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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尋秦記)尋秦記趙雅》作者:無話詔曰【完結】

《(尋秦記)尋秦記趙雅》作者:無話詔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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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毛她守身如玉20多年,一朝夢醒成了人人鄙視的淫/婦?
趙雅,尋秦記裡最慘的女配,老公死得早,兒子不懂事,大哥昏庸無能。
明明是個公主卻被當做下等交際花,最後還被輪女幹致死,就為了連情人都不是的項少龍。
穿越女主,智鬥權臣,耍弄種馬穿越男,養成秦始皇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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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婦趙雅
  “夫人,公子又跑出去了。”女婢小心翼翼地看向斜倚在榻上的美婦。
  雖不是二八妙齡,那美婦卻也是顏色姣好,因保養得當的緣故,歲月幾乎忘記在她臉上停留。細膩白皙的皮膚微微暈出些紅潤,瓊鼻朱唇,無一不是精緻。連同一身時令的蔥翠夏衫,烏髮鬆散挽著的碧玉步搖,端的是一身風流。
  “夫人?”女婢再次出聲。
  美婦終於睜開雙目,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波光流轉中,連那女婢都有些癡迷。
  “跑了就跑了,把酸梅湯端上來。”天可真熱。她想。
  女婢遲疑了一下,道:“是。”才忙不迭下去。
  美婦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掩在鬱鬱蔥蔥竹林下的亭榭裡已無旁人,神色頓時黯然下來。想到前世的一個笑話:無敵醜宅女一夢醒來,發現自己置身紅羅帳內,一個英武偉岸的男子正站立龍床前。她偷眼朝銅鏡瞄了一眼,只見自己國色天香,身材性感。整理心情,發現自己記得無數詩詞歌賦。正躊躇滿志打算擾亂後宮之時,內監慌來報:“禁軍嘩變,楊國忠已被殺了!”
  她雖不是無敵醜女,卻也是傳說中標準的長相中等偏上,看起來顯小的宅女一枚。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換了個美女身體,她重重歎了口氣,又氣憤起來。
  就是穿越成馬嵬坡的楊貴妃,好歹也能臨死前和風流天子好一場。而自己呢?平白無故,老了十歲不說,還穿越成尋秦記中最悲催的趙雅。
  沒錯!就是那個最後慘遭輪射致死的寡婦公主趙雅!就是那個“紙上談兵”死鬼趙括的老婆,昏聵趙王的妹妹,秦始皇的媽!
  “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你就高興了?你當然巴不得我死了吧,好和你的姦夫們快活!”公雞般的變聲期男孩的嗓音因嘶吼透著沙啞。
  很快,一個衣著華麗卻處處髒汙不堪的黑壯小子跌跌撞撞跑進亭榭來。頗類美婦的丹鳳眼,瞪得大大得,滿是火氣和不忿。
  “夫人,夫人恕罪。”後面將將跑來的女婢們嘩啦跪了一地,“奴婢們攔不住公子。”
  趙雅敲了敲頭,對這個趙盤,頭疼得很。
  他老娘都換了個人都好幾天了,他竟然都沒看出來!這對母子關係真糟糕。
  不過,對上這個已經發育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壯的14歲男孩,趙雅像吞了蒼蠅一樣。自己混到大齡剩女的邊緣還沒談過一次超過3個月的戀愛,現在倒好,直接兒子都這麼大了,老公也死了十年了。
  想到這,宅女趙雅沉了臉,“你這小子好沒規矩,還不快滾回寢室?!”說著向女婢們揮了揮手。
  黑小子趙盤目光黯淡了下來,冷笑,掙開前來拉他的女婢,“我爹真蠢。”說罷,轉身,撞開亭下的女婢們,踉踉蹌蹌地轉身,背影被隨風而動的樹蔭不斷劃破。
  “夫人,公子他不要緊吧?”一直陪著趙雅的丫鬟擔心地說。
  “不管他。”趙雅隨口道。她自己還混亂著呢,現在的情況很不妙。這趙雅名義上是趙王親妹,大將軍李牧的幹兒媳婦,事實上,不過是巨鹿候趙牧用來款待貴賓的上等姬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趙牧的控制之下。
  上午巨鹿候府送來帖子說請她赴宴,不過是趙牧款待楚國春申君一名小小使者。看著來人那一臉猥瑣□,趙雅恨不得用鞋底踩扁。末了還是不敢,巨鹿候可是在邯鄲一手遮天,原著中趙雅死得這麼慘,趙牧一句“邯鄲治安須得重治”就把她親哥哥趙王給忽悠過去了。她強壓住火氣,僵笑稱自己身體不適,請巨鹿候諒解,又花了幾金,才把來人打發掉。
  跑回寢室,關上門,還忍不住發抖,這樣的生活,趙雅這樣的生活,她一個人際關係簡單、一輩子沒什麼風雨的宅女能過嗎?
  更何況,趙雅是為了她兒子趙盤,想讓兒子在沒有家族庇佑的情形下,成年後能授得高官厚祿,才忍氣吞聲。
  而自己呢,與那黑小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憑什麼受這樣的待遇?
  好了,就算自己占了人家媽的身體,可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自己本來蝸居在那個有網有熱水的單身公寓裡,好不自在呢。
  “小容,”她喚了聲。
  “奴婢在。”一直陪著她的女婢抬瞼窺向她的臉色。
  “更衣,進宮見我那王兄。”記得電視劇裡趙王對她這個妹妹還是關心的,只不過礙于死鬼妹婿得罪了整個趙國,又被巨鹿候趙牧忽悠,加上智商太低,才不知道趙雅過的是什麼日子。
  雅夫人的衣服幾乎都是華麗繁複的,似乎是因為她的處境困窘,又或是因為內心深處公主的驕傲,雙重的思想撞擊,導致她的審美,總是傾向於昂貴炫目。
  宅女趙雅換了幾身,都不滿意,很是彆扭,她以前可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
  “小容,找些素淨的。”好吧,她承認,趙雅的衣服是很漂亮很漂亮,穿起來也很高貴。但是她的心理年齡比這趙雅要小了十歲,雖然欣賞,可一時間實在不習慣。
  最後終於換了件紫青色繡銀色蓮花的輕薄衣衫,很合時節,又是清新雅致。把趙雅喜好配在裡面的大紅深衣換成白色,更青春些。畢竟那紅青二色,沒有一定氣場,是駕馭不了的。
  小容眼看雅夫人著好衣衫,似是換了一個風格,整個人精神氣都不一樣了。連忙給趙雅梳頭,鬆鬆散散透露著慵懶的髮髻,襯得趙雅嫵媚的眉眼,嫣紅的嘴更是誘惑。
  宅女趙雅對著銅鏡裡模糊的臉眨巴眨巴眼,暗贊:真是顧盼生輝啊。難怪當年被炙手可熱的“軍事天才”少年趙括給娶到手了。
  想了想,自己這是去宮裡,又不是去當交際花,搞得這麼美豔做什麼?
  “拆了拆了。”
  “可是夫人,這是今年最流行的髮式了。”小容不解,“聽說才女琴清曾在齊國稷下才士論政大會上,梳的這一髮式,被貴人賢士追捧。現下邯鄲城裡的夫人們都是這髮型。”
  小容說完,便看到雅夫人微微側頭斜睨著自己,鳳目裡全是不滿。
  “夫人。”小容喃喃著就要跪下。
  “拆了換別的。”宅女趙雅不耐煩地揮揮手。琴清,她承認她嫉妒了。同樣是寡婦,一個是世人唾棄的□□,另一個卻是人人追捧的清純才女。
  “換,換,還是梳之前的月髻嗎?”
  宅女趙雅,沉吟了下,心裡激起比試之心。帶動潮流嘛,是女人的天職。“都挽起,這樣,這樣~~~~~”比劃著,小容不愧是貴族仕女貼身丫鬟,試驗了一下,便梳好了。
  “夫人,這新髮式真是好看。”小容贊道,“邯鄲城以後必定效仿夫人。”
  宅女趙雅也得意地看著鏡中人。明豔美麗,如果脫去俗氣,便是濃墨重彩也難掩蓋的大唐之風。這髮式便是《大明宮詞》裡,陳紅的太平公主所梳。
  “夫人,奴婢給您簪上金簪吧。”
  宅女趙雅搖搖頭,金簪雖是貴氣逼人,可與這一身清淡,著實不配。便指使小容折了庭院的白色芍藥簪在鬢邊,此外發上唯有一青玉簪,別無其他。
  也不戴耳環、項鍊,便是這般素淨,卻也端的是明麗莊重。
  只是這妝粉有些粗糙,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宅女趙雅,也知道自己這突然老了10歲,雖看著年輕,但不上粉,卻是比少女發黃黯淡些的。
  收拾停當,小容呼喝著府內的車夫侍衛,簇擁著趙雅上車,駛向趙王宮。
  馬車是兩輪漆制檀木胎,上飾花紋很是繁複。外表很華麗,內裡鋪設卻是豔俗。確切來講,宅女趙雅甚至覺得,這馬車可能是趙雅和男人鬼混的場所之一。
  想到這,不由一時氣悶,便唰地拉開珠簾。
  中午剛過,邯鄲城裡還是熱鬧非常。人群擁擠,車水馬龍。只是土牆建房,也沒什麼高層建築。倒是像個原生態小鎮的感覺。
  宅女趙雅貪看著這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市井百態,突然聽馬嘶叫一下,接著馬車一煞。她整個人向後傾去,撞在了車壁上。
  “怎麼回事?”小容喝問。
  “回稟夫人,是賢士們。”車夫回答。
  小容點點頭。
  宅女趙雅倒是一頭霧水,自己可是公主,雖說沒什麼地位,可也是王妹,怎麼碰上這些小官還得站在路邊讓道?
  不過秉著穿越的秘密,她忍住沒問出口。
  賢士們俱是峨冠廣袖,三三兩兩從不遠處的王宮處來,在這人人避之的熙攘大街上,竟是好不愜意。
  趙雅細細打量他們,並無奇特之處,只是傲然些的讀書人模樣而已。
  有什麼,她撇撇嘴,自己也是讀了將近20年的書。
  不一會,賢士們走過,車夫又叮叮噹當趕起了車。
  到了趙王宮,也不需什麼權杖,宅女趙雅便帶著貼身侍婢小容進去了。車夫侍衛都在宮外等候。
  趙王宮是標準的六國建築,九層土臺上,鬱鬱蔥蔥掩映著各個宮室。
  趙雅這回倒是沒直接去第九層找趙王,而是任由小容賄賂趙王身邊的太監,打聽趙王行蹤。
  
                  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
  宅女趙雅的穿越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不過還好,一來她大體瞭解這部電視劇的劇情,二來,原主有個記日記的好習慣,而正好她在現代從小學習書法,對於小篆也是很熟悉的。
  通過這堆竹簡日記,宅女趙雅完全看到了古代失足婦女的心靈路程。如果發表的話,現實批判力度絕對趕超《小婦白潔》。
  韓趙魏因著三家分晉,通過聯姻把三國聯合成一塊鐵板。作為公主,趙雅更應當遠嫁他國,但因為她是前趙王最寵愛的公主,最後嫁給了邯鄲最有前途的貴族青年——趙括。趙括不僅家庭出身好,人品長相才華也很出眾,兩人結婚後很是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
  只可惜,前趙王與秦國戰爭中,受人蠱惑,懷疑當時大將廉頗暗中投降秦國,便把很有軍事才華的趙括替換了廉頗。結果,長平之戰中,趙括與四十萬趙軍被秦國白起坑殺。趙國精銳一掃而空,元氣大傷,再也失去了與秦國一爭的能力。若非平原君(趙盤的狐朋狗友兼對頭之一的趙德他爹)請他的小舅子魏國信陵君魏無忌搬來救兵,只怕趙國都被滅了。
  如此一來,趙括便不僅被人從神壇上拽下來,甚至成了幾千年的笑柄——“紙上談兵”的男主。同時也被家族拋棄,而帶著年僅四歲趙盤的趙雅也被遷怒,隨著夫君,失去了家族的庇佑。
  前趙王因著對女婿的失望,對趙雅不再看顧。趙雅帶著幼子很是過了段苦日子。親大哥新趙王即位後,對她的照拂也不多。眼看著兒子一天天大起來,又沒有父親家族的幫助,趙雅不得不到處公關尋求助力,使趙盤能夠有個好前途。
  這個時候趙牧出現了。趙雅的美貌和高貴的身份,在失去保護後,成了趙牧控制的工具。
  宅女趙雅,本著對新身體的在意,反復數了一下,這幾年,趙牧安排她陪睡的各國權貴以及下屬多達十數人,再加上陪酒遊玩更不知幾凡。
  更沒想到的是,連尋秦記反派悲劇男連晉都被趙牧“賞賜”過與趙雅飲酒。
  宅女趙雅,思來想去,趙雅墮落的癥結在於兒子的前途。而現在,自己穿成了她,也不在乎趙盤那小子又沒有官做。倒不如帶著兒子回封地去,過些簡單的日子。並且,到了封地,不僅她最大說了算,趙盤惹是生非也沒關係。而且也沒人知道原主趙雅在邯鄲的所作所為。
  等過上幾年,趙牧被項少龍收拾了,自己再回邯鄲也不錯。
  打著這個主意,宅女趙雅便來找她的便宜大哥趙王了。
  雖然通過看帳本,她那個封地沒有多少入帳。但是想來是管理不善的原因,畢竟作為前趙王最寵愛的女兒,又是嫁的一等一的公侯世家,陪嫁的封地必定不差。
  那趙王的隨行太監顯是與趙雅極熟,讒笑小跑過來道:“大王與巨鹿候在宣室聽楚國的音樂呢。”
  小容嗤笑:“楚國的音樂?楚國也有音樂?怕是前蔡的樂師吧。”楚國本是南蠻,甚至春秋時沉死過前去討伐的周天子,被列國不齒。直到戰國才被東方六國接受成為諸夏。前蔡被楚國吞併以後,華夏的禮樂自然被楚國繼承。
  太監笑:“是是是。姑娘說的是極。”
  小容向趙雅,“夫人,這?”
  趙牧也在?宅女趙雅皺了眉,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宴請楚國春申君的使者麼?怎麼又在這時候向趙王獻樂?
  “罷了,既然大王和巨鹿候在欣賞楚地音樂,本夫人還是日後再來與王兄請安吧。”趙雅對那太監說。
  “夫人走好。”太監笑眯眯目送趙雅離去。看著她婀娜的身姿漸漸淡去,轉頭呸了一聲,“娼婦,不過是仗著侯爺~~~~~~”
  走下三層土台,遠遠有一隊紅衣少女嫋嫋婷婷向這個方向走來。
  近了,才看清各個眉目精緻,身材秀美。只是發飾很是奇特。
  為首的中年婦人見到趙雅,連忙令眾女停下,向趙雅行了個禮:“參見雅夫人。”
  趙雅點點頭,慣性地向小容看去。小容上前問道:“徐媽媽,這些女孩兒是?”
  徐媽媽笑道:“是侯爺獻給大王的楚國舞姬。都是前越王室的後裔。”
  趙雅懂了,越國被楚國滅掉也不過這一百年的事情。公子王孫尚不得溫飽,何況這些女孩呢。
  待趙雅主僕走過,徐媽媽才帶著那些女孩起身,往宣室走去。
  趙雅不由轉身,看向那一片紅,在土台之間,在青蔥掩映下,若隱若現。那薄薄的紅色紗衣被微風吹動仿佛,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雲。
  “夫人?”小容見趙雅的眼眸中隱隱有些水光,擔心地問。
  “沒事。”趙雅收斂情緒,不管怎樣,自己穿越雖不成功,但至少比這些國破家亡的女孩子好多了。只要處置得當,自己又熟知劇情,未必沒有出路。
  直到出了宮門,小容見趙雅好了些,才湊上來說趣話:“夫人每次進宮,總要與倩公主說話,今日過門而不入,倩公主下次見了定要嗔怪。”
  趙雅微微一笑,這趙倩公主可是尋秦記的大女配,跟項少龍這渣男很是有不少對手言情戲。如果自己能夠改變趙雅命運的話,也不防順手救她一救。
  外面等著的車夫見趙雅出來,連忙放下腳踏,請她上車。
  趙雅扶了小容,才踏上一腳,便聽到身後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雅兒今日不是身體不適麼?怎麼有興致進宮來?莫不是因為我?”
  話語情意綿綿,但從小容扶著自己的手瞬間僵硬,她也條件反射性地僵了僵。趙雅的記憶,她雖然繼承的不多,但是這聲音卻如同毒蛇的芯子般滲入腦海。
  來人是——巨鹿候趙牧!
  她僵硬地轉過身,扯出笑容,看向趙牧。她在此之前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面對趙牧該如何做。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有僵硬。想起趙雅被嚴刑拷打一晝夜後被他命令手下輪女幹致死的恐怖畫面,止不住地想先下手的殺機。而又顧及到現在他的權勢,只能隱忍的理智。兩種思想左右拉扯著。
  趙牧一身清談常服,只帶著一個劍客,款款而來。
  不同于一般趙國人的深輪廓,他五官淺淡,皮膚極白,微微一笑,很是儒雅。若不是眼角淺淺的紋路,和那陰騖的氣息,幾乎要被認作是誰家翩翩公子。
  按照原著,這個趙牧是楚國春申君在趙國的私生子。他這個男版夏紫薇,在認父失敗之後,爬上趙國高位,處處為出國謀算,為的就是家族的承認。當然連父親派來的個小小使者都要費勁巴結。而自己今日卻拒絕了~~~~~
  “妾身見過侯爺。”趙雅微微欠了身,一邊尋思如何回答。
  正思考著,突然腰部一緊,整個人被拉向上前方。
  趙雅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卻是被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扯進懷裡。她又羞又憤抬起頭,正好看進趙牧如黑水深潭的眼眸。
  “雅兒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扮作處子?這番精心打扮,難道不是為我?”趙牧扣緊趙雅細腰的手微微用力,薄唇湊近她的耳畔呢喃。
  宅女趙雅哪受過這個,因為宅、因為性子冷清,從沒和男人如此親密過。更何況是在行人往來如織的大街上,自己現在還是個寡婦!
  “侯,侯爺~~”趙雅還沒失去理智,記得這人是陰險毒辣殺人如麻的趙牧。“妾身今日真是不適,那個來了。”難以啟齒的話說完,已是連脖子根都赤紅一片,嫣紅的唇也被咬破。
  趙牧笑了笑,放開她,手指在她左胸很擰了一把,“賤婦,這次便饒了你。”說罷,側頭道:“連晉,護送雅夫人回府。”
  那一直低頭沉默的劍客,行禮道:“是,侯爺。”便又對趙雅一禮,“夫人請。”
  趙雅被擰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聽了這話,如蒙大赦般匆匆上了馬車。不停地催車夫“馭快些”。這樣的羞辱,到了車上,趙雅不禁悲從中來,在車轔轔馬蕭蕭的掩蓋下,動聲大哭。
  看日記,看原著趙雅受的屈辱比今天遇到的過分多了,她是氣憤。可今日自己親身遇上了,那種噁心,那種屈辱感,鋪天蓋地的。她想到自己的爸媽,對待自己如珠如寶,而自己卻被這個陌生人當成個賤物玩弄。如果他們知道得多難過多傷心。
  邯鄲是一刻也不能待了!
  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容見這樣,便一直催車夫再快些,車聲響更大了,才掩飾住。
  倒叫徒步的侍衛以及劍客連晉一通好追,繼而這一幕沒有被他們發現。
  回到府邸,才拾掇了情緒,在馬車裡補好了妝方出來。見連晉額頭微微出了層細汗,趙雅便要婢女招待他喝些漿水。連晉倒是拒絕了。
  趙雅也不留他,連晉此人急功近利又不擇手段,不是個能相處的。
  最後被呂不韋閹了,被秦始皇五馬分屍。還被很多觀眾罵一聲“活該”!
  對了,秦始皇呢?
  “公子在何處?”
  “奴婢不知”女婢們應道。
  聽了這話,轉身而走的連晉卻是回過身來,“夫人,公子盤雖有侯爺照拂,但太過惹是生非,總會讓侯爺厭煩的。”話很是不客氣,表情和身體也是同樣傲然。
  趙雅心裡好笑,這個連晉真是個自以為是的。不過是名劍客,趙牧身邊的一條狗,卻把自己當心腹倚重之人了。大家現在都是給趙牧打工的,你又何必故作姿態來得罪我呢?
  趙雅微微一笑:“盤兒自有我與侯爺管教。連大爺費心了。”
  連晉一哂,轉便走。
  
                  公子盤不是省油的燈
  連晉人是走了,宅女趙雅倒是愁上了。
  趙盤成天在外惹是生非,她娘到處為他給人低聲下氣賠不是。偏生他惹的還都是些不好惹的,比如王子趙嘉、平原君的公子趙德之流。
  自己可不是那個為了兒子什麼都能忍的趙雅,也做不出那些上門送禮賠笑被人侮辱的事情。完了還裡外不討好,被兒子鄙視,嫌棄。
  在他們搬回封地之前,可不能再放任這小子惹出禍事來。她決定今晚和趙盤好好談談。
  坐在大廳邊喝茶邊整理思路,這個青春期的男孩,俗話怎麼說來著,就是野獸。打不得哄不得,自己可得把說辭斟酌斟酌。
  茶喝了兩壺,思路差不多也理清了,還是老路子,從理想未來談到人生哲學。
  可趙盤愣是還沒回來。
  趙雅看看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方才依稀記得更夫打的三下。這趙盤一個未成年孩子能跑哪去呢?
  想來想去,好歹把人家媽給占了,也不能不管人家孩子,宅女趙雅還是吩咐幾個老僕出去四下找找。自己回房等消息。
  哪知,僕人剛走,小容就回稟說,公子回來了。
  趙雅便差她把趙盤叫來。
  哪知小容回來時,臉上一個紅巴掌赫然觸目,趙盤人影都沒有。
  “怎麼回事?”
  “公子他已是困乏不堪,叫我回稟夫人,說有事明日再提。”
  趙雅登時怒不可遏,想起下午被那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侮辱,“賤婦”二字便是因為這個小子而得。而他呢?不僅不體諒她,反倒和旁人一般以她為恥。
  她可不是他媽,為他受的一點點罪都要這臭小子補償。
  快步穿過園子,命人撬開門,便把那小子從被窩拽了出來。
  剛一肚子話要罵,卻見那小子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定是被人揍了。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吧,趙雅不由自主地心揪了一下,放柔了聲問道:“你從哪得了這一身傷?”
  趙盤卻笑了,伸手在趙雅臉上摸了一把。
  這動作,十分之猥瑣。
  趙雅愣住了。
  趙盤道:“怪道那些野男人都來找你,你比那簡大夫家的新兒媳還要美上十分。”
  趙雅來不及思考那簡大夫家的兒媳婦是誰,心底的草泥馬已經成千上萬地呼嘯而過。
  她被調戲了!
  被親兒子調戲了!
  於是趙盤那腫得好似豬頭的臉上又被華麗麗賞了一巴掌。
  這還不解氣,第二天趙盤發現房門上鎖,並被告之這幾天禁足。趙盤怒?幾聲也消停下去,畢竟自己這副尊榮出去不僅影響市容,還徒惹恥笑。便老實在家養病,當然對趙雅是半點好臉色也無。
  趙雅也無所謂,趙盤能在家養傷,至少比活蹦亂跳得讓人安心。
  而此時,她也碰上件焦頭爛額的事情——錢財入不敷出。
  公主府裡進項一直不多,除了封地的微薄進貢,便只有趙王逢年過節的一些賞賜。但,這些收入不僅要用來和權貴打關照,還要不時地為趙盤闖的禍賠禮,以及他不時的揮霍。如此一來,這些年母子倆僅靠著趙括生前積累的老本過日子。
  如今,這老本也漸漸見底了。
  想想不久要去封地,那路費、建設費(那地方十年沒去了,房屋翻新什麼的都要錢)再加上走之前給趙王寵臣的公關費。趙雅心底像壓了塊大石。
  看看妝匣裡琳琅滿目的首飾,有些意動,但又考慮到公主的體面,還是放棄了典當首飾換錢的打算。
  一時也想不到開源的法子,趙雅果斷地先截流再說。這府裡的花錢大頭就是趙盤,不僅每個月揮霍無度,還闖禍。她借鑒前世漫畫家夏達的省錢辦法——宅!不出門,光吃飯花不了幾個錢。
  於是可憐趙盤一門心思養傷,還不知道自己徹底“被宅”了。
  接下來的幾天,趙牧忙著接待春申君那個獻樂買馬的使者,到處去馬場,倒也沒空理趙雅。她也趁機到宮裡公關,只不過趙王每天都忙得很,不是聽音樂就是與妃子遊樂。
  幾次往來之後,這天終於把回封地的事情提了出來,趙王睜開酒醉的迷蒙雙眼,“王妹在邯鄲住得好好的,為何要回去?”
  趙雅裝出一副慈母的模樣,“這麼多年在邯鄲得王兄的照拂,盤兒也長大了,該回封地打理自己的產業。更何況,這都城裡誘惑頗多,不如封地清淨,有利盤兒讀書。”
  趙王想了想,“這樣啊,那好吧。王妹你要經常回來看寡人才是。”
  沒想到趙王如此痛快地答應了,趙雅喜出望外,連連道:“多謝王兄,多謝王兄。雅兒必定年年帶盤兒來覲見王兄。”
  事情如此輕鬆,甚至連準備好的公關費都沒用上,趙雅心情舒暢地走出九層土台。小容不解地問:“夫人,我等真要回封地嗎?公子的事怎麼辦?”
  對於小容,趙雅還是很滿意的。她本是孤兒,被趙雅收養在身邊,不同于一般的忠心,更是把趙雅母子當做自己家人般關心。
  對小容,趙雅還是不同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年來,我為了盤兒能有個好前程,做了許多事情。而如今,在邯鄲城裡誰人不知公子盤的惡名?”通過電視劇裡公子盤欺男霸女被項少龍教訓的橋段,趙雅很自然地瞭解到趙盤不是啥好東西,“這幾天我想通了。與其長輩為其某前程,不如兒孫自己有出息。趙氏孤兒的事情也不是只一家發生,兒子不肖,或許別人會看在他先輩的面子上不去計較。但是到了孫子這一輩,人家不再記得他祖父輩的面子,只記得他父親的錯處。對其孫子便處處針對。”
  歎了口氣道:“夫君生前得罪了整個趙國,誰還能記得公公當年保家衛國的熱血,看到盤兒只會說,那是罪人的兒子。”宅女趙雅把自己的觀點拋出,除非趙盤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貢獻,否則就憑他爹的衰名,哪怕他老娘下一輩子海,也沒法給予他什麼好前程。
  要知道,現在是戰國,尤其是東方六國,都是拼爹的社會啊。
  小容聽了,高興起來。雖然回到封地,不如這邯鄲城繁華,但是這些年夫人的不得已,夫人的苦楚,她也感同身受。如今夫人想通了,又說出這些道理,雖然她不是很明白,可是能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她由衷地為夫人高興。
  既然來了宮裡,那個炮灰女配趙倩公主,趙雅也碰上過幾回。單純文靜的軟妹子一枚,跟她這個姑姑關係很好。
  趙雅開始還怕她看出自己什麼不對,特意準備了些小東西轉移注意力。比如半人高的毛絨玩偶之類的。趙倩只是個被悶在宮裡的單純姑娘,雖說跟趙雅親,但也不是經常見面。通過這一打岔,也不纏著問這問那了。
  而且如此一來,毛絨玩偶倒是在宮裡風行起來。接著一日在邯鄲大街上,趙雅看到有人叫賣劣質玩偶的時候,才突然醒悟,這可也算是一大財源。尤其是對她這種幾乎沒收入的家庭來說。
  不過想想也沒啥技術含量,也就算了。
  聽說要舉家遷回封地,趙盤不是很樂意。畢竟現在是戰國時代,除了幾個都城,其他可沒什麼繁華之處,對於年輕人來說,大城的吸引力不是一般二般。
  對於趙盤的不樂意,趙雅也不理會。反正全府都走了,他愛留不留。態度擺下之後,趙盤生了悶氣,要出去花天酒地一番,說是以後沒機會了,臨走享受,且還要與朋友話別。
  趙雅仍是沒同意。誰敢打包票,這小子這最後幾天不出岔子?
  趙盤幾次大鬧過之後,趙雅態度堅決,他也沒轍了。原本母親憐他沒了父親,處處遷就,放任。如今一改過去的做法,強勢起來,趙盤心底倒是異樣起來。
  平日裡,母親的溺愛確實讓他很自由。可是,每當那些狐朋狗友,如趙德之類,對某些邀請不想做的時候,總會說:“非是我不願,而是我娘不許。”而他公子盤,人人都知道他娘不僅不管,出了亂子還出來收拾,於是再不願意,他也被擠兌得推脫不了。
  他公子盤雖是頑劣了些,卻也並非傳言中那麼紈?不堪。只不過,那些狐朋狗友做的事情都被他一人承擔罷了。誰叫他有個不打不罵不指責他的娘呢。
  而且,趙盤也想,他多出事情,是不是娘能多關心他一點?哪怕打罵。這樣能少些時間和那些臭男人搞在一起。
  “這些書不讀完,不許出去!”
  “讀了也記不住?教你個康熙大法:每篇讀一百二十遍,保管你記得一輩子!”
  “吃飯不許浪費!其他時間廚房不開火,想吃也沒有。”
  “不許白天睡覺!”
  “不許••••••”
  “不許••••••”
  ••••••趙雅這麼多不許,本已經準備好與趙盤進行長期爭鬥了。哪知這小子一戰而潰,老老實實真照做了。
  趙盤哪知道這個不許那個不許,完全是趙雅省錢舉措。宅了也要有事做,最省錢的是就是讀書。白天不許睡覺,自然天一擦黑就困,省燈油。除了飯點不開火,當然更省糧食。
  這些日子,“被宅”,趙盤養好了傷,連精神氣也養好了。陽光了些,渾身的暴戾也少了。畢竟作息規律,生活簡單,又在家裡不與人爭勝鬥氣。
  或許,封地的日子也不是那麼難過。趙盤想。
  日子在收拾打包準備中喧鬧而平靜地流走。就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中,趙雅又收到了趙牧的請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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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無好宴
  當打聽清楚,去赴宴的還有烏氏牧場的烏堡主,想來只是那楚國使者為買馬的正常宴客。趙雅放下了點心。
  雖是要走,可趙牧還是得罪不起。自己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怎麼著都有點削他面子的感覺。想了想,趙雅決定,還是去一趟,順便把打算說清楚。不然走也走得不踏實。至於趙牧如何反應,只能抱最壞的打算,隨機應變了。
  又不禁安慰了自己一下,原著中趙牧對趙雅雖不尊重,但也不算是事成水火。若非後來趙雅幫著項少龍私藏魯公密錄,最後下場未必如此之慘。
  赴宴那天,趙雅一身淡墨曲裾,松綰髮髻,兩三根銀簪,再加上淡妝,清雅文質多於美豔。她照照銅鏡裡模糊的面容,放了點心。此時天下有名的是燕趙美女,素來以曲線起伏、嬌媚為美。自己反其道的素雅,在時人,尤其是中年權貴來說,食之無味。
  寶馬雕車緩緩而行,車頂傾瀉下來的松石珠簾,隨行路晃悠撞擊,不斷輕發出悅耳的鳴響。趙雅極是滿意自己對馬車的改造。原本封閉式的車廂,換成了現在的半截車壁加個頂蓋。這樣的車本是男人乘坐的。而她又特地穿了松石的珠簾掛滿四周,柔和了女性的美麗。
  當然這樣做的初衷,只是趙雅覺得那封閉車廂太過令人聯想。
  車行到巨鹿候府。停下後,趙雅頓覺自己那公主府與這侯府絕對不是一個年代的建築。雖說都是一般的以土築牆,這一點到漢朝亦是,有名的椒房殿也是土牆。但是,巨鹿候府運用了很多巨石打磨成磚,壘壘疊疊倒是宏偉、大氣非常。
  侯府管家對趙雅道,宴會尚未開始,侯爺請夫人在偏廳等候片刻。
  一聽趙牧可能在等自己,趙雅不由緊繃了神經。好久才扯出笑,請管家帶路。
  偏廳還在花園另一頭,趙雅一邊忐忑著,一邊想著應對,並沒發現花園裡人人面色緊張。
  突然聽見一聲整齊的“起!嘿!”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卻見花園的一個入口,數十個青壯漢子用力搬動一塊巨石,只是那巨石頗重,卻是紋絲不動。
  侯府管家忽地眼睛一亮,從巨石後看見一抹暗紅色身影。便撂下趙雅,輕手輕腳跑過去,笑道:“公子,可是驚擾了。昨日雨水頗多,使這巨石滑落牆體。還請公子少待,巨石馬上移除。”
  趙雅暗皺眉頭,趙牧府上並沒有其他主子,那公子想來便是楚國春申君的使者了。
  那公子雖只隱約透過巨石的一角看到暗紅色楚國傳統衣袂,可那聲音卻是如金石相擊,青山流水辦好聽,語氣也很溫潤,“只是這巨石頗重,而地方狹窄,使用不上過多的人,否則也不會如此費力。”
  管家道:“公子說得極是。可惜這圍牆也是巨石築成,不然另開一門,亦是可行。”
  “起!嘿!”又是一輪抬石。巨石僅是搖晃了下。眾人見了無不是輕搖其頭。
  管家隨見不到巨石後被封住的公子神情,但以自己多年伺候巨鹿候的經驗,這主子必定也是?不住地氣。便先一步喝罵道:“你們一個兩個沒吃飯麼?有力氣不用,省著回家蹬腿麼?還不快給我搬!”
  趙雅看到這一幕,也不羡慕趙牧府邸的巨石建築了。
  巨石牆因為一場雷雨,就散架了,一看就是粘合劑不過關。畢竟現在沒有水泥,那土磚牆是糯米水和泥粘合的,尚還過得去。只是這巨石牆也用糯米汁就有點不大對了。
  眼看著快開宴了,貴客反倒被巨石封路,出不來。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趙雅心念一閃,走了過來,“管家,可是為著巨石為難?”
  那管家雖對趙雅不屑,不過畢竟人家是王妹,正經的貴族。便恭敬道:“夫人,正是。”
  趙雅一笑道:“區區一塊巨石有何難。”
  管家心道,這雅夫人果然一屆女流。“這地方窄小,用不了許多人手搬動。莫非夫人新招募了什麼奇人力士?”
  對面的楚國使者也道:“夫人可也是今日宴請的賓客?若是有計,請助我脫困。”聲音朗朗。
  趙雅也有意與這使者賣好,便對一臉不以為然的管家道:“不需奇人力士,只需幾樣東西,本夫人一人之力便可舉起這塊巨石。”
  此言一出,四周皆靜。
  繼而一人嗤笑出聲,接著偷笑聲不絕於耳。
  管家忍著笑,嘴角勾著:“夫人果然風趣。”
  趙雅不理這些,伸手招來小容,在手絹上畫了一個滑輪組,交代她快去找匠人做好,又在她耳邊嘀咕了幾下。
  眾人見趙雅並非戲言,果真付之行動,倒是再次靜了下來。
  趙雅見時間有一會了,而趙牧很可能在偏廳等自己,這個管家又拖延時間,很是不配合。深怕趙牧借此發怒,便道:“一會我的婢女將會來代替本夫人,把這巨石搬開。管家,我們還是快些去見侯爺吧。”
  管家這才先向那使者客氣一番,又呼呼喝喝那些青壯繼續發力,才帶著趙雅去了偏廳。
  果然趙牧已經到了,正陰沉著臉跪坐在主席上,拿著一卷帛書,不知在思考什麼。而身旁侍立著的連晉本是面癱的表情,見到趙雅姍姍來遲,眼中閃過一絲戲謔。
  當然趙雅此刻緊張萬分,也注意不到這些。
  “見過侯爺。”她再不願意循著本尊的習慣自稱什麼“雅兒”,平白無故低了一頭似的。
  半餉,沒聽見趙牧回應。而她半蹲的身體有些發僵了。後脖頸不禁出了些冷汗,看來這趙牧定時對自己不滿。
  “起來吧。”趙牧聲音淡淡的,“今日宴請烏堡主商量楚國買馬的事情,你多費心。”
  趙雅點了點頭,趙牧不一上來提自己要走的事,看來不是很反對了?也許,趙雅沒自己想像的那麼被看重。
  “烏堡主一向自詡對趙國忠心耿耿,不願意把趙國的馬販去楚國。可楚國是東方六國唯一能與秦一爭高低的,對我們合縱抗秦很是助力非常。這中間的道理,夫人你是王妹,要好好與烏堡主說道說道。”趙牧溫言。
  趙雅松了一口氣。既然趙牧找自己說服烏應元這種正事,想必不會刁難自己了。想到這裡,連聲應道:“必定盡心盡力。”不自覺聲音都有些欣喜。
  趙牧挑眉看了她一眼,不再言語。
  場面便冷場了,趙雅盯著自己腳尖,似乎能從上面看出花來。
  趙牧一向對趙雅這種光有美色的蠢女人又是鄙夷又是利用得淋漓精緻。本來聽說趙雅瞞著自己向趙王請辭,頗為意外。這麼多年忍辱負重,眼看著兒子快成年,卻在這時前功盡棄地要回封地。是突然明白趙盤不可能有好前程,還是什麼原因。趙牧並不想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冒犯了。
  趙雅只是他手裡的一隻工具,甚至是玩物。
  “那楚使,今晚你需好好招待。”趙牧在“好好”兩字上加重了語氣,似是渾不知趙雅已向趙王請辭的事情。
  趙雅已放下的心被這一句,徹底跌入深淵,小臉煞白地抬起頭來。
  趙牧已是輕蔑地瞟了她一眼,直起身來,當先一步離開偏廳,揚長而去。
  滯後一步的連晉,似笑非笑地瞥了趙雅一眼,緊追上趙牧。
  趙雅腳步虛浮地走出偏廳,已趕回的小容急忙扶住她。
  “烏應元見過雅夫人。”
  卻見一精神矍鑠的健壯老叟對自己一拜。他身後跟隨著一個美貌少女和兩個年輕男子。
  趙雅清楚地看到那少女和其中一個男子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嘲諷。
  “烏堡主不必多禮。”趙雅沉下情緒。
  “烏堡主,快請。本侯已靜候多時了。”趙牧爽朗地說笑著迎出門來。
  烏應元與趙牧寒暄了幾句,相互謙讓著進了廳。趙雅便提步跟上。沒想到這時,那烏應元帶來的少女搶先一步進門,似是不小心地擠到了趙雅。而趙雅此刻因擔心趙牧要求自己“招待”楚使的事情魂不守舍。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擠,差點跌倒。
  “咄!那小姐,好生無禮!”小容不讓了。
  那少女卻是神態傲然,看也不看趙雅一眼,小跑到了正和趙牧相談甚歡的烏應元面前,嬌嬌喊道:“爹。”
  原來這便是烏廷芳。趙雅想,此女嬌蠻且無腦,難怪以後很是吃了些虧。也不知她和連晉是不是已經相識。
  與此同時,烏應元帶來的兩個年輕男子之一,也匆匆追向烏廷芳。於是,門外便只有趙雅主僕和另一個年輕男子了。
  “大小姐和少爺平日在牧場不知禮節,雅夫人勿怪。”那男子道。
  “你是何人?”趙雅也不客氣,看這男子服色似是下僕,說話也著實可惡。那烏廷芳兄妹倆不懂禮節?在趙牧面前不是知禮得很麼?
  “小的烏氏牧場管家陶方參見夫人。”陶方恭謙叉手行禮。
  正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喝聲傳來“陶方還不快進來,雅夫人的入幕之賓雖多,卻也輪不到你!”
  趙雅聞言,嗖地盯住那聲音的主人,正是烏廷芳。
  只見她也毫不躲閃,一副受了驚嚇卻堅持真理模樣,甚至臉還紅紅的對著趙雅發怒的眸子,委屈地嘀咕道“邯鄲城誰人不知~~~~~”
  此刻,廳內一靜。所有人的目光俱是集中在趙雅那神色不定的俏臉上。連那之前默不作聲的楚使也好奇地看向趙雅。
  趙雅此刻天人交戰。如果發怒拂袖而去,趙牧那關說不定就算過去了。畢竟自己雖說在他面前沒什麼尊嚴可言,但是作為趙牧手中拿得出來的交際花,在大庭廣眾之下還是尊貴非常的。
  但是,說這話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比趙盤大不了多少,也算是她趙雅的晚輩。被這樣譏諷,自己便退走,想必明日邯鄲城就會傳出什麼“純善稚女大義凜然,淫/亂夫人無言以對”的話來吧。
  想到這裡,趙雅微微一笑,便欲開口。
  
                  失足這種事,有一必有二
  烏應元倒是反應過來,緊走幾步,向趙雅行了個禮:“夫人,小女無狀,老夫在此給夫人賠罪了。”
  這烏應元如此作態倒令趙雅無法發作,若是一個弄不好,趙牧也不會放過自己。
  誰知那烏廷芳好死不死地向她哥哥烏廷威和連晉得意地挑挑眉。
  見到如此,趙雅心中一動,笑道:“烏堡主多慮了。烏家大小姐天真可愛,本夫人喜歡得緊,怎麼會怪罪。侯爺與連大爺也同樣如是吧?”
  這話一出,烏應元臉色突變。
  趙雅這話是什麼意思?乍一聽,仿佛只是她與趙牧關係極近,趙牧常為她出頭。芳兒這般得罪她,她不怪罪的同時捎帶上趙牧似乎也沒什麼。
  但是,巨鹿候趙牧是什麼人?色中惡鬼!仗著趙王寵信,連宮中夫人公主都敢覬覦染指。趙雅如此一說,似是趙牧對芳兒有意。
  烏應元想到這裡,不由領後出了層細汗,側眼望去,那趙牧確實不時打量著芳兒,而那芳兒卻一副懵懂不知的樣子。烏應元微微有些擔心了。
  趙雅見烏應元的表情,就知他心中所想。嬌媚一笑,走入大廳。
  這烏廷芳與連晉既然已經相熟,日後走到一起,別人得知今天自己的話,也會指指點點,猜測她與趙牧之間不清不白。未婚女子對於流言蜚語更是無法抵抗。她趙雅可不是什麼軟包子,對於劇情女主從來也沒什麼優待。
  看著此刻似是得意的烏廷芳,她惡毒地想起,此女日後被嫪毐、方士QJ折磨,只怕那處境比現在的自己也不如。
  進了大廳,方才看到之前碰到的楚使。年紀大約二十出頭,膚色皎然,眉目如畫,朗朗如日月入懷,所在之處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此刻楚使一雙秋水眸子也不看那嬌豔如花的烏廷芳,卻是打趙雅一進門便饒有興趣地盯著瞧個不停,目光灼灼。
  趙雅被看得很是不自在,可坐席卻是和那楚使對面,為右側第一。便微微側過臉來。
  “夫人為何不願直面對小使?”那楚使開口了。
  趙牧道:“夫人,這位是楚國李園李公子,很得春申君的信賴。”
  原來是楚國李園,難怪如此風華。
  此人被譽為楚國第一美人,第二美人是他的妹妹也是春申君的寵姬。
  想到這裡,趙雅斂目道:“李公子目光閃閃如岩下電,故,妾不敢直視。”
  烏廷芳聽了這話,剛想諷刺趙雅的做作,卻被烏應元拉住了。
  “哈哈哈”趙牧拊掌大笑,“李公子何必如此。雅夫人一向仰慕公子的才德,故此,聽聞本候宴請公子,特來相見。”
  趙雅在心中大罵:尼瑪仰慕個屁才德。老娘今天才知道是這貨來出使!
  李園卻是收回目光,一輯道:“唐突了。”
  便不再看向趙雅。
  面上一絲鄙夷卻是毫不掩飾。
  趙雅心下莫名黯淡,本來自從重生到這個身體裡面被權貴、貴女、親人、甚至僕人鄙夷,都屢見不鮮。但是,這個李園的表情卻是讓她突然很委屈。
  或者,美男總是這樣讓人在意吧。
  接下來的宴會很是有些冷淡,一來是分餐制,二來雙方關係一向不緊密。
  直到歌舞上來,氣氛才轉為熱烈。
  先上來的是李園從楚國帶來的一對越姬。
  體態輕盈,眉目清秀,穿著古怪的南方舞衣,踏歌而來。雖是聽不懂她們唱的是什麼,不過那音調著實悅耳動聽。
  宴席間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吸引了。
  趙牧注視烏應元的色授魂迷,笑道:“烏堡主,這些越女可人否?”
  烏應元倒也不矯情,答道:“越姬果然名不虛傳。”
  趙牧微微一笑,一揮手,那對越姬便舞動著春柳般的身姿,緩緩舞到烏應元的面前,跪下。表示已奉他為主。
  烏應元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下了。
  見此,趙牧和李園俱是高興。事情算是辦成大半了。
  送走烏應元一行人後,趙雅忐忑地躊躇是否該離開。
  怎麼看李園如此年輕美男子,怎麼也看不上自己這個30多的婦人了吧。
  “夫人,請隨老奴這邊來。”趙牧的管家攔住去路。與此同時,那高門在烏應元後已是重重落鎖,發出沉悶的金屬聲。
  小容擔心地看向趙雅。
  趙雅咬咬唇,方才在宴上,趙牧暗示的話語,已經十分讓她難堪。而那個李園也顯然對她不感興趣,自己這般去恐怕不僅徒勞無功,反而自取其辱。
  但是,趙牧的命令,自己又不能違背。
  李園散宴後由侍女伺候沐浴,歇息於之前的院子。
  路過那塊移了很遠的巨石,那份震驚始終盤旋在腦海。
  那清脆而自信的聲音也縈繞耳畔。
  但轉眼又想到那趙牧與那婦人之間的互動,卻是一陣心煩。
  如此聰慧的婦人又怎會甘做那趙牧的禁臠?
  “咚咚咚。”門扉輕叩。
  “何人?”
  來人不應。
  “究竟何人所為何事?”
  聽到門內慵懶的聲音,定是那李園已經歇息了。趙雅下意識腳一抬便要走,卻看到小容擔心的眸子。
  她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趙雅心裡很亂,自己這樣摸上一個陌生男子的臥房,別說自己前世沒做過,就是今生也是頭一次。
  雖說,這李園相貌風雅,可自薦枕席真是做不來。否則這跟那個原身趙雅又有什麼區別?不過還是一樣的沒有靈魂和自尊?
  她不是,哪怕受到趙牧的懲罰,也不願重走原版趙雅的老路。
  想到這裡,趙雅下定決心,收回已踏上臺階的腳。頭一掉,走了回來。
  “夫人,這如何是好?”小容心慌不已。
  “小容,既然已經連盤兒的前途都不再意了,又何必要如此做?就算遭到懲罰,也比不上這恥辱。”
  倒不是宅女趙雅是個貞潔烈婦。
  而是她明白,失足這種事情,是又一次必有第二次,永無止盡的。
  大不了學漢高祖的薄姬,自毀容貌,專心在封地帶孩子。(毀容,不是潑硫酸那種毀啊,只是輕輕劃一刀,跑去封地後,在慢慢搞些蘆薈什麼的去疤產品)
  按現在的醫療水準,臉上劃一刀別說毀容了,死了的都不在少數。
  自己要是真這麼幹了,不用自己說,趙牧也不會再理會自己了。
  打好了主意,趙雅扯亂了衣襟,又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接著往臉上揉搓了幾下。這會兒,臉上的妝容全花了。
  然後在小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再一次扣上了李園公子的門。
  許是被敲門聲給弄得不耐煩了,李園刷的一下開了門,見到來人:刷白臉,猩紅大口,髮絲淩亂的~~~~~一個女鬼!
  李園駭地倒退幾步。
  “公子,奴家是侯爺派來伺候公子的。”
  李園反應過來,原來是人,那就不可怕了。細看之下,那女子身段頗為妖嬈,只是那臉實在不能看。莫非趙地女子晚間待客是如此風俗麼?不過十裡不同風百里不同俗也是可能的。
  便皺著眉頭說:“本公子不需要女人伺候,就這麼回稟你們侯爺吧。”
  聽了這話,趙雅壓抑著心花怒放等李園一臉鬱悶地關上門。
  接著由小容幫著整理好衣服頭髮。
  依舊花著一張臉找趙牧去。
  只說,那李園不識抬舉,拒絕了自己。自己是一路哭回來的。
  趙牧聽了沉吟不語。
  趙雅心裡不停打鼓,這市井傳聞李園自負貌美對美色不是很熱衷,希望自己能糊弄過去。當然那假哭依舊持續。
  末了,趙牧又派了一個美姬前去,李園還是拒絕了。
  趙牧這才信了趙雅,讓她離開。
  上了馬車,趙雅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下來。
  “夫人,幸好那李園公子是個君子,對美姬也不喜愛。”小容慶倖。
  聽了這話,趙雅回頭看向黑暗中漸漸遠去的那座光明宅院,是嗎?真君子?
  李園躺在塌上,玩弄著手中的一方絲帕,上面繪的正是滑輪組。如玉的膽懸鼻嗅了嗅那方絲帕,沒有味道。沒有貴婦貴女們慣常帶的那股煙薰火燎的香味。
  很久沒有聞到這樣的味道了。
  很久是多久?
  是妹妹還沒有成為春申君的寵姬,是自己一心苦讀學的學識打算貨與楚王,是母親還沒有餓死,自己帶著妹妹在村子裡玩鬧的時候?
  李園記不清了,迷蒙中,仿佛在做夢,又仿佛是真實的:一個漂亮女人對他說:哥哥,沒有權勢,我們的相貌不僅不會帶來福祉,反而會招來災禍。
  哥哥,請把我獻給春申君哥哥~~~
  
                  毀容謝罪
  遠遠聽到馬車回到府邸,趙盤一下子沖出來,站在門口,臉上表情似喜非喜,只看著趙雅優雅地扶著小容從車上下來。
  “公子,你怎麼?”小容詫異,這麼晚,公子竟然出府來迎接夫人。
  “娘,你,。。。。。。。”趙盤想說什麼,嘴角勾起,眸子清亮,只是一時詞拙,又說不出來。
  趙雅盯著找盤的臉,直到他放棄組詞,忐忑地看著自己。這才翻了個白眼,帶小容逕自回寢室休息去。
  那趙盤定是見自己沒留在趙牧那裡過夜,便高興成這樣。趙雅心裡很不爽,這小子弄得自己多尷尬。
  私生活被兒子盯著,總不是件好事情。哪怕這也叫做關心。
  就在上下行李打點妥當,趙雅發愁如何擺脫趙牧的時候,事情自己找上門了。
  這天天剛濛濛亮,公主府外就被圍了。
  無數劍客侍從堵住了各個出口。
  就在趙雅謹慎踏出門的時候,一頭蒼蒼白髮瘦骨如柴的簡大夫拄著顫巍巍的拐杖,漲紅著臉要趙雅把趙盤交出來。
  趙雅安撫了府內眾人,問道:“簡大夫,到底盤兒有何過錯,你如此大動肝火?”就算趙盤再調皮搗蛋,也不用一大早把人家給圍了,連買菜的都不給走。
  簡大夫漲紅了一張皺臉,幾次提氣,終於開口:“叫趙盤那臭小子出來,我那兒媳狐氏有孕了。”
  趙雅一愣,差點恭喜的話脫口而出。不過他兒媳有孕跟趙盤什麼關係?
  難道?對了,簡大夫的兒子在李牧軍營已經大半年沒回來了。
  想到這,趙雅氣得渾身發抖。這趙盤以前只是小孩子的調皮還好管,現在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得了?!
  “趙盤,你給我出來!”趙雅氣急敗壞。
  簡大夫哼了一聲,冷眼旁觀,壓根不信趙雅能把趙盤交出來。
  果然,趙盤磨磨蹭蹭出來後,就往趙雅身後躲。
  簡大夫心道果然這樣,再找巨鹿候趙牧說兩句,以權勢便想壓老夫低頭麼?便待吩咐身後的劍客先下手拿下趙盤,至少讓他吃點苦頭。
  誰知,卻見那趙雅一反常態,竟把趙盤從身後拖到前面來,一臉大義滅親的表情,不過趙盤的抗拒和驚訝,“簡大夫,趙盤就交給你。到底事實真相如何,事情究竟是不是趙盤所為,相信你老作為三朝元老必定會秉公對待。”
  “娘,你做什麼?!”趙盤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個簡大夫最是刻板保守,如今他兒媳婦被人搞大了肚子,怎麼看自己都不死也得脫層皮,“娘,你快給孩兒想辦法啊。”趙盤被簡大夫家的劍客反手抓住,頓時又驚又慌,他從來沒有被如此對待過。“娘,是趙德,一定是他陷害的我!娘!”
  可惜,趙雅始終不為所動,“如果你是清白的,簡大夫必定不會為難於你。如果你真做下了這種過錯,該有什麼後果,也有你自己承擔。娘,這些年來就是太嬌慣你,才讓你這麼不成材,讓你這麼無法無天。”趙雅側過臉,不去看趙盤的臉。
  他那副控訴、求助的模樣,讓她心裡很是不好受。
  這是這副身體的本能反應吧,趙雅捂住心口,感受那一陣一陣的痛楚。
  簡大夫疑惑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了其他想法:莫非這真有可能不是趙盤?不然趙雅這個寡婦能不護著兒子?
  當下,簡大夫已達到目的,便向趙雅一禮,帶著猶自掙扎喊著讓娘救他的趙盤匆匆離開。
  小容著急又擔心地走近趙雅,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
  “夫人,既然心疼公子,為何不與那老匹夫爭鬥一番,未必能讓他把公子帶走。”
  趙雅擺擺手,哽咽著召集那幾個跟在趙盤身邊的僕從,打聽趙盤之前的行蹤。
  方才,趙盤的樣子,讓她心都快揪成一團了。即便是靈魂離開了,這具身體上對兒子的執念確實如此強烈。趙雅感同身受,那一瞬間要不是理智警告自己,自己幾乎都能沖上去與那武藝高強的劍客強奪兒子了。
  通過這幾日相處,趙盤這孩子雖然平日裡小毛病很多,人又驕縱,但是本性還是純良的。但他缺乏責任心。從來只會推脫責任。不論是以前闖禍,只知道讓母親掃尾,就是方才還一個勁又躲又逃避的。要知道14歲,在戰國,已經是可以當兵打仗,自立門戶的年紀了。
  因為沒有父親,母親又因為做了“淫/婦”,對他產生愧疚,所以一直沒有好好教導他。只是不停地為他闖的禍埋單,讓趙盤不僅變得敏感自卑,無法無天又沒有責任心。
  既然自己成了人家的媽,不一定能讓他成才,至少有責任讓他成人。
  幾個僕從很快招出來了,那簡大夫家的兒媳是個不耐寂寞的主。新婚的丈夫去了軍營,便獨守空閨。而王子嘉和趙德因著年紀大些便成天帶著一群狐朋狗黨在邯鄲城胡作非為。而趙盤雖和他們時常不對盤,但也總混在一起。
  這次簡大夫家的兒媳懷孕,很難說是不是趙盤。但是至少肯定,王子嘉和趙德也必定有份。
  聽了這些,趙雅心裡也稍微有數了。
  趙盤總被頂包的事情她也略有察覺。也總覺得,趙盤不過14歲,也單獨一個人做不來這樣的事。但是,自己總不能去簡大夫那裡去揭發王子嘉和趙德吧。
  一來,兒媳通姦受孕已是羞人,再涉及多人,恐怕簡大夫更加惱羞成怒。
  二來,王子嘉與趙德身份尊貴,一個是王子,一個是平原君遺孤。自己攀扯,不一定盤扯得上不說,說不定王后和平原夫人更會對趙盤重罰。
  重重思慮過後,趙雅沉下心來,不去想簡大夫是否會對事情進一步調查,也不去想趙盤這幾日可曾受苦。反正簡大夫總不至於要他的命。
  專心在家搗鼓一些草藥、瓶瓶罐罐。看得只讓小容他們著急。
  三天了,趙雅估計差不多了。
  簡大夫這幾天過的可謂生不如死。想自己一輩子雖算不上清貴,卻也是一直堂堂正正。從來沒這麼丟過面子。
  可,這三天的調查,結果,竟然是這樣!
  這個趙盤不過是個煙霧彈,正主竟然一個是自己效忠的王子,一個是自己敬佩一輩子的前宰相家的公子。
  簡大夫走到軟禁找盤的房間,看著裡面被毒打一頓的趙盤,心中不忍的同時,又不禁惡意地想:你們這群紈?,不是他總是你。
  倒是消下了對趙盤的愧疚。
  可是怎麼處理,倒是犯上難了。
  王子嘉,已是可見的太子,未來的趙王。自己如果這時候處置不當,將來就算自己蹬腿,可兒子孫子們總要在他手底下混。
  趙德,不說四大公子之一平原君的後人,所具備的政治資源和人脈。但說他母親平原夫人,可是魏國信陵君的親姐姐,又向來是個沒理也占三分便宜的。
  如今看來,只能載在這個沾點邊的趙盤身上。
  可,自己心裡這一關總過不去。一輩子的清名就這麼毀了,只能抓個邊緣小孩子來出氣。
  “大夫,雅夫人在門外長跪不起,要為公子盤贖罪。”僕從匆匆稟報。
  “贖罪?”簡大夫諷刺一笑,“我們都是愚人啊。”只是雅夫人,趙盤,我是不會放過了,否則我們父子二人就要變成邯鄲城的大笑話了。
  “就讓他跪著了。”簡大夫說完又補充一句,“把這事情告訴趙盤。”
  “是。”僕人匆匆離去。
  這樣,直到太陽西沉。
  僕人又一次來稟:“大夫,雅夫人她,她~~~~~”
  簡大夫眼皮抬也不抬,“莫非她請了老姘頭巨鹿候趙牧?”
  “不是,雅夫人,她自毀容貌,請求大夫寬恕。”
  “什麼?!”簡大夫一坐而起。
  這個時候,女子地位極低,便是那揚名列國的才女,也必須容貌出眾,再談其他。沒了容貌一個女子就不再“好”。
  而趙雅能在邯鄲縱容公子盤,不僅是王妹的身份,更憑藉的是美貌,憑此得到巨鹿候趙牧的撐腰。
  趙雅握緊手中已經消過毒的金簪,任眼角直到頰邊的傷痕處鮮血肆流。
  “盤兒再有過錯,是我這個當娘的教育適當。趙雅在此向簡大夫謝罪。”她蒼白的唇一張一合。
  絕美的臉一道血痕驚心觸目。
  趙盤從那暗幽的軟禁房間被放出來,早在聽聞他娘為他長跪不起時的坐立不安,化為力量奮力沖到門外,看到的便是這幅場景。
  他腦子嗡的一下,血紅的顏色充斥了眼前,化為模糊的淚水。
  “娘!”他顫聲向趙雅奔過去,跪下,緊抱著搖搖欲墜的母親。
  “孩兒錯了。孩兒錯了。娘~~娘你怎能為孩兒如此?”
  趙雅被趙盤抱著,聽他這一聲聲動情的“娘”,一顆心都要被融化了,雖然明知那不是自己真實的情感,也禁不住想落淚。
  看著眼前被毒打滿是傷痕但明顯懂事的趙盤,趙雅又是心疼又是欣慰。這幾天趙盤為他所做的事情第一次承擔後果,又看到母親這樣為他,以後不管是自己的責任還是為人頂包,都會勇於承擔和辨清是非吧。
  “盤兒,以後,只有我們母子二人。娘不再去找人來幫你,娘自己來幫你。”
  “娘你別說了~~~”趙盤哭得很傷心。他很難過,他一直以為娘是個不管自己,只顧自己快活的淫/婦,只能帶給自己恥笑。
  而現在他才明白,沒有巨鹿候,連小小的簡大夫都能如此對待他們母子。而娘,為了顧及自己的感受,竟然不再去找那些男人來幫忙,而是~~~~~
  站在一邊的公主府眾僕也感動得痛哭失聲。
  簡大夫看到這一幕,重重歎了口氣,對一旁請來主持公道的同僚好友道:“如此,便甘休吧。夠了,夠了。”
  趙牧這陣子一切事物都擱置一邊,全力奉承使者李園。
  據說此人被春申君頗為倚重。
  若是自己能夠招攬此人,對自己歸宗的大事勢必能有所幫助。
  “侯爺,這個李園甚是自傲,自言此次來趙,只為替君上辦事,其他不想理會。”連晉臉有不忿。
  趙牧摔了手中的酒杯,“哼!世間丈夫所求不過女子財帛,本候就不信他能是例外。”
  提到女子,連晉自然想到之前被李園“轟出來”的趙雅,自從宴會後烏應元就不再允許自己與烏廷芳的來往,都是這個女人多的嘴。便勾勾唇道:“雅夫人向來是手到擒來,只可惜這次也失敗了。”
  趙牧凝眉看向連晉,見對方低頭斂目的模樣,便道:“你的意思是?”
  連晉躬身道:“雅夫人之前便向大王請辭,之後又被李公子拒絕,而,小的又聽市井傳聞說雅夫人面容已毀。這實在蹊蹺。”
  “面容已毀?!”趙牧震驚,“何時發生的事?”
  “小的也不知。”連晉掩飾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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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邯鄲
  趙雅自毀容貌替子謝罪的事情在邯鄲很快地流傳開來,眾人在短暫的震驚後,對趙雅的評價不一而足。當然主流是讚揚居多,甚至連之前趙雅淫/婦的評價都有了待審視的意味。
  聽到小容從市井打聽來的消息,趙雅幾乎快喜極而泣。
  要知道這段時間背著這?名,雖然一直潔身自好,但是只要踏出府門,所有的人,衣冠楚楚的對自己根本不掩鄙夷以示自己高潔;貴婦貴女皆以遠離自己為榮;就連那些低下的人都竊竊私語偷著對自己指指點點。哪怕這些人裡對自己其實多有覬覦與羡慕。
  終於撥開雲霧了。
  “娘,帳冊都已清點齊全了。”趙盤興沖沖跑過來。
  這兩天,母子倆一邊養傷,一邊趙雅指點趙盤清理府裡帳冊。
  家裡的經濟情況,要讓孩子知道,體會父母艱辛和處境。雙方才能溝通理解。這點是趙雅前世的親身體會。
  以前趙雅也是家裡驕縱的寶貝,成天看父母工作體面,往來朋友也家境殷實。便漸漸大手大腳起來,甚至一個不滿足,就對父母發脾氣,認為他們小氣,對自己苛刻。但是在某次父母因錢財吵架,才知道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如表面那麼好,父母作為從第一代進城的農二代,終是比不了那些紮根城市N代的基礎,哪怕工作都很體面。
  自此以後,她都會從媽媽那瞭解每個月家庭的收支,體諒父母,不再與人攀比。
  如今,她也這樣與趙盤交流。
  而趙盤聽說母親讓自己看帳冊,立馬責任感油然而生。自己也是大人了,能夠支撐其門戶,所以母親才放心自己。但是通過這些帳冊,他不僅瞭解家裡的困難,也深刻悔恨自己之前的荒唐、揮霍。
  趙雅看出他的想法,安慰道:“浪子回頭金不換。”
  趙盤精神大振,這個時代還沒有這句話,趙雅不時的話語很是讓趙盤受益匪淺。自此更是母慈子孝。
  而因著自己毀容傳遍邯鄲,趙雅早在受傷第二天便派人去巨鹿候府報知自己將攜趙盤全家遷回封地的事情。可惜趙牧一直不給個反應,趙雅只能等。
  正思慮著趙牧的態度,門子報說連晉來了。趙雅拉著一張黑臉的趙盤,前去大廳。
  因為毀容,趙雅戴了頂幃帽,繡著香草的輕紗如雲霧繚繞半遮半掩住了面目。只顯出柔美的輪廓,看不清五官。
  “連大爺光臨寒舍,不勝歡迎。”趙雅客氣,眼卻細細打量連晉身後的一個陌生老頭。
  “雅夫人客氣。小的這次是奉了侯爺的命令,帶這位張御醫為夫人治傷。”
  “還請連大爺替本夫人謝過侯爺。御醫請。”趙雅大方地拉開幃帽,露出已經結痂的右臉。白嫩俏麗的臉上,一道長長的褐色傷痕自眼角蜿蜒直頰邊,分外令人可惜。
  趙雅看著這御醫,心中冷笑,這趙牧真是謹慎,難不成連眾目睽睽之下自己還能作弊麼?不過想到後來項少龍為取得信任,自己打斷了腿,倒是心理平衡了些。
  御醫仔細查看過趙雅的傷,轉頭對連晉搖了搖頭,表示無能為力。
  連晉這才隨意一禮帶著御醫揚長而去,態度更是囂張。
  “這連晉真是小人!”趙盤憤憤不平,“娘你可是王妹,他竟敢如此無禮。”
  趙雅卻是控制不住笑意和滿腹滿心的輕鬆,抓住猶自不平的趙盤,“盤兒,我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趙盤一愣,旋即也明白了,喜形於色,“娘~~”
  俗話說兒不嫌母醜,趙雅更是因為趙盤才毀的容,趙盤自是不認為醜,反而更加孝順。
  但是趙雅卻是不能忍受,這臉可是自己的,別說自己可是愛美之人,就是一輩子沒結過婚也得對這張臉負責。
  其實按照現在的醫學水準,一個破傷風就能要人命,更何況往子臉上劃口子呢?所以,趙牧自是不信趙雅敢做出如此事情來,就是全城傳的風風雨雨,也派了御醫來查看。
  但是趙雅自己在現代的時候臉部曾經受過傷,對於祛疤的那一套雖算不上精通,但也知道一二。而且這回往臉上劃口子,雖看著可怕,但只是細長,其實並不深,又是用消毒過得金簪,還避開了疤痕組織(就是傳說中的金三角地區)。這陣子從來是清淡飲食,受傷後經過按壓處理。相信落痂後,傷痕也不會猙獰。平滑的話,自己之前那三天裡搗鼓了一堆薄荷腦、蘆薈膏的東西,多塗抹,應該不仔細看,看不出曾受過傷。
  由此,趙雅心態甚是平和。
  而不理解真相的趙盤、小容等人,俱是對趙雅敬佩非常。
  走的這天,一家人很是低調,仿佛沒有人注意到有這麼一對母子在邯鄲十幾年來的風頭浪尖。
  趙雅自是沒什麼朋友,這也好,免得她這個冒牌貨穿幫。倒是宮裡的趙倩公主很是不舍姑姑,遣了好朋友烏廷芳給趙雅送了些自己繡的衣服手帕。
  烏廷芳雖不喜趙雅,但一來好朋友所托,二來這陣子趙雅毀容的傳言使她也產生了一絲敬佩。便磨磨蹭蹭來了。
  趙雅見烏廷芳那彆扭樣,倒是對她的怨氣消了大半。溫言感謝她跑了這趟,又說了些場面話,便道別了。
  趙盤倒是乖乖的,也不提與他“朋友”話別。
  母子二人帶著一眾家僕,除了趙雅與趙盤的車架,只隨身了5兩馬車可憐的一點物資,出了邯鄲城,一路向南。
  5輛馬車,聽著多,其實戰國時代的馬車廂非常狹小,又是兩輪車,根本裝不了多少。而且這幾輛馬車中,兩輛是裝滿了竹簡卷冊。在這個時代,文章代表著身份,搬家不帶書,便是下等人做的事情。無奈趙雅只好全帶上,心中暗自發誓要把紙造出來,把這兩車書抄成兩本字典。
  封地在韓趙魏三國交界處,雖是交界,卻因為三晉俱是抗秦的一脈相承,一榮俱榮的關係。封地的安全完全不必擔心,又是位處趙國南部,氣候比邯鄲還好些。
  在日記裡,趙雅不止一次寫到與趙括泛舟遊湖,草木豐盛如何如何。即便是情人眼中好風景,也大差不離。
  趙雅甚是歸心似箭。
  以前老是看什麼空間啊、種田啊什麼的文,卻發現,YY的東西總比不上實實在在的土地。
  這麼一大塊完全屬於自己的土地,不管是開房地產還是大農業,趙雅已經開始在腦海中YY開了。
  突然車速減慢。小容扯開簾子問了侍衛,回稟道:“夫人,前方有人自稱是夫人的恩人,請夫人下車相見。”
  恩人?
  趙雅皺著眉頭,硬是沒想到是誰。
  趙雅日記沒寫,自己穿越過來也沒幾天,哪來的恩人。
  不會是騙子吧?
  “他有沒有說他的名字?”
  小容搖搖頭,遞過來一方帕子,“他說夫人看了就知道了。”
  趙雅接過帕子一看,一組滑輪組靜靜躺在上面。
  這才從馬車上下來,向那人走去。
  離離原上草的天氣,延伸至天地相接的道路蜿蜒,那一人只披著白色的外袍遮住頭臉,一派閒適的風流姿態。
  見趙雅過來了,如玉的面頰微微一笑,似是雲破月來。
  此時正值朝陽初生,彤雲出岫,這一笑的瞬間卻是正值劃破天際的光亮淩厲刺眼。
  趙雅眯了眼睛,抬臂以袖遮面。
  “夫人每每見到小使,俱是不願直視。小使心裡甚為難過。”來人半真半假道。
  趙雅暗自歎了口氣,早知此人不會如此裡表一致。上次從趙牧府脫困得如此容易,李園出乎意料的配合,連自己準備很久的說辭都沒用上。原來他當時施恩,便存了挾恩圖報的心思。
  “公子上次助我脫困,我不勝感謝。不知我們母子能幫助公子何事,必當盡力了。”
  李園這次突然出現,有自稱恩人,必是有所求。自己母子二人本就是勢單力孤,可不能惹麻煩。這樣一說,李園對自己孤兒寡母的也不好提出什麼過分要求。
  李園一雙桃花眼,水光冽灩,薄唇輕扯:“夫人不必擔心,很小的要求。”
  ~~~~
  半個時辰後,一隊驃騎匆匆從邯鄲疾馳而來,揚起一路塵土,惹得行路人俱是一邊大罵一邊往外吐嘴裡的沙塵。
  不多時,便追上了老弱頗多、拖家帶口的趙雅母子。
  “雅夫人,我等奉侯爺命前來捉拿秦國奸細。還請夫人配合搜查。”連晉一騎當先。
  趙雅先是放任趙盤義憤填膺地控訴趙牧的倒行逆施。接著拉住他,服軟地讓連晉一夥進行搜查。
  她帶著兒子和兩個貼身侍婢站在一旁等候。
  半餉,連晉在車裡車外、僕從間搜了個遍,也沒找到什麼可疑。便急匆匆又帶人往前追去了。
  回到車廂,趙雅一臉戲謔地盯著除了小容外的另一個貼身侍婢,“李園公子,果真大丈夫,能屈能伸。”
  一身女裝,哪怕厚粉掩蓋也難掩豔麗的李園公子,嘴角一勾,“夫人不擔心我是秦國奸細麼?”
  趙雅心道,誰是秦國奸細也輪不到你,丫以為我沒看過電視不知道你是楚國最大的反派BOSS啊?
  “公子自然不是。”
  李園聽了,淡淡一笑,也不矯情,換上外袍,便從容離開。
  “夫人,你看他就這麼走了,好不知禮。真是楚蠻。”小容瞪著李園漸漸遠去的背影。
  趙雅扯下車窗簾,把一頭散發衣袂飄飄的李園關在簾外道:“速走。”
  
                  馬賊灰胡
  李園跟趙穆怎麼回事,趙雅大約也能猜測一二。但是想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才方是宅女本色。何況自己已經報答了他。便把這事拋諸腦後,並且對趙盤及一眾家人進行封口令。
  坐了兩日搖搖晃晃的馬車,趙雅的纖腰都快斷了,前面嚮導才回報說,大約明日中午到達封地。
  趙雅雖是對古代的交通有心理準備,也漸漸失了耐性。這個趙國鼻屎大點地方,竟然還要走三天才到達邊界!這破路破車。
  趙盤原本第一天還抱著遊山玩水郊遊的心思。坐累了車,騎會馬。騎累了馬,正好,娘喊自己去野餐。
  一張寬大豔麗的地毯鋪在綠茵茵的草坪上,母子二人隨意而坐。一邊吃著糕點、野果,飲甜酒,一邊談詩論事。甚為愜意。
  但是到了第二天,同樣的騎馬、野餐,趙盤就有點提不上勁了。
  現在聽說還要走一天,趙盤失望地嚎叫了一嗓子,縮回了馬車任趙雅怎麼引誘出來,都不肯。
  這死孩子還真是嬌生慣養的。
  趙雅齜牙咧嘴了一會,就想找些樂子打發時間。
  可是坐在車裡能幹嗎呢?
  聊天?都聊了兩天了,就跟小容兩人,成天在一起的,也沒什麼好聊的。
  看書?這搖搖晃晃不說,就那破竹簡不到一千個字就兩捆了。
  於是雙目呆滯地晃了一下午後,終於有意外發生了。
  再進一個山谷的時候,一群破衣爛衫的馬賊圍住了趙雅車行。
  “夫人,這馬賊只需留下財帛女子,便放我們離開。”嚮導說道。
  趙雅一扯車簾,露出傷痕未好的俏臉,滿面寒霜,“財帛女子?我們一共7車,只有三車的財帛,而女子也只這些粗鄙的侍女。哪來的過路費?”
  嚮導咽了口口水,露出滿嘴瘡黃的歪牙,“夫人雖已貌輝,在貴人眼中許是不好,可在我等眼中仍是美豔非常。”
  “大膽!”小容搶在趙雅出聲前喝道,雙目圓瞪。沒想到這個在公主府這麼多年的家僕竟然投靠了馬賊!
  “是嗎?”趙雅倒是一笑,?那間嬌豔如花,只似那株“抓破美人臉”的山茶。
  嚮導魂色相授,他本是低賤之人,哪裡見過如此國色天香,“是,是啊,啊啊啊!”垂死的臉上俱是驚恐和未消退的迷離。
  那根金簪插在嚮導的脖子動脈處,血水噴湧,直濺得他和近旁的趙雅滿臉。
  趙雅也是頭一次做出這樣的舉動,半是憤怒,半是驚慌。忙不迭地移動臀部直到靠進小容的懷裡。
  “娘!”趙盤已是下車來,直奔趙雅這邊來。
  見那嚮導瞪圓了雙目,血水遍地,死命地抓著趙雅的車窗。當下眼也不眨,腰間佩劍一鳴,刀鋒一閃,便將拿人頭割了下來。也不顧半邊衣衫濺滿血跡,只疊聲問:“娘,娘,娘?”
  聽聽到趙盤這一喊,趙雅倒是快速冷靜了下來。
  是啊,自己早是做好了準備,不怕。
  不過是殺人而已,你不殺他,你和兒子都要被殺。只是自衛!
  趙盤都不怕,自己怕什麼!
  這一想只是一瞬,趙雅就著衣袖擦了臉上的血跡,道:“盤兒,扶娘出去。”
  趙盤本是強撐起的膽色,雖然對這個嚮導是不懼,他畢竟作為邯鄲一霸這麼多年,這樣的賤民不知直接或間接打殺了多少。但是那不遠處的馬賊卻是讓他膽寒。但是看母親害怕,作為男子漢的責任,他只能裝著不怕。
  現在趙雅鎮定下來,他心頭不由一松,且莫名的有股奇怪的感覺。
  “雅夫人,我勸你還是聽本大爺的話。本大爺保證,放你兒子走。”
  “放屁!”趙盤漲紅了臉,“你們最好立刻給本公子跪下磕三個響頭,本公子就饒了你們。否則~~”
  話沒說完,對面哄堂大笑,那為首的道:“否則你乾爹來找我等?哈哈,乖兒,我灰胡也會照顧你的。”
  趙盤聽了,本來紅了的臉立馬漲紫,待開口罵回,趙雅卻拉住了他。
  “灰胡,我有一件大買賣,不知你是否感興趣?”趙雅聽他報上名來,竟然是尋秦記有名有姓的悲催醬油,便暫時把使用“大殺器”的衝動按捺住。
  “哈哈哈,雅夫人也做那商賈之事?可惜我老胡只做這無本買賣。”灰胡嘲笑道,同時還指揮馬賊們縮小包圍圈。
  趙盤注意到這點,不由扶著趙雅的手僵硬了。
  趙雅拍拍他的手,安撫了下,對灰胡道:“幾日前,有人付了你們五十金要你們劫了烏家堡的車隊,是吧?”算算日子,據始皇登基還有兩年,又是春天,可不正是項少龍出場的時間麼?
  灰胡一驚,止住越來越小的包圍圈,“夫人如何得知?”他也不矯情,聽趙雅連酬金多少都一口報出,自是瞭解實情。也不知烏家堡知道與否,不然自己等人可得小心了。
  趙雅朗聲一笑:“我如何得知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命不久矣。”
  一聽這話,“大當家的,殺了這女人!”眾賊群情激奮。
  灰胡也是不以為然,烏家堡再厲害,自己至少也能全身而退。這趙雅卻是以大話誆人,也不問問俺灰胡縱橫韓趙魏三國這麼多年是何等實力。當下也歇了與趙雅套話的心思。
  冷冷道:“灰大爺就是命短,也比你們母子活得長。”說完一拍馬就要衝過來。
  趙雅暗道失策,這些賊匪可不像列國君主,呵護自己愛惜人才的名聲。哪裡能用激將法?尤其是來自一個女人的激將。
  連忙推開趙盤,向已經嚇愣了的僕眾喝道:“點火!三駕裝書冊的馬車!”
  可惜眾人已經被嚇軟了,哪裡還動得分毫?
  說時遲那時快,趙盤已經跟上趙雅掏出懷裡的火摺子,直接往馬車裡扔。
  全是書簡的馬車,立刻燒了起來。火光令馬煩躁恐懼,立刻沒命地往前沖。
  可惜擋不住灰胡的沖勢。他一馬當先,左避右閃地沖過來。
  那三駕馬車只把後面的烏合之眾給衝擊得四零八落。
  只是可惜,很快那三匹馬就被亂刀砍死。馬賊們散落在馬車處,肆意大笑。
  灰胡已是近前,更是笑得得意非常。
  只是轉瞬,只聽連續三聲雷鳴,那笑聲戛然而止,笑容僵在臉上。
  灰胡轉過頭一看,方才與自己一同笑的眾多兄弟已被晴天霹靂雷電而死,各個肢體四散,火光沖天!
  趙雅府下眾人也俱是驚愕,連喜悅都露不出來。
  這太令人震驚了。
  大白天的降下天雷,還劈死無數馬賊?!
  趙雅舒了一口氣,成功了!
  她早在出邯鄲前就嫌棄那堆破竹簡,可又不能扔。想著廢物利用,又顧及孤兒寡母上路易被人□,便在竹簡下麵放了原始火藥(配方不多說,人人都知道)。只要發生危險,點了車子就是。
  灰胡回過神來,看向趙雅,只見她絕美的臉上一道傷痕減了豔色,反倒增添了血腥意味。他也來不及細想,他雙耳嗡鳴,雙目模糊,腦子也很混亂。那連續三聲的晴天霹靂,已經超過他的認知。
  他渾渾噩噩地,騎在馬上,盯著那堆塞滿人體的廢墟,不知想什麼。
  其實其他眾人也差不多。趙雅自忖就是灰胡一個人的武力值都能完勝她一府上下幾十口。便拽醒趙盤和小容,爬上自己的那架馬車趕緊離開。
  至於府內其他人,等他們清醒了,自然知道該往封地走。而灰胡也沒有閒工夫為難他們的。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一個城鎮。
  不去和那城主接洽,只找了個驛站歇腳。
  趙雅剛洗完澡,正想躺下休息。門外響起趙盤的聲音,悶悶的,“娘,我有話跟你說。”
  這天發生這麼多事,趙雅很累,想讓他明天再來。可又聽他情緒有點不對,還是發揚一下“母愛”,關照這個小弟弟。畢竟今天的事太匪夷所思,一個弄不好,這孩子世界觀沒形成,誤入歧途可怎麼辦。
  瞥見小容直打盹,便讓她退下休息,只罩了件翠羽外袍,散披著一頭剛沐浴後的濕發,溫和地說讓趙盤進來。
  趙盤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才進來。
  趙雅笑了一下,向他招招手,想說些安慰的話。卻見他目光呆滯地看著自己。
  “盤兒?”不會是嚇傻了吧?
  趙盤聞聲,回了神,卻是臉微微紅了下,眼睛瞥往別處。
  這傢伙怎麼了?趙雅真有點擔心了。叫了自己這麼多天娘,自己也有點進入角色了。
  “盤兒,你還好吧?”趙雅很大媽地扶上他肩膀。卻見他臉紅得更厲害了。
  “我沒事。”趙盤生硬地扭開趙雅的手,粗聲粗氣地道:“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馬賊?”
  原來是為這事彆扭,趙雅松了口氣。
  眼珠一轉想出個理由,“我與你父親當年從邯鄲來封地不過兩日路程。而這次卻是多了一日半。”其實她是從嚮導帶路的方向上來判斷的。雖然帶著他們兜圈子,不被人察覺,但是要論方向感,趙雅作為在二十一世紀城市住了二十來年的人,自然比這些戰國人好多了。
  (空曠地區人的方向感很差,很多人東南西北分不清。清末民國的農民,尤其是北方農民,就是典型。更別提戰國)
  自然趙雅就察覺到這個嚮導有問題。因為這時候很多地方都沒有路,根本不必要兜圈子,中原地區沒大山沒大水的。當然如果是以前的趙雅,只是個處處依賴別人的弱女子,自然不會注意這些。
  “哦。”趙盤聲音更悶了,“那今天的雷電~~~”說到這有點說不下去了。
  趙雅也犯了難,該如何解釋。
  要說這是他爹在天之靈保佑降下天雷,可,這火藥在戰國已經被發明出來了。要是哪天趙盤聽說了,又會如何反應?
  要是承認自己裝了火藥。可趙雅的身份又成了問號。
  空氣似乎也在這對母子沉默的時刻停滯了。氣氛格外澀瑣。
  突然,趙盤仰起臉,露出八顆白牙,笑得諂媚:“娘,盤兒剛才只顧逃命把你今年送給孩兒的生辰禮物給弄丟了。好可惜。”說完一臉懊悔。
  趙雅正愁怎麼打發趙盤,見他轉移話題,雖是跳躍性太強,也趕緊要介面。
  忽聽一聲悶響,接著什麼東西在門外滾了兩下。
  趙雅此刻是草木皆兵,方才對付灰胡已是耗盡勇氣,此刻頓時冷汗直冒,萬分後悔自己怎麼就帶著趙盤跑出邯鄲城了。
  趙盤也是一驚,見趙雅臉色慘白,強撐起身體,僵硬地打開門,待看到門口滾落的東西時,也倒退一步跌坐下來。
  那赫然是灰胡的人頭!
  要知道灰胡雖是魏國的悍匪,卻也在趙國家喻戶曉。
  如今他的人頭竟然被割了仍在門口,那殺他的人豈不是令人驚駭到了極點?
  “此人對夫人不敬,善柔將其人頭獻上,不知夫人是否滿意這份禮物?”一個少女緩緩走近門前臺階,聲音冰冷疏離。
  
                  一朝回到解放前
  雖然趙雅一向挺欣賞這個敢作敢為爽快的善柔,可是,她一身利索殺手衣衫,英武的束髮,冰冷的氣息時刻提醒著趙雅,此女非善類。
  “你究竟是何許人?”趙盤顫著聲音問。
  善柔看都不看趙盤,盯著趙雅,“今日我從北邊的山谷經過,聽見幾聲雷鳴轟響,眾馬賊就死于夫人手下。善柔現在奉上灰胡人頭,求得那武器一觀。”
  聽了來意並非尋仇滋事,趙盤放鬆下來,也轉臉看向趙雅。
  在善柔踏進房門之時,趙雅就大約猜到她的來意。
  自己與墨家也好、齊國也好,平日裡並無往來,便是有人買通殺手來尋仇,也瞧不上自己。想來還是今日火藥爆破惹得麻煩。對了電視劇裡,善柔遇見項少龍,不就是奉了她師父劍聖曹秋道之命前往調查方士火藥爆破的事情麼。
  “並非是武器。”趙雅斟酌,“事關我家機密,善柔姑娘不覺得你的禮物太輕了麼?”
  善柔踢了下灰胡的人頭道:“夫人何必如此貪心?這灰胡縱橫江湖這麼多年,此刻敗在夫人手下,必定懷恨在心。日後定會聚集馬賊找夫人尋仇。善柔替夫人解決了這麼個大麻煩,禮物還不夠重麼?”
  若非看過電視劇,趙雅真得好好感謝善柔一番。“這灰胡明面上是馬賊,其實是魏國信陵君手下的三大劍客之一。殺了一個灰胡不難,只怕這灰胡一死,我們母子將面對的可能是魏國囂魏牟殺手集團的報復。”
  善柔沒想到會是這樣,當下沉默了。
  趙盤倒是激動起來,“灰胡在我們趙國作亂這麼多年,竟然是信陵君搞的鬼!可惡那趙德還處處標榜他舅舅如何對趙國有大恩。哼,不過是個心懷鬼胎的小人!”
  看著一旁義憤填膺的趙盤,趙雅有些尷尬,因為原身趙雅甚至跟信陵君也有過露水姻緣。
  “善柔姑娘,”趙雅看善柔這副模樣,微微一笑舍出她的陷阱,“姑娘既然是施恩而來,不如隨我們母子二人去封地,幾個月後若那魏國不來為灰胡復仇,本夫人定將秘密奉上。”
  “好。”
  有了善柔的護衛,趙雅等人沒了後顧之憂,很快就到達了封地。
  看著這片野草高達腰部的大平原,趙雅一陣失落,繼而又揚起雄心壯志:這可是一大片等著自己開發的處女地!
  馬車輪滾過的地方壓倒一條綠色的草帶,草汁味混合著春日和煦的風,倒是頗為清新。趙雅突然想唱歌,什麼歌?唱紅歌!
  “娘,我們出發前不是已經派人通知老家了麼,怎麼裕叟還不來迎接?”趙盤不滿地跳下車子,一邊抱怨一邊拽絞進車輪的野草。
  裕叟是封地的管事,也是家裡的老人。
  趙雅擦了擦汗,狐疑道:“可能走岔了吧。畢竟我們被那嚮導帶的掛了很多冤枉路,方向不一定對。”
  正說著,前方不遠處緩緩駛來幾架馬車,近了,近了,那些馬車上樸拙的紋飾、粗劣的工藝也瞧得一清二楚。
  趙雅、趙盤、小容三人,興奮起來,頂著刺眼的午日陽光,眯著眼,盯著那馬車隊,仔細分辨車上的家徽。直到那古怪象徵清晰可見時方喜悅不足言。
  一直處身事外的善柔問道:“那第一架馬車上的老頭便是裕叟?”
  趙盤頂著被太陽曬出的兩朵“高原紅”,齜著一口大白牙,“娘,今晚我等終於可以安睡了。”
  很快馬車隊駛到趙雅車架前二十米處,停下。
  一個衣著粗綢的老頭,麻利地從車上爬下,快步走到趙雅趙盤面前,深深一禮,“夫人公子,裕叟在此等候你們好久啦。”再抬起頭,已是老淚縱橫。
  裕叟在原身趙雅的日記裡,著墨不多,卻是趙括的老家人,自趙雅帶趙盤重新回到邯鄲,這片封地便一直是裕叟照看的。
  看這老大爺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趙雅心裡很是不好受,與趙盤一起勸了幾句,才讓他穩住了情緒。
  幾人分別上車,很快就到了樂平城門口。
  “樂平城”名字聽著著實不錯,位置也很好,但是現狀還是大跌趙雅的隱形眼鏡:那城門破敗不說,整個城牆就是黃土壘成的兩米多高,還年久失修的明顯。衛兵也裝備落後,身體素質和精神狀態也不是很好的樣子。
  怕是連馬賊都防不了,更別提它府私兵或是他國敵軍了。
  趙盤更是歎氣道:“樂平城,一共就兩家酒樓,裡面的歌姬也格外粗鄙~~~”趙雅當下給了他記爆栗。
  車架一輛接一輛緩緩駛入樂平城,衣著大多為破爛不堪麻衣的面黃肌瘦為多的平民們都趴在不寬的土路兩旁敬畏地看城主入城。
  趙雅皺著眉看這些平民,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難民營了。
  再加上這城牆、建築的破爛,更像是到了棒子國歷史劇的窮劇組。
  趙雅咳了一聲,喚道:“裕叟。”
  裕叟自接到趙雅母子,便親自駕車。
  “夫人有何吩咐?”
  “我與盤兒多年未來樂平,對百姓們總是少了照顧,你便給這些迎接我們入城的百姓,發放些米糧銀錢吧。”趙雅想的很好,他們這麼一來,總和這些難民以後算是鄰居,得相處融洽些。
  哪知裕叟一張苦瓜臉皺成了一團:“夫人,別說這些百姓,便是夫人府也是頗為拮据。”
  趙雅這才注意到,裕叟一身粗綢袍子的款式顯是老舊,怕是多年前的,只是保存得好,不常穿。而他那綢袍下麵露出了麻衣的領子。他作為一府總管都如此寒磣,更別提其他人呢?
  趙雅沉默了,接著車隊在沉悶中緩緩駛進老宅。
  夫人府緊靠著一座不高的小山。
  占地頗廣,趙雅土包子地在心裡想,怕是比得上自己那個三流大學占地面積了。
  建築倒也不錯,只是明顯的經久未修,很多房頂上都長了青青的長草。
  裕叟樂呵呵地,腳底生風,家裡多年沒有主人,哪裡還像個府邸?現在主人來了,一下子仿佛有了生氣一般。
  只可惜對於趙雅、趙盤這類習慣繁華的人來說,實在提不起勁。
  見裕叟一直喋喋不休,從家裡這麼多年,哪些老人家的小子們能服侍公子了,到將軍生前留下的兵器多有破損,說個沒完沒了~~
  趙盤終於忍不住了,“裕叟,盤兒腹中甚是饑餓。”
  裕叟這才一拍腦袋,“是了是了。”趕忙跑去叫人上飯食。
  趙雅見裕叟冒冒失失,總是沒個周全的模樣,大約也明白這封地樂平城如此破敗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家裡也沒什麼可用的人了。
  趙雅招待善柔在大廳坐下。
  剛跪坐下來,趙雅便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膝蓋上蠕動,一驚,“啊”地跳起來。
  確是不知名的小蟲!
  “娘,你沒事吧?”趙盤跑過來,一看,氣道:“這裕叟,真是老糊塗了。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善柔倒是淡定地喝著白水,對這對母子道:“現今快到清明,蟲蛇本就多,只不過貴人們總是用昂貴的香料熏屋子,所以碰不到這些小東西罷了。”
  話雖是這麼說,但趙雅不是古代人,又是極怕這些蛇蟲鼠蟻的,確實是不敢繼續跪坐在這些草墊子上了。
  裕叟在外趕回來,正好見到這一幕,頓時老臉通紅,“夫人,老奴該死。”
  趙盤雖是不怕,但是也認為貴婦人怕這些東西,邯鄲城都是這樣的。
  趙雅是極沒想過,邯鄲城外的地方,是如此貧窮,如此生活不便。
  便叫裕叟拿了幾張毯子出來,鋪放在草墊子上,這才讓人將飯食端上。
  食物還不錯,尤其是那野雞肉格外肥美。
  趙雅吃得很香。
  可是吃著吃著,方才晴空萬里的天氣,突然烏雲密佈,一道閃電之後,隨著雷鳴滾滾,傾盆大雨如不要錢一般劈裡啪啦往下掉。打在房頂上,格外清脆的聲音,散發著潮濕的氣息。
  趙雅剛想感歎,幸虧她們剛才走得快,否則耽擱在路上,就那泥土路,一下雨准把馬車輪給陷坑裡去。哪知,有那麼幾滴雨水打到了臉上。抬頭一看,房頂竟然有洞!
  這這,外面下大雨,裡面下起小雨來。
  趙盤也跳了起來,他那裡也漏雨得厲害。
  善柔也坐不住了,她雖是殺手,風餐露宿不在話下,但因為錢來得容易,也是十分會享受的。在這樣的大屋裡碰到漏雨也是頭一回。
  裕叟臉紅得更厲害,腰彎得也更深了。
  還好寢室昨天之前因為雨季快到的原因,裕叟已經帶人用黃泥修補過了,否則她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第二天,趙雅就找人僕人修補房屋。其實她想大修的,畢竟那房子都是十年前蓋的,木頭柱子房梁都有些破損,土牆也不夠結實了,可是這番大工程,以雅夫人府這點財力還是沒辦法的事情,趙雅只好先指標。好歹不能讓房子漏雨吧。
  之前裕叟補房子,用的是稻草和稀泥。趙雅倒是沒想到,這府中連瓦都換不起的。
  只得寄託與留在山谷中僕從們,能夠把那幾車財物快些運回來。
  趙盤倒是苦中作樂,換了一身麻衣,帶了幾個小廝,在後山上捕獵,玩了個不亦樂乎。
  裕叟愁眉苦臉地對趙雅說,現在是春天,公子這樣捕獵,有幹天和。
  其實趙雅也清楚,所謂天和,就是破壞了動物之間的□,會使獵物銳減。
  但是趙雅卻是不以為然,什麼時候要靠野生動物來養活人類了?又不是遠古時期。
  不過轉念一想,戰國時的人既然有這種念頭,說明大規模養殖還沒有形成。所謂食肉者還僅指的是貴族。她計上心頭。
  她這塊封地,只有一座樂平城,以及周圍百里的平原。大概相當於後世的一個鄉鎮。如果靠修地球,一個鄉,也沒多少雞的屁。賺錢還得靠工業啊,可是無農不穩。最後趙雅還是決定大力發展大農業。
  只等趙盤打獵回來,再去好好考察下封地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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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梭,吾兒成人
  山谷中的僕從到底還是回來了,但是財物丟失的一乾二淨。趙雅倒也不懷疑他們藏私,因為這個時代他們屬於奴隸,就是有錢也沒用,任天涯海角,他們都屬於趙雅的財產。
  既然如此,就努力工作吧!少女!(趙雅內心覺得自己還是挺年輕的,跟這清明節前的嫩樹葉似的)
  趙盤一副英姿颯爽的模樣在前面駕駛這馬車,趙雅乘坐在普通的車廂中,不急不滿地在城郭鄉間行使,如同尋常的母子。
  只是,氣氛實在沉悶了些。
  趙雅記得在邯鄲,跟趙盤之間關係不夠好,也是很輕鬆的相處。怎麼關係大為改善的現在反倒連說話都得斟酌好久。
  趙雅懷疑這幾天趙盤躲著她,但是有沒有證據。這不拉著他陪自己考察,也順便和這個青春期的男孩聊聊。
  “盤兒,最近可住得習慣?”
  趙盤微笑,“剛開始有點悶,現在習慣了。老宅裡的卷冊很多,盤兒要看完很是費時間呢。”
  回答的很得體,語氣很輕鬆,口氣也親昵。看來是自己多想了,趙雅暗道。
  便放開懷抱,開始好好觀察這片領土。
  大面積的平原,種植著稀疏的麥子,農人們正在忙。牧童短笛,斜風細雨。
  封地的東南是一大片湖泊,湖泊的那頭便是魏國。
  鬱鬱乎乎的山林雖不多,但卻是對平民不開放的,只屬於貴族狩獵。之前趙盤便是在這些山林打獵。
  快到午時,便下了馬車,行上山來。到時發現不少好東西。因為人參是從明代以後才流行起來的,現在還無人識得,趙雅倒是撿到幾株。看塊頭挺大,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份。但總是好藥,留著來大姨媽的時候燉雞湯喝也不錯。
  在趙雅看到一大片野茶時,眼前一亮。在春秋戰國,這些東西是做藥用,也有人拿來喝,只是工藝十分粗糙。
  趙雅曾經買過一本盜版盜的很厲害的《長物志》,裡面畫蛇添足地添了一堆明代古法制做茶葉的工序,圖文並茂十分清楚。讓她明白,除了摘茶葉,炒茶,還要經過剪葉脈、熱水焯一下,用腳揉搓成條,最後才能經過炒制。
  而且山林裡的野果也很多,爛在地上沒人食用,很是可惜。趙雅以前在家看過媽媽做葡萄酒,很是簡單,不過是把葡萄搗爛加上糖,密封起來,二十多天就能喝了。並且媽媽說了,有甜味的水果都可以釀酒。
  那麼發展經濟就從雨前茶和野果酒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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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後“夫人,剛才裕叟來報說,邯鄲來的客商已經把養雞場的存貨搶購。”小容又是興奮又是佩服。
  半年前,夫人造出了一種名叫“炕”的“床榻”,不僅在隔了地面的潮濕,而且還能孵出小雞來。要知道大多數的蛋因為母雞不孵,都變成了啞蛋。而自此,樂平城成了趙國最大養雞中心。
  趙雅很是滿意,養殖這回事,雖然養豬獲利極豐,但是對於一窮二白的樂平城來說,實在週期太長。養雞就不同了,雞蛋價格比豬仔便宜不知多少,量又大,只要孵的出來,就可以賣雞仔。這是一筆錢。等到雞長大了,再賣又是一筆。
  因為雞的產量大,價格極便宜(運輸成問題啊,出口不足轉內銷),樂平城的平民都能隔三差五吃上雞了。
  與此同時,安平城的茶葉通過楚國新貴李園的傳播,很是風靡楚國。而果酒也通過韓趙魏三國客商的傳播,銷量大大的好。
  得到銀錢的趙雅,第一時間除了修房子,就是在她這個三國交界的地方,規劃著要修路。這樣好的地理條件不用,真是暴殄天物。要想富先修路!
  富還沒富起來,但是樂平城總是繁華了不少。客商也願意從這裡過路了,悍匪灰胡也被消滅了,樂平城的居民因為給城主雅夫人養雞,手裡也有了些閒錢來消費。
  若不是人工養殖淡水珍珠的時間跨度太長,日子會更好過些。想著兩個月前,挑來的珍珠母貝,一一塞了小石子進去,用不了幾年就會變成圓潤光潔的鮫人之淚——珍珠。趙雅就興奮不已。
  要知道在這個幾百年前還把貝殼當貨幣的時代,珍珠可謂是天價。就是趙雅在邯鄲時,也沒幾個珍珠首飾。
  趙雅有信心,如果沒有意外,樂平城可以成為趙國的養雞、茶葉、果酒、珍珠加工中心,成為繁華的大城。
  總之是,趙雅掙了些錢的同時,也花了不少,手裡還是沒錢。直看得裕叟又高興又肉痛,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趙雅一邊細想著修路開交通是鋪石子路,還是冒著被項少龍發現的危險直接造了水泥路出來,一邊喝著香甜的野果酒,看趙盤在院子中練武。
  “娘,你看我的劍法是否大有進步?”趙盤一身臭汗下了場來,晾著大白牙,只往趙雅身上蹭。
  趙雅無奈地給他擦擦汗,“盤兒,有了善柔姑娘的指點,武功果然大有進步。”
  “等我們回去邯鄲,我定要趙德在我□鑽過去!”趙盤得意一笑,收好了劍。
  趙雅知道趙盤這人翹尾巴的習慣,也懶得說他。
  這半年在明確魏國不會灰胡出頭後,便把火藥的事情給善柔說了,只說是煉丹的材料混合。而善柔也通過一個方士那裡得到確認。
  而因著劇情知道善柔與啞大叔收養孤兒的事情,趙雅為那些孤兒提供食宿,贏得善柔的好感。一來二去,善柔最受不得人情,便主動提出教公子盤幾招劍法。
  如今,趙盤的身手也算有兩下子。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說完了趙雅的樂平城,也要說說這半年風起雲湧的邯鄲城。
  通過那些多了起來的過路客商所說,烏氏牧場招到了一位了不起的劍客,名喚項少龍。
  這項少龍,不僅護送了和氏璧歸趙,還被巨鹿侯欣賞,欲招攬他。
  聽聞這些,趙雅暗暗心道,劇情開始了。
  幸虧自己走得早,不然還要被趙穆逼去勾引項少龍,想想都雞皮疙瘩。
  因為項少龍,她面對趙盤總有些愧疚,這個孩子按著本來的劇情會變成秦始皇,成為千古一帝的。而現在一臉陽光地曬著大白牙在自己身邊晃,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趙盤很聰明,這半年不僅把善柔教的幾招練得似模似樣,還把老宅的書也看得差不多。雖然不能像當時的賢者把書上的東西,一字一句背出來,倒也說的頭頭是道,很有自己的見解。
  趙雅也沒要求他去背,又不用高考。
  若非他某些驕縱習性加上對少原君趙德和王子嘉的“念念不忘”,趙雅簡直都要誤認為他是另一個人了。
  如果當不成秦始皇的話,趙雅想了想,不當官就當學者吧。耕讀傳家也不錯。現在母子倆生活在樂平城中,安逸又充實,很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便跟趙盤說了自己的決定。
  “娘的意思是讓我去遊學?”趙盤驚訝。
  “是啊,諸子百家都是到處遊學,經歷名師才得名揚列國,位於諸侯之上。”趙雅也存了些錢,給孩子留學的心情和後世的家長一模一樣。“多見見世面不好麼?你不是一直嫌棄樂平城太悶了麼。就是這半年,繁華了些,不過才十家酒樓。”
  “可是娘,孩兒不是讀書的料。”趙盤一句話差點讓趙雅噴出來。
  “你不是看完了家裡的書麼?”
  “看是看完了,可是盤兒並不想去做學問。”
  “可是你明明看的時候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讀這些書,不是有興趣。是想知道父親為什麼輸掉長平之戰。”趙盤正色道。
  趙雅撇撇嘴,這有什麼好研究的,不就是高分低能的典型案例唄。
  “哦?那你知道了麼?”
  “知道了。”趙盤聲音悶悶的。
  看趙盤這樣,趙雅突然想到楊過,也是一個為爹爹難過的娃啊,連忙安慰道:“英雄不問出處~~”
  “長平之戰明明是趙國滿朝文武和四十萬趙軍的錯!可是最後卻讓父親一個人背負罪名!”趙盤幾乎是從嗓子底發出的。變聲期少年特有的尖銳和低沉。
  這話把趙雅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瞪眼看著煞有介事的趙盤。
  “娘知道宋襄公麼?宋襄公自詡仁義,不肯襲擊未列好陣勢的楚軍,結果戰敗成為愚蠢的笑話。這是因為他不懂世事變了。
  而那四十萬趙軍就是四十萬宋襄公,他們以為即使戰敗也會被大王贖回,便不聽父親的號令突圍,結果全被坑埋。”
  趙盤冷笑著,繼續說,“可那滿朝文武呢?把一切罪名往父親頭上安,卻不想想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們自己!若非他們貪圖韓國上黨的土地,又怎麼會被秦國侵襲?!”
  說到這,趙盤變聲期的公鴨嗓音更加尖銳起來,“可恨那趙國上下,不願直面自己的錯誤,只拽著一個死人不妨,還□他的孤兒寡母!”說完,一雙極像趙雅的丹鳳眼,飽含淚花看向她。
  趙雅震驚了,趙盤竟然能提出這種觀點。
  聽上去也很是說得通。
  歷史究竟是什麼樣?
  “那麼,盤兒,你現在打算?”不會是把這種觀點傳揚出去吧?
  “盤兒要取得權勢。”趙盤認真道,“盤兒知道很難,但是盤兒會努力。”
  看到趙雅眼裡的迷茫,趙盤不得不解釋,“‘稷躬稼而有天下,文王一怒而安天下’,說的都是周有天下的天命。
  其實呢,後稷也好,太王文王也罷,他們所擁有的不過是邰、梁山邑、岐周而已,遠遠談不上的天下。
  可是為什麼,現在都說‘稷有天下’呢?是因為子孫得了天下。
  盤兒如果也能取得權勢,必將縱橫六國,為父親正名,也為娘親正名!”
  “盤兒~~”說不感動,是假的,趙雅沒想到趙盤能說出如此的話來,總有種吾家有兒終長成的感覺。到底是該成為秦始皇的人物,連孝順父母都能說得如此豪氣萬千,聽得令人熱血沸騰。
  只是,隨即又黯然地想到,如今這般情形,趙盤想要出人頭地是多麼的艱難。
  不說眼前,就是將來,王子嘉即位,少原君趙德做了宰相,趙盤恐怕也討不了好。可除了趙國,小盤又能去哪個國家呢?
  
                  謀劃
  自從那天的談話結束後,趙盤果然不再看書了,一個勁地練習善柔教給他的那幾招。
  雖然練得爐火純青,行雲流水,但只可惜,善柔教的只是粗淺的入門招式。
  看著趙盤頂著秋老虎的大太陽,在院子裡來回練這幾個簡單的、早就熟練的動作,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認真細緻,趙雅不禁有些心酸。
  雖然沒做過母親,但是趙雅在現代每每在論壇上灌水,對於孩子的培養,也很有些想法。什麼從小雙語教學啦、鋼琴、油畫等等,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又對那些因超生而供不起孩子讀書的父母進行聲討。
  可如今,小盤如此好學上進,自己卻不能提供給他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
  按照趙盤的想法,遊學的事情可以取消了。一來他本就不愛讀書;二來,即便他獲得了成功,成了學者,也改變不了父親“紙上談兵”的?名。甚至別人會說,這對父子只會耍嘴皮子。
  而鑒於出身,趙盤不能夠領兵。如果非要參軍,只能去注重軍功的秦國從最低級的小兵做起。可趙國的貴族去敵國參軍,又怎麼可行呢?
  想了想,趙雅提筆給駐守長城的大將軍李牧寫了封信。請他派幾個軍中好手來。不僅可以指導趙盤比殺手劍客更為務實一些的軍隊武功,又能瞭解一部分軍隊的組織結構,順帶還能在關鍵時刻保護她們母子。
  大將軍李牧,雖是趙括的乾爹,趙盤的乾爺爺,又是國家重臣,軍中磐石。但是為人方直,不知變通,若非打仗厲害,早就被朝內爭權奪利的權臣們趕出來了。就是這樣,在朝中也沒多大聲音。
  這些年,大王又不曾傳召他回來,趙雅母子又一直在邯鄲,所以,聯繫漸漸少了些。自宅女趙雅穿過來,對李牧這種握有兵權的靠山,自是非常重視。于這半年內與李牧通信慢慢多了些,過節、壽辰之類的也都寧願餓著自己也要送去重禮。如此這般,如今關係有親密如前了。
  估算著,等李牧派來的軍中好手,少說也得有些日子。趙雅又花錢從來往客商手中搜羅了一些兵書兵法書籍。
  同時,自己也在竹簡上默寫(刻)了一些世界歷史上的著名典型案例(一戰二戰、拿破崙、諸葛亮之類的)。怕被趙盤盤問,又是潑狗血又是放茶葉水裡煮,煙薰火燎土埋,油炸,最後終於看著像是“上古遺珍”了。雖然只是專門賣假古董的山東某地最山寨的版本。但是放在古代,這種造假可算是高仿了。
  然後一股腦全給趙盤送了去。
  趙盤練了那麼久的那幾招也是厭倦了,此時看到兵書,連忙從趙雅手裡接過,“娘,你讓小容送過來就好了,何必親自來呢。”
  趙雅擦擦汗,道,“你忘了,小容被娘派去養珍珠了。”
  趙盤無奈,這珍珠可是鮫人之淚,怎麼可能被養出來?不過娘能用“床榻”孵出小雞,這說不定~~拋開這些胡思亂想,趙盤見趙雅被太陽曬得紅紅的臉上直冒汗,便一手抱著竹簡,一手就著自己袖子給趙雅擦汗。
  這半年趙盤個子長高不少,已經跟趙雅齊平。這麼突然伸過手來替自己擦汗,趙雅近的都能聞出趙盤早上沐浴用的木蘭皂的味道,突然噌地一下臉紅了。
  突然聽趙盤說:“咦?”
  趙雅忙道:“哎呀,你個臭小子,這麼大力擦汗,娘的臉都給你擦紅了。”
  “不是啊,娘!”趙盤的臉嗖一下放大,幾乎貼在趙雅的臉上,呼吸交錯。
  趙雅聲音都有點顫了,“幹嘛?”
  “娘,你的臉好了!”趙盤又驚又喜,大白牙亮得可以去拍黑人牙膏。雖然一直知道娘的臉傷的並不嚴重,也在漸漸轉好。可如今真的全好了,趙盤才真真地放下心結。要知道他這半年來刻苦學習、聽話,不僅僅是為父親,更是為了母親啊。
  原來是這樣~~趙雅不禁為剛才的反應汗顏了。自己搞什麼飛機啊!
  這半年來,趙雅每天堅持塗怯疤活血的植物,敷臉防曬,按摩。這樣淺淺的一條傷痕終於不見了。如此趙雅才敢素顏曬太陽。
  本來以為就是疤痕不明顯也要傅粉蓋一蓋,可不知道是自己的護膚方法對了,還是封地的氣候條件好,總之,這半年皮膚越來越好,白嫩水靈,連那條疤痕都沒留。照照鏡子,已經很接近自己本尊的年齡模樣了。
  趙雅高興不已,就當自己穿越的一大福利吧。
  “是啊,全好了。”趙雅知道趙盤一直對自己有愧疚,“還要多虧盤兒你,在娘的院子裡種了那麼多蘆薈薄荷。”
  趙盤抓抓頭,想到以前,苦澀地笑笑,“盤兒以後不會再惹事了。”
  正說著話,裕叟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夫人,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究竟所為何事?如此慌張。”趙雅一直對裕叟很是不滿意。
  “方才鄰城的城主傳了消息來,說今年大旱,北邊幾個城池已經發現蝗蟲跡象了!”
  今年清明之前雨水就不多,過了節後雨水更是沒有。幸好趙雅這裡湖泊不少,不然今年的新麥定然顆粒無收。可是沒想到除了大旱,今年又爆發蝗蟲。
  “這可如何是好?”趙盤也急了,封地雖是自己的,可每年城主還要向趙王上貢。眼看秋收了,大王的稅官也要到了,這時候爆發蝗禍,真是~~要是以往還好,家裡底子厚。可今年偏是入不敷出。所謂雪上加霜,禍不單行,便是這樣。
  “夫人,公子。我們還是趕快去城東的八臘廟去祭拜吧。”裕叟心急不已。
  趙雅不理裕叟的心焦,走到趙盤讀書的幾案旁坐好,“往年遇上蝗災,都是去祭拜嗎?有用嗎?”
  裕叟黯淡了臉,搖了搖頭。
  趙盤一把把劍□地磚裡,“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到時候,趙穆那廝指不定要做什麼呢。”趙穆主管全國的稅務,之前又對樂平城十分覬覦。
  趙雅揮手摒退了裕叟,拉著趙盤,低聲道:“娘有個計畫。只是有些冒險,失敗了會累及聲名。你敢不敢?”
  趙盤剛想說自己怕什麼?但見趙雅一臉嚴肅,便把話頭吞了回去,仔細想了想。方才說道:“盤兒自幼在邯鄲,早已是聲名狼藉。此番總是失敗,也不過給大家多了些談資而已。孩兒自是虱多不癢。但若是成功,想必那好處自是多多?”
  趙雅點點頭,告訴趙盤,他爹趙括,當年被譽為趙國天才少年,不僅兵法好,而且對很多事情都很有見解。
  “你爹曾經研究過自夏商以來,上百次蝗災的發生,發現了兩條規律。”見趙盤眼前一亮,滿是崇拜,趙雅心中暗道,趙括啊趙括,如果你不是脆弱少愛少年趙盤的老爸,誰往你臉上貼金?
  “第一條是蝗災發生的時間,最盛于夏秋之間,與百穀長養成熟之時正相值,故為害最廣;第二條是蝗災發生的地點,幽涿以南,長淮以北,青兗以西,梁宋以東,都郡之地,湖巢社衍,旱溢無常,謂之涸澤,蝗則生之。”
  說完,趙盤就如同中了魔一般,把這兩條規律喃喃地念叨好幾遍。
  趙雅喝了口水,不說話。
  其實這兩條是明代的科學家徐光啟,通過研究自春秋一來至元代,111次蝗災的記錄,才總結出的,並且寫在了《農政全書》之上。
  “娘,那爹有沒有告訴你,如何解決?”趙盤興奮地抓住趙雅的衣袖。
  “沒有。不過娘想來,既然中原地區蝗災事不可免,我們這裡也躲不掉。”幽涿以南,長淮以北,青兗以西,梁宋以東,指的不就是中原這個重災區麼。
  雖說,趙雅這塊封地不是什麼時常旱澇的,但架不住周圍都是這樣的地方。左右躲不過大環境了。
  “那麼娘的意思是?”趙盤不明白了,既然無法解決,自己要做什麼?
  趙雅自然是知道如何解決,不過,自己一個寡婦還是淫/婦,出這個名也沒用,“盤兒,既然你爹給出了這兩條規律,不如你向大王上書這一發現。然後我們母子一起尋求解決方法?”
  “以盤兒的名義上書?”趙盤不可置信,“這怎麼可以,這是爹他~~”
  “你上次不是說了麼,你爹給滿朝權貴背了黑鍋。他們又豈會讓他洗白?只有你出息了,才能為你爹翻案啊。”趙雅繼續道,“當然大王和巨鹿侯不會把你當回事,但是等你找到解決辦法。我們樂平城成為唯一一個沒有受災的城池,到那時,我們再回邯鄲,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可是,這,盤兒能行麼?”
  “行!怎麼不行?!”你媽開金手指的。
  趙雅滿心歡喜地盤算著,大災之年,樂平城豐收,到時候糧食到手一賣,得是多大一筆橫財啊!
  買蜀錦、綢緞,好好做幾件漂亮衣服。
  還有金銀首飾,自己都沒有幾件。(來路上碰上馬賊全丟了)
  到時候回邯鄲,自然是要穿金戴銀的!萬不能讓晶王后和平原夫人看扁了。
  尼瑪,跟趙盤一起時間一長,都思想統一了!
  趙雅收拾了一下YY的心情,吩咐裕叟去快買儘量多的鴨子回來,那些炕上也多孵些鴨蛋,越多越好。裕叟張張嘴,本想勸趙雅少花點錢,再找人借一些,等稅官來了,通融通融,指不定能過了這關。但見趙雅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還是歎了口氣,自去辦事。
  趙雅又帶了侍女和一些錢糧衣服,駕上馬車,出了門去看善柔收養的孩子們。
  幾日後,邯鄲城裡,人心浮動。不僅是因為連綿八個月的大旱以及風雨欲來的蝗災,還有漫布城市的一則童謠。
  也不知從哪最先開始的,街頭巷尾的孩童有模有樣地學成人起來,捏泥做龍來祈雨,邊拜邊唱道:“楚地野草趙生花,引來蝗子做飛俠。
  豬兒狗兒都死盡,養了貓兒患赤瑕。”
  直聽得讓人毛骨悚然。
  不少官衙下令都不讓孩子唱了,可就是禁不住。
  
                  有所得
  邯鄲。
  趙王宮。
  “八個月的大旱之後便是蝗災,這可如何是好?巨鹿候,你說。”趙王懶散地斜坐在王座上,喝著樂平城進貢的綠茶,身後的侍女忽悠忽悠地用力扇著巨大的宮扇。
  可趙王肥胖的身體上,熱汗還是把薄綢衣袍緊緊粘著。不僅如此,窗外單調困乏的知了叫聲也仿佛筋疲力盡,有一聲沒一聲的。更令人心情鬱燥。
  “大王不必擔心,臣下已經派人前往楚國收購這一季的秋糧。南方的楚國向來是產糧頗豐,有它相助,我趙國一定會渡過難關。”趙穆信心十足。
  “哼,恐怕那楚國定然也會趁機大賺一筆才是。”花白鬍子的毛大夫譏諷道。
  “毛大夫這是何意?”趙穆故作驚訝,“我趙國與楚國向來修好,當年若非魏國與楚國相助,恐怕我等已在秦國淪為階下之囚了吧。”這說的是,長平之戰後,邯鄲被白起圍得岌岌可危,平原君趙勝分別向魏國信陵君和楚國春申君求救,解得邯鄲之危。
  毛大夫面色變了變,最終還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烏應元走上前來,“大王,近日邯鄲城內流傳一則童謠,下臣覺得可能是天降讖緯。”
  趙王一聽,坐起身來,催促道:“烏堡主,快快講來。是否與寡人的江山有關?”
  烏應元緩緩吟道:“楚地野草趙生花,引來蝗子做飛俠。豬兒狗兒都死盡,養了貓兒患赤瑕。”
  趙王聽了,又問:“這作何解釋?巨鹿候,你來說。”
  趙穆心中咯?一下,心道,果然還是來了。表面十分恭謹,“這幾句話又是前後矛盾,語句不通。此等愚夫蠢婦小兒之言,何必理會?”
  “恐怕是你不敢講吧?”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角落傳來。
  “項少龍!本候有何不敢講?莫非你知道這作何解釋?”趙穆陰沉著臉。
  一個身材頗高,相貌尚算英俊的家將打扮的人走上來,約莫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我只是從字面上解釋哦,巨鹿候,別見外。”項少龍微微一笑,“大王,第一句‘楚地野草趙生花’,大概就是說楚國的一個上不了檯面的人在我們趙國當上了權臣。”說到這裡,還特地斜睨了一下黑著臉的趙穆。
  “第二句‘引來蝗子做飛俠’,自然說的就是今年的蝗災了。第三句‘豬兒狗兒都死盡’,豬狗對應天干地支分別是戊年和亥年,也就是明年或者後面,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們趙國明年後年會死很多人。最後一句‘養了貓兒患赤瑕’,赤瑕是一種眼疾,就是說,以後什麼也看不到了。”
  見趙王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烏應元補充道:“這則童謠的含義是,楚國的奸細在我們趙國獲得了權勢滔天的地位,然而楚子亂趙,引來蝗災,並且在明年和後年會讓我們趙國死很多人,所以一點國勢前途都看不到了。”說完,一臉忠貞地看著趙王。
  沒想到趙王,大怒問道:“巨鹿候你作何解釋?!”
  趙穆一臉義憤,“大王,不可聽信這等謠言,中了秦人的反間之計啊!”穩住趙王后,又轉向烏應元,“烏堡主如此清楚這謠言背後的含義,是否這童謠正是出自閣下之手!”卻是誅心之言了。
  烏應元慌忙跪地,連三保證,自己清白。
  趙穆又不依不饒。
  項少龍連晉分別攻訐。吵吵嚷嚷成一團。
  趙王最後撂下一句:“此事,巨鹿候與烏堡主通力合作,查出謠言來源,再回稟寡人。”
  趙穆回到府中,沖著下屬和僕俑很是發了一通暴氣。
  “此事定是項少龍的詭計!”趙穆怒吼,“連晉,剷除烏家堡和項少龍,事不宜遲。”
  連晉大喜,高聲道:“是,侯爺。”此番,再不必擔心項少龍被趙穆招攬,而威脅到自己了。
  而,項少龍自是不相信此種讖緯的迷信,難道是趙穆的仇家所為?
  烏應元搖搖頭,“趙穆雖是權勢滔天,但是為人極為圓滑,很少得罪有勢力或者有能力的人。而,能編出如此晦澀童謠,並能在幾日內傳的滿城風雨,必不是等閒之人。恐怕,真是天降讖緯。”
  “可看趙穆的樣子,他並不相信啊。反倒認定是烏家所為。”項少龍分析,“看來是有人趁烏家堡與趙穆最近衝突不斷,想渾水摸魚了。”
  只是蛛絲馬跡甚少,烏應元、陶方、項少龍三人並沒商量出什麼結果來。只能斷定那人不辨敵友,只得靜觀其變。
  樂平城。
  雅夫人府。
  趙盤按照趙雅的要求,以自己名義給趙王寫了封上疏,把“趙括的發現”搭配上一些老農的佐證,又添了些自己的看法,洋洋灑灑寫了三卷竹簡。
  趙雅直接讓人快馬送到趙王宮。也不去關注其效果。而是悄悄讓裕叟去與過路客商閒聊時透露,趙盤的“發現”。
  一個小子,父母俱是聲名狼藉之輩。又是猜測如此天意,不管是真信了他的發現,還是當做嗤之以鼻的笑談。很快隨著商隊的傳播,趙公子盤的名聲跨出了樂平城。
  此刻,趙雅端坐在修繕一齊的大廳之中,喝著土產綠茶,招呼遠道而來的善柔。
  “善柔姑娘不必客氣。那些孩子,本夫人也很是喜歡。”
  “那善柔就不再謝,只是雅夫人為孩子們買的房子田地,必定花費頗多。善柔有禮物送上。”
  前陣子,趙雅派裕叟去了趟邯鄲城外的牛家村,買了好些田產和房子。那種地方本就是窮人所住,土地也貧瘠,沒花多少錢。
  後來又陰使善柔收養的孩子們去邯鄲城散播謠言,為防有心人盯梢,就直接化散為零,讓那些孩子住進了位處孩子眾多的貧民區的牛家村。
  本就不是做好事的目的,見善柔如此感謝,趙雅十分過意不去,連連推辭。
  善柔卻是執意,“其實,說是禮物,也是善柔的一份牽掛。還請夫人收下。”
  “好吧。”以後再對那些孩子好些,當回報善柔吧。
  善柔拍了拍巴掌,一對雙胞胎少女走了進來,在趙雅面前跪下,“奴婢十七,十九,拜見夫人。”
  趙雅疑惑地看向善柔,這是?十七十九,明明是雙胞胎,怎麼還差了兩歲?
  “夫人,這是我的兩個師妹,名字分別是十七,十九。只不過我師門要求嚴格,她們武功低微,未能通過殺手考驗。為避免被送去給貴人或是歌舞團做玩物,善柔懇請夫人收下她們。”
  原來如此。趙雅懂了。
  這個時代,貴族女子還好些,平民女子命如草芥。善柔師門把不合格的徒弟送給貴人或者歌舞團換來人情或者金錢,都是很正常的行為。沒有人會提出異議。
  自己,也算是貴人吧。
  答應收下這對雙胞胎,趙雅心裡也極高興。雖然沒有通過殺手考驗,但也定是有些武藝的,做自己的侍女也算是兼職保鏢了。
  吩咐女婢安排她們梳洗安頓好。善柔也告辭了。
  趙雅對這個俠義心腸的善柔很有好感,除了,送來的孤兒的數量越來越多之外。
  由於裕叟被派去牛家村與啞大叔照顧孤兒們,趙雅也趁機把這個辦事不靠譜的總管給換了。
  換的新人,叫廣,是趙雅通過在整個封地內進行“科舉考試”,選上來的。
  平民出身,略識得幾個字(在平民中已經很難得了),可貴的是辦事滴水不漏,甚得趙雅母子歡心。
  “娘,我們回來了。”趙盤帶著廣去北邊的幾個城考察蝗災,如今曬得二人俱是黑成了包青天才回來。
  “可有得?”趙雅迫不及待。她也不想老說趙括如何如何油菜花。
  “北邊的幾個城,怕有蝗災,已經開始收割了。”趙盤道。這也是無奈的事情,一年辛苦與其被蟲子糟蹋,不如提早收割,多少能有些收穫。
  “夫人,我與公子認為,應當與鄰近的幾個城聯合起來共同防災。”廣道。
  趙盤也點頭,“娘,我知道你已經根據爹說的那幾個規律,在我們出去的幾天已經把樂平的窪地、不毛之地都整飭了。可,我們樂平的蝗蟲沒了,別的地方還是會飛回來啊。”
  “好啦好啦,都聽你的。”趙雅也不介意去賣這個好。
  雖然被名聲所累,平時與那幾個城主沒來往,可如今蝗蟲肆虐,那些城主聽說有法子,還不死馬當活馬醫?
  “好盤兒,那你便辛苦一下,遊說那些城主來咱家買鴨子和□。就告訴他們說,兩千隻鴨子能吃四千畝田的蝗蟲。”
  “娘,你可真財迷。”趙盤笑。
  正說笑著,十七和十九已經梳洗打扮一新走了出來。
  難怪善柔的師門要把她們送給貴人或者歌舞團,果然清麗。
  “來見過公子。”趙雅招招手。
  十七、十九嫋嫋婷婷走了過來,向趙盤一福,“公子。”
  趙雅笑吟吟,待向趙盤說這兩人是多麼合適的貼身侍婢時,卻見他臉色突變,“娘,盤兒車駒勞頓很累,先回房休息了。”說罷就逃也似地走了。
  留下趙雅一臉莫名其妙,這孩子搞什麼鬼。明明剛才還活蹦亂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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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說成功
  趙盤一溜煙跑回寢室,把隨身服侍的僕人都趕走,才一頭倒在床榻上,放鬆酸軟的四肢。
  些微眯了一會,又從衣襟中掏出一團皺巴巴的絹帛。
  絹帛展開後是一封信,上面寫著:不久園將回趙國老家,期能于邯鄲與夫人再會。
  趙盤咬牙切齒一番,又揉成一團,扔到那堆考察北地時要扔掉的髒舊衣衫裡。
  想到方才那兩個嬌滴滴的侍女,趙盤不知道為什麼有種東西堵在心口的感覺。自己還小,可不能學趙德那等下流之人。
  明日回報母親,自己還不需要侍婢。
  不過,趙盤白擔心了,趙雅並沒有提出要把那兩個嬌滴滴的侍婢給他。
  反而,在他前往鄰近幾個城池遊說抗災之前,塞給他軍隊殺伐之氣盎然、黑黑粗粗的武士十幾個。說是他乾爺爺大將軍李牧對他的關心。
  看著趙雅一副高興的模樣,趙盤莫名地,原本對這些軍中好手到來的興奮突然化為烏有,有種微微的委屈和怒火,想對趙雅發出來。
  可仔細想想,又說不出來。
  末了還是悶不吭聲地上了廣親自駕馭的馬車,緩緩除了樂平城。
  馬車吱嘎吱嘎聲中,趙盤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原路的城門口。
  趙雅本就是目送趙盤遠去,本來還對趙盤這兩天的怪裡怪氣有些擔心,此時正好看到他掉頭回望自己,立刻驚喜起來,豎起胳膊,沖他揮了揮手帕。
  哪知趙盤卻是果斷掉頭,留給自己一個後腦勺。
  “青春叛逆期還沒過啊。”趙雅感慨道,也見怪不怪地帶著貼身侍婢十七、十九往回走。
  馬車中的趙盤卻是氣悶,娘光說乾爺爺關心我,知道我長大了,給了侍衛。可她呢,怎麼就不關心兒子一下,不知道兒子長大了也可以有屋裡人了麼?!
  想到這裡,趙盤又掉過頭,卻見方才還沖自己揮手帕的媽,此刻早走的不見蹤影。這從城門口直通天際的新築大道上,除了白晃晃的被清晨薄霧染濕的石子,只有才被塞給自己的黑壓壓武士們了。
  趙盤火氣更勝了,可離城門越遠,就越是無力。
  算了,不生氣了,看你最近比較忙,原諒你一次。趙盤想。
  邯鄲。
  巨鹿候府。
  “連晉你做的很好。此番,本候有了烏家堡私通秦國的罪證,看他們還如何翻身!”趙穆大笑。
  “多謝侯爺稱讚,只不過連晉希望事後烏家大小姐~~”連晉也自鳴得意,自己不過假意向烏廷芳提親,被烏應元要求聯繫朱姬作為投名狀,這才得到了烏應元的親筆書信。只要把這份表明烏家乃是秦國呂不韋奸細的書信交上,烏家覆滅、項少龍被殺只是遲早。而烏廷芳的去向還不是隨自己決定?
  “你放心,事成之後,烏家大小姐隨你處置。”巨鹿候隨手一揮。不過卻斂了笑意,翻開另一封帛冊,“君上來信說李園已今非昔比,此次他回鄉祭祖,要我們好好接待。”
  連晉表面躊躇,心裡卻是暗笑趙穆偷雞不成蝕把米,“侯爺雖然之前與李園公子有嫌隙,但一來時過境遷,二來也是基於侯爺對李公子的看重。此番李公子已貴為楚國國舅,又與君上過從甚密,相信,對侯爺也不會有什麼別的想法。”
  趙穆點點頭,“本候是君上安排在趙國的,又是楚國的功臣。諒李園也不敢有什麼動作。我們只要以禮相待便好。”
  趙穆很無奈,沒想到自己之前得不到欲殺之的李園竟然這麼快就當了國舅,妹妹當了王后不說,還懷了一直無子的楚王的孩子,眼看快臨盆了。
  此番李園回趙國老家,自己還要賠笑臉!
  自己真是陰天房子還漏雨,眼下蝗災已經禍害北方,眼看南方也保不住。而邯鄲城的那則謠言,導致滿朝的人都對自己很有想法,尤其是烏應元那個奸邪小人,明面鬥不過自己,淨使陰招。大王對自己也越來越不滿意。
  只盼這次能一舉扳倒烏家堡,便可以高枕無憂地應付李園了。趙穆握緊了手中烏應元寫給朱姬的信。
  至於項少龍,在烏家堡與烏廷芳打打鬧鬧,過得好不快意。也不時暗爽不僅查到了朱姬母子就在趙穆府中,而且連晉和趙穆又被自己坑了一把。只要那封通敵“罪證”被上交,烏堡主只要指出書信上的蓋印是“鳥氏牧場”而不是“烏氏牧場”,便可陷趙穆于誣陷忠臣的罪名中。
  與此同時,紙上談兵的趙括之子趙盤,大言不慚自稱有法能制飛蝗的笑談,也逐漸散播開來。
  王子嘉和少原君趙德自是不必說了,其他一些聽說了的權貴、名流俱是以為笑談。父子俱是大言不慚之輩!
  “公子盤,我家城主有正事要忙,恕不聆聽你的奇談怪論。”茲城的侍衛攔住了趙盤一行。而另一隊搬運秋菊的車隊卻被放行。明顯是為茲城城主明日舉辦賞菊大會做準備的。
  看著那花骨朵水靈靈尚未綻放的秋菊,緩緩在車上駛過,趙盤大怒,這城主范大夫有什麼正事?不過是玩樂罷了。
  便打算再次拂袖而去。
  這已經是第三個拒絕自己入見的城池了。而行路上,打尖時聽到路人的議論,直把自己與父親說得可笑之極,甚至還編了很多笑話,其中不乏侮辱趙雅的。
  “公子,切莫發怒。”廣攔住趙盤。
  趙盤一鞭子抽在廣的臉上,“混帳,你難道要本公子再去吃人家的閉門羹麼?”
  廣捂著鮮血直流的左頰,道“公子息怒,只是這是最後一個城池了。”
  趙盤止住了腳步,咬了咬唇,回頭仰望了一下城樓頂上的篆體“茲城”。一水的青磚灰瓦,比之自己的樂平土城,要氣派多了。
  趙盤想到就此灰溜溜回去難免讓母親失望,臉上一陣猶豫,眼看著運送秋菊的車隊就快走完,終於還是走到城門口道:“范大夫,小子攜制飛蝗之法而來,卻被閣下賞賜了閉門羹。小子無機會救貴城糧食,卻可令這賞菊之宴提前開始。”
  聽門衛報上來後,茲城城主范大夫,自是不信,嗤之以鼻。這菊花乃是世上最費人工的花(不是作者杜撰,確實是。別的花自古就妍麗端方,只有這菊花是經人工養殖才從路邊的野菊變得如此多彩多姿。且它又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從種植施肥到修剪養護,以及來年選種都是很費事。)
  只是,他愛菊如命,即便是如此災年,大旱若此,也不肯委屈了菊花。賞菊大會也因為氣候的問題拖了好些時日,現在終究心念念,就把這些未開花的花骨朵先搬進來。
  如今見趙盤有法令這菊花開花,實在心癢難耐。
  寵姬看出范大夫的心意,討好說:“老爺,既然那趙盤說有本事令菊提前開花,就讓他進來試一下。如果不能開花,再趕他出去。就算世人知道了,也不會嘲笑老爺。畢竟老爺並沒有用他治飛蝗啊。”
  范大夫本就這打算,聽寵姬也符合,連忙把趙盤放了進來。
  趙盤進了大廳,正看見“有正事”的范大夫抱著寵姬飲酒作樂,四周具是各種未開的菊花。
  心中不禁又鄙夷又生氣。趙國士大夫具是如此不顧災年百姓,上層忙著追權奪利,下層只顧吃喝玩樂!
  范大夫也不多話,張口就叫趙盤讓百菊盛開。
  趙盤壞壞一笑,命廣拿來一個水壺,自稱是從東方蓬萊運來的靈水。接著,往那堆菊花盆裡一倒。
  ?那間,本來還青澀的花骨朵立馬綻放。
  隨著趙盤澆水的步伐,所到之處百菊綻放如雲。
  直看的廳內主人家將具是目瞪口呆,驚訝非常。
  “神乎其技!”范大夫張張嘴,吐了這一句。對於不扯鬼神的儒生來說,能夠說出這一句,已經是極限了。
  在百菊齊放之中,遺傳了趙雅清雋面容的趙盤,又是一副閒適的貴族氣派,仿若天神。
  “范大夫,可否聽盤的治蝗之策?”趙盤淡淡一笑。
  范大夫哪裡有理智來搖頭說不肯?
  清醒過來後,本是極後悔,但在聽了趙盤對蝗災從總結的規律到災前的預防,災中的控制,災後的整理都有了全盤、系統、獨到,且頭頭是道的方案。
  與左右商議了下,最終同意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這些麥子,提前收割是白忙活一年,留著成熟被蝗蟲吃掉也是白費。
  而且有了趙盤養菊花的實力,還是很有可能真能做成的。就算做不成,自己也不會被人嘲笑。
  趙盤心情更是激蕩。自己終於做成了!
  這些年來,第一次與長輩官員以平等的姿態相處,並且成功說服了對方。而且這份飛蝗治理方案,雖有父母的幫助,但也是自己頂著大太陽,四處奔波的結果。其中成就感不言而喻。
  拿下了茲城,趙盤帶著范大夫送的禮物,以及女眷們的星星眼,華麗麗飄飄然登上了馬車。
  廣十分驚歎,這時才有機會向趙盤表達。
  趙盤撇撇嘴,“明年那茲城再也沒有菊花可賞了。哈哈哈~~”一吐被拒之門外的怨氣。
  原來在出邯鄲之前,見趙雅把家裡的花都用兌了硫磺的開水澆了一遍。頓時百花齊放。他便記下了。只不過,記得更牢的是趙雅說,此法用過,花開後即死。
  反正這花帶不回樂平,不如最後盛開一次。
  想到日後這愛菊如命的范大夫無菊可賞,趙盤就笑不攏嘴。
  只不過,算了算,只有茲城答應聯合抗災,娘養的鴨子估計得剩不少,只能出口轉內銷了。
  果然,蝗災之後,趙盤連著吃了十幾天的老鴨湯。
  那三個城池草草準備了幾天,已經肆虐了北方幾個城池的飛蝗,迅速南下,飛蝗過處,赤地千里。
  螞蚱發生聯四鄰,飛在空中似海雲,落地吃光青稞物,啃平房檐咬活人。
  這次的蝗災遠勝過以前,不僅趙國一地,黃河經過的幾個國家都有影響。引起的轟動效應不必多說。
  趙王更是心焦,韓趙魏三國均是缺糧,難不成真要向楚國借糧?又不知楚國要多高的回報了。
  而,趙穆因為“誣陷”烏家堡私通秦國,被趙王疑心。又身陷亂趙流言,日子實在不好過。
  此時他也聽說了趙盤治蝗的“狂言”,恥笑的同時,又感歎,如果真有治蝗之法就真能救自己一把了。
  
                  嶄露頭角
  關中蝗災、三晉蝗災、燕齊欠收,天下眾人的眼光朝向了南方的楚國。
  楚國國舅李園的車架前呼後擁,疾馳在馳道上,榮歸故里,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世間花。
  春申君被生死相托過的楚王猜忌冷落,而自己終於通過妹妹,擺脫了家臣的身份,而成了楚國重臣!楚王的心腹。
  春申君?
  李園菱花般的唇,沒有溫度地勾了勾。
  “大夫,前方就是趙國南界樂平城了。”劍客羊師是他新收的劍師,自認是天下一等一的好手,即便是春申君身邊也不可多得。
  李園眯著眼睛,眺望了不遠處的小土城,放鬆了身體道:“不必進城,直接轉道邯鄲。”
  雖然不得不承認這樂平城周圍的馳道可算得上是列國最好的了。
  碎石子鋪地,想來雨後也不會泥濘。(現在是大旱,但總會下雨的吧)
  兩旁是磚疊放的路牙,碎石便不會被沖散。
  而路牙後是兩排果實累累葉子繁茂的大樹,如此一來,行人即便是在黑夜中,也不會走錯路。
  是好心思。
  只不過,那樂平城實在經營得寒磣。
  其實李園並不知道,趙雅根本沒花心思在城牆上。
  要知道,在未來,城池完全沒必要。就那個樂平城,頂多就算是一環,將來要是二環、三環,豈不得拆牆?
  而且自從灰胡被殺,四周馬匪也消失一空。想來信陵君忙於魏國內鬥也無暇顧及國外的事情了吧。韓趙魏三國通家之好,現在又都是抗秦第一線,自然不擔心會互相拆臺。
  由於趙雅的小市民心態,樂平城裡大街小巷,到處都是擺地攤的小販小商。對此趙盤抱怨不止,說是出行困難,跟趙雅溝通了幾次,讓府兵管管。
  趙雅倒是不許,城管什麼的,還是留給兩千年以後再誕生吧。至於趙盤,讓你出門就坐車?虎摸~乖,騎馬吧,還能鍛煉身體。
  此刻的樂平城,是歡樂的海洋。(這話大有運動會的氣魄)
  在這秋風送爽,金桔飄香的十月裡。樂平城迎來了一年一度的豐收。
  今年雖然因為大旱和蝗災,減收很多,不過由於在雅夫人和公子的帶領下,不僅學會了熬綠肥(其實就是人糞加草灰煮一煮的簡單綠肥),還防了蝗災。所以,大部分糧食還是保住了。
  於是在各平民、佃戶上繳了稅賦之後,趙雅在樂平城的主街道,排開了流水席。
  也算是了卻,她半年前第一次進城時的遺憾吧。
  趙盤雖不理解,但他一向喜歡熱鬧吃喝玩耍,倒是也很贊成。
  廣卻是很不贊成的,作為新上任的管家,他很清楚,趙雅手裡其實也沒有錢到請全城人吃飯的地步。
  趙雅道:“孟嘗君昔日曾‘狡兔三窟’,免了封地百姓的欠款。我們母子今日排流水席,也只是拾人牙慧。”
  廣與趙盤恍然。
  參加流水席的,說到底也多是樂平城市民,城外的農民還顧不上。
  主菜多是本地“特產”雞鴨,外搭一些趙雅“發明”的小吃,像什麼包子、饅頭、油餅、油條、燒餅、餛飩、水餃、麵條~~~~
  雅夫人府的廚子在街上站了一排,面前一口大鍋,翻著花樣做著各種眾人見都沒見過的吃食。
  “小二子,你那榨菜肉絲麵何味道?我這韭菜雞蛋面倒是好吃非常。”
  “三叔,原來這麵條竟有十幾種做法!”
  “娘,夫人府的東西真好吃。”
  “那都是貴人吃食,自然~~~”
  ~~~~~~~~~~~~~~~~~
  ~~~~~~~~~~~~~~~~
  “公子過來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只見趙盤著裝樸素,一手拎著酒罈子,另一手托著一個粗瓷碗,朝人群走過來。
  “鄉親們,本公子這是多年來第一次和大家迎接豐收。來,大傢伙幹一杯!”
  趙盤話音剛落,眾人均是興奮不已,從沒有貴人公子與自己等人喝過酒!
  趙盤看眾人喝了一碗,又道“這些年,我與母親一直在邯鄲,鄉親們在樂平辛苦了。”
  眾人一聽,均是想到了這些年的辛勞和無助。城主常年不在,又沒個主事的,樂平城越來越破敗。頓時被這話說得委屈心酸,又為今年的變化高興。
  一個人突然高叫道“公子長大了,咱們就有好日子過了!”這話說的沁人心脾。
  一下子,滿大街的人都跟著喊“公子大了,我們有好日子過了!”
  這半年,趙盤時常在封地各處跑來跑去,秉著一顆未成熟少男特有的“正義感”在打獵路上,不斷地“行俠仗義”。倒是很得民心。(趙雅吐糟:尼瑪做事的都是老娘,得名的倒是趙盤。果然康熙大麻子微服私訪夠戳老百姓萌點)
  而且,這次處處欠收,蝗災嚴重,唯有樂平城和茲城沒有出大亂子,便是眼前這個年未弱冠的俊朗公子所為。怎不叫他們感激涕零?可是一年的辛勞心血啊。
  一個從鄉下趕來賣糧食的老農,哆哆嗦嗦,跑過來,就要給趙盤磕頭趙盤被眾人捧得得意洋洋,倒也不在乎多一個少一個人給他磕頭,一時又康熙大麻子附身,彎腰攙起老農,“老人家,不必如此。本公子只不過做了自己的本分。”
  此話一出,又是一堆讚揚。身邊的侍從伴讀更是馬屁震山響。
  趙盤一直沒合攏嘴。一碗接一碗,從街頭喝到街尾。
  最後被人抬著回到寢室。
  還嘴裡嘟囔著:“大家客氣啦~~本公子~~哈哈~~”
  趙雅被他一身酒氣給熏得直躲,吩咐隨從服侍他,自己趕緊跑了。
  倒是沒聽見趙盤後面說的“娘~盤兒大了~你也有好日子過了”
  邯鄲。
  趙王宮。
  “大王,今年的糧食全完了啊。那楚國又趁機哄抬糧價,秦國能從巴蜀獲得糧食,燕齊雖欠收但也熬得過去。我三晉這可如何是好?”宗室善陽君憂心忡忡。
  趙王也是心急如焚,習慣性地問:“巨鹿侯,這可如何是好?”
  趙穆沉吟一番道:“如此災年,恐怕只能高價買糧了。錢沒了可以再賺,留得青山在,不怕~~~”
  話還沒說完,項少龍倒是搶嘴插話道:“大王,我恐怕你問他,他肯定這麼說。”
  “不怎麼說,難道你有辦法?”趙穆怒目而視。
  “大王,日前的流言,臣下等人俱以為真。”毛大夫率先跪倒。
  接著烏應元等人跪倒一片。
  殿上只趙穆連晉等人孤零零站著,好不協調。
  趙王也看向趙穆,一臉不信任,“巨鹿侯,你還有何話可說?!”
  烏應元與項少龍一起看向這個權臣,只要他被扳倒,嬴政母子便可以被救出來了。
  哪知趙穆卻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向趙王一禮,“恭喜大王。”
  “趙穆你瘋了麼?”有個大臣趁機痛打落水狗。
  趙王也是驚訝,“巨鹿侯這是何意?!”
  趙穆笑道:“下臣恭喜大王喜得一農耕良材。我趙地遭逢蝗災,各地失收,唯有樂平與茲城兩地,碩果得保。”
  “哦,竟有此等事?”趙王面色和緩。
  殿內也具是嗡嗡的議論聲。
  趙穆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從衣袖中取來一卷竹簡,“這是茲城城主范大夫的手書,稱此次豐收,全賴雅夫人之子趙盤。”
  趙王更是驚訝了,連忙讓貼身小太監接了竹簡來,嘴裡還嘟囔:“盤兒何時如此了得?”
  直到看了竹簡的內容,才哈哈大笑,“看來蒼天還是眷顧我趙國的。使我趙國人才濟濟不斷。”
  見趙王如此作態,定是不韙。反趙穆一派才面色尷尬地直起身來,恭賀道:“我趙國人才濟濟不斷。”
  烏應元目視項少龍:這茲城范大夫是趙穆走狗之一,自然不會漏消息給我們,而雅夫人原本也是趙穆的人。現如今,只能看事態。急不得了。
  方才痛打落水狗的小官更是把身體死死藏在柱子後面。(當然也是沒用,趙穆自會請他喝茶)
  “大王,這是趙盤日前的上書。上面寫了防蝗之法。”趙穆揮手,指示連晉把那三卷竹簡送上來。
  趙王咳了一下。這個沒看。當初也不知道這趙盤真有本事。
  趙穆卻是不依不饒,“此等關係社稷的大事,滿朝文武竟然不知。是否該問責丞相?”
  丞相正是開始發難的宗室善陽君。
  “你!”善陽君大怒,趙穆這小人!此等小子上書,有何人重視?大王都不曾翻閱,何況日理萬機的丞相?
  趙王見有臺階下,“不錯,善陽君,為何讓此等良策明珠蒙塵啊?”
  “大王莫要責怪丞相。善陽君年事已高,精力不濟,自然無暇顧及。”趙穆笑道。
  趙王看了看善陽君,果真是雞皮鶴髮,老朽不堪。關心道:“善陽君何不回家將養?”
  善陽君一口血差點沒吐出來。
  自己年紀大不是不知道,關鍵是大王您,實在讓人放心不下啊。
  本來就是拖著。此刻大王對自己年紀大的事上了心,以後必不斷提起,不如就此告老吧,免得被大王厭惡,以為自己貪戀權威。
  善陽君委頓下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年,“大王,老臣乞歸。”
  “大王不可!”烏應元要反對,卻被善陽君用眼神制止。
  趙王正好可以推卸責任,“丞相精力不濟,差點埋沒人才。看在你年老功高的份上,容你告老還鄉。”又吩咐趙穆,把趙盤招來,“寡人要好好封賞與他,至於這治蝗之策,除了農官任何人不得翻閱。”這可能是可以媲美《魯公密錄》的好東西。
  
                  重回邯鄲
  豐收後一場大雨,碾落青黃的葉子。
  霹靂啪啦的雨聲澆打在窗外已然枯萎的芭蕉樹上,激起一片清涼的水世界。
  想來別的乾涸地方已然期盼多時。
  趙雅在一個木頭盒子旁的凸出處,扭了幾圈。鬆手後,隨著那凸出處回轉,叮叮咚咚的樂響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般在房間中流淌。
  “夫人,製成了!”十七十九異口同聲驚喜道。好吧,這對雙胞胎一向喜歡異口同聲。
  匠人聽了,興奮地滿臉通紅,直搓著衣角在門檻處緊張地地望著趙雅的神色。
  趙雅含笑,招他進來。
  “賞。”
  十七把一塊金子放到匠人手上的時候,那匠人咚咚咚就給趙雅磕響頭。
  趙雅受了這禮,已然是波瀾無驚,不復初來乍到時的心懷不安。畢竟自己現在身處戰國,得到權利的同時,同樣也得付出義務。難道自己不受他們的禮,就可以避免在趙王面前下跪,在趙穆面前低三下四麼?
  揮揮手讓那個領了賞的匠人退下。與十七和十九一起嘰嘰喳喳圍著那木盒說話。
  正說著,那門外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個人,嘴裡還大喊:“娘!大王有旨,封盤兒做農官了!”
  趙雅一回頭,便看見招盤舉著一把竹簡,連連傘都不打,滿身滿臉是水地跑進來。
  “好,盤兒有出息!”趙雅大有老懷安慰之感。不過這個感覺是一瞬間,下一刻,又氣悶起來,自己現在的心態可真夠暮氣沉沉!要不得要不得!雖然身體是個十幾歲孩子的媽,但是靈魂可是個從來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的二十來歲的~~少女!
  對,自己還是少女!
  自己把趙盤只當弟弟!
  嗯!就是這樣。
  想到這裡,放下要給趙盤擦臉上水的事兒媽動作,把手絹扔給他自己擦。
  趙盤一愣,接過手絹,只拿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滿是不解地看向,上一刻還慈母光環籠罩的趙雅。
  趙雅被他瞧得心一愧,笑道:“盤兒,你看,這是我祝賀你找到工作的禮物。”
  十七、十九乖巧地捧上那個木盒子。
  趙盤本以為是什麼好東西,一瞧,卻是普通的木盒。甚至木質都不怎麼樣,更別提連個花紋都沒有。不過見趙雅一臉期待的樣子,心裡又高興起來,便要掰那木盒的縫隙,看看裡面究竟是什麼好東西。
  趙雅忙搶過來,親自給扭了開關,邊扭便道:“這是音樂盒,你聽。”說著鬆手,方才那大珠小珠落玉盤落玉盤的聲音又出現了。
  她以前總想著,為防項少龍這個穿越者,自己要儘量隱藏。可既然項少龍能夠為達到自己目的,不斷創造發明甚至提出奇談怪論,還獲得“新聖人”的讚譽。自己怎麼就不能利用未來的東西,來保護自己、改善生活呢?
  自己一個女孩子孤孤單單跑來這裡,又沒有主角光環,不是比項少龍更應該被寬容?其實她今日不僅找了工匠“發明”了音樂盒,連珍妮紡紗機都躺在自己家的庫房了。哪怕過兩天跑到項少龍跟前打算盤,她都敢。
  哪知趙盤卻是目光呆滯,倒退一步,嘴巴微張。
  “盤兒?”趙雅一急,難道嚇著他了?可剛才十七和十九也沒有反應如此過大。趙盤臉都白了。
  趙盤聞聲,把呆滯的目光移向趙雅的臉,半天不說話。
  “盤兒,你怎麼樣了?這個不是妖~~~”趙雅被趙盤嚇住了,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肩。趙盤的眼神讓她說不出的不安,就如同當初使用火藥一般。
  是了,自己刻意回避,又當著他的面對善柔撒謊說是煉丹藥的東西。一直等著他來問,可是呢,直到現在都沒有。
  “娘,我沒事。”趙盤卻是慢慢回過神來,眸子也清亮了,反手抱住趙雅,拍拍她的背,然後輕輕推開她,一臉好奇地盯著音樂盒笑問,“這小盒子,如何能無人彈奏而發出音樂?”
  見趙盤恢復過來,趙雅稍稍放下了點心,也笑了,“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說著掀開盒蓋,讓趙盤看裡面的凹凸不平的銅管,上面的凸起被反轉回倒的齒輪帶著,不斷觸碰到旁邊鑲著的銅梳子上的不同的齒,發出高低各異叮叮咚咚的聲音。
  趙盤睜大了眼睛,“原來如此。還道是如何神跡,原理竟如此簡單。”
  “哈哈,你剛剛被嚇得臉都白了~~現在又說簡單。”趙雅見趙盤馬後炮的先知模樣,嘲笑道。
  趙盤被這樣一擠兌,臉一紅,抱起音樂盒,用衣袖掩了,“不跟你說了。”蹭蹭走到門邊又掉過頭問:“那個,剛剛音樂是何樂曲?”
  趙雅答:“生日快樂。”
  趙盤“襖”了一聲,匆匆走了,嘴裡嘀咕,“今日剛正月初一了,我生日還早著,唱什麼生日歌?”(戰國時代各國曆法不同,有顓頊曆、黃帝曆、夏曆、殷曆、魯曆等。因為趙是三晉之一,又自古秦晉之好。想來因該和秦國一樣都是用顓頊曆的。顓頊曆的正月初一,就是現在的十月一號小長假第一天)
  應趙王召見,趙雅自是不敢怠慢,很快給趙盤收拾行裝,輕車簡從地踏上回邯鄲的路。
  本來趙雅也打算跟著去的,但趙盤說他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擔心趙雅安危,叫她安心呆在家裡萬事有他。
  其實趙雅聽得明白,一來他是擔心自己被趙穆糾纏,二來是怕她再次和男人不清不楚。
  不過既然人家不肯帶,自己又何必自討沒趣?
  便留了下來。
  說實話,這是趙雅第一次對趙盤生了氣。只是面上不顯罷了,依舊熱熱絡絡給趙盤張羅這張羅那,武士高手盡數給他帶走,家裡的錢帛只留下點周轉之用,其餘也是全給他裝上了。
  這下子,趙盤應該生活得很好了吧?
  “娘,盤兒走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操勞。我現在也有俸祿,可以供養你。”趙盤拉著趙雅的手,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好了,到了邯鄲,記住娘說的,不要與少原君王子嘉起爭執。凡事忍一步海闊天空。”趙雅又叫廣多看顧趙盤,末了對已經上車的趙盤說,“裕叟還在邯鄲城外的牛家村,娘在他那留了東西給你,你到了邯鄲後就跟他聯繫。”
  趙盤點點頭。只是為什麼娘不親自給自己,反而讓裕叟代勞?還有那裕叟不是回家養老了麼?怎麼又跑邯鄲去了?
  剛想問,趙雅卻是已經吩咐馬夫們開路了。
  一時間,人吼馬嘶,車輪滾滾,趙盤回頭望向趙雅,使勁揮了揮手,“娘,盤兒過陣子回來看你。”
  趙雅也沖他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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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後的風帶著泥土的腥味沾在人身上,多少有點涼氣。趙盤的車駕一時走遠了,習慣外出必戴幃帽的趙雅攏了攏面前飛揚的輕紗,便要離開回府。
  這兩天,樂平城的人原來越多,除了一些因災荒來乞食的災民,還有各地來的很多糧商。
  如此商機,趙雅怎能錯過?
  謀劃已久的樂平商場,看來可以提上日程了。至於那些災民,自己的作坊裡可缺人的很。
  突然,一個騎馬的家奴匆匆趕過來,被侍衛攔住後,道:“茲城家將叩見雅夫人。我家城主馬上就到,請夫人相見。”
  茲城城主?
  上次答應自己替趙盤向趙王上書表功,已經是還了這次抗災的人情。這下總不會是為死了的菊花來的吧?
  果不多時,急匆匆行馳過來一輛車駕。
  “雅夫人,公子盤可還沒走?”虛胖的范大夫從車上費力地爬下來,向趙雅一禮。
  趙雅回了一禮,看向范大夫,只見他白胖的臉上眉目尚算儒雅,只是青青的眼眶和蒼白的面色無不表示這位范大夫生活頗為糜爛頹廢。
  “盤兒已經上路了。有勞大夫相送。”
  “老夫不是來送公子盤的,”范大夫擦擦額角的虛汗,“侯爺有命,請夫人即刻回邯鄲,送公主出嫁魏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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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見面
  “趙倩公主?”
  “正是。侯爺請夫人到邯鄲以後,去侯府相見,到時必有一番交代。”范大夫擦了擦運動後不斷湧出的虛汗,說完這一番話後,推了趙雅虛禮,什麼到府上喝杯茶云云,匆匆趕回了茲城。
  趙雅想來,趙穆定是和電視劇中一樣,是利用原身趙雅與信陵君的關係,協助送嫁大將軍一起偷盜《魯公密錄》。
  不過說回來,趙國內除了自己,趙倩也再無其他女性宗族可以送嫁了。(之前說過,韓趙魏三國聯姻,公主除了趙雅,均嫁在國外。)
  如此,趙雅只得把“樂平商場”的計畫停下,那座三層高的樓,就改為“邸店”吧。離了自己,府裡那些管事幫客商寄賣,還是做得到的。
  隨後收拾了東西,帶了一大群作坊工徒,府裡僕從,浩浩蕩蕩地往邯鄲城去了。
  因為人多,且多是老弱,自是趕不上趙盤一行。趙雅便讓十七一匹快馬,先去給趙盤報信。自己等人慢慢而行。
  就這樣,慢騰騰趕到邯鄲城下時,已經是兩天后了。所幸一路平安無事。
  “夫人,城門被巨鹿候的人把守,任何人不得進城。”僕從停了馬車,匆匆回報。
  趙雅聽了回報,點點頭,掀開車窗簾子一看,果然城門外等著進城的人堵了滿滿當當。個別有急事的圍著侍衛求情不已,形狀十分可憐。便命十九前去問問到底發生何事。
  不一會十九就從前面探聽了消息後,一個蹬腿跳上了趙雅座駕。
  對於十七十九的武功,她曾也十分眼熱,但聽說這些功夫是她們花了十五年的日夜鍛煉才得,立馬歇了心思。
  “夫人,是趙穆為了迎接楚國國舅李園,擺下的大陣仗。已經關了兩個時辰的城門了。”
  他已經是國舅了麼?
  趙雅皺皺眉,看來就是趙穆不被項少龍整死,李園也不會讓他活幾年了。
  “我們暫時等等吧。讓大家都原地歇息喝些水,一會進了城,本夫人自會犒勞大家。”趙雅吩咐下去把車隊停靠一邊。底下人等,自然耐下性子。
  過了好一會,連坐在車中的趙雅都忍耐不住了,才聽有人高喊一聲:“來了!”
  瞬間四周歡聲雷動“來了來了!”
  “楚人的車子過了,咱們就能進城了!”
  接著吱嘎一聲,城門大開,一身華服的趙穆帶著連晉走了出來,俱是謙和威儀。
  楚人的車駕,黑漆雕花,裝飾著赤紅的頂棚,浩浩蕩蕩,從一片蒼黃的秋後大地遠處而來,仿若赤龍匍匐。
  城外百姓俱是為這遲來的開門,歡欣鼓舞,喧鬧不停,振聾發聵。
  這時,打頭陣、一身赤色鎧甲的楚人士兵分別向兩側轉身,停下。留出一條只夠一輛馬車而行的道來。
  當先緩緩駛來的馬車,最是豪奢高大。
  “趙國巨鹿候趙穆在此恭迎楚國國舅多時,還請相見。”趙穆快走了兩步迎上。
  趙穆的話音剛落,一直白玉般的手,纖長瑩潤,掀起赤紅的絲綢車簾,映出一個峨冠廣袖博帶的年輕人。
  冠玉般的臉上,眉目如畫,俊朗清秀,噙著淡漠的笑,於這奢華的馬車之上,俯視眾人,恍然仙人臨凡。
  “巨鹿候別來無恙。”語氣隨意,卻是如清流越過譙石般明晰、悠遠。
  頓時,人聲沸騰的四周一靜,俱是屏息凝視。
  “本候已備下薄酒,還請國舅賞臉。”趙穆見李園情緒並無浮動,暗想上次的冒犯,也算揭過了吧。
  李園輕輕彎了彎嫣紅的唇,眸子清涼一片,不說是也不說不是。仿佛沒聽到般,只靜靜看向路邊。
  趙穆心中一怒,真是小人得意!
  又不得不看向李園望去的方向,竟是雅夫人府標誌的馬車。當下心中有了計較。
  “沒想到國舅對雅夫人還有印象。只可惜夫人的公子昔日頑劣不堪管教,導致夫人自毀容貌替他贖罪。真是佳人再難得。”說罷,一臉可惜。
  李園聽了,眸子裡隱隱透出了點笑意。敲了敲車窗。
  一個僕從乖巧地快隨把踏腳掛上車,一手替李園攬了厚重的車簾。
  李園一俯身,走下車來,整個人沐浴在初秋溫良的太陽下,長身玉立。
  “這楚國國舅好生俊秀。”
  “如此君子,若能與之歡好一夕也不枉此生了。”
  “然也。”
  “~~~~~•”
  ~~~~~~
  趙雅在車中聽著周圍方才還突然靜下來的氛圍再次熙熙嚷嚷起來,還甚為開放大膽。
  她來戰國也有大半年了,因為頂著淫/婦的名頭,還以為這個時代該是多麼保守。沒想到這些平民女子竟然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大聲議論男子容貌,還YY與人歡好。莫非,自己這車停在了一群淫/娃/蕩/婦中間了麼?
  想到這裡,趙雅掀開窗簾,想看看這傳說中的淫/娃/蕩/婦都是些什麼模樣。誰知唰地一下剛拉開窗簾,便看到一張明淨雋秀的臉出現在面前,眼睛裡透著笑,一派閒適溫柔。
  趙雅不是沒見過李園,半年前在趙穆府裡的酒宴上,曾見過為春申君客卿的他,雖是英俊,卻總帶著一股說不明的晦暗。此刻不知是光線明亮的原因,還是事業更上一層樓,此刻的李園卻是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令人不可逼視的光華。
  趙雅以袖掩目。車廂裡一直黯淡,窗簾拉起一瞬間,陽光直泄,有些受不了。
  “夫人,園回來了。”李園第一句就把趙雅置於眾人焦點之中。
  語氣雖恭敬,但這話語實在曖昧。
  趙雅也不禁氣惱,她雖和李園在這半年內有過聯繫,也不過是為了販售茶葉,屬於普通業務往來。但,從沒有曖昧過!
  倒不是她自戀自傲,而是,人家李園從一開始就表現出對其利用為上。
  “聞國舅被楚王看重委以重任,真是恭喜國舅有機會一展胸中所長,為百姓造福。”漂亮話趙雅也是會說的。直接恭喜人家升官發財總比不過肯定其才華。特別是這種考裙帶關係上位的。
  果然李園眼裡的笑意更甚:“上次李園還未答謝夫人相送之恩。此番回鄉,園必有相報。”
  “哦,原來夫人與國舅有如此機緣。”趙穆本見李園丟下自己反而與趙雅那個無權無勢的賤/婦相談甚歡,早是怒氣滿懷。此刻一聽原是這番緣故,忽地一笑,陰測測地出聲。
  趙雅在心裡大罵李園不是東西,忘恩負義白眼狼。又不得不,起身,下了車來,向趙穆一禮:“見過侯爺。”
  趙穆還是第一次見蒙著面紗的趙雅,只見她目光清澈,眉眼明麗,姣好的輪廓在面紗掩映下若隱若現。倒是素雅好看。只不過想到這面紗下的臉上有條堪比蜈蚣的醜陋疤痕,就是面孔再嬌豔也如鯁在喉。
  冷了臉:“夫人多日不見,倒是與本候疏遠了。”意思是,你不過是我的一條狗,竟然敢瞞著我結交外臣。
  趙雅心沉了一沉,對李園更加怨懟,連忙說:“侯爺,此事事出突然,個中另有原因。聞侯爺相招詢問公主出嫁魏國一事,我便匆匆趕來,也順道向侯爺稟報此事。”拖一拖,等自己想好托詞。
  趙穆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李園倒是插了句:“家鄉百姓俱是在此等候本公子,甚為辛苦?不如現行進城再話。”
  此言一出,李園身邊的劍客羊師立刻大聲道:“公子時刻心系百姓,利為民所謀,令人佩服!”
  這下周圍百姓也沸騰起來。
  趙穆臉一黑,自己好歹是地主,倒讓這李園做好人!連忙吩咐連晉去讓手下開放城門。
  接著,趙穆李園講了一堆寒暄的話,仿若多年未見的好友。才如戀人狀挽手登上趙穆的車駕進城。
  臨別時,李園再三對趙雅另眼相看,言語中多有曖昧戀戀不捨之意。
  趙穆一面調笑一面目光發暗地在趙雅身上探尋。
  趙雅只顧神色如常,彬彬有禮對李園的話不予回應。
  李園想做什麼,趙雅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雖然自己也看趙穆不爽,但是以卵擊石,自問還是沒辦法做到的。李園此番做態,真真可惡!
  她猛地一跺腳。
  也不是這跺腳用力過猛,還是怎麼了。馬車拴著的馬突然嘶鳴一聲,就發狂般地向前沖。
  “啊~~”趙雅一驚,抱住車廂內唯一陪自己的十九。不顧她的掙扎,完全忘記了十九身負武功,該讓她去拉住馬車。
  馬車狂奔了好一會,把其餘夫人府的車輛人員全甩在了身後。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身手矯健地跳了上來,用力一拉,隨著,馬鳴一聲。
  車停了。
  趙雅和十九這才狼狽地坐起來。
  這時,男人拉開車門簾:“喂,你們沒事吧?”
  “沒事。多謝你了。”趙雅真心有些發窘。這頭髮淩亂,衣衫不整的。
  “參見雅夫人。”路邊另一個男人向自己行禮。
  趙雅有些眼熟,笑問:“原來是故人。”
  那人也是玲瓏之心,看趙雅這樣子就知道自己被忘卻了,但習慣於身份低下,倒也不以為杵:“烏家堡陶方見過雅夫人。”
  原來是他。
  那麼,趙雅一驚,這場景分外熟悉。
  “我叫項少龍。”拉住馬車的男人一抱拳,故作瀟灑地跳下馬車,帶著陶方絕塵而去,留下一個放蕩不羈的浪子背影。
  趙雅囧了。
  【電視劇上趙雅奉趙穆之命勾引項少龍,便是故意讓馬受驚,引項少龍出手。於是被烏廷芳當做情敵,趙盤誤會】此刻這一幕狗血地又上演了。
  趙雅萬分怨念,劇情如此強大,自己可得作出努力來,不能受命運擺佈!
  
                  項少龍此人
  “娘,聽說今日在街上馬受驚了。你沒事吧?”趙盤急匆匆跑出來,額頭上掛著幾顆汗珠,格外關切的樣子。
  “沒事,小麻煩。”趙雅看了眼馬腿上的剌痕,一時也想不通是誰做的手腳,轉過臉問趙盤:“怎麼我一路走來,園子裡的槐樹都被砍了?長那麼大,綠蔭蔭的多可惜。”
  趙盤臉色有些不自然,“盤兒前日剛到邯鄲,遇見一個方士,稱盤兒此番仕途若想順暢,就不能在家中種槐樹。”
  趙雅詫異了一下,又恍然,是了,現在雖有儒生,但大多數人都是極信神仙方士的,連趙王生病向來都更信賴巫醫。
  “子不語怪力亂神。”趙雅沒好氣地敲了趙盤額頭一下,見他抱著頭誇張地大口吸氣喊疼,也不由笑了:“讀了大半年的書,倒是跟村夫愚婦一般聽風就是雨。那方士指不定就是騙你錢財。”
  趙盤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頂嘴。
  趙雅又問他見過裕叟沒有。
  趙盤點點頭,從衣袖裡掏了好一會,摸出個白玉戒指:“裕叟不知怎地,跟啞大叔在一起時間久了,也不說話,只把這個交給孩兒,就趕孩兒走。真是個老殺才。”
  趙雅沒想到這裕叟不中用到這種地步,就是撒個小謊,騙騙小孩而已,用得著這樣麼。還得自己來。
  吩咐正和十七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的十九,拿來了一捆紅繩,接過趙盤手上的戒指,穿起來,然後踮起腳,往趙盤脖子裡一掛。
  系紅繩的時候才驀然發覺,趙盤這小子又長高了,而自己這般踮著腳雙手環著他脖子系紅繩,跟擁抱他別無二致。而趙盤此刻身體也繃直了,繃得趙雅都感覺到他的緊張。
  趙雅心中暗暗自惱,怎麼連如此大媽的動作竟然做的如此行雲流水!莫非有一天自己會化身棒子國老太婆,以掐少男PP為樂?
  三下五除二,胡亂系了個死結,輕咳一聲,看著一臉古怪神色的趙盤,“這個是,是你爹年輕時候的東西。這回給了你。你好好收著。”
  趙盤摸了摸脖子裡的白玉戒指,笑了笑,“娘送了盤兒這許多東西,盤兒也有送娘的。”說著,一把握起趙雅的手就往後面跑,“娘,快點。”
  一臉燦爛,青春洋溢。
  羡慕死沒幾下就氣喘吁吁,直揉長期缺乏鍛煉的老胳膊老腿的趙雅。
  一路狂奔卻是被趙盤拉到後花園來了。原本這花園裡除了假山池塘亭子,還有些花草。在清明節前就被硫磺兌開水給澆過之後,寸草不生。現在都被趙盤種上了桃樹。一大片桃木,可以想像春天該是怎樣一番桃花源記的景象。
  “你回家這幾天就來當園丁啊?”趙雅沒好氣,拖自己跑了半天就是來看這個。不是春天,看不到桃花。又是新栽桃樹,結不了果子。有什麼好看的。
  “是啊,娘,你不是說喜歡吃桃子麼。盤兒特地為您種的。”
  原以為他穩重了成熟了,還不過是個胡搞的孩子。
  趙雅很無奈地看著一臉討喜就差搖尾巴的趙盤。
  正說著,十七急急趕過來一禮,“夫人,公子,大王今晚在宮中設宴款待楚國國舅李園,請夫人和公子也去宮中赴宴。”
  趙盤和趙雅對視一眼,紛紛皺起眉頭。
  李園此次來趙國本就是私人事務的祭祖,並非國事來往。趙王即便是看重他,也頂多是私人宴請。如今連自己母子也邀請,想必是大排筵席了。怎會如此大動真章?
  “既然大王有旨,我們還是快些準備,及早入宮吧。”趙雅這一路行來,風塵僕僕,回到家又被趙盤拽著東跑西顛看他的無聊把戲。此刻真是又累又乏,還有點髒。
  趙雅急急忙忙去沐浴休息,趙盤卻看著她的背影,有些陰鬱。
  “公子?”一個方士模樣的人走了過來。
  “廢物,一點用都沒有!”趙盤發火,“昨天本公子如何對待那個小人的,你最清楚。如果膽敢騙本公子,本公子一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方士脖子一縮,自是記起昨天那個被公子盤踢進糞池到現在還沒放出來的倒楣蛋是誰了。不就是自告奮勇替公子盤教訓那個,在酒館多管閒事“欺負”公子的項少龍失敗了麼。
  可人家是烏家堡一等一的家將,自己等人不過是混飯吃的烏合之眾。偏這公子盤年紀不大,心氣兒高,自以為是孟嘗君第二,也學人招起門客來。還指望門客都是些能人異士。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能有多大作為,能找到什麼樣的人跟隨?還不就是雞鳴狗盜之徒麼?
  “公子,在下還有一策。”方士眼珠一轉,湊到趙盤耳邊嘀嘀咕咕幾句。趙盤這才面容和緩,點了點頭。
  趙王宮。
  秋日曠遠的天空。
  夕陽一道殘血般得雲霞。
  “公主,天下沒有不疼愛女兒的爹。你只要鼓起勇氣,跟大王說不想嫁給魏國太子,他一定會答應的。”烏廷芳看著趙倩,恨鐵不成鋼,“如公主不敢開口,廷芳願代公主去說。”
  此時,雖然沒有趙雅這個姑姑作為項少龍和趙倩勾搭的媒介,但是通過上次項少龍第一次見趙王找廁所的機緣巧合,趙倩深深對這樣一枚與眾不同的男子種下情根。
  心裡有了人,便不再願意嫁到魏國去。
  趙倩雖不受寵,但為了心愛的人,還是願意去試試。
  烏廷芳與趙倩兩人匆匆趕去找趙王,卻聽太監稟報說,“大王正與巨鹿侯、雅夫人商議要事。”
  烏廷芳道:“趙穆與趙雅那一對狗男女,能有什麼要緊事?左右不過是害人罷了。”便建議趙倩與自己前去偷聽。
  果不其然。
  “大王,此次若非李園那廝說漏了嘴,本侯也不知那<魯公密錄>在信陵君手中。恭喜大王。”趙穆的聲音。
  “哈哈哈,果然寡人是有福之人。巨鹿侯有功。”趙王很高興,“這次還要看夫人的了,送公主出嫁魏國是假,偷盜密錄是真。此行必然十分兇險,不過有王妹出馬,寡人便放心了。”
  趙雅內心波濤洶湧。在電視劇中,趙穆為得到<魯公密錄>獻給楚國春申君,以趙盤為人質,威脅趙雅。而趙雅本是受命于趙王,自然不肯交出密錄給趙穆這個禽獸,最後用計騙得趙盤釋放,卻被趙穆命手下輪女幹致死。
  想到這裡,趙雅不由看向趙穆。
  那一副與趙王君臣相得的中正模樣,真是令人作嘔。
  趙穆感受到一道怨毒的目光,不由轉頭看去,卻是趙雅含笑答應的眼睛。
  暗笑自己敏感,笑問:“聽聞今日入城時,夫人與烏家堡人有過接觸。不知夫人對項少龍此人如何看待。”
  聽了這句,趙雅抬頭,看向趙穆,那馬腿上的刺痕是他做的!
  怎麼讓自己和項少龍結下私人情誼,以便出其不意下手毒殺?
  趙王也感興趣了,“王妹你一向看人極准,那項少俠寡人也極是欣賞。”
  趙雅淡淡一笑:“王兄,不知此次送嫁大將軍是否就是這位項少俠呢?”
  趙穆趁趙王欲答之前先道:“送嫁大將軍人選尚未確定,不過本侯與大王傾向于此人。”
  趙雅見趙王對趙穆的搶話也不無不滿,暗歎趙穆深得聖眷。又聽趙穆屬意項少龍送嫁,自是知道魏國一行實是兇險異常。
  不過,這不關自己的事,雖然項少龍也是穿越者。但趙雅自認和他只是陌生人,死道友不死貧道吧。更何況,電視劇中,趙雅寧願受盡折磨也要交給趙王,交給趙國的<魯公密錄>,卻所托非人,被項少龍帶去了秦國。使秦國兵甲犀利,不過數年便滅了趙國。
  這樣的人只為了自己又何曾考慮過昔日對他有情的女子呢?
  而自己對項少龍更沒有什麼感情,自然~~~
  趙雅道:“項少龍此人,年逾三旬,面白無須,大奸似忠。”
  趙王眼睛一瞪,卻聽她繼續講道:“然其有偏才。明君用之才,昏君用其德。”
  趙穆仿佛打了雞血,陳懇道:“夫人說的極是。項少龍已年逾三旬,又非閹人,卻不蓄須。便是北地胡人,南方蠻子亦無此習俗。實在來歷可疑,居心叵測。”說著滿意地看了趙雅一眼。
  聽到這裡,烏廷芳坐不住了,便要闖進去理論。趙倩雖心神俱傷,被父王的利用傷透了心,但到底是自小在宮廷長大,還是比烏廷芳這個嬌養大小姐穩重,死死拉住了她。
  烏廷芳出來之後,恨聲道:“虧我以為雅夫人這個淫/婦已經毀容改過自新,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蛇蠍心腸。那個壞蛋竟然還猶不自知,在我面前屢次稱讚與她!”當下也不管傷心欲絕的趙倩,匆匆離開王宮,打定主意要回去與項少龍好好理論一番。
  
                  心上人
  與趙王、趙穆密談完畢,婉拒了趙穆一同前往大殿筵席的建議。趙雅可不想又和趙盤發生什麼不和諧。
  正巧遇見趙倩與另一個公主,便和她們作伴。
  趙盤獨自一人坐在右手邊第一排中間的位置。這個位置是按趙雅的份位排的,因為母子的關係,趙盤應當坐在趙雅的後側。
  “趙盤,怎麼一個人在這喝悶酒啊?”死對頭少原君趙德正好坐在側對面。
  趙盤記得答應過趙雅少和趙德他們來往,也不理他,裝作欣賞歌舞。
  “少原君,公子盤是今非昔比了。誰人不知他如今是父王欽命的農官,治蝗之策便是出自他手呢。別說你這個區區的少原君。就是我堂堂太子也不在他眼裡啊。”太子趙嘉嘖嘖道。
  “太子,我並不是~”趙盤急急辯解,趙嘉卻打斷了他的話,“好了趙盤,本太子可不是少原君,沒那麼好脾氣與你廢話。”
  少原君趙德聽了,得意向趙盤一笑。
  趙盤憤恨掉轉頭,正好看到趙穆的位子還是空的。而娘剛才也出去了,不會~吧?
  正驚疑著,趙德那尖酸刻薄的聲音又傳了來:“太子,你看趙盤是不是在想,為何他娘和巨鹿侯出去到現在了還不回來?哈哈~”笑得很淫/蕩。
  “呵呵。有這麼一個淫/蕩的姑姑真丟人,臉都毀了還不忘勾三搭四。”
  “少原君!”趙盤低吼,雙目狠狠瞪向趙德。
  趙德卻更得意了,“太子覺得丟人是因為雅夫人勾三搭四,沒有給你帶來好處。而趙盤就不同了,不僅有那麼多乾爹義父照顧,而且還未加冠就已經是大夫軼的農官了。”
  太子趙嘉聽了更是低頭悶笑。
  趙盤這下明白了,這兩個紈?是嫉妒自己有才能,嫉妒自己被大王封官,而他們自己卻還只是遊手好閒。
  便道:“咦?為何平原夫人沒有來赴宴?莫非在家中另有娛樂?”
  “我娘身體不舒服~”少原君一愣,“趙盤你什麼意思?”
  趙盤嘴角一勾,繼續喝酒欣賞歌舞。
  趙德怒從中來,便要起身與趙盤打一架。太子趙嘉倒也不拉,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卻在這時,一身赤紅底金描鳳紋鑲黑邊錦袍的李園出現在殿外。
  楚人的服飾向來好寬大奢靡,廣袖博帶峨冠,襯得意氣風發的李園格外氣勢恢宏。
  已經走到殿中正欲與趙盤打一架的趙德不僅也被鎮住了,呆呆站在那裡。
  殿內靜了一下,又複吵鬧起來。
  不僅歌舞伎更加賣力演出,連貴婦貴女們也竊竊私語起來。
  “大王駕到!”太監尖著嗓子喊道。
  此刻殿中杵著的趙德狠狠往趙盤瞪了一眼,無奈退了回去。
  趙王拖著肥胖的身軀,與趙穆緩緩走進殿來。宣佈招待楚國國舅的宴會開始。
  見趙穆與趙王在一起,趙盤輕舒了口氣,接著回瞪了趙德一眼。
  宴會繼續,趙王與李園客套幾句,對方也沒有討好奉承的心思,於是講了幾句,趙王也沒了興致,便於趙穆說自己要回後宮。
  趙穆卻道:“聞名列國的鳳菲姑娘待會要為大王獻舞,大王莫要傷了美人心啊。”
  鳳菲雖是歌舞伎,但其出身貴族,相貌才華出眾,在列國間十分著名。但是又潔身自好,讓這些個權貴甚是傾心欲得。
  趙王喜道:“啊哈,鳳菲姑娘到我趙國來了,寡人可要好好招待她。”
  這時趙雅、趙倩以及另一個不知名得公主姍姍來遲。
  趙雅到趙盤旁邊做好,見那個公主與趙倩去了晶王后那,有些奇怪。按說趙倩如今是魏國太子未婚妻,夠身份坐于上席,只另一個公主卻好生奇怪。
  不過,她又沒有趙雅原身的記憶,剛才不便相詢,只得把疑惑按下。
  “娘,鳳菲姑娘來了。”趙盤拉了拉趙雅的袖子。疑惑地順著她的眼光看到那個公主,“她?”無聲輕笑了下。
  “笑什麼?”
  正說著,四個翠綠色輕紗衣裙的舞女甩開水袖,扭動著蛇一樣的舞步踏歌而來。
  輕紗曼曼,青春鮮嫩的腰肢,柔美的臉龐,營造出一種煙霧繚繞的江南春曉。
  趙盤顧不上回答趙雅的疑問,直勾勾伸長脖子盯著殿外。
  趙雅沒想到趙盤小小年紀,竟如此好色。有些好笑,不過想到後世追女明星的也就不覺得怎麼樣了。而且整個大殿所有男人都跟趙盤一樣,死盯著殿外那個鵝黃色的身影。
  鳳菲也是薄衫,鵝黃色輕紗隱隱顯露出白嫩圓滑的胳膊與小腿。白底薑黃團花的錦構成了舞衣的主體部分。
  嚴謹與輕盈,和諧共生,端莊嫋娜。
  隨著鳳菲嫋嫋婷婷的進場,先前的四個翠衣舞姬原地飛快地轉了兩圈,跪倒撲地,八條水袖齊齊甩出,仿若春日迎風翠柳。
  而那一襲黃衫的鳳菲便是黃鶯了。
  “兩隻黃鸝鳴翠柳~~”一個男聲響起。
  本來沉浸在歌舞中的人們齊齊愣了一下,轉向發聲那人。鳳菲也抿了唇看向那人,“蒙公子誇讚,鳳菲不敢當,不過敢問公子,此話何解?”
  趙雅不用猜也知道是項少龍了。
  一轉頭,果然見一臉賭氣之色的烏廷芳身邊的項少龍,大咧咧站了起來。羅裡吧嗦地講起鳳菲的歌舞表現的是怎樣一個藝術氣氛,讓自己身臨其境,春日春光無限好,唐詩三百首~~~~~balabalabalabalabalabala~~~~
  “項少龍此人真是討厭!”趙盤沒來由插了一句。
  趙雅好笑:“吃醋了?”
  “何為吃醋?”趙盤疑惑。
  “呃~~~我是說你嫉妒項少龍得到鳳菲姑娘的青眼相待吧?”
  “哼,不過一小丑爾。”
  見趙盤這樣,趙雅鬼使神差說道:“你是不是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
  話音一落,見趙盤的黑臉成了黑紅,活像青藏高原上的藏民。不由咯咯笑起來。
  趙盤惱羞成怒,又不能說什麼,伸手搶過趙雅手裡正吃得開心的果子塞到嘴裡,示威性地向她挑了眉毛,咽了下去。
  趙雅傻了。
  這果子挺酸的,挺多口水的~~~~~~
  項少龍的主場插曲結束,宴會繼續,趙王特地為鳳菲設了個好位置,便是趙雅座位的旁邊,離王座很近。
  鳳菲倒是在各種場合周旋慣了的,倒也不矯情,坐下後,向左右微笑示意,便對著最上首的李園舉杯道:“李公子經年不見,鳳菲甚是想念呢。”
  這話,若是趙雅等人說來,便是淫/聲/浪/語。但是在鳳菲這種女子嘴裡,便是風情萬種,嬌滴滴的聲音,連趙雅這樣的女子都有些心神蕩漾,更別提趙王等一干大小男人了。
  “想不到,國舅與鳳菲姑娘也是舊識。“趙王有些羡慕嫉妒恨了,酸酸道。
  李園一笑,如千畝桃花灼灼,萬塘垂柳煙靄。
  “鳳菲姑娘抬愛。”玉石相擊的聲音卻是冷漠的意味。
  鳳菲倒不以為杵,眨巴眨巴如扇子般的睫毛,眼神哀憐,瞬間似有水樣的東西閃爍。
  趙王看美人這樣的神傷,恨不得拉進懷裡好好溫存一番,但顧及鳳菲粉絲遍佈諸侯,倒也不敢造次,反而呵斥李園:“國舅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吧,怎麼能對鳳菲姑娘說這樣的話。”
  李園沒有溫度地笑了笑。不答話。
  趙王趁機對鳳菲好一頓勸慰。
  趙穆看氣氛有些不對,連忙叫太監上菜。
  小太監們端著菜品早就恭候在殿外兩側,等著了。聽了這話,連忙把菜交由宮娥們,由她們魚貫而進,柔柔輕輕地給諸位貴人上菜。
  新一輪的歌舞也重新開始。
  菜品多是些牛羊肉以及一些雞鴨魚類。蔬菜並不多見。趙雅秉著不懂不問的原則,捏了雞翅膀,撩起面紗下擺就啃。
  隱隱聽到後面項少龍在說什麼“筷子”“刀叉”“西方”。
  正聽著,趙盤來了一句:“這項少龍只會誘騙無知少女,打擾別人用餐。真是討厭。”
  趙雅看他,不會是喜歡上烏廷芳了吧?可剛才對鳳菲也挺有興趣的。
  正胡思亂想,胡吃亂喝著,突然看趙王急急下了王座,跑到鳳菲座前,滿臉焦急痛心,又不敢下手的模樣。
  而鳳菲卻是嚶嚶哭泣,美目漣漣對著李園。
  “奴家不求名分,只求能陪伴公子左右。”鳳菲低泣。
  這是戰國版“回家的誘惑”?趙雅想,看向李園。
  趙王痛心道:“國舅如此佳人,你就應了吧。”趙穆卻暗自好笑,這鳳菲可是不好摘的花。
  李園還是一副從容的表情:“多謝抬愛,只是李園有了心上人,恕不能答應姑娘。”
  鳳菲一愣:“可能告知是何人?”
  趙雅低飲清酒,沒想到,李園對琴清還真是一片癡情,送上門的美女都不要。是吧,是琴清吧,電視劇是這麼演的。
  突然見趙盤霍地一聲站了起來,臉色鐵青。
  “怎麼了?”趙雅嚇了一跳,卻被趙盤用力拽在了身後。差點摔在地上。
  再抬頭一看卻是長身玉立的李園,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幾案面前,笑得風華絕代。
  突然覺得自己抓著雞翅膀,滿手油的樣子很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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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何用心
  隨著李園的止步,大殿上寂靜一片,全部關注到這裡。鳳菲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一旁撫慰她的趙王也驚疑重重。
  “你?!”趙盤死盯著李園低吼,蘊含警告。
  趙雅一時也愣了,這是怎麼個情況?李園這是什麼意思?
  李園越過趙盤,含笑看了看趙雅,旋即轉身大步流星地回到了位上。什麼也沒說,什麼也說明了。
  當下,大殿上議論聲轟地嗡嗡四起。
  趙牧黑著臉繼續活躍氣氛,又叫了歌舞奏樂。但眼睛不斷在閑坐飲酒的李園和驚疑不定的趙雅臉上來回看過。
  趙雅暗地咬碎了銀牙,這個李園每次一都如此故意,可偏偏每次自己都無法辯白。怎麼說?拒絕?人家李園就朝你笑了笑,什麼都沒出說出口,你決絕什麼啊?
  手腕被趙盤握得生疼,到現在都不放手,她一邊理解趙盤的心思,同時一邊狠狠瞪了始作俑者李園一眼。
  而對方收到這樣的訊息,卻是連趙王的問話都不及時回答,而是先邪促地朝她擠擠眼,甚是寵溺。
  落在其他人眼裡可是理解為郎情妾意。
  趙盤也如是想,在樂平城的時候,就發現他們有過來往,便出身跪倒奏請讓他們母子先離開。
  趙王剛說兩句客套挽留話,什麼宴會不僅是為接待楚國國舅,也是為他們母子二人洗塵。又是,寡人與王妹長久不見云云。
  趙穆便道:“雅夫人今日剛到邯鄲,盤兒又有了官身,想必有很多話要說。大王就成全他們吧。”
  趙王本就客套客套,便順水推舟答應了。
  出了王宮,趙盤便將手裡握著的趙雅的手一甩,自顧跳上馬車,一身不吭。
  趙雅也是冤枉,心裡把李園十八代女性親屬罵了個遍,然後爬上馬車腆著臉去哄趙盤。
  趙盤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不理不睬,任她好賴話說盡都沒用。
  趙雅也氣了,尼瑪死小子,老娘才是被破壞名譽的人,該被安慰的是老娘好吧?你倒好還給老娘添堵!
  便也掉過頭,不理趙盤。
  秋夜,風涼涼的,一路吹來,呼呼的聲音與咕嚕咕嚕的車輪聲,格外寂靜。
  趙雅也覺得涼涼的,尤其是臉上,風吹來還有點疼。
  自己莫名其妙地從那個月租1000塊的破房子,穿到戰國來也有大半年了。從清明到國慶日,卻是這輩子活得最辛苦的。
  無端端穿越成了淫/婦,老了十歲不說,還多了個叛逆兒子。先是被趙穆那個禽獸性騷擾,離開的路上差點又中了馬賊灰胡的圈套,還殺了人。好容易幫兒子弄到了官職,封地也經營得有聲有色,現在又被李園搞的有理說不清。
  就連趙盤這個死小子也來氣人!
  就算真跟別人有感情,又怎麼樣要你個死小子來管?姐姐我剛二十多,連個正兒八經的戀愛都沒談過。難不成做了你媽,一輩子都要守寡?
  我~~趙雅委屈地想,我還是處女來的~~~~~
  趙盤這一路被涼風吹了會,也清醒了,消了點氣。便想要找趙雅問清楚。
  “那個~~~”趙盤輕咳一聲,嘴裡有話又不知怎麼問,畢竟是自己親娘。一時間停頓下來。黑燈瞎火中依稀看到趙雅扭過身子的輪廓。
  趙盤心裡有些異樣,這個~~是生氣了?
  娘以前不是沒生過氣,可這樣彆扭的從來沒有過。
  看趙雅低著頭,肩肩膀一聳一聳的,趙盤不覺心虛頭大了。
  “娘?”試探地喊了一聲。
  趙雅不理他。
  趙盤心更虛了,遲疑地伸手去拉她衣袖,“娘,你怎麼了?”
  趙雅心裡全是火跟委屈,用力一掙,把袖子從他手裡拽了出來。
  這下趙盤確定了,娘很生氣。是生自己的氣。
  ??坐在一邊,又不敢上前問她。只好呆坐著。想了一會,又覺得自己沒錯,平原夫人能夠為平原君守寡,趙德沒少在自己面前炫耀。而且李園那個傢伙與趙穆是一丘之貉,要自己喊他爹,做夢!
  “那些男人不論是誰,我都不答應!”
  便複又扭過頭,繼續生悶氣。
  趙雅趙盤互相背對背生氣,直到下車。
  火光一照,趙盤看見趙雅眼圈紅紅的,心中雖氣,但又心疼心虛,便遲疑了一下想去示好。
  話還沒開口,趙雅卻用這一雙兔子般的眼,白了他一眼,扶著十七十九當先一步進了府。
  趙盤傻傻地看著她的背影,問道:“怎麼這樣?”
  “公子,發生什麼事了?”管家廣問道。
  看著疑惑的廣,趙盤欲言又止,“無事。”說罷匆匆回了房。
  進了房門,翻箱倒櫃一番,找到個符咒。想想方士的話,趙盤猶豫了一下,還是點火燒了這符咒,燒出的灰混著茶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趙雅自進了門用了些茶水,去了方才在王宮吃的油膩。又就著油燈寫小說。
  沒錯,經過剛才的馬車中的想法,趙雅萬分感到了現實。之前她總想著把趙盤找個前程,然後自己靠著他繼續當宅女。可方才趙盤的態度已經明確告訴她,他只想讓她一輩子守寡。
  做夢!
  趙雅惡狠狠地把好好的清水小白文,筆鋒一轉開始寫肉戲。
  主角:趙盤、項少龍寫完了酣暢淋漓的一場肉搏大戰,趙雅忽地回想起來,電視劇裡,趙盤不是還想讓項少龍做他繼父,還說什麼“我娘如此聲名狼藉”怕配不上項少龍的麼?怎麼到自己這裡就得守寡了呢?
  臭小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把竹簡扔進一旁的水桶裡,墨蹟逐漸擴散開來。
  因為節約的關係,府裡寫過字的竹簡,用完沒用的全用水洗了,曬乾再當新的用。
  “你們在這等著。”趙雅吩咐完十七十九在門外,獨自一人進了內室準備沐浴。
  她來了戰國這麼久,還是習慣一個人洗澡。之前為防懷疑,還讓原來的貼身侍婢小容進來。現在十七十九都是自己人,自然不必擔心。
  關好門,脫去外裳,正準備脫剩下薄如蟬翼的內單,突地腰被人摟住,接著身體落入一個寬厚男人的懷裡。
  “啊唔~”剛想大叫的趙雅嘴被來人的手捂住。趙雅驚慌地大力掙扎,希望弄出動靜,外面十七十九不是吃素的。
  “是本候。”耳邊噴薄的熱氣癢癢的,卻讓趙雅打了個激靈,也不敢再動了。
  來人滿意地放開她。
  “參見侯爺。”趙雅腿肚子直打突。
  “夫人,許久未見,倒是豔麗遠朝以前,只不過與本候倒是生疏了。”趙穆的話很是曖昧,眼神也是曖昧,不住地在趙雅臉上和幾乎半裸的身體上打轉。
  趙雅一驚,伸手摸上臉,暗叫糟糕,面紗因為要洗澡摘下了!
  感覺到趙穆熾熱的目光,趙雅的臉騰地漲紅了,便側身去拿掛在屏風上的外衣。卻是腰部一緊,被趙穆騰空抱起。
  “啊,侯,侯爺,你做什麼?”趙雅心慌意亂。
  “本候想夫人的身子,日夜煎熬。”趙穆咬著趙雅白嫩的脖子含糊地說著,喉嚨裡甚至發出舒服的喟歎。手上也毫不放鬆,一手繼續圈緊她的腰,讓她更加貼近自己,另一隻大手更是伸進了她內單之中,用力揉捏一隻滑軟的綿柔小丘。
  柔,軟,嫩,滑,香。不過半年不見,趙穆沒想到這個被自己玩膩的女人竟然不僅臉上的疤痕沒有了,而且更加水嫩年輕,肢體亦是更柔軟纖細。面對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趙穆混是忘了自己來的初衷,全身的血液瞬間集中在下腹,滿腦子只想和這個女人行顛鸞倒鳳之事。
  忽然,脖子一涼,尖刻的疼痛使他恢復了神智。
  卻是兩把長劍閃著寒鋒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雙手一僵,倒是放開了趙雅。
  趙雅跌坐在地上,卻是被嚇愣了。
  “夫人,這是何意?”趙穆面色暗沉,音色危險。
  架著長劍的十七和十九,俱是擔心問道:“夫人?夫人可還好?”
  趙雅聽了這話,才緩緩回過神,一時激憤交加,直起身來,一手護住衣襟,一手“啪”地甩了趙穆一巴掌。
  直把趙穆給打的一臉不可置信。
  趙雅還是不解氣,想直接把趙穆殺了,卻聽“夫人手下留情才是。”連晉從黑暗處拖著一把長劍走了出來。
  趙雅眼前一黑,難道剛才自己被趙穆~~他一直在此?
  趙穆更是大怒,“連晉還不把這兩個賤婢拿下?!”
  “是,侯爺。”連晉應聲而動,灰暗不明的燈光之下,只見寒光閃閃,衣袂翻飛,幔簾翻動。幾聲刀劍相擊聲後,十七十九便被擊倒在地,臉上身上都受了些傷。
  趙穆脫了困,便沉著臉走過來。
  趙雅心中又慌又怕,不住地後退,卻被趙穆一個跨步貼近,捉住一隻胳膊,一扯,甩在地上。
  “賤人!”趙穆喝罵。
  趙雅掙扎著爬起,看著面前怒火中燒的趙穆,咬了咬唇,喊道:“你們還不出來?國舅是怎麼吩咐你們的?”
  趙穆驚疑了一下,可好一會四周俱是平靜,便笑道:“娼/婦,此時裝神弄鬼,不如好好想想待會怎麼伺候本候,說不定本候能饒你一命。”
  趙雅焦急,五內具焚,莫非自己猜錯了?
  趙穆更是蹲下來,欲抓趙雅的頭髮。卻眼前一黑,跌倒下來。
  
                  李園的誠意
  隨著趙穆轟地一聲倒下,門外黑暗處走進來一個修長魁梧的身影。
  李園今晚在趙王宮中那番表示,以及之前在入城之時的對話,用意十分明顯。也是,自己從第一次與他相處,便毫不掩飾自己與趙穆並非一心。對於李園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睚眥必報之人,且不說他存心想取春申君而代之,更別提趙穆之前對他的殺意,單就拔去春申君在趙國的助理,想必這也是楚王熊完與他的既定政策。
  而自己,是身負豔名的王妹,對趙穆知之甚多,又不甘心任其擺佈。簡直是李園最佳的合作對象,或者說棋子。
  “夫人甚是聰慧,不知在下何處出了紕漏被夫人發現?”來人大跨步走近,路過連晉也不停頓,好似對這樣一個高手,並不介意。
  趙雅經歷了剛才種種驚險恐懼,見來人如此淡定,一派閒適、毫不在意、看戲的樣子,卻是發怒:“若非方才本夫人點出國舅,你豈不是要放任本夫人遭趙穆這狗賊毒手?”
  “夫人莫惱,在下奉了國舅之名保護夫人性命,至於其他的,不在在下職責之內。”來人說到這裡輕笑了下,“更何況,巨鹿侯與夫人關係匪淺~~~”
  “請慎言!”趙雅提高了聲音,“本夫人與國舅才是關係匪淺。”沒辦法,此刻已經和趙穆撕破臉了,只能先上李園的賊船再說。
  來人啞了聲,歪頭打量了下趙雅,不說話,動作中的譏誚十分明顯。
  趙雅這才驚覺,身上還是單衣,且經過方才的爭鬥,濺上了不少血跡和破損。好在方才一番打鬥,油燈盡滅。十七十九此刻也緩了些力氣,連忙幫趙雅整理衣服和頭髮。才又重新點了燈,侍立一旁。
  這才看清來人是羊師,李園的貼身劍客。
  趙雅心下有些詫異。她猜到會是李園的人,但並沒想到竟然是羊師。
  不過,早就料到李園本身就是一個劍道高手,否則半年前也不能輕易孤身一人從趙穆的天羅地網之中逃回楚國。如此身手還帶著羊師這樣的劍客,而且羊師只在入城之時露過一次面,今晚如此重要的宴會,李園都沒有帶他參加。卻原來,是為自己準備的。雖然李園的目的很明確,也很分明,但這份細緻和周到,卻是讓趙雅這個有意向合作的人,十分好感。
  既然知道羊師作為如此高超身手,定是有一番抱負,被李園派來保護一個女人,還是個名聲不怎麼樣的女人,必然有些怨氣。
  趙雅再憤憤不平又如何?人家到底是救了自己,而且又是別人的手下。雖然自己自忖對李園很有些用處,可打人家的狗,畢竟是不給臉,難免以後李園會心存不愉。
  “夫人,既然有如此宗師高手坐鎮,侯爺以後也不敢輕舉妄動。”連晉上前扛起昏了的趙穆,“連晉方才多有得罪,不過是聽命行事,還請夫人不要怪罪。”
  原來羊師是宗師級的劍客!
  趙雅看了一眼緘默不語的羊師,怪不得一副高傲紆尊降貴的樣子,這樣自己倒不好再發火了。
  “連少俠,”好吧項少龍都是少俠。反正自己既然已經不跟趙穆混,也就不是他同事了,不必巴結著喊什麼“連大爺”。
  “本夫人向來愛恨分明,冤有頭債有主。不會遷怒他人。”
  連晉喜道:“夫人果然有丈夫胸懷。連晉告退。”扛著趙穆匆匆走了。
  羊師這才又問了一遍:“夫人如何發現在下的?”
  趙雅指了指因打鬥,被連晉打破倒塌屏風內,一汪供洗澡之用的小水池。油燈灰暗不明中隱約可以看見,熱水冒著熱氣,煙霧繚繞。
  羊師不解,這樣的水池莫不成能映出自己影子,那也太玄乎了。
  趙雅道:“鄉下野人都知道,白天水是白的陸地是黑的。而晚上正好反過來,水是黑的,地卻是白的。所以不常走夜路的人往往會溺水而亡。”
  這點還是趙雅在後世,某天大霧,有名同學在校園裡溺水身亡後才知道的。該同學就是不知道這點,越是走進了小湖,越是往黑處走,以為那是陸地。卻是越走越遠,從淺淺的湖邊坡地,走進了水中央。害怕激動中更是方向感全無。
  而方才打鬥中,連晉滅掉了所有的燈,只有窗外的月光可以映射進來。今晚的月光很好,而內室卻是水池卻是白色的。可不正是因為窗外有人淩空看戲擋住了月光?
  羊師不由莞爾,“原來是這樣,倒是處處是門道呢。”
  又道:“連晉是個聰明人,在下一出手,他便知道非在下對手,所以未曾動手。”算是也解了趙雅一惑,互相答疑了。
  然後也不走,找了個地方跪坐下來,看著趙雅。
  趙雅一愣,這是什麼情況?自己現在又累又乏,侍女帶著傷。他大晚上不走賴在自己房裡做什麼?
  像是悟到什麼,立刻捂住領口,漲紅了臉怒?:“你和李園當本夫人是什麼人?若非是為逃趙穆如此對待,本夫人又怎會與你們聯手?”
  羊師一愣,見趙雅這樣,又明白了。騰地站了起來,像是收到了侮辱,拉長了臉:“在下已經有心愛的女人,在這裡等著,不過是讓夫人給在下安排住處。這段時間,在下可要常駐夫人府邸了。”
  趙雅這才眨巴眨巴眼,囧了一下,“那個,剛才。被趙穆那狗賊嚇住了,詞不達意。”站起身,“十七,你去到公子園中找個地方安置羊大爺。”
  “是,夫人。”
  這是,管家廣和一群侍衛才匆匆趕了來,擁堵在門口,看一個身型修長魁梧,相貌英威的男子大搖大擺從夫人房中出來,旁邊還跟著十七,樣子甚為恭謹。
  不由各個面色古怪。方才巨鹿侯和連晉不是剛出去麼,怎麼又走了一個陌生男子。
  “夫人?”聽到動靜的趙雅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之上,眾人立馬行禮。
  “你們來做什麼?”趙雅毫不客氣。自己養了這麼多白吃飯的,要不是李園派了人來,自己不得~~~方才因羊師傲慢而未發出的火氣,此刻正是一個出口。
  “小的們聽見打鬥聲。”廣猶猶豫豫開口。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趙雅就發作上了,“打鬥聲?聽見打鬥聲不進來保護主人,此刻都結束好一會了,才來問一句。如不是本夫人命大,你們是不是打算這時候過來收屍啊?”
  “小的不敢。”
  其間又有人小聲道:“那可是巨鹿侯啊。”
  巨鹿侯巨鹿侯!
  趙雅徹底被激怒了,今晚經歷的種種委屈、侮辱,猶如洪水般堵在心窩。
  拿著自己勤苦賺來的錢,吃著自己費心思搞出來的飯菜,臨了臨了,自己有難,一個個幹看著,“你們究竟是趙穆的下人,還是本夫人的?”
  眾人見趙雅如此形容,具是有些畏懼,夫人怕是真生氣了。新上任的管家廣也是,愧疚。均是默不作聲。
  沒話說了?被自己說中了?
  除了羊師那樣的高手劍客,連這幫普通侍衛,甚至是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管家都是,看不起為孤兒寡母做事,一心想要往上爬?
  “好,本夫人就成全你們。十九把這些人領去巨鹿侯府,就說是本夫人給他的湯藥費。”果然說完,真有幾人喜色於形。
  趙雅冷笑,且不說項少龍等人,但是李園與自己便不會讓趙穆活得長久,這些人的下場~~~一拂袖轉身進了寢室。
  “夫人~~”廣看著趙雅的背影欲言又止,又望向十九。
  十九無奈道:“夫人很生氣。你別再火上澆油了,況且,最近夫人對你也不滿意。”
  廣很無力地只好轉身跟著眾人去收拾包袱。
  公子是夫人在樂平城交給自己的,可是,一路上公子卻總是神神秘秘結交些雞鳴狗盜之輩,不再與自己親近,實屬自己無能。
  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或許巨鹿侯府也是個機會?
  打發了十七十九退下療傷休息,料來自己與李園結盟,又有羊師坐鎮,不會有危險。趙雅安心地狂洗了澡,洗去趙穆的噁心感。臨休息前,才忍不住把趙盤罵了一頓。
  就是鬧彆扭,也不該不管自己媽有危險吧?
  迷迷糊糊睡了會就醒了。天還沒亮。估計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趙雅也不睡了,有心事也睡不好。
  披了件衣服,邊便去找趙盤。
  這段期間,總覺得趙盤神神秘秘的,與自己親近很多,親昵感卻是少了,趙雅說不上自己的感覺對不對。總覺得那裡怪怪的。
  一路上全是桃樹,不知道是時下季節不對,還是栽種技術不行,桃樹死了不少,在灰濛濛的早上,顯得有些詭秘。
  敲了敲門,沒人應。
  是了,做了人家媽大半年,也知道趙盤的習性,從來是睡著了地震都震不醒。
  莫非昨晚他早早睡了,沒聽見打鬥?
  倒是值夜的小廝揉著腥松的睡眼,走了來,“夫人。”
  “公子還睡著?”
  “是啊,公子昨晚一回來就睡了。”小廝像是想打哈欠,又顧及主人在面前,眯著眼鼓了嘴,模樣十分好笑。
  “這樣啊。”趙雅倒是欣慰不少,料趙盤也不是這樣無情無義,“他最近都睡得這樣早?”既然來了,就問問兒子平時狀況,免得被人砍出紕漏來。(無話:其實這妞就是想關心趙盤,但總怕自己事兒媽心態養成,找了藉口安慰自己呢。)
  “公子啊,最近總是從官署回來就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寢室,小的們也不給進。何時睡下的,小的們也不知。”小廝很老實。
  
                  叫你丫迷信!
  “其實公子不在房中。”一個鶴髮童顏,方士打扮的男子從一側房門中出來,朗聲道。
  趙雅皺著眉頭看向那人。
  小廝連忙介紹:“夫人,這是公子的門客徐福。”
  徐福?
  大名鼎鼎啊。
  趙雅看他這模樣笑了,怪不得騙得英明神武,三十多歲統一天下的秦始皇團團轉,這賣相著實好啊。
  不過,可惜後世有個苦逼女青年也有這個條件,她的名字叫白毛女。
  “方士也可以做門客?你有什麼本領?是知天文地理,通曉經濟世情?還是勇武過人,可於千軍之中直取敵將首級,抑或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徐福面對趙雅如此咄咄逼人,豆大的汗珠直冒。
  他原本還準備著如何回答例如:你究竟多大年紀。
  自己練熟了的“小的也記不清自己多大,只仿佛,見過家門前的鐵樹開過三次花。”
  卻沒想到對方卻對自己的特殊視而不見,倒讓他一時之間頗為尷尬。
  趙雅可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道:“原來是混吃騙喝的廢物,你們這些公子的近人也不知道看著點?!還不趕快把這礙眼的東西轟出去?”
  小廝們得了令,一擁而上,把徐福抓了個結結實實。這些小廝都是有今日沒來日的苦命人,誰還想長生不老一輩子苦逼啊?所以對沒法力的“仙人”徐福,一點敬畏也沒有。又礙著他平日裡仗著公子,對下人呼呼喝喝,此刻還不趁機又拖又拽?
  “夫人不怕公子回來與您生隙麼?”徐福被拉出院門,還伸了一條腿勾門墩,扯著嗓子喊。
  趙雅翻了他一個白眼,徑直推開趙盤的房門。
  裡面果然沒人。
  這時,十七匆匆跑來,“夫人,有三封請帖。”
  “說。”趙雅將趙盤平日放在桌上蒙塵的圍棋打開,置於窗臺下的幾案上。
  “分別是楚國國舅邀請夫人明日郊外游湖,晶王后今晚在王宮設宴為夫人洗塵,還有烏家堡的項少龍在門外求見夫人。”
  項少龍?
  趙雅唇角一勾,“告訴他本夫人今日身體不適,讓他明日在郊外湖邊等候。”
  十七點點頭,兀自去門外通報項少龍。
  哪知自家公子早就在門口大街之上與來訪的項少龍言對上了。
  “項少龍,大清早上我家門口,莫非想拜倒在本公子門下做門客?本公子倒不吝惜賞你一碗飯吃。”趙盤一身廣袖博帶的褐色官服,扶劍而立,笑得很賤。
  項少龍倒是反唇相譏,絲毫沒考慮過面前這人是比他小了近二十歲孩子,“上次揍得你還不夠?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我今天來是問問你娘,你這般胡作非為,她要是不管,我可要管了。”
  “你!項少龍,你不過是烏家堡的一條狗,在本公子眼裡你連個屁都不是。想見我娘?哼,我娘可是王妹,你算什麼東西?!想見就見!”趙盤大怒。他上次與趙德在酒樓裡為了個姑娘大打出手,結果被“正義”的項少龍把自己與趙德一起給教訓了。
  之後自己使了門客,買了地痞流氓,把項少龍騙去郊外,想把他狠揍一頓再喂他□。沒想到,反倒是門客被塞進了糞池。連續兩次在他手裡吃癟,趙盤深感奇恥大辱。
  此刻見他竟然找上門來挑釁,要是被娘知道了~~
  “怎嘛?怕你娘罵你?讓你不學好。”項少龍得意洋洋地教訓,“除非你答應娶那位姑娘,否則我跟你想玩多久玩多久。”
  “你!”趙盤可不想娶那姑娘,不說身份了,而且自己根本對她沒意思,要不是給自己奉酒時被趙德強拉過去,掃自己面子,自己也不會動手動腳。
  “想動手?好啊,來啊!“項少龍左顛又晃擺出拳擊的動作。
  趙盤哪是肯忍的角色,向來是我行我素慣了,吩咐左右,“都給我上,砍他一刀,賞五兩金!”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左右紛紛嗷嗷交換著沖上前去。
  項少龍面無表情,沖正獰笑看著自己著的趙盤樹了個大拇指。然後拔出背後所負的木劍迎接趙盤隨從的左砍右殺。
  殺成一團。
  趙盤在一旁觀看戰局,看得興高采烈。
  可項少龍到底是墨家?子令元宗親傳弟子,不消片刻便從人群中脫開身來,便沖向趙盤,要擒賊先擒王。
  趙盤一驚,連忙遁走,邊走邊拔劍,可越急越拔不出。隨從見項少龍沖向公子,也連忙趕上圍追。
  就在項少龍抓上趙盤衣袖要動手的時候,一隻劍鋒□來,隔開了他。
  項少龍止住腳步,一看卻是一美貌少女。
  “唉,你護著他,他一輩子也長不大。”
  被護在身後的趙盤更是勃然大怒,剛要發作,卻聽身前的十七道:“我是奴婢,自然要擋在公子身前。就好比如果烏堡主有危險,項少俠必定擋住一樣。”
  表面上是解釋自己護主是職責,其實是把不可一世的項少龍比作和自己一樣的奴婢,告誡他不可囂張。
  項少龍住了手:“姑娘是?”
  十七正色道:“我是雅夫人的貼身侍婢。夫人今日身子不適,讓你明日去郊外湖邊等候。”
  項少龍心裡暗罵:身體不適到都見不了客,還能準備明天遊湖。真有你的!
  “那好。我明天肯定去。”說完,向趙盤擠擠眼,嬉皮笑臉地揚長而去。
  趙盤不忿項少龍的囂張,盯著他的背影,恨看了一眼。又對趙雅明日與他去郊外的事情,上火。匆匆往裡沖。
  “公子哪裡去啊?”
  “夫人呢?”趙盤沖進趙雅的寢室,卻是無人。
  “夫人在公子那等著你呢。”
  趙盤這才折回自己院子。
  闖過密密麻麻栽種的桃樹小林,進了房門便看見趙雅一身素衣,長髮閒散披肩,猶自擺開棋子,玉石做的黑白子,在石頭樸拙花紋的棋盤上,顯得瑩潤非常,劈裡啪啦發出好聽的聲響。人物景物俱是乾淨分明。
  也不出聲,脫了鞋履,走進來蹲坐下,看趙雅執子。
  趙雅好笑著看他一副孩子模樣,方才還急匆匆的。
  “怎麼了?”
  “孩兒在門外遇見烏家堡的家將項少龍,聽十七說,娘約了他明日遊湖?”趙盤盯著趙雅,生怕她點頭。
  趙雅無奈一笑,這孩子這麼敏感,生怕媽跟野男人跑了,別那麼缺愛啊好不好?
  “遊什麼湖?實在對項少龍此人提不起興趣,不想見他,可人家大清早巴巴地跑來求見。看在烏家堡的面上,多少得給個姿態。正巧明日去遊湖,便叫他在湖邊候著,看他到底有什麼事。”
  “那孩兒就放心了。”趙盤放了心,又見趙雅有些不高興,“孩兒不是想拴著娘。昨晚的話,娘別放在心上。只是那些人,不論是李園還是項少龍,都不是好東西~~~”卻是越說越小聲了。
  “口是心非。”趙雅撂下一個子,發出啪的輕響。
  趙盤見趙雅說破了,也不著惱,腆著臉:“娘,別生盤兒的氣。盤兒昨日喝多了酒,胡言亂語來著。盤兒只是想跟娘永遠在一起,沒有其他無謂的人。”
  趙盤說的可憐,趙雅看了他亮晶晶的眼睛,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很沒有安全感吧~~~就像自己~~~
  爸爸出車禍去世,媽媽帶著自己改嫁另一個父親。不久就有了另一個孩子。醫院檢查結果出來的時候,自己躲在房間裡一天一夜,一個勁地玩遊戲,玩得昏天暗地,連吃飯都不知道。只是,心裡很慌很亂,很害怕,一點點動靜都足以讓自己渾身一震。
  直到第二天,父母大吵一架,知道媽媽偷偷去打了胎。才明白原來自己害怕的是,自己唯一擁有的媽媽不再是自己一個人的媽媽了。
  “娘?”趙盤蹭了過來,“娘,盤兒知錯了,以後不氣你了。”
  “好了好了,”趙雅吸了吸發酸的鼻子,“娘給你講個故事吧。”
  聽有故事,趙盤立馬坐好,催促:“快些講來。”
  迫不及待的樣子十分好笑。
  趙雅知他是討好好自己,哪裡那麼喜歡聽故事了,這個小大人。當下也應景地撲哧一笑,當他賣力裝萌的回應吧。
  “前朝,有個叫王質的人,有天,他去信安郡的石室山砍柴。看到一叟一童在溪邊下棋,他便駐足在一旁觀棋。那童子見他十分好棋的模樣,便給了他一顆狀如棗子的果兒。王質正餓著,吃下這小小果子,竟然飽了,十分神奇。也不多想,繼續看他們下棋。直到老叟與童子盡興後,跟他說:‘你該回去了。’這時,王質圖感到恍然如夢,想起自己是打柴來的,見日暮西沉,便告辭,急急忙忙去尋自己斧子回家。可等他尋到扔在溪邊的斧子時,才發現那斧子早已鏽跡斑斑,木制的柄更是早已腐爛。”
  “咦~~”趙盤本是為了哄母親,裝作傾聽,其實根本不認為婦孺能說出什麼有意思的故事,沒想到趙雅講的故事竟如此神奇,從來沒聽過,“腐爛?娘莫非他遇上了神仙?時日已過?”
  趙盤對於神仙志怪倒是一點就通,趙雅好笑:“是啊,王質這時回頭望去,哪裡還有那一叟一童的身影?連忙匆匆下了山,回到家處的村莊,卻是物是人非。一打聽,才知他昔日的家人朋友早已老死,觀棋一眼竟已過了百年。”
  “啊。”趙盤輕叫出聲,良久,才道:“如此仙緣,竟,竟~~~”卻是無法說下去了。
  趙雅倒是可以理解,這個自小缺愛的趙盤最怕的就是,世界千萬人,唯己一人,物是人非的感覺了。
  這個晉代《觀棋爛柯》的故事,雖是神仙,但主角的遭遇並不為人所羡慕,反而心生悵然,對於趙盤這種熱衷神仙事的孩紙,就是一劑良藥!
  想了想,趙雅又道:“其實,回來的並不是王質。真的王質已經跟著時間死去,回來的其實是那被王質吃掉的果子。果核在王質的體內成了精怪,擁有了他的記憶。”
  趙盤騰地站了起來,面色有些發白。
  趙雅在心中比了個V,小日本改良版的就是恐怖!
  戰國時,神仙志怪也有不少,什麼麻姑對話,滄海桑田,化石成羊,天衣無縫等等~~~均是飄渺逍遙的套路。
  自己一上來就給趙盤來了個量販式恐怖片大國日本的,看把趙盤給嚇的。叫你丫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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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公主
  趙盤半天才緩過來,看向趙雅,強笑了下:“娘,盤兒昨夜與朋友通宵玩樂,甚是疲倦。”
  趙雅也不是特地來下棋的,點點頭道:“你交朋友,是好的。俗話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多個朋友多條路。但是,交朋友也要看清楚對方可交不可交。”見趙盤點了頭,又道,“那個騙子徐福,仗著一頭白髮,在府裡搞的人嫌狗厭,我已經把他趕出去了。”
  “娘!”趙盤強辯,“徐福雖然懵懂,不不識禮法想來衝撞了娘。但是的確是有些緣法的。”
  趙雅抬臂做了個打住的手勢,“好了,如果你不信他是個騙子,可以隨便叫哪個小廝半年不許吃鹽,肉。保管各個都是鶴髮童顏。”見趙盤不可置信的模樣,恨鐵不成鋼,“虧你還是讀書人呢,那吳國相國伍子胥當年不也是一夜白了頭髮?”
  趙盤無話可說,神情有些倦怠。
  趙雅也不再多說什麼了,“那你好生休息,官署今日就不必去了。而且娘和趙穆已經決裂,恐怕他會在公務上使法子害你,我會跟大王替你請幾個月的假。”
  趙盤聽了眼睛裡有些陌生的神色,最後還是道:“娘考慮的很周全。”
  趙雅笑了笑,催趙盤快些歇息,自己也回去補眠。
  睡了幾個時辰,醒來已是下午。
  趙雅思及府上護衛全送了出去,雖有羊師保衛,但他畢竟還是別人的下屬,難免不上心。便吩咐十九,前往樂平招些在樂平有家小的,會些粗淺功夫的人。
  置於管家廣的位置,算了,自己勞心一點吧。
  接著,又把自己從封地帶來的掌櫃管事們叫來,吩咐了些事情。這次趁著旱災蝗災,因為當時交通運勢條件的限制,運輸成本很高,楚國當地價格極低的糧食遠道而來,卻是比去年高了2倍。而趙雅豐收的糧食,因為產地近,運費少,通過這個高價,很是賺了一筆。
  對於這一大筆錢,趙雅選擇了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投資擴大再生產。這次帶封地上為自己做生意的掌櫃管事,便是想在邯鄲這個真正的都市,撈一筆。
  囑咐完,才不急不忙地,收拾打扮停當,乘車前往趙王宮,赴晶王后之邀。
  晶王后是韓國的公主,說起來與少原君的母親平原夫人,倒是堂姐妹。是韓趙魏三晉聯姻的象徵。平日裡,與平原夫人自然也是走得極近。而自己與平原夫人關係惡劣程度雖趕不上趙盤和少原君,可也不遑多讓。與這王后自然也是不甚親近。此番特地宴請自己,趙雅倒是提高了警惕。
  下了車,只帶了劍客羊師和婢女十七,沿王宮的土台緩緩而行。
  一路上燈火闌珊,不時有三三兩兩打著燈籠的宮女路過。倒是平靜宜人。
  不多會,已是到了晶王后的庠殿。
  這時,一個宮裝少女從後面先一步而上,走至臺階上,身體不動,臉卻微微側過看了趙雅一眼。
  正是昨天在宴會之前與趙倩一起的不知名公主。
  按說,自己該是她的姑姑,無論如何都不該如此無禮。況且昨天她雖是對自己冷淡,卻也並無失禮之處,怎麼今日……
  “公主,請留步。”
  “姑姑有何指教?”公主停了腳步,側過身來,倨傲一笑。
  她的容貌雖不如趙倩柔美,卻有著一股清冷氣質,讓人產生距離感,自然而然不去輕易觸惹。
  趙雅淡淡一笑:“我觀公主匆匆而來,想必是有急事。看著一頭汗,”便扯出手帕裝作欲要替其拭汗。
  那公主連忙倒退兩步,以袖掩面,冷聲道:“姑姑的手絹還是留給別人吧。本宮可受不起。”趙雅可沒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鄙夷和嫉恨,心下奇怪又惱怒,“不過見王后也容不得儀容出錯,十七,還不快幫公主整理一番。”
  “是,夫人。”十七得令,便上前拉住那錯愕欲動的公主。
  趙雅放鬆了肩膀,嘴角微笑,儀態萬方地帶著羊師,穿過她面前徑直率先進了庠殿。
  倒不是趙雅無容人之量,斤斤計較。
  若在平時讓她又如何?自己之前在大街上也不是沒讓過白衣賢士,更別提一個小姑娘了。只不過,這公主昨日在宴會中高調出場,連魏國准太子妃趙倩都不及她座位高。今日又出現在晶王后處,與自己無禮。顯然有些蹊蹺。
  自己與晶王后向來關係淡薄,甚至有些不合,此番讓了她,不是白白在晶王后面前落了下乘?
  庠殿中,不似他處宮殿恢弘廣大。反而裝飾素雅清新,盆景鮮花擺設,可見女主人很是有心。
  趙雅微微屈膝,“王后。”抬起頭來看向正位上端坐著的女子。
  女子鵝蛋臉,五官平和,並不出眾,但是氣質卻是高雅。白嫩的肌膚賽雪瑩潤,仿佛連呼吸的氣息都乾淨之極。
  趙雅暗道:這給人乾乾淨淨清冷的感官,與方才那公主十分相似。不是母女也是極親近的。也不知剛剛那是不是晶王后的下馬威。
  “夫人不必多禮。本宮性子喜靜,不與人多做往來,親戚間也少了交往。夫人可不要怪本宮啊。”晶王后的話很有人情味,但那語氣卻也和她的外貌般,毫無煙火。
  趙雅笑笑:“王后說的哪裡話。小雅與王兄一母同胞,即便是走動不多,卻與王后也是極親的。”不敘私誼,只說關係。
  晶王后笑了笑,吩咐侍婢給趙雅設座,上茶。
  趙雅剛坐下,那公主便進了來。
  十七緊跟著進來站到趙雅身後,與羊師並排。
  “霖兒見過母后。”趙霖屈了屈膝蓋就走上主座,坐于晶王后身後側。
  “你這孩子,這般不知禮。還不見過你姑姑?”
  “方才在殿外見過了。”
  “你呀……”
  ……
  ……
  趙雅凝神品茶,不去聽她們的母女貼心。
  只是奇怪,這對母女把自己叫來,秀慈孝?
  嗯,這茶味道不怎麼樣。自己進貢給趙王的茶葉中,這個是檔次最低的一種了。看來這對母女在宮中地位並不高。至少在趙王心中不高。
  “夫人?”
  “啊?”
  “夫人想什麼這麼入神?本宮可是喚了夫人好幾聲了。”晶王后聲音依舊清冷,趙雅都分不清她到底有沒有情緒波動。
  “沒什麼,只是想到盤兒今日身體不適。有些擔心。”趙盤對不住,小咒你一下。不過你一向皮糙肉厚,得個小病也無礙。
  “呵呵,夫人真是慈愛。不知夫人對本宮方才的提議,有何見?”
  “方才的建議?”
  “……”
  晶王后知趙雅是為方才下馬威的事情還施彼身,耐住性子道:“聽聞夫人與楚國國舅相熟,可否願為本宮做一件好事?”
  趙雅皺了皺眉,“你且說來聽聽。”自己與李園並不算熟,但本著現在同盟的關係,一些小事情應該可以幫忙。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好事。
  晶王后道:“霖兒心慕國舅。他們一個是襄王如玉,一個是神女美眷。如夫人能從中引線,做媒,必能玉成此等大好姻緣。可不是好事麼?”
  趙雅一驚,原來是叫自己做媒來的。
  可,昨日李園在會上與自己曖昧,方才表達了從趙穆這挖牆腳的姿態。自己也算是有人罩著了,任趙穆還是其他宵小不敢明著對自己做什麼。
  可這對母女倒好,直接讓自己做媒,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昭告天下:我趙雅看不上李園,死也不願跳槽跟他混。
  這不是自己挖坑找死麼?
  且不說自己與趙穆決裂了,就是沒有這一層,原主趙雅以前的那些風流債都得把自己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當下,淡淡道:“此等事情,還得大王知道。畢竟公主與國舅都是貴人,且破壞三晉聯姻乃是大事。”據她所知,韓趙魏三國聯姻中,宮裡的適齡公主都已經許配好了。
  “若是,夫人能說動國舅親自來向大王提親,大王定會同意的。”晶王后不死心。
  “王后,其實,並非我不肯,只怕楚國國舅另有打算。”趙雅吃不准晶王后此舉到底是何用意。是一心為女兒打算呢,還是另有所圖。
  “母后,何必多廢唇舌?姑姑不願替侄女做媒,直說便是,不必如此惺惺作態。”趙霖突然插嘴,“邯鄲城誰人不知姑姑最能吸引男子,連楚國國舅都癡迷姑姑。姑姑想來很是得意吧?”說著她雙眼直逼趙雅,已是眼圈紅了。
  趙雅聽了先是大怒,這段時間,不論是趙穆、羊師、連晉都以此鄙夷自己。連趙盤這臭小子都緊緊看著自己仿佛自己見了男人就走不動路。現在又被一小姑娘如此說,讓她如何不怒?
  但,見她確實心系李園,眼圈紅紅,很是可憐。也就忍住了,“姑姑是怎樣的人,姑姑心裡怎麼想的,不是邯鄲城的人說是怎樣就是怎樣的。此類詆毀人的流言,連先聖周公都曾恐懼,何況本夫人一個弱質女流?”趙雅站起身,“霖公主,本夫人對此事,非是不為,而是力有不逮。告辭。”
  說罷轉身便要離開,如此宴請在開始之前便已經客人,她完全不必理會晶王后。她雖是大臣夫人,也是大王一母同胞的王妹!
  見羊師、十七跟著趙雅出去。
  走出殿外,卻是聽見一陣嗚咽哭泣聲。
  ————
  趙雅既來了王宮,也順道來看看趙倩的嫁衣縫製的如何了。
  趙倩母親去世得早,所以與姑姑關係最為親近。如今自己還要送她出嫁,不過來看看實在反常。
  去的時候,烏廷芳也在。
  見到趙雅,也沒個好臉色,只對趙倩說:“我過兩日再來看你。”便匆匆走了。
  趙雅倒是無奈一笑。與趙倩東拉西扯一通。
  由於項少龍沒能成為趙盤的師傅,自己也沒接趙倩來夫人府散心,所以這對天雷勾地火,流氓叼蘿莉的情節並沒有發生。
  趙倩雖不滿意魏國太子風流,但自己單相思的那個不知名黑臉廁所男(其實就是見過一面的項少龍)不知所終,也就沒花太多心思在上面,老實待嫁。
  “姑姑,倩兒很是羡慕廷芳姐姐。雖然連晉和項少龍為她鬧得要比武生死難料,可至少她也被愛過。”趙倩苦澀地倚著窗戶,“倩兒命苦,恐怕就是死了,也沒人記得。”
  ”瞎說,別人姑姑不知道,姑姑自己可是把你當女兒待。你若死了,姑姑可得傷心死。”
  其實看電視劇的時候,趙雅就猜測,這個趙倩對項少龍到底有多真,怎麼一個上廁所問路就一眼愛上了呢?
  大約是這個趙倩對結婚物件失望,便對自己唯一見過的非親屬男子,執拗地施加了感情。也就愛上了。
  趙倩聽了趙雅這話笑了笑,也不見有多開心。
  趙雅知道這少女懷春,起士誘之。非是其他情感能夠替代的。也不再說這酸話。
  不過,項少龍要和連晉比武了?那麼現在得意洋洋的連晉即將面臨手筋挑斷,被逐出侯府的前景。而現在武功低微的項少龍卻要開金手指,成為一代武林高手。
  趙雅最佩服趙穆的便是這一桃殺三士之計。
  他對連晉處處搜集自己罪證,妄想扳倒自己之事,心知肚明,但礙著春申君,只能用他貼身保護。所以之前才會對項少龍釋出善意,想招攬他。卻不想其卻是導向了秦國臥底烏家堡,處處壞自己好事。
  此番利用烏廷芳,令這兩人生死爭鬥。無論連晉或是項少龍,必有一死傷。他都坐收漁利。
  在趙倩那安慰一番,便離開。
  走著走著,羊師突然擋到了自己面前。
  趙雅一驚,便看到趙穆帶著連晉正迎面走來,一身肅殺之氣,臉上卻是冷笑。
  “夫人何必如此驚慌?夫人雖然得罪本候,但本候念在夫人這麼多年賣力伺候本候的份上,也不會與你計較。”
  “巨鹿候,雅夫人乃是我家國舅的好友,請慎言。”羊師毫不客氣。
  趙穆一笑,“哈哈,你家國舅果然好眼光,雅夫人號稱邯鄲第一淫/婦,手段百出,本候可以作證。”
  十七不忿欲要怒斥,趙雅立馬拉住,輕聲道:“咬人的狗不會叫。”偏生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趙穆聽見。
  趙穆臉色一變,“夫人以為攀上了楚國國舅,本候便耐你不得?國舅遲早要回楚國,而本候才是趙國的巨鹿候!也是大王今日新任命的國相。”說到這,趙穆哈哈大笑。
  趙雅心中一驚,雖然前丞相被廢多時,但沒想到竟然讓趙穆頂了缺,看來趙王對趙穆的信任即便是之前“天降讖緯”,還是是無人能比了。
  “哦,那本夫人便祝侯爺公侯萬代。”禮行的是行雲流水,漂亮話也是毫不扭捏。
  趙穆不屑地瞥了眼重新“低頭做小”的趙雅,得意離去。
  連晉也急忙跟上,路過趙雅三人,卻是神秘一笑。
  趙雅也仰起臉,沖他一笑。這一笑,卻是端著的,疏離居高,帶著幾分嘲弄。
  連晉一愣,也不及多想,別過臉跟上趙穆。
  原本打算低調做人,戴著面紗保住一年的命,然後跟趙盤直接去秦國做“聖母皇太后”。可惜,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昨日若非李園對趙穆有圖謀,自己怕是又要步真正的趙雅後塵。
  她藏在袖中的雙手緊緊握住,直到有疼意傳來,“趙穆,我不會坐以待斃!”
  這次比武,是項少龍與連晉的生死搏鬥,也是我與你的。
  
                  計策出
  碧波茫茫,遠處青山在雲霧中時隱時現,四處可聞鳥語花香。
  不得不承認,李園選的果真是個密談的好地方。
  一葉輕舟,被李園用劍氣催動,停在湖心,四周皆是白水,任是誰也不能不被察覺地偷聽到。
  “夫人實在多禮,園不過是舉手之勞。”
  “國舅舉手之勞,卻對我來說是救命之恩。只不過,若是國舅回國,恐怕~~”趙雅目露擔心之色。
  李園道:“夫人不必擔心,我已經買通趙王嬪妃、近臣數人,日夜進言,必會使趙穆聖眷盡失。”
  趙雅見李園對趙穆雖是忌憚,但仍不肯動殺手,估計顧及春申君,又一時沒有找到在趙國自己的代理人。便道:“趙穆此人狡猾毒辣,若步步緊逼,必定會狗急跳牆,反而會壞了大事。而且此人現在已是相國,說明即便是前陣子的讖緯之說,都未曾令大王對其生疑。”
  李園見趙雅這般說來,定是有什麼建議,便問:“夫人的意思?”
  趙雅暗自鼓了鼓氣:“國舅,趙穆此人必須以雷霆之勢誅殺。其在趙國謀劃多年,勢利盤根錯節,除非一網成擒,其餘必然樹倒猢猻散。但若讓他反應過來,勢必會反噬我們。本夫人不才,願替國舅誅殺此人!”
  李園一驚,看著面前堅毅之色的趙雅,複又莞爾一笑,“夫人何出此言?園與巨鹿候雖有些意氣之爭,但並無什麼化不開的仇,也從未敢在趙地誅殺趙國相國。”
  趙雅道:“本夫人一介女流尚且不說暗話,國舅又何必如此?”
  李園笑笑,不語。拾起手邊的陶塤,“夫人可願歌一首?”
  見趙雅錯愕的表情,微微一抿嫣紅的唇,抵住塤口,緩緩而吹。陶塤音色低沉,悠長,在廣袤的湖面山巒之間,擴人心田,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都不真切起來。
  看著李園雙手持塤,廣袖飄揚的淡然模樣,趙雅氣結,暗怪自己心急。
  半餉,李園道:“夫人只管放開手腳去做,如有需要,園必會幫忙。”
  這是摘乾淨了,趙雅了然,春申君在楚國如日中天,國君形同虛設,李園自不敢明面上與趙穆為難。只是沒想到,他竟如此謹慎,在這湖心小舟上也不肯吐露真言。
  趙雅知自己在對方眼中價值不過是落了趙穆的面子,對方不一定對自己的計策有上心。但一切對趙穆不利的事,必然會幫忙。
  “本夫人在這裡多謝國舅援手,恰巧正好有件事情,請國舅幫助呢。”趙雅也不怪對方明明同樣想殺趙穆,卻白得個人情。畢竟自己也是對趙穆恨之欲死,李園的幫助,只要對殺趙穆有用,自是從心裡感激。
  “夫人請說。”
  “國舅只需寫一封保舉連晉一個楚國官職的書信即可。”
  “連晉?可是趙牧身邊的首席劍客?”李園奇道。
  “正是此人。”
  “夫人此舉何意?那連晉怎會?”
  趙雅不想說很多,畢竟事情變數太多,現在就下包票,未免太早。“國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說得好,‘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園自是相信夫人。”李園也不矯情,拿出竹簡,刷刷幾下便寫好了。
  李園答應得當然爽快,一來權利做夠,二來,連晉也不是敏感的貴人,在職的官吏。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趙雅接過竹簡,簡單看一下,許給連晉的是涓人,即是楚王的侍從官,相當於《還珠格格》裡的“福大爺”,品級雖低,但與楚王經常見面,會鑽營的話,升官很容易,連晉想來也會願意。畢竟現在李園還是是左徒,不是令尹,要提拔太高必須得春申君同意。
  到此,趙雅達到目的,便想著該回去了。可李園卻好端端坐著,也不說話,望著遠處的湖面。趙雅有些尷尬,正躊躇著是不是該叫醒他。忽聽,一個清冷的女聲,婉轉清揚唱道:“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合的正是方才李園所奏的樂調。
  趙雅不由眼珠都快瞪出來了,指著遠處越來越近的樓船,“她方才唱的不是,不是……”不是屈原的《離騷》麼?是在楚國被滅後所做的麼?
  那樓船上的女聲又一次傳來,還是這首歌:“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
  趙雅的驚訝,被李園看在眼裡,“怎麼了?”
  “這歌是……?”
  李園輕笑:“夫人是趙姬,卻沒聽過這<孺子歌>麼?”
  孺子歌?!不是離騷?
  那屈原是郭敬明瞭一把了?=。=~
  (無話詔曰:其實趙雅這個歷史白癡不知道的是,屈原已經死了,離騷也問世好些年了。現在的楚國,已經破滅過一次了,多虧了春申君擁立了熊完,重新支撐起了楚國。當然楚地流傳廣泛的<孺子歌>在中原叫<滄浪歌>,早在春秋時期就被傳唱了。)
  趙雅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學識淺薄,國舅見笑了。”
  告別了李園,趙雅叫十七上小舟來,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趙雅左頰很快紅腫起來。
  十七又是納悶又是小心:“夫人……”
  “無妨,小事。”趙雅拿了一個脆梨,輕輕咬了一口,等項少龍。
  果然不多時,項少龍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上氣。
  趙雅側著身,用完好的右頰沖著項少龍,笑道:“項少俠何故如此?”
  項少龍扯著衣領透氣,“夫人,不是我說你,你挑的這個地方真夠偏的。就是從元朗買燒鵝去銅鑼灣也沒那麼遠。”
  “呵呵,銅鑼灣是項少俠的家鄉麼?”
  “啊,對。我老家在香港,銅鑼灣呢,就是我家的一個村子。對,就是這樣。”項少龍也不客氣,快步走了兩下,直接跳上船。
  十七撇撇嘴:“項少俠你老家的名字好奇怪。銅鑼灣,莫非那村子全是敲鑼的?”
  趙雅聽了也很好笑。
  項少龍也是好笑,笑的是古代大陸人對香港的嗤笑是多麼井底之蛙。忽見趙雅嬌媚的臉上一般紅腫,驚訝問:“夫人,你的臉?”
  趙雅趕忙裝作慌亂,側過身,低頭不語。
  “是不是李園?”項少龍見美人受欺,頓時責任感和憐意大增,“我剛剛看他大搖大擺地從這裡離開。”
  趙雅沉聲道:“項少俠未免管得過多了。不知道你想見本夫人究竟有何要事?”
  項少龍見趙雅面色驟冷,想是被自己戳到了隱私,才從手邊的包袱裡,掏出個木盒子,放在桌上,“我來是想問問,這個音樂盒。聽說這個是從夫人封地流出的。你能不能告訴我這是誰做的?”
  趙雅正過臉來,向十七使了眼色。十七會意,走出船艙,上了岸,只留趙雅與項少龍二人。
  “項少俠,不知你為何要找這個人?這個人對你很重要嗎?”
  “很重要。”項少龍急急道,“這個人可能是我老鄉。說不定跟我很可能認識。”他是一直充滿希望,烏博士也許會把小青也送過來陪自己。
  “這是我命人做的。”趙雅盯著項少龍的眼睛,緩緩道。滿意地看他的眼睛從急切熾熱到震驚。
  “你是?”項少龍遲疑了。
  “香港,”趙雅笑,“不是呢。我是大陸人,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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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晉最近天諸事不順,烏廷芳的態度不必提了,此妞一心撲在項少龍身上。就連走在路上,還被不知名人士襲擊,向來是為了試探自己身手,替項少龍尋求遏制對策的。他雖煩繞,卻並不擔心,自己自小刻苦勤奮,雖還不是宗師級劍客,去也是難得的高手,項少龍在他眼裡十招都過不了。
  真正憂心的是,上次巨鹿候向春申君密報利用趙國偷取《魯公密錄》的計畫,被自己當做向趙王投誠的把柄,截留了下來。而此刻卻不翼而飛。若是其他人拿去還好,要是趙穆……不僅趙國容不下自己,恐怕春申君也不會容下自己了。今天自己試探過趙穆,他的表現很正常,正常得讓人懷疑。
  連晉用劍鞘抵著城樓的垛口,雅夫人今日派人傳信,叫自己來這裡,卻在此等了這麼久還不見她的蹤影。
  想起前兩天在王宮中見她時,沖自己的一笑,卻是讓人心神不寧。
  正胡亂想著,城樓下一個戴面紗的女子出現。連晉陰陰一笑,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等著那女子上來。
  “夫人,叫連晉來,有何見教?”
  趙雅道:“見教不敢當,不過是來救你一命。”
  連晉嗤笑,扛起佩劍,做勢要走,“夫人是來消遣在下麼?”
  “本夫人得到消息,春申君打算利用趙倩公主出嫁,盜取魏國<魯公密錄>。”趙雅說完,滿意地看到連晉穿過自己要離開的背影一僵。
  那封被連晉截留的書信的確是落入趙穆手中,重新交給了春申君。
  “連晉,明人不說暗話,國舅與本夫人的關係,與趙穆的關係。你清楚得很。”
  連晉轉過身,看那蒙著面紗的女子,分外陌生,“夫人,既然連晉與侯爺是楚人的底細,已經被你知曉。何不上報大王?”
  趙雅冷笑一聲:“趙穆與國舅均受命于春申君。豈能因為本夫人而火拼?本夫人自認無才無德,擔不起。不過,倒是連晉你,事到如今還顧著趙穆,卻不知自己死期將至!真是忠心耿耿。”
  連晉倒是乾脆,“既然夫人開誠佈公,那連晉也不矯情。良禽擇木而棲,還請夫人吩咐,連晉該如何做。”
  趙雅暗自翻了個白眼,連晉的確是別無選擇。趙穆現在還不對付他,不過是還想利用他比武中斬殺項少龍。不論結果如何,總逃不過前途盡毀。
  趙雅道:“等比武那日,你如此這般……”
  連晉挑眉,“夫人莫不是以為連晉連一拼之力都沒有,把在下當棄子耍?”
  趙雅不以為杵,從衣袖中翻出早已準備好的竹簡,“這是國舅給你的官位。此事一成,本夫人用人把你從牢房裡換出來。”見連晉還是猶豫,又道:“國舅並非常人,屈居春申君門下不過暫時,將來必將一飛沖天。而此刻他求才若渴,正是投奔的好時機啊。”
  “好,我連晉就信你一回。”
  
                  借刀殺人
  “今日比武,不僅是兩位少俠的較量,更是為了贏得美人。真不愧是一段佳話啊。”趙王笑呵呵地開場白。
  連晉與項少龍分別一身勁裝同時走上了校場。
  “不知道今日比武會是誰勝呢。”趙雅在閱臺上,不理那對射向自己的陰騖眸子,笑眯眯問趙盤,“盤兒,你可下了注?”
  趙盤答道:“自然是連晉贏。盤兒買了十招連晉獲勝。”
  趙穆見趙雅根本就沒向自己看過來,心裡冷笑,李園已經回楚國了,趙雅你還有什麼憑仗,敢在本候面前如此?想到晚上在雅夫人府,任自己為所欲為,趙穆更是得意。
  “想不到雅夫人如此闊綽,竟然能擺下這般大的盤口。”平原夫人陰陽怪氣。
  “本夫人不過是借這場比武爭美的逸事,替盤兒接下這籌措軍餉的職責罷了。還是邯鄲父老抬愛,人人擁軍,才使得彩票如此火爆。”趙雅撐開摺扇,掩住口鼻輕笑。黑色熟絹摺扇上的描金牡丹在陽光折射下熠熠生輝,因摺扇扇面褶皺顯得明暗不同,生動不已。
  此前從樂平帶來的掌櫃管事,被趙雅集中投入到這場彩票發行中來。比之現存的賭具,更具有全民性,也更便宜,大獎雖是不好得,卻也是獎金嚇人。
  正好趙盤的假期結束,趙雅又不放心他去官署,便慫恿他接了籌措軍餉的活。也算是彩票的名目。
  “不過,雅夫人想來也借此賺的盆滿缽滿吧?”晶王后忽然道。
  卻是在指責趙雅以權謀私,貪污軍餉了。趙雅當下也回敬:“只要大王的國庫滿了,將士的糧餉足了,本夫人心願足矣。莫非王后也想插手這彩票行當,賺一筆,才如此之問?”
  方才晶王后說話時,很多人都伸過耳朵來聽。畢竟這彩票生意爆紅,又有為國為軍的好名聲,令人身為羡慕,只不知趙雅母子究竟賺了多少了。連趙王都側過臉來。
  於是趙雅這句回問,也頗為大聲。
  晶王后尷尬道:“無,無。無此事。本宮不過是見夫人如此辛苦,想提醒大王多多賞賜罷了。”
  平原夫人見表妹如此尷尬,連忙岔開話題:“雅夫人這扇子好生別致,上面畫的可是牡丹?如此畫技真是今世罕見,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趙雅一笑,“此扇名為摺扇,蓋其是用十幾根薄木條製成。合攏時只有一片木條之寬,可放置袖中,四處攜帶;張開卻如月半彎,格外風雅。多虧我家盤兒搜來這五種香木,製成摺扇格外芳馨。”
  平原夫人等眾夫人應景,或真或假地贊道:“盤兒真是孝順。”不過對趙雅手中的摺扇確實感興趣就是了。
  戰國的扇子只有蒲扇和宮扇,只能在家使用,外出攜帶極不方便,貴婦手持也不甚好看。
  趙盤被第一次當眾誇獎,黑臉一紅,又得意地瞥了一旁鬱悶的少原君趙德一眼。
  “這扇面上的描金牡丹,並非出自大家,不過是本夫人閑極無聊塗鴉之作。”趙雅這話一說,眾夫人連虛心假意的誇獎都不說了。
  這描金牡丹,華貴大氣,用色凝重瑰麗。形態嫵媚多姿,栩栩如生。卻是出自這個向無才名的淫/婦之手?
  “雅夫人,這畫技神乎其神,莫要為貪一時之名,貽笑大方啊。”晶王后終於扳回一局。
  趙雅了然一笑,現在的戰國繪畫極其簡易原始。一來是讀書人少,畫畫更是末流;二來,布帛昂貴,總不至於在竹簡上作畫吧。
  趙雅手上這幅牡丹,卻是魏晉時代產生的工筆劃。工筆在20世紀80年代,作為中國最早最成熟也最具東方魅力的藝術門類分外弘揚光大。
  工筆劃,是先用極細的小毫打稿,描出要畫的事物輪廓,再用極淡的顏色,層層鋪染。連鋪上幾十層,那顏色自然靈動天然絢麗。
  “此畫法天下只有本夫人會,不知本夫人要去何處貽笑大方?”趙雅冷哼了一聲,唰地合上扇子,給了晶王后一個側臉。
  見趙雅如此作態,似是不偽,眾人俱是驚奇,紛紛交頭接耳。
  且不說閱臺上的嘰嘰喳喳,咬耳朵鬥氣,校場上也是氣氛緊張。項少龍看連晉冷笑看著自己的表情,心中卻是湧起一股嘲笑,自己已經參破?子令的武功,對上宗師級的劍客或許不敵,但連晉……
  “比武開始!”趙穆一聲令下,一旁早已恭候多時的內侍太監用力一敲銅鑼,發出“?——”的聲響。連晉項少龍隨之而動。
  閱臺上原本三人一堆五人一黨的交談也立刻停止,俱是握緊手中的彩票,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兩人。
  正午強烈的陽光直射下來,兩位劍客俱是全身仿佛鑲上一層金輝,在相互交錯打鬥中影影重重,身法極快。青峰利劍與墨家木劍相擊,不斷發出“硜硜”的空洞攝魂的聲音。
  項少龍心中大驚,想不到連晉實力如此之強。自己若非由雅夫人指點知曉了?子令裡隱藏武功秘笈,此刻怕已死在連晉劍下。
  突然,連晉手中甩了個劍花,劍氣直逼項少龍。來勢之猛,使得項少龍不斷後退,那劍花極利,瞬間將項少龍手中所持元宗留下的木劍削得只剩劍柄,木屑亂飛。
  項少龍一驚,眼見連晉眼中冷意越來越重,越來越近,他一扯衣襟,露出胸前大大的黃銅護心鏡,迎著陽光,光芒四射。
  連晉眼前一片忙白,再一睜眼,項少龍卻是已拿到另一把青銅劍在手,鋒利的劍刃,熠熠生輝。
  項少龍握緊劍柄,見連晉被自己的護心鏡晃到眼睛,當下心中大定,卻突然見連晉嘴角一勾向自己沖過來,連忙急急抵禦。卻不想,連晉只是虛晃一招,直直向閱台沖去,劍鋒直指趙王。
  項少龍一愣,眼見閱台大亂,趙王面前侍衛猝不及防,已被連晉斬殺。
  “連晉,你……好大膽!”趙王魂不附體。
  連晉冷笑:“大王,你昏庸無能,被秦國奸細烏應元耍弄而不自知。我家侯爺當取而代之!”說罷,一劍刺來——
  閱臺上眾人均是“啊——”的一聲,不忍猝看。
  半餉,再看向趙王,卻是一個女子擋在趙王身前,劍鋒直指她。正是大王一母同胞親妹,雅夫人!
  而連晉也遲滯不動,肩膀上一把巨劍擱在咽喉處。
  “大王,李牧護駕來遲,死罪!”來人手持巨劍,對趙王沉聲道。聲音不大,卻渾厚可靠,正如他的相貌,方方正正。
  趙王這才緩過神來,抓住身前王妹的衣袖,探出頭來,“殺了他!殺了他!”
  方才被連晉眼花繚亂的舉動嚇傻了趙穆這時也緩過神來,想要擠回趙王身邊,卻被項少龍抵住咽喉,只得吼道:“連晉!你瘋了!”
  連晉看著趙雅的眼睛,道:“連晉未能完成任務,願一死以報侯爺大恩。”便頭一歪往李牧劍刃上撞。
  李牧連忙抽回劍柄,狠狠敲昏了連晉,“大王,連晉此人死不足惜。不過身後主使之人也必須揪出來。”
  “不錯不錯……”趙王哆嗦著,“巨鹿候你還有何話說?寡人對你解衣推食,明知你早犯眾怒還拜你做相國,你便是這樣回報寡人的麼?!”
  趙穆連連喊冤,“大王,冤枉啊!我對大王感激還來不及,怎會做出此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便起身要向趙王爬去,卻受限於項少龍,不得不在原地嘶喊:“定是烏家堡買通連晉誣陷小臣!大王明鑒啊!”眼睛掃過倒在地上的連晉,閃過一絲怨毒。
  “趙穆,事已至此,你還要攀誣良臣?!”烏應元應聲而動,“大王,這連晉是趙穆家臣,貼身侍衛。若是烏某人欲置巨鹿候於死地,何不直接命連晉殺了他?”
  趙穆騰地想到了,“是你,就是你個老鬼!你知道連晉與本候面和心不合,便使了你女兒勾引連晉,讓他背叛本候!定是這樣!定是這樣!”
  “大王,此事重大,還是先將趙穆與連晉收押再審。”趙雅輕聲道,用的是肯定句。方才自己挺身擋住劍鋒,從趙王到現在還死抓著自己衣袖就可以表明,他下意識極是信任自己。此刻方寸正亂的趙王,聽到自己這個肯定句,十有八九會同意。
  趙王對趙穆是極寵倖的,恨不得與他共用江山,現在沒想到他竟然想殺君篡位。往日對自己的恭順讚揚,全部都是謊言。趙王心裡很受傷,恨之欲其死,但方才趙穆的慌亂和恐懼又渾似不假,自己也分辨不出。實在不忍心讓他就這麼死了,可現在罪證確鑿,不殺趙穆,自己威信何存?王妹提議先把兩人收監再審,倒是穩重老成之法。
  此番巨變,趙穆見烏應元與李牧兩大對頭在場,料定以趙王耳根之淺,自己恐怕難逃一死。沒想到趙雅竟然出聲求情。如此,只要暫保性命,自己再運作一番,憑自己在趙國的勢力,東山再起也非難事。
  抬頭正好看向趙雅的眼神過來,滿滿盡是擔心與疑問。
  趙穆心裡一寬,暗罵一聲:臭女表子,倒還算有良心。
  便隨侍衛押解與連晉一道下了監牢。
  對監牢,趙穆並不陌生,只不過這次是以囚犯的身份進來罷了。
  “喂!你們是何人?居然給本候吃如此劣質的食物?!”趙穆餓的直叫。
  獄卒一踢破飯盆,“老子知道你是巨鹿候嘛,敢謀害大王。”
  “混帳,謀刺大王的是連晉!”趙穆指著隔壁牢房關著,正吃牢飯吃得開心的連晉,“為何他的碗裡大魚大肉?”
  獄卒道:“他明天就砍頭了,自然好吃好喝。”說完也不理趙穆,徑直離開。
  趙穆本來暗恨李牧那個萬年木頭疙瘩,居然這次如此陰毒把牢房裡全換上了軍隊的人。導致自己在此等候受盡折辱。
  不過看到馬上就要死的叛徒連晉,倒是這段時間以來唯一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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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何在
  “王妹,這次你救駕有功,寡人要好好賞賜你。”趙王顫著一身肥肉,喝了定驚湯藥。
  “小雅不敢居功,這次還是多虧了李牧大將軍,否則我們兄妹倆恐已遭不測。”趙雅裝出一副後怕的樣子。
  趙王本是極怕,又在當場躲在女人身後,面子上有些下不來。不過此刻自己已經鎮定了,趙雅還驚魂未定,當下心裡舒服了些。
  “大將軍寡人自然是要賞的。對了,李將軍,為何匆匆從邊關趕回來啊?”
  李牧看了趙雅一眼道:“臣闊別邯鄲多年,鎮守邊關總想著聚一聚天倫之樂。此番匈奴戰事已料,便回了來。未曾想,碰見新任相國謀反……”
  見李牧越說越似指責趙王的口氣,趙雅連忙咳嗽兩下,打斷了他的話,“王兄,現在當務之急,是安撫百姓。和查找謀反?君的同黨。”
  “不錯,”趙王覺得有理,“烏堡主,你認為如何?”
  烏應元從今天眼花繚亂的陣勢給弄得滿頭霧水,要說趙穆想?君,他不是很相信。可自己也沒有買通連晉,究竟是誰主使的呢?總不會是連晉失心瘋吧。
  “大王,雅夫人言之有理。現在邯鄲城的確不能亂,還是先命軍士把守各處,嚴禁宵小趁亂作惡。”
  “哦,”趙王點點頭,便要命人持虎符命全城戒嚴。
  趙雅卻道:“且慢,王兄,此事不可外傳。新丞相不論究竟是否謀反,就其手下?君卻是板上釘釘的。如此一來,我趙國丟臉是小,若是有心人趁機渾水摸魚,為禍國家,才是大禍。”
  “那麼依雅夫人只見,該當如何?”卻是項少龍,眸子裡含笑和探尋。
  趙雅大方一笑:“首先應當安撫宮內眾人,防止事情外泄,以免叛逆同黨打草驚蛇。二來,不論巨鹿候是否參與,其手下卻是不可信任。臣妹認為,應當將巨鹿候府一干人等全部抓來拷問。當然事急從權,為防惡人逃竄,原本由巨鹿候分管的邯鄲城防應當撤換。”
  “不錯,”烏應元意識到這是個營救秦國質子的好時機,“大王,雅夫人言之有理。巨鹿候審問可延遲,邯鄲不可亂,叛逆餘黨不可逃。臣下願請纓前往巨鹿候府捉拿叛逆。”
  趙王向來是聽兩邊話,再作判斷,此可見王妹與烏應元意見統一,又不說直接殺趙穆,便大半同意了。便向杵在眼前的李牧看去,見其也同意,便道:“如此,辛苦烏堡主了。”
  烏應元一喜:“謝大王。”
  “邯鄲城防,臣妹看,就交給李牧將軍帶來的軍士。他們個個忠心耿耿,又熟知軍事。至於統領一職,王兄,你覺得項少俠如何?”趙雅趁機道。
  趙王本就不喜李牧,但對其忠心還是信得過的。此番聽趙雅安排,撤換城防,李牧的人自然沒問題,但是總有些不舒服。但統領是這個風趣的項少龍,倒是不錯的安排。
  “王妹真是好提議。那好,邯鄲城防暫由項少俠統領大將軍的人馬。等相國審問後,再另作安排。”
  “大王英明!”
  趙王哈哈大笑。
  從內宮出來,烏應元當先一步去趙穆府查抄,李牧也去調集士兵。
  項少龍走了過來,“究竟連晉,為何會?”
  趙雅大略說了一下。項少龍嘴裡喊著“佩服佩服”,又道,“這下好了,嬴政總算是能被救出來了。我也要回二十一世紀了,不知你怎麼打算?”
  趙雅自嘲道:“還能如何打算?你的穿越器只能帶走一個人,我也在古代住習慣了,不走便不走吧,與盤兒相依為命就是。”
  項少龍見趙雅神色黯淡,有些尷尬,畢竟自己能回去,說這種話有點風涼,“根據歷史記載,趙國恐怕就快要破滅了。到時候你與盤兒該早作打算。不如這樣,此番救助嬴政,你有大功,隨我們一起去秦國吧。”
  趙雅搖了搖頭,“再說吧。我我畢竟現在是王妹,貿然跑去秦國,勢必不妥。”
  項少龍點點頭,“反正,你有事我一定會幫忙。還有一年秦始皇就登基了,你一定得想好退路。”見李牧往這邊走來,便與趙雅告辭,去趙穆府找烏應元。
  李牧隨趙雅去看望趙盤,一路上面色暗沉,不說話,直到夫人府到了才忍不住道:“媳婦,當日你寫信給老夫,說邯鄲可能有巨變,便是早知趙穆要謀反?如果是,那麼方才為何不把證據交給大王?”李牧有些發怒,方才趙雅在大王面前一系列進言,完全是早有準備。卻一直不提殺趙穆這個奸臣。
  趙雅見李牧這樣,確實明白他為何總被拘在長城對付匈奴了,趙王想保趙穆,是人都看出來了。“公公,兒媳與盤兒這些年受趙穆的欺淩,恨不得寢其皮,食其肉,又怎會包庇他?方才不把證據交給大王,是因為大王根本就不想趙穆死。就算媳婦交出了證據,反而會受到大王厭惡。”
  李牧思考良久才道:“老夫錯怪你了。你是個好孩子,唉,這些年苦了你們母子。”
  “乾爺爺!”趙盤早就在門口等著了,此刻一見李牧到了,連忙跑過來。
  “你這傻孩子,我與你乾爺爺在王宮商討正事,指不定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就這麼在門口傻等著啊?”趙雅嗔怪地看趙盤一張黑臉曬得通紅,明顯就是從宮裡出來就等著的。
  趙盤聽趙雅關心,沖她笑了笑。又拉著李牧跟他進府,一路走一路說他進來習武如何如何,行軍佈陣又學習的如何了。李牧從來沒見趙盤如此認真學習過,也沒想到他竟然學得這樣有深度,不由打量了趙雅,滿意地說:“括兒要是還活著,他定會好好對你的。”
  聽李牧這樣說,趙雅一愣,難道趙括生前與原主趙雅關係並不好?那麼自己總騙趙盤他父親與自己講過這,說過那,還都是些金玉良言,豈不是露餡了?
  便趕忙插話題:“公公,你難得會邯鄲,在北邊一定吃不好。最近出了不少美食,媳婦下去吩咐廚子做些來。”說著就要離開。
  趙盤卻道:“乾爺爺,那些美食都是我娘發明的,你可得嘗嘗。對了娘,乾爺爺喜歡吃排骨,你做些糖醋排骨來吧。”
  糖是楚國運來的甘蔗水熬的糖塊。醋卻是早有了的。趙雅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便匆匆下去廚房。
  李牧卻笑?:“你這小子,分明是自己喜歡吃排骨,卻占老夫便宜。”
  趙盤嘻嘻一笑,看向林蔭道上趙雅遠去的背影,目光卻漸漸冷了。
  -------------------------我是趙小盆童鞋冷眼的分界線---------------------------------------
  邯鄲。
  監獄。
  “連晉,你背叛本候的目的就是叫本候與你一起吃牢飯嗎?”趙穆心情鬱燥,按說自己入獄有兩天了,怎麼一個營救的人都沒有。看守牢房的又油鹽不進,實在可惱。只好拿旁邊優哉遊哉大魚大肉的連晉撒氣,“吃斷頭飯還吃得那麼銷魂,你可真是一條賤命!”
  連晉道:“連晉的的確確是一條賤命,卻能得春申君公子陪葬,倒也殊榮。”喝下雞湯,冷眼看趙穆捏著牢飯盆,喉頭直咽地看著自己,便笑了,“連晉這便下去為侯爺探路。”說罷服下一枚藥丸,頭一歪,便人事不知。
  “連晉?!”趙穆一呆,這連晉一死,主使之人便查不出來,自己豈非脫不了干係?“連晉,你耍什麼花樣?!你究竟是何人主使陷害本候的,你說!說!說——”
  “不許吵!”獄卒打著哈欠踱過來,用鞭子甩了趙穆一臉,“喊什麼喊。”
  “你去看看他!連晉是不是死了?”趙穆死死抓著獄卒的胳膊。
  獄卒踹了他一腳,讓他鬆開手,去隔壁看了連晉,道“真死了。”
  另一個獄卒道:“這小子一定是怕砍頭沒了全屍,提前一天自殺。牢裡經常有。”
  趙穆聽了,發瘋似地喊:“胡說!連晉一定是裝死!對!他沒死!連晉你這卑鄙小人,你充哪門子死士?!你個貪生怕死的蠢貨,來害本候啊!告訴你,本候不會死,大王不會讓本候死——”
  一塊石頭砸在趙穆腦門上,頓時砸暈了他。
  卻是獄卒嫌他煩,扔過來的。趙穆消了聲,幾個獄卒把連晉“屍體“一拉,換了具死屍換了衣服扔進牢房。接著幾個獄卒又開始喝酒劃拳。
  卻說,李牧與項少龍接管了城防,很是抓了一批楚國間諜,這下罪名更加充實了。連項少龍都想不到,這這間諜都能做到相國這樣的高位。真比普京不差。悄悄比劃了個V。
  而烏應元與項少龍去了趙穆府的查抄,在攻退趙穆府殘餘力量後,經過一天的努力,終於在地下密道找到了傳說中的朱姬母子。
  朱姬人如其名,好一顆心口上的朱砂,當真是美人,怪不得能魅惑秦昭襄王和呂不韋兩個當時人傑。卻不想秦始皇嬴政卻表現得懦弱又窩囊,只知花天酒地,望之不似人君。項少龍正震驚鬱悶之時,又得知此嬴政非是真的,朱姬把真的嬴政在嬰兒時送到了牛家村一戶農家收養。
  防的就是自己兒子被長期關押變得像這個替代品一樣無能。
  項少龍一陣興奮地,帶著烏家堡眾人直奔邯鄲城外牛家村。
  “老丈,請問牛大叔家在什麼地方啊?”
  “我們村都姓牛。”
  “……”
  項少龍一扯嘴角,這老頭看上去不是帕金森就是老年癡呆。
  “小朋友,你們知道牛政麼?”
  “不知道——”
  項少龍看著一哄而散的孩童們鬱悶了。
  
                  越獄
  “娘,怎麼乾爺爺這麼快就走?”趙盤移開趙雅遞給自己的茶水,焦急之色盡顯。
  “現在是秋天,中原糧食成熟,北方過冬的糧草又沒了,匈奴自然要南下打草穀。”趙雅不以為意,擔心的倒是隨李牧走的軍士。如此一來,剛換好的城防,又不知要落入何人之手。恐怕最有可能的是平原夫人母子,畢竟他們是前相國平原君趙勝的繼承人。
  留意到趙盤的臉色不是很好,趙雅問道:“怎麼了?你若是想你乾爺爺,以後去軍營見他就是。”
  趙盤一喜,“那盤兒就即刻動身。”說著爬起來就要走。
  趙雅立刻拉住他下裳,趙盤一頓,看向趙雅面露古怪。
  趙雅狐疑,莫非戰國時候不能抓人裙子,哦,對了,他們不穿內褲。尷尬地一咳,臉上忍不住一紅,掩飾說道,“你這麼大人了,還如此急急火火的,讓做娘的怎麼放心你?大將軍現在在長城防禦匈奴,根本照顧不了你。更何況,邯鄲最近發生那麼多事,治安很是不好。你過些時日,等太平了再去。”
  趙盤只得低頭稱是,又看了趙雅一眼,“娘,盤兒想通了。”
  這又是哪一出?趙雅在釩好的薄絹上細細描繪一株蘭草,纖長柔韌的葉子,畫得格外精心。自從趙雅在比武大會上亮出了描金牡丹摺扇後,上門求畫的人便絡繹不絕。
  要知道中國的繪畫,真正堪稱繪畫的,自漢代開始。以前的只是些紋樣,畫得很抽象,更別提色彩學和明暗了。就是發現最早的漢代繪畫,以現代人的眼光,也極醜,當然在考古學家眼中美得很。
  趙雅在現代只上過個暑期工筆速成班,學滿兩個月之後,只能唬唬外行人。最簡單的畫法,就是拍個照片,A4紙列印成黑白的,找塊絹蒙上,用0.5的活動鉛筆拓下來,再用小毫描一遍,把鉛筆印蓋住。以後就層層鋪顏料,每天鋪一層,連鋪半個月,就是副拿得出手的畫了。(很多本科研究生國畫專業的都這麼畫,簡單吧?頂鍋蓋遁走~~)
  現在到了戰國,不能拍下來列印,趙雅只得用小毫不斷改稿,速度無比之慢,這麼長時間除了那副牡丹外,只有這幅獻給趙王的蘭草初現模型(打稿很難很難,除了教授和對畫畫發自心底愛的那種,現在沒幾個願意直接打稿,所以趙雅畫的其實醜的很,不過是占了此時沒有繪畫的先天之功)。她萬分後悔,為毛開始出於炫耀虛榮心,接下了上自晶王后下至一些大夫妻子的訂單。好吧,貪人財物也是一個原因。
  “之前娘建議的,讓盤兒去列國遊學。之前盤兒見識短淺,不能體會娘的苦心,現在盤兒想通了。”趙盤繼續說。
  趙雅手一抖,幾滴墨汁掉落,迅速染在了蘭草上,這幅稿又報廢了。“你這是要去遊學嗎?”
  “你不是說,不想去的麼?”這遊學是要出遠門的,在這個時代,怕是得好幾年不回來。以前不覺得趙盤離開有什麼,但是不知怎地,現在猛地聽到,卻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趙盤點點頭,“嗯,那是以前。現在盤兒又想去了。”
  趙雅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便道,“這是件大事,我們再商量商量,就是要去也要準備行裝。”這個時代交通不發達,旅館業也不發達,於是要出門還要帶上幾個月的糧草,車子僕人,武士,衣服鞋襪等等等等。
  趙盤卻道:“娘,行裝盤兒已經都準備好了,即刻就能起程。”
  趙雅這才明白過來,“你這是在通知我?”
  “不是,”趙盤悶悶道,“只是盤兒覺得自己長大了,想自己決定些事情。”
  “不行,”趙雅堅決否定,開什麼玩笑,說不定你還沒遊完學,天下都一統了,這路上出個好歹,我可怎麼辦?對,自己方才心裡空落落的就是這個原因,已經是寡婦了,再沒兒子,不就正好應了那句話:寡婦死兒子,沒指望了。
  “盤兒,外面形勢兇險,你還是老實呆在家中,娘自會給你安排前途。”趙雅說完小心盯著這個叛逆期小子的臉色,尋思他若是死纏硬磨撒潑的話,自己該如何應對。
  卻沒想到,趙盤臉上一點失望之色都沒有,反倒是意料之中的樣子,還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好,盤兒聽娘的。”
  趙雅來不及想清楚趙盤這叛逆期小孩的想法,便見羊師匆匆趕過來,道:“趙穆越獄了。”
  “什麼?!”
  “什麼!?”
  “國舅讓我來通知夫人小心。”羊師有些不耐煩,這個女人設計趙穆未免有些太過了,好歹那人是春申君的公子,在國舅眼皮底下被不聲不響做了,讓國舅如何做人?好吧,國舅的的確確是對趙穆起了殺心,但你也得緩上幾天,讓國舅回到楚國,等國舅在趙國的代理人挑好了再動手吧?唉,說到底,是趙穆太沒用,這麼輕易就倒臺了。
  其實若不是事先知道劇情,趙穆與連晉不合,此次比武就是設計他,甚至他比武勝了,魏國送嫁也能要他的命。趙雅也沒這機會兵行險招,如果連晉不夠警惕趙穆,說不定自己說的那些策反的話,反倒被他賣給趙穆。
  “辛苦你了,替我多謝國舅。”趙雅點點頭,這李園表面上是走了,其實潛伏在趙國不知道要搞什麼鬼。
  羊師走後,趙雅又一次重申不可以四處跑,好好呆在家的宗旨,才放趙盤走。
  這天剛好十九去樂平帶來的新侍衛也到了,趙雅便吩咐李牧送給趙盤的那十來個軍中好手,對他們進行一些防偷襲的訓練。順帶又派人去烏家堡通知項少龍他們這個消息。
  趙雅認為,趙穆越獄的消息,接手監獄的平原君府都沒有放出,恐怕他們也脫不了干係。
  派去烏家堡的人走了不多久,門房來報說項少龍求見。
  趙雅在茶室裡見他的。
  “夫人,你這次一定得幫我,不然我死定了。”項少龍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
  趙雅扶額,實在有些受不了項少龍每次開口必有一句TVB經典臺詞。
  “究竟發生何事?對了,剛剛我得到消息,趙穆越獄了。”
  “什麼?!”項少龍也一驚,“大王剛剛對釋放嬴政母子的事情放鬆了口,他就跑了出來,這下說不定又得好事多磨了。”思考到此處,又道,“雅夫人,現在大王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這段期間,我在找到嬴政前的這段期間,你一定得幫我好好看著大王。”
  趙雅點點頭,“會的。歷史發生改變,我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對了,你前陣子不是說,朱姬母子被關在趙穆府麼?怎麼還沒找到?”
  項少龍老實不客氣地盤腿坐下,“說到這件事,夫人,這還跟你有關係。”
  “跟我?”
  “不錯,邯鄲城外的牛家村,夫人知道吧?你半年前把這個村子給買下來的。”
  趙雅點點頭,“嗯,我一個老家人,他本是牛家村人。現在年紀大了,想回老家養老,我便給他找了塊地方。順帶有個朋友養了很多孤兒,住在那裡也算有個照應。”
  項少龍眼睛一亮,“他可是牛大叔?”
  趙雅道,“我們都叫他裕叟,怎麼了?他跟找秦始皇的事情有關麼?”
  項少龍騰地跳起來,哈哈大笑,“找到了找到了!夫人你知道嗎?原來和朱姬一起被關在趙穆府的不是真的嬴政。真嬴政在朱姬被抓之前已經被她送給了牛家村的一戶農家收養。”
  興奮完,卻看到趙雅臉上一片寒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十七送客!”
  十七本就是候在門外,聽趙雅一聲高喝,連忙進了來,對項少龍做了個請的姿勢。
  項少龍臉上的喜悅興奮還沒退去,面對這一變化十分不解,“夫人,你這是?喂,你動手動腳的幹嘛?非禮我?小心我告你!……”項少龍被十七推搡著萬分不解地離開了。
  茶室裡只剩趙雅一人,她沒想到這個時候裕叟會跟她掉鏈子。
  本來已經安排好,把牛家村買下來以後,讓裕叟在裡面邊養老邊等項少龍來尋親,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把趙盤給推出去了。而方才項少龍說了,他根本沒找到嬴政,連裕叟都要跑到自己這裡才找到。
  他人呢?!
  “十九!”趙雅喊。
  “夫人有何事?”趙雅現在內宅的貼身都交給了十七,外面跑腿的交給了十九。於是十九經常在外,皮膚便比十七要黑上些。此時,趙雅才分得清這對雙胞胎。
  “裕叟不見了,平時都是你跟他聯繫的,他最近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麼?”
  十九一驚,“不見了?沒有啊,我昨天剛給他送了些米糧。啊,不對,他說要修房子,問我多要了很多錢,當時我看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就覺得奇怪,原來他是在要逃走的路費!”十九說到這很氣憤,一來是被這老頭欺騙,二來是,夫人對他如此之好,還給他買了個村子養老,有了這村子,他便有了姓氏,做了地主。不思回報便罷了,如今還做了逃奴!
  “夫人,十九這就去把這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抓回來!”
  “慢著!”趙雅面色一變,“遭了!快去看看公子!”
  見十九納悶,傻愣愣站著,趙雅一急,自己便往趙盤院子走,走了兩步,到底還是跑了起來。十九也連忙追去。
  “公子呢?”趙雅氣喘吁吁地問門口打盹的小廝。
  小廝一嚇,看夫人如此焦急來勢洶洶的模樣,哆哆嗦嗦道:“在寢室……休……休息。”
  趙雅連忙推門,見被反鎖,也顧不上趙盤是否在裡面睡得像死豬了,使勁一推,戰國時代的破鎖便掉了。
  只是,裡面哪有趙盤的人影!
  “夫人,你看,這床下有個地道。”十九眼尖,喊道。
  
                  項少龍的判斷
  “項大哥。”烏廷芳看了眼從雅夫人府走出來的項少龍,方才還嫉恨惱怒的心,立刻嬌羞溫柔不已,低下頭來,玩弄自己的辮子。
  項少龍被十七連轟帶拉,莫名其妙地被趕出來,此刻一看烏廷芳,有些尷尬,有些膽怯,笑了笑,神秘道:“你爹都跟你說啦?”之前因為連晉謀反,項少龍不戰自勝,當場就被趙王賜婚。
  烏廷芳含羞帶怯地點點頭,覺得在這大街上說這個有些害羞,又歡喜無限,“其實項大哥,我爹年紀大了,我大哥素來又讓他費心。我實在不忍心離開他,當然俗話說,嫁雞隨雞阿嫁狗隨狗……”
  聽烏廷芳越說越離譜,項少龍也越來越一頭霧水。卻聽她說,“項大哥若能與芳兒留在牧場,幫我爹,我爹一定會很開心。”
  “喂,我真的很不能高估你們這些古代人的理解力啊。”項少龍瞪大了眼靠近烏廷芳,“你爹是這麼跟你說的?”
  烏廷芳點點頭,心裡覺得那裡有些不對勁。父親今天的確是對正在試嫁衣的自己說,怕自己遠嫁,他老來孤獨啊。
  “唉,我本來跟你爹說,讓他告訴你,怕你面子上過不去。不過現在看來不能指望他了。”項少龍無奈道:“其實,我這次答應跟連晉打,是為了幫你,不是為了娶你。”
  烏廷芳不解,“這有何區別?”
  項少龍急躁地歎了口氣,“就是說,我不會娶你。”
  “你,項少龍你別欺人太甚!”烏廷芳聽了這話,頓時心涼到底,指著旁邊高門上懸掛著的門匾,雅夫人府,“是不是雅夫人?!是不是因為這個淫/婦才這麼欺負我?”說完,眼中的淚止不住地要從發紅的眼眶中滑落。
  項少龍實在覺得和烏廷芳溝通無法,“不是雅夫人,也不是別的誰。就是我跟你不合適啊。我老家兩個人在一起要搭才能結婚的。你是不是不懂什麼叫搭啊?就是我喜歡打電動,你喜不喜歡呢?咸蛋超人你不知道吧?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們怎麼可能搭,更別提結婚了!”
  烏廷芳耳朵裡聽著項少龍的火星語,眼睛裡是項少龍的嘴巴一開一合,偏偏心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想,又什麼都不想,抬頭想讓眼淚逼回去些,卻一眼看到“雅夫人府”這四個大字,分外耀眼。這個淫/賊之前就對雅夫人讚不絕口,這兩天又和雅夫人勾搭上了,剛剛還被人轟出來,一出來就耍弄自己,烏廷芳越想越委屈,狠狠踢了項少龍一腳,就跑了。
  項少龍抱著被踢疼的小腿直跳腳,沖烏廷芳跑走的方向嘟囔道:“真有你的!”
  又走了幾步到了街尾,感覺跟蹤自己的人還在,外頭痞笑:“一束髮菜,別躲了。”
  善柔從陰暗處閃身出來,“項兄稱呼在下的叫法,很是不尊重人。”
  項少龍腆著臉笑道:“你頭上這不正是一束髮菜?”見善柔面無表情,“朋友之間,這麼嚴肅幹嘛。對了,我還真有事找你幫忙。”
  善柔抱著劍,面無表情,嘴裡嘲諷,“項兄果然無事不會理會在下。”卻是帶著傲嬌的意味。
  暗自一惱,“究竟是何事?”
  項少龍道:“我現在在找秦國質子嬴政,本來已經有線索,但是線索現在斷了。我之前聽你說,你跟雅夫人很熟。”
  項少龍之所以屢次誇讚趙雅,跟善柔的原因分不開。自從趙雅幫她照顧啞大叔和那些孤兒,又接納十七和十九,自己也曾教導公子盤一段日子,善柔便不再聽外界的輿論,她堅信自己的眼光,雅夫人並非外界傳言的那樣不堪。
  “不錯,不過項兄若是想打雅夫人母子的主意,善柔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開口。”
  項少龍啞口,沒想到這丫頭還挺在意雅夫人母子的,“不是雅夫人母子,是個下人,叫裕叟的。我已經查明,他就是當年收養王子政的牛大叔。”
  善柔一皺眉頭,“裕叟原來是雅夫人府的管家,來歷清白,我與他很熟,應該沒問題。怎麼會線索斷了呢?”
  項少龍抓狂了,“眼看就找到了,可是裕叟失蹤了。方才我去找雅夫人,結果剛提起裕叟是收養嬴政的牛大叔的事,雅夫人就突然變臉叫人把我趕出來了。”
  善柔也覺得奇怪,“莫非有什麼忌諱不成?”卻見項少龍一臉呆滯,“項兄?”
  卻見項少龍眼睛一亮,“善柔,這次你一定幫我!……”
  善柔狐疑地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末了,又道:“方才你對烏家大小姐那樣,恐怕她會出事。”
  “她那人粗糙得很,一會兒就好啦。”項少龍混不在意。
  善柔道:“毀親對姑娘家來說是最恥辱的事情,恐怕她會做出傻事來。”
  項少龍目瞪口呆,“不是吧?這麼嚴重?”見善柔表情不似作偽,才扔了手裡隨手拽的狗尾巴草,抱怨一句“你不早說!”,急匆匆去追烏廷芳,頭也不回地沖善柔大喊:“裕叟的事多謝你拉!回頭請你吃飯!”
  卻說趙雅這頭發現趙盤在床底下挖了地道逃跑的事情,經檢查一看,果然趙盤的行李全不見了。只有自己之前掛在他脖子上的白玉戒指被隨意丟棄在花盆裡,上頭還貼了個鬼畫符。
  趙雅又好氣又好笑。連忙命人去追趙盤,估計著裕叟該是和趙盤在一起逃跑的。
  府裡能用上的人都派出去了,趙雅還是擔心,畢竟趙穆現在越獄出來,指不定會查出這次是自己做的手腳,若是抓住趙盤那個臭小子,可就麻煩了。
  如此想來,心裡又是一慌,卻是束手無策。那個李園在趙國陰謀隱藏,每次都是羊師來聯繫自己,自己一向也沒什麼事要找李園。此刻才是萬分後悔,為什麼不要個聯繫方式。
  思來想去,還是去找烏家堡幫忙,畢竟之前在對付趙穆的時候,雙方有過一次還算愉快的合作。
  想到就去做,趙雅乘著馬車很快就趕到了烏家堡。
  卻見烏應元滿臉愁容,問他,他卻不答,只問雅夫人前來有何要事?
  見烏應元態度疏離,想來是不打算在趙國多呆,便支不起精神和趙國權貴打交道了。
  但事求于人,趙雅不得不軟聲:“烏堡主,我是來請求援手的。盤兒跟我賭氣離家出走了,我府上的人手不夠,請烏堡主幫助尋找。畢竟現在趙穆越獄,我怕盤兒會受到傷害。”
  烏應元卻更是愁雲滿面,“夫人你不知。我家芳兒也賭氣離家出走,現在整個烏家堡都被派出去找她了。”
  趙雅暗自一跺腳,自己真是被趙盤氣昏頭了,連烏廷芳被悔婚離家出走被QJ的劇情都給忘了。看來是白來一趟了。
  剛要提離開,卻聽一聲:“什麼?公子盤不見了?!”卻是項少龍從樓梯上忙不迭下來。
  趙雅點點頭。
  項少龍立刻激動地對烏堡主說,“烏堡主,還是請你快派些人手去找公子盤吧。”
  烏應元當下臉色就不好看了,我女兒因為你現在下落不明,你不關心也就罷了,現在還帶了別的女人來叫老夫幫她找兒子!
  見烏應元的表情,項少龍連忙把他拉到一旁,“烏堡主,我剛才得到消息,這個公子盤很可能就是王子政!”
  烏應元一驚,“怎麼可能?項少俠,消息可靠麼?這公子盤被雅夫人寵上了天,家世底子清楚明白得很。”
  項少龍卻更加堅定了,“非常大的可能。”他想到連雅夫人都是穿越者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更別提趙雅之前還透露過趙盤是她抱養的。指不定就是從裕叟那抱來的。
  既然公子盤很可能是尋找已久的王子政,烏應元狠下心來,把派去找烏廷芳的人,全掉回頭去找趙盤。
  對此趙雅臉上表示感謝不好意思又疑惑。
  項少龍卻安慰她,“烏家大小姐很可能回秦國老家了。不別擔心,何況她武藝高強的很,以前就出過遠門。你不必擔心。”
  趙雅本就不擔心,她跟烏廷芳一向沒什麼來往,就是有也是常受她冷臉。雖知道她只是單純,嫉惡如仇,沒有分辨能力。但畢竟被輕視的物件是自己,趙雅可不是聖母心腸。本看到烏應元幫自己這個大忙,想告訴他烏廷芳大概所處的位置。但又想到,連晉的命運被自己改變,沒有被斬斷手筋,被趕出趙穆府。那麼烏大小姐應該能遊山玩水平平安安直到遇上自出飄蕩的善柔吧。
  如此,自己也不清楚烏廷芳在哪了。
  見項少龍看著自己欲言又止,便道:“少龍,你我相聚在戰國,也算是很有緣分了。有什麼話,你直說吧。”
  項少龍心裡一松,開玩笑道:“唉,你做公主久了,剛才想事情那樣子好威勢。嚇得我都不敢跟你說。”
  趙雅也抿嘴一笑,她端著架子,倒不是因為穿越的原因,只是以前在現代社會做老師,職業習慣而已。
  “其實,那個,公子盤,是不是就是嬴政?”項少龍試探說,“我已經打聽清楚,裕叟就是當年收養嬴政的牛大叔。”
  趙雅臉上笑意盡斂,“荒謬!裕叟是牛家村的又如何?若因為他是收養嬴政的,就料定盤兒是嬴政,豈非,我雅夫人府所有少年都是嬴政?!”
  “唉,你別急聽我說完,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手上,哦,不對是公子盤有個白玉戒指,據說是他父親留下的。”項少龍注意到趙雅臉色已經忽明忽暗了好幾下,“那個白玉戒指正是朱姬母子相認的信物!”這是善柔從雅夫人貼身侍婢十九嘴裡打聽出來的。
  “項少龍,你別以為你跟我一樣來自未來,就可以把我對你的客氣當福氣!盤兒是我兒子!”趙雅聲音帶著沙啞,強硬,“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你們烏家堡不要欺人太甚,不願幫本夫人找兒子就直說,做什麼哄人?!”說罷作勢要走,卻被項少龍一把拉住。
  “你明知道公子盤是你抱來的。是嬴政,將來的秦始皇!你不會想破壞歷史,攪亂未來吧?你要知道,我和你能夠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就是因為歷史!”項少龍苦口婆心,更加認定趙盤就是應該就是嬴政。
  “喂,你別哭啊。”項少龍一段話說下來,趙雅是不走了,卻背過來,肩膀一聳一聳,顯是哭得厲害,把他弄得不知所措。
  “無論如何,嬴政是要做秦始皇的。你把他養這麼大,他以後當了皇帝一定會孝順你的。有句話叫生恩不如養恩大,他不會不認你的……”項少龍說了一堆,把自己知道的養子孝順的故事搜腸刮肚一番,才堪堪哄住趙雅不再掉眼淚。
  其實趙雅開始只是在演戲,畢竟自己雖安排好了,但假的總有破綻。只有讓對方自己認定,強迫她承認,才是最高的騙術。但是,聽著項少龍的勸說,卻越來越心酸,越來越捨不得,難過。以後趙盤這個在自己面前時而惱人,時而乖巧,時而討好,時而氣得讓人牙癢癢的,一口大白牙的黑臉小子,就不再陪伴自己了,而是圍著另外一個女人惱人乖巧討好……眼淚便止不住地流,到後來變成嚎啕大哭。
  當然落在項少龍眼裡,更體現趙雅的無奈,和公子盤就是嬴政的真實性。
  這時,烏家堡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項大爺,已經找到公子盤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時間過去45分鐘哦無奈~~~無存稿,又被逼著看書考編制看到十點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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