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婦趙雅
“夫人,公子又跑出去了。”女婢小心翼翼地看向斜倚在榻上的美婦。
雖不是二八妙齡,那美婦卻也是顏色姣好,因保養得當的緣故,歲月幾乎忘記在她臉上停留。細膩白皙的皮膚微微暈出些紅潤,瓊鼻朱唇,無一不是精緻。連同一身時令的蔥翠夏衫,烏髮鬆散挽著的碧玉步搖,端的是一身風流。
“夫人?”女婢再次出聲。
美婦終於睜開雙目,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波光流轉中,連那女婢都有些癡迷。
“跑了就跑了,把酸梅湯端上來。”天可真熱。她想。
女婢遲疑了一下,道:“是。”才忙不迭下去。
美婦環視了一下四周,見掩在鬱鬱蔥蔥竹林下的亭榭裡已無旁人,神色頓時黯然下來。想到前世的一個笑話:無敵醜宅女一夢醒來,發現自己置身紅羅帳內,一個英武偉岸的男子正站立龍床前。她偷眼朝銅鏡瞄了一眼,只見自己國色天香,身材性感。整理心情,發現自己記得無數詩詞歌賦。正躊躇滿志打算擾亂後宮之時,內監慌來報:“禁軍嘩變,楊國忠已被殺了!”
她雖不是無敵醜女,卻也是傳說中標準的長相中等偏上,看起來顯小的宅女一枚。一覺睡醒,發現自己換了個美女身體,她重重歎了口氣,又氣憤起來。
就是穿越成馬嵬坡的楊貴妃,好歹也能臨死前和風流天子好一場。而自己呢?平白無故,老了十歲不說,還穿越成尋秦記中最悲催的趙雅。
沒錯!就是那個最後慘遭輪射致死的寡婦公主趙雅!就是那個“紙上談兵”死鬼趙括的老婆,昏聵趙王的妹妹,秦始皇的媽!
“是不是我死在外面,你就高興了?你當然巴不得我死了吧,好和你的姦夫們快活!”公雞般的變聲期男孩的嗓音因嘶吼透著沙啞。
很快,一個衣著華麗卻處處髒汙不堪的黑壯小子跌跌撞撞跑進亭榭來。頗類美婦的丹鳳眼,瞪得大大得,滿是火氣和不忿。
“夫人,夫人恕罪。”後面將將跑來的女婢們嘩啦跪了一地,“奴婢們攔不住公子。”
趙雅敲了敲頭,對這個趙盤,頭疼得很。
他老娘都換了個人都好幾天了,他竟然都沒看出來!這對母子關係真糟糕。
不過,對上這個已經發育得比自己高比自己壯的14歲男孩,趙雅像吞了蒼蠅一樣。自己混到大齡剩女的邊緣還沒談過一次超過3個月的戀愛,現在倒好,直接兒子都這麼大了,老公也死了十年了。
想到這,宅女趙雅沉了臉,“你這小子好沒規矩,還不快滾回寢室?!”說著向女婢們揮了揮手。
黑小子趙盤目光黯淡了下來,冷笑,掙開前來拉他的女婢,“我爹真蠢。”說罷,轉身,撞開亭下的女婢們,踉踉蹌蹌地轉身,背影被隨風而動的樹蔭不斷劃破。
“夫人,公子他不要緊吧?”一直陪著趙雅的丫鬟擔心地說。
“不管他。”趙雅隨口道。她自己還混亂著呢,現在的情況很不妙。這趙雅名義上是趙王親妹,大將軍李牧的幹兒媳婦,事實上,不過是巨鹿候趙牧用來款待貴賓的上等姬妾。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趙牧的控制之下。
上午巨鹿候府送來帖子說請她赴宴,不過是趙牧款待楚國春申君一名小小使者。看著來人那一臉猥瑣□,趙雅恨不得用鞋底踩扁。末了還是不敢,巨鹿候可是在邯鄲一手遮天,原著中趙雅死得這麼慘,趙牧一句“邯鄲治安須得重治”就把她親哥哥趙王給忽悠過去了。她強壓住火氣,僵笑稱自己身體不適,請巨鹿候諒解,又花了幾金,才把來人打發掉。
跑回寢室,關上門,還忍不住發抖,這樣的生活,趙雅這樣的生活,她一個人際關係簡單、一輩子沒什麼風雨的宅女能過嗎?
更何況,趙雅是為了她兒子趙盤,想讓兒子在沒有家族庇佑的情形下,成年後能授得高官厚祿,才忍氣吞聲。
而自己呢,與那黑小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憑什麼受這樣的待遇?
好了,就算自己占了人家媽的身體,可也不是自己願意的。自己本來蝸居在那個有網有熱水的單身公寓裡,好不自在呢。
“小容,”她喚了聲。
“奴婢在。”一直陪著她的女婢抬瞼窺向她的臉色。
“更衣,進宮見我那王兄。”記得電視劇裡趙王對她這個妹妹還是關心的,只不過礙于死鬼妹婿得罪了整個趙國,又被巨鹿候趙牧忽悠,加上智商太低,才不知道趙雅過的是什麼日子。
雅夫人的衣服幾乎都是華麗繁複的,似乎是因為她的處境困窘,又或是因為內心深處公主的驕傲,雙重的思想撞擊,導致她的審美,總是傾向於昂貴炫目。
宅女趙雅換了幾身,都不滿意,很是彆扭,她以前可從沒穿過這樣的衣服。
“小容,找些素淨的。”好吧,她承認,趙雅的衣服是很漂亮很漂亮,穿起來也很高貴。但是她的心理年齡比這趙雅要小了十歲,雖然欣賞,可一時間實在不習慣。
最後終於換了件紫青色繡銀色蓮花的輕薄衣衫,很合時節,又是清新雅致。把趙雅喜好配在裡面的大紅深衣換成白色,更青春些。畢竟那紅青二色,沒有一定氣場,是駕馭不了的。
小容眼看雅夫人著好衣衫,似是換了一個風格,整個人精神氣都不一樣了。連忙給趙雅梳頭,鬆鬆散散透露著慵懶的髮髻,襯得趙雅嫵媚的眉眼,嫣紅的嘴更是誘惑。
宅女趙雅對著銅鏡裡模糊的臉眨巴眨巴眼,暗贊:真是顧盼生輝啊。難怪當年被炙手可熱的“軍事天才”少年趙括給娶到手了。
想了想,自己這是去宮裡,又不是去當交際花,搞得這麼美豔做什麼?
“拆了拆了。”
“可是夫人,這是今年最流行的髮式了。”小容不解,“聽說才女琴清曾在齊國稷下才士論政大會上,梳的這一髮式,被貴人賢士追捧。現下邯鄲城裡的夫人們都是這髮型。”
小容說完,便看到雅夫人微微側頭斜睨著自己,鳳目裡全是不滿。
“夫人。”小容喃喃著就要跪下。
“拆了換別的。”宅女趙雅不耐煩地揮揮手。琴清,她承認她嫉妒了。同樣是寡婦,一個是世人唾棄的□□,另一個卻是人人追捧的清純才女。
“換,換,還是梳之前的月髻嗎?”
宅女趙雅,沉吟了下,心裡激起比試之心。帶動潮流嘛,是女人的天職。“都挽起,這樣,這樣~~~~~”比劃著,小容不愧是貴族仕女貼身丫鬟,試驗了一下,便梳好了。
“夫人,這新髮式真是好看。”小容贊道,“邯鄲城以後必定效仿夫人。”
宅女趙雅也得意地看著鏡中人。明豔美麗,如果脫去俗氣,便是濃墨重彩也難掩蓋的大唐之風。這髮式便是《大明宮詞》裡,陳紅的太平公主所梳。
“夫人,奴婢給您簪上金簪吧。”
宅女趙雅搖搖頭,金簪雖是貴氣逼人,可與這一身清淡,著實不配。便指使小容折了庭院的白色芍藥簪在鬢邊,此外發上唯有一青玉簪,別無其他。
也不戴耳環、項鍊,便是這般素淨,卻也端的是明麗莊重。
只是這妝粉有些粗糙,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宅女趙雅,也知道自己這突然老了10歲,雖看著年輕,但不上粉,卻是比少女發黃黯淡些的。
收拾停當,小容呼喝著府內的車夫侍衛,簇擁著趙雅上車,駛向趙王宮。
馬車是兩輪漆制檀木胎,上飾花紋很是繁複。外表很華麗,內裡鋪設卻是豔俗。確切來講,宅女趙雅甚至覺得,這馬車可能是趙雅和男人鬼混的場所之一。
想到這,不由一時氣悶,便唰地拉開珠簾。
中午剛過,邯鄲城裡還是熱鬧非常。人群擁擠,車水馬龍。只是土牆建房,也沒什麼高層建築。倒是像個原生態小鎮的感覺。
宅女趙雅貪看著這兩千五百多年前的市井百態,突然聽馬嘶叫一下,接著馬車一煞。她整個人向後傾去,撞在了車壁上。
“怎麼回事?”小容喝問。
“回稟夫人,是賢士們。”車夫回答。
小容點點頭。
宅女趙雅倒是一頭霧水,自己可是公主,雖說沒什麼地位,可也是王妹,怎麼碰上這些小官還得站在路邊讓道?
不過秉著穿越的秘密,她忍住沒問出口。
賢士們俱是峨冠廣袖,三三兩兩從不遠處的王宮處來,在這人人避之的熙攘大街上,竟是好不愜意。
趙雅細細打量他們,並無奇特之處,只是傲然些的讀書人模樣而已。
有什麼,她撇撇嘴,自己也是讀了將近20年的書。
不一會,賢士們走過,車夫又叮叮噹當趕起了車。
到了趙王宮,也不需什麼權杖,宅女趙雅便帶著貼身侍婢小容進去了。車夫侍衛都在宮外等候。
趙王宮是標準的六國建築,九層土臺上,鬱鬱蔥蔥掩映著各個宮室。
趙雅這回倒是沒直接去第九層找趙王,而是任由小容賄賂趙王身邊的太監,打聽趙王行蹤。
當前的形勢和我們的任務
宅女趙雅的穿越並沒有繼承原主的記憶,不過還好,一來她大體瞭解這部電視劇的劇情,二來,原主有個記日記的好習慣,而正好她在現代從小學習書法,對於小篆也是很熟悉的。
通過這堆竹簡日記,宅女趙雅完全看到了古代失足婦女的心靈路程。如果發表的話,現實批判力度絕對趕超《小婦白潔》。
韓趙魏因著三家分晉,通過聯姻把三國聯合成一塊鐵板。作為公主,趙雅更應當遠嫁他國,但因為她是前趙王最寵愛的公主,最後嫁給了邯鄲最有前途的貴族青年——趙括。趙括不僅家庭出身好,人品長相才華也很出眾,兩人結婚後很是過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
只可惜,前趙王與秦國戰爭中,受人蠱惑,懷疑當時大將廉頗暗中投降秦國,便把很有軍事才華的趙括替換了廉頗。結果,長平之戰中,趙括與四十萬趙軍被秦國白起坑殺。趙國精銳一掃而空,元氣大傷,再也失去了與秦國一爭的能力。若非平原君(趙盤的狐朋狗友兼對頭之一的趙德他爹)請他的小舅子魏國信陵君魏無忌搬來救兵,只怕趙國都被滅了。
如此一來,趙括便不僅被人從神壇上拽下來,甚至成了幾千年的笑柄——“紙上談兵”的男主。同時也被家族拋棄,而帶著年僅四歲趙盤的趙雅也被遷怒,隨著夫君,失去了家族的庇佑。
前趙王因著對女婿的失望,對趙雅不再看顧。趙雅帶著幼子很是過了段苦日子。親大哥新趙王即位後,對她的照拂也不多。眼看著兒子一天天大起來,又沒有父親家族的幫助,趙雅不得不到處公關尋求助力,使趙盤能夠有個好前途。
這個時候趙牧出現了。趙雅的美貌和高貴的身份,在失去保護後,成了趙牧控制的工具。
宅女趙雅,本著對新身體的在意,反復數了一下,這幾年,趙牧安排她陪睡的各國權貴以及下屬多達十數人,再加上陪酒遊玩更不知幾凡。
更沒想到的是,連尋秦記反派悲劇男連晉都被趙牧“賞賜”過與趙雅飲酒。
宅女趙雅,思來想去,趙雅墮落的癥結在於兒子的前途。而現在,自己穿成了她,也不在乎趙盤那小子又沒有官做。倒不如帶著兒子回封地去,過些簡單的日子。並且,到了封地,不僅她最大說了算,趙盤惹是生非也沒關係。而且也沒人知道原主趙雅在邯鄲的所作所為。
等過上幾年,趙牧被項少龍收拾了,自己再回邯鄲也不錯。
打著這個主意,宅女趙雅便來找她的便宜大哥趙王了。
雖然通過看帳本,她那個封地沒有多少入帳。但是想來是管理不善的原因,畢竟作為前趙王最寵愛的女兒,又是嫁的一等一的公侯世家,陪嫁的封地必定不差。
那趙王的隨行太監顯是與趙雅極熟,讒笑小跑過來道:“大王與巨鹿候在宣室聽楚國的音樂呢。”
小容嗤笑:“楚國的音樂?楚國也有音樂?怕是前蔡的樂師吧。”楚國本是南蠻,甚至春秋時沉死過前去討伐的周天子,被列國不齒。直到戰國才被東方六國接受成為諸夏。前蔡被楚國吞併以後,華夏的禮樂自然被楚國繼承。
太監笑:“是是是。姑娘說的是極。”
小容向趙雅,“夫人,這?”
趙牧也在?宅女趙雅皺了眉,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宴請楚國春申君的使者麼?怎麼又在這時候向趙王獻樂?
“罷了,既然大王和巨鹿候在欣賞楚地音樂,本夫人還是日後再來與王兄請安吧。”趙雅對那太監說。
“夫人走好。”太監笑眯眯目送趙雅離去。看著她婀娜的身姿漸漸淡去,轉頭呸了一聲,“娼婦,不過是仗著侯爺~~~~~~”
走下三層土台,遠遠有一隊紅衣少女嫋嫋婷婷向這個方向走來。
近了,才看清各個眉目精緻,身材秀美。只是發飾很是奇特。
為首的中年婦人見到趙雅,連忙令眾女停下,向趙雅行了個禮:“參見雅夫人。”
趙雅點點頭,慣性地向小容看去。小容上前問道:“徐媽媽,這些女孩兒是?”
徐媽媽笑道:“是侯爺獻給大王的楚國舞姬。都是前越王室的後裔。”
趙雅懂了,越國被楚國滅掉也不過這一百年的事情。公子王孫尚不得溫飽,何況這些女孩呢。
待趙雅主僕走過,徐媽媽才帶著那些女孩起身,往宣室走去。
趙雅不由轉身,看向那一片紅,在土台之間,在青蔥掩映下,若隱若現。那薄薄的紅色紗衣被微風吹動仿佛,一片隨時會被風吹散的雲。
“夫人?”小容見趙雅的眼眸中隱隱有些水光,擔心地問。
“沒事。”趙雅收斂情緒,不管怎樣,自己穿越雖不成功,但至少比這些國破家亡的女孩子好多了。只要處置得當,自己又熟知劇情,未必沒有出路。
直到出了宮門,小容見趙雅好了些,才湊上來說趣話:“夫人每次進宮,總要與倩公主說話,今日過門而不入,倩公主下次見了定要嗔怪。”
趙雅微微一笑,這趙倩公主可是尋秦記的大女配,跟項少龍這渣男很是有不少對手言情戲。如果自己能夠改變趙雅命運的話,也不防順手救她一救。
外面等著的車夫見趙雅出來,連忙放下腳踏,請她上車。
趙雅扶了小容,才踏上一腳,便聽到身後一個低沉磁性的聲音:“雅兒今日不是身體不適麼?怎麼有興致進宮來?莫不是因為我?”
話語情意綿綿,但從小容扶著自己的手瞬間僵硬,她也條件反射性地僵了僵。趙雅的記憶,她雖然繼承的不多,但是這聲音卻如同毒蛇的芯子般滲入腦海。
來人是——巨鹿候趙牧!
她僵硬地轉過身,扯出笑容,看向趙牧。她在此之前不止一次地想過要面對趙牧該如何做。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有僵硬。想起趙雅被嚴刑拷打一晝夜後被他命令手下輪女幹致死的恐怖畫面,止不住地想先下手的殺機。而又顧及到現在他的權勢,只能隱忍的理智。兩種思想左右拉扯著。
趙牧一身清談常服,只帶著一個劍客,款款而來。
不同于一般趙國人的深輪廓,他五官淺淡,皮膚極白,微微一笑,很是儒雅。若不是眼角淺淺的紋路,和那陰騖的氣息,幾乎要被認作是誰家翩翩公子。
按照原著,這個趙牧是楚國春申君在趙國的私生子。他這個男版夏紫薇,在認父失敗之後,爬上趙國高位,處處為出國謀算,為的就是家族的承認。當然連父親派來的個小小使者都要費勁巴結。而自己今日卻拒絕了~~~~~
“妾身見過侯爺。”趙雅微微欠了身,一邊尋思如何回答。
正思考著,突然腰部一緊,整個人被拉向上前方。
趙雅猝不及防“啊”了一聲,卻是被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扯進懷裡。她又羞又憤抬起頭,正好看進趙牧如黑水深潭的眼眸。
“雅兒何必如此惺惺作態,扮作處子?這番精心打扮,難道不是為我?”趙牧扣緊趙雅細腰的手微微用力,薄唇湊近她的耳畔呢喃。
宅女趙雅哪受過這個,因為宅、因為性子冷清,從沒和男人如此親密過。更何況是在行人往來如織的大街上,自己現在還是個寡婦!
“侯,侯爺~~”趙雅還沒失去理智,記得這人是陰險毒辣殺人如麻的趙牧。“妾身今日真是不適,那個來了。”難以啟齒的話說完,已是連脖子根都赤紅一片,嫣紅的唇也被咬破。
趙牧笑了笑,放開她,手指在她左胸很擰了一把,“賤婦,這次便饒了你。”說罷,側頭道:“連晉,護送雅夫人回府。”
那一直低頭沉默的劍客,行禮道:“是,侯爺。”便又對趙雅一禮,“夫人請。”
趙雅被擰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聽了這話,如蒙大赦般匆匆上了馬車。不停地催車夫“馭快些”。這樣的羞辱,到了車上,趙雅不禁悲從中來,在車轔轔馬蕭蕭的掩蓋下,動聲大哭。
看日記,看原著趙雅受的屈辱比今天遇到的過分多了,她是氣憤。可今日自己親身遇上了,那種噁心,那種屈辱感,鋪天蓋地的。她想到自己的爸媽,對待自己如珠如寶,而自己卻被這個陌生人當成個賤物玩弄。如果他們知道得多難過多傷心。
邯鄲是一刻也不能待了!
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容見這樣,便一直催車夫再快些,車聲響更大了,才掩飾住。
倒叫徒步的侍衛以及劍客連晉一通好追,繼而這一幕沒有被他們發現。
回到府邸,才拾掇了情緒,在馬車裡補好了妝方出來。見連晉額頭微微出了層細汗,趙雅便要婢女招待他喝些漿水。連晉倒是拒絕了。
趙雅也不留他,連晉此人急功近利又不擇手段,不是個能相處的。
最後被呂不韋閹了,被秦始皇五馬分屍。還被很多觀眾罵一聲“活該”!
對了,秦始皇呢?
“公子在何處?”
“奴婢不知”女婢們應道。
聽了這話,轉身而走的連晉卻是回過身來,“夫人,公子盤雖有侯爺照拂,但太過惹是生非,總會讓侯爺厭煩的。”話很是不客氣,表情和身體也是同樣傲然。
趙雅心裡好笑,這個連晉真是個自以為是的。不過是名劍客,趙牧身邊的一條狗,卻把自己當心腹倚重之人了。大家現在都是給趙牧打工的,你又何必故作姿態來得罪我呢?
趙雅微微一笑:“盤兒自有我與侯爺管教。連大爺費心了。”
連晉一哂,轉便走。
公子盤不是省油的燈
連晉人是走了,宅女趙雅倒是愁上了。
趙盤成天在外惹是生非,她娘到處為他給人低聲下氣賠不是。偏生他惹的還都是些不好惹的,比如王子趙嘉、平原君的公子趙德之流。
自己可不是那個為了兒子什麼都能忍的趙雅,也做不出那些上門送禮賠笑被人侮辱的事情。完了還裡外不討好,被兒子鄙視,嫌棄。
在他們搬回封地之前,可不能再放任這小子惹出禍事來。她決定今晚和趙盤好好談談。
坐在大廳邊喝茶邊整理思路,這個青春期的男孩,俗話怎麼說來著,就是野獸。打不得哄不得,自己可得把說辭斟酌斟酌。
茶喝了兩壺,思路差不多也理清了,還是老路子,從理想未來談到人生哲學。
可趙盤愣是還沒回來。
趙雅看看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方才依稀記得更夫打的三下。這趙盤一個未成年孩子能跑哪去呢?
想來想去,好歹把人家媽給占了,也不能不管人家孩子,宅女趙雅還是吩咐幾個老僕出去四下找找。自己回房等消息。
哪知,僕人剛走,小容就回稟說,公子回來了。
趙雅便差她把趙盤叫來。
哪知小容回來時,臉上一個紅巴掌赫然觸目,趙盤人影都沒有。
“怎麼回事?”
“公子他已是困乏不堪,叫我回稟夫人,說有事明日再提。”
趙雅登時怒不可遏,想起下午被那趙牧在眾目睽睽之下侮辱,“賤婦”二字便是因為這個小子而得。而他呢?不僅不體諒她,反倒和旁人一般以她為恥。
她可不是他媽,為他受的一點點罪都要這臭小子補償。
快步穿過園子,命人撬開門,便把那小子從被窩拽了出來。
剛一肚子話要罵,卻見那小子鼻青臉腫的像個豬頭。定是被人揍了。
或許是因為母子連心吧,趙雅不由自主地心揪了一下,放柔了聲問道:“你從哪得了這一身傷?”
趙盤卻笑了,伸手在趙雅臉上摸了一把。
這動作,十分之猥瑣。
趙雅愣住了。
趙盤道:“怪道那些野男人都來找你,你比那簡大夫家的新兒媳還要美上十分。”
趙雅來不及思考那簡大夫家的兒媳婦是誰,心底的草泥馬已經成千上萬地呼嘯而過。
她被調戲了!
被親兒子調戲了!
於是趙盤那腫得好似豬頭的臉上又被華麗麗賞了一巴掌。
這還不解氣,第二天趙盤發現房門上鎖,並被告之這幾天禁足。趙盤怒?幾聲也消停下去,畢竟自己這副尊榮出去不僅影響市容,還徒惹恥笑。便老實在家養病,當然對趙雅是半點好臉色也無。
趙雅也無所謂,趙盤能在家養傷,至少比活蹦亂跳得讓人安心。
而此時,她也碰上件焦頭爛額的事情——錢財入不敷出。
公主府裡進項一直不多,除了封地的微薄進貢,便只有趙王逢年過節的一些賞賜。但,這些收入不僅要用來和權貴打關照,還要不時地為趙盤闖的禍賠禮,以及他不時的揮霍。如此一來,這些年母子倆僅靠著趙括生前積累的老本過日子。
如今,這老本也漸漸見底了。
想想不久要去封地,那路費、建設費(那地方十年沒去了,房屋翻新什麼的都要錢)再加上走之前給趙王寵臣的公關費。趙雅心底像壓了塊大石。
看看妝匣裡琳琅滿目的首飾,有些意動,但又考慮到公主的體面,還是放棄了典當首飾換錢的打算。
一時也想不到開源的法子,趙雅果斷地先截流再說。這府裡的花錢大頭就是趙盤,不僅每個月揮霍無度,還闖禍。她借鑒前世漫畫家夏達的省錢辦法——宅!不出門,光吃飯花不了幾個錢。
於是可憐趙盤一門心思養傷,還不知道自己徹底“被宅”了。
接下來的幾天,趙牧忙著接待春申君那個獻樂買馬的使者,到處去馬場,倒也沒空理趙雅。她也趁機到宮裡公關,只不過趙王每天都忙得很,不是聽音樂就是與妃子遊樂。
幾次往來之後,這天終於把回封地的事情提了出來,趙王睜開酒醉的迷蒙雙眼,“王妹在邯鄲住得好好的,為何要回去?”
趙雅裝出一副慈母的模樣,“這麼多年在邯鄲得王兄的照拂,盤兒也長大了,該回封地打理自己的產業。更何況,這都城裡誘惑頗多,不如封地清淨,有利盤兒讀書。”
趙王想了想,“這樣啊,那好吧。王妹你要經常回來看寡人才是。”
沒想到趙王如此痛快地答應了,趙雅喜出望外,連連道:“多謝王兄,多謝王兄。雅兒必定年年帶盤兒來覲見王兄。”
事情如此輕鬆,甚至連準備好的公關費都沒用上,趙雅心情舒暢地走出九層土台。小容不解地問:“夫人,我等真要回封地嗎?公子的事怎麼辦?”
對於小容,趙雅還是很滿意的。她本是孤兒,被趙雅收養在身邊,不同于一般的忠心,更是把趙雅母子當做自己家人般關心。
對小容,趙雅還是不同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些年來,我為了盤兒能有個好前程,做了許多事情。而如今,在邯鄲城裡誰人不知公子盤的惡名?”通過電視劇裡公子盤欺男霸女被項少龍教訓的橋段,趙雅很自然地瞭解到趙盤不是啥好東西,“這幾天我想通了。與其長輩為其某前程,不如兒孫自己有出息。趙氏孤兒的事情也不是只一家發生,兒子不肖,或許別人會看在他先輩的面子上不去計較。但是到了孫子這一輩,人家不再記得他祖父輩的面子,只記得他父親的錯處。對其孫子便處處針對。”
歎了口氣道:“夫君生前得罪了整個趙國,誰還能記得公公當年保家衛國的熱血,看到盤兒只會說,那是罪人的兒子。”宅女趙雅把自己的觀點拋出,除非趙盤自己有什麼了不得的貢獻,否則就憑他爹的衰名,哪怕他老娘下一輩子海,也沒法給予他什麼好前程。
要知道,現在是戰國,尤其是東方六國,都是拼爹的社會啊。
小容聽了,高興起來。雖然回到封地,不如這邯鄲城繁華,但是這些年夫人的不得已,夫人的苦楚,她也感同身受。如今夫人想通了,又說出這些道理,雖然她不是很明白,可是能自由自在地過日子,她由衷地為夫人高興。
既然來了宮裡,那個炮灰女配趙倩公主,趙雅也碰上過幾回。單純文靜的軟妹子一枚,跟她這個姑姑關係很好。
趙雅開始還怕她看出自己什麼不對,特意準備了些小東西轉移注意力。比如半人高的毛絨玩偶之類的。趙倩只是個被悶在宮裡的單純姑娘,雖說跟趙雅親,但也不是經常見面。通過這一打岔,也不纏著問這問那了。
而且如此一來,毛絨玩偶倒是在宮裡風行起來。接著一日在邯鄲大街上,趙雅看到有人叫賣劣質玩偶的時候,才突然醒悟,這可也算是一大財源。尤其是對她這種幾乎沒收入的家庭來說。
不過想想也沒啥技術含量,也就算了。
聽說要舉家遷回封地,趙盤不是很樂意。畢竟現在是戰國時代,除了幾個都城,其他可沒什麼繁華之處,對於年輕人來說,大城的吸引力不是一般二般。
對於趙盤的不樂意,趙雅也不理會。反正全府都走了,他愛留不留。態度擺下之後,趙盤生了悶氣,要出去花天酒地一番,說是以後沒機會了,臨走享受,且還要與朋友話別。
趙雅仍是沒同意。誰敢打包票,這小子這最後幾天不出岔子?
趙盤幾次大鬧過之後,趙雅態度堅決,他也沒轍了。原本母親憐他沒了父親,處處遷就,放任。如今一改過去的做法,強勢起來,趙盤心底倒是異樣起來。
平日裡,母親的溺愛確實讓他很自由。可是,每當那些狐朋狗友,如趙德之類,對某些邀請不想做的時候,總會說:“非是我不願,而是我娘不許。”而他公子盤,人人都知道他娘不僅不管,出了亂子還出來收拾,於是再不願意,他也被擠兌得推脫不了。
他公子盤雖是頑劣了些,卻也並非傳言中那麼紈?不堪。只不過,那些狐朋狗友做的事情都被他一人承擔罷了。誰叫他有個不打不罵不指責他的娘呢。
而且,趙盤也想,他多出事情,是不是娘能多關心他一點?哪怕打罵。這樣能少些時間和那些臭男人搞在一起。
“這些書不讀完,不許出去!”
“讀了也記不住?教你個康熙大法:每篇讀一百二十遍,保管你記得一輩子!”
“吃飯不許浪費!其他時間廚房不開火,想吃也沒有。”
“不許白天睡覺!”
“不許••••••”
“不許••••••”
••••••趙雅這麼多不許,本已經準備好與趙盤進行長期爭鬥了。哪知這小子一戰而潰,老老實實真照做了。
趙盤哪知道這個不許那個不許,完全是趙雅省錢舉措。宅了也要有事做,最省錢的是就是讀書。白天不許睡覺,自然天一擦黑就困,省燈油。除了飯點不開火,當然更省糧食。
這些日子,“被宅”,趙盤養好了傷,連精神氣也養好了。陽光了些,渾身的暴戾也少了。畢竟作息規律,生活簡單,又在家裡不與人爭勝鬥氣。
或許,封地的日子也不是那麼難過。趙盤想。
日子在收拾打包準備中喧鬧而平靜地流走。就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中,趙雅又收到了趙牧的請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