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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夢繞瑤池》作者:深海人魚【完結+番外】

178、誰主浮沉(上)

  「皇阿瑪,快醒醒——」
  「哈……」雍正再次從夢中驚醒,發現是夢魘,長吐了口氣。
  「皇上?」夜裡當值的太監在門外輕喊?
  「沒事。」他從床上下來,披了件袍子,到隔間提了溫在炭爐上的熱湯給自己倒了一碗坐在桌邊慢慢地喝著,溫熱的液體滑入腹中散開,將睡夢中所遺的那點子孤寒無助驅除了乾淨。
  那日圓園明刺殺一事後,西藏不穩,西南土民叛亂,他便魘過一次,那時也如現在一般,最後被雲珠喚醒。這一次也是因為後宮之事引發朝堂上的些微波瀾,心中煩躁才會如此,只是夢境有了些改變,並非單純的受困夢境,而是從一開始的焦急、想要突破夢境漸漸地連思想也似乎被陷了進去般,駭然夢醒之後雖憶不起夢到了什麼,但夢境中那孤寒煎熬的感覺簡直跟刻進了骨子裡一般,抹也抹不去。
  那種感受跟當初登即帝位受生母指責、朝野宗親除了個老十三孤立無援的景況大為相似……
  淡冷的目光掃到桌上空了的芝紋蓋碗上略回了溫,這幾年,蘇培盛按著雲珠的吩咐夜裡在隔間炭爐上溫著四時滋潤溫補的湯水,枕頭又換了有助安眠的芯子……自己也忘了早年一遇事就難以入眠的滋味。
  是天命眷顧?又或是雲珠真的身懷秘術?
  他失笑地搖了下頭,仔細想想,自己因著她和富察家,無論是朝政亦或是生活都直接間接地得益不少,真相是哪個又有什麼重要的,只要她對大清好對愛新覺羅家好就成。
  這些年她的行事自己看在眼裡,溫和、聰慧、與人為善卻也不會任人欺到頭上,即便那個人是弘歷的生母……
  想到這裡他嘴角微泛笑意,這樣也好,人再聰明心腸太軟也成不了事,太過狠毒計較卻又容易偏上邪道,世祖爺雖立下了後宮不得干政的話語,可這話也只在面上說罷了,大清選秀本就是八旗貴女與宗室大臣聯姻,說明白了就是八旗共享大清奪取天下大統的勝利果實,而這其中,女子扮演的是極為重要的角色。
  因著這些女子,八旗勳貴聯成一片。
  大清入關不過百餘年,吏治,八旗五弟尚武精神日漸喪失,流於紈褲奢靡……也未嘗不是因著這個,滿八旗安逸享受太過了!若非看透了這一點,他又何必一登極便打擊勳貴、廢除八旗供養、官紳一體納糧、改土歸流、重視工商、開放通商口岸……拼著得罪了天下勳貴學子,不過為著收攏君權,還朝政清明。
  只是,他能做的也就到此了,再怎麼滿腔抱負,他也無法一步到位地廢了滿人高人一等的地位,只能慢慢地削去各種優待……或許,以後弘歷或者永璉他們能辦到吧。做為帝王,他不能容忍自己的皇權受八旗勳貴影響制約,可做為滿人,他又對八旗子弟的墮落怒其不爭,不得不妥協於江山大治,真正使得滿漢一家,難保民族獨立。
  步出殿門,仰望著泛白的天際,他想,或許每個登上帝位的滿清祖先都跟他一樣面臨著這樣的取捨與感慨吧,可最終,他們看的是整個天下,是愛新覺羅一脈的未來。
  「啪啦」一聲響,柏樹上兩道白影直衝天際,雙翅一展,在空中優雅地滑翔著……遠遠地,傳來兩聲中氣十足的鷹鳴,接著快如閃電地隱沒於天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雍正唇角微彎,他的一生奉行的便是這一準則,才能開創如今局面。八旗,機會他是給了,能不能在開劈出的道路走出一番新成就要看他們自己。實在不行,將來弘歷也不能容他們。
  天際開始泛出紅紫之氣,他慢慢地在庭中打起五禽戲,將身心融入天地之中。事畢,當值女官忙遞上溫熱的毛巾……
  洗漱完畢,雍正若有所覺地抬頭看向天際,一聲鷹鳴,兩道白色的身影俯擊下來,「叭」地,扔下兩團東西,雍正定眼一看,是兩隻兔子,不由笑開來,新年的賀禮還數雲珠送的這對海東青得他心意,不僅不用操心它們的食物,還能每天給他帶新鮮的野味!
  難怪弘歷要吃味,論起狩獵,自己確實不如先帝與弘歷喜歡,偏偏得了這兩隻神俊非凡的海東青。
  人皆有私心,他卻未曾見過似富察.雲珠這般做到家國一體,對權勢利益既不摒棄又不熱衷,眼光氣度分明高出俗世一截卻偏偏沉浸享受生活上的小樂趣的女人,一開始將她拴給弘歷或許只是緣於她的出身和性情,可這些年的相處觀察下來,倒讓他真心欣賞起這個兒媳婦了……大清的皇后,除了她誰還做得?!
  難得的是她還教養出了永璉這麼個讓他頗覺驚喜的孫子,不過三四歲,聰慧明禮,對人對事已有自己的看法,好好教養,將來定是大清的又一出色帝王。
  再多看弘歷兩年,自己便退位吧,也沒什麼可遺憾的了。
  幽幽睜開眼,雲珠從玉蘭樹下站了起來,心中一片寧謐。
  從有了空間,修了神魂大道,藉著玉蘭樹她能感覺到屬於自己的命格在漸漸地發生改變,氣運也在不斷地增強凝聚,而在解決了高氏、烏喇那拉氏的一系列針對自己的謀算後,她更清楚地感應到屬於她們命格裡所蘊含著的皇家氣運一下子被抽離了絕大部份填充到了自己身上……從這些變化中,她能更清晰明白地感悟到氣運轉化的玄奧,對於玉蘭樹本體所賦予的能力把握更深。
  再度懷孕,更進一步地打破了某種命運的枷鎖,而皇室血脈所給予她的氣運更是直接使得她功法隱隱到了突破的邊緣。
  過猶不及,對天道的追求並不是很熱衷的雲珠自然選擇了對自己及腹中胎兒穩妥方法,並沒有急著修煉以求突破,反而放下了長時間的體悟、神魂離體以及法術上的練習,最多也就靠坐在玉蘭樹下靜靜地沉澱思緒放空神識……可能合乎了道法自然之意,又可能是水到渠成,她的修為還是在今天突破了。
  不用離體,她也能「看到」自己的神魂由無形無氣的游離狀到修煉神魂後漸漸凝聚的乳白霧狀,到現在突破後淡淡發出的銀輝色。這樣的神魂出了空間也能如凡體肉胎一般久待而不懼某些衝擊導致神魂潰散了,現在的她有了抗衡的力量,比如再面對守護帝王的威然龍氣。
  也難怪她上次那樣無力,每位帝王身上的龍氣威煞是不同的,像雍正這種,本身威儀冷峻,龍氣自然迫人一些,再有,帝王施政期間對天下蒼生的德澤、王朝的盛衰也會影響他本身的龍氣強弱程度。
  那一次神魂與雍正龍氣的直面印象實在太深刻了,害得之後她有大半年的神經都是緊繃的,不僅怕自己露出馬腳,還很少動用宮中深層力量,就怕被雍正給暗中掃雷了。
  不知道雍正對她的看法是怎樣的,不過她很慶幸自己平日做人很成功,雖然有一些小私心小手段沒逃過雍正的法眼,不過這也證明了她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神。
  孝順長輩、關愛家人這一點她做得很好,足夠彌補其他的不足。
  連養了兩年多,吃了金靈果開啟了靈智,養得神俊無比的那對海東青記得十一年時弘歷送給雲珠的壽禮否?也在新年時當作賀禮呈獻了出去……肉痛,誰不知道雍正即後從未進行過木蘭秋獮啊,太浪費了!
  海東青是滿族先祖用於狩獵的鷹,代表了勇敢、智慧、堅忍、正直、強大、開拓、進取、永遠向上、永不放棄的滿族精神。康熙有一首詩是這樣寫的:「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性秉金靈含火德,異材上映瑤光星。」不僅宣揚了武德,激勵軍勇,更誇耀了海東青性情剛毅而激猛,其力大如千鈞擊石,翔速快如閃電,其品質之優秀可與天上的星星相輝映。由此可見海東青在滿清帝王乃至古代東北帝王眼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雲珠獻上的這對海東青渾身潔白,只雙眼周圍一圈金羽,眼神銳利,身姿矯健,更難得的是不用經過專門的訓練就能認主並聽得懂簡單的話語及各種號令,實在是神俊無比,極為難得。
  新年得到這樣的年禮是興旺吉祥之兆,再有西南傳來的征剿苗逆土民的捷報,雍正十分高興,連永璉說要和他去秋狩的要求也應允了。
  看著一臉嫉妒的弘歷和一副興奮勁的永璉,雲珠心中搖了搖頭,這兩個傻的,他們皇阿瑪皇瑪法的手臂還沒好呢,打獵?有的等了,某位皇帝可沒說什麼時候去。
  也是那時候,她看著那雙深邃黝黑的眼眸漾出溫暖的笑意,確定了,他真的對她沒有防備之意,有的只是長輩對晚輩的維護與歡喜……他或許是有疑慮的,不過他選擇了相信她,這讓她覺得舒了口氣。
  畢竟自己還有幾十年的時間要在這裡度過,被帝王猜忌的日子並不是她想要的。
  「祝主子閬苑春永,喜上眉梢。」素問將剪來的梅枝插進梅瓶裡,喜色盈盈地朝方出了屋子的雲珠行禮賀道。
  今天是雲珠的二十五歲虛歲生辰。從前幾天開始,整個乾西二所裡裡外外清掃了一番,鎏金繪銀,雕樑畫棟,絹花彩畫……雲珠早早說了不辦壽宴,弘歷是只要她高興就什麼都依她的,何況他對她相比慶賀生辰的奢華榮耀更關注肚子裡的胎兒的選擇並不意外。再有,西南還有戰事未平,西藏那兒也有些不穩的跡象,自己又頂著總理朝政的皇子名頭,不好太過張揚。這麼一想,就覺得愧對心愛的妻子了,早早就敲打下人,不擺酒宴也要讓福晉感受到喜慶的氛圍,要讓她過輕鬆快樂的一天,不許拿煩心的事來擾她。
  「祝福晉芝蘭秀毓,悅彩增華。」拿了衣物進來的司綺等人也齊聲祝賀。
  換上了藕何色繡白梅軟緞春裝,雲珠照了照鏡子對靈樞道:「梳個如意髻就好。」
  柔順黑亮的秀髮中間剛戴了朵顏色與衣裳彷彿的絨花,弘歷便走了過來,親手拿了支白玉一筆壽字簪插到了她髮髻的一邊,又在妝奩盒裡挑了幾支小小的壓鬢簪戴上。靈樞挑了對東珠吊墜遞給他,笑盈盈地看著他替她戴上,又遞上一條白玉蘭花手串……
  雲珠站了起來,弘歷從身後環住她,「生辰快樂!」
  兩人眼神透過鏡中交匯到了一起,見靈樞她們幾個退了下去,雲珠輕轉過身,微踮起腳在他唇上親了一下,「謝謝。」
  「想看看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嗎?」
  她眨了下眼,有點不太好的預感。「是什麼?」前兒送的那些難道不是?
  「吳來!」他朝門外輕喊。
  吳來捧著個盒子小跑了進來,雲珠一看,盒子裡兩隻剛出生沒多久的羽毛為純黑色的海東青正轉著無辜的眼睛回睇著她……
  雲珠巨汗!她就知道,他在小心眼她將他送的那兩隻海東青送給了雍正……可那不是他也同意的嗎?!
  她無語的模樣令他心懷大暢,無恥地在她唇上回吻了一記,「說好了,這兩隻海東青養好了可是我的,明年或者後後我的壽禮就是它們了!」
  還有這樣的……
  「額娘。」三胞胎在外面等不及地跑進來,手上拿著他們的壽禮,一人一本手抄佛經再加賀壽詞一篇,以及和敬和徽開始學做的荷包一個,永璉親手畫的《仙童拱壽圖》一張。「祝額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永遠漂亮。」
  雲珠開心地接過壽禮,佛經抄得像模像樣,賀壽詞寫得很童趣很可愛,荷包因為才開始學女紅不久所以實在很一般,而《仙童拱壽圖》抽像得有點像現代的漫畫……好吧,永璉小朋友在繪畫上的天賦還有待觀察。
  「額娘很喜歡。」
  三胞胎開心地笑起來。
  雲珠笑瞇瞇地親自將這些東西存放起來,理也不理某人。
  被晾在一邊的弘歷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將海東青拿給三胞胎看,「可愛吧?這是海東青哦!」
  永璉可愛地問:「以後它長大了是不是跟額娘送給皇瑪法的那兩隻海東青那麼厲害?」
  「當然了!」
  永璉立即道:「那我以後生日時能讓額娘將它們送給我當壽禮嗎?」
  弘歷臉一下子黑了!
  收好東西回來的雲珠一聽,不由噗笑出聲,該!




179、誰主浮沉(下)

  早膳撤下後,一家子在次間坐著說話,雲珠將這幾日收到的壽禮撿著緊要地說給弘歷聽,「誠郡王福晉跟淳親王福晉的壽禮比之其他人又厚了一成。」這兩家子的緣份很奇特,丈夫一個叫永璟淳親王一個叫永景誠郡王,福晉又是伊爾根覺羅一個姓。
  隨著弘歷地位的改變,雲珠收到親戚屬人送的賀禮加重是預料中事,不過這兩位福晉送的又比其他人厚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這是在顧嬪降位又因孕復位之後藉機對乾西二所表達兩府的立場。
  此時與新春那會兒又隔兩個月左右,顧貴人身懷有孕的事也掩不住了,前幾日找了個機會暈倒診出了三個多月的身子,胎兒已是坐穩了……宮中嬪妃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太醫前去請平安脈,她到了三個多月才被診出來自然引得不少人懷疑譏諷,可她一副自己還在禁足的沉默委屈模樣,又教人無話可說。
  雍正見此,恢復了她的嬪位,只是禁足卻仍未取消。
  弘歷對這些溝溝壑壑心知肚明,道:「她們兩個還有幾分聰明,且看以後罷。」顧嬪就是生下個皇子又能如何,差距就是差距,以為聯絡幾個宗室福晉就能改變事實?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又不傻,他弘歷下台換一個不知將來會如何的皇子上去於他們又有何好處,鐵帽子可不是那麼好戴的。
  「無論女人出身如何□赫,嫁了人,還是要在夫家安身立命。」雲珠笑著給他沖了杯水果茶。「不過顧嬪既敢出手,家裡肯定也是支持的。」
  「由著他們蹦躂去,只要不出大褶子,爺就當看戲。」水至清則無魚,他那不能要求底下的官員勳貴個個忠誠無私,過了就敲打幾下,能用就用,不能用找個由頭讓他們回家吃自己的去。
  弘歷看著一臉似懂非懂的永璉,摸了摸他的頭。
  「福晉,時間到了。」明心進來稟道。早上耽擱了不少時間,再加上一起用的早膳,難免吃得盡興又延了些時間,一下子就到了請安的時間,兩位側福晉帶著幾位格格早早就備了壽禮在外邊等著了。
  做為一家主母,這種大好日子雲珠是很難將烏喇那拉氏高氏等人撇開的。
  「一起過去吧。」弘歷看了看三胞胎說道,今天不用上朝,他乾脆放自己一天假了。
  「嗯。」雲珠嫣然一笑,將手遞給他。
  「王爺福晉到——」如畫的絲簾珠簾一層層撩開,烏喇那拉.妮莽衣看著弘歷體貼地扶著富察.雲珠的手臂從次間走出,相偕著走上正中間的踏腳,在黃花梨雕的地屏長榻上坐下,眼中一紅,忙微螓首微垂地與高露微一左一右地領著富察氏等人走至廳中恭敬行禮:「婢妾給王爺福晉請安,王爺吉祥,福晉吉祥。」
  「起喀,坐吧。」
  永璜帶著永璋、和寧上前給弘歷雲珠請安,「祝嫡額娘閬苑春永,與阿瑪琴瑟百年,錦悅呈祥。」並敬上自己準備的壽禮。
  「哈哈,好,拿過來我看看。」幾個孩子祝壽的話顯然很得弘歷喜歡,雲珠聽著也極是貼心的模樣,兩人看著幾個孩子呈上來的壽禮,永璜是一幅裝裱好了的用各種字體寫的九百九十九個壽字;永璋是一個雕著仙女飛天獻壽桃的翡翠掛件,材料在這清朝算不得上佳,但水頭足,仙女頭面的白,衣帶的綠,壽桃的透明略帶黃粉……再加上不俗的雕工,倒是個不錯的飾品;四格格和寧送的是一對銜桃獻壽青玉小鹿,很是可愛。
  永璜的壽禮也就罷了,他今年已經十歲,在上房讀了幾年,這九百九十九個壽字雖然費工夫,卻也不難做到,體現的是一番孝心,永璋和四格格不過三歲的小人兒,一個是揣摩雲珠的喜好送的禮,不輕不重,一個是將自己最喜歡的小擺件送了上來,也是恰到好處。
  「幾個妹妹將孩子教得很好。」雲珠承他們的情,也不吝在弘歷面前稱讚幾句。
  「怎麼敢當福晉誇獎。」富察.芙靈阿忙道,「福晉平日裡對他們才是關照盡心呢,大阿哥年節上才得福晉賞了套上好的湖筆和徽墨,妾最多不過是在吃穿上吩咐兩句。」
  蘇寶柔也跟著說道:「多虧福晉指點,三阿哥的身子骨才好了些……」
  高露微眼閃了閃,金籬嘴角微扯,又不同地撫上高聳的肚子,恨不得當下就生個白白胖胖的阿哥出來,沒見珂里葉特.果新睫羽下快要噴出來的火星子。
  弘歷點了點頭,讓永璜他們回座。
  「福晉寬和仁慈,是妾等的榮幸,今天是福晉的壽辰,這對琺琅彩纏枝花卉蒜頭瓶是妾的一點心意,希望福晉喜歡。」烏喇那拉.妮莽衣一身淡粉色旗裝,小兩把子頭上也只戴了兩朵絨花,親自接過身邊宮女端著的那個蓋著紅綢的方盤行至廳中恭恭敬敬地呈遞道:「祝福晉福壽綿延。」
  在瓷器裡琺琅彩瓷絕對是瓷器中的「貴族」。琺琅彩瓷是清代康熙晚期內務府造辦處設立琺琅作坊,在傳統的銅胎畫琺琅基礎上,引進外國的各種琺不良現象彩料和琺琅畫技藝,燒製出瓷胎後,再畫上琺琅彩畫。其瓷胎質地潔白細膩,釉面瑩潤如玉,色調明快艷麗,製作工藝精湛,有油畫效果,遠非其它瓷器所能比。除了內務府,其他地方瓷窯並不能製造這種工藝,而作為名貴的宮廷御用器,琺琅彩瓷的生產歷史卻很短,只有康熙、雍正至乾隆中期前後約四十年。
  當然了,現在的弘歷跟烏喇那拉氏等人並不知它只有短短幾十年的歷史,只當它是名貴的御賜名瓷在使用著。這對琺琅彩纏枝花卉蒜頭瓶長頸、溜肩、碩腹、圈足,瓶內壁及圈足內施綠釉,通體以金彩繪錦紋為地,其上以琺琅彩繪各式纏枝花卉,色彩艷麗。口、足、頸部飾以多道金彩,愈顯金碧輝煌,華貴典雅。
  這樣的珍品連乾西二所也收藏不多,估計是康熙或雍正御賜的珍品,烏喇那拉氏這次是大出血了。
  「很漂亮,多謝了。」雲珠並沒有多說什麼,讓司綺上前收了下來。雖然漂亮不過她可不敢用,與彩瓷一樣,誰知道這些顏色鮮艷的彩料裡含著什麼對人體不好的東西呢。
  弘歷知道烏喇那拉氏剛解禁出來定會將姿態擺低,卻沒想到她能改變至廝,衣著素雅,言行恭謹,對雲珠敬重有加。日久見人心,若能改了倒還好,若不是……他眼睛瞇微,將她以往的行事過了一遍,還是不敢相信她能就此悔改。
  高露微也不相讓地呈上自己精心準備的壽禮,一紫檀座鑲趙佶《芙蓉錦雞圖》緙絲繡樣插屏。
  「這插屏裡的繡圖是高側福晉繡的吧,可真是形神兼備了。」雲珠笑瞇瞇地讚道,弘歷聞言嘴角微抽,他在她房裡也見過同樣的繡畫啊,當時他還問為何不送這幅《芙蓉錦雞圖》去怡親王府,她說不想太打擊那些擅女紅的貴女……
  高露微略感得意,這緙絲繡屏是她用心繡了兩個月的,也是十分自得,聽雲珠這麼講,便覺得自己這份禮果然是露臉了。「福晉謬讚了。」
  烏喇那拉.妮莽衣聞言飛快地看了高露微一眼,又回復了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內心哼了一聲,她可沒忘了雍正十二年御花園那事揭露時富察.雲珠顯出的那高人一籌的繡技跟靈巧的心思,高氏這是班門弄斧呢,以為爺會覺得她的禮物高雅麼?!
  「高姐姐真是蕙質蘭心。」
  「最重要的是用心,跟姐姐一比,妾可就俗了。」
  感受到投注在身上的熱意,高露微唇角微勾,她當然知道福晉女紅不錯,繡這幅插屏之前她就打聽過,之前參加怡親王府的「拒霜會」福晉只拿了一小幅絹繡折枝芙蓉圖,皇上的萬壽節也只繡了幅毫無名氣的《泰山雲松》圖,論秀雅名氣都不及自己繡的這幅《芙蓉錦雞圖》,這件壽禮既能顯出自己優雅的品味,又不至於遮蓋福晉的才藝,最好不過了。
  王爺這不見了眼裡含笑麼,定然是滿意的,哪像烏喇那拉氏,一對琺琅彩纏枝花卉蒜頭瓶名貴是名貴,俗了。想到這裡,她又瞥了一眼富察.芙靈阿,見她呈上的是一套翡翠雕福祿壽三星擺件,不由得捏了帕子擋住唇角笑意。
  「這福祿壽三星擺件寓意倒是挺好的。」這是暗對了方才富察.芙靈阿說自個兒的壽禮俗的話。高露微見永璜不滿地看向自己,故意朝他笑了笑,氣得他小臉微紅。卻不知她這番做作,反使得富察.芙靈阿在弘歷眼裡留了好印象。
  比起這些妾侍有能耐有才華,他更喜歡她們謹守本份,而富察.芙靈阿的表現顯然體現了這一點。
  「萬事可不就是取個意頭好麼。」雲珠對弘歷道,「這紅綠紫的顏色也正合了福祿壽之意,可惜少了一個黃,不然湊成福祿壽禧便更難得了。」
  弘歷含笑道:「以後再給你找一個便是。」
  在眾多妾侍裡蘇寶柔家底是最薄的,她也從不忌諱這一點:「妾特意做了件披肩,希望福晉喜歡。」
  自雲珠送熹貴妃秋冬用的短斗蓬後,宮中漸漸連春日用的短披風和披肩也流行了,蘇寶柔送的是一件淺金色的玫瑰花圖案雲緞披肩,很適合搭配素雅的春裝使用。
  「很漂亮,用心了。」雲珠照樣讓人收了下來。
  「這對百子千孫鬧春金簪是妾的心意,祝福晉錦悅呈祥,錦上添花,再給二阿哥添個弟弟。」
  「金格格有心了。」雲珠笑著示意含霖收下,這才對眾人道:「不過是個小生辰,我和王爺無意大辦,晚膳大家都過來聚一聚樂一樂,也就是了。」
  「二十五歲,也算是整壽,怎麼會是小生辰。」弘歷道,按他的想法就該好好慶賀一番,偏這女人說什麼「又老了一歲有什麼好慶賀的」給堵了回來。也罷,如今她懷著身孕,也不能太過勞累。
  眼見弘歷對雲珠這麼深情厚意,底下的人儘管看慣了也不由心生嫉妒,高露微正想說什麼,門外的馮益已高喊:「王爺,福晉,蘇總管來了。」
  「快請。」
  蘇培盛一臉笑意地進來,「皇上賜四福晉壽禮,四福晉請接諭旨。」
  弘歷扶著雲珠跪下,眾人一見也跟著跪了一地,聽蘇培盛念了幾句官樣吉祥話,才開始念皇上賜下的壽禮:「金鑲玉如意一對,攢珠累絲金鳳釵一對,鳳頭紫玉簪一對、南海東珠一盒,冰種紅翡手鐲一對,碧璽手串一對……胭脂紅福壽梅花妝奩盒一對,玻璃妝盒一對,玉壺春瓶一對,蘭芝花草紋玉杯一對,織金、妝緞各兩匹,蟒緞、片金、緙絲、雲錦、鐲錦……各八匹,紫毫貂皮十二張,銀狐皮十二張……如意酥、福壽餅各兩盒,欽此。」
  「謝皇阿瑪恩典。」這賞賜夠多的,弘歷生怕雲珠跪得累了小心地扶她站了起來,「有勞蘇公公了。」
  「王爺福晉哪裡話,這是奴才該做的。對了,皇上聽說乾西二所晚上有家宴,到時會跟貴妃娘娘一起過來湊熱鬧,特意讓奴才支會一聲。」
  雲珠與弘歷面面相視,這下不精心準備也不行了。
  不僅賞賜了這麼多珍品,皇上和貴妃娘娘竟然還要駕臨乾西二所?!各種羨慕嫉妒恨在烏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心頭翻攪著,不過「嫡、側」二字不同,待遇卻天差地別……她們垂著頭不敢抬首看向並肩背對著她們的弘歷雲珠,深怕眼中那深深的不甘、憤恨洩露了出來。
  吳來和靈樞靈送了蘇培盛出去,弘歷回過身淡淡地對她們說道,「你們都下去吧,好好準備,別失了禮。」
  「是。」眾人一激靈,是啊,這不也是她們表現的機會?




180、春日宴(上)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
  「已經通知郭嬤嬤宴席擺到園中竹林那兒了麼?」
  雲珠被弘歷拖去睡了個香甜的午覺,起來已是未正,離宴席還有一段時間,想著家宴的菜單是早就擬好的,那時卻沒想到皇上要來,到底不放心,但扶著素問明心一路往廚房走去。
  「已通知了,郭嬤嬤早安排了人手將周圍的景致拾掇了一番,現下正置放桌椅呢。」明心俏皮地說道,「奴婢早前親自去看了下,左邊翠竹秀逸,春筍破土,朝氣蓬勃,右邊海棠春蘭嫵媚鮮妍,遠處又可見湖石紅梅……宴席擺那兒可再好不過了,說起來還是主子有先見之明。」
  「什麼先見之明,不過覺著初春光美,在廳裡悶著沒意思,纈若錦繡的花兒宮裡自然是不缺的,不過論起蒼翠的可人的綠意咱們花園中也就那一撥翠竹可看了。」雲珠說著心中一動,低聲吩咐了素問幾句。
  明心見素問去了,好奇道:「主子又有了什麼好主意?」
  「一會兒你就見著了。」說著進了廚房,見裡面的人在圖嬤嬤的指揮下各行其事,食材什麼的安放得井井有條,環境用具也很是整潔,滿意地笑了笑。
  「哎,主子怎麼過來了?」圖嬤嬤見雲珠挺著個肚子進廚房,訝道。
  「嬤嬤也知道皇上跟貴妃娘娘晚點要過來用膳,我怎麼能不來看看。」雲珠微笑地看著神態拘謹的眾人,道:「你們做得很好,晚點都有賞。」
  「謝福晉。」
  「嬤嬤,給我留個灶,我要親自做些吃食。」
  「就知道主子打的這個主意。」圖嬤嬤無奈,卻還是命人將雲珠要的各色食材等準備好,更留了個擅長調火候的丫頭給她。
  一會兒,素問跟王進保扛著根直徑有兩寸來長的竹子過來,拎在手上的還有幾根嫩筍……
  「寧可食無肉,不可無竹。宴席擺在在這裡,呼吸也帶著竹葉的清香,倒讓人神清氣爽,不錯!」 雍正看了看用餐環境頜首讚許。
  一路行來,乾西二所佈置得大氣且不失閑雅,特別是這花園,雖比不上御花園美輪美奐,闊暢優美,然園中移步換景,小橋流水、落絮飛紅、亭台迴廊、山石翠幕卻是不缺的,尤其是園中擺著的一些木料做的一看就知道是給小孩子玩的滑梯、翹翹板、鞦韆等更是別出心裁,妙趣橫生。
  「和敬也喜歡竹,額娘有教我們背皇瑪法的《詠玉泉山竹》哦,裡面說的『雨滌微塵新浥翠,風穿密葉澹聞香』是不是就跟現在差不多呢?」
  熹貴妃輕撫著她嫩乎乎的臉頰,笑道:「我們和敬真厲害。」轉眼看著幾叢青竹下擺著的幾張黃花梨雕圓桌靠椅心中很不以為然,照她說,皇上既給了這樣的臉面就該在正廳熱熱鬧鬧地擺宴才顯得雍容大方。
  不過皇上向來看雲珠是哪兒都好的。熹貴妃垂著眼,唇角勾著淡淡的笑,想起皇上賞下的壽禮心中還是有些不自在,自己四十歲整壽時都不見皇上如此重視。現在還紆尊降貴地來乾西二所吃所謂的家宴——皇上邀她同來,她自是喜不自勝,這表示了皇上對她和兒子的重視,這樣的榮寵哪個嬪妃皇子能有?可一想到這樣的機會是來自於雲珠的二十五歲壽辰她就覺得不舒服。
  和敬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永璉跟和徽一眼,小聲道:「我還偷偷聽到額娘做了跟竹子有關的好吃的……瑪嬤,是不是因為竹子能做好吃的所以才要在住的地方種竹子呀?」
  熹貴妃語塞了,她對竹子能吃的……只有竹筍吧?!「這個,可要問你阿瑪跟額娘了。」雖然知道竹子有高風亮節的美德,可要跟一個四歲的孩子解說明白,對她來說有點難度啊。
  一旁的弘歷聞言嘴角微抽,和敬哪裡會不懂「寧可食無肉不可無竹」的意思,早當床前故事聽過N遍了……他該高興自己的女兒小小年紀就將自己的額娘耍得團團轉嗎?!
  調皮!掃了和敬一眼,雍正咳了一聲,見熹貴妃臉色漲紅,問永璉:「這兩句詩接下來是什麼?」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永璉道:「這是宋朝蘇軾寫的《於潛僧綠筠軒》。皇瑪法,我額娘說蘇東坡是個大胖子所以才這麼說的,他要減肥所以才不吃肉,可是很多人都吃不上肉又哪裡顧得俗不俗的。」
  弘歷黑線,他怎麼不知道還有後面這些說法?!
  雍正忍不住笑,「所以才有『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樣的話。老百姓要是沒有吃的,確實顧不上講究住環境是否高雅有品味。不過這詩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人需要時刻培養自己高潔的品格,要有精神上的追求……」
  微搖了下頭,這個分說起來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清楚的,什麼才叫做高潔的品格呢,太過孤高與世俗格格不入那也不行啊。
  「所以有些人碌碌於衣食飽足,有些人成就一番事業青史揚名嗎?」永璉有些疑惑,「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無疑是值得稱讚的美好品質,可是韓信也有□之辱,如果當時他也「威武不能屈」的話,歷史可能就沒有韓信這個人了,漢朝能不能建立起來還要另說……
  「人無完人。」雍正摸了摸孫子的小腦袋瓜子,沒有錯過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疑惑,道:「比起這些,皇瑪法更喜歡『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這句話。」 以後你就懂了,不是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就能成為什麼樣的人,很多時候,是這個世界、是你身邊的環境推動著你去成為什麼樣的人。
  和敬又插話了,小臉上很是驕傲:「我知道,皇瑪法、瑪嬤、阿瑪、額娘……我們一家子都會是青史留名的人,因為我們生在皇家。」
  這話說的,熹貴妃臉上笑開了花,「說得對。」青史留名還是輕的,她一定會是聖母皇太后,大清立國以來的第二位聖母皇太后,多有福氣呀。
  和徽瞅了眼小臉閃閃發亮的姐姐,她這是拍馬屁拍上隱了?!三胞胎特有的心靈相通,她和永璉常常不用說就明白和敬什麼樣的話語跟姿態是在哄人,什麼時候才是真正的歡喜和傷心。
  她一點都不羨慕姐姐被瑪嬤喜歡,也不羨慕哥哥被皇瑪法看重,他們一個整天要學好多東西,一個要花時間陪著,不像她,能跟在喜歡的額娘身邊,也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再說,阿瑪也最喜歡她了。
  「阿瑪。」她拉拉弘歷的手。弘歷目光一掃,原來烏喇那拉氏等人早就到了,一見他們走來,個個眼睛含笑,笑靨溫柔,優雅地行禮:「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起喀。」雍正淡淡地說著,看也沒看她們便往正中間的那張紫檀雕花富貴迎春大圓桌走去。熹貴妃跟著過去落坐,看了眼腹部高聳的金籬,慈笑道:「有了身孕怎麼還出來,萬一衝撞到了可不好。」
  金籬俏臉染上淡淡的粉紅,睫羽微垂地赧道:「福晉早免了奴婢的請安規矩,只是奴婢想著大家都是姐妹,平時也相互照顧,難得聚一塊兒高興……而且,讓肚子裡的孩子沾點皇上和貴妃娘娘的福氣也是好的。」
  和敬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金籬,這個人比她還厲害啊,瞧把瑪嬤給哄的……不過,旁邊的珂里葉特格格剛才的眼神可不大對啊,這是不是額娘所說的槍打出頭鳥呢?
  「大哥,這邊。」永徽向站在富察.芙靈阿身邊的永璜淺淺一笑,招了下手。被她這麼打岔,本想著上前湊一湊話茬兒的高氏等人只好退回自己位置了。
  永璜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帶著和寧走到雍正、熹貴妃桌前行禮請安。雍正點了下頭,「坐吧。」他們右邊的桌子正是安排給幾個孩子坐的。
  淡淡的竹葉茶,帶著一絲的竹子的清甜,還有初春清涼交融著午後的香暖空氣,既不潮濕也不悶熱,彷彿滌去了滾滾紅塵的煩憂。
  雲珠一襲嫩黃色鑲海棠紅寬邊一體用金銀雙線繡纏枝玉蘭花暗紋軟緞旗裝,簡單的小兩把子頭上戴著朵絨花,邊上插著雍正早上賜下的攢珠累絲金鳳釵,耳上戴著明珠墜子,凝脂般的皓腕上套著一對水汪汪翠綠欲滴的翡翠鐲子,端的是清雅富貴無雙。
  「媳婦給皇阿瑪、額娘請安,皇阿瑪萬福,額娘萬福。」
  「今天你可是壽星,不必多禮。」雍正笑著敲了下桌子,「快過來坐,朕還在好奇你到底用竹子做了什麼好吃的呢。」
  「又是三個小傢伙透露的吧,皇阿瑪和額娘什麼美味沒吃過,不過取一點子新意罷了。」雲珠淺笑盈盈,似怒非怒地瞪了眼在旁邊桌上瞄過來的大女兒。
  這時,著裝整潔清雅的宮女們一個個端著黃底釉紅梅花條盤穿梭於花園之中,如蝶入花叢、葉落無聲,形成一道美麗的風景。
  「這是什麼?」雍正拿著勺子攪了一下青花白瓷小碗裡那透明無色的東西,上面淋著略帶黏稠的醬汁,看著就很有食慾。
  「竹冰粉。」雲珠說道,「本身沒什麼味道,不過配著這特製的醬汁還頗為可口。」
  弘歷舀了一勺,只覺得入口清涼爽滑,除了淡淡的微不可覺的竹香這冰粉果然沒有其他味兒,不過醬汁的甜香彌補了這一缺憾。
  雲珠將一小碗摻了桂花的糖粉一小碗摻了薑末的糖粉擺到桌子中間,「可以在醬汁裡再淋上這些,有桂花味的,薑糖味的……」
  雍正聞言,放了一勺子桂花糖粉下去,一吃,果然味道濃郁了許多,眉頭一展,道:「這東西夏天吃更好。」
  這樣的吃法顯然很得孩子的喜歡,不到半刻鐘,那一碗碗的竹冰粉便被吃光了。好在其他的佳餚也陸續地端了上來,有竹花煲老鴨湯、杏鮑菇燉雞湯、羊肉冬瓜丸子湯、涼拌野菜、蝦子燒筍、嫩筍燜肉、冰鎮黃膳、孜然秋刀魚、西湖醋魚、魚香茄盒、雜糧蔥油煎餅、奶香土豆蛋餅、翡翠水晶餃、香菇燉豆腐……
  最妙的是中間一人來了一節竹筒飯,竹節青翠,打開一看,異香撲鼻,米飯白中帶黃,晶瑩香糯,飯中夾著紅色蝦肉、香菇片、肥瘦適中的薄肉片、黑木耳、青豆碎……吃進嘴裡,柔韌透口,滿口鮮香,可謂「色、香、味」俱全。
  「好,果然是別有風味。」做為皇帝,儘管從不缺山珍海味,但做為一個好皇帝是不可以為自己的口腹之慾而勞師動眾的,所以日常的吃食一般就是四時蔬果、魚蝦及一般的雞鴨鵝羊豬等肉類,所謂的山珍海味也是不常用的,更別說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吃食了。
  美味,又不奢靡耗費,雍正很是喜歡。
  飯後的水果也很不錯,有獼猴桃、桔子、蘋果等,都是剝了皮切了片端來的,很清甜爽口。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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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春日宴(下)

  太宗崇德元年,皇太極下詔,規定以清顯祖塔克世的直系子孫為「宗室」,其餘伯叔兄弟旁支子孫稱「覺羅」。宗室子弟系黃帶子,覺羅系紅帶子,由此以示區別。宗室被革退進系紅帶子,位列皇族家譜《玉牒》之末。覺羅被革退者系紫帶子,位列《玉牒》最末。
  不管是黃帶子、紅帶子又或是紫帶子,相比起一般的滿八旗子弟,他們的血統身份又高了一層,而其中,覺爾察氏紫帶子又有所區別。覺爾察氏,因世覺爾察地,因以為姓,然究其血緣,先祖與努爾哈赤乃同族同宗的「覺羅」氏,康熙晚年宗人府重新核查皇族宗譜,覺爾察氏才被從鑲黃旗重遷回正黃旗。
  可以說,覺爾察氏既有愛新覺羅皇家血統,又是因滿漢文學上的卓越貢獻,才被賜予紫帶子,比別的宗室子弟多了個無形的光環。
  只是覺爾察氏做為滿洲大姓之一,歷史久遠綿長,氏族巨繁,雖不比瓜爾佳氏、鈕祜祿氏、棟鄂氏、佟佳氏、兆佳氏、伊爾根覺羅氏等與宗室聯姻,名將名臣輩出,勳爵在身,卻也是聲威顯赫,地位尊崇,族中子弟出仕的並不少,只是覺爾察一族的女子不必參加選秀,所以才在滿族重女的社交圈裡顯得低調。
  宴席散後,一行人往御花園賞暮日春景順帶消食,雍正帶著永璉熹貴妃帶著和敬,和徽跟著永璜和寧玩,雲珠便迫不及待地向弘歷打聽,「到底是哪家的覺爾察姑娘入了皇阿瑪的眼,把她指給春和?」
  瞧她那緊張的模樣,弘歷心中一陣酸,「去年皇阿瑪不是恩賜覺爾察十二輩孫七十和他的妻子富察氏麼?就是他家的嫡長孫女,聽說這個姑娘因為給母親守孝錯過了議親的齡,現在都十七歲了,這次會請皇阿瑪指婚也是因為她的妹妹也十三歲了,這一拖二延的,姐妹倆怕都給耽擱了,覺爾察.七十這才上本請的指婚。」
  覺爾察.七十?
  雲珠一想,確實有這麼件事,這個覺爾察.七十是覺爾察.達海的嫡系孫,他們這一支向來枝葉不茂,不過在學識上卻繼承了達海的優秀遺傳,為滿、漢、蒙、藏、維、朝鮮、錫伯之間的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小的貢獻,特別是打開國門的這幾年,在理藩院做得有聲有色,因此在去年九月得了雍正恩賜。
  他的嫡妻富察氏論起來還是李榮保他們那一代的遠房族妹……這輩份亂的。
  「年齡倒是合適,只不知那個覺爾察姑娘性情如何?」他們富察家向來以軍功立足朝堂,而覺爾察.達海的這一支向來致力於八旗的滿漢教學及朝廷文職,兩邊是很少接觸的,誰知道當年那位富察姑奶奶是怎麼嫁到覺爾察家去的。別個經過選秀的貴女至少規矩性情什麼的還能看出個大概來呢,這覺爾察家……如今也只能盡量去打聽了。
  弘歷失笑:「皇阿瑪既能給她指婚想來是不會錯的。」
  雲珠心裡翻了個白眼,還不如說「覺爾察家的教養不錯」更容易讓她取信,皇上整天不是待皇宮就是圓明園地,哪裡來的時間親自看人家姑娘?「你看我是不是找個時間請覺爾察家的姑娘進宮裡坐坐?」
  「自然可以,請太太進宮陪你些日子也使得。」
  「真的?」雲珠驚喜地問。
  「什麼時候騙過你?」弘歷左右看了一下,「累不累,我們到萬春亭坐一下。」
  「也好。」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走了這麼長的一段路也有些累了,「我方才好像看和徽他們往那邊去了?」
  找了處斜欄靠椅坐下,望著天邊舒捲的煙雲,光影薈萃,如春花爭魁,絲絲飛絮如千蕊吐醉,那點點的游斑,也跟含苞的花蕾似的……真是美不勝收。
  涼幾吹來,弘歷下意識地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兒,只見她愜意地微瞇著眼,乍洩的眼波清若春溪,明如朝露,淡粉的唇角噙著淺淺的笑意,幾絲絢麗的霞光像頑皮的小孩溜到了她柔嫩似玉的頰上,鬢角幾絲細細的絨發在輕風的吹拂下輕輕飄動著……他突然有些看呆了,雲珠容貌氣質有種皎潔如月清逸脫俗的出塵之美,妝扮上淡雅有之雍容華麗有之,卻因不太喜歡在臉上塗抹胭脂水粉的緣故,很少在五官上給上驚艷的觀感,他還記得她曾在閨房的那次融合了清冽中透著妖媚、妖冶中漫著靈氣的那種妝扮,曾經很慶幸她從不在外人那麼化妝過,可這一刻他發現,其實不必那些胭脂水粉,她也能美得如夢似幻,只須給她一定的環境。
  可不是麼,他對她一見傾心的那個燈火輝煌、遊人如織的上元夜,那個彷彿從廣寒月宮落入凡間的素娥仙子、那個彷彿從東海水晶宮中乘著鮫珠出海的龍女……不需要什麼綵衣艷妝,她也能動人心魂。
  他的眼光柔得能掐出水來,手臂環著她的身子安撫地放在她的隆起的腰側……忽然,他驚喜道:「他動了?!」
  雲珠動了□子,嗔道:「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大驚小怪什麼。」
  可是他每一次都覺得很新奇,她肚子裡的孩子一動,他的心就跟著動,有種很奇妙的聯繫。「這個孩子可比三胞胎折騰人多了。」
  想想一開始的孕吐、不思飲食,還有現在的背痛、腿抽筋等等,可比當年懷三胞胎時反應強多了。
  孩子又踢了一下,彷彿在抗議什麼一樣,弘歷笑瞇了眼,道:「啊,還不承認?再折騰你額娘小心出來後阿瑪打你屁屁。」
  這次好半天肚子裡沒動靜,雲珠啼笑皆非,拍了他的手一下:「別嚇他。」
  弘歷笑而不語,幫她捋了兩下背,「腿還酸不酸?」彎下腰就要去給她捏腿肚子,她連忙按住他,在屋裡她能可著勁使喚他,在外邊可得給兩個人留點臉面,「快起來,教人瞧見了可不好。」小臉微紅。
  這有什麼,一想到再過四個多月她能給自己再添個嫡子或嫡女,幹什麼他都樂意。不過,被人瞧見了確實對她不好,他小心地扶著她站起來,「那站一會兒再走。」
  她點點頭,眉眼一展,彷彿霞光下扇著翅膀的蝶兒,魘足的神態似足了曬日光浴的小貓咪,小貝齒一閃,極是可愛動人。真是,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孕婦呢,若非她挺著個大肚子,他真想將她揉搓進身體裡。
  烏喇那拉.妮莽衣等人遠遠跟來見到的就是這刺眼的一幕,心酸的有,嫉恨的有,即使如心態端正如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的,也深感得自己是多餘的,這種感覺實在太不好了……
  珂里葉特.果新想著,富察.雲珠果然天生就克自己,或許在第一次見面就有這預感了吧,不然怎麼會一直看她不順眼?這個女人就是命好,生在富貴之家,家人捧著疼著,拴婚皇子嫡福晉,這些也罷了,竟然還能獨得爺的心,真教人又嫉又恨啊!眼角輕輕地掃過身邊人影,她睫羽輕垂,掩住自己眼底的情緒,卻恰好看到某人青蔥一般的玉指正狠狠地揪著絲帕,上面繡的牡丹花已被指甲掐斷了繡線,被風一吹,呼啦啦地舞著……呵,她心中輕笑,集眾怨於一身,她倒要看看富察.雲珠的尊榮能堅持多久,爺對她的信愛又能維持多久。自古色衰而愛馳的例子還少嗎?!
  不過眼下,還是先為殺子之仇取點利息吧。她抿了抿嘴,捻著帕子的手輕攏進袖子裡,幾顆小指大小的珠子輕輕落入草叢滾到地上……
  金籬則輕咬著唇,看了富察.芙靈阿和高露微一眼,「哎,要是婢妾能早生幾年或晚生幾年就好了。」
  富察.芙靈阿和高露微兩人同時臉色一沉,這金氏是在譏諷她們最早在王爺身邊伺候卻沒能攏住他的心嗎?!
  「晚生幾年你能不能到爺身邊伺候還是個事呢。」富察.芙靈阿毫不氣地甩了下帕子往回走,「這做奴才的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思大,上趕著往上爬,小心別爬太高了摔下來可是要命的……」
  這話連高露微也說進去了,她當初就是使了計往弘歷身邊湊才得的寵,即便如今身為側福晉也抹不去她由宮女變成近身使女,再提為格格、側福晉的晉陞之路。
  蘇寶柔看著高露微陰沉地瞅著富察.芙靈阿離去的模樣心中一顫,默默地跟著離開了。
  「高姐姐,你不過去給王爺福晉請個安嗎?」烏喇那拉.妮莽衣說道。
  「今天可是福晉的壽辰,我想福晉不會願意我們去打擾她的。」高露微冷道,她又不奢望王爺的愛,她要的是權勢地位,這種給王爺福晉添堵的事她才不幹呢。「走吧。」這話是對金籬說的,只是口氣不怎麼好。
  金籬知道剛才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吭聲地跟了上去,不想步子才邁出,鞋底就踩到了什麼似地一滑,「唉喲——」她伸手一抓,珂里葉特.果新卻朝旁邊一躲,金籬一下子摔到地上,旁邊的烏喇那拉.妮莽衣臉色一變,不著痕跡地往外挪了一步。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扶你們格格起來!」高露微柳眉倒豎地對著魏細語喝道。
  「格格你怎麼樣?!」魏細語這才醒悟過來,連忙上前攙扶住金籬。金籬倒吸了口氣,「我的手……」扭到了,而且,手掌破皮了,幸好肚子沒摔得太狠。「快喊太醫!」
  「這是怎麼回事?!」一聲惱喝傳來,弘歷扶著雲珠走了過來,身後的靈樞和明心等人已悄悄地護到了兩人背後左右。一想到這些女人在偷窺自己跟雲珠的相處,他就覺得膈應,現在又出現了這事,更是覺得她們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爺,您一定要查清楚,有人要害我肚子裡的孩子呀。」金籬珠淚漣漣,血珠沁在她柔嫩的掌心顯出一種刺目的艷美,其中有一顆小指大小的珠子……
  這女人蠻聰明的,不說別人害她,卻說要害她肚子裡的孩子。弘歷剛失去一兒子不過兩個多月,現在又有人算計未出生的……不惱火才奇怪。雲珠才這麼想著,果然就聽他寒聲道:「剛才誰在這裡?」
  銳目掃向一旁的烏喇那拉.妮莽衣、高露微、珂里葉特.果新。
  珂里葉特.果新頓了頓,上前行了個禮,道:「因著今天是福晉的大好日子,婢妾等人宴後便趁興相約遊園……」將方纔幾人湊巧走到這裡,停下對話等一一描述出來,後道:「婢妾本應該在金妹妹摔倒時扶住她的,只是婢妾這個月的月信還未來,怕肚子裡又有了,所以……」她抿著唇,剩下的話也不必說了,自私之心人皆有之,她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雲珠有些訝異地看向她,這珂里葉特氏可真會利用時機啊,一個兒子剛死馬上就利用弘歷的憐憫愧疚之情抓緊時機懷上。
  不過這機率是不是高了點?弘歷在她院子裡歇息的次數並不多,莫非她手頭上有什麼助孕的藥?
  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等人又被叫了回來,但顯然,她們並不知道她們離開後發生的事,這掉落在地上的珠子也與她們無關。
  這種普通的珠子來源想查也無從查起。
  幸好,金籬只是動了胎氣,手受了點傷,身體並沒什麼大礙。
  表面上,與金籬發生口角的富察.芙靈阿最有出手的動機,然而細細一推敲,就能發現,最有可能的人其實是敢干站出來承認自己「自私」的珂里葉特.果新。雲珠可沒有忘了珂里葉特.果新之所以會將熹貴妃賜的長命鎖拿出來給兒子戴上是因為金籬的一句話,做為一個母親,想必珂里葉特.果新也是不會忘的。
  再有,她懷孕的借口太巧了,蘇太醫給她把了下脈,也不敢斷定她懷孕,只說有跡象,但日子太淺,過幾天才能肯定。
  作者有話要說:生病了,之前因為喉嚨痛所以去抓了青草熬湯喝,結果演變成全身骨頭痛,肌肉酸疼,前兩天腦子有些暈乎就沒碼文,今天好些了,鼻水開始出來了……
  有什麼別有病,親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182、珠閣綺戶(上)

  第二天,雲珠遣郭嬤嬤和素問叔貂幾個去了娘家一趟,將覺爾察家的事情說了,讓家裡先把情況摸清楚她好有個瞭解,完了再下帖子請人進宮說話。
  郭嬤嬤幾人回來又跟雲珠說了一番府裡的事,大大小小的人都關照到了,沒什麼大事發生。
  春天氣候多變,到了晚間就飄起細雨。
  連下了幾場和風春雨,草木一下顯得翠綠豐茂起來,煙雨中梅花香瓣合雨零落,桃樹上的花蕾卻漸漸地透出淡紅,雨燕和蜻蜓成了園中主角。
  這美麗的景致,可愛的變化,引得三胞胎在雨裡拿著網子跑了幾趟,小孩子都有調皮不聽勸告的時候,雲珠也由著他們,見他們受了點春寒,便每天盯著她們喝熱得發苦發辣的薑湯,算是給他們一個教訓,若是再著了涼,那就不是止是喝薑湯而是喝藥了!
  那黑黑的藥,味道那麼難聞,在永璋跟和寧那裡見識過的三胞胎是絕對不想喝的。
  「這初春氣候最是反覆,乍暖還寒的,幾位嬤嬤回去讓夜裡當值的上心些,別讓他們幾個踢了被子什麼的,重複受寒就不好了。」雖然三胞胎的體質很好,著涼或受寒演變成寒邪入體什麼的就不是玩笑了,古代因這個病吃錯不對付的藥就能馬上要人命。
  密札氏幾個恭順應了,別看這四福晉囑咐的話這麼柔聲和氣的,對做錯事的人卻是不講情面的,不管是不是在正院當差,是不是她得用的,端的是賞罰分明。
  「主子,都統夫人來了。」明心進來說道。
  「請她進來。」惠珠突然遞帖子進宮,雲珠也很好奇是出了什麼事。說起這個庶妹,自指與薩喇善為嫡妻後日子過得倒是美滿,薩喇善是個尊重嫡妻的,對惠珠也頗為愛顧,成親後惠珠隔年便生下長女濟蘭,第三年生下長子恆濟,兒女雙全。而惠珠,也成長為一位合格的宗室貴婦了,幾次宴會相遇,她都是舉止優雅、言語爽利、進退有據的。
  「姐姐!」惠珠一進來,便教雲珠吃了一驚,那雙清亮的美目腫得跟核桃似的,見到雲珠竟也不顧禮節,一下就哭了起來,「姐姐,你一定要給我做主,我的恆濟被那些賤人給害死了,薩喇善竟然還護著她們……」
  「什麼?!」這次真是震驚了,「恆濟死了?這是怎麼回事?」上次雲珠見他時還是在富察府,長得白白胖胖的虎頭虎腦很是可愛,說起來也只比三胞胎小一歲。
  「嗚嗚,都怪我自己大意,一不小心恆濟就跑到後花園跟他那兩個庶姐玩上了,結果,跟著他的嬤嬤一個忽然肚子疼,一個又臨時被叫走,恆濟就被那黑心肝的推下了池子裡……救上來的時,整個人都發紫……汲,沒氣了……」惠珠邊說邊掉淚。
  「然後?沒有人承認推了恆濟?滿府也沒人看見?」雲珠惱了,這惠珠當的什麼家啊?
  「嗯。」惠珠將事情描述了一番,卻還不能去了雲珠的疑惑,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恰好都有事,雙恰好整個園中沒幾個下人在。這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惠珠對整個都統府的後宅掌控力度不夠。
  「一定是她們,除了她們誰會對恆濟下毒手?!」
  「你想將你那兩個庶女怎麼處置?捉賊拿贓,人證物證皆無,你想把人家怎麼樣?薩喇善就是心中懷疑,沒有證據你就想處置他的女兒?!」
  「那又怎麼樣,明擺著就是他們下的手!」惠珠哭喊,「難道恆濟就不是他兒子?!啊,沒想到他這麼冷血,看著兒子被害也無動於衷……姐姐,你幫幫我,一定要殺了她們給我的恆濟償命。」
  雲珠氣樂了,剛才還在想著這個妹妹變得成熟了,沒想到只是外表啊,這幾年安逸的生活把她給磨成小白了,她不會以為別人家的後宅都跟自家一樣平穩吧,就是這平穩平日裡還有些個磕磕碰碰呢,若不是自己額娘手段好,怕也是壓不住。
  「你給我說說,你嫁到了都統府都做了些什麼?怎麼對待薩喇善的那些妾侍的?」雲珠無奈地問,雖然不親,畢竟是自己的庶妹,又嫁到了宗室,不好不理。
  「額娘也教我管過家,」她吸了吸鼻子,接過靈樞遞上的帕子拭了淚漬,「大多數按舊例走,一些不聽用的奴才就想法子調到不重要的位子上,若再出錯,就攆到莊子上……至於那些妾侍,一時抓不到錯處,便只讓她們在院子裡待著,吃用府上都有定例。」
  「有沒有讓她們站規矩?」所謂的站規矩就是妾侍要給主母打簾、扇風、捶腿……伺候用飯等等,總之大家子裡的規矩都大同小異。這些事情就算是平日往來親密的親戚友人也很少過問,若不是惠珠找上門來,雲珠也不會問的,哪有管到人家內宅裡去的。
  惠珠詫異地看了雲珠一眼,方才有些剎不住的情緒總算是穩住了。「沒有,我不喜歡她們在跟前礙眼。」
  「可有派下事務給她們做?」
  「沒有。」她皺了下眉,在家的時候雖然不常見,不過姨娘也是做針線的,比如給哥哥或阿瑪做衣裳鞋襪等,難道這不是姨娘的心意而是額娘吩咐的?
  「你是伺候祖宗呢,我怎麼不知道你心善到這地步了?」雲珠輕笑,「那些人平日沒事做,可不得想東想西?竄竄門子?有心思又有精力地,不算計你這個奪了她們寵的主母算計誰呢。」
  難道這禍還是自己惹的?惠珠一怔,好一會兒才道:「姐姐的賢惠名聲不也很好麼。」
  「是啊,我照顧她們吃、照顧她們穿,有了孩子就請太醫,除了這些個,我難道還管她們掐不掐架?生不生病?人要做怪,攔是不攔不住的,只有減少她們做怪的機會,讓她們就是想攪風攪雨也沒那個機會和精力。做為主母,如果你不能做到府裡內言不出外言不入,那就得想法子讓她們安安份份地,只有家宅平了,才算是賢惠,懂麼?
  你說自己有錯這點可是說對了,照你這麼管家理事,這麼對待妾侍,恆濟早晚會出事。回去跟薩喇善好好說說,看看他是個什麼章程,你可別在這當頭可著性子來,日子還長著呢,那兩個庶女現在幾歲了?她們要不要議親?這些不都是你這個母親做主麼?
  別什麼都擺在明面上給人看笑話!想法子多生幾個孩子是正經,那些妾侍,私下裡也讓人查查,是不是有人懷孕了,不然怎麼忽然起了心思謀害恆濟?!」
  想起可愛的小外甥,雲珠也有些心疼,不過平日畢竟接觸不多,感情也沒深厚到哪裡去,更多的是出於對惠珠的怒其不爭。
  惠珠聽了這席話,臉色變了又變……半晌,眼淚又冒了出來,啜泣個不停。「難道我的孩子就這樣白白死了?」
  雲珠又勸了她一番,然後才問:「孩子的後事辦得怎麼樣?我也沒得到消息——」見惠珠面色凝滯,不由氣道,「你不會都沒管吧?濟蘭呢?」
  「薩喇善安排得好好的,濟蘭,我抱回家了,姨娘看著呢。」她囁嚅著,「我就是恨不得吃了那幾個人,薩喇善又那樣,我氣狠了……」
  一有事就跑回娘家,這什麼事啊。雲珠頭疼,「趕快回去,怎麼能將滿府丟給薩喇善一人理呢,你這不是便宜了那起子奴才麼,萬一有人趁虛而入……」
  「薩喇善才不是那樣的人。」
  「那你說他是哪樣人?他就是性情再好,遇上你這麼個不懂事的,也早晚磨光了耐性,他只有這麼個兒子,你當他真的不心痛?!」
  惠珠住嘴了。
  「我身子有孕不方便出門,不過我會派幾個嬤嬤過去一趟的,你回吧。」
  惠珠也知道這些忌諱,不過雲珠能派嬤嬤到府裡也算是一個支持的態度了,怏怏地告退出了宮。
  出了這遭事,雲珠的心情便十分不好,弘歷晚上回來時也聽說了,十分感慨,「這後宅的是是非非就沒個完的時候。」想起珂里葉特氏,心中一陣冷笑,復又悵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管是王候富貴鄉或者是貧窮之地,都有紛爭,都有難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免不了紛爭,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清淨呢。」她歎息,「孩子最無辜,他們懂什麼,好的壞的,都是大人教的。」
  後宅的為難、大度、善良,這些東西她偶爾要拿出來曬曬的。
  弘歷撫著她順滑的秀髮,「好了,睡吧,不許再想這些事了。」他可不管別人怎麼樣,只要雲珠好好的,他們的孩子也健康平安。
  翌日,瓜爾佳氏便進了宮。
  說起惠珠,瓜爾佳氏也些難以置信,「以平在家裡看她針對你的那副氣性還以為是個心眼多的呢,原來卻是窩裡橫。竟還敢進宮跟你哭訴,丟人。」
  她對惠珠可沒什麼好心氣,庶子也罷了,養在跟前,個個懂事上進,偏偏這個庶女總是眼氣雲珠,也不想想她一個姨娘養的庶女能不能跟嫡女比。後來因為選秀指婚,不得不將她帶在身邊教導一些掌家理事的道理,瓜爾佳氏也是不怎麼盡心的,很多時候是丟給大兒媳舒穆祿氏去管教。
  「您可別生氣,我昨兒已經訓了她一頓了,這會兒她該想明白了。」雲珠也驚訝,不過想想當年的五福晉吳扎庫氏她也明白了,哪個女子都有天真的時候,只是屬於她的青春莽撞早丟在了上輩子,所以才覺得別人手段稚嫩。「咱們還是說說覺爾察家的事吧。」
  說到這個瓜爾佳氏臉上才現出笑容。「除了家裡沒有兄弟扶持,這覺爾察姑娘確實不錯,額娘仔細找人打聽了,聽說容貌秀麗,知達禮,女紅管家色色不差。她父親在盛京任同知,與妻子鰜鰈情深因此無意續娶,怕耽誤兩個女兒的大事這才讓她們跟著祖父母過的……」
  雲珠仔細聽了,「那我過兩天下帖子請覺爾察老夫人帶她們進宮說說話,到時娘也過來。對了,春和可有信回來?」
  「還是前半個月的信,說揚威將軍與撫定苗疆大臣張照尚有些不和……恐怕那邊的事沒這麼快平定。」瓜爾佳氏壓低了聲音,這些事本不是婦人該知道的,只是富察家又與別府不同,若主母不懂這些,丈夫兒子上戰場豈不跟耳聾眼瞎一般?關鍵時刻還要靠她們支撐起一府一重責,在京中穩住腳跟呢,因此,大概的勢態她們都是清楚的。再說了,滿京城的八旗貴婦哪個不明朝政風向的,出去應酬亂說話可會被人笑死的。
  戰事到了尾聲,不過就是爭功罷?不過雍正如今雖不怎麼理朝政,可身體卻還健康著,與歷史上新舊兩帝交替的情形可不大一樣,下面的人還不敢太過放肆。「就是有風波,也會很快過去的。」她淡笑。
  瓜爾佳氏點了點頭:「希望選秀結束前他能回來吧,我如今也就操心他一個了。」
  雲珠輕笑,「確實老大不小了。額娘可以先備好大婚需要用的東西……」
  「還用你說,」瓜爾佳氏笑瞇瞇地,「院子什麼的早就備下了,等婚事定了再辦可趕不及。對了,你現在胃口怎樣,晚上可睡得還好?」
  「您早問過郭嬤嬤了吧,還問我?看我養得白白胖胖的也知道了。」
  「氣色是比春節時好些,白白胖胖的就說不上了,只大了肚子。」瓜爾佳氏有些擔心,「你得空還得多走走,也多吃一些,不然生孩子沒氣力。」
  「您放心吧,我好著呢。」
  「對了,永璉他們呢?」瓜爾佳氏想念外孫了。
  「前些日子受了點寒,這不精神才好些就被他皇瑪法接過去了,和敬和徽也去承乾宮了。我現在懷著身子精力不濟,也只好讓她們多往這兩處頑了,您不知道,後面的那幾個又不太安份了。」
  「發生什麼事了?」
  「就是我生日那天,金氏被人下了絆子摔了一跤,好懸孩子沒摔掉。珂里葉特氏倒是走運又懷了一個。」雲珠笑哼,可惜珂里葉特氏的運氣也就到這裡了,明面上查不出來,可別忘了弘歷手上既有皇家暗衛又掌握著雍正的一部份粘桿處人員,私裡下什麼東西不能翻出來?
  「由著她們鬧去,就怕波及到孩子。」瓜爾佳氏對雲珠將孩子送往養心殿和承乾宮倒是贊成。
  「那三個小傢伙精著呢。」給她們講的床前故事已經從成語故事變成《史記》和《資治通鑒》上的一些歷史故事了,掰碎了往厚黑和政治上的角度分析,很能培養人的。「額娘,讓明瑞進宮給永璉當伴讀,怎麼樣?」兒子需要一個玩伴了。
  「好啊,府裡年齡相當的哥兒也不少可看來看去我也覺得明瑞最適合。」明瑞是傅文的嫡長子,出身是闔府最貴重的,人又聰明又懂得刻苦努力,再適合不過。「只一個是不是太打眼了?」
  「還沒到上房念的年紀呢,永璉現在讀習字也多是他皇瑪法和阿瑪在教,明瑞是自家親戚接進來先當個玩伴,過個一兩年,我會在別的世家裡再挑幾個。」
  「這樣最妥當。」




183、珠閣綺戶(中)

  畢竟是一家子姐妹,雲珠當天便讓葉嬤嬤帶人上了都統府一趟,雖沒有正式祭奠——畢竟是小輩夭折,連正經喪事也是不許辦的,但卻賜了不少東西,也說了些慰問的話,倒是讓聽聞惠珠進宮後便心中惱怒,懷疑她借四阿哥四福晉威勢逼迫自己的薩喇善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
  第二天,便親自打了馬車上子爵府接惠珠回府。
  薩喇善本不是寵妾滅妻之人,惠珠自出宮後回了娘家也想了許多,幾位嫂嫂與這位二姑奶奶感情雖不如雲珠好,但畢竟是自家姑奶奶沒的白白受人欺負,見她聽得進話了,便紛紛傳授她轄制通房妾侍的各種手段,有好些是她們在家中見慣卻在嫁進富察家後沒機會施展的……
  惠珠聽得汗水淋淋。
  嫡庶從來不一樣。也是,就算沒有恆濟這事,自己也不能待薩喇善那兩個庶女跟自己的子女一樣。自己在富察家生養長大便以為天底下的家庭都是妻妾和氣,縱有些磕磕碰碰也不是過不去的坎,卻不知即使像富察家這樣表面上一碗水端平的世家大族,最終能承襲爵位和家業的只有嫡子,而家中的和睦,不過是規矩嚴,嫡母手段好,父親並沒有寵妾滅妻。自己以前之所以跟嫡姐爭比,不過是螞蟻撼樹根本動搖不了雲珠半分地位,嫡母懶得計較,父兄不以為然罷了,也只有自己像丑角一樣以為自己不差。
  而姨娘的掏心話更讓她徹底看清了,家中姨娘過的生活,雖不清苦卻也並不容易。自己以前實在太過自以為是了!
  心腹和精力都用在了管事和應酬上頭,忽略了兒女身邊侍候的人也會被別人拉攏收買,疏忽了一直該防範的人,還自以為賢惠,被幾個賤人幾句「不虧是四福晉的妹妹、賢良大度」 捧著就洋洋得意,落下終身遺憾,她可憐的恆濟……
  等著吧,再過幾年,到那兩個賤胚子議親的時候有她們好瞧的!
  如此,薩喇善來接人的時候便順著台階回了都統府,暗裡給薩喇善賠了自己任性意氣的不是,倒更使薩喇善心痛幾分,驟失愛子,傷痛難抑之下任何激烈的反應在他看來本就是情動於衷,能怪責她什麼呢?就是他,心中也是對那兩個庶女抱疑的,只是為人父的,平日再怎麼嫡庶有別也是自己的骨血,哪能無憑無據就輕易打殺了去?!
  因著還有一大堆事情處理,嫡女濟蘭便還留在子爵府養著。
  雲珠私下吩咐叔貂,整理宮外各種情報的同時也留意一下都統府的事情,意外地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見識了惠珠的手段。
  經過了恆濟的夭折,惠珠營造出的傷痛之下激烈的反應,情緒穩定後的賠禮等等行為都加深了薩喇薩對她的愧疚憐惜之情,接下來收拾兒子遺物的時候又相對垂淚、相互慰藉,夫妻感情較之前又更好了一層,倒教後宅的那幾個通房小妾咬牙切齒,只恨一時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教他們夫妻離心,只嘀咕著,怎麼太太回了一趟娘家便改了性,竟不喊著打人殺人了?!
  過了段時間,惠珠開始著手將府內一些偷奸耍滑的揪了出來,遣送官府的、攆出去的、放出去的……又叫人牙子送了些丫頭小子填充進來,如此過了一兩年,府中老人、家生子竟被清換了一大半。
  那幾個侍妾通房,犯了錯惠珠便扣她們月例銀子,犯的錯兒越大扣的銀子越多,本就沒什麼家底的妾侍為怕手中銀兩被挖空,只得規矩行事,沒錢她們卻又沒辦法收買人,就是其中有家生子出身的,也被惠珠敲打得怕了,不敢支援她們。
  每天讓她們立規矩,站著打簾子,扇扇子,一做便幾個時辰,卻在當著薩喇善時讓她們早早下去休息。回了院落也不讓她們消停,給了衣料針線讓她們給薩喇善縫製衣服鞋襪,一年四季,年年皆有。
  至於那兩個庶女,她也好心好氣地對著,只時不時地瞅著她們說要給她們尋個好親……搞得兩個庶女整日驚疑不定,對未來惶恐不安,找機會對薩喇善訴苦卻反遭他訓斥,畢竟明面上她們也沒抓到惠珠的半點不好,次數多了,更不得薩喇善待見,在府中的生活除了衣食無憂外簡直寸步難行,不到兩年竟養出了些許驚惶不定的小家子氣。
  這些都是外話了,且回說乾西二所這邊。
  天氣一轉好,雲珠便下了帖子請覺爾察老夫人跟兩位姑娘進宮,子爵府那邊瓜爾佳氏卻是帶著四媳鈕祜祿氏一起來,同來的七歲的明瑞和四歲的明蘭。
  「臣妾見過四福晉。」覺爾察夫人穿著誥命服飾,滿頭銀絲,身體乾瘦,臉上手上滿是皺紋與淡淡的老年班,不過精神看著倒還好。
  「老夫人不必多禮,快請坐。」雲珠虛扶了一下,又對瓜爾佳氏和鈕祜祿氏道:「額娘,四嫂,你們也快坐。」
  入座後,雲珠這才將眼光移向一開始兩位年輕的姑娘,其中一位碧玉年華的身穿著藕粉色印花緞子鑲綠色寬邊兒旗裝,身材修長曼妙,渾身透著一股子秀雅的卷味,再看臉龐,有點像鵝蛋臉跟瓜子臉的融合,五官也是很有福氣的那種,修眉、俊目、挺鼻、唇線明顯唇角含笑,令人一見就心生親近。另一位豆蔻年華的姑娘身穿桃紅色撒花旗裝,眉眼與年長的這位彷彿,只是臉型圓些、眼尾微翹,看著更甜美可愛些,烏溜溜的秀髮梳著可愛的大辮子,頭上也同樣戴著一支攢花珠釵。
  覺爾察老夫人介紹道:「這是臣妾的兩位孫女,齊布琛和布耶楚克。」
  「齊布琛布耶楚克見過四福晉。」
  大的是齊布琛,小的是布耶楚克。兩人的聲音都屬於清脆動聽的那種,只是齊布琛柔和些,布耶楚克亮一些。
  「快些坐下,還有明瑞明蘭,都坐,這几上的果脯蜜餞還有點心大家嘗嘗合不合口味,可不要拘束。」見幾個小孩跟著行禮問安,然後歡快地坐到一邊小聲說話,雲珠微笑著對他們說道:「和敬,你們三個替額娘招呼表哥表妹好不好?」
  「好。表哥表妹,我們先到後花園的亭子那兒坐坐吧,那兒的桃花開得可美了,我讓朱梅她們備些新鮮的點心,你們一定喜歡。」和徽笑著說道,永璉也點了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好。
  「再帶上額娘給我們做的風箏。」和敬急急地說道。
  瞧小包子們急沖沖告退而去的模樣,眾人會心一笑。
  「老夫人的這兩位孫女可真是養在深閨呢,若非今日見到,我還不知八旗貴女裡還有這麼出色的人兒。」
  「四福晉誇獎了。」覺爾察老夫人道:「臣妾老邁不愛出門走動,她們兩個又沒了母親照護,盡日裡便只能陪我這個老太婆了。」
  瓜爾佳氏插口道:「這也是孩子的孝心。」給母親守教,伏侍長輩,這都是應該的。方纔這齊布琛一進門她就在觀察她,品性還未知,這儀態規矩卻是不錯。
  「不知兩位姑娘平日在家做什麼消遣?」
  「也就是寫寫字,做做女紅。」齊布琛回道。布耶楚克跟著點點頭,「我是跟著姐姐的,姐姐忙著管家的時候我就踢毽子、玩投壺或者下廚學做點心,我喜歡這個。」眼睛還瞄了瞄幾上精緻噴香的點心。
  覺爾察老夫人沒有看到,笑道:「家裡的事多虧齊布琛幫我管著,又時時關心我跟她瑪法的身體,姐妹倆也常常給她們遠在盛京的阿瑪寄信和並鞋襪衣物,就是琴啊畫的差些。」
  「這些東西當不得飯吃,哪個能十全十美。」瓜爾佳氏聽得十分滿意,「我瞧著大姑娘就很好,讀識字,又會女紅又能管家的。」
  覺爾察老夫人咀嚼著瓜爾佳氏話裡的意思,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是她非要巴著富察家,而是她早就打聽清楚了,誠正子爵府的家風很好,子孫個個有出息,長輩又開明懂禮,孫女嫁去這樣的人家也不必憂慮將來她們將來沒有娘家和兄弟依靠了,族親雖然多,畢竟隔了好幾層,哪裡能盡力幫扶呢。
  「布耶楚克的愛好倒與我相近,我閒暇也喜歡弄這些吃吃喝喝的。這几上的點心裡有一樣是用抹茶做的,你試試看?」
  站在覺爾察氏姐妹後邊的含露機靈地將那點心移到布耶楚克前面。那點心糯白渾圓,上面灑著一層糖霜,中心隱隱透出一團綠的紅的或橘的色澤來,可見裡面是裹了餡兒的。布耶楚克和齊布琛大方地拿起銀簽各自挑了一個吃進嘴裡,淡淡的甜糯,咬嚼開來裡面是帶著茶的醇香味道……布耶楚克眼睛一亮,她還不知道原來茶葉可以這麼用的。
  「味道好特別。」齊布琛道,「這點心配茶吃最好。」
  雲珠點頭,「跟奶茶吃就顯膩了些。」又道:「難得進宮一趟,不如一起到御花園走走?」
  「這,會不會打擾到貴人?」覺爾察老夫人有些遲疑。
  「這個時候皇上還有阿哥們都上朝呢,御花園應該沒什麼人,放心。」雲珠有了身子不耐久坐,便想出去走走,再者,遊園能讓一個人放鬆,眼中有物既方便找話題,也就能更好地觀察一個人的言行舉止。「四嫂,你上次不是說想看碧桃麼,御花園裡有一株灑金碧桃可是難得的珍品,這次不看下次再要看它開花可沒這機會了。」
  鈕祜祿氏當了大半天的佈景板,臉上的表情卻一直帶著淡淡的淺笑傾聽眾人的談話,這會兒聽雲珠說起碧桃,眼睛微彎:「那我可要好好瞧瞧了,省得上巳節還得跑到山裡看。」
  論起桃林、玉蘭花和楓葉之美,滿京城還得推岫雲寺,許多富貴人家雖種有珍品,觀賞起來卻與生長在山野叢林中的絕對不同。
  一行人說說笑笑往御花園行去,後面跟著一堆子嬤嬤宮女太監,有拿點心的有提茶壺的更有拿錦墊的……
  御花園裡的桃林品種甚多,光碧桃就有灑金碧桃、白花碧桃、紅粉碧桃、鴛鴦桃等,其他的桃品也有紅桃、緋桃、緗桃、烏桃、金桃、銀桃、胭脂桃等等,有的已然開得一樹灼艷,有的卻還枝頭含苞,爛漫芳菲,嫵媚可愛。
  「平日裡上描繪再多也不如親眼見到的這麼直觀瞭然。」齊布琛感歎,她雖不是頂愛桃花,可看著這麼粉粉揚揚的一片,心情也是極好。況且,一路行來,西府海棠、春蘭、丁香、春鵑等花也是開得嬌美萬分。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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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珠閣綺戶(下)

「三月是觀賞桃花最好的時節,像這紫葉桃等閒也難見。」鈕祜祿氏捻著一帶紫葉片說道,「過了兩天就是上巳節,大姑奶奶可想出去走走?」
瓜爾佳氏瞅了她一眼道:「她肚子都那麼大了還想到哪裡去,今年乖乖地在家待著吧。」
雲珠微笑道:「我雖不能出去,嫂嫂和覺爾察姑娘們卻可以。我們王爺在什剎海那兒有個皇上御賜的園子,幾位若不嫌棄不如到那麼踩踩青?總好過一窩蜂地跑岫雲寺、廣化寺、廣濟寺……」
「我們又不是和尚難道只能跑寺廟?」鈕祜祿氏瞪眼,兩位覺爾察姑娘捂嘴輕笑,對雲珠的建議有些動心,她為母親守孝三年,不止很少出門走親訪友,連年節游景也是沒有的。「我們到那邊亭子坐一會兒。」
「這京城除了有限的山川剩下的便只有寺廟了,還能到哪裡去?到時一樣人頭湧湧。覺著好的話我便先遣人去收拾一番。」雲珠正覺得有些累,便在明心的攙扶下往亭子走去。
「落影清波?亭子外頭果真有流水?」齊布琛眼力好,遠遠就望見了亭上的題字。
「那是自然的,要不怎見『落影清波十里紅』的美景?那溪水穿繞桃林,盡處還有一『桃花源』的小湖子。」
布耶楚克很是好奇,「四福晉,我想過去看看那個『桃花源』可以嗎?」
「當然可以。明心含霖,你們跟著過去侍候。」又笑,「幾個孩子估計在那頭玩呢。」這話一說,鈕祜祿氏也坐不住了,「那我也一起去瞧瞧。」
「畢竟是老了,身子骨不如年輕人。」瓜爾佳氏和覺爾察老夫人相視一笑,覺爾察老夫人道:「悠閒地坐這兒賞景也不錯,瞧這一樹一樹的春融,多少年未見了。」瓜爾佳氏應道:「正是。」
兩人目光都有些迷離,似乎想起了年少無憂的歡快時光,又似乎想到了什麼飽含複雜情感的人或事,一時之間,只餘溪流潺潺從亭前淌過的細響。
雲珠看著幾片花紅飛入溪中,偶爾飄來帶綠的敗葉枯草……一時間腦海滑過前世今生的種種片段,似乎捉摸到一種玄之又玄的至理,整個思緒就像亭邊的柳絮,停在一種將飄欲飄,欲凝還散的境界之中。
瓜爾佳氏見雲珠目色微迷,整個人靠在桌沿,彷彿快要睡著。司綺正要上前提醒,瓜爾佳氏出於一種直覺止住了她,司綺為難地看了眼手中的薄披風,瓜爾佳氏回過神,眉頭微蹙遂又放開,低聲道:「並不冷,等等再說。」
雖然想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阻止,不過一時半刻雲珠也不會著了涼,先依著直覺等等吧。
覺爾察老夫人對這一幕仿若不覺地瞇著眼看著斜前方的桃林,彷彿沉醉在往日的夢裡。
對司綺等人來說只是盞茶的功夫,對雲珠來講,這一刻的頓悟卻使她的心境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平衡穩固,似乎將有識以來遇到的種種坎坷艱苦歡樂悲傷都融會成一塊,似是靈魂滌去了雜質,又或者可以說心靈輕易不會再有破綻。
元神處於一種輕快歡樂的狀態。
從境界中漸漸回醒,可能是孕婦愛睏的原因,她有意無意地放任自己沉浸在這種似眠未眠似醒未醒的狀態……覺得自己處於香甜睡夢之中,很舒服。
睡夢中似乎看到爛漫的桃花林,在那流水湖邊,有俊雅的貴公子在揮毫作畫,遠處有可愛的孩童,有追跑著放風箏的,有拿著網兜兒在撲蝶的……湖石的背後,嬌憨的姑娘在探頭看著……忽然,那俊雅的公子抬頭望來,那小姑娘一驚,又躲了回去。
「妹妹。」一位姑娘並一位年青婦人徐步尋來……
她唇邊泛起淺淺的微笑。一邊早回過神來的覺爾察老夫人看了也不由地微微一笑,心想,這位四福晉倒與自己見過的貴人不同。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她眉頭微動,慢慢地清醒過來,不好意思地朝瓜爾佳和覺爾察老夫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好像打了會兒瞌睡。」
方才並不是夢吧,應該是元神無意中感應到周圍的景致所「看到」的。
覺爾察老夫人體諒道:「春天總使人犯睏,何況四福晉身懷有孕。等年老的時候,想睡個懶覺都是難的。」
「一會兒老夫人走的時候我送老夫人一些干制的香草吧,做成枕頭有助睡眠呢。」
「那可好。現在人老了,氣血不如年青的時候,有時候夜裡睡不著只能幹躺著……補再多也是不頂用。」覺爾察老夫人想到老夫也有這樣的毛病,歎了口氣,嘴角偏又泛著笑。
「額娘——」三胞胎歡快地跑過來,後面跟著明瑞明蘭,還有福惠,最後才是鈕祜祿氏和兩位覺爾察姑娘。
「額娘,你看我們捉到的蝴蝶,好漂亮!」和敬和徽獻寶道。
「嗯,要將它們製成標本嗎?」
和徽道:「我還是喜歡活的蝴蝶。」這小姑娘從來就不喜歡將動物製成標本,不過對葉子做成的葉脈和鮮花制的花簽倒是喜歡。
和敬問明蘭:「表妹要嗎?剛才你也有一起捉。」
可是她沒有捉到蝴蝶呀,明蘭眨巴著眼,「姐姐要送我嗎?」才虛歲才四歲的孩子,現在還只懂得跟在稍大一點的孩子後面跑,說話反應還懵懵地,極可愛。
和敬將網中的蝴蝶往前一送:「給你。」
明蘭小心地接過,奶聲道:「謝謝。」回去要拿給明伊姐姐看。
「見過四嫂。」福惠行了個禮。
「這麼巧,你也來遊園?」雲珠淺笑著站了起來,為他介紹,「這是覺爾察老夫人。」
瓜爾佳氏與福惠是見過的,當即與覺爾察老夫人一起見禮:「臣妾見過六阿哥。」
福惠側身避過:「富察夫人覺爾察老夫人快別多禮。」眼光正好與前來的布耶楚克相遇,臉上掠過一絲異樣。
「四福晉,六阿哥畫的畫兒可真好看。」布耶楚克玉靨微紅,神態卻仍大方:「方纔我們在那邊碰到啦。」
雲珠心中一動。
……
傍晚,養心殿,雍正招來蘇培盛,問:「六阿哥去了麼?」
蘇培盛笑著:「皇上料事如神,六阿哥果然去了。」
半晌,雍正才道:「福惠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什麼樣的選擇對他才好。」
蘇培盛默然。已故的孝敬皇后固然恨不能殺了六阿哥除去心中刺,可是貴妃娘娘也未必就看六阿哥順眼,當年的敦肅皇貴妃可沒少得罪人,以後要是四阿哥登即大寶,憑著四福晉的照拂六阿哥或許能做個閒散宗室卻不會得到新帝及太后太多的眷顧……皇上的這一招安排煞費苦心啊,覺爾察家族向來對皇室忠心耿耿,在滿洲地位顯赫但在朝中權勢卻不會顯眼到惹當權者顧忌。這樣的岳家無論是在宗室或是在朝堂都能給予六阿哥一定的維護,又能令新帝太后放心,再加上與後族富察氏成了連襟,以後無論如何日子是不難過的了。
三月中旬,傅恆終於從雲貴返回了京城。不管張廣泗與哈元生、董芳、尹繼善等人關於對平苗一戰怎麼扯皮、分割戰功,傅恆身上的那點子小戰功是別人奪不走的,再者,他官職雖不高卻是弘歷身邊的人,又是皇上新培養出來可以看出將來要重用的……沒人傻到去得罪。
對傅恆來說,這一行所獲的不僅是戰功,戰事上,大到從皇帝的整個佈局以及調兵用將,小到陣前哈元生的揉和各省兵丁磨擦,用兵的手段……與之前在西北嶽鍾琪身邊所學到的一一做了比較,有了更深更新的領悟;而政治上,從戰役的開始到結束,幾個省的督撫、將兵、檄糧……的你來我往就沒停過,使他更明瞭遠離天子腳下地方的政治較量。
四月春光明媚,大地一片欣欣向榮,八旗秀女三年一度的大選在紫禁城拉開序幕。
作者有話要說:回老家了,家裡的電腦跟以往每次回來時一樣,程序和應用軟件亂七八糟,每次都清理得俺頭大……電腦不精的人真是傷不起啊,汗!




185、意外(上)

三月中旬,烏喇那拉氏得了風寒,請求雲珠允許她母親他塔喇氏進宮探望。雲珠看著跪在底下惴惴的珊言,顏色溫和:「烏喇那拉側福晉病中思念親人,想見母親一面我豈有不成全之理,只是她也病了幾日了,陸太醫醫術精湛,一個小小的受涼竟拖成風寒……莫非你們這些奴才伺候得不經心?」
「奴才不敢,福晉明察。」珊言惶恐地磕頭,自家主子幾次謀劃失敗,再加上乾西二所的幾番清洗,使得她心中隱隱有些畏懼起這位嫡福晉,縱使她看起來是這麼地優雅美好。
雲珠輕笑了一聲,「行了,下去吧。」
珊言恭敬地退出殿門,出了主院,清涼的春風拂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背後一片寒濕。回到流湘院,未進門便聽到一陣咳嗽聲,剛好看到底下的宮女將煮好的湯藥端來,她連忙伸手接過,「我來伺候主子喝藥,你下去吧。」
「是。」小宮女退了下去。
「主子,喝藥了。」屋裡一股子藥味。
妮莽衣見她並未將湯藥倒掉,眼睛一閃:「福晉同意了?她是怎麼說的?」
「是。」珊言將湯藥放到桌上,先上前將她扶坐起來,又拿了個大迎枕墊在背後,完了才將湯藥端來,邊將事情說了一遍邊小心地餵她喝藥。「主子可別再折騰自己的身子了,熬壞了可怎麼辦。」
這樣的手段根本瞞不過福晉,還平白得罪個陸太醫,害人家在未來的帝后跟前掛上醫術不精的印象,縱使得了銀錢也是不自在,病人有沒有吃他開的藥,他一個太醫怎麼會看不出來?!
妮莽衣一口氣將藥飲盡,道:「我若有其他法子哪還用得上這個自損的法子。」女兒家的身體健康是後宅爭鬥的根本,她既打定了長期蜇伏的積蓄力量以待崛起就要比其他人更注重身體和容貌的保養,想到自己用了這個拙劣的法子那些女人不知暗地裡怎麼嘲笑自己就更加難受。
第二天,他塔喇氏便帶了女兒愛吃的點心及上好的藥材匆匆進了宮,在主院拜見過雲珠後才由一個女官領去後院見烏喇那拉氏。
「夫人來了!」珊言將他塔喇氏迎進堂屋,又親自出來招待明心喝茶。
「不用忙了,我那兒還有事呢,只宮裡頭的規矩大,探視時間妹妹別忘了提醒佐領夫人。」明心說道。
「這個自然,有勞姐姐了。」珊言塞了個荷包給她。
明心笑笑收下,轉身走了。
屋裡,他塔喇氏正抱著妮莽衣抹淚,她可憐的女兒距上一次見面又瘦了不少,漂亮明媚的眼裡不復昔日驕傲自信的光采。母親疼惜的目光令妮莽衣心頭一暖,安撫道:「額娘莫擔心,女兒只是病了些許日子,才憔悴了些。」
他塔喇氏卻不相信她的話:「只是病幾日?你身上穿的這棉衣頭上戴的這絹花又是怎麼回事?」她的女兒從未用過這樣半新不舊的東西,別以為她看不出來,妮莽衣已經是十分地適應這般穿著打扮了!不由怒從心起,瞪著方進得屋來的珊言,「你說,你主子的那些上好的衣料首飾哪兒去了?莫不是被四——」
「額娘噤聲!」妮莽衣忙拉住他塔喇氏的手道:「額娘莫要多想,只是女兒前頭犯了那麼大的錯,歸根到底是太過冒頭自以為得勢,卻不知惹了太多人注意,反被算計!以後我不穿金絲銀線繡的衣裳戴金玉只飾絨花通草,一來示弱於人,二來顯示女兒的賢德,咳,慢慢地,別人自會覺得女兒前頭犯的事是被人陷害。」
他塔喇氏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計,只是委屈了你,大好的年華竟要與荊釵布裙為伴……」
「是女兒帶累了族人害得父母兄弟受苦才是,如能挽回一絲半點,做再多也甘願。」妮莽衣神色淡極,「如今福晉勢大,女兒也是不得不蟄伏。」
「就怕那富察氏和蘇氏也請封了側福晉,她們又有兒女傍身,到時……」她的寶貝女兒豈不被她們壓在頭上?!他塔喇氏倒不將高露微放在眼裡,一個不能生育的包衣奴才,就算得寵又如何,鏡花水月罷了。「聽說今年大選乾西二所不指人,會不會請封?」
「倒沒聽這樣的消息。」如今她在乾西二所耳目閉塞,能打聽到的消息都是一些不緊要的人人都知道的。妮莽衣輕搖了下頭,「果真如此那也沒辦法,不是她們,皇上也會指別個滿八旗的貴女,四阿哥如今可是大權在握的親王……只是,以他對福晉的重視,應該不會在這當會兒請封罷?
算了,不管她們。額娘,這次選秀你可安排好了人?」她需要幫手,就像高氏有金氏一樣,她也需要堅固的盟友替她奪寵、做她的眼耳手鼻、甚至替她生孩子,等到她凝聚了足夠的人心足夠的力量,才能出頭與福晉分庭抗禮或者取而代之。
「你放心,這次一定成。」他塔喇氏眼中迸出一股狠意,事關她女兒將來的榮辱、以後的生存,她怎麼能不盡心。「而且,額娘也找了你郭羅瑪法幫忙,熹貴妃身邊有人願意替你說話……」她低聲在妮莽衣耳邊念了一個名字。
烏喇那拉.妮莽衣吐出一口氣,眼曈微斂,「竟是她?好,額娘以後不要斷了這條線,爭取讓她成為咱們的人,花上十年的功夫也在所不惜。」
他塔喇氏點了點頭,女兒的失勢使得他們家在族中備受排擠,除了自家親戚還願意使力,想要動用族人關係那是艱難萬分。她也不是沒氣性,只是女兒是她呵疼了十幾年的骨肉,哪裡忍心棄她不顧,只能腆著臉求娘家援手了,而且,她也相信,她的女兒不會就這麼給打敗的!
******
選秀前,瓜爾佳氏又進宮探望雲珠,三月初三上巳節的時候雲珠的幾位嫂嫂果然帶了孩子約覺爾察的兩位姑娘去了雍正賞給弘歷的位於什剎海的那個沁芳園賞玩,之後兩家又往來了幾次,瓜爾佳氏本人對覺爾察.齊布琛各方面都很滿意,幾個媳婦對她印象也好。
「額娘這可是定了?」
女兒目光略帶揶揄,瓜爾佳氏臉一熱,說道:「皇上指的婚你阿瑪自是覺得好,連你弟弟也說這門親不錯,我能不多操些心麼,本來已經沒有兄弟扶持了,這品性能力再不打聽仔細怎麼行。」
額娘啊,雖然皇上沒發明旨,可意思也傳達了,這姑娘只要沒犯什麼大錯兒這婚是跑不了的,您不滿意還能退貨麼?!雲珠默默地吐糟,雖然她也很關心就是了。
可能是傅恆從是雲珠教養大的,又小小年紀便皇宮家裡兩頭跑,時刻鞭策自己,瓜爾佳氏面上雖更為倚重四兒子傅文,可心底卻偏疼傅恆多些,平日裡的衣食住行連帶著他的婚姻都更為著緊。
「若有兄弟扶持,皇上也不會給春和指這個婚。」想起那日遊園後明心稟報的事兒,雲珠對瓜爾佳氏道:「額娘,您看覺爾察家的二姑娘如何?」
「比起大姑娘自是天真爛漫了許多。」瓜爾佳氏在女兒面前也不用繞彎子。
雲珠心中暗自點頭,也不是說二姑娘不好,只是若要成為高門大戶的嫡長媳卻還需一段時間修煉,目前實在還太稚嫩了些。「我瞧著六阿哥是看上人家了。」福惠後來又到乾西二所,尋著機會向她打探覺爾察家的事呢。
即便是個不管事的皇子,即便是在雍正的羽翼下成長,但能活到現在也證明了福惠的心性並不軟弱,私底下也有自己的手段和人手,怎麼會不清楚覺爾察家的事呢,就算當時不清楚,過後難道不會吩咐奴才去打聽,還得到她這兒詢問?
不過是表明他的態度罷了。
他對覺爾察.布耶楚克感興趣,而雍正吩咐過雲珠,在今年的選秀替他挑個福晉。
「你說六阿哥?」瓜爾佳氏也是聰明人,布耶楚克性情容貌也算不錯,可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就算相貌不頂好那氣質也是優雅的,六阿哥怎麼就對她一見傾心了?!換個不在宮裡頭長大的男子她或許還會相信這事兒。不由眉頭皺了起來,看了雲珠一眼,問:「這事兒,對你可有影響?四阿哥可知道?」
「弟弟都找上門了,他還能不清楚?!」她瞞著也無用,「他倒不在意,我這邊縱有些微影響也就沒什麼緊要了……您回去跟阿瑪他們通個氣吧,不必多想,這事兒最終拿主意的還是皇上,我頂多將人選遞上去罷了。」
「就算以後不領差辦事到底也是個皇子,年家還在呢。」擺在那裡就是「勢」啊,瓜爾佳氏無聲地歎了口氣,自家總想著低調些,可這一路下來,兒女們還是盡與宗室高門聯姻了。說起這次進宮的另一個目的,「這次大選族裡有兩個到了年齡的秀女,到了復選就撂了牌子讓她們自行議親吧。」
「哪裡就到這地步了,若真個是好的,到了宮裡也使得的。」雲珠以為這是瓜爾佳氏的主意,她不願家族因自己也張揚起來,卻也不想太過委屈家族。
有權勢地位不用也是傻瓜啊,她既擔了這份榮耀,得了家族支持,若不能在伸手可及處照拂家族,那算什麼人了。
「混說。」富察家再有女子進入後宮熹貴妃還能坐得住啊?!瓜爾佳氏瞪了她一眼,道:「這卻是她們家裡人求的,只是托你略照顧一下,別在選秀時著了別人的道就行。」
選秀時出了褶兒的秀女是議不到什麼好親事的,還會連累族中未出閣的女子。
大選是八旗秀女關乎一生的大事,有人從此飛上枝頭得享榮華富貴,有人卻為妾為婢艱苦一生,有人得遇良人有人爭寵不休,有人母以子貴,有人零落成泥無聲無息地消失在深庭重苑裡。
每年的大選不止所有的秀女要表現出自己最好的儀態規矩,展現出自己的才藝,還要考驗她們各種場面和手段的應對。因為總有心術不正的人面對層層遴選,耍弄心計手段將可能的競爭對手出醜落選,有時還會涉入外朝或者宮中嬪妃的爭鬥裡去,可謂暗潮洶湧,驚險萬分,一不小心便會成為炮灰。
「那好吧,到時我會看著的。」
瓜爾佳氏又向她說了一些族裡的事和最近朝中的風向變動以及貴婦圈裡的一些風言,其中大部份雲珠早從叔貂那兒聽說了,比如「寧郡王福晉佛拉娜終於懷孕了」「弘昌逝去的嫡福晉納喇氏的一個堂妹頻頻到怡親王府探望小外甥」之類的話。
「納喇家的主意只怕白打了,怡親王福晉早在新年就跟熹貴妃遞了話,就算是為了永喧也不會再指納喇家的姑娘做繼福晉。」為了淡化弘昌參與弘皙謀逆事情的影響,為了兒子孫子的前程,怡親王也不會再與納喇家繼續結親。
「難道已經有了人選?」
「猜測而已,上屆還有秀女留了牌子未指婚的。」裡面有個絕好的人選啊,步軍統領阿齊圖之女博爾濟吉特.薩仁,以其出身品性是必指宗室福晉的。本來還猜著她是雍正留給福惠的,現在想想,指給弘昌也是好處多多。
首先,便是向受弘皙謀逆案影響的弘升弘昌弘普等人表明皇帝的既往不咎,安撫宗室;其次,解決怡親王的心頭之憂——話說,皇帝對他的十三弟真是好的沒話說了,一點也不怕人家權大勢大的;第三,又完成了一次滿蒙聯姻……
「這些事自有熹貴妃做主,如今你弟弟的事已定,六阿哥又有了主意,你再定兩個名額給皇上交差就是,如今正是身子重的時候,心思還是放在這方面正經。」
「是是是,如今我肚子裡這個才是最重要的。」雲珠無奈地應著,雍正、熹貴妃、弘歷、她的家人……太多人關心,也有不少人在暗地裡詛咒她或肚子裡的孩子出事,換個心理素質差點的指不定真會出事。
懷孕的人本就該放寬心,一日日地小心翼翼誠惶誠恐或是使勁兒地保胎,就是十月懷胎平安生產,這孩子也健康不到哪裡去。
「本來就是。」瓜爾佳氏嘴角含著滿足的笑,「再生下一個阿哥,你這位子就穩了。」
……
作者有話要說:爸爸媽媽、老妹,還有我自己,全家人都感冒了,老媽還發燒三十九度,一天到晚家裡藥味不散,可憐俺本來差不多好了被老爸一碗羚羊角熬竹葉水下去,頭痛加拉肚子……那個悲慘程度就不用提了,今天頭都是暈的。算算,俺很久沒回復親們的留言了……




186、意外(中)

五月十八,東三所,五福晉吳扎庫氏為弘晝生下第三子,愛新覺羅.永璸。
兩天後雲珠親自到乾東三所參加了洗三禮,見新生兒肌膚紅潤,濃眉長眼,鼻挺嘴闊的,讚道:「倒比別的哥哥長得更男子氣概些。」
永璉永璧在一旁聽了很是不忿,永璋瞄了瞄其他人再看了看自己偏弱的身子骨,覺得自己可能永遠成不了巴圖魯了!只有年齡稍大的永璜很淡定,他學騎射已經幾年了,在眾兄弟裡自然最有男子氣概了。
裕妃笑道:「有沒有男子氣概可不在相貌上,以後還要哥哥們教導呢。」幾個孩子聽了頓時轉怒為喜,尤其是永璧,拍著胸脯道:「我一定好好教導弟弟成為男子漢。」
眾人聽了又是笑又是稱讚,倒是讓他小臉通紅了一陣。
弘歷回了乾西二所,對雲珠肚子裡的孩子很是期待,而同時得了這消息的金籬則又鬱鬱寡歡起來,她肚子裡的孩子也到瓜熟蒂落的時候了,沒想到五福晉搶先生下了小阿哥,她再生個阿哥也不太可能得皇上和貴妃娘娘看重。
「主子,奴婢扶您到園子裡轉轉吧。」魏細語見她情緒不高便提議道。
金籬瞟了她一眼,「在院子走幾圈就好。」她手上的傷可才養好沒多久,要再出什麼事後悔就來不及了,誰能保證她有珂里葉特氏的好運,孩子沒了還能緊著又懷上一個。再說了,福晉生辰的那天究竟是誰下的手到現在爺也沒給她個說法,她又不敢在他面前提起,畢竟之前福晉不僅免了她晨起請安的規矩,平日太醫和安胎補藥更是不缺,什麼都做足了,是她自己非要出席宴會,挺著個大肚子逛御花園的,真把肚子裡的這塊肉給弄沒了,王爺福晉可不會拿對待珂里葉特氏的態度來對待自己。
在拿不定是哪位「好姐妹」想要害她之前她一定要小心,就是自己身邊的貼身宮女魏細語,也不是個能當大事的,關鍵時刻還得自己這個主子指揮,真是沒用!可恨自己目前腳跟未穩,難以發展人手……她一手覆著硬硬的肚子,心想,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平安生下來就好,等爺登上帝位自己有幸分得一宮主位,那時就海闊天空了。
心心唸唸地等待了一年,金籬在五月二十四這一天的中午生了個女兒,為弘歷第五個女兒。
聽到生的是女兒,雲珠笑著讓人去給皇帝和熹貴妃、弘歷報喜,又吩咐尚嬤嬤按例發賞,完了才對高露微等人道:「都回去吧。」
「是。」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笑盈盈地行了禮,顯然對這個結果很是滿意。然,她倆的笑顏看在高露微眼裡就十分地刺目了。
「側福晉?」冬梅在一旁小聲地喊著。
高露微看了她一眼,「嗯,走吧。」願望落空使得她腦海一陣陣地發暈,身體有些發顫,冬梅連忙扶住她。
「喲,高側福晉這是怎麼啦?烏喇那拉側福晉這才剛剛好起來,可別輪到您倒下了,還選在這樣的日子……難道是高興過頭了?!」富察.芙靈阿諷笑著。
高露微冷冷地橫了她一眼,對冬梅道:「還不走?」新仇舊恨,早晚有一天定教這賤人死在她眼前。
抱養孩子,起先她打的卻是珂里葉特.果新的那個孩子,沒想到還未開口那孩子就夭折了。難道是自己福緣不夠?這個念頭讓高露微心中鬱結更深,別人輕易可得的東西,她是花費了多少心力算計、多大代價才換取來的?
珂里葉特氏不行還有金氏,她這麼想著,沒想到生的是個女孩兒。她養個早晚嫁到蒙古去的女兒幹什麼,白浪費心力。
「頭好痛!」她倚在榻上低吟著,松嬤嬤見狀,連忙找來黃太醫開的膏油,抹在手上輕輕地將它們揉化在高露微的腦門上,「主子可好些了?」
早期用了被下過藥的發油,隨著高露微身體的虛弱,頭部常常有痛風的症狀出現,松嬤嬤失去翠裊、青婀的幫扶,不僅要花費大量的精力理著金風院的事務還要親自給高露微熬補身湯藥,人也跟著蒼老了許多。今年高家雖藉著小選又送了兩個人進來,卻一個被分到了富察格格處,一個分到了金氏那兒,短時間是用不上了。有了這樣的事,松嬤嬤更擔心分到這金風院的小宮女也是別處送進來的耳目了。
「嗯。」高露微輕哼了一聲,覺得腦袋沒那麼暈眩、脹痛了,「嬤嬤,你說珂里葉特.果新這次還會生個阿哥麼?」
松嬤嬤知道她的心思,安慰道:「主子還年輕何必心急呢?」
高露微吐了口氣,她也解釋不清自己為何這樣心切,可能是因為未來太虛無了吧。「嬤嬤,讓玉玲安心待在富察氏那裡吧,以後輕易不要跟她聯繫。至於玉惜,想必金氏不會吝惜一個奴才的,你帶著賀禮去,好生跟她分說明白。」
「是,奴才這就去辦。」
聽著松嬤嬤話裡的意思,金籬心裡鬆了口氣,「玉惜能給側福晉看中是她的福氣,細語,你去將人帶來。」高露微不提自己哪裡知道新分來的宮女是高家的人,送還給高氏等於送走了一個潛在威脅,還賣了她個人情,何樂不為呢。
小惜過來後給金籬叩了個頭,跟著松嬤嬤走了。
「柔聲,將孩子抱來。」
「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宮女伶俐地將孩子抱到金籬手裡。看著懷裡紅團團的人兒,金籬覺得心定了下來,雖然有些失望不是個阿哥,不過這樣也好,高露微不會將孩子抱走了,她是屬於自己的。
與高家聯盟是形勢所迫,但她並不相信高露微,初進乾西二所的那一跤她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下手的妾張氏劉氏都是高露微的爪牙,高露微借她們的手害她也害蘇氏……她最擅長借刀殺人。
金家與高家聯盟有利有弊,即使目前因勢走到一起,最終還是兩家人,她若是不提防高露微,說不定哪天就會被她推出去當替死鬼,或者利用完了再除掉,那時金家就會完全成為高家的附庸,這是絕對不行的。
******
雲珠沒空管後宅裡的這些人,事實上,等金籬平安生下了孩子,她便回了正院閱看葉嬤嬤送上的關於復選秀女們的資料,也聽聽這些秀女在選秀期間的表現。
弘歷回來後去看了眼新出生的小女兒,經過長女和四子的夭折,他現在也不輕易給孩子取名或者就著封號叫了,而是直接叫五兒,說等孩子三歲再取名字。
洗三禮也沒大辦,金籬有些失望。不過現在是選秀時期,別說雲珠沒那個時間,就是有,憑著她那八個多月大的肚子弘歷也是不會允許的。
這次選秀雲珠算是編外人員,在熹貴妃和裕妃她們宣秀女見面說話時,碰到有自己手頭上名單的人時便跟著去湊熱鬧。直到最後閱選結束,在夠得上當福惠嫡福晉條件的秀女裡挑了兩個性情好的,才藝不俗的,與覺爾察.布耶楚克一起給雍正報了上去。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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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意外(下)

這次選秀雲珠算是編外人員,在熹貴妃和裕妃她們宣秀女見面說話時,碰到有自己手頭上名單的人時便跟著去湊熱鬧。現在最後閱選也快結束了,在夠得上當福惠嫡福晉條件的秀女裡挑了兩個性情好的,才藝不俗的,與覺爾察.布耶楚克的名字一起給雍正報了上去。
「馬佳氏,濟蘭泰之女……」雍正將這個名字劃去,庶出,出身終究差了一層。
「烏蘇氏,郎中雅爾布之女,唔,這個年齡性情各方面都合適。」烏蘇氏,不是世家大族,雅爾布的官職也低了些……還是選覺爾察氏吧,雖然姑娘待人接物方面不夠端莊大方,其他方面卻還算拿得出手。
再往下看,沒了。
哧笑了一聲,看來她多少也明白自己的意思,這兩個人名不過說明她有在執行自己交代的任務……雍正勾了勾唇,選秀也是門學問,關乎皇室宗親和八旗之間的各種錯綜複雜的聯繫以及朝堂上的勢力變化,她早些熟悉也是好的。
眼光移到另一張單子上,他連帶想起早上熹貴妃鈕祜祿氏送單子來時說的那些話。弘歷這次推了秀女進乾西二所顯然令她有些不滿,認為雲珠自己懷了孕,其他侍候弘歷的人裡烏喇那拉氏不得寵,高氏不能受孕,珂里葉特氏同樣懷了孩子,金氏正坐月子,整個乾西二所只餘富察氏和蘇氏兩個人侍候實在有些少了,而雲珠做為嫡妻不主動為弘歷納人服侍他也罷了,還叫他一個男人出頭推拒這事……太丟臉面。
他是知道的,雲珠有問過弘歷,不過他拒絕後她便不再提起,她難道不知鈕祜祿氏想借這次選秀給乾西二所塞人?!
肯定知道。
但卻不會為了賢惠名聲而一味順從長輩、違背自己心意,尤其是這個心意與弘歷的意願相一致時。
對她的這種不符合時下孝道的小叛逆雍正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反而有些欣賞,想當年他對親生母親烏雅氏也沒少做這樣的「反抗」。
想到熹貴妃,他又斂了笑。弘歷如今嫡側福晉三人,格格四人,侍妾兩人,不多,但也不少。日後弘歷登即帝位也少不了選秀充裕後宮,況他目前也不過二十多歲,熹貴妃是不是也太急著給兒子塞女人了?!
招了陳福問道:「貴妃回承乾宮後做了什麼?」
陳福恭敬地回道:「聽說頭有些痛,歇著了。寶親王那邊也知道了。」
那就是有意讓弘歷過去一趟了,她還真是不死心吶。雍正微不可覺地哼了一聲,揮揮手,讓陳福下去。
承乾宮
一臉慈愛地應付了兒子對自己身體的關心,熹貴妃拉著弘歷的手道:「額娘本想著雲珠和珂里葉特氏都有了孩子,金氏又正坐月子,正好指個貼心的侍候你,也幫襯幫襯雲珠,幫襯幫襯額娘,你皇阿瑪卻一口回絕了。」
額娘這是什麼意思,暗指雲珠不孝順?不賢惠?誰那麼大臉面幫襯雲珠幫襯她這個後宮貴妃?弘歷對熹貴妃一再干涉他後宅的行為感到很不舒服,心道有了珂里葉特氏蘇氏金氏還不夠?臉上卻還笑著:「額娘,是兒子跟皇阿瑪說了這次不指人進乾西二所的,您也知道兒子現在政務繁重,實在沒這方面的心思。再說,雲珠將乾西二所打理得井井有條,兒子沒有後顧之憂,更不缺人伺候,還有富察氏和蘇氏呢,再不,還有兩個侍妾呢。」
兩個侍妾,他都不記得她們姓什麼,什麼模樣了……只是這時候也只能拿她們來搪塞。
乾西二所雖被雲珠幾番整治顯得氣象嚴明,但熹貴妃手掌六宮,又是弘歷生母,什麼事不知道,自然清楚劉張二位妾侍早就失寵多年,這會兒弘歷拿來說不過是維護雲珠罷了。想起早上皇上那意味深長的一句「你的心意也要兒女甘心領受才好」她回來便心中不自在,特地使了法子引弘歷過來請安,兩下試探,果然兒子並不領情。
再加上皇上竟把替福惠挑嫡福晉的事兒越過自己交給了雲珠,積蓄多時的惱意,在覺得兒子被媳婦把住後便不免形之於色了。
「額娘知道你是個好的,只怕累著了你,身邊又沒個妥貼的照顧……唉,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你該不會怨額娘多事吧。」強忍著怒意,她垂下睫羽,撫著頭疲憊地說著。
「額娘多心了,您對兒子的慈愛之心兒子心裡清楚,孝順您還來不及呢。」
熹貴妃滿意地笑了,歎道:「可惜了金氏生的是個女孩。」
弘歷不以為然,「兒子還年青著呢,再說,不是有永璜永璉永璋他們麼。」三個兒子不少了,雲珠肚子裡還一個呢,他有感覺,這是個兒子。
熹貴妃無語了。
她一生倚靠寄望的兒子,嫡福晉妥協於政治需要由不得她做主,兩個側福晉一個出自一輩子壓在她頭上的元後烏喇那拉家,除非自己徹底掌控了後宮剷除了所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勢力,否則心結在那裡親熱不起來;一個則出身包衣,那嬌嬌嬈嬈的姿態活似當年椒房獨寵的年氏,也是自己看不順眼卻需顧忌其父在朝中勢力的,本想著與自己不親也罷了,留著跟得了兒子寵的嫡福晉斗去吧,沒想到都是不頂用的。
剩下的幾個格格,小聰明有,手段也有,可惜啊,無論是前朝還是在後宮比起前頭這三位勢力大大不如,能起的作用太小,完全達不到她鉗制或是影響弘歷後宅的目標,更別說通過她們使得兒子與她更加親近了。
……
雲珠不知雍正和熹貴妃的這些事,名單交了上去後覺得輕鬆下來的她開始準備自己的生產事宜了。
產房、穩婆、奶娘……事關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她不可能完全不過問地丟給下面的人去準備。
「這些裁好的細棉布還有嬰兒用的小衣裳小被子等臨產前的那幾日再清洗一遍放到太陽底下暴曬。」
「是。」
「哦,記得要備些烈酒還有艾草……」夏天蚊蟲多,嬰兒容易長痱子,這點也要注意。幸好自己有個空間在,不然六月份生產,七月份坐月子,整整一個月不能洗頭洗澡,她不被悶死也會被自己熏死。
正與素問說著話,就見弘歷臉沉如水地進來,坐到椅上就直接倒了杯花草茶一口灌了進去。
「絲!」花草茶裡放了薄荷,清涼的氣流從喉嚨直通胸腹。然,那股凍沁人心的冰涼過後卻覺得身體四肢百骸如春風春雨拂過炎熱的沙地一般,燥意大減,說不出的舒適。
「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雲珠柔聲道,走過來又替他倒了一杯,見他一口飲盡,臉上的惱羞之色也褪了些,便叫素問去端些涼果進來。自己卻親自拿了罐才釀了沒多久的梅子過來,用銀簽挑了一顆給他吃,笑瞇瞇地看著他酸得倒牙的表情。
「口感不錯,就是酸了些。」
「這個本是我在吃的,還有一罐蜜蜂霜糖放多了些的。」
那還拿酸的給我吃!弘歷橫了她一眼,見她挺著個大肚子站在桌旁,笑顏可掬,臉蛋嫩滑嫩滑的,玉手也如蔥脂凝玉般,便搬挪了下椅子將她摟抱到腿上,道:「總算是胖了些。」心情卻不像方才進門時陰鬱了。
雲珠伸手順了順他的眉宇,俯身親了一下。「圖嬤嬤天天絞盡腦汁地給我做好吃的,你又這麼關心,怎麼能不胖。」
「誰讓你之前瘦得那麼厲害。」他含笑撫了下她臉頰,眼中閃過一抹陰鬱,「我剛從承乾宮回來,不想路上竟著了道。」
雲珠一愣,遂明悟過來:「在御花園碰到哪個秀女了?」
他點了下頭,臉色難看道:「那個秀女不知從哪裡惹了只大馬蜂追在她後頭,猛地從花叢裡撲過來,一時不防讓她把腰帶給拽掉了!」
世上哪有這般湊巧的事,他才從承乾宮出來,剛剛聽了額娘那番意有所指的話,就遇了這種事,那女子哪裡不跑偏偏還一個勁地揪著他的腰帶往後背後躲,還尖聲高喊引人來看……
青天白日之下,這麼肢體接觸,寬衣解帶地,為了彼此名聲,他怎麼也得納了她。
雲珠目光往下移,果然見他的腰帶是鬆垮垮繫著的,那模樣分明已經變形,難以再用了。不由噗笑出聲:「這也太彪悍了些。」頓了頓,又道:「如今留在宮中的秀女不是上記名的便是參加今日最後一趟閱選的……爺可知是誰家的?」
「我讓吳書來留那兒處理了。」他沒寬宏大量到那程度,讓人算計了還好聲好氣地留在那兒善後。
「王爺福晉,吳總管有事回稟。」說曹操,曹操就到。
弘歷沒好氣,「讓他滾進來。」
吳書來躬著身子進了門,打千行禮:「給主子、福晉請安,主——」
「行了行了,免禮吧。」弘歷不耐煩道,「說說,是哪家的秀女,膽敢算計爺?」
「回主子,那位秀女是威遠子爵府的二房嫡出的姑娘,叫他塔喇.哈姬蘭。」
威遠子爵府?他塔喇氏?呵,可不是烏喇那拉.妮莽衣的表妹麼。




188、凌宵不屈己(上)

  烏喇那拉.妮莽衣的母親正是威遠子爵府的姑奶奶,很快知道了這一點的弘歷心下愈發確定自己被設計了,「不行,爺不能這麼遂了他們的意!」這些女人都將自己當成什麼了?!
  聽他這麼講,雲珠當然也不會強求,「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是支持你的,納了這個女人額娘那裡也說得過去,朝堂上,威遠子爵府也不會給你添事……自是好的;若你決意不納,別人也只會說你不耽於女色,意志堅毅,這他塔喇氏遇禍不知引開反而將你當成擋箭牌,這是沒有上下尊卑、沒有身為女子的規矩體統……也沒資格進愛新覺羅家的門。」
  弘歷思緒一開,是啊,他先前盡往名聲那頭想去了,竟忘了這點。「你說得對,這等女子實在不配進我皇家的門。」
  只是他的額娘……他也不想懷疑此事跟她有關,可他前腳才在承乾宮聽了她那樣的一番話,後腳剛出宮門不遠就遇上了這事,也太巧了吧?
  在皇家生活得久了,他比任何人都深知有些事看起來巧合其實不過是人為的設計,為的是更好地達成自己的目的或討上位者喜歡。
  且,她做這樣的事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好在吳來處事周密,早嚴令當時的宮人不許亂嚼舌根。
  第二天,烏喇那拉氏等人給雲珠請安時弘歷第一次臭著臉就規矩體統噴了她一頓,尤其是烏喇那拉氏,從之前的無視進步到了橫挑眼睛豎挑鼻子的地步了。
  遺傳的力量果然強大!雲珠第一次見識到了向來很愛惜自己形象的弘歷刻薄起來的模樣,果然很有傳說中康熙和雍正毒嘴的功夫。
  烏喇那拉.妮莽衣自進了乾西二所還是第一次這麼沒臉,當下便紅了眼睛,泣不成聲。
  後宮沒有秘密,特別是對於主子而言,雍正和熹貴妃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此事。弘歷上朝之前就跟他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對他塔喇氏這種不將主子的安危放在眼裡、沒有規矩體統的女子他敬謝不敏。
  雍正點了點頭,他也看不上這樣的女人,威遠子爵府又如何,還能委屈自己的兒子不成?當了這麼多年皇帝,他捋爵奪職過的人多了去了。
  相比雍正的雲淡風輕,熹貴妃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兒子不會誤會自己了吧?雖然她希望能指一兩個秀女進乾西二所分分兒子的心,可她沒想指他塔喇氏啊,那可是烏喇那拉氏的姻親,跟孝敬皇后沾上邊的她都想打發得遠遠的,哪容得她們進宮坐大?!
  問題是事情發生的時間地點太巧了,這前後一聯繫,只怕不止是弘歷,恐怕連皇上都以為是自己在出昏招吧?!無奈她之前態度太明顯,就算解釋也是蒼白無力。
  想到這裡,她坐臥不安,立馬讓人將烏喇那拉.妮莽衣叫到承乾宮劈頭蓋臉地訓斥了一頓。
  烏喇那拉.妮莽衣早上被弘歷一陣沒臉,回了流湘院後便使了勁去查,這時也明白了事情的首尾,當下跪伏在地,痛哭道:「臣妾自配與王爺之日起,一腔心意就放到了王爺身上,才會不知不覺中迷了心志,做了錯事,惡了王爺福晉。臣妾如今日日頌經念佛懺悔彌補都來不及……怎還會做這樣令王爺失去臉面的事,表妹出了這樣的事,於臣妾的名聲又有何好處?再說,臣妾與表妹性格不合,從小便不親密,她來侍候王爺見了臣妾這樣的光景不笑話已是好的……母親、家裡想必也不會出這樣的主意。娘娘,臣妾是做錯了事,可臣妾已經後悔,哪個家族沒一兩個沒出息的子孫後代,哪個人一生不行差踏錯,臣妾已經痛改前非,這事兒跟臣妾、跟臣妾的家人都沒有半分干係,您可得為我做主啊……」
  好嘛,從被責罵到自我辯白,一下子轉到了請求熹貴妃為她做主。
  熹貴妃見她一身素色旗裝,頭上也只簪了通草絨花,素雅得連宮中稍得臉面的嬤嬤都不如,態度誠摯,姿態端莊裡透著無奈的柔弱,倒沒了以往那刺眼的嬌艷明媚,心下便軟了兩分。她也是清楚兒子現在是連她的院門都不踏進半步的,又聽她說之前所做全是因為癡愛弘歷的緣故,雖不盡相信,但兒子確實也是尊貴不凡,心中就又升起一種既驕傲又同情的情緒來。
  ——這種同情的情緒來自於弘歷對雲珠的寵信,也出自於對她這個親生額娘的疏遠的恚怒。
  「你且起來。」
  秦嬤嬤見熹貴妃就這麼被她的哭訴打動,很不以為然,這宮中嬪妃在帝王面前爭寵,哪個不是打著「情深無悔」的借口?!不過她也知道熹貴妃的心結,最怕兒子跟她離心,最擔憂的也就是有女子得了兒子的專寵,偏偏四福晉是什麼都得了,容貌、才情、名份、夫君的專寵……還有帝王的看重,這些個,就是如今恭為後宮位份最高的熹貴妃也是大半都沒有的。
  怎麼能不讓她嫉妒防備呢。
  烏喇那拉.妮莽衣抽嚥著站了起來,臉色蒼白。
  熹貴妃狠狠地盯著她:「我們皇家是斷斷容不得他塔喇氏這樣的女子進門的,你既不知情,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那、那表妹可怎麼辦?」烏喇那拉.妮莽衣猶豫地問,「她的名聲——」
  「她的名聲難道還要我們皇家還負責不成?」那她兒子的名聲誰來負責?!
  烏喇那拉.妮莽衣一臉地不忍:「表妹為人雖然直白莽撞了些,可為人還是孝順有加的,若娘娘為她做主,威遠子爵府也會感念娘娘的恩德。若因此事也撂了她的牌子,她哪裡還能尋到什麼好的親事……」
  熹貴妃心中一動,冷睨著她:「你倒是好心。」
  烏喇那拉.妮莽衣又跪了下去,「畢竟是一家子親戚……臣妾做錯了事,娘娘仁慈才讓臣妾繼續侍候王爺,還有王爺福晉的寬厚,臣妾才能過這樣平靜無憂的生活,為娘娘、王爺祈福,可是表妹,卻沒有這個福份……」
  這話說得熹貴妃心頭舒坦了些,口氣便緩和了許:「這事兒的來歷經過我也清楚,他塔喇氏本是留了牌指婚的秀女,最後一天想著再逛逛御花園,哪裡想到會惹了只大馬蜂,」說到大馬蜂,熹貴妃就覺得臉頰發疼,「只是她哪兒不躲卻躲到弘歷背後還緊抓著……不放,實在太有失體統了。」
  「這、人在驚恐之下哪裡想得那許多呢,畢竟是個不知事的女子。」
  「嗯。」熹貴妃顯然也聯想到了自己曾被蜂襲的慘痛經驗,驚恐之心人人皆有,他塔喇氏一個豆蔻少女確實比不得自己,一隻馬蜂就讓她驚慌失措,「好了,你先回去吧,這事兒我自有主張。」
  「是。」烏喇那拉.妮莽衣也不敢再說什麼,恭恭敬敬地行禮告退。
  「秦嬤嬤,你覺得他塔喇氏指給弘歷如何?這樣一來,也全了體面。」以他塔喇氏的出身,本來能指給宗室做嫡妻的,就算指給皇子也能得個側福晉的位份,指給弘歷雖說增了烏喇那拉氏的勢力,可也能與雲珠、高氏分庭抗禮成三足之勢。
  自孝敬皇后薨後她執掌六宮日久,漸漸地有了底氣,烏喇那拉一族在後宮的勢力也被她和皇上先後清了絕大部份,那爾布家更與承恩公府不相往來,如今她也不怕烏喇那拉.妮莽衣多點助力。
  再者,這事若成,威遠子爵府也得承自己這份情,烏喇那拉氏和他塔喇氏若是個聰明的也得靠向自己這邊……自己也多了兩分制衡雲珠的力量。
  「主子,王爺如今位高權重,主意也多,我看還得聽聽他的意見。」秦嬤嬤回道。
  熹貴妃點點頭,「你說得對。」
  到了傍晚,熹貴妃迫不及待地宣了弘歷到承乾宮,「聽說昨天你回去的時候在御花園撞了個秀女到底是怎麼回事?」
  儘管知道額娘管著宮務,在宮中消息靈通,可這會兒弘歷真有些不自在,心頭頗為不悅,明知怎麼回事還這麼急巴巴地叫他來問,想是她又有什麼安排和算計吧。
  再不高興,眼前的人還是生他的額娘。弘歷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那你對這件事有什麼安排?這可是威遠子爵府的姑娘,相貌才藝也是不俗,都過了最後閱選了才出這樣的事,要是撂了牌子她可就議不到什麼好的親事了。」熹貴妃商量道,「不如將她指給你做個格格,可好?」
  「這不過是個意外,再說當時兒子已下令不許此事外傳,想必不會有人敢亂嚼舌根。」弘歷皺了下眉,「況且兒子之前也向皇父提過不指秀女了,怎好出爾反爾為天下人取笑?」
  「哪個敢取笑咱們皇家,不要命了!」熹貴妃將茶盞放到几上,臉色已有些不愉,「即便那些奴才不去亂傳,這事兒就不存在了?威遠子爵府就能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了?你與他塔喇氏拉拉扯扯的事就不會被人暗地裡取笑了?納了她,平息可能會有的麻煩,這是兩好的事兒,你瞧瞧你那後宅,懷孕的懷孕,坐月子的坐月子,帶孩子的帶孩子,哪個能盡心照顧你?額娘一心為你著想,你怎麼就不體諒體諒?!」
  弘歷也惱了,「這他塔喇氏哪裡好?遇到危險,不將它引開也就算了,還一味地往兒子跟前跑,她這是懷的什麼心思?還扯著一個男子的腰帶往人家背後躲?到底誰是奴才誰是主子?爺當時沒將她一腳踢開那是不跟她計較!不知上下尊卑,不識規矩體統,納這樣的女人進乾西二所,爺就有臉面了?!爺這是找人侍候呢,還是迎個佛爺回家?!
  這事額娘就不要管了!威遠子爵府要有什麼意見讓他們來找爺!別什麼香的臭的都妄想往乾西二所拉!爺要是讓她進了門,以後的秀女要是有樣學樣,爺是不是都要照收?真是豈有此理!」
  熹貴妃醞釀得好好的慈愛情懷,不但沒收到效果,最後還引來他辟嚦啪啦地一堆反駁,明著是說他塔喇氏不好,實際指她不分好歹地往他乾西二所塞人,當下被氣得眼前發黑,氣血翻湧。
  「額娘素來身體不好,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還是少操心,多多靜養吧,兒子還有事,這就先回了,改天再來看您。」弘歷見她臉色越發難看,懶得與她再作糾纏,甩袖出了承乾宮。
  熹貴妃見他頭也不回地出了殿門,一口氣上不來,厥了過去。
  「主子!」秦嬤嬤和春桃連忙上前扶起她,又是順氣又是嗅香包的,倒是很快就讓她醒轉過來。
  熹貴妃忍不住哭出聲來,「我這是生的什麼兒子呀……」忤逆、不孝啊。
  秦嬤嬤拍撫著她的背,好一會兒才安慰道:「主子可別為著個外人傷了與四阿哥的母子之情,白白氣壞了自己。這男女之事啊,強扭的瓜不甜,上趕著的給的不珍惜,是不是這個理兒?再者,他塔喇氏那樣只顧自己不顧主子安危的女人……您就真放心將她放到四阿哥身邊?」
  「可是,他也不能這麼對我呀。」熹貴妃聽了秦嬤嬤的話好受了些,可到底折不下臉面,又是懊悔不該受了烏喇那拉氏蠱惑又是怕弘歷真個惱了自己。
  「四阿哥何等尊貴的人,自是受不了這樣委屈,只怕他塔喇氏又哪裡惹了他不高興才這麼推拒,連主子的面都不顧了!母子沒有隔夜仇,四阿哥在您這喜也好氣也好,可不都是因您是他親生的額娘才會如此,換個別人,就是笑著接受了又如何,轉頭接了人進乾西二所他怎麼著都沒人管不是?」
  「你說的也有道理。」熹貴妃拭了淚,半晌心情總算平靜了些,「算了,他愛怎樣隨他罷,我也不管了!」
  作者有話要說:雍正十四年:
  雍正: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出生,虛歲五十九
  熹妃: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出生,虛歲四十五
  福惠:雍正第八子,生母敦肅皇貴妃年氏,行六,康熙六十年生,虛歲十六。
  弘瞻:雍正第十子,生母謙貴人劉氏,行七,雍正十年六月十一出生,虛歲五歲。
  弘晢:雍正第十一子,生母祿嬪董鄂氏,行八,雍正十一年十月初一出生,虛歲四歲。
  弘晴:雍正第十二子,生母顧嬪伊爾根覺羅氏,行九,雍正十四年八月十一日生。未出生
  淑慎公主養女:廢太子允礽女,康熙四十七年生,額駙:額駙觀音保,為孝惠章皇后母家從孫。雍正八年十一月生長女,博爾濟吉特.蘇合。
  和惠公主養女:怡親王允祥女,康熙五十三年生,額駙:多爾濟塞布騰,為喀爾喀智勇親王丹津多爾濟之子。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五生長女,博爾濟吉特.高雲。
  端柔公主養女:莊親王允祿女,康熙五十三年生,額駙:齊默持多爾濟,郡王羅卜藏喇什之子,雍正三年襲封科爾沁郡王,雍正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生長子,博爾濟吉特.巴圖。
  芷馨:雍正第五女,雍正七年五月初五生,生母海貴人尹氏,虛歲八歲,養於鍾粹宮齊妃名下。
  芷蘭:雍正第六女,雍正九年九月二十八日生,生母常貴人,虛歲六歲,改玉牒,養於延禧宮寧妃武氏名下。
  芷蘿:雍正第七女,雍正九年十月初二生,生母容嬪馬佳氏,虛歲六歲。
  芷蘇:雍正第八女,雍正十年六月二十八日生,生母顧嬪伊爾根覺羅氏,虛歲五歲。
  弘歷:康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出生,生母熹貴妃鈕祜祿氏,虛歲二十六。
  雲珠: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出生,生母瓜爾佳氏,虛歲二十五。
  永璜:雍正五年五月初五生,弘歷長子,生母富察.芙靈阿,虛歲十歲。
  和安玉安:雍正十年十月二十八日生,弘歷長女,生母蘇寶柔,雍正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夭折。
  和敬玉璟: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歷第二女嫡出,生母富察.雲珠,虛歲五歲。
  永璉: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歷第二子嫡出,生母富察.雲珠,虛歲五歲。
  和徽玉璿:雍正十年十月三十日傍晚出生,弘歷第三女嫡出,生母富察.雲珠,虛歲五歲。
  永璋:雍正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生,弘歷第三子,生母蘇寶柔,虛歲四歲。
  和寧玉寧:雍正十一年十月十四日生,弘歷第四女,生母富察.芙靈阿,虛歲四歲。
  永□:雍正十三年十月初十,弘歷第四子,生母珂里葉特.果新,十四年正月初五夭折。
  和恭?:雍正十四年五月二十五日生,弘歷第五女,生母金籬,一歲。
  永琮:雍正十四年六月初六,弘歷第五子嫡出,生母富察.雲珠未出生。
  弘晝: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生,雍正第六子,行五,生母裕妃耿氏,虛歲二十六。
  吳扎庫.海闊珍五福晉:康熙五十二年生,鑲紅旗,都統五什圖之女,虛歲二十四歲。
  永瑛:雍正八年三月二十八日生,弘晝長子,生母吳扎庫氏嫡出,雍正十年七月三日夭折。
  永璧:雍正十一年六月三十日生,弘晝第二子,生母吳扎庫氏嫡出,虛歲四歲。
  章佳.含嫣側福晉:
  烏蘇裡氏格格:在永瑛夭折後叉叉了。
  富察.李榮保:康熙十七年七月二十九日生,虛歲五十九。
  瓜爾佳氏:康熙十九年六月初一生,虛歲五十七。
  劉佳氏姨娘:康熙二十年生,生子傅廣成、傅寬。
  赫宜氏姨娘:康熙二十一年生,生子傅清、傅新。
  王氏姨娘:生子傅寧。
  柳氏姨娘:生子傅謙、惠珠。
  傅廣成:康熙三十八年生,李榮保長子,生母劉佳氏。嫡妻舒穆祿氏,雍正二年生子明亮,雍正五年生子明輝,雍正九年生子明耀庶出。
  傅清:康熙三十九年生,李榮保第二子,生母赫宜氏。嫡妻馬佳氏,雍正四年生子明仁,雍正八年生子明德,雍正十年生子明禮。
  傅寧:康熙四十二年生,李榮保第三子,生母王氏。嫡妻西林覺羅氏,雍正七年生女明伊,雍正十年生子明楓庶出。
  傅文:康熙四十六年生,李榮保第四子嫡出,生母瓜爾佳氏。嫡妻鈕祜祿氏,雍正八年生子明瑞。
  傅寬:康熙四十七年生,李榮保第五子,生母劉佳氏。嫡妻戴佳氏,雍正十一年生子明彥。
  傅新:康熙四十八年生,李榮保第六子,生母赫宜氏。嫡妻寶蘭郡主淳親王允佑第七女,雍正十一年生女明蘭。
  傅玉:康熙四十九年生,李榮保第七子嫡出,生母瓜爾佳氏。嫡妻博爾濟吉特氏,雍正十二年生子明祥。
  傅謙;康熙五十年生,李榮保第八子,生母柳氏。嫡妻喀爾羅特氏,雍正十
  其他:
  雍正五年十一月初一,履郡王允祹福晉富察氏生子:愛新覺羅.弘昆。
  雍正九年十月,惠珠生下長女,濟蘭;十一年九月生長子恆濟,十四年三月夭折。
  雍正十年五月十九,果親王側福晉晉瓜爾佳.□琪,誕下果親王第二子,弘協。
  雍正十年六月三十日,貝勒弘暾福晉珺雅生下長女,婉珍。




189、凌宵不屈己(下)

  「我看她是越老越糊塗了!」雍正從陳福手上接過報告,看了後扔到案上哼笑,見陳福低著頭不敢接話,便道:「下去吧。」
  陳福退下後,他站了起來,指著案上蓋了印的聖旨道:「蘇培盛,六阿哥和傅恆拴婚的聖旨你親自走一趟。另外,也把劉玉他們叫進來。」
  劉玉、王進玉、王欽等人是雍正身邊的傳旨奏事太監。
  「奴才遵旨。」蘇培盛心知這些聖旨是選秀後的第一批指婚聖旨,恭恭恭敬敬地應聲而去。
  福惠跟傅恆指了覺爾察家的貴女,這兩個都不在秀女之列。
  新襲了理郡王爵位的弘韙指了孟鐸之女孟佳氏為側福晉,濟蘭泰之女馬佳氏為格格,弘昺也指了步軍校澤和之女趙佳氏為嫡福晉,表示自己對允礽一脈的安撫和看重;
  將步軍統領阿齊圖之女博爾濟吉特氏指給弘昌做繼福晉,至於弘昌嫡福晉納喇氏的那個堂妹就指給弘璟做格格好了。
  將輕車都尉豪山之女巴雅拉氏指給允祐第七子弘旲做嫡福晉;
  將索柱之女彭佳氏指給允□第六子棟喜做嫡福晉……
  這一批聖旨下去,很多人能安心了。當然,失望的也有,比如威遠子爵府,這次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許多人家背地裡笑話了一通。
  雍正離開案桌,走到榻上盤腿坐下,將小几上那盤新鮮的荔枝移到面前,開始剝著吃起來。
  直到一盤子荔枝成了一堆殼和核,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手。
  頒了聖旨後回來的蘇培盛剛好看到下午才新裝上的一大盤子荔枝變成了一堆荔枝殼和核,當下滿臉黑線:皇上,您這是為了盡情吃荔枝才將奴才支開的吧?!
  自從四福晉在小湯山那兒種出了荔枝龍眼,雍正日啖荔枝三百顆不再是夢想,只是夏天吃這個畢竟熱氣了些,他又是出了名的容易中暑人員,弘歷和雲珠在孝敬荔枝時也吩咐了蘇培盛多看著些,別讓皇上一個不注意就吃太多……
  「四福晉這次進的荔枝,冰窖冰鎮著的夠三天吃就行了,剩下的你們拿去分一分,這東西好是好,就是不耐放。」雍正面無表情道。
  您這是在為自己吃荔枝找借口,還是企圖將奴才等也拉成共犯啊?
  ……
  離開了承乾宮的弘歷越想越氣,不想帶著滿腹的怒氣回乾西二所,便帶著吳來在御花園多逛了兩圈,正好看見下了學的永璜帶著永璋永璉在園子裡踢球——那個球他前段時間才見雲珠用碎皮子做的。
  「吳來,你說,廣納後宮好不好?」夕陽下,小孩子跑得小臉紅紅的,笑臉分外地燦爛。弘歷微瞇著眼想了一下,自己記憶中的童年似乎沒有這樣地開心過。
  大清嚴禁內監妄議朝政,更設了敬事房這一太監管理機構,嚴禁太監賭博、酗酒、鬥毆、結黨,吳來聽他這麼問,心中一凜,躬身回道:「主子熟讀史,是好是壞自是心中有數,何必問奴才。」
  「滑頭。」弘歷失笑。他也清楚額娘為何喜歡給他塞女人,除了想要通過這種手段干涉他的後宅,在某種程度上影響控制他這個人外,也是不想他太過專寵一個女人,即管這個女人是他的嫡妻。
  如果雲珠只是一個普通的皇子福晉,他也不會在女色上如此節制,畢竟為皇家開枝散葉是他的責任;如果他只是想當一個太平皇帝,那麼他也不介意充裕後宮,女人,既能愉悅身心又能達到制衡朝臣的目的,何樂不為呢。
  可是事實並非如此。
  正如吳來所言,他熟讀史。歷史上擁有龐大後宮的帝王都是什麼人?不是昏君就是明君,前者溺於女色為女人所左右、掌控,後者不為女色所惑,能在後宮翻手為雲覆手雨。
  愛新覺羅家不缺情種,從前他自詡風流,內心無情,覺得自己就算不能與聖祖爺一樣春蘭秋菊什麼樣的美人都有,至少也不至於像皇父,後宮就那麼幾隻。他也幻想過自己也擁有傾國美色,可就算是這樣的幻想,他也沒想過會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
  可是與雲珠大婚近十年,他覺得自己內心的一些東西在慢慢地改變。不知是不是上過戰場掌過殺伐,也不知是不是見識領略過民生艱難,更不知是否漸漸看透了後宮各色女子的心機,自己的心志變得堅硬,女人的柔美與眼淚,很少再讓他心軟憐惜。
  人多,紛爭便多。
  即便雲珠有那個能力去管制那些女人他也不願意她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那上面,去驗證她是否會在不斷地爭鬥中迷失本心,他喜歡她閒暇時制花茶、做女紅、寫字、畫畫,喜歡她逗弄寵物、撫育子女時的溫馨模樣……
  聖祖爺宮妃是多了,可皇后一個一個地早逝;皇父后妃少,可早期平靜的表象下暗流洶湧,子嗣也一個個地夭折,他才不要過那樣日子,不是夫妻中途陰陽相隔便是愛人變了模樣,最終成了孤家寡人。
  喜歡,就要維護。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這個美人也要能讓自己放心才好。大清的嬪妃並不像歷朝歷代的宮妃,她們擁有的家族勢力不容忽視,他可不想像聖祖爺晚年一樣來個諸子爭儲。
  額娘,畢竟不是大家子出身,眼界有限,心胸也不夠寬宏。他能理解她的心態,卻絕不能容許她干涉自己的生活!這些年,雲珠做為兒媳婦待她孝順有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從不落下,屢次侍疾、救她性命,換來的卻是防備、嫉妒,連他這個兒子都看不過眼。
  自己也想做個孝順的兒子,可這萬事也得有個限度吧,一次一次的,她不累他都煩了。明明身體都不好了,還緊抓著宮權不放,念著給自己指女人,真不明白她到底怎麼想的。
  在她心中,或許權勢利益比他這個兒子更重要吧!如今皇父還在,他已成長,她都這樣了,若是皇父不在,他又年幼,他真不知她會做到什麼程度。
  「阿瑪!」永璉發現了他,興奮地跑了過來。
  「玩夠了嗎?」弘歷摸了摸他的頭,一手的汗漬,再看看跟了過來的永璜永璋腦門上也掛著汗珠,「天晚了,下次再玩,一起回去用晚膳。」
  今年開春,幾個皇孫都搬到了養心殿旁邊的西三所住,每天早上跟幾個小皇叔一起到上房讀啟蒙,因為年紀還小,所以只上一個早上的課,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永璉雖然所學超出其他人一大截,卻仍是每日不輟地與其他人同進同出,雍正觀察了一段時間忍不住向弘歷稱讚他的心性沉穩,每天下午便將他拘在身邊,另教他一些東西。因此弘歷今年跟兒子相處的時間大大地減少了。
  幾個人眼睛一亮,應了一聲,乖乖地跟在他後邊一起回了乾西二所。
  「怎麼一起回來了?」雲珠見他身後跟著一串的小包子,笑瞇瞇地問著,邊讓人端了水來給他們洗漱。
  和敬和徽看見他們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她們現在每天下午都被拘在屋子裡學習針黹女紅或者琴棋畫,自由時間卻是大大減少了。
  「從承乾宮出來,經過御花園時碰到了。」弘歷說著,問她:「今天感覺怎麼樣?」進了六月,就到預產期了。
  「肚子有些墜,大概這幾天就要生了吧。」她走動不便,很多事情都是吩咐身邊的人去做。「額娘沒怪責你吧?」
  「她能怪我什麼?」弘歷淡哼了一聲。
  她抿嘴一笑。
  他歎了口氣,「就是想將他塔喇氏指進來,被我推了。」
  「今早她將烏喇那拉氏叫去了一趟,想是為了這事兒……你可別硬著來,畢竟是額娘。」看他這副樣子,想必在承乾宮生了氣。她雖樂見他與熹貴妃感情有隔閡,不過面上還是得勸著。
  「就是跟烏喇那拉氏有關係才不能讓她進來。」如今連額娘都讓她說動了,要是她們連成一氣,雲珠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我倒是想好聲好氣跟她說,可她也得說得通才行。」
  這時,菜餚也上來了,幾個小的走了過來按位置坐好,她也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挾了幾樣他愛吃的菜到他碗裡。
  他眼色一暖,也笑著給她挾了鱔絲,「你也多吃一點。」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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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鵲上枝頭(上)

  六月六日,乾西二所正院外頭綠樹濃蔭烈陽當頭,院中櫻桃甜瓜果實纍纍,產房外,弘歷跟三胞胎已經站了一個多時辰,看著進出的人員不住地端水進去又端著血水出來,臉色煞白煞白地。
  和敬咬著唇,平日的伶俐全不見蹤影,挺直著小身子,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瞅著產房,小嘴直念著:「阿瑪,怎麼這麼慢?為什麼弟弟還不出來?」
  和徽雙手直拽著弘歷的袍子,細長的眼裡寫著害怕。
  自古女人生產就跟一腳邁進鬼門關,多少宗室福晉便是在生孩子時出事的,弘歷心裡也緊張,嘴上卻道:「你額娘生你們的時候也很久的,再等等,再等等……」
  最鎮定的反而是永璉,他認真道:「額娘很快就會把小弟弟生出來的。」冷靜的小臉很有他皇瑪法的幾分風範。
  後院有郭嬤嬤鎮著,廚房那兒有圖嬤嬤,產房裡有靈樞和素問,院裡有明心她們,一切都井井有條,安排妥當,不會有事的。弘歷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瓜子,「你說得對。」
  話音才落,就聽產房裡「哇」地一陣嬰兒哭聲響起——
  他三步作兩地直衝到產房門口,差點撞上了撩開簾子出來的素問,連問:「如何了?福晉呢?」
  素問笑容滿面地福身回道:「恭喜王爺,福晉生了個阿哥,母子平安!」
  「好,賞!」弘歷喜不自禁,他又有嫡子了!
  「額娘生了個弟弟!」三胞胎臉上笑開了花,永璉說道:「阿瑪,快使人通知皇瑪法和瑪嬤。」
  「嗯。」弘歷笑瞇瞇地吩咐道:「養心殿那兒由葉嬤嬤跑一趟,承乾宮那裡就有勞尚嬤嬤吧。」
  「是。」兩位嬤嬤高聲應著,喜滋滋去了。
  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宮裡便傳遍了這個喜訊。
  流湘院裡,烏喇那拉氏頹然頓坐在椅上,「她的運氣也太好了!」本來還期望著她早年受過傷,這次能來個難產什麼的,奈何天不遂人願。若非自己受困這院子裡,產房、穩婆……廚房,可動手腳的地方那麼多,哪能讓她這麼順利生下孩子?高氏等人也太沒用了!
  昨天為止,雍正十四年秀女大選的指婚全部結束,自己的謀算再次落空,不僅沒能給自己拉來一個臂助,還因此得罪了舅舅家。
  妮莽衣一想起來就懊悔,自己太急了,當初幫表妹設計這樣的方式接觸四阿哥,讓他拒絕不了接納表妹是一回事,讓皇上、熹貴妃和四阿哥四福晉產生表妹規矩不好的印象,即便將她指給四阿哥也不會指太高的身份,這樣她進了乾西二所後只能依賴自己、與自己站在一邊,卻完全沒料到四阿哥竟能拒絕威遠子爵府所能給予的助力及表妹的青春貌美。
  因著承乾宮裡的那個人,四阿哥拒絕熹貴妃的話她已然知曉,一推二,自然也明白自己又犯了太過急切的錯誤,威遠子爵府與自己家的親戚關係勾起了四阿哥的聯想,使他有所鬆緩的心又警惕了起來。自己在他心目中只怕已成了不安份的代名詞了!
  她苦笑,可惜,能提醒自己的夏嬤嬤已經走了。
  這孤寂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啊……
  同樣鬱悶的還有高露微。孩子,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卻連得貴子,上天何其不公!?
  「四福晉現在有兩個嫡子了!」富察.芙靈阿停下給熟睡的女兒搖扇的手,說道:「這嫡福晉的位子坐得更穩了。」
  一旁做著女紅的秋葉說道:「那流湘院和金風院的兩位聽到這消息不知心裡多恨呢,還是主子看得明白,隨著王爺的心意過日子,穩穩當當地,以後大阿哥和四格格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我們秋葉也是個明白的。」平嬤嬤端著一盤切好的甜瓜走了進來,「在後宅想過穩當日子可不就看主子爺的心意麼,若是主母不寬厚,主子爺又另有所愛,說不得要拚一拚心計手段,可如今這兩位都是精明人,又琴瑟和諧做事有商有量的,再多的算計也不頂用。」
  秋葉掩嘴笑道:「依嬤嬤這麼說,這日子就一直這樣了?」
  「那也不能這麼說。」平嬤嬤將甜瓜放到富察.芙靈阿拿得到的几子上,自己搬了個繡墩坐下,「以後會如何還得看王爺。」王爺那可是要登即大寶的人,將來肯定要充裕後宮的,這年年歲歲的,美人不斷,福晉將來會不會色衰愛馳,會不會為了兒子籌謀算計新寵壞了多年的夫妻之情也難說。
  兩人這番對話,讓富察.芙靈阿心頭的那絲不甘也徹底散去了。她是個聰明人,即使曾經對弘歷用情,也在高露微之後看清,自己是不能也無法永遠拴住他的,與其等著被他厭棄、被別的女人替代,還不如趁自己年輕多多謀劃,守著兒子女兒過安穩日子才是正經。以後就是老了,他也能看著多年的情份善待自己和兒女的。
  「這瓜確實清甜,嬤嬤秋葉,你們也吃。」
  平嬤嬤現在上了年紀,夏天畏熱,聞言道:「留著待會兒四格格醒後甜甜嘴巴潤潤喉,奴才方纔已喝了一大杯水了。」
  「嬤嬤吃吧,沒了我再去切一個來,如今咱們院裡啊可不缺這甜瓜。」秋葉這話說得平嬤嬤跟富察.芙靈阿都笑了起來,自雍正七年京師大地動之後乾西二所後宅的各個院子就沒少種這些瓜果,聽說宮裡的嬪妃也有不少種的。
  「不知永璜那裡熱不熱?」富察.芙靈阿自兒子搬去了西三所就時刻惦念著。
  「如今二阿哥他們也搬進了西三所,又有皇上關注著,東西想必是不缺的,主子要是擔心,等晚些大阿哥回來用晚膳問問不就行了?橫豎福晉生了小阿哥,主子是要上正院恭賀一聲的。」
  「說的也是。」
  雲珠醒來的時候弘歷和三胞胎正一列排開地坐在床邊的繡墩上,一會兒看看她,一會兒看著放在她旁邊的新生兒。
  「額娘醒了!」和敬第一個發現她醒來,驚喜道,遂又看了眼正閉著眼睛的弟弟降低了聲音,「額娘,小弟弟好可愛!」
  「額娘,你有沒有不舒服?」和徽細聲細氣地問。
  雲珠朝他們笑了笑,「沒有,額娘很好。」比生他們的時候輕鬆多了,三胞胎呀,就跟被車子來回碾過三次一樣,連著幾年不敢再懷孩子也確實有幾分被嚇怕的原因在。「我睡多久了?」
  「不到一個時辰。」弘歷笑著扶她起來,又拿了個大迎枕墊在她身後靠著,這樣,她能更清楚地看到剛出生的小兒子。
  她仔細打量了一下,小傢伙被乾爽的細棉包裹著,比當年的和敬他們要壯實些,胎發烏黑柔亮,小臉粉嫩嫩的,眉眼分明,小鼻子微挺,小小的嘴唇不薄不厚,形狀明顯好看,可比她的好多了。「看起來像你多些,跟永璉也像。」
  他正要接話,小嬰兒已皺了皺眉頭,一副要醒來的模樣,雲珠抱起他問道:「喂過奶沒有?」
  「出生的時候哭了那幾嗓子後他就睡了,還沒來得及喂。」弘歷微皺著眉,幾乎能猜到她接下來的話了。
  「我們剛才還在說不知是額娘先醒來還是弟弟先醒來呢。」和敬眼睛直盯著嬰兒,問道:「額娘,弟弟餓了嗎?」
  「嗯,弟弟該吃奶了。」雲珠看著弘歷,眼裡露著祈求。他無奈地替她將雕花架子床上帷幔放下,拉了三胞胎退到一邊,過了一會兒才聽她道:「好了。」
  三胞胎又圍到床邊,眼睛亮亮地,「額娘,我們小時候也是吃額娘的奶嗎?」
  弘歷撫額。
  「那當然了,不過你們長大後就沒有了,額娘一個人的奶水太少了不夠你們吃,要保密知道嗎?」
  「嗯,保密。」三個小包子一致點頭。
  ……
  兩天後,熹貴妃過來乾西二所主持新生兒的洗三禮,雍正賜名:愛新覺羅.永珍。
  珍,通「珍」,有重視、愛惜與貴重之意,與「璉」字有承接、象徵宗廟之意相比,喻意已經十分明顯,不過也表達了雍正對於這個孫子的喜愛與重視。
  當晚,在已然瞭解封號不等於名字的和敬和徽兩個小包子帶著委屈與希望、好奇、興奮的各種眼神攻擊下,弘歷終於將他那張名字大全重新拿了出來,兒子的名字輪不到他起,庶子庶女的過得去就好,也就這兩個女兒他左挑右選,「嫡庶有別,和敬和徽的名字我想著還是與玉寧她們做些區分,第二個字就跟永璉他們一樣選斜玉旁的字吧。」
  只是字的含義要好,發音也要好,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也好。」要雲珠說,不就一名字嘛,也沒見過這麼吹毛求疵的,見他還磨磨蹭蹭地,當下便選了一個:「璟字不錯,玉的光彩,很漂亮,和敬以後就叫玉璟。」
  纖纖玉指繼續在紙上滑動著——
  弘歷眼看小女兒的命名權也要被奪走,很快拍板:「和徽就叫玉璿。」
  「玉璇?」
  「是斜玉旁加睿智的『璿』,美玉,天子之瑤,如何?」他有些得意地問,這個字他斟酌好久了。
  瞟了他一眼,知道他疼愛和徽,連名字都要大費心思,只是在女兒面前也不好點破,便道:「也不錯,就這麼定了。」
  三胞胎已然湊在一起,高興地討論起自己的名字了。
  如果說女人生孩子等於從鬼門關走了一回,那麼坐月子就是重塑女人身體健康的重要時期,素問和靈樞幾人下定決心要把之前留下的種種暗傷藉著這次機會好好調理一番,不僅一日三餐膳食、補湯調養,還嚴格控制她的活動範圍、作息時間,連小阿哥都一天只准帶一個時辰,早上半個時辰,下午半個時辰。
  這個決定得到了弘歷的全力支持。他覺得雲珠這次只懷了一個孩子卻比當年懷三胞胎還辛苦,除了當年生產身體有些受損還跟三胞胎滿月她就受傷失血過多,這些年一直沒能調養回來有關。
  藉著這次坐月子,能補回來當然要補了。
  時間更長達一個半月,本來是兩個月的,被她據理力爭,改成了四十五天。夏日炎炎,長日無聊,兒子又不能自個兒養,她只好將心思轉到空間上。




191、鵲上枝頭(下)

  這一次的變化比上一次生三胞胎的時候大。
  玉蘭樹終於開滿了七色的花朵,只是那花兒顏色相生的多樣化還不足雲珠在玉蘭樹的生命印記裡看到的百分之一,當然,此時的玉蘭樹也不如自己體悟玉蘭樹生命烙印時感受到的那般高大。
  不過比之以前只單調地開著十幾朵雪白的花,已進步太多!
  玉蘭樹的變化也體現了她現在神魂上的凝實和神識上的壯大。元神從懷孕後第一次離體進入空間,已從上一次的淡銀輝色徹度變成了凝色的銀輝色,而掌握了靈體幻化技能的她可以輕易地在空間裡幻化出各種實體來。
  「難怪從以前看的歷史資料裡,一些開國帝王身邊總不泛有奇人異士出現,大概就是因為龍氣與國運能庇佑山門發展壯大,更能提高他們的修為吧。」強悍的程度簡直跟傳說中的人參果沒兩樣。
  大清未來皇后,祭拜天地之後自己就成了愛新覺羅家的人,能享一小半的皇家氣運,再加上自己無意中將朱雀星華淬煉進靈魂裡的奇遇、誕育皇家血脈、梳理龍脈龍氣,轉嫁凝實國家氣運……樁樁件件無不增加了自己獲益之道。
  其實,就算沒有以上這些,只要有玉蘭樹和空間在,她也能快速穩定地提升自己的修為,真正讓她覺得受益非淺的是她有意無意中影響了國家施行政策,這些政策只要對江山社稷有利、能惠及天下蒼生,就能給她帶來無形功德,這些功德將使得她修煉的神魂大道迥然不同於其他的靈修。
  從懷孕後就不曾靈魂離體的她瞭解了自身修為的進度後便放到了一邊,對她來講修為不急,她有漫長的時間去修煉,相反,空間的變化才是她關注的。儘管,從某種程度上可以說空間好玉蘭樹就好,而這兩者好也等於她的元神愈發強大。
  空間的變化之大令她吃驚。
  三間房屋與玉蘭樹相隔五米左右,地上細草茵茵,蘭草處處,紛繁絢麗的玉蘭樹華彩仙逸之氣愈濃,樹下三顆顯眼的銀白色空間石及散落在地的幾塊雨花石、鵝卵石、玉石倒使得這裡多了些閒散可親的味道。
  玉蘭樹與房屋之間多了張長兩米多寬一米多的矮木榻,上面鋪了竹編的墊子,放了抱枕,可臥可坐,雲珠有時會在這上面或刺繡。
  屋子與靈池之間的距離依舊停在七米左右,前屋細草茵茵,有如綠氈,兩者中間左前方處種了一棵三米多高的桂樹,樹下放了張雕工流暢優雅造型古樸的石桌並兩張石椅,從門口青石走廊處鋪了一條鵝卵石與翡翠玉石小料相雜的蜿蜒小道,直至池邊一塊兩米左右大的白石下,大白石大部份陷在土壤裡與池中,只高出地面三十公分左右。
  除了大白石,另有許多大小不一的石塊堆放在池邊,有弘歷和傅清從西藏新疆處搜羅的上乘玉石,也有傅恆在西南得到的翡翠原石。
  大白石左邊種了棵綠柳,約有三米多高,如詩中「萬條垂下綠絲絛」般,軀幹輕斜,柳枝微拂,倒是垂釣或觀魚的好去處。
  鵝卵石小道的右邊不遠處種了兩株一米多高的三醉芙蓉及一叢玉簪花,再過去直到方亭前是一叢蘭花,與屋前廊下步步支摘窗對著的那叢幽蘭相為呼應。
  與池中的粉荷碧蓮、錦鯉一樣,靈池大小也變化不多,還是三十坪左右,倒是靈池與右邊的竹林之間一下子拉長了五六米的距離,池邊長滿了芝蘭與香草,竹林與空間壁之間距離經過這幾年的擴展還有這次的變化一下拉到了百多米長,竹與竹之間頓時稀疏了不少。
  竹林經過這些年的增種與調整,種類已豐富無比,什麼紫竹、赤竹、墨竹、楠竹、琴絲竹、羅漢竹、龍鱗竹……應有盡有。以前從雍正那兒得來的那個竹根雕的雙鶴銜桃碗因碗上凝著一小團淡綠的竹精被她用春風化雨之術種下催生後如今也抽長了一小片玉白透著淡綠的靈竹來,勻布在竹林中,它們有的已結了淡黃色的竹米,被她灌了靈池水在竹節裡釀了竹酒。
  ——這種竹酒自己味清韻遠,雲珠極是喜歡,除了自己小酌,也只瓜爾佳氏得了一些。
  靈池前面的茶林、花林同樣多出了不少地兒,雲珠從空間石裡拿出以前收集的各種茶樹籽,給茶林增加了不少品種,以後君山銀針之類的茶也有了。後面還有地兒,便將果林裡的桃樹都移了過來,分有蟠桃、水蜜桃、滑皮桃、櫻桃、獼猴桃……打算將它們培植成一小桃林。
  空間左邊的種植地的變化更加明顯,直接多了一倍的土地,現在大小有五十畝左右,原來的藥田因種類的原因增到了八畝,一畝種了野山參、紫團參、珠子參、南沙參等各種人參,一畝藏紅花,一畝各色靈芝,五畝其他可做藥材的鐵藿、樅蓉、枸杞、天冬、桔梗、五倍子、金銀花、半夏、冰球子等。
  其他的五畝種了五穀雜糧,三畝各種蔬菜,兩畝種了青瓜絲瓜角瓜冬瓜等各種瓜類及西紅柿、茄子等,一畝各種豆類,一畝種了各種諸如羅勒、百里香、薄荷、胡椒等香料,一畝草莓田,一畝的西瓜,一畝甜瓜,兩畝葡萄,總共只佔一半的土地。
  種植地再往左邊是一片新生出的空蕩蕩的紫黑色土壤,想了想,她將原來果林中的黃皮、皇帝柑、臍橙、橘子、葡萄柚、芒果、釋迦果、火龍果……山竹等南方水果都移到了這邊。
  屋子、玉蘭樹與後面的果林也拉開了七、八米的距離,最前面種著一排枝繁葉茂的金靈果樹,葉子青翠水靈,果實金燦燦的,飄散著誘人的果香。
  雲珠想了想,將幾株雪梨和銀杏樹種到了金靈果樹後頭,再往後則種了荔枝樹、龍眼樹,屋子後面移種了柿子樹、蘋果樹、青棗、椰棗,再往後則種了開心果、大榛子、碧根果、無花果、栗子、核桃、榛子、松樹、香榧、可可、松樹等堅果樹類。
  橄欖樹培植了十幾棵,直接被她移到了種植地後頭與果林銜接的地方,橄欖林再往右則種了麵包樹、榴槤、大樹菠蘿這些奇怪的果樹,與移種過去的南方水果林相接。
  果林的後面有十幾畝的地兒則被她培育的各種珍稀樹木佔據了,如黃楊樹、黃花梨、小葉紫檀樹、青檀、紅檀、白檀……金絲楠、紅豆杉、天竺桂、沉水樟等等,它們有的已長成了參天巨木,有的是方長出不久的小樹苗,鬱鬱森森,依稀有了森林的雛形。
  空間裡的這一切移植整整花了她十來天的時間。
  而通過這一番調整分佈,她也對自己在空間裡的各種作物有了重新的認識。總的來說,空間裡的東西除了玉蘭樹、靈池以及金靈果、靈竹等有限的幾樣東西,其他的除了生長速度比現實中作物來得快、味道好些,並沒有脫離世俗的範疇。
  空間自生成之日起便在不斷擴大,只是變化太過微小,而她兩次為皇家誕育子嗣所引發的空間拓展卻極明顯,這說明空間的拓展並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隨著她修為的精深,她這一世命運與皇室結合的緊密,它的增長速度也在無形地提升,生子她暫時是不考慮了,但日後冊封皇后是影響國運的重大事件,她極有可能再次獲得修煉上的助益,使空間再度擴大。
  第一次生三胞胎,空間變化波動不過小半天時間,而這一次生產,它的波動持續了三天時間,變化也更為巨大,她有些期待空間再一次的進化。
  空間的變化、修為的增長,反應到了雲珠現實中的身體上,歷經兩次生產,她的身上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跡,她的肌膚柔嫩瑩潤而充滿彈性,別說妊娠斑了連個毛細孔都找不著,氣質也愈發地淡雅清逸。
  弘歷等人只以為是月子坐得好,越發地拿定主意將餘下的坐月子時間也嚴格執行,將她保養到底。
  三胞胎一有空就將自己洗得乾乾淨淨地往她的房間跑,只覺得依偎在額娘的身邊分外地舒坦安寧,小弟弟永珍也一天比一天地白嫩可愛,已經到了可以放心與他拉拉小手,拉拉小腳的地步。
  雲珠見小兒子每每被三胞胎兄姐七手八腳地摸醒,憤怒地揮手踢腿也不能將身上那幾隻手給趕走……就樂不可支,他在身邊的時候常被她帶到空間享受靈氣的滋潤,睡眠的時間也比現實中多,不怕缺乏睡眠。
  反倒是弘歷看不下去,這都是什麼額娘跟兄姐啊,幾次在小兒子「咿呀」得滿臉通紅時抱起他哄著,倒使得小永珍對他親熱不少,一見他就笑瞇瞇地叫個不停。
  弘歷心中暗喜,他政務繁忙,能與兒女培養感情的時間不多,有如此效果焉能不樂?!佯怒地說了幾句,也是水過無痕,永珍小朋友大多時候還是得自個兒努力擺脫「魔掌」侵襲。
  坐月子期間,雲珠並沒有斷了外界的消息。
  指婚結束的第二天也就是她生產的那天,威遠子爵府的他塔喇.哈姬蘭在屋子裡企圖自盡,被攔救了下來。
  「恐怕也不是真心想死,是想以死要挾王爺給她個交待吧。」叔貂撇嘴,不然還能被安然無恙地救下來?!
  而顯然地,威遠子爵府的主母佟佳氏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怒極,「還嫌事情不夠丟臉是不是?!弟妹,我話擺在這裡,如果威遠子爵府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來,咱們就分家!我們布爾和可還沒選秀呢,萬一跟烏喇那拉族裡的姑娘一樣可怎麼好?!」
  烏喇那拉一族的姑娘受了四皇子側福晉不守本份、算計嫡福晉、手段陰狠的影響,名聲大跌,未出閣的遭退婚、議不到好親事,嫁了人的也在夫家不好過,這滿京城的誰不知道。
  反正公婆也都去世滿三年了,兄弟分家別人也無可指摘。
  吳雅氏臉色一變,丈夫法喀只是個五品治儀正,若不是托著子爵府的名頭,兒子女兒哪能議到好的親事,謀到好的差事?!
  法喀聞言也是臉色一沉,他與兄長法善感情很好,嫂子也向來明理,兄弟雖沒分家但相處融洽,內外事務分明,於公於私,他都不想分家的。再者,這次的事也確實是女兒哈姬蘭太不懂事,丟了家族臉面。
  法善也有些不滿,對法喀道:「弟弟,咱們府上的爵位傳到現在也只是子爵,朝堂上也說不上什麼話,比不上承恩公府與皇上有情份在。當日侄女兒的話你也聽了的,皇家不願意還能怎麼著?就是侄女兒強進了乾西二所,那日子能過得如意?」
  法喀滿臉羞慚:「都是哈姬蘭不懂事,大哥放心,弟弟一定會嚴加管教!」都是他太過放任妻女的結果。
  吳雅氏想說什麼,被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
  「所以哈姬蘭被法喀禁足,罰抄《女誡》,將有很長一段日子不能出現在世人眼前了?」雲珠淡淡地問,這也是正常的滿族貴女犯錯後的待遇,「他塔喇氏呢?」
  「威遠子爵府的兩位老爺跟她談了一番話後便沒再上門了。」叔貂說道,她想不明白,一個受過教育的貴女怎麼會做出這樣辱沒家族的事來。
  叔貂不明白,雲珠卻是懂的。他塔喇.哈姬蘭或許一開始是受了他塔喇氏的教唆,嚮往著嫁入皇家,將來成為皇妃,光耀門楣,可御花園與弘歷的那場經過算計的相遇,卻讓她動了少女的芳心。
  動了心的女人有時候很傻,明知無望,還想著爭一爭。
  現在的弘歷比之雲珠初遇時變化很大,清俊的臉龐稜角更分明了,接近一米八四的身材更完美,寬肩窄腰長腿,肌從堅實柔韌,淺蜜色的肌膚散發著健康的色澤,原本尊貴儒雅的氣質經過幾番戰場撕殺,透出一股刀鋒般的冷銳,可幾年差事的磨練,政務的嫻熟,又使他的氣質多了一種內斂從容,而隨著他地位愈高、手中權柄日盛,皇子親王的威儀也慢慢地多了幾分屬於未來帝王的威凜。
  這樣的男人,外表、氣度、身份地位、權勢、前程……在女人眼中幾乎是完美的,是魅力非凡、鶴立雞群的,怎不令人芳心嚮往呢?!
  「還有高家與金家,雖然大部份的族人遷出了內務府包衣,不過最近又開始有了動靜,私下裡與留在內務府的旁枝族人聯繫頻繁了一些,也暗中使了力,高家的一位族人在內務府的廣儲司當上了管領……」
  「不死心是正常的,這兩家在內務府經營了上百年,得到的錢財權勢比之一般的八旗勳貴還要好,可惜,人心不足,自取滅亡。皇上和王爺可不是好糊弄的,若他們安分守己也罷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少不了他們家族應得的榮華富貴,若還蹦躂個沒完可不就是賊心不死麼?」
  叔貂一笑,「主子心中有數奴才就放心了。」現在兩位側福晉和幾位格格在宮中、內務府的勢力被削得差不多,想蹦躂也蹦躂不起來,可是百足之蟲死而不疆,況且這幾家也並沒有「死」,想要「死灰復燃」就更容易了,她就怕主子放心得太早了。
  「不,你做得沒錯,繼續盯著她們罷。」雲珠淺笑道,「本來還想著給他們架架火來著,現在看來,根本不必咱們多事。」
  叔貂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多麼難得的清閒日子啊,雲珠心道,尤其是熹貴妃當日為了緩和與兒子的矛盾,強撐著來乾西二所給永珍主持洗三禮,回去沒多久就「身體不適」了。
  作者有話要說:魚真的好「杯具」啊——
  身體剛好沒兩日,手提又黑屏啟動不了了,也不知哪裡出了毛病,俺現在是在老家啊,怎麼修啊
  裡面寫了近一章內容也順便被黑掉了,好在家裡有台機能調出以前的內容,重新寫也不太難!!!




192、玉有瑕(上)[已修]

  七月,駐藏大臣紀山上疏言西藏郡王珠爾默特那木札勒與□喇嘛有隙,請移達喇喇嘛置泰寧。
  
  雍正和弘歷知這是珠爾默特那木札勒逆反之跡,便將駐藏大臣復舊置二員,仍由提督拉布敦與副都統紀山擔任,與歷史上不同的是當西大清掃平西北之後留藏的將兵並未撤回,還在岳鍾琪及紀山等將領的發展下形成了八旗兵常駐基地,蒙古各部、川陝、山西、京師等各地八旗軍營這幾年都已在那兒演練過,這次傅清沒以駐藏大臣的身份前往,卻也接了雍正暫時授予的都統銜從固原復往西藏,接掌軍印。
  
  感覺戰事一觸即發。
  
  事實上,大清早就提防著珠爾默特那木札勒,對他可能發動的叛逆隨手便可鎮壓,只是現在少了準噶爾這個與他通聯的心腹大患,又被駐在那裡的清軍察覺有沙俄插手的跡象,就想著放長線釣大魚了。
  
  十年磨劍,如今大清兵多將廣,戰意騰騰,無論是陸戰亦或是水戰皆無所懼,國庫更是糧草充足,兵器槍炮等武備精良,這時候不大展拳腳開疆拓土震懾鄰邦諸國,還等什麼時候?!
  
  副都統班第也隨後前往蒙古再轉赴西藏,四川總督策楞、陝甘總督岳鍾琪也接到密諭勒兵為備。
  
  永珍滿月禮時瓜爾佳氏帶來了馬齊引疾乞罷致仕及傅清又將前往西藏的消息,雲珠一愣,歷史上的馬齊似乎就是在乾隆登基前致仕的,只是現在的馬齊老雖老,身體卻跟李榮保一樣健康得很。
  
  之所以會致仕,最大的原因怕是他的兒子以及傅廣成、傅清等侄子都成長起來足以支撐起家族了吧。他自己已經位極人臣,沒什麼遺憾了。
  
  沉默了一會兒,雲珠才道:「我聽王爺講,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是個性情暴戾之人,他敢起謀逆之心只怕天性中有不畏死的狠烈,二哥此去是接掌軍印的我倒是不怕他的安危,就怕那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拚死之下使什麼方法絕了駐藏大臣與軍營的訊息,到時出事免不了受連累,當年那準噶爾的叛逆不也使過這樣的法子麼。」
  
  歷史上的這次叛亂珠爾默特那木札勒淹塘絕訊使得傅清幾位駐藏大臣即使有備而去最終卻因送不出消息而以身殉國,這次雖說有駐藏軍隊在危險小了些,可也不能不防。
  
  瓜爾佳氏聞言心中一凜,「你二哥也是一起攻打過準噶爾的,那些叛黨狡猾,他想必也是心中有數。」
  
  「額娘還是提醒一下吧,記得讓二哥將我送予他的護身玉牌隨身攜帶。」
  
  她送給幾位兄弟及侄子侄女的玉牌裡面都設了簡單的陣法,女性的聚靈養身,戴久了身體健康,病邪不侵,男的則有兩次刀箭加身的護身效果。
  
  瓜爾佳氏當然應了,雲珠送的玉珮效果很好的,幾個孫子孫女戴了之後便沒再生病,連她和李榮保戴了都覺得整個人神清氣爽許多。那西北和西南、嶺南這些地方,氣候不適應的人是很容易生病的,玉能溫養身體克祛病邪,戴著最好不過。
  
  雲珠又親自備了些藥讓瓜爾佳氏帶回去,讓傅清走的時候帶上。
  
  六月初一瓜爾佳氏壽辰因不是大壽,再加上選秀堪堪結束,雲珠自己又臨產在即,便沒回府拜壽,只讓郭嬤嬤和叔貂明心帶著壽禮過去恭賀。七月底李榮保壽辰雲珠恰好出了月子,便親自帶了壽禮過府。
  
  逢九算是大壽,李榮保卻沒有大辦之意,富察家人丁興旺,光宴請自家親戚就夠忙的了……再說,他們也不是那愛出風頭的人家,朝中官員也是心中有數,只那交好的人家送上了一份壽禮,略表了心意也就過去了。
  
  李榮保看著三胞胎及快兩個月大的永珍十分地高興,對弘歷也是親切無比,這幾年弘歷的表現他看在眼裡,覺得寶貝女兒嫁給他雖算不上理想卻也可以了——這是以一個父親的角度來看。
  
  開心之餘,便有些羨慕起馬齊如今的悠閒鬆快的日子,想著,自己也快六十的人了是不是也上表乞退?!
  
  馬齊嗤道:「你這個閒職退不退有甚分別?」
  
  區別還是很大的,至少不用上朝後每隔一段時間就被皇帝拉去喝茶。李榮保暗哼,為了女兒,這閒職真還得繼續領著。
  
  弘歷覺得富察家的人難以用常人的眼光去揣度,馬齊也就算了,他老人家二朝元老,無論是殿閣大學士還是太子太保已是做到了文臣的極致,何況還以文臣的身份加封了三等景達侯的爵位,如此文臣數數開國以來能有幾人?他說放就放。
  
  馬齊畢竟年到耄耋,可岳父大人這還不到花甲吧,居然也想乞退了?他難道不應該為了女兒努力拚搏,在朝堂當個不倒的磐石好給女兒撐腰麼?!
  
  這麼一個家族,四代同堂了都,宴上老老少少,推杯換盞,吃喝笑罵的,透著武人的爽直與親切,弘歷自覺與別個筵宴的端正守禮分外不同,很是盡興。
  
  回宮的路上與雲珠說起李榮保要致仕的話,雲珠道:「如今哥哥們都大了,已能頂門立戶,阿瑪能放下手中的事務過些清閒日子也好。」頓了頓,又搖頭,「只是侄子們那麼多,就算致仕,只怕他老人家也沒能清閒到哪裡去罷。」
  
  想起宴上那湧湧的親戚,弘歷失笑,「今天也算是雙喜臨門了!」
  
  宴席吃到一半,聽到內院傳來消息,傅謙的媳婦兒有了一個出月的身子,李榮保樂了,他不缺孫子孫女,可這卻是傅謙的第一個子嗣,自然要看重一些。
  
  「是啊,八嫂終於懷上了!」雲珠微微一笑,傅謙與喀爾羅特氏成親也快三年了,傅謙還好,喀爾羅特氏卻有些憂慮了,後來還是瓜爾佳氏說家裡的媳婦和女兒大多是大婚兩三年才懷上孩子才讓她心定了些。
  
  想到孕婦,自然聯想到永和宮就快要生子的顧嬪,心裡料想,這平靜的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又要結束了?
  
  不過,就算顧嬪生的是個阿哥又如何,雍正和弘歷的態度放在那裡,她如果恣意生事下場可不會太好……唯一的好處便是她能給現在臥床休養的熹貴妃添點事兒吧。
  
  離年底還有幾個月時間,雖說這些年熹貴妃吃玉蘭果消耗了不少自身的精氣,再加上操心勞神,一再受傷、中毒沒有安養,再休養也彌補不回這一再拉大的虧損,可耐不住這宮中太醫對於滋補養生一道的專精,耐不住熹貴妃掌著宮務,手頭上進貢的補藥多,真讓她認認真真養上半年,說不定能將狀態養回一些,到時,煩的就是自己了。
  
  雍正在位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到時弘歷登基,自己不在乎多一個聖母皇太后孝順,可這聖母皇太后最好也別想著對她這個皇后指手劃腳……
  
  「想什麼?」弘歷握著她的手問。
  
  「想永珍他們。」雲珠抿嘴笑著,似是想起什麼開心事一般,過了一會兒,才對他道:「回宮後一起去給額娘請個安吧。」
  
  想起李榮保和瓜爾佳氏對三胞胎和永珍的喜愛,弘歷無聲地歎了口氣,看她的眸色又柔了不少,「聽你的。」他的雲珠這麼好,額娘卻不能惜福,自己也不能保證對她的孝心什麼時候會給磨滅掉……當年皇父面對瑪嬤的心態自己多少能體會了,既無奈又可悲。
  
  「既如此,我們先到同福街的錦記那兒買上些醬牛肉吧,聽和敬說過額娘愛吃這個。」
  
  弘歷點頭道:「讓和泰他們陪永璉他們去買吧。」和泰是他身邊的護衛之一,為人很是謹慎細心。
  
  雲珠點了點頭,現在但凡有機會帶三胞胎出宮,他們都是有意識地讓三胞胎盡量去接觸民生,免得他們長成「何不食肉糜」那樣的人。
  
  既給了熹貴妃買,自然連雍正弘歷雲珠等人都沒落下,三胞胎大有將京城數得上號的名吃點心一掃而光的態勢。
  
  「主子,王爺福晉同小阿哥他們來給您請安了。」
  
  熹貴妃倏地睜開半闔的眼簾,放在腿上戴著長長指甲套的手微微一動,夏荷立時停止了捶腿的動作,恭敬地起身將她扶坐了起來。「快讓他們進來!」
  
  她這病有一半是心病,他塔喇.哈姬蘭在威遠子爵府鬧的事瞞得了外頭的人瞞不了皇家。這還是選秀走到了最後的八旗貴女呢,沒半點沉穩氣度,想到弘歷拒絕納她的那些話語熹貴妃就覺得拉不下面子,一半覺得自己辦了件蠢事,一半又覺得弘歷違逆了自己的心意及皇上的支持到最後證明了自己的眼光真的不咋樣,心中又惱又不自在,深怕此事傷了母子情份。
  
  現在一聽弘歷雲珠去誠正子爵府給李榮保賀壽一回宮就來給自己請安,心中那放不開的郁氣一下散了大半。
  
  弘歷雲珠帶著三胞胎一進門便給她行禮請安,弘歷見她妝容雖然精緻到底掩不住那病痛疲弱,心中對她的不滿倒是壓下了一些,畢竟是生身母親,她對他存有利用和私心,卻也為了他付出了青春和心血,也曾為了他的安危和前程步步謀算。
  
  「瑪嬤,你身體好點了嗎?」三胞胎親熱地圍了上去,和敬獻寶道:「我們給瑪嬤嬤買了喜歡吃的錦記醬牛肉,有五香和鹹香兩種口味。」
  
  「瑪嬤,你看。」和徽手上拿著的是五香口味的,永璉也將手中的紙袋遞了過來,「我們還買了五仁酥糖和纏絲糖,瑪嬤喝苦苦的藥後可以吃,很甜的。」
  
  「真的,瑪嬤看看。」熹貴妃十分歡喜,倒不是她有多愛吃錦記醬牛肉,而是在初進潛邸時曾跟雍正提過一次,後來她侍疾有功,雍正記起來,一次出外順帶給她買過,從此她才真正喜歡起來。而三胞胎出宮給他們郭羅瑪法祝壽還能記起給她帶東西證明在他們心中自己這個瑪嬤還是很有份量的,這才是她高興的原因。
  
  「嗯,果然還是那個味兒。」熹貴妃笑瞇瞇地,「糖也很香甜,真乖,瑪嬤很喜歡。秦嬤嬤快收起來。」秦嬤嬤不用她吩咐早上前接過了和敬和徽手中的油紙袋,春桃也給弘歷和雲珠上了茶碗和點心。
  
  「今天去郭羅瑪法家好不好玩呀?」
  
  「好玩,有很多哥哥弟弟。」永璉很開心,「郭羅瑪法家裡有個大沙盤,我們在裡面打仗……」
  
  和敬覺察熹貴妃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便撇了撇小嘴道:「那有什麼好玩的,瑪嬤,我們跟表姐一起玩踢毽子,我踢了一百多個哦。」
  
  「真的?我們和敬就是厲害!」熹貴妃將和敬摟在懷裡,又對雲珠道:「壽星公精神可還好?」
  
  「托皇阿瑪和額娘的福,他老人家身體還好,還叩謝了皇上和娘娘的賞賜呢。」
  
  「這有什麼,都是一家人……」熹貴妃聽了果然高興,她這時候急著跟兒子緩和緊繃的感情,不得不借這機會向雲珠示好,心中不自在著呢,畢竟自己往乾西二所塞人也觸犯了她的利益,心存不滿是正常的,沒想到她還挺識相的,沒在弘歷和孩子跟前露出半點不豫來,給足了自己面子。
  
  陪著客套了幾句,弘歷雲珠便帶著三胞胎告了退。
  
  熹貴妃聽他們還要去養心殿也不便久留,讓秦嬤嬤送他們出了承乾宮。雲珠一路又問了秦嬤嬤這兩日熹貴妃的身體健康情況,並針對她的養身需要說回頭再送些補品過來,弘歷一路默默地聽著,只覺得雲珠素日關心自己額娘的身體,實是再孝順不過。對比之下,額娘對雲珠的好則更多地是利用的虛偽,有用的時候和顏悅色,提防的時候便不顧舊情。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這幾天好像又抽個沒完~~~~~
不過魚並不是太清楚,感冒剛好便跟家人去了趟海邊,結果回來又中招了,俺這破身體。。。可能流年不利吧,手提壞了,要回廣州才能修,家裡的台式老爺機碼文不太方便,接著又有親戚朋友,摔斷身體骨頭的,得了癌症的……突然覺得生命實在太脆弱!老家這邊的變化也大,鄰鎮修了水電站和碼頭,都是從別個城市退下來的污染企業,對這裡的環境破壞好大,就算當地的民眾抗議,也沒有用,唉。
接下來好一段時間還是不能正常更新了,向親們說一聲抱歉:)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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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玉有瑕(下)

  神色不定地坐了一會兒,熹貴妃著人叫了高嬤嬤進來,問道:「確定顧嬪將那東西用進去了?」
  「主子請放心,那兩樣東西量不多,又放在安胎藥裡,就算永和宮那位成了精也查不出什麼不對來。」高嬤嬤恭謹地回著,只那讓人一見便不怎麼舒服的三角眼閃著的光芒能看出她心中的得意之情。
  「自劉氏那賤人投了她,內務府備下的穩婆和奶嬤嬤我也不好輕動,再加上皇上也留意著,一著不慎,說不定反會被咬。」熹貴妃揉了揉眉間,透骨的疲意掩也掩不住。不能不說伊爾根覺羅氏的管理能力很強,自她進了宮,身邊的人和事從未出過亂子。「出身世家大族就是不同,身邊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不是知道別人也對她動過手腳卻無一例外地全被她擋了,說不定我真會將吃食擺設這些常見手段用上。」慢理斯條的話語裡有著淡不可覺的嫉妒。
  「她再高明精細也躲不過如來佛的五指山不是?!」高嬤嬤奉承了一句,見熹貴妃受用地勾了下唇,又接著說道:「說起這法子,還是奴才初進宮那會兒無意中從一年老的粗使婆子口中得知的,聽說聖祖爺早年宮中也出現過一次,只是最終也沒有查出來,可見有多隱秘了。」
  「那就好,這樣的法子也不能多用,被查出來那罪名也跟……差不多了。」熹貴妃幽幽地說著。
  高嬤嬤一凜,忙道:「奴才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流產、孩子夭折,這些都沒什麼,普通人家也是得見的,可若生了個殘疾的兒子出來,那是大大地打了皇帝了臉,有那起子心思不純的還會拿著這個說什麼「獲罪於天」「上天示警」對皇帝的政令推三阻四,皇帝不大怒才怪!
  若只是遷怒誕育殘疾皇子的嬪妃也罷了,就怕皇帝查出這是人為的。當今偏又是個性子較真、眼耳通靈、不在乎什麼「寬仁」名聲的,熹貴妃有些不安地想著。當然,她心中對於雍正嚴酷暴戾一面的害怕比不上顧嬪誕育皇子的威脅。
  一想到從此將顧嬪打壓下去,她就止不住地興奮,輕喃著,似是自語又似是說給高嬤嬤聽,「就算她將整個永和宮把得再嚴密又如何,就算她對衣食再小心謹慎又如何,這麼想生兒子,那就讓你生……」
  她不是傻的,不只是弘歷,連皇上這幾年也對她只是面子情,隨著時間的流逝,孝敬皇后薨逝後繼封皇后母儀天下的想法慢慢地熄了,尤其是她執掌六宮事務暗中排除異己對幾個懷了身子的嬪妃下手,皇上不僅不再像在潛邸般包容維護自己,還幾次削了她在宮中發展起來的勢力……她不得不更加謹慎從事。
  她也不想讓皇上疑她厭她,可是這些出身高貴的嬪妃,年輕貌美,得寵也罷了,還一個個誕下血統高貴的公主皇子,她心中的緊迫感是越來越重,那登高下跌的恐懼越來越難以遏制。
  該出手還是得出手。
  現在不是以前,有皇后在前面擋著,有裕妃幫手,有皇上在暗中護著,現在她只有自己。不願得罪死雲珠、某些時候她也維護這個兒媳婦地位名聲的原因也在這裡,皇上對弘歷和雲珠很滿意,對永璉也很疼愛,這對她來說是一種保障。
  這時,秦嬤嬤進來,熹貴妃問:「四阿哥和四福晉路上可說了什麼?」而且,不管怎麼說雲珠的孝心還是不錯的,雖然這孝心未嘗不是在做給皇上和弘歷看。
  秦嬤嬤將雲珠的話學了一遍,熹貴妃淡淡地說了句「她是個有心的」便不再提了。
  眨眼十來天過去。
  八月十一,艷陽高照,永和宮的正殿宮人頻繁走動著,熹貴妃等人聽聞顧嬪發動,紛紛前來探望。
  雍正也從圓明園趕了回來。他不耐熱,等了兩個時辰,見孩子還沒生下來,產房又沒什麼聲響,便問蘇太醫:「怎麼還沒生?」
  蘇太醫回道:「娘娘胎位正,身體也健康,這次生產應該很順才是。」
  「生孩子可是件辛苦的事,痛了三天三夜才生下來的也有,顧嬪這會兒沒聲響那是在蓄力呢,皇上不必憂心。」熹貴妃淺笑安撫道。
  雍正看了她一眼,想著顧嬪貼身的嬤嬤也在產房裡,那些穩婆也是顧嬪查濾過的,蘇太醫於婦科一道又有經驗,他說胎位正,顧嬪身體健康,那就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淡月出梢,雲珠和弘歷正在乾西二所給永珍洗澡,小傢伙很喜歡呆在水裡,一進水就揮手踢腳興奮得「啊啊啊」直叫,明心在門外稟道:「稟王爺福晉,永和宮的顧嬪娘娘生了個小阿哥。」
  「是麼。」雲珠示意弘歷將兒子從盆裡抱起來,自己拿了塊大棉布巾將他拭乾、包住,「讓葉嬤嬤將備好的賀禮送過去。」
  「是。」門外的明心頓了頓,又道:「聽說小阿哥的左手有些異樣。」
  異樣?雲珠和弘歷互視了一眼,「說具體點。」
  「是。小阿哥各方面都還健康,只是左手發育有些不好,尾指只長了一節,有些粗大。」這事兒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並沒有什麼好掩飾的。
  「知道了,讓葉嬤嬤將賀禮照常送去,言語仔細一些。」雲珠淡淡地吩咐著,她是幾百年後來的,自然知道幾種不被人發覺的食物藥物可致腹中胎兒畸形甚至發育不全,只沒想到古代也有人懂這一手。
  心中有些凜然,這手段就是用到她身上她也不一定能發覺,因為這些東西分開用的話對孕婦也是沒什麼防害的。
  「是。」
  弘歷雖然對自己很自信,不過對於宮中出現一個血統比他還要高貴的皇子奪取皇父和臣民的注意心底還是有些不樂意的,這時聽到顧嬪生的兒子左手異於常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絲鬆快感,至少,他的額娘可以不用那麼殫精竭慮地防著顧嬪了,一個生下殘疾兒子的嬪妃皇父就算看在她家族得力的份上也不會寵幸太盛。
  何況顧嬪的聖寵在宮中也只一般,自她懷了這第二胎生出爭儲的心思,雍正便藉著嬪妃間的爭鬥打壓了她一次。
  顧嬪沒想到自己期盼萬分生下來的皇子竟是個身體帶殘的——雖然這點殘疾很微不足道,不影響日常活動和騎射,可對皇家來說,這就失去了爭儲的資格。不僅如此,它還帶來了一個很可怕的後果,皇上不會再讓她生下另一個可能身體殘缺的子嗣。
  她失去了再孕育子嗣的資格。
  「不,我生的公主是健康的,皇阿哥怎麼可能……一定是有人下了手,一定是!」她是個性情堅韌有城府的,傷心絕望過後便對這個結果起了疑,「錢嬤嬤,我懷孕期間除了那貴人的那次出手,熹貴妃有沒有再出手?」
  錢嬤嬤是顧嬪帶進宮的教養嬤嬤,精通宮中各種陰私手段,聞言也覺得有問題,想了半晌,才神情微凝地搖了下頭,「沒有。」
  「一定是她。」顧嬪咬咬牙切齒,滿是紅絲的眼裡差點淌出血來,「好狠毒的心腸,竟一舉絕了我伊爾根覺羅一族的希望。嬤嬤,你說,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吃食?衣物?我好不甘心啊!」
  對這個問題,宮中同樣不少人在揣測、好奇,到底是人為的還是天生如此?如果是人為,那麼它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說起宮斗手段,宮裡大多數人都是門兒清的,家世背景比不了,容貌才氣可以說各擅勝場,只看哪種得君王喜愛,位份,除了聖寵還有資歷及家族在前朝的勢力……這些觀條件能改變、爭取的餘地不多,所以主觀上,各人的心機手段就很有學習、進步的必要了,這後一種往往才是決定最後勝敗的關鍵。所以但凡宮中出現了一種大家都不熟悉地、防也不知從哪裡防起,且直接關係到子嗣問題的手段,如果不摸個清楚,很多人心中凜然之餘都夜不能安寢。
  錢嬤嬤也很難相信熹貴妃會任由自己主子誕下健康的皇子,憑著主子高貴的出身再育有公主皇子,位份是極有可能再進一步的,到時,一個出身高貴的皇妃再加上一個血統高貴的皇子……對熹貴妃的威脅不可謂不大。如果熹貴妃是個以德服人的就不會有祿嬪的死及被養在容嬪馬佳氏那兒的八皇子了。
  「負責主子衣食物件的都是咱們的人,都是可信的,東西更是咱們自己的小廚房和內庫所出,也不會有問題,屋中的擺設物件是常用的,也是一查再查沒有問題的,而影響胎兒發育的手段不可能在接生時直接造成,只能是長期的……」
  入口和貼身所用的東西!錢嬤嬤和顧嬪對視了一眼,排除了吃食衣物,那就只有上賜的補藥和太醫開的安胎藥了。
  「嬤嬤去將琥珀叫來。」
  琥珀是跟著顧嬪進宮的貼身宮女,擅長藥理,顧嬪入口的東西都是她在負責。錢嬤嬤出去了一會兒後便帶了她進來。
  顧嬪見一身淺綠宮裝的琥珀平日圓潤可親的臉蛋帶著幾分憔悴黯淡,心知她是在為自己難過,眼眶一濕,忙將喉中的硬塊嚥下,將自己跟錢嬤嬤的猜測對她說了。
  「不可能吧,奴婢在醫藥一途雖比不上太醫院的太醫們,可一般安胎、補身的藥方卻是下了力學的,太醫給主子開的方子奴婢有留底,並未看出什麼不對勁來……」話雖如此說,琥珀還是有些猶疑,「要不,奴婢將方子傳回府裡,讓老爺太太在宮外暗中找高明的大夫問問?」
  顧嬪考慮了一下,眼中狠意一閃,「就這麼辦!」若能查出個子丑寅卯來,這場仗她未必輸。
  琥珀退下後,久久錢嬤嬤才開口道:「其實從另一方面看,這件事對主子也不是全無益處。」
  顧嬪精神一振,「嬤嬤何出此言?」
  「主子可還記得淳親王?」那也是個生來帶疾的皇子,當今一登基不也是個權威赫赫的親王?只是沒了問鼎帝位的可能而已。「九阿哥雖然身體帶疾,可好好養,對主子來說也是個依靠。」
  是啊,就算不能爭儲,異日怎麼也少不了一個「王」吧,再加上伊爾根覺羅一族的支持,相信帝王也會忌憚兩分的。
  「而且,這樣一來,皇上對主子的猜忌便能盡去。」
  顧嬪眼睛一亮,半晌笑了起來。「嬤嬤說得對。」太對了,從那貴人小產並遷入永和宮,容貴人馬佳氏得撫八阿哥晉嬪位之時起,她便感受到了皇上對自己的打壓,這麼一想,若自己誕下的是個健康的皇子,說不定日子更難過,皇上為了維護寶親王的絕對地位當初能狠下心廢黜了三阿哥弘時,即便不會對剛出生的幼子如何,也絕對會打壓自己、不會給自己太高的榮寵……
  被一個皇帝防備著的嬪妃和皇子能有什麼成長的空間?更別說壓在她上頭的熹貴妃及羽翼已豐的寶親王了。
  只是帝位……
  顧嬪眼神一黯,就這麼與自己的兒子擦身而過,實在讓她不甘心,她有哪點不如熹貴妃鈕祜祿氏的呢?!




194、悠悠流光(上)

  九阿哥的洗三禮雲珠親自去了永和宮道喜,孩子除了左手微瑕其他方面都很健康,長相結合了雍正與顧嬪的優點很是清俊可愛,熹貴妃因身體不適派了秦嬤嬤過來給孩子添禮,雍正也給新生兒賜了名,叫愛新覺羅.弘暊,顧嬪在產房內謝了恩,心頭的憂慮總算放了下來。
  做為一個母親,兒子身體殘缺,她遺憾、失望,卻更怕皇上因此不待見兒子,皇家總是比普通人家多了些許忌諱的。
  皇九子的洗三禮一過就是中秋,熹貴妃臥床休養,本只負責主持祭月禮的雲珠只得將中秋在乾清宮設宴的事務接到身上。
  每年元旦、上元、端午、中秋、重陽、冬至、除夕等節,宮中均在乾清宮等處設宴,筵宴九卿六部、滿漢大臣、諸藩使節,因雍正素來儉省不喜奢華排場,因而每年大型的節慶和娛樂活動能減便減,不過今年因西藏不穩,不管是對外或是對內這中秋筵宴便很有舉行的必要,否則最多也就是個宗室或家宴。
  與宴人員、座次排列、食品種類、餐桌餐具、桌張規格、席間音樂、歌舞以及進餐程序、食品來源……事無鉅細,雲珠都要一一過問,著人安排監管。好在她主持事務向來要求底下人員專人專項,條理分明,宮中的管事嬤嬤和太監也清楚,因此在內務府御膳房及禮部官員的協助下事情也是有條不紊的進行,沒費多少心力。
  熹貴妃有心搞些小動作想讓她表現不至太過出色,壓了自己以往的派頭,卻被秦嬤嬤勸住:「主子,您這可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做法呢,這些管事不是宮中積年老人有了一定辦事經驗人脈的就是您執掌宮務這些年提拔起來的,出了事,四福晉是追責到人……不但沒損失她什麼人手還憑添了她賞罰分明的名聲不是?您呀,還是安心將身子養好要緊。」
  熹貴妃只得罷了,「若不是我這身子骨越來越差,也輪不到她出這個頭,畢竟還年輕呢,單獨主辦這種大型筵宴還缺些經驗。」
  往弘歷後宅塞人沒成功的事兒明面上雖然過去了,但她心中鯁著的那根刺卻越發地刺痛著她,提醒著她的不滿,這種不滿她理所當然地算到了雲珠身上,時不時地冒出頭來,尋挑她的不是。
  雖然她的理智告訴她,與兒子媳婦抱成一團才是目前形勢最有利的,畢竟弘歷雲珠怎麼樣皇上還看著,可成功解決掉顧嬪與皇九子所帶來的威脅又讓她的心有些蠢蠢欲動。
  「這不是還有主子麼,四福晉有什麼考慮不到的您再指點兩下就完了,誰能抹了主子的榮耀,她可是您的正經兒媳婦呢。再說,四福晉這會兒表現得越好,皇上越滿意便越能鎮住永和宮那位的心思。」
  秦嬤嬤早從太醫那裡知道熹貴妃有些虛不受補,思慮過多,只能盡量地讓她多靜養,少些思慮算計,奈何現在的熹貴妃心思不再堅定清明隱忍,做為奴才她因為一反以前為熹貴妃的算計改為勸阻,慢慢地在熹貴妃心中的地位比替她處理陰私的高嬤嬤和管理宮務的桂嬤嬤低了。
  若不是打著關心她身體的旗號,若不是她精通藥理養生之術,早不被待見了。
  熹貴妃瞪了她一眼,無奈道:「算了,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思麼,總希望我能多體諒體諒他們年輕人,放手讓他們去做……只是,我心頭的擔憂卻沒人能體會的,雲珠是好,可畢竟年輕,誰知道將來怎麼樣呢,她越好,越得人心,我就越擔心將來弘歷鎮不住她,歷朝歷代牝雞司晨鳳踞高位的也不是沒有的,我若不趁著她還未成長起來剎剎她的氣焰,將來就更憚壓不住了。」
  秦嬤嬤心頭一驚,低頭道:「這怎麼可能呢,四阿哥的精明強幹可是連皇上都稱讚的,哪能受制於婦人之手,主子太多慮了。」從四福晉平日的為人處事看,那就是個不戀權,享受生活趣味與弄兒之樂的,怎麼主子竟會想到那方面去?!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婆媳相嫉了,秦嬤嬤有些不安地想道,腦中似乎捉到了什麼不好的苗頭。
  「但願是我多慮吧。」熹貴妃哼笑,將手中的團扇放到一邊,頭上銜珠鳳釵微晃,若不是為了兒子,她何須顧慮這個考慮那個的,早出重手了。
  「主子若是不放心就更該養好身體了。」秦嬤嬤見她執意針對雲珠也不好再勸阻,免得惹了主子厭棄,做奴才的只有替主子衝鋒陷陣,哪裡有替主子拿主意的。「只有您身體康健了才能替四阿哥看著不是?」
  這話說到熹貴妃心坎上了,她努力了大半生不就是為了享兒子的福嗎,現在可還沒到頂呢。
  「你說得對,我這一年來感覺身子越發地虛了,畏寒怕熱,每到下雨骨子裡更發酸一般不得勁兒,想來是幾次病痛沒調理好的緣故……」去年還不怎麼在意,覺得隨時能調理過來,就是思慮多些也不過多花點時間,可入春以來一陣一陣地身子虛軟、精神不濟卻有些嚇著她了。
  熹貴妃還不知她中了月根草卻被雍正丟著沒讓太醫處理,如果說玉蘭果只是轉化了她的精力生氣那麼月根草就是慢慢地腐蝕著她的身體器官。
  不好添亂,那就成全一把,以示自己的雍容氣度及慈母心懷。
  有了熹貴妃支持的態度,雲珠中秋節的一幹事務理得更順了。
  不過她並不感激熹貴妃,相反,雲珠更加認識了這個女人為了利益的反覆無常、心機深沉,好在永珍出生後她修為大進,每天無事便將精神力放出來權當鍛練地監控著後宮,一時也不懼別人動什麼手腳。
  至於顧嬪生下左手有瑕的九阿哥,宮中裡裡外外不少人在暗地裡查著,包括了雍正,雲珠早就讓靈樞約束了自己的人不要妄動,只從別的嬪妃那裡拿了顧嬪懷孕期間的安胎方子。因為她對這方面已存了先見之明,一看便知道了問題出在哪裡,不像其他人,怎麼看也覺得那是一張正常的安胎藥方。
  一般,中藥裡化瘀行血、行氣走竅、利水攻下等藥都會對胎兒不利,是孕婦忌用的,但也有一些比如附子、當歸、苦杏仁之類,乍看有補血或治宮冷等保胎作用,其實這些東西卻容易造成胎兒畸形。
  幸好顧嬪平日裡身體調理得不錯,這些安胎的藥用得不多,所以九阿哥只是左手尾指比常人少了一節,顯得粗壯些,嚴重的,整個肢體都可能變形。
  是藥三分毒,這點認知現代人就比古代人深刻。
  中秋筵宴,歌舞昇平,滿蒙漢美食拼擺,大清日臻強盛,宴上愈發顯得君臣相得,酒過三巡,雍正說了一番如此佳節良辰美景,天下親人無不團圓,可恨有些逆賊不思太平,為一己之私作亂犯上,破壞大清的安定團結……駐京蒙古各部親王郡王台吉及諸藩使節紛紛表達了自己部族的思安的心願,支持朝廷平叛等等。
  雍正達到了目的,不吝宴上美食及貢品、內造珍寶,賞賜了一些下去,宴後還給六阿哥福惠指了個格格。
  格格隆氏,六品管領赫保之女,相貌秀美,性情沉靜,與覺爾察.布耶楚克截然相反。福惠身體不算強健,紅粉蝕骨,想必雍正以後也不會給他指太多的女人,這次婚前所指的格格無論是從家世還是相貌性情各方面都替他考慮到了。
  這些,也是雲珠在御花園主持祭月禮完畢回了乾西二所才聽靈樞說的。
  九月初八,傅恆與覺爾察.齊布琛大婚。
  雲珠和弘歷兩人向雍正請旨,帶著三胞胎出宮至子爵府賀喜。婚禮辦得喜慶又盛大,不少朝中大臣和王公勳貴都知道傅恆是當今留給寶親王的肱骨之臣,平時不好結交,這大婚慶大喜卻是難得的示好機會,紛紛上門恭賀。
  李榮保帶著幾個兒子應酬賓,瓜爾佳氏也領著幾個媳婦招待女,見雲珠和弘歷來了連忙親自招待,將女兒和三胞胎引進內院。
  「額娘,累了吧?」讓三胞胎去找表哥表弟們玩,雲珠笑盈盈地扶著瓜爾佳氏坐到榻上。「來賀喜的人可真夠多的,我看有些人送的禮過於貴重了些。」
  「再累心裡也高興,額娘這是完成了最後一件大事了。」瓜爾佳氏眼眶微濕地拍了拍她的手,「至於那些人,我跟你阿瑪早有打算,宴後會以價值相當的紅包喜禮回贈,實在不行的將來找機會回禮。」
  所謂禮尚往來,大戶人家往來賀禮一般都有登記造冊。
  作者有話要說:嗚,終於要結束乾西二所的生活了。。。。。




195、悠悠流光(下)

傅恆大婚後雍正下旨將他自侍衛擢至戶部任侍郎,從二品,品級不升不降,卻因是調到六部中的戶部,管著全國的錢糧,再加大清正秣馬厲兵,卻是擺明了皇帝要磨礪重用。
不少大臣看著富察家的眼光更熾熱了。
一旦西北再次爆發戰爭,戶部絕對是最能歷練一個人組織辦事能力的地方,雍正這一手透出了一個信息,寶親王上位不遠了!不然做為一個皇帝是不可能在兒子領著親王爵總理朝政的當兒還幫他將心腹安□六部。
十月,寧郡王弘皎領定邊大將軍印前往烏里雅蘇臺,烏喇那拉.德祿以正三品參將身份協同前往。
身邊的左膀右臂都被派了出去,弘歷坐鎮京師心中有數,十一月,西藏郡王珠爾默特那木札勒迫其兄珠爾默特策布登至死,逐其子,遣使通沙俄,起兵反叛。
珠爾默特那木札勒為防大清駐藏大軍得訊,命人絕塘汛,一方面掩蓋叛跡,一方面杜絕四川總督策楞、陝甘總督岳鍾琪接到軍書起兵支援駐藏清兵,可惜,傅清與班第早有防備,不僅反應迅速,更早早想好了通達軍書之法。
傅清領的駐藏八旗大軍,弘皎領的蒙軍,岳鍾琪與策楞領的綠營軍,三路大軍以包抄方式先後撲進西藏,沙俄那邊還來不及反應珠爾默特那木札勒便已支持不住地被滅了。其中,弘皎隱藏在蒙軍裡的那支攜帶著火器的驍騎軍彪悍的表現著實讓岳鍾琪、策楞與傅清幾人眼熱了一把。打聽到這種名為「燧火槍」的熱武器新開發不久,量還不多,如今連皇帝身邊的近衛軍都還未普及,幾人這才放下了心思。
都是征戰沙場的慣將,這種武器一出來,幾人立即想到了以後的戰爭形式只怕要大大地改寫,趁著底下人收尾戰場的工夫慢慢地思索起來。
因著戰事,雍正駁了禮部奏請的萬壽節舉辦筵宴一事,不過萬壽節的前一日弘歷的格格珂里葉特氏給他添了個孫子,使得他的歡喜之意不減,若非顧慮到他疼愛的嫡孫永璉和永珍他差點就給這個被傳帶著上天賜予的祥瑞來給他賀壽的孫子命名了。
皇帝雖然沒有賜名,不過賞賜卻比永璜永璋他們當年多了一層,弘歷見這個兒子寬了皇父心懷,洗三禮便不由重了兩分,讓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兩人眼紅萬分,更讓永和宮的顧嬪憤恨不已。
「我的弘暊可是堂堂的皇子呢,比他一個庶出的皇孫不知貴重多少倍,洗三禮和滿月禮卻只能簡辦……」都是鈕祜祿氏那個賤人!顧嬪的臉有些扭曲,不僅兒子不被皇上重視,連自己生下兒子也沒有晉陞位份,與懷著孩子時種種美好想像的巨大落差讓她心中愈發地抑鬱不平。
「可惜我們抓不到承乾宮那位的把柄。」琥珀端來了養身湯,心中還是放不下自己前頭的猜疑,只是伊爾根覺羅府傳來的消息卻是太醫開的安胎方子沒有問題。她沒有說出的是,去年太太生病去世,這個月老太爺顧儼因病去世,照理,老爺需從直隸河道總督位上丁憂回旗,這樣內無主婦持理中饋,外減朝中勢力,也不知老爺查的詳不詳細,有無錯漏。
錢嬤嬤看了琥珀一眼,低聲道:「以奴才之見,主子還是暫時避開承乾宮的風頭為好,為今老太爺一去老爺不得不上本丁憂,伊爾根覺羅一族在朝堂的勢力雖大,卻不會像老爺老太爺一般為主子謀劃,關鍵時刻難以倚靠。」
顧嬪聞言心中一凜,想起乾西二所空頂著個側福晉名份跟個影子似的烏喇那拉氏,可不就是被她的族人拋棄了的,雖然也是烏喇那拉氏做了有損族人利益的蠢事在前。
「嬤嬤說得對。」認清形勢,努力壓下心中的不甘、怨恨,半晌她才緩緩吐出這一句,
琥珀也是個聰明的,想了想錢嬤嬤的話,不得不承認,就算查出了什麼,以主子如今所處的情勢,也只有退避一途,真的不依不饒的話只會自己吃虧。
乾西二所,正院。
連素問都對大出風頭的珂里葉特氏有微言:「主子,您對珂里葉特格格也太好了,我看她可不是個省心的。」不僅趕在萬壽節前生下健康的阿哥,洗三禮的規格都快趕得上小主子了。
今天跟著雲珠在大廳應酬了一天的明心也接口道:「瞧她那春風得意的勁頭,不小心別人還以為她是個側福晉呢。」
「難道你們認為珂里葉特氏真的天生是個木訥的?」雲珠笑了笑,珂里葉特氏今天的表現確實有違她以往塑造出來的形象,就是在屋子裡不出來也能讓人感受到她的溫和爽利,頗得一些宗婦認同。
司綺細心地伺候著雲珠卸下釵環衣物,說道:「奴婢只知道主子選秀時與她同住一屋,想必那時就對珂里葉特格格有所瞭解。」
素問與靈樞最清楚雲珠身邊的事,自然也知道當年莊親王府「金英會」上發生的事,聽司綺這麼說笑了笑,也沒接話,只對雲珠這麼優待珂里葉特.果新感到有些不解,難道真是因為皇上和熹貴妃看重才跟著給了她厚賞?!
「是啊,這麼多年了,倒是讓她忍出了一番局面,有了夭折的永□永和健康的永琪,就算她本身不受寵卻也穩固了地位。」可比惡了弘歷的烏喇那拉氏和享受著鏡花水月般虛榮的高氏穩當多了。
「主子,這樣一來五阿哥會不會太受寵了?」明心擔心五阿哥受皇上和熹貴妃的看重會影響到自家小主子的地位。
「呵,你們要記著,一枝獨秀不是春,永璜和永璋也就算了,這永琪一定要讓他健健康康地活著才行。」還要幫著他得熹貴妃的寵,這樣熹貴妃才不會惦著她的兒子,這樣永璉和永珍才有磨刀石,要知道,沒經過宮斗和辦差磨練的皇子是沒辦法成長成為一個成熟的帝王的。「至於珂里葉特氏,我想她這一生有永琪這麼個兒子就夠了。」
素問等人互視了一眼,明白了主子的打算,笑道:「那奴婢以後見到珂里葉特格格和小阿哥可要尊重些了。」
主子這是想抬珂里葉特格格的兒子來分攤皇上和熹貴妃的目光並讓他成為小主子的磨刀石呢!而珂里葉特格格一來相貌和性情才藝皆不入主子爺的眼,二來除了這個兒子沒有其他的兒女出生,那便沒有發展壯大勢力的根源,就算她母子再怎麼折騰也沒辦法動搖主子和小主子的地位。
雲珠輕笑:「可別做得太過了。」過猶不及,教別人看出來就多事了。
「主子就放心吧。」
……
轉眼進入臘月,吃了臘八粥,過了小年,二十七日這天西北傳來捷報的同時,寧郡王福晉納喇.佛拉娜生下了弘皎的長子愛新覺羅.永喜。
雲珠借口照顧三胞胎和永珍,中秋過後便將宮務扔還給了熹貴妃。
熹貴妃想著多休養一陣將身子骨養實一些,且讓皇上弘歷看著自己大方不戀權,讓雲珠襄理宮務,沒想到被她推了:「媳婦畢竟只是皇子福晉,皇阿瑪和額娘抬愛,熟悉家國祭典也說得過去,可說到宮務,這宮中還有額娘和裕母妃等人在,媳婦再理就越俎代庖了。」
熹貴妃聽她這麼說只得作罷,又不甘將宮務交與裕妃李妃等人,只能自己再出來掌管宮務。
「主子——」秦嬤嬤想再勸,卻被她阻住。「現在弘晝管著內務府事,又領苗疆事務處,若裕妃再出來襄理宮務我怎麼能放心,萬一她再與顧嬪或容嬪攪和在一起,本宮還不得讓人吞吃了?!」
「本宮」都出來了,秦嬤嬤只得將勸阻的話語吞下。
接下來珂里葉特氏在萬壽節前給弘歷生下一個健康的兒子,讓皇上高興之餘熹貴妃也大漲臉面,又覺得珂里葉特氏人雖不中用生的這個兒子卻不錯,得皇上看重,乾西二所的孫子輩裡總算不是雲珠一支獨大,心情便又好了幾分。因此她的千秋節雖然沒有大辦,可皇上賞賜了她不少好物件,各宮及兒子媳婦的孝敬也沒少,她就更覺得自己的人生果然順遂,縱有一些小坎坷,也很快能柳暗花明逢刃而解。
除了健康的身體。
可惜世事難兩全,她既想享受這種後宮第一人的風光榮耀及睥睨後宮的高高在上,她就不能放開手中權利,不放開手中權利,這身子骨便只能硬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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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開新年,即雍正十五年二月十八,皇六子福惠在南三所與覺爾察.七十之孫女布耶楚克舉行大婚。
二月底,全面肅清了西藏反叛勢力的大清主動挑起了與沙俄的戰爭。
而沙俄面對持有自己國家干涉大清內政「證據」而咄咄逼人的大清軍隊,只能匆促應戰。
四月初八,一個春暖花開的日子,喀爾羅特氏給傅謙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兒子富察.明恩,而惠珠肚子裡也有了二個多月的身孕,雲珠不好出宮,只好頻頻派葉嬤嬤和明心等人帶了賀禮與賞賜去。
因著戰事,皇帝前一年的萬壽節筵宴停辦,今年估計也會對禮部的奏請駁回,京中心思活絡的朝臣及世家勳貴便對自家各種喜事低調了起來,免得被皇帝記在心裡,日後成了罪責。李榮保的六十大壽也只是自家人吃了頓壽宴,好在這一年弘歷放在朝堂的精力又多了些,乾西二所裡的兩位側福晉全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幾位格格雖有心爭寵卻懾於雲珠的威儀手段不敢妄動,熹貴妃更忙著處理宮務調理身體,雲珠的日子過得分外悠閒,給自己阿瑪額娘準備的壽禮自是十分地精心充足。
李榮保和瓜爾佳氏本就不是那種爭榮誇耀的人,兒子女兒出息孝順,孫子孫女健康繞膝,這日子便過得十分地安樂滿足了。
弘歷一心撲在朝政上,在雍正的指點下處理起政務越發地嫻熟精明,他也算是看過感受兩代帝王奪嫡事件的,這種敏感時刻愈加看重後宅安穩,不僅支持雲珠對乾西二所的治理,在珂里葉特氏等人稍有冒頭時也不留情面地敲打。
眼見熹貴妃也對她們這種倍受打壓的狀況毫不理睬,有些明悟過來珂里葉特.果新也暫時歇了出頭的心思,並對這一年來推著自己出頭的高氏等人提高了警惕,深悔自己的忘形,沒將邢嬤嬤的幾次勸誡放在心裡。
十月底,歷經八個多月的戰爭取得階段性勝利,沙俄遣使議和。此時的雍正與弘歷眼界大增,思想上的局限性早從大清這一畝三分地得到了突破,擴大到海外,對沙俄政府提出的外興安嶺與烏第河之間待定地區劃給大清並不滿意,強硬要求將貝加爾湖以東原屬大清的尼布楚及東西伯利晉大片領土回歸大清。
沙俄並不想放棄東西伯利亞這片遼闊富饒的土地,議和陷入僵局。
而此時,傅恆在風雪的掩蔽下將一批槍枝彈藥藏在糧草裡親自押送到了戰場。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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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繼位之前(一)[已修]

  「啊啊……」
  
  雲珠完成最後一針,看向趴在榻上的永珍伸展藕節一樣的四肢笑呵呵地抓向眼前的雪團,雪團機靈一躲,將盛放在玉碗裡的櫻桃往他面兒前又塞近了些。「嘰嘰。」
  
  永珍眼神在雪團和盛著櫻桃的玉碗間猶豫了一下,小胖爪轉向了碗裡紅灩灩的櫻桃,抓起一顆就塞進嘴裡……
  
  雲珠有趣地看著他小小的嘴裡因塞著一顆大人拇指大的櫻桃而使得嫩嫩的小臉頰高高凸起,一上一下地鼓動著,粉嫩的嘴角因為櫻桃太大而泌出夾著櫻桃肉汁的口水……可愛的不行。
  
  「貪心的小傢伙,就不能一口一口吃麼。」放好針線繡架,她及時地掏出手帕幫他拭乾嘴巴,等他將果核吐出來一看,上面乾乾淨淨的不帶一點果肉。
  
  「……娘,額娘。」永珍朝她露出六顆石榴籽兒似的小白牙,「好吃。」
  
  「喜歡吃就再吃一個。」雲珠捻起一顆櫻桃再放進他嘴裡,看他歡喜地蠕動著小嘴,眼睛歡快地瞇著眼,臉上不知不覺就跟著他一起笑了出來。
  
  十幾個月大的永珍很聰明,就是不愛學話,也懶得走動,從日常反應已能看出是一個能趴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主兒。反正已有了一個聰慧懂事的永璉,雲珠也就不嚴格要求他,因此在外人眼中,小永珍的資質顯得普通而平凡,出生也沒趕上什麼好時候,祥瑞異象更是沒有,除了是嫡出,熹貴妃對他的興趣還不如小了他四個多月的永琪。
  
  雖然熹貴妃不可能抱養嫡出的孫子養在身邊,可雲珠還是鬆了口氣,滿月禮和百日禮賞了珂里葉特.果新不少好東西,對熹貴妃常常召奶嬤嬤抱永琪到承乾宮也是樂觀其成。
  
  「吃完這一顆就不許再吃了。」雲珠將碗拿到一邊,拿了濕布巾給小包子擦臉擦手。「侍墨去玩具房將第二套識字卡拿過來。」
  
  「是。」從小主子出生後,侍墨的工作又多了一樣,那就是管理小主子的玩具室。裡面各個階段的玩具擺放她最清楚不過。
  
  「寶貝,到我們認字的時候了。來,不要趴著了,坐好。」雖然沒有刻意開啟孩子的智力,不過這孩子跟三胞胎一樣自在她腹中孕育之日起便受靈氣滋養骨肉,不僅身體比一般嬰兒健康連智商也比普通人高,只要教養上不出大褶子就沒有成為庸才之虞。
  
  跟他三個哥哥姐姐小時候一樣養得水嫩嫩胖乎乎的小傢伙乖乖坐了起來,「認字。」烏溜溜的眼睛靈性十足地看著雲珠,他對這項活動還是很喜歡的,只要學好了額娘就會親親他,在他洗澡澡後跟他玩抓手手和抓腳腳(其實是用靈氣按摩身體)……
  
  學了小半個時辰的字後,永珍在司綺的琴聲裡睡著了。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雲珠將繡架上的繡圖取了下來,放進方形描金木盒裡。
  
  雍正的萬壽節要不就是隔屏要不就是衣袍之類,雲珠和弘歷都會親手做一兩件代表自己心意的東西放進禮單裡,今年因為選秀、生孩子、主持中秋月祭以及中秋筵宴的事,時間不如往年充裕,便將以前繡的四幅《大好河山》緙絲雙面繡圖拿了出來做成四扇紫檀縷空雕花屏風,又親手做了件如意雲龍紋裌襖,當做今年萬壽節的壽禮。
  
  今年是雍正御極十五年,光這一點慶典就要比之以往隆重三分,更別說當今主政後朝政清明,國力雄厚,漸開盛世之景,此時邊疆戰事未平,萬邦來朝,無論是為了慶賀皇帝的文治武功還是為了震懾外邦,萬壽節都要大辦。
  
  壽禮比以往要更用心。
  
  相對的,下一個月熹貴妃的千秋節壽禮乾西二所也不能備得太輕。
  
  雲珠扒了下自己的私庫,太過大氣精緻的東西不捨得給,太過一般的也不好呈上去,便在空閒時趕繡了一幅長約兩米高約一米的《紅梅映雪》圖,想著用黃花梨打了落地屏風,一來投了熹貴妃喜梅的愛好,二來也顯得與皇帝的壽禮相呼應……想必她也喜歡。
  
  素問悄無聲息地進來,雲珠見了眉尖微蹙地輕聲問:「和敬他們還沒回來?」
  
  「還未回。」
  
  看來不到太陽落山是不回來了。「盒裡的《紅梅映雪》繡圖你拿去,找個擅長蘇式手藝的師傅打個黃花梨底座做個落地屏風,設計圖完成後先拿來我過一下……」
  
  「是。」
  
  「萬壽節準備呈上的壽禮可妥當了?」
  
  「兩位側福晉和幾位格格做的袍、褂、襖還有針線上做的靠背、坐褥等都檢查過了沒有問題,現已裝好;王爺福晉和小主子們手書的經書、畫作也裝進了檀木盒裡;其他龍鳳紋玉珮一對、漢代谷紋玉杯一對、壽字青執壺……掐絲琺琅彩壽山福海蓋紋瓶、龜鶴齊齡汝窯彩刻龍紋瓶一對……等壽禮也都裝放妥當,特別是那些入口的東西,庫房的鑰匙奴婢一直親自收著呢。」
  
  「那就好,今年的萬壽節禮要更上心一些,不可出半點差錯。」雲珠眼波微轉,嘴角噙笑:「王爺親自雕刻的萬壽九龍圖章也完成了?」近一年的時間弘歷一有空就做這個,從圖章設計到著手雕刻親手親為,廢了不少上好材料,其中還有幾塊是極品的田黃呢。
  
  「前兒主子的四扇屏風一到沒多久王爺就親自將圖章送來了。」
  
  「一會兒拿來我看看。」說起雕刻印章只要是文人便大多數會兩手,年少就自詡儒雅風流的某人也是用心學過的,只是多年沒練手生不少,又是要獻給皇父的壽禮便不免精益求精,天性裡又有追求完美的執拗,一開始就進行得不太順利,一覺有瑕疵便放棄重來。
  
  若不是雲珠最後跟他說「盡心便是孝心,皇阿瑪若看中的是雕刻者的手藝,又何須你親自動手」他這圖章能不能刻下來還是一說呢。因為急於求成,雲珠背地裡可沒少幫他包紮被刻刀劃傷的手指。
  
  這時聽說完成了,就想著看看成品。
  
  「是。」
  
  「兒子(女兒)給額娘請安。」素問退下沒多久三胎胞就回宮了,一路直奔乾西二所,進門就給雲珠行禮,紅潤的小臉上滿是興奮之色,「額娘,宮外面好熱鬧呀。」
  
  街道打掃得乾乾淨淨,只有路邊高大的樹椏依舊霜裹雪蓋,彷彿一樹一樹的瓊枝玉葉,襯著一路的彩坊、彩牆、燈坊、燈樓、龍棚……路經的寺觀,大設慶祝經壇,梵音隱約,愈逝皇宮,一路重簷飛宇,錦綺相錯,華燈寶燭,令人恍如置身天上宮闕。
  
  「還有好多外國人,跟額娘說的一樣,除了外表語言及穿著、生活習俗不同,他們跟普通人一樣。」永璉也說道。
  
  「你們跟他們交談了嗎?」雲珠微微一笑,之前還有許多人猜測前方戰事未平,皇上可能跟往年一樣駁了禮部萬壽節慶賀的奏請呢。
  
  「嗯,說了幾句,不過兒子對他們的語言學的不多……」永璉一副未盡興的樣子,他還想多多瞭解外國的一些事務呢,平日額娘描述的還有從皇瑪法、舅舅那兒聽來根本不夠滿足他的好奇心。
  「額娘。」永璉欲言又止地。
  
  「嗯?」
  
  「以前我們出宮在外城還能看到一兩個小乞丐,在內城也能見到衣衫褸襤的百姓,今天都沒有看到。」
  
  和敬和徽一愣,跟著點了點頭,「額娘,他們是被官員趕走了嗎?」
  
  「是不是趕走額娘可不知道,如果是,你們覺得官員這麼做對不對?」雲珠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瓜子問道。
  
  「應該不對吧,這不是欺騙皇瑪法嗎,欺君之罪是要砍頭的。」和敬還點了下頭強調。雲珠笑瞇瞇地,這個女兒一貫表現出活潑開朗無拘的性子,其實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心中分明。
  
  「可是皇瑪法的萬壽節,街道都打掃得那麼乾淨,佈置得那麼漂亮,如果再出現乞丐,那些外國人會怎麼看呢?」
  
  永璉平日跟著雍正時間長,受他教導多些,想了想道:「若是皇瑪法巡視天下,底下官員如此安排欺瞞,皇瑪法不能得知百姓的真實生活……那自然是欺君之罪,但現在大清正與沙俄作戰,京中藩臣使節雲集,這樣能體現大清盛世的情景應該能讓他們看到大清的富足,知道我們大清強盛,明白我們是不懼征戰的……底下的官員這麼做也是沒錯。一個國家百姓的生活是怎麼樣的情況是沒辦法矯飾的,再怎麼遮掩也只能一時一地不能長久,我想節慶過了,一切也會恢復正常,即便有逗留的外國人看出了不同,也只會覺得百姓對皇家心存敬畏,畢竟絕大部份人的生活還是好的。」
  
  明白了人皆有私心,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立場不同,小小的永璉已經清楚地知道書中先賢描述的大同世界永遠只是一個理想。
  
  「說得好。」弘歷踏進屋子,讚賞地看了才六歲的兒子,沒想到他小小年紀便能考慮到這一層,心中驕傲滿足之意難以言表。
  
  沙俄這次遣來大清的使團除了與大清議和,還身負與荷蘭、葡萄牙等逗留京中的外國人暗中接觸,看看有沒有達成聯盟的可能,雖說遠水救不了近火可國與國之間往往只需一個姿態便可。
  
  只要大清不想同時與幾個國家開戰就必須在談判桌上退讓,使戰爭盡快結束。弘歷心中冷笑,以為現在的大清還是當年聖祖爺時期迫於準噶爾叛亂以及大清剛剛平定三藩,再掀再火恐國家支持不住時的大清麼?!
  
  「阿瑪。」三胞胎連忙行禮,然後一個個圍了過去,「阿瑪,你也休假嗎?」
  
  萬壽節放假三天,他們可以不用到上書房唸書,官員也不用上官衙辦公,只有他們阿瑪,一直好忙。
  
  對著三雙流露著孺慕企盼的眼睛,自覺這段時間忽略了兒女的弘歷歉疚地摸了摸他們的小腦袋,「阿瑪和你們五叔還有的忙呢。」
  
  三胞胎有些失望,本來還想阿瑪帶他們出去玩的……
  
  「等忙過了這陣子阿瑪帶你們去玩好不好?」
  
  「一家人嗎?」和徽仰著小臉問。
  
  「一家人。」
  
  和敬永璉聞言臉上笑開了花,朝雲珠道:「額娘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鬼靈精!
  
  難道自己在他們眼中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弘歷瞪了兒子一眼,走過去坐到雲珠身邊,看了眼睡熟的永珍,問起三胞胎這次出宮的其他見聞,果然小孩兒的臉上又亮了起來,好一會兒等他們說完才道:「玩得開心就好,不過今天的功課不能少,睡覺前我要檢查。」
  
  「是。」和敬和徽應得輕鬆,永璉瞟了她們一眼鬱悶地歎了口氣,還想著跟弟弟玩一會兒呢,看來沒什麼時間了。
  
  ……
  
  到了萬壽節當日,京中街道更是被匠人們包裝得絢麗多姿態,歌舞昇平。各地文武百官,設置香案,向京城方向(京中人家向皇宮)行大禮,而有品級上朝參加朝賀獻禮的官員更是按制穿上嶄新的蟒袍補服,依禮在樂聲中進殿恭賀。
  
  雲珠一早就在素問她們的伺候下開始按穿戴打扮起來。
  
  朝冠上綴朱緯,頂鏤金三層,飾著東珠,銜著紅寶石,朱緯上周綴金孔雀五,飾東珠、小珍珠,後綴金也雀一,垂珠三行二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一,飾東珠各三,末綴珊瑚冠,後護領垂金黃絛二,末亦綴珊瑚青緞為帶。冠上戴著鏤金雲紋、飾東珠,間以青金石紅片金,後系金銜青金石結貫珠,下垂三行三就,中間金銜青金石結二,具飾東珠珍珠,末亦綴珊瑚。
  
  香色朝服,披領及袖俱石青色片金加海龍綠。肩上下襲朝褂處亦加綠繡紋,前後正龍各一,兩肩行龍各一,襟行龍四,披領行龍二,袖端正龍各一,袖相接處行龍各二,俱後開,領後垂黃絛,雜飾翟宜。
  
  最後掛上三盤金黃絛朝珠,珊瑚一盤、蜜珀兩盤。
  
  可謂堆錦繡金銀珠寶於一身,厚重華貴中透著皇家特有的威儀內斂,等閒女子穿上它也會在不知不覺中斂神聚氣,變得莊重起來。
  
  同樣一身親王朝服的弘歷帶著打扮好的三胞胎一進來就見她朝自己綻開一抹清雅淺笑,眉如淡月,唇如櫻瓣,一身的繁華錦繡更襯得她冰肌玉骨,清貴無雙。
  
  「額娘好漂亮。」三胞胎很少見她這麼正式地裝扮自己,皆是眼前一亮,習慣性地就向她奔撲過來。
  
  雲珠笑著蹲□摟住他們:「額娘的寶貝也很漂亮可愛。」
  
  春水般的笑顏,澄澈明媚,細長的眉眼如水波,柔軟,清灑,帶著絲俏皮的微微飛翹,像小貓咪的爪子,撓得人心裡癢癢的,直想親住不放……弘歷虛握著手擋在嘴邊咳了咳,道:「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朝賀屬於國典,一切都要按規矩來。
  
  三胞胎也向雍正獻上自己親手抄的經書一部,分別是《妙法蓮華經》、《金剛經》、《觀無量壽經》,以及精心準備的壽禮。
  
  和敬獻的是一塊蟠桃獻壽翡翠玉雕香熏三足小鼎,雕的是三隻手舞足蹈、喜樂非常的小猴兒呈三角拱捧著一隻壽桃。超大的壽桃呈稀罕的粉桃色,離桃尖一寸處被平剖開,桃尖為鼎蓋,桃心挖空可置放香料,從桃尖到桃身飄出兩絲嫣紅,給粉色的蟠桃添了兩分醉色,糖色略帶青的桃柄處還帶著三片微卷的桃葉,三隻小猴兒無論身量和神態更似足了雲珠屋裡的指猴雪團。這塊玉雕是雲珠從富察家送來的翡翠料子裡挑出來自己在空間裡試雕出來的,因和敬十分喜歡,便在三胞胎生日時送給了她,沒想到她這次會拿出來做為壽禮獻給雍正。
  
  永璉送的是一塊五彩翡翠雕成的鎮紙,上面根據翡翠色彩的變化雕成一塊山水模樣,是雲珠在空間裡無數微雕中的精品,很受永璉喜愛。
  
  和微送的是一塊青玉雕筆筒。筆筒玉質溫潤水透,有五足,外璧根據玉色通雕山水人物圖,山崖峻峭,松柏茂密,鶴鹿同春,上有小童手托「喜」字玉磬,意寓「喜慶」。
  
  三人送的都是案桌上用的擺件,質地與雕工皆屬上乘,雍正看了很是喜歡,知道是三胞胎的心愛之物後稱讚他們有孝心,回賞了不少東西。
  
  弘晝家的永璧也獻了一件鼻煙壺很讓雍正喜歡。
  
  其他的皇子公主也都獻上自己精心準備的壽禮。只有永珍、永璸因年齡還小,名下的壽禮都是父母代送,不過他們可愛的老虎裝及軟糯地一聲「恭祝皇瑪法聖壽無疆」就夠讓人高興了。
  
  ……
  
  皇子呈獻壽禮之後是宗室,宗室之後是藩臣使節王公大臣。
  
  好在皇帝沒有垂詢禮單上的壽禮就不用單獨念出來,否則光這朝賀獻禮就得持續一整天時間。
  然而,這樣的排場已讓來京的諸國使節驚歎不已。
  
  入夜,禮炮升空,有三星賀喜、五蝠臨門、松鶴迎春、光芒璀璨的十段錦……紛紛於夜空中綻開,街上戲台咿呀呼喝、寺廟前百戲敲鑼打鼓,令人目不暇接。紫禁城及御苑,繡幙相連,笙歌互起,金石千聲,雲霞萬色,難描難畫盡致。
  
  這樣的盛世隆慶讓置身其中的沙俄使臣心中惴惴,前方開戰,大清京城及全國各地卻如此歡騰慶賀,這大清的君王朝臣若不是全部昏聵無能便是不將自己國家看在眼裡。難道之前大清軍隊作戰所取得的勝利並非如自己國中大臣所推論出來的艱難?!
  
  皺著眉,有著火銃等熱武器在手的沙俄雖然對大清擁有遂火槍而感受到了一點點威脅,卻還沒有到畏懼的程度,可萬一大清擁有更強大、更先進的炮火和武器呢?再想想大清已然興起的水師實力,沙俄使團成員從宴會回了理藩院後連夜開會討論,是不是派人將這個訊息傳回國?
  
  「我們不能光憑猜測就怕了清國,要有證據……」一個棕髮的高大沙俄男子皺眉否決了這個提議。
  
  另一人反駁道:「清國的官員狡猾,收了我們的禮物卻不說真話,我們再打探也不能得到確切的證據,談判不能再拖,這對我國不利。」
  
  ……
  
  未等他們商量出一個結果,第二日又聽到一個消息,大清的皇帝下旨讓寶親王前往關外盛京祖陵大祭!
  
  看別人好像很重視的樣子,打聽一下,原來是皇位承繼人才有的榮幸!
  
  他們難以理解,這種兩國交鋒的嚴肅時候大清怎能這麼輕鬆地做這些動搖國本的事,難道這大清國就沒有反對皇帝的勢力存在?難道他們俄國在大清眼中是不值得認真對待的敵人?!
  
  本著立功而來的議和使團覺得大清就像塊難啃的骨頭,種種現象讓他們迷惑,然而大清在領土上的態度又太堅決,就算他們賠上再多的銀兩也不妥協……而他們前來談判女皇是有給底線的,再拖下去情況只會對他們不利。
  
  大清根本沒有誠意與他們議和。
  
  這一點,讓他們覺得憤怒又不安,覺得受到了輕視的俄國議和使團決定不再繼續浪費時間待在京城,儘管議和沒能達成,可大清的繁華鼎盛是他們切身體會的,要趕快傳回國給女皇知道,兩國的交戰可能會進入一個持久狀態。




197、繼位之前(二)

「主子。」靈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進來。」慢慢放開玉鼎,雲珠收回元神,閃身出了空間,隨著修為的加深,她對於空間的控制也慢慢心隨意轉,功能細化精化,即便人在空間裡修煉,空間外的聲音和景象也是瞭然於心。
她現在萬分慶幸當初自己的謹慎之舉,雍正賜給她的那個奇怪的玉鼎,在她學過陣法禁制之後也沒有冒冒然去觸動它,反而用元神蘊養著……事實證明,在對待這些未知之物,上古的東西好是好,危險性卻比現代的那些核武器還要恐怖。
現在,她已隱隱能感受到封印在裡面的強大能量,那種能量不是她最為熟悉的靈氣,它更接近洪荒初開時的某種渾厚氣息,一旦釋放開來,不是當初她一個初修者能擋得住的。
而她幾番體悟玉蘭樹的生命烙印,自以為對陣法禁制精深也不過是錯覺,事實上,她的這點認識相比起上古的大陣諸如周天星斗大陣、十二都天神煞大陣、三才無量陣、混元河洛大陣……只是皮毛。
修煉之途漫漫無邊,雖然她抱著緩緩前行享受生命的心態,可一路走來,卻是險境處處,修行途中常常會不知不覺被自身修為的提升、能力的進展迷惑,自得自大,一不小心陷進去就會招來毀滅的危險……
「事情辦成了?」自從弘歷前往關外盛京大祭祖陵,熹貴妃與乾西二所後宅的女人似乎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安份隨時,言行謹慎,態度也更加地和善體貼。
不得不說,雍正十六年的這個春節雲珠過得輕鬆無比,特別是上元節過後弘歷又奉命代祭太廟。
祭祖陵、祭太廟、祭天還有祭拜泰山,這些都是皇權的象徵,祭拜者不是皇帝就是皇權的接替者,這樣的寓意,難免不讓後宮中人多想。
熹貴妃自孝敬皇后薨逝便為後宮第一人,無論是其在宮中的位份或是她所出的皇四子弘歷的本身爵位是皇子最高是聖心所屬大統繼承者,都使得後宮嬪妃不敢攖其鋒芒,但這樣明晃晃地派皇四子弘歷親往祭拜祖陵和太廟相當於將「聖意所屬」變成了「昭布天下」,怎不令後宮嬪妃心中惶然,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雖說皇帝因手臂受傷中毒,所以讓寶親王弘歷總理朝政、代批奏折,可皇帝的身體還是很健康的,至少再活個十年八年沒問題,怎麼就讓權勢已經很大的寶親王祭祖又祭太廟呢,這是想封太子還是想捧殺?聖祖時的廢太子一事可還時不時地攪動著前朝後宮的神經呢,不然顧嬪也不會在懷著皇九子時冀望那麼大了。
熹貴妃鈕祜祿氏在康熙六十年、六十一年的時候也經歷過當今被聖祖爺派前祭拜祖陵、太廟和祭天大禮,知道這代表了什麼,心中狂喜的同時也如同其他人想的那樣憂慮著,如果皇帝的龍體有恙下這樣的旨那是十拿九穩,可現在的皇上身體真的是太健康了,除了右臂拿不得太久的筆,那身子骨簡直比他在潛邸時還強健!
她只能加倍地勤勉,寬待後宮嬪妃,生怕被人尋到一絲錯漏,全了心中那可怕的猜測。
「是,話已經傳入顧嬪耳中。」靈樞低聲答道,她明白主子為什麼要將九皇子出生便手指殘缺的原因透露給顧嬪知曉,無非是挑撥她去對付熹貴妃。別看熹貴妃目前對後宮嬪妃對主子和靄得跟觀音娘娘似的,等她成了聖母皇太后,第一個要打壓的肯定是主子,從她之前幾次三番塞女人進乾西二所分主子的寵就能看出了,那個是權欲心極重的,只有後宮勢力分據才能顯出她這個聖母皇太后的威赫來,而不是單單只是一個榮養的太后。
「嗯,宮中各殿的人手可調整好了?」
「都已經調到了不起眼的位置上去了,圓明園和暢春園也依主子的吩咐安插了人手,只熹貴妃那兒的人手沒動,謙貴人還有顧嬪那兒的人手也還留著。」只裕妃那兒除了原先身邊侍候的,其他人也慢慢地撤了下來,想到去年和郡王和溫貝勒出宮建府的事靈樞心中一動,從主子近一年的行事的說話裡,這後宮各殿的主位是沒什麼值得關注的了,難道皇上真的要禪位?!
那,主子豈不是就要母儀天下了?!靈樞儘管早有心理準備,一時也心中激動起來,白玉似的臉上隱隱起了潮紅,氣息也不穩。
雲珠立即察覺,瞄了她一眼,淡道:「時間很充裕,你告訴下面的人慢慢來,從穩從靜,千萬不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是。」
「下去吧。」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等人也很「激動」吧,很快就要成為新帝的嬪妃了,各宮的人手,等著她們去「收服」呢。
除了皇帝,面對弘歷主持一系列祭典最為淡定之人可能就是雲珠了,只有她心中清楚,以雍正身懷龍氣,他在位時間十三年,從弘歷身上轉嫁三年,合在一起十六年,時間已經到了。儘管他的身體這些年被調理得很好,可天數人力所定,冥冥之中他也會產生退位的想法。
本來雲珠也想過再讓他多當幾年皇帝,可一來弘歷這兩年總理朝政表現不錯,雍正再抓政權的話父子兩個一進一退,心中難保生出什麼想法,再讓人一挑唆難免傷了父子感情,再生出波瀾來可就不美了;再者,雍正在位時間長了,弘歷更長,輪到永璉的時候哪還有什麼精力,只能分攤分攤,讓他們提前讓賢了……
她從來便不是什麼聖母人物,為了她的兒子,為了她安穩的未來生活,沒什麼不能算計的。
而且,有個身體健康的太上皇看著,皇帝也不算擁有絕對的權力,就算腦殘了也有人治。
想到這裡,她揮退了靈樞,興致勃勃地放出精神力,看永和宮顧嬪主僕對她設的局做什麼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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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瑚一路匆匆進了永和宮主殿,穿過雕花隔扇進了東次間。
「莽莽撞撞的,小心吵了小阿哥。」琥珀攔了她一下,珊瑚一把推開她,撲跪在地,珠淚盈眶:「主子,主子,您可要為九阿哥報仇啊!」
顧嬪從榻上站了起來,娥眉緊蹙:「九阿哥好好的,你哭什——」難道?似是想到了什麼,她端柔圓潤的臉變得煞白。
因大清與沙俄大戰,朝中人手有些緊,她這段時間表現得溫恭賢良,再加上父親顧琮嫻於政事又頗有才幹,皇上這才奪情起復,命協辦吏部尚書事。她恭為宮中嬪妃不好出宮道賀便派了自己心腹女官珊瑚前往府中賞賜,也讓伊爾根覺羅一族知道,自己在宮中還顧念庇護著族人,壯大了族人勢力……可珊瑚這副模樣回來,不歡喜有榮而是眼含憤恨,想必是這一趟出宮聽到了什麼關於自己和兒子的事了!
兒子好好的在自己身邊熟睡,她卻喊著報仇,這其中的緣故她一聽便知,成了她的心病,讓她想起來便怨恨不已的事只有一樁,那是她兒子注定與大位錯過的根源——身有殘疾。
「是不是,那件事有結果了?」她不自覺地挺直了腰,眼眸微瞇地出聲問道。經過了最難捱的最初時光,她接受了木已成舟的事實,幾番暗中查探又沒有實據,只得按下心中不甘,為了自己為了兒子,強顏歡笑地面對宮中眾人的道賀,向貴妃鈕祜祿氏低頭,向皇上請罪,小心侍奉,博取那除了皇位外最高品級的親王帽子。
珊瑚雙手拳緊,眼中射出憤恨的光芒,咬牙道:「奴婢奉主子的恩典出宮回府恭賀,一路倒也平順,兩位側夫人待奴婢也是恭敬有禮……只奴婢身份不同,沒與後院進宴的夫人們同坐,只吃了府中特備的膳食便起身回宮,卻在穿過花園時聽到花樹後頭有人在低聲說話,說、說——」
「說什麼?」
「說、說什麼怪不到主子頭上,誰會知道保胎藥也會導致嬰兒殘疾……」在顧嬪噬人的目光下,珊瑚的話幾乎說不下去。
這話聽著就有前文,以此推之,想必之前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然此刻顧嬪也沒心情追問了,她已被這句話驚呆了,自孩子出生她心中雖隱隱有些猜測,但查無實據,沒想到在這當兒又爆出了□,就在皇上頻頻派弘歷行祭祀大典的敏感時候……
顧嬪並不是無知的女子,相反,她出身世家大族,血統高貴,聽了這話心中立即懷疑有人故意佈局引她與熹貴妃發生衝突,理智倒是壓過了心中掩埋已久的怨恨不甘。
「還有呢?」一旁的琥珀連聲追問,「那人還說什麼了?她們是誰?」
「聽聲音很陌生,應該是上門恭賀的夫人裡頭的,因宴席是側夫人方佳氏主持,奴婢又急於回宮,也不好打聽到底出自誰的口中。」珊瑚伏首說著。
顧嬪是正室嫡出的姑娘,在府中身份高貴,向來與父親顧琮的兩位側夫人不怎麼親近,珊瑚和琥珀做為她的貼身大丫環自然也與之不相合,這導致了顧琮嫡妻佟佳氏去世後她對娘家內宅影響力大幅下降。
顧嬪對這種情況心知肚明,鬱悶,卻也無可奈何。因著祖父去世,兩年後父親有續娶之義,到時自己還不知會有個什麼樣出身、性情的繼母呢,這娘家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得到全力支持……真得另說了。
珊瑚見主子沉默不語,便又繼續說道:「當時只聽著另一位夫人訝道『太可怕了,以後這保胎藥誰還敢亂吃』,原來那位夫人又笑著安撫她『可別成了驚弓之鳥了,那藥方里雖有一兩樣藥有那個效果,可量定是輕的,不然多少孕婦早出事了,宮中也不可能查不出來,可見還有別的手段輔助著』,另一位夫人又問『姐姐可要告訴我,以後我也好防著』,原來那位取笑道『你都這把年紀了,還防什麼』,另一位夫人便道『我是不怕,可我還有媳婦和女兒呢』,原來那位夫人便歎『說的也是。我猜這可能是某種香料吧,至於具體哪些我也不清楚,畢竟這樣的事我也是小時候聽一漢人嬤嬤提起,並沒刻意去記。』另一位夫人接口道『可惜了,若是九阿哥沒事,說不準伊爾根覺羅家還能成為後族呢』『可惜什麼,說不得這是好事,若存了那個心去爭,還不知什麼下場,別忘了四阿哥羽翼已豐,九阿哥卻才剛出生,差距太大了』……
奴婢當時真恨不得當場跳出來問個清楚,只是想想這事沒憑沒據的,攪弄開來並不能幫到主子不說還會丟了老爺的面子,因此硬忍了下來,匆匆離開。」
久久,顧嬪才幽幽說道:「你做得對。」
這話一說開琥珀的腦筋便如被什麼點化開般,恍然大悟之際又面如死灰:「都是奴婢不好,以前一味想著方子確實是出自《古今醫統大全》中養血安胎用的『泰山磐石散』,卻不曾想那些藥材與其他的吃食香料相輔還能有導致、導致——」
「別說了!」錢嬤嬤端著上賜的冰鎮荔枝走了進來,將果盤放到几面上,躬身對顧嬪道:「主子,事情再追究下去又能如何,目前緊要的是養好小阿哥,抓緊機會再承寵。」自從九阿哥出生,皇上雖有來永和宮探望侍也翻了主子的綠頭牌,可事後都會賜下蕪子湯,這是頗讓人憂慮的事。
「難道就這麼白白任鈕祜祿氏作踐?!」這口氣她怎麼嚥得下啊。瞄了眼榻上小嘴微張深睡的弘暊,顧嬪眼睛發紅。即便慢了鈕祜祿氏二十年,可她出身高貴,又育有一子一女, 本有機會一爭的……
「那就要看主子是要報仇還是要趁機博取皇上的憐惜再懷一個小阿哥了。」
「嬤嬤是說將此事透露與皇上知曉?」顧嬪醒悟過來。
「對,還要假借他人之手。主子只需在皇上面前表現出對小阿哥的慈母之心即可。」錢嬤嬤其實也知道,就算主子再生一個小阿哥也不能跟大權在握的寶親王抗衡了,只是多一個阿哥畢竟多一分保障。「主子若想報仇,就不能教皇上知曉此事,否則,皇上必會懷疑。」
可教她看著熹貴妃就這麼順順利利地登上聖母皇太后的寶座她也不甘心啊!伸手摸上小腹,就算她想承寵再生一個,也沒那麼容易……
顧嬪陷入兩難的抉擇。
作者有話要說:魚再來放一下馬後炮:
這篇文斷更了近一個月,概因魚回了老家,然後手提壞了,老家沒地兒修,家中又只有一台老爺機,不僅網速超慢,碼字也是蝸牛一樣的反應,再加上舅舅摔斷了兩根肋骨,舅母又生了糖尿病,另外還有奶奶的、朋友的……魚也不知自己整天在忙什麼了,好不容易回了廣州,手提拿到HP維修部那兒修,結果來來回回修了三次,花了近一個月時間,其中因搭公車地鐵還中了暑……俺只想說,真是時運不濟啊,不會修電腦的人真是傷不起。人累,心也累!跟HP維修那兒的工作人員吵了幾次,汗!
等文更的親們,抱歉!雖然有些遲了,不過魚還是要說一聲的:)
接下來,會勤快碼文的,呵呵。




198、繼位之前(三)

令雲珠大吃一驚的是率先出手的不是顧嬪,而是十來年在宮中幾乎透明人一般的齊妃李氏。
弘歷祭完太廟,福海那兒舉行新年第一次大型的冰嬉活動,這一年春節享受慣了萬眾矚目優越感的熹貴妃不顧秦嬤嬤等人的勸阻堅持要去觀看,結果坐著鳳輿前往的途中,突然躥出來一隻松獅犬——除非是圈在貓狗房,否則能養這種犬的一般是皇上賞給貴主子養在身邊的,甚至可能是皇上親自養的……這麼一驚,抬輿的小太監下意識的一躲,結果力量錯位,再加上不知哪位腳底一滑,好嘛,嘩啦啦一聲巨響,整個鳳輿直直摔了下去,且因抬輿的小太監們趴倒的趴倒、跪地的跪地,鳳輿落地時是傾斜的下去的……眾人也來不及搶護,熹貴妃就這麼倒栽了下去,「卡嚓」一聲膝蓋骨給折了!
出了這樣的事當然是要查的,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只到處亂躥的松獅犬卻發現它是自己偷溜出來的,太醫看過後說是被餵了致狂的藥。
松獅犬是弘時「死」後雍正賞給齊妃的,她向來愛若生命,沒人相信會是齊妃自己動手給自己的愛犬下藥,再說她現在與熹貴妃沒有利益衝突,沒有下手的動機。別人栽贓陷害的可能性更高。
抬輿的太監們將過錯推到了松獅犬及冬天靴底結了霜雪過滑的原因……能混到替熹貴妃抬鳳輿都是宮中混精了的,知道這種事只能這樣說才能活命,法不責眾。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這兩年漸漸放手政事也放鬆了對宮中監視的雍正查無實據只能將抬輿太監送進慎刑司,松獅犬打死了事。
或許他心中也有所猜測,又或許他查到了什麼線索,可事情只能以意外事故了結,這種後宮陰私揭穿開來丟的是皇室的臉。
愛犬被活活打死,齊妃受不了打擊很快病倒在床。
若不是雲珠精神力厲害,整個皇宮的動靜都在她的監控之中,她還無法從事發之後的蛛絲馬跡發現一切都是齊妃的策劃。
素問和靈樞很是訝異,之前主子的那一番佈置她們還以為是顧嬪動的手呢,只是沒能查出來心中有些鬱悶,就怕手下的眼線被發覺防備了起來,真是這樣,豈不是她們做事不謹壞了主子的大事?!
所以聽雲珠說是齊妃動的手,她們完全盯錯了目標很是吃驚,更讓她們再一次被震懾住覺得自家主子神通廣大的是她們都沒查出來的緣由主子卻早心中有數了。
雲珠淡笑道:「這也不難猜。當今在潛邸時齊妃便是孝敬皇后的對手,後來孝敬皇后所出嫡子夭折,齊妃所出的子女也只剩了三阿哥弘時,好一陣子是皇上唯一子嗣,不僅是皇上,整個雍王府對他也抱了很大的期望,可這種矚目的光環後來卻被後來出生的幾位阿哥分了去……最後落得個驅逐宗室『病死』的結果,這一讓齊妃情何以堪?這十來年她於鍾粹宮深居淺出幾乎跟個透明人一樣無幸無寵,雖有她自己行事不謹、教子不力的原因,不過熹貴妃在裡面出的力也不少,齊妃怎能不怨不恨?她不敢怪皇上,現在也不敢王爺,可是對熹貴妃她是不會眼看著她就這麼順風順水風光無限地登上聖母皇太后的寶座的。」
「積壓了十幾年的怨恨,一朝發作,這齊妃娘娘也是個手段高明的,奴婢愣是沒懷疑到她頭上。」素問咋舌。
靈樞道:「她若是手段不高明也不能在孝敬皇后眼皮底下生下三子一女,最後還熬過了嫡子使得整個雍王府只三阿哥一個子嗣。」
「你們可清楚了吧,這皇宮裡不能小看任何一個女人,即便她看起來那麼地安靜無害。」
「主子說的奴婢一定謹記。」知道主子是有意敲打,不願底下的人因王爺的得勢生了驕狂輕浮的心思,素問和靈樞忙行禮應了一聲,尋思著回頭怎麼跟郭嬤嬤她們商量一下,可別關鍵時刻教後院那些女人做了怪。
為了悠閒的生活,雲珠一向注重培養手下,譬如身邊的幾個大丫環、譬如乾西二所現在的幾個管事嬤嬤,她有機會都會點撥她們,提高她們的宮斗水平,培養她們處理事情的能力,遇事懂得靈活應變,這樣一年到頭省了她不少精力心力。身在皇家,若是事事抓,早晚耗了精力累死,所以就算是外院的管事公公她也是毫不猶豫地下放權力,給予相當的信任,只是一旦發現犯了錯也會不客氣地安律懲罰,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這一點弘歷是十分欣賞的。
生在皇家從小看盡了女人勾心鬥角爭權奪利,看過多少女人從一開始表現出的純良溫柔端雅到最後變得不擇手段,他更珍惜雲珠的可貴,她也有私慾,也小心眼,可她從不浮誇自己的美好,也不掩飾自己的缺點,不為了私慾而害人,更不會因為自己看不過去某些人某些事或覺得自己受了侵害而斤斤計較。
她坦然,縱然打殺人也是因為那個犯了規矩,讓人無可辯駁。她也很有上位者的氣度,不抓權,不弄權,她更多地是在用手權的權利為家國盡自己的一分力,讓他沒有後顧之憂,更多地是用手中的權利使自己的生活過得更美好……誰打擾到了她安寧的生活她便像炸毛的貓咪,非也得讓那人吃到苦頭,固執地秉持著一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給你好看」的可愛的行事準則。
——這傢伙就沒見他的嫡福晉給人下黑手的時候啊,不過雲珠的好運確實也讓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等對她下過手的人咬啐了銀牙,進了皇宮混生活的哪個會相信什麼運氣,偏偏怎麼也找不到富察.雲珠的把柄,真教人鬱悶得吐血。
看過了熹貴妃,從眾位太醫那裡知道膝蓋骨磕碎了就算恢復得再好也不能像常人那樣,以後行走有礙的診斷後弘歷被弘晝拉出去喝了頓悶酒。
「四哥,再來一杯!」弘晝知道他心情不好,也不說熹貴妃的事,只埋頭與他乾了幾杯。
弘歷雖然心情不好,不過抗壓力顯然不錯,喝了兩杯就開始吃菜,還勸弘晝:「別喝太多,傷身。」
他知道弘晝最近糟心事兒也多,搬進郡王府過了半年多自在日子側福晉章佳氏就給他添了個小阿哥,可就在前幾天,小阿哥著了風寒沒了。
「我現在哪還有人管啊,四哥,你不知道孩子沒了我也難受啊,可她們沒一個想到我的心情,只知道互相爭鬥……」章佳氏天天哭鬧,話裡話外含沙射影地指她的兒子是被害死的……會害死她兒子的當然是與她有利益衝突的嫡福晉和格格周氏了,弘晝看在夭折的兒子分上查了幾天沒抓到什麼證據只得將照顧小阿哥的奶嬤嬤和丫環打殺了事,倒氣得五福晉吳扎庫氏給了他幾天冷面。內宅事務本是福晉管著,先不說章佳氏扣到她頭上的莫須有罪名,就是弘晝的這番徹查也是在下她的臉面,不信任她。
「人生在世哪能處處如意,免不了碰上幾樁糟心事。」弘歷不知不覺將雲珠說過的話念了出來。他也夭折過兒子,能理解弘晝的感受,一開始也心頭發堵也傷心,不過他本就是面和心冷的人,這些年身居高位王霸手段用多了心腸愈發地冷厲,對不放在心上的人是不會太在乎他們的生死的,享受了皇家赫赫華貴就得適應它的生存環境不是嗎?!「弟妹不過怪你不尊重她,過段時間也就好了。」
這話說的實在,這麼多年即管五福晉吳扎庫氏賢淑能幹與弘晝感情和睦,可畢竟年輕,夫君就一個,可合法的女人卻有好幾個,誰能甘心這麼看著韶華流逝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內宅的糟心事也會時不時地惹得她心頭火起,彈壓那些女人的同時也難免遷怒弘晝了。
好在弘晝似乎還挺吃這一套,不時吵鬧一番感情倒與吳扎庫氏越深厚,要是換成自己……嘿,弘歷覺得還是雲珠最適合自己。
不過想到磕壞了膝蓋骨的熹貴妃,他心情又黯沉起來,他想青史留名,可絕不願因為有這麼個與眾不同的聖母皇太后而留名。
鬱悶的是他這種心情還不能明著發洩出來。
想到事情一出就趕到承乾宮侍疾的雲珠他更是歉疚,受了傷的熹貴妃心情不好,雲珠受了什麼牽怒他一清二楚,心中對這個生母更加不滿了,認定了熹貴妃就是個虛榮不慈的,以往對他表現出來的種種慈靄、愛護也不過是籠絡他的手段。
在「生母」這一遭遇上他越發覺得自己與皇父是同命運了。
回到乾西二所,雲珠剛從承乾宮回來,正餵著永珍吃飯,三胞胎看到他很是高興,和徽似乎想說什麼被雲珠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小腦袋,弘歷接過含露遞來的溫毛巾淨了臉和手,問道:「怎麼了?」
和徽搖了下頭,帶著糯軟的童音問道:「阿瑪,瑪嬤是不是腿很痛,太醫們能讓瑪嬤不那麼痛嗎?」
和敬永璉也一臉巴巴地看著他。
「是不是瑪嬤又生氣了?」
和徽抿了下小嘴不說話,倒是和敬忍不住說道:「額娘喂瑪嬤喝藥,瑪嬤將藥扔額娘身上了……」她眼眶有些紅,雖然平日瑪嬤很疼她,可她最愛的還是額娘,瑪嬤這麼為難額娘她很看不過去,又不能說,好討厭。
雲珠歎了口氣,對弘歷道:「誰沒個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何況額娘不止是身體遭著罪,這心理感情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藥汁又不燙,不過換身衣服,再熬一碗湯藥也就是了,只是這幾個孩子這兩天隨我在額娘那裡盡孝嚇著了。」
弘歷微不可覺地哼了一聲,若不是額娘太過份孩子怎麼會嚇著?永璉他們雖然才七歲可卻比十幾歲的孩子還聰慧懂事,素日更是對長輩孝順對兄弟姐妹悌愛有禮,若不是雲珠被磨得狠了哪裡會跟他提起。
「辛苦你了!等明天我跟皇阿瑪說一聲,讓你將宮務接過來,額娘的病讓底下的奴才伺候就好,你每天只去看看別讓他們偷懶也就是了。」
雲珠將喂永珍的飯碗遞給一邊的章嬤嬤,起身沖了杯溫熱的奶茶遞給他,說道:「做媳婦的給額娘侍疾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能畏難躲避呢,你平日忙著政事,這事兒就別操心了,我對吃食也算懂得一些,多上心額娘的傷也能好得快些。和徽她們還小,女孩子又性子軟,」眼睛不眨地說著瞎話,「一個是瑪嬤一個是額娘,一時沒適應也是正常的,過些日子就好了。哎,要不是額娘向來疼寵他們,這時候需要兒孫環繞膝下寬慰心懷,我真想趕他們去上書房唸書去呢。」
因為熹貴妃受傷,永璉第一時間便跟師傅請了假,雍正也批准他跟雲珠一起侍疾三天,這個弘歷是知道的,他知道的時候還很得意自己的兒女是個孝順的呢。
「再說,我現在接手宮務,額娘怎麼想,要是影響了病情就不好了。」不過喂餵藥,掖掖被子,有什麼難的,那些奴才難道是吃乾飯的?雲珠心裡暗哂,這時候不表現自己的孝順什麼表現?!
熹貴妃可不一定會喜歡自己在她跟前侍疾呢,光是餵藥,靈覺敏銳無比的她想要讓人喝藥喝得不順暢那可是小事一樁,比如喉嚨裡的藥汁還未咽完就再加一勺,又比如藥汁滑到喉嚨某處時用勺子再喂一口硌著嘴巴讓人嗆了氣,使之看起來像病人故意不喝嗆吐出藥汁的模樣……
熹貴妃就算懷疑,可別人看起來雲珠餵藥喂的是盡心盡力,連給她擦拭嘴邊的藥汁都是輕輕柔柔的,怎麼會是故意的?
就算熹貴妃說的是真的,那也是人家貴女不習慣侍候人,正常得很,誰讓你身邊用慣的奴才不讓伺候偏偏讓人家四福晉喂呢!
熹貴妃也清楚到承乾宮探病的嬪妃們也是對雲珠侍疾的細心讚歎不已,就算自己嚷嚷出來,也沒人會信,說不定還會再次折了自己的聲望,惡了自己與弘歷好不容易有所修好的母子之情,心情不由得更是惡劣憋氣。
不過幾日時間,承乾宮便換了一大批瓷器玉器,有時夜裡想起太醫說過以後不良於行的話更是埋進被裡大哭,眼看就要成為大清朝最為尊貴的女人,卻發生了這樣的事……她心裡清楚,有了腿疾的她就算登上了聖母皇太后的寶座別說尊榮了以後逢年過節的筵宴說不定皇帝都不會高興她出席的。
想到這裡,她心裡便有說不出的憤恨。
秦嬤嬤勸慰無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心理更加地扭曲眼裡說不出的擔憂。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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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繼位之前(四)

宮裡頭真正為熹貴妃傷心的除了做兒子的弘歷有一點,真是半個沒有,就是她最為疼寵的和敬,剛開始還真的為她擔憂難過著,可兩天下來見了她拿雲珠撒氣的幾次行為後那點子親近的心也淡了。
熹貴妃可以說是當今後宮第一人,近來又風頭無兩,出了這麼大的事故個個恨不得多生幾雙眼幾隻耳朵,一有機會便往承乾宮探望,賣好結巴的,明面關心暗裡幸災樂禍的……真是多不勝數,熹貴妃身邊的嬤嬤和女官、一二等宮女也罷了,那些粗使嬤嬤和小宮女卻樂得收下各宮主子的銀兩透露些不緊要的消息——諸如這幾日貴妃娘娘身邊姑姑打摔的碗盞瓷瓶多了,四福晉每次侍了疾回乾西二所都要新換過一身衣裳,小阿哥們請安回去都眉眼不展的……
熹貴妃的傷勢是掩不住的,眾人一琢磨便知道是怎麼回事,像顧嬪和謙貴人等與熹貴妃不合的心下都暗暗有了計較。
三天的假期一閃而過,永璉永璧幾人恢復了到上書房上課的生活,和敬和徽也被雲珠勒令乖乖待在乾西二所學習,只每天傍晚與眾位兄弟姐妹到承乾宮請安就可。雲珠自己則恢復了後宅每天請安的規矩,完了一天帶一位側福晉兩位格格到承乾宮侍疾,兩天一換。
在床上躺了幾天不能動彈,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的熹貴妃因為雲珠來侍疾的時辰晚了點正心氣不順呢,見她帶了高露微、蘇寶柔、珂里葉特.果新三人進來,不悅道:「真難為你了,侍候了我這幾天,明兒個就不用過來了,我怕吵。」
就差明著說四福晉不孝了!幾個宮女在春桃的示意下上了茶便匆忙退了出去,心中都替雲珠委屈。
高露微幾人隨雲珠請了安便低著頭站在一邊,熹貴妃和雲珠不發話她們是不能插嘴的,再說,她們也樂得看熹貴妃為難雲珠。官大一級壓死人,平日她們在乾西二所後宅等閒不得出來,那一條條的規矩和尊卑便壓得不她不敢吭聲,好不容易能動彈了就算沒法子為難一下雲珠這個積威多時的福晉,看看戲出一出胸中悶氣也是好的。
「給額娘侍疾媳婦怎麼敢說辛苦。」雲珠不惱不怒地一副淺笑模樣,熹貴妃被她這話一噎頓時覺得更加氣悶了,這是說她給自己侍疾縱是辛苦也不敢說?!只聽她不緊不慢地繼續道,「平時額娘不樂意她們在跟前侍奉,有規矩在也罷了,這會子額娘身體有恙媳婦卻不能自專,免得被人說把著不讓其他人盡孝,怎麼說她們也是侍候王爺的——」更何況,烏喇那拉氏和高氏的側福晉身份也是弘歷的「妻」,雖然地位不如雲珠高貴。
「你既知道她們是侍候弘歷的還叫她們來?弘歷那兒可離不了人。」熹貴妃頭腦一熱就衝口說了出來,秦嬤嬤忙咳了一聲,臉色有些發白。
雲珠立即斂了笑臉,道:「瞧額娘說的,我們做小輩的哪能長輩受著苦自己卻過著安逸日子不管,這不是不孝麼。媳婦也知道額娘這是擔心王爺,您放心,烏喇那拉氏她們還在乾西二所呢,少不了人的。」說著轉頭問秦嬤嬤,「嬤嬤,額娘今天的藥用了麼?」
熹貴妃說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對,只是說出的話像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只能補救,便懨懨地接口道:「還熬著呢。」藥汁子實在太苦,她這一生用得最多的是溫補的湯湯水水,吃藥的時候少,像這兩年吃的都比過去幾十年還要多。
「良藥苦口嘛,用了藥吃點蜜餞甜甜嘴就是了。秦嬤嬤,我帶過來的蜜餞額娘要是用完了就遣個人往乾西二所告訴我一聲,我再送過來。」
「是。」秦嬤嬤笑應了一聲,「主子用著確實好,太醫也說了不會克著藥效呢。」
當然了,這種時候怎麼能不避諱一些,什麼藥材和吃食送過來前她都有問過太醫會不會礙著熹貴妃的藥效,既去了別人的疑心,又能示孝於人。
這幾天,乾西二所的人參當歸燕窩等上好藥材流水般進了承乾宮,一些可口的吃食也時不時地送了進來,有心想讓雲珠不用再送來,熹貴妃又覺得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有了好藥自己的傷能好得快些,而有這些精緻的點心自己的時間也更好打發……想到這裡,便問:「和敬她們呢?」
永璉每天要去上書房讀書,和敬她們總不用罷?
「額娘不是說小孩子吵麼,她們也到了讀書認字、定下心來學習針黹女紅的年齡了,別好好的皇家格格成了整天活蹦亂跳的野猴子。」
除了三胞胎雲珠也不厚此薄彼地不讓永璜他們來給熹貴妃請安,再加上弘晝被她撫養過一段時間,因此連永璧也來了。
皇家的孩子早熟,規矩體統更是刻進了骨子裡,請安盡孝也不至於一天到晚都待在承乾宮,只不過孩子嘛喜歡群體行動,熹貴妃心情煩躁下就說了這麼一句將永璜他們打發回去,卻被雲珠抓住,截了熹貴妃尋由頭將三胞胎拘在她身邊解悶的話。
什麼活蹦亂跳的野猴子,她是譏諷自己以後不良於行?熹貴妃一下子就想偏了,臉色倏地沉得跟墨水似地,也不好意思說再讓孩子們過來。
雲珠彷彿沒注意她的不悅,繼續道:「小孩子確實不如大人穩當,媳婦這不怕額娘憋悶麼,就想著帶高氏她們過來,一來給額娘盡盡孝,二來讓她們陪著額娘說說話解解悶,您要是累了呢,她們都是有眼色的,想必也不會吵著您安歇。」
「皇上,臣妾就說四福晉是個心思玲瓏、體貼孝順的吧,這□都給貴妃娘娘考慮到了。哎,要是將來弘暊指的福晉能有四福晉一半的好臣妾也就滿足了。」隨著這話音落下,顧嬪言笑晏晏地走了進來,走在她左前方的正是雍正。
次間裡的人還有外面明堂裡的奴才都跪趴在地上,雲珠優雅地行禮道:「媳婦見過皇阿瑪,皇阿瑪萬福。」
「不必多禮,你們也起吧。」後面半句是對高露微幾個說的。
「謝皇上。」
眾人又相互行了禮,熹貴妃不好再躺在榻上,想要行禮問安被雍正按住,「你腿受了傷,免禮了。」
熹貴妃感動得拿帕子直按眼睛,「臣妾謝皇上恩典。」除了受傷的那一天,這是皇上第二次來探望她了。說實在,這次受傷除了自己感情上接受不了,她還怕皇上跟弘歷對她有看法……真那樣,那就太糟糕了,她一輩子白熬了。
雲珠很理解她的心情,她這一輩子最大福份在於生了個好兒子,後來的進位固然有她的安份隱忍熬資歷,卻絕大部份是看在弘歷的份上,這一點從她的封號「熹」字上頭就可看出了。
有功安人曰熹。
雍正對熹貴妃鈕祜祿氏的維護絕沒有現代眾多清穿小說中描寫的所謂鍾情,對他來講,跟著他的女人只要不過份,該有的位份和尊榮他都不吝賜予。
慰問了一下熹貴妃這些天傷勢的恢復情況,雍正說道:「朕聽說你這幾日心情煩躁,這都是為了養傷,身體心理一時不能移動、受了禁錮的原因,雲珠這孩子還是很細心的竟注意到了這點,白日裡多幾人侍候你也好,說說話,你給捏捏身子骨,晚了讓永璉他們來給你請個安,見見孩子這心就安寧愉悅了。」
熹貴妃一聽他這話心都涼了,敢情自己在承乾宮的一舉一動皇上都知道啊,他今天特地來這一趟不是探望關心而是敲打警告自己的……
「可不是麼,臣妾一看到九阿哥那可愛的笑容什麼煩惱都沒有了,只願他健康平安地長大,一生無有憂煩。」顧嬪含笑道,瞅著熹貴妃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郁恨。還沒想好要不要報仇,這鈕祜祿氏就遭報應了,該!這下看她怎麼當高高在上的聖母皇太后。一個瘸了腿的皇太后,除了端座鳳椅擺擺樣子還能幹什麼?!
本就心情極差,偏偏顧嬪還在雍正跟前一副顏笑如花的模樣,明著好聽話兒一串串,實際上無不在打壓自己……熹貴妃此時真恨自己當初太過手軟沒直接要了九阿哥的小命,卻讓她藉著娘家的起復而漸漸又有了復寵之勢。
一消一漲啊。
顧嬪不是沒眼色的,注意到了熹貴妃貌似和順實則看向自己眼底一閃而沒的陰毒,心中微凜,拔了牙的老虎它還是老虎,自己萬不可輕心忘了她神不知鬼不覺害得弘暊致殘的手段……
又說了幾句,雍正起身往鍾粹宮去了,齊妃這幾天「病」得厲害,眼看不行了,他怎麼也得過去看看。
對於齊妃顧嬪不怎麼感興趣,一個年老色衰無寵無興的過氣妃子,有什麼好看的,她能叫底下的嬤嬤送些藥材過去算是看得起她了。
出了承乾宮,她便與雍正告了退,回了永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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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十六年三月十三日,齊妃李氏薨於鍾粹宮,皇帝下旨以貴妃品級發葬。
靈柩是空的,真正的齊妃李氏早悄悄到了海寧跟化名陳弘毅的兒子弘時生活在一起。弘歷一旦登基,熹貴妃鈕祜祿氏便成了聖母皇太后,整個後宮地位最高的女性,齊妃是怎麼也不願意看她眼色苟且生活的。
至於陪著雍正?她早就死了心了。
弘歷早接過雍正手中的暗衛,宮中的動靜瞞不過他去,不過他並沒有說什麼,少了齊妃他的額娘說不定心態會更平和一些,他這麼想著。
雲珠介日養兒弄女,她沒有管三胞胎功課上的事——有雍正和弘歷在呢,平日裡教導他們的多是一些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知識,比如一些吃食上的相剋、一些藥材合用後的利害兩面性,一些與人相處的道理,一些內宅管理手段、一些後奼女子的爭寵手段……永璉畢竟是皇孫,真正要學的是外聖內王的治國之道,這些東西瞭解就行,而和敬和徽就學得比較多了,除了女紅、騎射及琴棋書畫等才藝,她們也慢慢地接觸了諸如瑜伽、美容、保養之類的東西,更有雲珠時不時地拿例子給她們上一些人性上的分析課——一個人行事的成敗往往與之有關。
和敬越發有了長女的氣度,雖然她的性格依舊活潑;和徽的性格也稍有了變化,說話行事溫婉柔和,卻氣度清雅高貴,並不給人柔弱可欺的感覺。
永璉的聰慧和身體的健康令花了大量時間教導他的雍正驚喜無比,不過他和弘歷除了在考他功課時誇獎他幾句平時並沒有為此大加讚譽,倒也沒引得其他皇孫忌妒。
隨著時間的流逝,三胞胎健康地成長著,小小的身體像發了芽的柳枝飛快地抽長起來,轉眼從小包子褪變成小正太、小公主。
十二歲的永璜更是小大人似的,在騎射方面有著不俗的表現,讀書方面卻只是平平,好在弘歷對他期望不大,他自己更是被生母富察.芙靈阿教導得性格敦厚,因此與一眾弟妹關係倒是不錯。
永璋今年六歲也開始去上書房讀書,只是他的身體比永璜永璉文弱,讀書上倒是很努力,成績現在看著也還不錯,只是騎射布庫等體能方面就差強人意了,永璜和永璉也拿出哥哥的派頭不時地指導他,很是兄友弟恭,弘歷突擊了幾次,對這情況極為滿意,賞了他們不少東西。
因忙於政務,弘歷耽於後宅的時間少,歇息的次數就更少了,空閒時間大部份都是留在正院與雲珠說話,有生活上的瑣事,有朝堂上的一些煩惱,更有琴棋詩畫上的浪漫;又或者與三胞胎一起逗小永珍玩兒,他喜歡且享受這樣和樂美好的家庭生活。
想到弘歷登基將會有一批批的新人入宮,雲珠覺得自己也該給後宅的那些女人一點甜頭,免得她們閨怨過度將來與新人擰成團。雖然自己不畏懼這些,但多了總是煩,且不利自己賢後的名聲。便在端午節的時候央了弘歷,整個乾西二所大大小小的主子一起到了景山「避毒」野炊了。
不管大人怎樣,小孩子還是玩得很高興的,尤其是永璜永璉,那一餐的烤肉大部份是他們跟著弘歷狩獵來的。因永璜的生日是這一天,回宮後雲珠還以自己和弘歷的名義賞了他一份賀禮,一對福祿琺琅瓶及一個竹根雕的雙鶴銜桃碗(雲珠用空間裡新培養出的靈竹仿照雍正當年賜的那個雕的,裡面不含竹精),一個紫玉水盛。
聽說這個雙鶴銜桃碗盛酒喝酒會更香,盛水則有淡淡的竹香味,是皇瑪法以前賞給嫡額娘的……永璜拿到後喜不自勝,小心珍藏了起來。他感激雲珠,心頭對她的敬愛之情更厚,從小她在吃穿用各方面都沒虧待自己,什麼提防暗害更是沒有,相反還暗裡點撥、維護了他幾回,他都記在心裡。
弘歷知道後,更覺雲珠寬懷大度,有仁愛之心。當晚對她讚了又贊,換了她一個白眼,「永璜也是個孝順孩子,這麼多年我看著呢,他但凡有個不好的心思,我也不會這麼對他。你可別再表揚我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是我的行事準則。」
「是是是。」弘歷失笑。
雍正十六年七月,大清與沙俄的交戰陷入膠著狀態,朝廷主戰主和分成兩派。這天,雍正看了前方包括岳鍾琪在內幾位將軍的戰況分析,好一會兒才對蘇培盛道:「宣馬齊進宮覲見。」
一旁的弘歷知道皇父是想問馬齊的意見,馬齊雖然年齡大了,也致了仕,可他的經驗擺在那裡,聽聽他的意見說不定會有所得。
他們父子兩個都是主戰的,但是做為皇帝以及皇子,他們要考慮的方方面面更多,其中一點,就是要顧及大臣的想法。
馬齊進了宮,當著皇帝的面列舉了大清建國以來與俄國的幾次關於邊界的談判及簽訂的合約,只是又有多少次俄國明裡暗裡干涉大清內政(支持準噶爾、西藏方面叛軍),侵犯我國邊疆。意思很明確,你不像成吉思汗那樣打得他俄國怕了,這種事便會一再發生,戰爭就永遠停不了。
薑還是老的辣,看問題就是通透長遠。
朝堂上因此引發的爭議很快也平息了下去。




200、交替(上)[已修]

  八月十三日是弘歷二十八歲生日,雲珠將他十四年送給自己的那對海東青送了他做壽禮。
  
  「這是,送我的?!」某人興奮得聲音發顫,在外面他總標榜自己文武雙全,十項全能,可實際上他心裡清楚,無論是音樂、繪畫、下棋、書法、詩賦……比他高出一大截的叔伯兄弟那真是海了去,真正擅長的除了會讀書、腦袋比別人靈活(政治敏感度高)那麼一點,讓他覺得還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的優秀的騎射和敏捷的身手了,雖然比起傅恆還差了那麼一點,可在宗室眾多年青子弟裡能及得上他的還真找不到幾個來……所以清楚了嗎,他真正喜歡的娛樂活動其實就是能充滿展現出他颯爽英姿的狩獵啊,少年時期他還跟著皇瑪法參加過木蘭秋獮,成績出眾呢。
  
  雲珠見他激動得不能自己忍不住笑出聲來,將那兩隻黑雕往他懷裡一送:「生辰快樂!」
  
  或許眼前這個男人有許多的缺點,愛現、對不關心的人和事過得去就行,不礙到自己就懶得追究,可他也有他的優秀之處,他比別的人更清楚自己所要的東西,為此,他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讀書也罷鍛煉身體也罷,不管是因為心裡喜歡還是因為責任以及心中目標的實現。
  
  她也不能埋怨他的無情,因為他維護和偏心的對象是自己和自己所出的兒女。
  
  「太好了,我很喜歡。」他賽雲珠果然給他養出了一對神俊無比的海東青,瞧瞧這有力的翅膀、有力的腿腳,鋒利的爪牙、銳利的眼睛……愛不釋手地撫著這對海東青純黑的羽毛,「萬里寒空祗一日,金眸玉爪不凡材。太完美了,一定比皇阿瑪的那兩只好!對了,他們叫什麼名字?」
  
  「大黑小黑,」雲珠見他一臉無語,笑道:「你要是覺得不好可以自己改一個。」不就是稱呼嘛,隨意了。「還有,如果要讓它們接近陌生人,你可要先跟他們說一聲。」
  
  弘歷點了點頭,雲珠養的海東青很會認主,像皇父那對純白的,自己想接近都不容易。「我再送一對剛出生的給你吧。」
  
  「還想讓我給誰養啊。」
  
  他不好意思地輕咳了一聲,「當時說讓你養大了送我,真的只是說說,我怕你那養的那對給了皇阿瑪心裡頭不捨……」
  
  可真收到這兩隻矯健無比的海東青他還是樂不可支吧。雲珠白了他一眼,道:「找四隻吧,孩子們一人一隻,省得兩隻兩隻地養個沒完。」
  
  弘歷輕笑,就知道她是個心軟的,對自己在意的人寵著護著,處處周到。
  
  中秋一過,傅清帶著一批受傷的將領士兵返回京城。在此之前,大清在與沙俄的作戰中剛取得一次大捷。
  
  傅清會受傷是因為沙俄面對大清猛烈的炮火、出色的戰略、勇猛的軍隊斷然採取了狙擊大清將領的計劃,這次大清雖然取得了大捷,卻也犧牲了幾位將領和不少護衛兵,傅清是沙俄狙擊名單中的重點對象,中了兩處槍傷都在左膀上,傷了筋骨,就算好了也不能再騎馬作戰了。因此這次回來不僅是養傷及帶回來的一批戰死名單,還有他辭掌軍印的折子。
  
  皇帝下旨封賞了有功的將領和士兵,對傅清帶回來的戰死者名單兵部核實了資料後也將忠魂移進大清英烈祠。
  
  傅清受封正一品一等忠定子爵,皇帝給了一個月的養傷假,傷好後還領著正二品天津總兵的職兼古北口、固原提督,他在戰場上的將軍印由傅恆代掌。
  
  雲珠和弘歷出宮去探望他的時候正好碰上李榮保主持分家。
  
  從古至今,家中父母高堂尚在就很少分家的,不過,現今的富察一族枝繁葉茂,家族子弟個個出色,這放在滿八旗著姓大族裡也不算太惹眼,像鄂爾泰就生了六個兒子,個個與高門望族聯姻仕途順暢,可惜這會兒的富察家卻掛了個未來後族的名頭,想低調也不行,李榮保與馬齊商量了一番還是決定提前分家。
  
  「就算分了家,你們還是兄弟,還要記住你們是富察一族的子弟,骨子裡刻的是忠君!愛國!任何時候都不能違背君命,不得做有害國家利益的事,不可傷害家人……」馬齊輩份威望高,肅著臉在堂上說道,「雖然傅玉遠在澳門、傅恆還在作戰,不過有我們幾個長輩在也是一樣,虧不了他們。現在,我念一下誠正子爵府的公中產業……」
  
  其實公中產業在哥哥們大婚的時候就已分去了一部份,幾位嫂嫂也是心知肚明,別說他們沒那個產爭的心思,就算有也沒多少好爭的,富察家行事頗有軍人乾淨利落的作風,瓜爾佳氏對待嫡子庶子又向來公允,相對於其他世家大族來說待遇已是非常好了。
  
  雲珠淡淡地看著,這種時候她只需做個見證就好了。
  
  大哥傅廣成政績出色,依舊留任大理寺卿兼左副都御史之職,這兩職位相當於現代的最高法院院長及中紀委副書記,在將相勳貴滿地走的京師雖品級不高卻是手掌實權,也算不錯了。
  
  只是一個不好也容易得罪人就是。
  
  跟二伯馬齊一樣走的是文臣的路子。
  
  二哥傅清現在軍功在身封了正一品忠定子爵的爵位,又領著正二品總兵之職,雖然不能再上戰場可未來還有上升空間。
  
  三哥傅寧為人忠厚,卻是個面憨心明的,一慣表現得唯皇命是從,疼愛妻子的好男人模樣,目前領著左翼前鋒營參領的正三品職位,用現代語來說就是中央警備團的,屬於皇帝的近衛軍,不出錯的話未來也很穩定。
  
  四哥傅文是則是領乾清門侍衛處兼一等御前侍衛,也是從二品的武職;他性格溫和,行事沉穩不冒頭,逢事卻有決斷,很容易得上位者信賴,乍看不如其他兄弟閃亮,卻是守家業的好人選。
  
  五哥傅寬在侍衛處也是二等侍衛,在眾多兄弟裡也是個不顯眼的,幹什麼都不急不緩,這心態怎麼也出不了事。
  
  六哥傅新在所有哥哥裡是看著最勇猛果敢的,跟著七哥去了一趟海外眼界也寬了許多,成了郡主額駙後沒走軍伍路線在理藩院專門負責外國使團接洽,倒是很能唬人。前途嘛,一時也不好說,不過身上還掛了個正七品恩騎尉的爵,也算個保障,只是看他平日說話還有再出海的意思,說不定正等著七哥。
  
  七哥傅玉允文允武、心思最為靈活,身上領著正五品雲騎尉的爵,還在澳門任知府。
  
  八哥傅謙為宮中二等侍衛,與傅寬不同的是他跟很多宮中侍衛都說得上話,交情不錯的樣子。
  
  唯一的弟弟傅恆,十來歲就跟在弘歷身邊,接受皇家跟富察家雙重教導,文韜武略皆不俗,再給他一段時間歷練,像歷史上那樣出將入相是肯定的。
  
  他們同富察家族的其他子弟擰在一起掌控著禁衛軍絕大部份的勢力,但地方官、京中文臣、邊疆武將不多不少也有一兩個代表。
  
  大清的兵權,駐防八旗向來是掌在都統或將軍手裡的,這些人無一不是皇帝信賴的宗室或重臣,軍印這種東西只有出征的時候才有效,否則就算有個將軍名號平時也只管軍事,駐在邊疆則還要兼管民政,想靠兵權謀朝篡位除非你能掌控住他們中的大部份人。至於駐紮京師的巡捕宮歸步軍統領管著,一般在宗室或皇親國戚手裡,也是皇帝心腹,富察家向來不插手的。
  
  所以富察家在禁衛軍影響力巨大,但分攤到大清的整個兵力佈置和制衡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
  
  走神的一霎兒功夫財產分割證明完畢,李榮保又講了一番分家後的規矩,滿人在京中的居住區都是按旗劃片兒,雖然分家,但居住的地方也不會分散太遠,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兒子媳婦孫子還是要到府裡給他和瓜爾佳氏兩人請安的。
  
  這是應有之義,恭孝之道,沒人反對。再說,他們事忙,兒子有老父看著管教著,比拘在家裡或出去胡混好。
  
  雲珠跟瓜爾佳氏回屋說話,問起分家的原因,瓜爾佳氏道:「明亮都十五歲了,明年選秀都該給他找媳婦了,你大嫂也要做婆婆了,總不好讓她一直操持著子爵府……再說,明輝明耀也都大了。」
  
  「也是,再不分這府裡都住不下了。」雲珠點了點頭,一味讓幾位嫂嫂為這個府裡操持確實說不過去,對四嫂也不好,人得趁著年青才好學著當家作主,年幼少了經驗,年老又失了銳氣。
  
  誠正子爵府雖然寬敞,可奈不住人多,眼看第三代子孫越生越多,都擠得不行了,這下傅廣成、傅清、傅寧、傅寬、傅新、傅謙都搬了出去,院落一下空出一大半,傅恆在前線做戰,妻子自然先留在府裡了,傅玉雖然在澳門三年任期結束,不想雍正見他在澳門經濟、建設、軍事一把抓,人口商貨流通、融合,政績斐然,不想白白放走浪費這樣的人才,直接以沒有適合的接任人選為由又讓他留任,傅玉的妻子博爾濟吉特這次也跟了去,留了雍正十二年出生的兒子明俊在李榮保夫婦身邊教養。
  
  「明亮在西山大營還好吧?」
  
  「他從小機靈,身手又靈活,哪個能欺負得去?!」瓜爾佳氏對自己的孫子們都是十分滿意的,他們從小學的雲珠送的功法,身手比其他八旗子弟高了一大截,若不是怕招眼藏了部份實力,恐怕成就會更高。
  
  「就是太機靈了,先讓他在底層磨一磨,等過幾年調到侍衛處熬個資歷,再看看是要往哪兒發展。」
  
  「整天拿他二叔小叔說事,我看他一心想上戰場呢。」
  
  「那也得有戰打,咱們富察家的子弟還怕打戰不成?不過總得將本領學牢實了,打戰可不是打架。」
  
  「他打小跟你親,雖然滑溜了一些卻從不耽誤功課。」
  
  雲珠笑了笑,轉口問起傅清的傷勢。瓜爾佳氏低聲道:「看著雖然厲害,可咱家有好藥,他練的那個功法對身體也好,你二哥心裡有數,說過些年會恢復的。」
  
  「這樣……也好。」傅清是怕兄弟倆都在戰場太顯眼吧,為免將來功高震主還不如他先退下來,還搞了個不能再上戰場的傷,這對軍人來講打擊還是很大的,看在這一點,皇帝對富察家的印象會更好。「二嫂他們什麼時候搬?」
  
  「你二哥傷還沒好呢。」瓜爾佳氏似笑非笑地看了女兒一眼,「也不急這一時半刻的,等他傷養好了再說,你二嫂還要照顧明仁明義他們幾兄弟幾個呢,這搬家還要安頓下人什麼的哪裡顧得過來,在這裡好歹還有赫宜姨娘幫忙……春和在戰場,你弟妹剛好可以幫忙照顧幾個侄子,你二嫂還能脫出工夫料理那些雜事。」
  
  「其他哥哥房子都找好了?」
  
  「幾年前就陸續備下了,他們一般出去又不用找多大的房子,三、四進也儘夠了。方纔你二伯說話都沒在聽啊。」瓜爾佳氏瞪了她一眼,這是不敬長輩。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記這些做什麼。」
  
  瓜爾佳氏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道:「你二哥說他這次能活著回來多虧了你送他的那塊護身玉符呢。」
  
  雲珠一呆,難道那塊玉符發生作用了?!也對,不然二哥怎麼還會受傷,按理它該能擋三次傷害的。
  
  「額娘也不想問你那些玉牌是怎麼來的,不過你以後切不可再拿出來了,萬一被發現可不得了。」她和李榮保一聽這事可著實嚇了一大跳,連忙叮囑了幾個兒子不得外傳。
  
  「額娘。」雲珠一臉驚訝,半晌才緩聲道:「玉牌是我親手雕的,我只知道上面的紋路能護身……難不成它還真有什麼奇效?」
  
  瓜爾佳氏無語,想起女兒大婚前天生異象,鳳儀辛夷塢,再有這些年的養身玉蘭果,不由頭有些痛,怎麼連無意雕刻的護身牌都有奇效?!「以後不可再做了,免得折了上天賜予你的福份。」她正色叮囑道。
  
  「您放心吧,當玉牌那麼好雕呢,要不是弘歷那陣子也刻印章我還沒想著雕這個呢,也就那幾個,給了哥哥和侄女了。」
  
  「這就好。」
  
  回宮後雲珠想了想,決定以後還是不要暴露太多自己異於常人的能力,像神瑞之類的天象怪不到自己身上,吃食或者女紅之類本就是女子應該具備的技能,自己擅長一些也說得過去,畢竟能選進皇家宗室做福晉的都有過人之處,可是自己雕刻的玉牌能擋殺劫這要傳出去就太讓人忌憚了,這等於讓佩玉者有了第二、第三條性命在身啊,有這種保障在誰還會怕行兇謀刺?!
  
  自己只擔心家人和哥哥的性命,卻沒想到萬事太全了也不好,富察家只要自己在就倒不了,多一人少一人有什麼關係?!不過,能保住哥哥的命還是好的,雲珠歎了口氣,舉世無親,心無處安放,生活維艱的滋味她上輩子已經嘗過了,再多的權勢利益也是為了讓自己生活更為優渥如意、身邊親朋和樂,萬不可捨本逐末。




201、交替(中)

「額娘!」一見她的身影永珍立即拋棄了哥哥姐姐巴巴地跑了過來,抱住她的大腿,「額娘,你去哪裡了,永珍好想你,吃飯都不香了。」

「真的嗎?」雲珠含笑地看向給自己行禮的三胞胎,永珍這時也意識到了屋裡還有其他人在,晃了下小屁股,不好意思抬起腦袋瓜子,「真的真的,只吃了兩碗。」

就他這三頭身的個子吃兩碗已經很多了好不好?和敬差點翻白眼,這個弟弟也太粘額娘了吧,剛才他們三個逗了他大半天他一個笑臉不給,好嘛,額娘一回來就屁顛屁顛地撲到額娘身上不下來。

雲珠拍了拍他肉肉的小屁股,也不戳穿他的小把戲,「好了,午飯吃不香晚上就多吃點,額娘給你和哥哥姐姐做好吃的。」

拉著三胞胎一起坐到榻上,問他們今天都做了什麼,又將家裡給他們精心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這是你們今年的生日禮物。」三胞胎的生日跟雍正是同一天,富察家的人一般會提前送他們生日禮物,永璉是一副他剛好可以使用的弓箭以及上好的筆墨紙硯一套,和敬和徽則得了幾套漂亮的衣裳首飾。

「為什麼永珍沒有?」小傢伙眼紅了嫉妒了,額娘怎麼沒有給他帶禮物?

雲珠刮了下他的小鼻子,「告訴額娘你生日是什麼時候?」

「六月六日。」永珍皺了皺鼻子,他不喜歡這個生日,姐姐總是笑瞇瞇地叫他順順,說什麼六六大順,他還是喜歡額娘叫他乖寶貝、寶寶、永珍。

「你現在玩的那個玉製九連環還有那套西洋小馬車是誰送的?」

「……」太過聰明的小娃娃沒辦法裝傻。

不過額娘給給你們帶了禮物,叔貂——」叔貂冒了出來,手上拿著一個油紙袋,雲珠接過來,從紙袋裡掏出幾支七彩絢麗的糖人還有麥芽糖,「晚上睡覺前牙齒要多刷幾遍知道嗎。」

「是。」雖然覺得幼稚卻不由自主感到很歡樂的幾人分起了糖,永珍挑了在孫悟空和豬八戒兩人之間挑了個大的豬八戒;永璉狀似遺憾地挑了孫悟空(果然是年紀大的比較腹黑嗎);和徽拿了荷仙姑——她八仙糖人她已經湊了六個了,她每吃一個就把那個畫到她自己的小日記本上;和敬拿起唐僧一口將他的頭咬掉,還嚼得很歡樂,永璉永珍兩人見了微不可覺地一抖,還是決定先吃麥芽糖……

再怎麼聰慧懂事,小孩子還是小孩子。雲珠笑瞇瞇地看著他們,心想現在正是山楂成熟的時期,要不自己從空間裡摘幾串給他們做幾支糖葫蘆?

吃完晚膳,含霖果然端來了一盤紅艷醉人的冰糖葫蘆,見弘歷一臉訝異,雲珠道:「莊子上進了些新鮮的山楂,我讓圖嬤嬤做了冰糖葫蘆,她老人家做這個最拿手了,嘗嘗看?」

因想著吃這個,所以今晚的膳譜裡她特地注意了一下,沒下海鮮、人參還有檸檬等與之相剋的食材。

弘歷拿起一串放到嘴邊一咬,嘎崩脆酸裡含著冰甜,唇齒留香,不由讚道:「不錯,果肉細膩,芽糖冰薄輕甜,很合味。」

和敬幾個也一人挑了一串,特別是喜歡吃甜的永璉竟跟永珍一樣挑了一串花樣的,上面除了山楂果還有葡萄、桔子肉瓣、豆沙丸、麻山藥、核桃仁,什麼味道口感都有。

「留兩串給皇阿瑪。」弘歷吃得愜意,也不忘孝敬雍正。

雲珠朝素問和馮益道:「你們給皇上送去。」親自挑了兩串山楂的兩串花樣的放進食盒裡。又對弘歷道:「不如也去給額娘請安吧,她這兩日胃口不怎麼好,吃點山楂果利腸胃消化。」

弘歷點了點頭,「一起去。」

熹貴妃的傷已在四月份時就已經全好,人還胖了一圈兒,能站起來走路,只是左腿果如太醫們所說的不能像常人那樣彎曲伸展,無論是站立或是走路都不能完美地保持平衡。儘管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現實來臨熹貴妃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她覺得以往她高高俯瞰著的嬪妃們給她請安時眼中的光芒不再是欽羨不再是敬畏而是嘲笑、譏諷,每當她走過花園,聽到別人在低聲說笑總覺得她們是在談論自己,特別是顧嬪,總是在她面前說起她可憐的九阿哥,話裡總帶著「缺陷」「瑕疵」之類的詞語,氣得她眼前發黑。

她變得不愛出承乾宮,一整天坐著歪躺著都行就是不願意走動,而且,她向雲珠討要的玉蘭果數目更多了。

可能覺得在姿儀上比不了別人所以在容顏上更要保持青春吧。雲珠並沒有反對地讓素問將玉蘭果裝在盒子裡拿給秦嬤嬤,該說的她說了,這人硬要往死路上走她有什麼辦法。

熹貴妃現在脾氣見長,受傷那會兒被雍正敲打了後她略有收斂,可是一旦不如她的意,身邊的奴才受到的責罰更重了,而雲珠或三胞胎若被她揪到一點錯處也會惹來訓斥,穿太漂亮了刺眼,穿太素了影響她心情……

當然,受罪的不止她和三胞胎,高氏金氏等人的哭訴也令她煩不勝煩。

意外的是烏喇那拉氏居然得了她喜歡。

雲珠也不得不承認,烏喇那拉.妮莽衣為了改變自己的境況下了苦功,她伏低做小,侍候周到,對熹貴妃的明諷暗刺如清風過耳,有時還順著奉承幾句,日子一長,熹貴妃也不好意思繼續作踐她,對她態度甚至比生了個討她喜歡的孫子的珂里葉特氏還好。

進了承乾宮,熹貴妃見兒子兒媳還有孫子孫女一起來給自己請安臉上現出幾分笑意,待聽雲珠說弘歷知道她這兩天吃不下飯特意做了冰糖葫蘆來給她消食開胃,臉上笑意愈加深切。「知道你們孝順我這什麼病都沒了。」

「瑪嬤,你吃,可好吃了。」和敬親自拿了一串遞到她嘴邊。

熹貴妃咬了一口,發現這糖葫蘆確實爽口,不由道:「這是誰做的,冰糖又薄又脆,山楂也新鮮,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冰糖葫蘆了。」

「這是圖嬤嬤做的,她家以前還靠賣冰糖葫蘆為生呢,媳婦小時候也愛吃這個,額娘怕外面買的不衛生就讓她常做。」

熹貴妃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冰糖葫蘆,感慨了一番民生,又回憶了一下自己閨閣時的生活……末了,關心一下弘歷最近的生活。

不得不說,在雍正和弘歷面前她表現得還是可圈可點的,這些生活化又帶點溫馨的事最能軟化弘歷的心。

春桃趁機將燉好的燕窩雞絲羹端了上來,弘歷自認孝子,再加上想為兒女做榜樣,便上前哄著熹貴妃吃了兩碗。

回乾西二所的時候弘歷有些高興:「這一年,額娘的身體好了很多。」

依雲珠看不過是好東西吃多了,有些虛胖,熹貴妃這一年來若趁著養傷順便調養身體,心平氣和,將養顏玉蘭果停下來換成養身的還能將過去虧損的補回來一些,至少不要再垮下去,奈何她年紀愈大那爭強之心卻愈強,情緒起伏不定,一方面身體的精氣轉成了青春長駐的精華,一方面又補湯補藥地連續不斷地用,更加地虛不受補……而太醫院的那些太醫,只要你看著健康沒病就行,病人自己不遵醫囑他們哪裡還會多嘴去管你是不是神清氣朗。

萬壽節雍正駁回了禮部奏請慶賀的折子,停了朝賀筵宴。

他召了怡親王、履親王、莊親王、果親王以及幾位鐵帽子親王到養心殿東暖閣議事,第二日,下旨令寶親王弘歷於冬至那天到天壇代行祭天大典。

熹貴妃在承乾宮知道這個消息時興奮得差點暈厥過去,她還記得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初九也就是先帝駕崩的前四天,冬至將到,皇上被委派去南郊天壇行祭天大禮。

自古以來只有天子才可以行祭天大禮,感恩上蒼滋潤哺育萬物,祈求昊天上帝保佑天下子民。

祭祖、祭太廟、祭天,皇上這是在向天下宣告要將皇位傳予弘歷了!!

「可惡!」顧嬪將几上的茶碗掃落在地,半晌,才對錢嬤嬤道:「嬤嬤,你說皇上真的要退位了?」這怎麼可能呢?皇上身體健康,再活個十幾年也不是問題,再看他早年打壓異己,改革弊政,那雷厲風行的勁頭也不是個不愛權勢的呀!

錢嬤嬤猶疑地搖了搖頭:「老奴也琢磨不透,可若不是皇上有意退位,那他這般做法可就是將寶親王架在火上烤了,皇上那麼看重寶親王,這怎麼可能呢。」

「我的弘暊還這麼小,皇上這個時候退位,就算寶親王是個善待兄弟的,可熹貴妃能放過我們嗎?」

每每看到兒子不完美的左手,她就止不住地恨,不這僅是與大位無緣,這個缺陷所帶來的還是眾人對弘暊異樣的眼光,小孩子再怎麼成熟也會在不經意中洩露心中的輕鄙,也許當年的老淳親王是因為骨子裡的倔強與驕傲所以拚命學習熬了過來,可她的兒子她怎麼忍心他也受這樣的罪?他們伊爾根覺羅氏又豈是區區一個戴佳氏能比的?!

這一年來她一看到熹貴妃殘了的左腿就抑不住地快意,有多恨就有多幸災樂禍,這都是報應!!有時還會忍不住輕聲軟語地刺上兩句,能氣得她吐血最好!

她以為自己還有家族還有皇上,還有十幾年的功夫細細謀劃,到時寶親王即使登上帝位她的弘暊也已長大,可能娶了嫡福晉,可能在朝中開始辦差有了勢力,可能與其他兄弟或侄子有了交情……怎麼也能自保了,可是如果現在寶親王上位,整個後宮將成熹貴妃鈕祜祿氏一人的天下,皇上他還不一定住在皇宮,她一人難敵千手怎麼顧好兒子的安全讓他平安長大?!

不,還有一個可以名正言順地分熹貴妃的權,那就是四福晉,將來的皇后富察.雲珠,可她會為了一個不親的小叔去違背皇太后的意思從而得罪自己的夫君和婆婆?!

她不能將兒子的安危放在這麼不靠譜的猜測上。

與她有同樣心思的還有謙貴人以及在觀望的容嬪——八阿哥弘晢雖然只是她的養子,可是養好了也是個依靠,將來八阿哥出宮建府也能接她出去榮養,她自然盼著他能更有出息。

再說,她雖然對熹貴妃恭順,可熹貴妃是個什麼樣的人她這幾年也看清楚了,八阿哥的生母祿嬪董鄂氏、九阿哥的生母顧嬪伊爾根覺羅氏,不是生母死了就是阿哥身有殘缺,近來宮中又隱隱傳出了九阿哥身有殘缺是熹貴妃下的手的流言,她聽得心驚,當年自己與顧嬪一道分在永和宮共同對抗過熹貴妃,現在自己又養著生母與她有隙的八阿哥,如果寶親王真的現在上位,自己和八阿哥真能安穩地在這宮中生活嗎?八阿哥現在的身子好不容易被自己養得壯了些,她可不想他成了六阿哥第二,當年六阿哥的事自己也聽了些,現在的八阿哥可沒有當初六阿哥的帝寵更無四福晉的照拂,萬一養廢了自己還有什麼指望?!

不過,她雖然有這樣的憂慮卻不敢向顧嬪或謙貴人那樣明著對皇上圍追堵截,吹耳邊風,就怕皇上真的退位什麼都不管了,畢竟再怎麼著八阿哥也只是養子,她還有個七公主將來要靠哥哥指婚。

注定要出降塞外的公主,指婚的對象好壞可是天差地別的,她不求別的,只求女兒能過得更順心一些,不要指到漠西漠北那等荒涼偏遠之地,不要指到庶子庶女妾室一堆的人家……

而且,她相信皇上若做了決定也不是她們這些不受寵的嬪妃能改變的,他是個心思縝密冷靜周全的人,定是方方面面都想透了的,尤其是這種與國家社稷有關的大事。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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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交替(下)[已修]

  對於祭天這種事情乾西二所後宅的女人們的表現就是對弘歷更加地溫柔體貼,對熹貴妃愈發地恭順有禮,珂里葉特.果新幾乎天天帶著永琪往承乾宮跑,蘇寶柔緊隨其後,烏喇那拉.妮莽衣差點就住在承乾宮了……不得熹貴妃歡心的高露微和金籬面對種種差別待遇差點咬碎牙根,想將功夫下在弘歷身上無奈他要準備祭天大典整天不見人影,只能天天往正院請安——雲珠三天一次的請安制度有等於無。
  
  富察.芙靈阿到是個沉得住氣的,只是她早年跟高氏斗懷孕跟產後雖有平嬤嬤和秋葉護著可也沒養好,多少留下了一些暗傷,後來又中了月根草的毒,儘管後來也吃了不少解毒排毒的湯藥,可身體說不受影響是假的,健康卻是比以前差了很多,為了兒女,她這幾年也費心保養起身子,對於爭寵的心思就更淡了。
  
  難得休息一天,弘歷一進正院就見高露微和金籬守在廳裡,淡淡地問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高露微淺笑著行了禮:「妾知道王爺公務繁忙,不敢相擾,只盼著每天能見爺一眼也就心滿意足了。再說乾西二所事兒也多,妾無能,卻也希望可以為福晉分擔一點,端端茶送送點心也行。」
  
  一旁的采雯采霞聽得心裡暗啐,狐狸精,不安好心!
  
  金籬隨著高氏一起行禮、起身,纖穠有度的身子如迎風翠柳,入鬢的黛眉,薄施脂粉的肌膚雪白如玉,嫣紅水潤的唇如丹蔻,眼眸更是靈動如水,身上月白拋灑桂枝花樣的旗裝雖不如高露微的朱粉海棠花樣旗裝風流嫵媚,卻也襯出了她清雅動人若蓮花般的風姿。
  
  她不言不語的模樣既讓人覺得她以福晉側福晉為尊安守本份,可她那顧盼間的思念和傾慕又讓人無法忽略她滿懷的情意與關心……
  
  弘歷玩味地笑了笑:「既如此,你們守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息吧,你們的功勞爺和福晉記著呢。」
  
  如今的弘歷威儀內斂,笑起來再無高露微初見時的朗澈——或許有吧,可不會是在她面前,連以前風流倜儻式的溫柔也只餘了淡淡的溫和,曾經埋藏於心底的那抹動心卻在眼見他一步步踏上帝王寶座時再度復燃,這是萬民仰望的帝王啊,手掌江山,腳踏大地,她怎麼能不仰慕崇拜?!
  
  現在一切還未成定局,她還有爭取謀劃的空間。她現在已經不再祈求獨佔愛寵,想著奪取嫡福晉的權利,可是在將來的大清後宮裡她高露微也絕對要佔據一角江山,不讓人專美於前。
  
  想到這段時間來請安福晉只露了下臉便讓宮婢伺候,只怕心中也有不滿,高露微心中度了一下,覺得這種時候也不能太得罪死福晉,便乖順地再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高姐姐,難道我們就這樣放棄了?」金籬問。
  
  高露微睨了她一眼,心中冷哼,這個金氏以為自己是個傻的,想激自己出頭?「我們每天去給福晉請安,王爺和福晉知道咱們規矩守禮這就夠了。」
  
  這後宮終究是富察.雲珠的天下,好在大清與沙俄作戰的這兩年自己的父親也建了不少功勳,又沒有那個敗事有餘的哥哥拖後腿,自己將來的位份想必不會太差。至於烏喇那拉氏,就算出身滿洲著姓大族又怎樣,巴結上了熹貴妃又怎樣,得罪了嫡福晉和王爺還想壓在自己頭上不成?!
  
  「回來了。」一見他雲珠就迎了過來,邊讓人打了溫水過來,邊幫他摘下暖帽,又摸了下他的手,「這麼冷,沒戴我給你做的手套嗎。」
  
  「戴了,進了宮才脫下來的。剛才我去給皇阿瑪請安,順便報告一下祭天大典的準備情況。」
  雲珠淡淡地笑了笑,沒再說話,接過含霖遞過來的溫熱毛巾幫他淨了臉和手,「晚膳用了嗎?」
  
  「在外面吃過了,永璉他們睡了?」
  
  「嗯。」
  
  「我回來時在堂上看到高氏和金氏了。」弘歷不在意地說道。
  
  「哦。」雲珠輕瞟了他一眼,「難為她們天天來這兒等著,你怎麼不去安慰安慰?」
  
  弘歷笑,「我覺得我的福晉更需要安慰。嫌她們煩的話就讓她們不要再來了。」雲珠是主母,後宅的事他不插手。
  
  「我可怕別人說我嫉妒,攔著妾侍不見你面,你也不想想,你都幾月不去後宅了,我總得讓她們知道您有多忙吧。」他可沒少歇在外院書房呢。
  
  「你真在乎這個?」他含笑看她。
  
  她白了他一眼,「我是不在意,可我既進了愛新覺羅家的門就得為愛新覺羅家的名聲著想,有個愛吃醋的福晉對你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他攬過她的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放心,以後不會有人敢說你的。」
  
  轉眼到了熹貴妃的千秋節,弘歷特意尋了支沉香木鳳頭手杖給母親做壽禮,卻害雲珠被不知東西是他送的熹貴妃訓斥。
  
  雲珠也不說東西不是她送的,軟語向熹貴妃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都是媳婦想得不周到,只當這是幾百年的老沉香木夠珍貴,常拿在手對身體有益,卻沒想到額娘不喜歡……額娘快別生氣,這大好的日子,怎麼懲罰媳婦都好,氣壞了您的身體可不教王爺和我們這些小輩的不安麼。」
  
  熹貴妃發了一通火後也冷靜了下來,見永璉幾個繃著小臉不復歡顏,心中微有不悅,不過看了同樣沉著臉的兒子,便趁機下梯,道:「算了,我只是還沒老到需要枴杖支撐身體的地步,下次記著就是了,什麼懲不懲罰的,顯得我這個額娘不近人情。」
  
  可不是不近人情麼,獻給額娘的壽禮都是雲珠一件件與自己商量著定下的,這是多大的孝心才這般體貼周到,偏偏到了額娘這裡還能挑出錯來!弘歷心中也惱了,覺得自己這額娘性情越來越陰晴不定。
  
  ……
  
  祭天大典並不是閨閣婦人可以參與的,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早早地被步軍營的官兵遠遠驅散開,散攤游販而被勒令這一天不許亂走……皇家禁令森嚴,整個京城在這一天顯得分外肅靜莊嚴。
  
  祭天,不止是皇家大事攸關皇統,對老百姓而言,它也是上天檢核祭祀之人是否為真龍天子、江山社稷是否和平昌盛的大事,它出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
  
  就算後宮嬪妃還有雲珠想要派個奴才去目睹一下盛況都不行……對此,雲珠只能默默地唾棄一下後世的某些電視劇,尼瑪百姓觀看,尼瑪柔弱女子還能差點撲上龍攆跟京營侍衛親密接觸,一般人連出來都不敢好不好,還撲上去……真有這種情況早被外圍的巡捕營役兵抓到監獄裡了,更別說還有層層護衛著皇帝的隨扈旗兵了。意圖破壞祭天大典是什麼罪?那就是破壞國家安定,跟謀逆沒兩樣。
  
  其實,這種祭天大典也只有出身世家大族的八旗貴女懂得一些,一般閨閣婦人只怕一輩子也跟這種事沾不上邊自然不會有人教也不會懂了,就算是雲珠也是嫁入皇家才對這種國家大典上心。
  
  不過上心歸上心,她不但沒有派人去打探,連自己的神識都不敢放出去看。
  
  祭天,現代人或覺得它只是一種儀式,可是自從開始踏入靈修,因著靈魂與玉蘭樹融合而對各種氣運和天地靈氣慢慢有瞭解、接觸,她卻有了不一樣的看法,這種看在她陪著弘歷焚香、淨身、齋戒之後有了更為實際的感觸——這是一種集合了萬民的意念,以皇家血脈龍氣為引的一種開天眼的儀式。天眼一開,各類陰神以及人、妖、魔、怪都會下意識地迴避,那煌煌無邊的天道威壓不是一個渺小的神魂所能抵抗的……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雲珠深深覺得自己的空間和玉蘭樹便是遁去的那個「一」。
  
  從祭天開始,她在空間裡修煉時真切地感受到弘歷身上的真龍之氣如焰火澆了油般熊熊燃起、充盈、凝實,天地呼應、陰陽交匯,看不見的星斗閃爍轉動著,東方青龍、南方朱雀,漸漸盤出兩隻由星華組成的龍和鳳,歡鳴交舞之後一頭紮向大地。
  
  隨著龍氣地呼嘯而下,她的神魂一顫,自雍正五年後再汲取不到半絲的鳳意於星華之中如九天銀河倒灌般衝進了她的魂魄裡。
  
  儘管有空間和玉蘭樹的轉化淬煉,可當那龐沛的神意與星斗元華勢如破竹地撞進她神魂的那一刻撕裂般的劇痛令她後悔起自己的主動汲取,強忍著一波波地衝擊,不斷地將這些能量以水波漣漪的方式淬煉著自己的魂魄……都說百煉成鋼,可對被鍛煉的那一個來說,這過程太痛苦了,痛苦得寧願即刻死去!
  
  慢慢地,魂飛魄散般的劇痛和暈眩淡了,在反覆地淬煉中,靈魂的深處滋生出一股清涼來,它輕靈又厚重,它堅韌又柔軟,它就是一個整體,它就是她,泊泊然充滿了生機!忽然之間雲珠明悟到,從這一刻起,她的靈魂真正地達到了不破不滅,不懼這世間的任何罡氣、陽神、陰神的傷害。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切已經經束,祭典還在進行,卻已經與弘歷與她沒什麼關係了,空間裡的時間流動本來就比外頭慢了十幾倍,她靜靜地坐在玉蘭樹下,鞏固熟悉著自己新的神魂狀態,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這才起身回到平臥在榻上的肉身裡。
  
  大約靈魂的力量能影響肉身,出了空間不到半天的時間雲珠覺著被靈氣滋潤到頂點的身體似乎又有了變化,氣質帶了絲星月的清幽,肌膚也更加地柔嫩清香,像月下幽蘭。
  
  這一晚,弘歷結束了大半個月的單人覺,與雲珠相擁而眠時並沒有行那雲雨之事,但那種香實而愜意的滿足令兩人一覺到天亮。
  
  第二天皇帝就發了明旨,在大年初一朝賀大典舉行禪位儀式並弘歷登基大典。
  
  這旨意一下就震暈了不少人,前所未有啊,皇帝活得好好的居然要禪位??!!!逗鳥逗得正歡的固山貝子允俄允□聽到這個消息就呆了,皇帝四哥是這麼不戀棧權勢的人嗎?!
  
  片刻,允俄轉身道:「爺還是先去睡個覺再說。」好多年了,他想不明白的事兒就會去睡覺,睡醒了,覺得日子還是一樣過,揪著問題過不去的那就是傻蛋……
  
  好吧,其實不用皇帝下旨這事兒大家猜得出來,內務府、禮部、鴻臚寺、欽天監……簡直都忙翻天了,從三天一會議直接升級成一天三會議溝通了,這三種合一的大典要怎麼舉辦?沒有前例啊,溝通不行就吵架、吵架不行差點掄胳膊……好吧,還可以請皇上示下——問題是次數不能太多,皇帝也會煩的。
  
  雍正心情很好,他可以預見,這將是他人生最後的忙碌了,過了這段日子,他就可以過上養孫、溜狗、釣魚、跟老五老七老十三還有李榮保他們喝茶侃大山……的美好生活了!
  
  至於顧嬪謙貴人幾個的耳邊風,既然是耳邊風那當然是吹過就沒了,誰還當回事兒啊,倒是熹貴妃鈕祜祿氏越來越不像話,不好置之不理啊。
  
  算了,終究是弘歷的額娘,給她尊榮是應該的,一切由弘歷去決定吧,那小子的心性他可清楚,看著多情,實際比誰都涼薄無情,不被他放在心上的不礙著他還好,堵著他讓他難受的早晚遭他厭棄。
  
  這天家的感情……嘿!他想了想自己的一生,突然有些羨慕起永璉了,幸運啊,有雲珠這麼個母親護著教著,不管外頭多少風刀雪劍,至少母愛是實實在在的。
  
  弘歷也不錯,這幾年心性被磨練得越發成熟穩定,又不失年青人的銳意進取,聽得進諫言,有獨擋一面的能力,這樣他還有什麼理由不讓他繼承皇位呢?自己施政的方略和各項改革、政策他也明白,若有個不好,還有自己呢,誰不是一步一步這麼走來的……自己初即帝位時不也跌了好幾跤麼?!自己總不能扶著孩子走一輩子的路。
  
  想通了這一切,雍正愈發對以後的生活期待起來,有永璉他們在,有大白小白這兩隻海東青、再從貓狗房領幾隻愛犬……自己完全可以過多姿多彩的田園生活啊。
  
  ******
  
  皇帝要禪位並傳位於寶親王弘歷的旨意一下,熹貴妃這底氣就足了,雖然對皇帝沒有晉封自己為皇貴妃或冊封皇后而有些遺憾——畢竟這代表了在皇帝的心目中自己永遠比不上孝敬皇后和敦肅皇貴妃,可是,她就要成為聖母皇太后了,這大清朝建國至今也只有孝莊文皇后當過聖母皇太后的,以後大清的歷史上永遠有屬於自己的一頁,坤寧宮西上屋那裡自己也將永享受新覺羅皇家代代香火……
  
  她睥睨著到承乾宮奉迎拍馬的嬪妃,不過她們有一句話說對了,她就是大清最有福氣的太后,她要讓來行參拜大禮的宗室福晉與內命婦看到她最為容光煥發的一面。
  
  「秦嬤嬤,你再去乾西二所一趟,就跟四福晉說本宮這裡的玉蘭果用完了,她手頭上有的話先支些過來。」
  
  「主子,四福晉說過這玉蘭果不能多用,您已經連續三個月用翻倍的量了……」
  
  熹貴妃冷笑,「我若不加大量提升一下自己的精神氣,可不讓人覺得好欺麼?!」她腿受傷那幾個月真是吃吃不下睡睡不著,不多用玉蘭果怎麼見人?皇上身體健康精氣充足,她能讓嬪妃們見到她眼代浮腫、滿眼血絲的模樣嗎?!不多用玉蘭果她怎麼維持後宮第一人的自尊與驕傲?!
  
  這皇宮活的就是張臉面。
  
  秦嬤嬤心中一歎,退了出去。
  
  雲珠對於她又遣秦嬤嬤來取玉蘭果的行為很無語,有必要麼,是皇上要禪位,是弘歷要登基,你一個慈寧宮裡住著的聖母皇太后就算再青春煥發又怎樣,能有多少人看到?到時屬於皇太后儀制的朝服朝冠一戴,能有多大變化?!
  
  想是這麼想,熹貴妃趕著早死她也不會攔著,一面命素問去拿玉蘭果,一面又憂心忡忡地對秦嬤嬤道:「嬤嬤,額娘這是拿著賞人的吧?這玉蘭果可不能多吃,憑它再好的良藥,吃多了也壞身體呢。這是我這幾年餘下的份額,再多也沒了,勞你跟額娘提一提,多勸著她些。」
  
  秦嬤嬤苦笑。
  
  雲珠當晚就在弘歷那裡打預防針,說了自己的擔憂和無奈,這「孝」字一壓下來,也只能把自己在用的份額給了出去。
  
  這幾日熹貴妃的行事確實也張揚了些。
  
  弘歷歎了口氣,摟著她半靠在自己肩膀,一手撫著她滑順的長髮,「一個月吃一顆額娘也是知道的,你若不給她說不定又扣什麼『不順』的罪名給你,不用管她了。」反正也吃不死人。
  
  想起那支沉香木雕鳳頭手杖他還一肚子氣呢。
  
  「嗯。」雲珠舒了口氣,往上蹭了蹭,從他胸膛蹭到肩膀,柔軟的小嘴在他下巴「叭」地親了一下,開顏道:「她要不是你額娘我可犯不著關心這個。」
  
  「你就是個小氣鬼。」他按住她,翻身狠狠地吻了下去,敢在他身上點火就要有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憑熹貴妃現在對她的態度自己若還表現得一副恭順毫無怨尤的模樣,雖也能博個孝順的賢名,卻顯得太假,是人就會有不滿的時候,怎麼可能一點沮喪怨懟都沒有呢?所以還不如將自己的孝心與忍耐建立在「愛屋及烏」的名頭上,若不是看在雍正的面上,看在弘歷的面上,她也不會做得這麼周到細緻。
  
  顯然弘歷也很喜歡她的「誠實」。
  
  熹貴妃養傷這大半年來,「孝」字壓頂,媳婦侍疾做兒子的也不能太偷懶,他去承乾宮也勤了些,他都感覺那氛圍不順暢了何況待在那兒時間更長的雲珠?也就是看在自己的面上,她才這麼孝順額娘處處替她著想,換了個人,他的賽雲珠也不會費那個力氣。
  
  他的賽雲珠可不是烏喇那拉氏那樣心機深沉的女人,慣會矯揉造作。
  




203、母儀天下(上)

弘歷只覺得自己額娘因著自己得皇父的看重而越來越張揚,對雲珠態度不若以往和靄,猜測著她可能是為著即將到來的「聖母皇太后」尊榮而得意忘形,又或者是因為腿傷不能完全康復而導致心情不豫,心裡只是加重了她小戶出身、當不得大任的印象,卻不知熹貴妃對雲珠的不滿還來自於雍正的偏愛。
她一生並沒有得到丈夫的疼寵,連弘歷這個帶給她榮耀的兒子也是她冒著生命危險侍疾後才有的,她的一生,論體面榮寵有壓在她上頭的孝敬皇后烏喇那拉氏、齊妃李氏、敦肅皇貴妃年氏……就算她有個得以繼承大統的兒子,她的丈夫也吝惜冊封她一個皇貴妃的副後身份,這也沒什麼,可他不該將她的最後一點臉面給踩到腳底下!
冬至祭天之後便是祭灶,彼時熹貴妃還得意洋洋,想著自己總該有機會與皇上共祭灶神了,畢竟自己是弘歷的生母,為了弘歷皇上也該給自己最後這一點尊榮不是麼?!
可是沒有。
往年是雲珠,這一次也是雲珠。看著她身著皇子福晉吉服在太監宮女嬤嬤們的簇擁下前往坤寧宮,在佛像前、神龕前、灶神前拈香行禮,她只覺得往年堆積的不滿就像火山快要爆發一般,不找個口子宣洩出來只會憋死自己。
那雍容華貴,那淡然清雅,都是她的求而不得。
難道除了已逝的孝敬皇后,沒有一個女人配得上母儀天下嗎,就算她生了弘歷也不行嗎,非得讓富察.雲珠這個做兒媳的來羞辱自己?!她想問皇上,她到底哪裡不好讓他看不上?!她想問眼底掩不住喜色的兒子,到底有沒有將她這個額娘放在心裡,也不知向他阿瑪求一求,請封個皇貴妃也好啊。
什麼都沒有。
眼看著兒子登基,她興奮,她激動,多年的籌謀終於實現了!她馬上就要成為大清最尊貴的女人了!可是同時,她的內心也有著深切地不甘,這種不甘在長年的壓抑下達到了頂點,無處發洩,不敢發洩,從而轉成了怨恨與不安。
以後她的皇帝兒子真的會孝順她這個母后,將她的話、她的態度放在心上嗎?!他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腿腳不便的額娘給他丟臉了?
然而,不管熹貴妃內心怎麼壓抑憋屈,面對奴才們的恭賀恭敬,面對眾嬪妃的阿諛奉承,她也只能端著架子表現出一副歡喜無限的模樣,接受著一批又一批的命婦進宮問安,呈年禮,提著精神打理著宮中事務。
她要是在這當會兒精神不濟身體有恙就真真是打兒子的臉了!
女人就是這麼無奈,一生的榮辱全在男人身上,丈夫、兒子,像孝莊文皇后那樣歷經三朝親手教養出一個聖祖爺的又有幾個?!
歷來改朝換代都不缺少糾結的人,後宮的女人糾結著身份的轉變,糾結著新皇登基後她們的歸置,熹貴妃想著將正經媳婦敲打一番,讓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后也不能不將自己放在眼裡,要處處尊著敬著,有什麼事記得請示自己……而皇帝的心腹大臣糾結著新帝即位自己的位置會不會被取代,就連內務府的總管以及底下的管領都在這一年的臘月裡熱情奮發地表現自己,生怕自己被可能到來的三把火給燒到。
「這年底事兒多,人心不定,沒事你們幾個就在自己屋子裡待著,悶了就在園子裡走走,省得出了事,我跟王爺不好處置。」
金籬看著高踞地屏座上的福晉那淡然清冷的目光,心中悸然道,什麼不好處置,分明是說出了事不會留情面!不過這種非常時刻也確實出不得一絲差錯,自己跟家裡的聯繫還是停一停……
想到父親剛又復了河道總督的職位,手中握著河標兵權,高露微到底有些不甘心,蛾眉一挑道:「福晉說的是,不過我看妮莽衣妹妹就有些為難了,誰不知道如今貴妃娘娘一刻離不得她呢。」
雲珠微微一笑:「烏喇那拉側福晉得額娘歡心是她的福份。」
烏喇那拉.妮莽衣忙道:「妾身不敢當。」
「這有什麼不敢當的,我們小輩的對長輩的孝心無非也就是希望她們吃好穿好心情舒暢,額娘喜歡你在跟前侍奉,這也是我跟王爺的孝心,又哪裡會攔著。」
烏喇那拉.妮莽衣面上淡然無波,心中卻深恨不已,她也是滿洲著姓大族出身的貴女,憑什麼讓她這麼作踐?!
富察.芙靈阿差點笑出聲來,好嘛,烏喇那拉氏倒變成福晉跟王爺討貴妃娘娘的孝心物兒了,似笑非笑的眼眸睨向一副恭謹呆坐模樣的烏喇那拉.妮莽衣,悠悠然地端起几上的青花纏枝蓮茶盞淺啜了一口。她有兒有女,又有服侍王爺多年的情份在,對福晉也向來恭順尊敬,不差烏喇那拉氏和高氏這兩位無子的側福晉半分,該爭的還是要爭一爭的,只是這方式與分寸嘛,反正不會跟烏喇那拉氏一樣只能趕著承乾宮也不會像高氏般一味靠著娘家,能做她們將來大半主兒的還是眼前這位嫡福晉,將來的皇后啊。
這段時間自覺在熹貴妃面前被搶了風頭的蘇寶柔和珂里葉特.果新聞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福晉的口齒果然不是一般人能領教的。
雲珠看了看底下的人,「也不是不讓你們出去,只是最好有個說法,明白了嗎?」
「是。」眾人恭身應了。
雲珠又對富察.芙靈阿和蘇寶柔道:「幾位阿哥如今也不用到上房念,只是功課也不能放下,你們看著點,指不定王爺什麼時候檢查。格格們也是,寒冬臘月的,吃穿要上心些,別著了涼,壞了肚子,女紅和本也不要丟開……」
「是。」
敲打了後宅這些女人,又安排好了孩子的生活,乾西二所又是一片井井有條的從容生活後雲珠這才將精力放在修煉上。
自弘歷祭天後她的修煉速度比起以前那真是一個騎自行車一個搭寶馬了,況且,空間又足足給擴大了一倍,幸好只是外圍的竹林、種植地、果園、樹林等範圍往外延伸,否則她還得撥時間重新整理空間。
穿成大清皇后對她來講是一個天大的機緣,這個世界或許靈氣淡薄不利修行,可她卻能借助皇家龍脈順順利利地修煉下去,再有玉蘭樹這個鎮壓轉借氣運的先天靈根,換個現代網絡文裡的流行語,那就是金手指加作弊器全開啊,因為這種種機緣合在一起,她才能在初初築靈的時候將周天星斗中代表天地四靈之一的鳳意淬進自己的神魂,而不是普普通通地汲取日月星華凝實魂魄,以後就算沒了孝賢皇后這個肉身這個身份,光憑神魂自己也能隨時吸取、轉化星斗精華補濟自身靈元施展法術……
基礎的好壞決定上層建築,雖然不能預見將來自己的修煉成果,但在這個過程自己修為的層次高一些總是好的。
至於弘歷,皇帝封印後他雖然也放年假,可這兩年的「福」字都是他在代勞沒道理今年罷工,再加上很多比如祭灶神、祭祖、接神、踩歲……之類的事雍正也都讓他接了手,所以閒暇時間也不多。
有空,也被三胞胎和永珍跟前跟後地一副孺慕賣萌的模樣給抓著培養感情了。
比起高氏幾個見縫插針地找機會親近弘歷,雲珠的雲淡風輕很和緩人心,弘歷只覺得待在她身邊心情就會不知不覺地安定平和下來——他也是會緊張、興奮的,就要登上帝位了,一生最大的目標就要達成了怎麼能不激動呢。
雲珠若知道他的想法,心中只會暗笑。之所以能這麼淡定那是出於對龍氣的觀察與把握,她對雍正禪位弘歷登基這事早就有了預料,自然早早做了各種鋪墊和準備,生活和態度自然跟以往沒什麼兩樣了。
雍正將粘桿處送來的關於後宮大大小小嬪妃貴人的報告扔到案桌上,無聲地歎了口氣,心中奇異地閃過一絲悵然若失的感覺,自己終歸是命中福祿不高。
年青時的他遇到方外至交性音和尚,當時和尚曾對他說,他身有真龍之相,只是一生福祿不厚……當時他不以為然,只想著自己俯仰不愧天地,對父母對兄弟對妻兒對下屬,難道真因為性子嚴便無一真心回報?!可結果還真讓性音說對了,這父子相疑相防、母子不親算計、妻妾明爭暗鬥、子嗣連接折於後宅陰私……他累了,也看透了。
登上帝位後因王權不好與方外教派牽連太深,自己也漸漸減少了與性音的往來,也許以後可以再找他下下棋交流一下佛學,嘲笑他一番,他算的也不全對,自己子嗣雖然不如皇考那麼豐茂卻也不至於太過稀少,與子女間的感情也不算淡漠,在親情方面也不算一無所有吧。
弘歷將寫好的「福」字拿進東暖閣,見雍正怔怔地立在案桌旁,上前行禮道:「兒臣叩見皇阿瑪,皇阿瑪聖安。」
「起喀。」雍正回過神來,微擺了下手,「拿去看看。」
「是。」弘歷無可無不可地拿起報告翻看,臉上的溫度隨著手上的翻動直線下降,「這些女人……哼!天底下難道就沒幾個好的嗎?!」怎麼皇宮裡儘是這些貨色!?幸好,他的雲珠是個好的。
「紫禁城是大清王權集中之地,這後宮的女人無不關係著前朝,你還期望她們都是白蓮花不成。」雍正淡淡的話裡帶著通透的寒涼。
也不是說這世上就沒有不愛權勢利益的女人,仔細找找,不諳世事的小白兔、純善的白蓮花、清高自許的清菊寒梅……也不是沒有,只是這樣的女人既要出自簪纓世家又須懂得世事權謀的就難得了,即便自小培養了得宜的舉止氣度,面對至高無上的地位榮耀時也難免心生搖動,想著為家族為孩子為自己謀劃更多的利益。
這一生,他也只碰到一個富察.雲珠。說她不愛權吧,乾西二所的事務就沒落到兩個側福晉和幾個格格的手頭上過,說她把著權利不放吧,不止是乾西二所的事務還有宮中的,她是能拋給別人就絕不會自己擔著……
如果他沒再看走眼,大清有這樣一個皇后是福。
「兒臣可沒這麼想。只是,難道她們就不能再多一點自知之明嗎。」弘歷如今跟雍正培養了深厚的父子之情,兩人私下相處也不再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狀態了,除了政事,偶爾家事私事也會拿出來討論幾句,抱怨一下。
雍正難得地發笑,「你要求也太高了。」
弘歷臉上一熱,轉開話題:「皇阿瑪,兒子看著高斌似乎有些心大了。」他還沒登上帝位呢,高氏金氏已經頻頻聯絡家裡了,還有烏喇那拉氏,就沒個消停,想取得額娘的支持?哼。
習慣了陰謀論的某人將最近熹貴妃針對雲珠的各種行為看成有人在背後挑撥,這人嘛,烏喇那拉.妮莽衣最可疑。
「高斌還算知情識趣,不過他教出來的兒女……」雍正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冷銳,「能用你就用著,不行就快刀解決掉,大清不缺一個高斌,他也不會為著一兩個不成氣的兒女拖累了整個高家。」
弘歷點了下頭,翻看著手頭的資料,「兒臣看著這內務府出身的似乎都太活絡了些,比起選秀進宮的八旗貴女,私相授受這個罪名對她們來講就是虛設,若不是之前整頓過內務府,這些子手段還真難以查出來。」
高家在織造貢品上下月根草的毒這事他還記著呢,人證物證也都在掌握之中,要不是看著高斌是皇父身邊的老人,手頭上還有些用處,他早開了刀。
「這事要留給你處理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奴才也一樣,能飛上枝頭做主子哪個不願意?為著家族,為著兒女,冒一下險有什麼不可以的。這個先例還是他的好額娘開的呢,雍正嘲諷地想著,可她們卻漏算了一樣,就算是從她們的肚皮裡出來,他們身上也流著愛新覺羅家的血,這大清的江山姓愛新覺羅!
原本他還沒有警覺,只是登基後粘桿處在後宮大力發展,挖掘出了昔年皇額娘與額娘間的一些齟齬,瞭解到額娘當年在後宮穩德妃之位的憑借,後來又有了謙貴人的受孕、高氏借娘家勢力給弘歷後奼女人下月根草毒的事才讓他深惕這些內務府世家出身的女子的力量,太過讓人防不勝防,皇家子孫關注的畢竟是朝堂上的大事,哪裡有時間盯緊後宮,要是沒定個規矩轄制住這種風氣,不出百年,愛新覺羅家的男兒都要看這些奴才臉色了。
好在弘歷也心中有數。
「是啊,高氏可對兒臣有『救命之恩』呢。」側福晉,冊封太低會遭人詬病,刻薄寡恩、狡兔死走狗烹可都不是什麼美名。忽地,他腦中靈光一閃,「皇阿瑪,你覺得給高氏抬旗怎麼樣?」
反正金氏高氏的族人都遷出上三旗了,留在內務府的不過血緣關係很遠的幾個,一併清出去算了。
「可以。」雍正睇了他一眼,就怕以後留在史上會成為你寵愛高氏的證據啊。
弘歷見皇父不反對,開始想著怎麼處理才能一併解決這個問題……





204、母儀天下(下)[已修]

事情一多,時間就過得飛快。
天未亮,大典便要開始,本來一早起來便開始接神、踩歲,下午又忙著保和殿行賜外藩蒙古王公來朝的筵宴大禮,晚上又有宗室家宴,完了別人還能偷個懶,弘歷卻得陪著雍正守歲……這麼一來,也沒多少時間歇著了,再說,還要洗漱更衣呢,總不能一副精神疲憊的模樣即位吧?!
吃了一碗雲珠親自給他做的鮮香湯餃,又灌了一碗儼茶,弘歷摸了摸熱乎乎的肚子,舒了長長一口氣,「還好有你在,不然真撐不過來!」整個人真精神了。
雲珠抿嘴笑道:「爺正是龍精虎猛的年紀,就算幾天幾夜不睡,這精神勁一般人也是比不了的。」
她這語氣他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呢!弘歷無奈地睇了她一眼,「什麼一般人比不了……就算撐得下來幾天幾夜不睡,也很痛苦好不好。」也就高氏金氏幾個這麼拍捧,不當他人看,這些天要不是有她一天三頓地照顧著,他能肯定自己和皇父的身體精神狀態絕沒有這般輕鬆。
皇帝就是一門面工程,任何時候都得精神奕奕地,不然前朝後宮到處都會有人想「慰問」,迂腐耿直點的就差問你是不是「苦短」開始往昏聵路上走了。
看著他換上明黃龍袍,雲珠親自接過三頂東珠朝冠替他戴上,後退一步,打量著面前的人。這幾年,他的身體又高了一些,有一米八五吧,完全褪去了青少年的飛揚稚嫩,整個人顯得內斂陽剛了許多,迫人的威儀掩去了原來的幾分溫潤儒雅……狹長的眼眸精芒內蘊,黝黑深沉,若非他一身矜貴雍容的氣度,真會讓人懷疑這是一位戰場來的將軍。
天底下最尊貴的身份,無上的權勢,還有這白皙的肌膚、修長的手掌、清俊的眉眼……也難怪高氏烏喇那拉氏她們死不了心。
弘歷不知她嘲諷的心思,展臂將她攬進懷裡,溫熱的唇印上她微涼的額:「我走了。」吳書來等一大堆太監以及護衛在門外無聲地跟在後面。
元旦朝賀、皇帝禪位、新皇登基,這種大典不是宮妃內命婦們可以參加的,外院有常總管,內宅有郭、葉、尚、圖等幾位嬤嬤管著,就是底下奴才怎麼激動該做的事還是不敢有絲毫馬虎,否則等著他們的不是獎賞而是責罰了!雲珠也早吩咐過這幾日不用請安,交待了素問靈樞幾句便回了房,這種氣運相關的國家大典是修煉的好時機不可放過。
對於修煉者來說,汲取日月星華跟汲取到月華實、星陣神意完全是不同的概念,用俗世點的比喻來區分兩者,可為鐵礦跟神兵利器,前者不過一資源,後者卻已具備了一定的功能或者說神通。
所以即便雲珠對修煉不怎麼上心,也不想錯過這引動星宿化神的機會,難得當一次皇后,不通過皇帝索取多一點報酬都對不起她自己。再說,她好,大清就好,在不觸犯她利益的前提下,她很樂意回報的。
……
在乾清宮完成了一系列的儀式之後,弘歷又去了天壇太廟,昭告天地祖宗,登基大典這才算禮成。
當弘歷在「吾皇萬歲萬萬歲」聲中再次升座太和殿,雲珠只覺得渾厚無匹的龍脈靈氣從四面八方急聚自己頭頂,空間內的玉蘭樹七彩光芒大盛,一吞一吐之間,神識噌噌噌地往上漲,靈魂彷彿要化為鳳凰破體而出——
不必進空間查看雲珠也心中有數,自己頂上的鳳氣已然成形,只等著受封便會正式轉為真鳳——在此之前,烏喇那拉.妮莽衣和今年剛滿十三歲就要入宮參加小選的魏柔光多少都帶著絲紫色鳳氣。
不過雲珠並不在意,通過玉蘭樹近十年對愛新覺羅家龍脈靈氣的轉化,不但大清龍脈更加凝厚綿長,她自己的修為也大增,鳳命已是板上釘釘不會再如歷史上般半途夭折。
烏喇那拉.妮莽衣和魏柔光那點子鳳氣根本不足以構成威脅,而且,她們若離了雲珠身邊也就罷了,日日夜夜在她的氣壓之下,不但氣運全被壓制住,頂上那點子鳳氣還會不知不覺地流匯到雲珠身上。
有了上次祭天的經歷這次登基的「真龍引鳳」雲珠顯然有經驗得多,借助空間玉蘭樹她不停地汲取著四神星宿中代表南方的朱雀鳳凰星華,將之凝淬進自己的神魂……忽地神魂一陣顫慄波動,恍惚中她好似聽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鳴聲……深怕發生什麼不對勁,她趕緊進空間查看,愕然發現自己的神魂中心生出一隻類似鳳凰的東西存在,從它的喙裡噴出點點光芒彷彿星華……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跟修真者一樣結出元嬰了?
神魂也能修出元嬰?她囧了。
趕緊在玉蘭樹留下的生命印記裡查查相關資料……放心了,只不過是神魂從此打上了陵光神君的烙印,除了以後投胎轉世帶著三分之一的鳳命沒什麼其他影響。
——雲珠不知道,她以後轉世不與皇家沾邊也就算了,一旦踏進皇家大門,即便她不出手干預也會不知不覺地影響周邊人的氣運。
雍正的禪位、弘歷的登基大典雲珠同樣不敢放出神識去看,光憑著肉眼,她也能看到整個皇宮、不,應該說是京城上方是煌煌一片紫色龍氣,凝實渾厚,直衝天際。
而在百官和宮人眼中,紛飛了幾天的大雪在大年三十便奇異地停了下來,翌日一早,天公作美,一輪彤輝熠熠的艷陽躍出地面時灰蒙了幾日的天空雲破天開般,光芒傾洩,五彩的簷頂、琉璃瓦、朱牆,層層皚皚,在陽光的照射下分外耀眼,高大的古樹、花叢,雖沒了春夏的絢麗,卻霜裹雪覆如瓊枝玉樹,晶瑩聖潔。
這是上天庇佑,真龍之象。
人人心中不由多了幾分喜意,祈盼江山社稷真的昌隆鼎盛。
雍正十六年已過,新年開元,萬象更新,新帝下旨改年號為乾隆,是為乾隆元年。
直下來數日仍是新春佳節,開筆、祭堂子、享奉先殿……這些典禮祭祀還須進行,不過這一年也注定了各項祭典疊加,比如在封後大典之前皇帝該遣官告祭天、地、太廟、祖宗的儀式在皇帝身穿九龍皇帝朝服登基時一併告祭了,明著雖是去繁就簡,實際也是在向天下人宣告了太上皇、新皇對皇后的重視,實為元後尊榮,帝后一體。
既已告祭天地太廟祖宗,雲珠雖未受冊封卻可在接下來的外藩使節、蒙古王公、百官以及內命婦的廷賀叩拜中以皇后的身份出現,惹得後宮一干女人又羨又妒。
在欽天監呈上的幾個吉日裡弘歷特意挑了正月十五這一天舉行雲珠的封後大典。
正月十五,是一年中第一個月圓之夜,也是一元復始,大地回春的夜晚,在這一天舉行封後大典弘歷認為與自己元旦登基的日子正好相對,且又是兩人初見的紀念日期,實在再好不過。
內務府、禮部、鴻臚寺以及小年開始就沒停過工的太常寺……都不由地舒了口氣,他們對於這個決定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還好,沒跟聖母皇太后的冊封大典擠在一塊。
實在是忙得一人恨不得當三人、四人、十人用。
乾隆元年正月初三,弘歷下了第一道恩旨,聖祖爺的嬪妃若無兒子接出宮奉養者可由家族請旨接出宮怡養天年,無家族接出宮或不願出宮者也可遷入壽安宮怡養天年。
正月初五,新皇遵上皇旨意,承乾宮熹貴妃鈕祜祿氏受封聖母皇太后,遷住慈寧宮。
裕妃耿氏封太妃由和郡王接回王府奉養;寧妃武氏為太妃,遷住壽康宮;原與齊妃李氏一起住在鍾粹宮的安嬪為太嬪、張貴人晉太貴人、原住在景陽宮的郭貴人為太貴人,皆遷住壽康宮;容嬪馬佳氏為容太嬪,顧嬪伊爾根覺羅氏為顧太嬪,謙貴人為太貴人,皆遷住慈寧宮,其餘已逝的后妃們追封的追封上謚號的上謚號。
春常在碧魯氏、那貴人那木都魯氏意外地被上皇點名伴駕住進寧壽宮。
汗,雍正的嬪妃真的是……對一個皇帝來說,太少了。雲珠深表羨慕,希望弘歷的後宮不要像歷史上那麼多,這樣她這皇后也好當點。
初八,弘歷下旨恩封兄弟,上皇第五子和郡王弘晝晉封和親王,第六子溫貝勒福惠晉封溫郡王,第七子弘瞻、第八子弘晢、第九子弘暊均還年幼暫不冊封,至於夭折的幾位兄弟也一一追封。
光陰似箭,轉眼到了登基後弘歷心中最期盼的時刻——上元節到了,封後大典即將開始。
這一天,偌大的紫禁城、天下萬民都在共賀,新春未過,節慶又至,又是新後母儀天下的正日,處處洋溢著喜氣和尊貴,內侍宮娥們都換上了嶄新節氣衣裳和宮花,搶了初春的第一抹亮色。
天未亮,素問和靈樞幾人就忙活開了,雲珠從香湯裡出來,渾身肌膚晶瑩剔透,柔嫩細膩,幽香如蘭。含霖含露她們幾個端著托盤上前,司綺上前將盤上盛放著的皇后朝服朝冠等物什拿起,仔細替雲珠穿戴上……
所謂的尊榮果然是要付出代價的,雲珠看著擺在面前的一人多高的黃花梨底座雕仙芝花卉的大穿衣鏡,頂三層,上綴朱緯,飾珍珠、金鳳、寶石、珊瑚等飾物的熏貂冬朝冠,綴著青金石、綠松石、珍珠、珊瑚等垂褂物的金約,明黃色的冬朝袍,石青色片金加貂緣的披領和袖,肩上下襲朝袍處繡有金龍、行龍、正龍及八寶平水等圖案繡紋,領後垂明黃絛飾東珠……還有以縷金鑄之,飾以著東珠、紅珊瑚、綠松石等寶石的領約和三盤朝珠。
這些物什一上身,整個人重了至少十斤。
扶著雲珠坐好,素問親自將金龍銜珠東珠各二的三對耳墜戴好,問:「主子,上什麼妝?」
雲珠淺笑,伸手接過眉筆:「我自己來。」
輕眉淡掃,打開脂粉盒,挑起自製的潤膚霜輕輕在臉上均開,肌膚的顏色本就鮮嫩晶瑩,再上脂粉反而有污了顏色的感覺,想想,只在眼尾、頰邊淡施了點彩妝,原就細長的眉眼再稍稍加工一下——
「主子真美!」靈樞忍不住讚道,「這鳳袍鳳冠一上身就顯得主子愈發地雍容華貴,淡施脂粉更能襯出主子的靈秀之氣!」
「是麼。」雲珠瞟了她一眼。
本來細長溫柔的眉眼,這麼稍稍一上妝,竟分外清媚生動,靈樞被她這麼眼波一轉,心頭不由跟著一跳,真是太勾人了!
司綺跪在地上幫雲珠穿上三寸高鑲著大顆東珠繡牡丹的花盆底,「主子站起來試試。」
素問靈樞忙一左一右扶了雲珠起來,雲珠試著走了幾步,歎道:「這皇后真不好當啊!」一想到節慶日都得穿上這身工作服雲珠就忍不住郁卒。
素問和靈樞是從雲珠手上習得《無相功》的,對主子的本事心中也估摸了一些,聞言忍著笑意,道:「時間差不多了,御輦就在外面,您該去太和殿受封了。」
「走吧。」
一出屋子,三胞胎還有永珍眼睛不由得一亮,「額娘好漂亮!」
「這麼早過來,」雲珠柔聲問:「可用過早膳了?」
「用了。」幾人乖乖地答了,「額娘,我們扶您上鳳輿。」
「好。」說是扶,其實是雲珠牽著他們的手。
擺在乾西二所外的鳳輿此時擺開的是皇后的全副儀駕,五色龍鳳旗,雉尾扇八等簇擁著鳳輦,在鑾儀衛和禮部官員的引導下,向太和殿平緩沉穩地移動,透過珠簾,雲珠能看到沿途掛著彩綢綵燈,擺著玉石盆景,身著嶄新衣物的宮女太監跪伏在地,莊重中透著活潑與喜慶。
保和殿大學士鄂爾泰為正使,戶部尚海望為副使,自內閣捧出金冊、金寶,宣讀:「朕聞乾坤定位。爰成覆載之能。日月得天。聿衍升恆之象。惟內治乃人倫之本。而徽音實王化所基。茂典式循。彝章斯舉。咨爾嫡妃富察氏、鍾祥勳族。秉教名宗。當親迎之初年。禮成渭涘。膺嫡妃之正選。譽藹河洲。溫恭嫻圖史之規。敬順協珩璜之度。承歡致孝。問安交儆於雞鳴。逮下流恩。毓慶茂昭於麟趾。允賴宜家之助。當隆正位之儀。茲奉上皇旨意、太后慈命。以金冊金寶。立爾為皇后。爾其祗承懿訓。表正壺儀。奉長樂之春暉。勖夏凊冬溫之節。布坤寧之雅化。贊宵衣旰食之勤。恭儉以率六宮。仁惠以膺多福。螽斯樛木。和風溥被於閨闈。繭館鞠衣。德教覃敷於海宇。永綏天祿。懋迓鴻禧。欽哉。」
將金冊、金寶陳設於亭內。
這時禮部官十人為前導,禮部尚捧節、鑾儀衛抬亭,出太和門,至太和殿階下。內閣、禮部官再捧出金冊、金寶,由中階進入殿門,將節陳設於中案、冊設於左案、寶設於右案。
一切準備停當,弘歷身穿皇帝朝服,在禮部官員的引導和侍衛扈從下,乘坐御替來到了太和殿降輿,中和韶樂奏隆和之章,宗室親貴、滿朝文武跪伏於地,恭迎聖駕。弘歷來到案前,閱讀金冊金寶,眼中一片柔和,這是他親自擬定的冊文。
從今天起,她就是他的皇后。
轉身登上皇帝寶座,「開始吧。」
鑾儀衛贊鞭,奏起慶平之章,此時鳳輦分毫不差地將輿降在太和殿台階之下,雲珠扶著素問的手走了下來,三胞胎和永珍幾個隨在她身後,在樂聲中緩緩步入太和殿。
煦陽清暉灑下大地,照射在簷頂的金龍和璽彩畫的仙人走獸上,生出瑩瑩彩光,整個氣勢恢宏的宮殿如浴仙光一般。
可納萬人的廣場上依序跪伏這宗親勳貴、文武百官、誥命夫人以及侍候的工人,他們有的親身經歷過雍正七年的那場駭人的地動,有的雍正十三年在福海觀看龍舟賽時親歷過刺殺事件……有的聽自己的母親、妻女提起,都對這位即將成為皇后的四福晉讚譽有加。
他們當中不少人在筵宴中見過四福晉,但這不一樣,這是封後大典,這樣的時刻這樣的風采有生之年再難得見……懷著這樣的心思,很多人悄悄抬起頭,看著緩緩走過,不上三層漢白玉階的雲珠——
晨光中,炫陽飛舞,帶著飛閃的瑩彩,灑落在他錦繡繁複的明黃鳳袍上,朝冠上金澄澄的分外亮眼,在那一片珠光寶氣、龍鳳錦繡中,最令人驚訝的便是那通身的雍容華貴也掩蓋不住的鍾靈毓秀,簡直就是世外仙姝落凡塵,說不盡的靈秀清媚雅致高華,再看跟在她身後的二男二女,同樣清俊可愛彷如金童玉女。
這真的是四個孩子的母親嗎?
早聽說她擅養生,對美食果品花茶等極有研究,卻不想生養了四個孩子,人生過了一半(古代人短命,五十知天命,雲珠今年虛歲二十八)的她看上去卻如瑤台之月,初春花蕾,秀雅如十七八歲的少女,風姿高逸處卻又帶著亙古的淡漠於清遠,讓人覺得迷惑。
太和殿內奏著樂曲,這裡面待著的無不是宗室親王與帝王心腹大臣,他們對於雲珠獨得兩代帝王的看重更加深知其中干係,除了四福晉出身名門望族性情寬和溫雅,處事明正圓融,還與她的命格貴重,福緣深厚有關。
這是一位千百年難遇的上天眷顧之人!災難在她面前似乎總會繞道,為難她的往往到最後總會砸了自己的腳!雍正十二年重陽節御花園某侍衛攀誣她被晴天雷劈之事很多宗親都還記憶猶新。
由於逆光的關係,她身上的鳳袍錦繡在日光此處細微的彩光,鳳冠以及身上佩戴的珠寶更發出華麗的光芒,這使得她彷如從虛無處迤邐而至的神仙妃子,華麗出塵,飄逸雍容,似水的容顏純淨清媚,即便一身尊貴奢華也難掩其仙姿玉質……坐在寶座上屏息以待的弘歷只覺得心頭如遭巨撞,待她慢慢靠近,確定其真實,這才發現因屏息太久以至胸口微微地發疼。
兩人從相遇、大婚以來的種種畫面如影掠過,他唇角微微彎起,心頭說不出的得意與滿足,這個女人是他的!不只是身心與名分,乃至千百年後的青史,她的名字永遠與他放在一起!
彷彿感受到了他的欣悅,她唇邊露出淺淺的笑意,臉上沉靜與淡然之色微褪,春水般細長的眼如蝴蝶般飛到了他身上、臉上、眼裡……
她心中不由地升起一種名為莫逆於心的愉悅,彷彿一霎那間的眼神交匯,久遠流長,貫徹靈魂。
她在香案前停住,緩緩跪於蒲團之上,身後的三胞胎和永彌已經自覺走到永璜永璋他們那裡。禮部尚書將詔書展開:「朕惟位昭天地。乾行與坤順同功。治洽家邦。壺政與朝章並肅。詩紀睢麟之盛。禮隆褕翟之榮。所以秩彝倫而承禋祀也。燦乎鉅典。炳有成規。朕纘紹丕圖。統綏群服。御極之初。恭奉上皇聖旨、皇太后懿旨。以嫡妃富察氏、秀毓華門。禮嫻內則。柔慎秉於粹性。溫恭著乎令儀。殫誠敬以事庭闈。孝同孺慕。抒恪勤而持禁掖。德懋純修。和平敷芣□之仁。浣濯比葛覃之儉。淑儀鹹備。景福維新。允宜冊立為皇后……鹹使聞知。」
「謝皇上恩典。」雲珠行禮謝恩。太和殿內外眾人高呼萬歲,並在禮官的唱導下叩拜:「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弘歷親下丹陛,扶著她一起上了寶座,並肩坐下。一股玄妙的感覺直達百匯,神魂與頂上鳳氣相接,「啪」地一聲微響,雲珠頂上的真鳳已然生成,鳳羽如火,而隨著真鳳在她頭頂翱翔,她與弘歷身後的九龍漆金寶座光華一綻,兩旁的貼金雲龍巨柱也倏然一亮,上面盤著的金龍彷彿就要脫柱而飛,而太和殿外,跪拜的眾人有的也發現了殿上簷角頂端的仙人神獸皆發出了瑩寶金光。
這些人或許看不見彼此頭頂上的氣運,看不到帝后頂上龍鳳合鳴的祥瑞景象,但他們也發現了這一奇異之處,心中愕然驚異之餘,不免又想起了關於雲珠的一些謠傳,想著莫非真的是仙人轉世真鳳來投,不然大清出了多少任皇后怎地都沒這般奇景出現?!
眾人復行禮參拜,「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
樂聲中,禮官以漢文滿文唱和著恭祝篇章,雲珠端儀正坐,含笑瞰著地下勳貴百官叩拜,心想,這高高在上的滋味果然令人飄飄然,若非她的心性已極堅韌定靜,恐也會生出驕矜自得之感。
叩拜之後,鑾儀衛手捧著金冊金寶,出了太和殿向乾西二所走去,哪裡自有內侍女官跪接,片刻之後,鑾儀衛返回,禮部尚書這才鬆了口氣,開口高喊:「禮成!」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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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六宮(上)

「拜見皇后娘娘,娘娘萬福。」瓜爾佳氏領著幾個兒媳朝雲珠恭敬行禮。
雲珠趕忙上前扶住,眼眶發紅:「額娘,你再這樣女兒可寧願不見您也不要受這罪。」
瓜爾佳氏也是眼睛濕潤,只臉上卻洋溢著一片喜慶,「如今你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這尊卑禮儀更不可輕忽。」
舒穆祿氏和馬佳氏幾個抿嘴淺笑,她們深解瓜爾佳氏的為人,自然知道她不是在教女兒一朝得勢作威作福,這話可以說是講給在場的人聽的,提醒雲珠拿捏好對皇帝的態度,警告媳婦以後謹慎處事。
「嫂嫂們坐吧。」雲珠微微一笑,親自扶著瓜爾佳氏往臨窗南炕上一坐,「您和嫂嫂可是我的親人,在外為著皇家體統便也罷了,私底下若還處處講規矩,我活著還有什麼趣味!」
「這話也能亂說的!」瓜爾佳氏作惱地輕拍了下她的手,「都在宮裡待這麼多年了說話還沒個講究……」再一想女兒剛才的話又有些繃不住笑了,這樣鮮活有主意的女兒才好,整日端著架子規矩的皇后可得不了帝王的歡心。
看著瓜爾佳氏口上雖如此說教,末了卻又歎了口氣,想是自己也不認同這樣的說法,雲珠「噗哧」一笑,「好了額娘,你呀別擔心我跟皇上會因為彼此身份地位的改變就遠了去,也許會有一些改變吧,我心中有數呢,主要是家裡,以後就是正經外戚了,盯的人多了,挑剔妒忌的想必也不少,只怕日子不會像以前那麼輕鬆了。」言語中有著淡淡的憂慮,還與瓜爾佳氏牽握在一起的手不動聲色地微動了下,放開。
瓜爾佳氏心頭一動,女兒秀逸的笑靨,點漆似的瞳眸,沒有一絲異樣,可到底是母女連心,她乍作無意地抬起撫了撫鬢邊的事事如意簪,又含笑接過素問親自端來的茶碗,舉止優雅自然。
馬佳氏眉眼機靈,立時笑著應道:「瞧主子娘娘說的,凡事有利有弊,咱們既得了這份榮耀自得付出一些相應的東西,只要家族昌盛,子孫出息,什麼苦吃不得,這滿八旗著姓大族哪支不是祖宗拋頭盧灑熱血打下來的,只要不忘本、肯自強又忠君愛國,便沒什麼可慮的。」
「弟妹說的正是,咱們富察一族向來是君王的槍盾,以後自然也如此。」舒穆祿氏為人雖然溫和些,卻是個明白人,且嫁進富察家多年多少受了家風影響,說話行事乾脆爽利。「皇上聖明燭照,也不會輕易被蒙蔽。」
「嫂嫂說的是。」雲珠笑了笑,都是聰明人啊。
「咱們守好自己的本份也就是了,家裡有你阿瑪哥哥們操心,你只要開開心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瓜爾佳氏和李榮保向來寵愛這唯一嫡出的女兒,這話說的由衷,又取笑道:「還以為你是個有主意的,怎麼也愁起這虛設事體?以後可要注意了,後宮事務繁重,若再思慮過多,對身體可不好。」
「權利名聲向來迷人心,這些日子連底下的奴才都有些不安份,我不過白說兩句,阿瑪和哥哥們的為人品性我最是清楚,何況還有家風祖訓在呢。不說這個了,額娘嫂嫂嘗嘗這新試出來的冰糕,冷天吃別有一番風味。」
一直默不作聲的覺爾察氏捏了一個上面雕有淺綠碧草模樣的玉白糕子放進嘴裡嚼了兩口,只覺得涼森森,又有著說不出的糯香清甜,讚道:「好吃,這是糯米粉和薄荷做的?」
「糯米粉還有蓮子、花生磨的粉,加薄荷汁、桃汁、西瓜汁……弟妹喜歡的話一會兒我將方子給你。」又對舒穆祿氏幾人道,「嫂嫂們待會兒回去時也帶一份,我這兒還留有不少蓮籽和果脯蜜餞。」
眾人紛紛道了謝,也不客氣,家裡大人小孩都喜歡吃呢。她們也知道雲珠每年將自己莊子上的產出大部份做了果脯蜜餞花茶之類,一部份自用一部份送人,偏她做出來的東西吃著格外好,分外受歡迎。
雲珠立時吩咐靈樞去庫房裡將早就備好的東西取來。
鈕祜祿氏笑著轉開話題:「兩位皇子公主呢?」
「一回來就讓我趕去歇息了,這回子不知醒了沒,素問你去瞧瞧。」
「讓他們歇著吧,這麼一趟大禮下來,我都覺著有些吃不消,何況他們小人兒的。」瓜爾佳氏止住了素問的動作,「改天再見也是一樣。」
「既如此,你去看看,他們要是醒了就喊過來,要是還在睡就算了。」雲珠朝素問吩咐著,端起茶碗,喝著香暖的花茶,須臾又問:「額娘,阿瑪的身體還好吧,我今天見了他,好像瘦了些。二哥的傷勢恢復得怎樣?」
「你阿瑪瘦雖瘦,精神好著呢,你二哥的傷勢也好了,聽說在古北口那兒還跟士兵一起操練……」
雲珠朝她們眨了下眼,放下手中茶碗。
瓜爾佳氏等心知肚明方才在外面聽話的人已經離開,皆笑了笑,喝著花茶不提。好一會兒,瓜爾佳氏才問:「皇上對其她人是怎麼個安排你可心中有數?」
「暫時不會給太高的位份,今年的選秀推到明年,留著烏喇那拉氏和高氏擋擋下面的新人吧,這後宮位子就那麼多,看誰手段好吧。」雲珠輕聲道。
馬佳氏等人聽了皆點頭不已:「這兩位膝下沒有子女,聖寵也不厚,位子怕是坐得不安穩,想保住位子自然不能讓新人太過冒頭得意……有她們在,主子娘娘也能少些煩擾。」
「皇上還是堅持你住長春宮?」
西六宮久無嬪妃居住,早在前年弘歷還是寶親王時就稟了雍正將西六宮修繕了一番,特別是長春宮,拆除了長春門,將太極殿後殿改為穿堂殿,使長春宮、啟祥宮兩宮院連通。
雲珠點頭道:「皇上的意思是我住長春宮主殿,體元殿讓和敬和徽住,啟祥宮讓永璉永珍住。我倒寧願住到儲秀宮或鍾粹宮,離御花園近些,也清靜。」
「儲秀宮景色雖好,軒閣館台也多,畢竟是秀女及初進宮貴人居住之所,鍾粹宮倒是不錯,只離乾清宮養心殿遠了些。」不止是遠,簡直是最遠了。這後宮的嬪妃受不受寵很大程度是看皇帝指給你的居處靠不靠近皇帝的起居之所,如果說受寵的不一定靠得近,但不受寵的肯定靠近不了。
皇帝這種生物除非是傀儡,否則是不會輕易委屈自己的。因而弘歷死活不讓她住到儲秀宮或鍾粹宮也就能理解了,不過得到了「每年夏天避暑承德行宮也好、圓明園也好、暢春園也好,隨她住」的承諾,雲珠表示聊勝於無——皇帝也並不總是一言九鼎的,特別是弘歷,在她面前反悔耍賴的次數不少。
「太極殿體元殿主殿向來是選秀最終的閱選之所,離慈寧宮也近,想必皇上也替主子娘娘考慮到了。」近啊,要知道頂著全套皇后工作服來回奔波是需要體力的,再說做了皇后不比做四福晉,每日慈寧宮的晨昏定醒是不可少的。
「住哪裡不是住,我早想開了。」雲珠笑,將她和弘歷的打算大略講給她們聽,「永壽宮留給幾位公主將來長大住,乾西五所、四所、三所留給永璜永璋永琪他們住,頭所改成了淑芳齋又建了戲台,不好住人,二所和鹹福宮可以留給幾位妹妹住,幾位小皇叔住到乾東五所,與太上皇靠得近些,至於東六宮就留給烏喇那拉氏她們去住。」
「太上皇的幾個皇子公主還小,你也要多看顧一點。」
「這是自然。」
幾人正說著話,明心在外面稟道:「主子,幾位側福晉格格前來恭賀請安。」
「讓她們先等著。」
瓜爾佳氏幾人一聽,皆站了起來,「時間也差不多了,臣妾幾個也該告退了。」雲珠無奈,只得讓靈樞將備好的禮給她們帶上,又親自將人送到了殿門口,被瓜爾佳氏阻止這才罷了。
……
弘歷回到前院書房,靜坐在案桌後面,心想自己登基不到半個月就有人想挑起帝后不和,想著讓自己猜忌富察家了……哼,這些人不知道當初皇父在給自己挑嫡福晉的時候之所以會選中雲珠一方面是她優異於其她秀女,另一方面卻著著實實是看中了富察家的家風的。
富察氏一族向來是帝王心腹肱骨,跟著太宗一起打天下,世祖、聖祖皆年幼登基,富察家也是全力支持,不像其他世家大族,走一步看三步,畏懼攝政王、輔政大臣的權威,這樣一個家風樸實、內斂、盡忠盡職的家族,又怎會像那些奴才秧子出身的家族那麼膚淺,一朝得志便猖狂。
要說弘歷還是很欣賞當年的敦肅皇貴妃年氏的,做為一個女人,她有才情,有姿容,與她相處,如咀鮮花,芬芳難忘,然而她有一點不好,那就是出身,整個年家除了不忘聖祖恩典的年遐齡,又有多少個沒有驕滿之情?!
而被雍正當做皇儲培養的他這些年又深入瞭解了大清幾代帝王的成長之路,聖祖親政初期受制於鰲拜不得不與輔政大臣斡旋拉攏他們對抗鰲拜的經歷又讓他深深明白,這些世家大族看重的是什麼。
相比他們,與傅恆一起從少年成長起來的他更加深刻地明瞭富察家的男兒骨子裡的那種屬於軍人獨有的驕傲,他們深信自己的路自己闖,沒有血汗的鍛煉換不來一身的鋼筋鐵骨……這樣的家族人才,就算給了高功厚祿又如何,至少他們是靠自己的能力拚搏得來的。
吳書來無聲地推門進來,「皇上。」
「查出來是誰指使的?」從養心殿回乾西二所途中聽到的說話,什麼皇后權傾六宮,又有皇上的寵愛,又有嫡子傍身,娘家又有勢力等等,就算他明知這是有人設計安排也難免心情受影響。只可惜那設下這局的人沒料到他一回到正院揮退了奴才想與雲珠靜處時又恰巧聽到了雲珠與家人的說話。
她看起來事不經心,其實比任何人都聰慧,外戚別人看著風光無限,有著種種好處,只她擔憂家族父兄以後步履艱難,無須她這個皇后她的兄弟也能靠著自身的才幹使家族昌盛不墜。
富察家的人也不是眼皮子淺的,家風好,心思自然正,別人又怎麼懂呢?!
「回皇上,」吳書來小心地垂下頭,恭聲道:「奴才讓暗衛查清了,話是……慈寧宮傳出來的,兩位側福晉還有金格格在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說了些這方面的話。」
「啪!」弘歷放在案桌上的手忍不住猛拍了一下,面色森然,「賤人!」竟敢挑撥他皇額娘與雲珠的關係!
他是絕不承認他對雲珠的感情會受這些流言影響的。
雲珠是真鳳之命,她五福俱全,旺家旺夫旺子的命格無可摘指,自從她嫁給自己,皇父的身子健康了,皇家與宗親關係和睦了,大清也日漸強盛,自己不但嫡子嫡女個個健康聰明,子嗣也少有夭折……自己更從不需為後宅分心。
想到早先封後大典上出現的異象,他更確定雲珠就是能承輔他真龍氣運的人,否則太和殿上的金龍怎麼會大放光芒?!
皇額娘也是老糊塗了,且不說雲珠是她的正經兒媳婦,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動搖她就是動搖江山社稷,就單富察一族,那也是他的肱骨之臣啊,她這樣的行為不僅是斷他臂助,傳揚出去還會教臣子對皇家離心離德!
就算她不喜雲珠,也該為自己這個兒子著想吧?!也難怪皇父對她親近不起來,這就一喂不熟的,自己和雲珠這麼多年白孝順她了!




206、六宮(下)

行了封後大典,自然不能再住乾西二所,有了弘歷的旨意雲珠借口遷宮,將不少有心前來示好、打探消息的拒之門外。
弘歷一登基,便連續頒了不少恩旨,撇開加封兄弟宗親不談,像隔了兩代的無所出的嬪妃可由家族接出宮奉養,不僅不會被指「不孝」,且對接聖祖嬪妃出宮奉養的家族來說是一種榮耀,既能宣揚家族仁孝之風又可提升家族未出閣女兒的名聲,再者,這對於老寂於宮中的聖祖嬪妃更是一種安慰,這簡直就是三贏的事,要知道聖祖爺的嬪妃真的是很多的,如今這恩旨一下,皇帝又允許她們帶自己的東西出宮,還另賜了金銀,能出宮的哪裡還會留下,最終「自願」留居宮中的不過寥寥兩三人,也都遷到了壽安宮怡養天年;又有放年老的宮人、滿二十五歲的宮女出宮回家,並賜予一定的財帛……使他「仁義之君」的名聲漸漸被宣傳開來,再加上皇后在宗親勳貴當中的印象極好,一時之間也沒人敢對皇帝如此恩寵皇后有二話。
剛坐上聖母皇太后位置的鈕祜祿氏自然不樂意看兒子媳婦一條心,這富察.雲珠家世、名份、權利、兒女……什麼都有了,再繼續得兒子專寵,自己這個皇太后豈不白當?以後說話哪裡還有份量?!
而且這盛大隆重的封後大典真真把她聖母皇太后的冊封典禮遮得一點光芒都不剩了!這讓剛搬進慈寧宮睥睨著太上皇新舊嬪妃的鈕祜祿氏跟寒冬臘月澆了盆冰水一般,無味透了。
含笑讓前來慈寧宮行禮的皇后回去——就算她想多訓示幾句也不成,人家禮部官員盯著呢,再者,禮成後還有皇帝的其他嬪御等著參拜皇后。
這「皇太后」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她能從顧太嬪容太嬪等充滿笑意的眼底讀到這樣實則帶著輕視的意味,胸中彌滿了怒火,卻不得不笑著回應眾人的恭賀奉承。太上皇還在,她就算有心打壓她們也不能做得太出格,偏偏這幾個都是膝下有兒有女的,只等著兒子長大就出宮去享清福,根本就不需要太過顧忌她這個聖母皇太后。
各種不滿,在烏喇那拉氏和金氏參拜了雲珠這位後宮之主後趕到慈寧宮侍奉請安下稍稍平復了一些,「今天是皇后的大好日子,你們不在跟前服侍跑到慈寧宮來做什麼。」她似笑非笑地放下手中的茶碗,心中略升起一絲得意。
除了皇后,弘歷後宮的這些嬪妃若想過得好些還是得依靠自己的,興許有個得聖寵的皇后在,她們更得巴結自己……
「皇后娘娘如明月當空,誰能比得,自有姐妹們小心作陪,皇上呵護。妾仰賴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恩澤,才能做得這明月旁邊的星星,也不知何時方能報得這深恩厚愛,只有時時侍奉太后跟前才算略盡孝心。」金籬是太后賜給皇上的,自認是慈寧宮的人,她不比高露微朝中有人,在金家大部份族人被清出內務府後更加地看透了自身的處境,連烏喇那拉氏都能折下.身段跑來侍奉太后了,她一個太后身邊出來的包衣又有什麼不能做的呢。
「金妹妹說的是,皇后娘娘天命所屬,尊貴不凡,得皇上愛重是應該的。」太后的笑顏還未綻開,烏喇那拉.妮莽衣已一臉欣羨地搶先道:「臣妾長這麼大還未見過咱們大清舉行這麼隆莊的典禮呢。」
「現在國庫豐裕,典禮辦得盛大些更能讓天下臣民感受到皇后娘娘母儀天下的尊貴!」
「咱們大清以孝治天下,這皇后再尊貴還能大過太后娘娘去……」
能在皇宮裡活下來的都是人精,雍正和弘歷打著讓皇太后與太妃太嬪們相互牽制的算盤,這慈寧宮住著的太嬪太妃們也打著皇太后與皇后不合的小算盤,這樣一來,自己也好見左右逢源,生活得自在些,要是太后與皇后同心,那精力還不得放到自己這些昔日情敵身上啊,人在屋簷下,她們自然不想過時刻被找碴的日子。
這當中,便有幾個受了烏喇那拉家的好處,時不時地替她說一兩句好話,更明著稱讚皇后實則膈應太后,讓她心生罅隙。
你一言我一語的,皇太后越聽越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了,道理是這樣,可這後宮大權、中宮箋表都是掌握在皇后手中,只要皇后地位穩當,哪裡還有皇太后什麼事?!
等人一散,積壓了一天的怒氣直衝腦海,叫了高嬤嬤安排人在皇帝路經的地方說幾句外戚勢大的話……
「主子,」秦嬤嬤想說什麼卻被她喝住,「好了,秦嬤嬤,你要說什麼我都知道,我也不是非要跟皇后過不過,不過是出出氣罷了。你也知道,太上皇不待見我,如果皇上再不將我這個皇額娘放在心上,處處只聽皇后的,我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就算是這樣,臨時設的局紕漏多啊,萬一被查出來怎麼辦?!秦嬤嬤擔憂道:「皇上不可能看不出來這是——」
太后冷笑,「就算知道是設局故意說給他聽的又怎麼樣,這難道不是實話?等他回過頭想查,還能查到慈寧宮頭上?!高嬤嬤的本事你也知道的,不用擔心。」
秦嬤嬤不再言語。
她們都不曾料到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弘歷便吩咐身邊的吳書來盯住說話的人,之後又有宮中暗衛順籐摸瓜,皇太后更因受傷之後脾氣陰晴不定常常為難雲珠而成為弘歷的重點盯梢對象,於是真相很快就出來了!
雲珠不知這其中曲折,只奇怪弘歷怎麼撇下太和殿的一干臣子跑回乾西二所,剛好母親瓜爾佳氏及幾位嫂嫂過來恭賀自己,便引著她們說一些富察家忠君愛國、安守本分之類的話,增加皇帝對富察家的信任,卻沒想到歪打正著,黑了皇太后一把。
當晚,弘歷便讓她盡快搬進長.春宮,「等二月二龍抬頭剛好讓宗親福晉和內命婦正式入宮參拜。」
在這之前,其他人的冊封禮就先擱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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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這長.春宮看著可真闊朗!」華麗、清雅、闊朗、花木扶疏,合四季之景,住在這裡一年到頭也不會厭煩。
靈樞清點內庫,素問侍墨司綺幾個歸置她房間的物品擺設,幾位管事嬤嬤也各司其職或盯著下邊奴才或與總管太監清點庫房……只叔貂與明心帶著幾個宮女陪著雲珠將長.春宮裡外逛了一遍。
「這是皇上特意留給主子住的宮殿,自然處處得主子的心意。」
長.春宮的殿閣佈局與其他宮殿大致沒什麼兩樣。
主殿面闊五間,殿前左右設銅龜、銅鶴各一對,黃色琉璃瓦歇山式頂,前出廊,明間開門,隔扇風門,次間梢間均為檻窗,步步錦支窗。明間設地屏寶座,上懸弘歷御筆親題的「敬修內則」匾,以後宮妃便在這裡行禮請安。東側有花梨木雕竹紋裙板玻璃隔扇,西側有花梨木雕玉蘭紋裙板玻璃隔扇,分別將東西次間與明間隔開。東次、梢間以花梨木透雕龍鳳和鳴蘭芝仙草紋落地罩相隔,東次間南部設臨窗木炕,北部落地罩內為翹頭案、桌椅;東梢間南部設臨窗木炕,北部為八角罩;西次、梢間以一道花梨木雕萬福萬壽紋為邊框,內鑲大玻璃的隔扇相隔,內設避風隔,西次間的南北部均設木炕,西梢間作為暖閣,是居住的寢室,南部設木炕,北部為寢床。
東配殿為綏壽殿,西配殿為承禧殿,各三間,前出廊,與轉角廊相連,可通各殿。在主殿與東西配殿之間移種了兩顆極高大看著至少有幾十年樹齡的槐樹和桂樹,看著不大精神,雲珠想起「人挪死樹挪活」這句話,覺得若想夏日游綠樹濃蔭遮炎陽還是找個時間偷偷澆點空間靈池水的好
長.春宮主殿前是一極寬敞的廣場,廣場周圍中有高大的松柏、玉蘭、柿子、蘋果等樹,對著正殿的南面即體元殿的後抱廈,為長.春宮院內戲台,是聽戲娛樂之所。「這裡看著還是有些空曠,得空再種些花卉盆栽。」
「主子從乾西二所帶來不少,得空將他們擺上不就可以了。」叔貂笑道。
雲珠搖了搖頭,「那些盆栽擺在乾西二所的庭院還算精緻,放到這裡卻有些不搭。」
「奴婢對這個可不精通,主子怎麼吩咐咱麼照做就行。」
明心微呀:「主子的盆栽花卉不是很多都是叔貂姐姐照看的嗎?」
「照看還不簡單,照本宣科,不過是從主子這裡學的皮毛。」
……
主殿與後殿之間有個小花園,在花園的一角有幾株寒梅和假山、鯉魚蓮池、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夾道種了各種各樣的香草,茵茵的草地上種滿了雲珠喜歡的玉蘭樹,其餘的還有待雲珠自己開發、佈置。
後殿為怡情書室,面闊五間,東三間佈置成讀書寫字之所,西三間鋪上了木地板,放置了雲珠的各種樂器,是她撫琴歌舞之所。東配東配殿曰益壽齋,西配殿曰樂志軒,各三間,其中兩間分給素問靈樞、叔貂司綺居住,其餘四間放置雲珠的嫁妝算是做私庫用。
除了這些主體殿閣,長.春宮另有座房耳房廂房等,分別劃為為嬤嬤、太監、宮女的住處,以及小廚房、茶果房……衛浴間等,這些雲珠只是草草地看過就算。
原來乾西二所的總管太監常青調到養心殿做首領太監。雲珠便將身邊的王進保提為長.春宮總管太監,馮益依舊為身邊聽用的首領太監,葉嬤嬤尚嬤嬤提為宮中的管事嬤嬤,郭嬤嬤在長.春宮依舊為管事嬤嬤。圖嬤嬤也同樣負責長.春宮的小廚房。
侍墨、司綺、明心眼看到了出宮的年齡,雲珠私下裡也問過她們。司綺、明心想留在宮中做嬤嬤,雲珠便依她們的心意,司綺依舊留長.春宮負責衣料針線,而明心則過段時間與葉嬤嬤尚嬤嬤一般調回內務府負責人事方面的安排。明心聰慧伶俐,這些年在她身邊歷練得越發穩重細緻,做這個工作是最合適的。侍墨想出宮,作為皇后身邊時候筆墨的女官,出身雖屬包衣卻也不愁嫁,風聲才放出去沒多久就有不少人打聽,雲珠圈了一份名單,侍墨自己挑了一位嫡妻難產死去,只留下一個兩歲嫡女的四品官員。
雲珠給她準備了一份嫁妝,只等婚期一到便可風光出嫁。
這樣,雲珠留在長.春宮的嬤嬤有郭嬤嬤圖嬤嬤兩人。采露、采霞、采雯、采霖、采霽、采霜六人提為大宮女,由素問帶著,分別負責雲珠的日常生活吃食、飲茶、筆墨樂器以及往來接待傳詔等各方面事務,靈柩依舊管著雲珠的私庫以及宮內密謀,叔貂負責出入皇宮事務以及宮外密諜情報管理,司綺負責雲珠貼身衣料針線,另從三等宮女裡提了掬梅、掬蘭、掬桂、掬茶、掬桃、掬蓮、掬芍、掬棠八人做二等宮女做一些協理工作,她們有的是富察家旗下送進宮參加小選經過長期觀察培養的包衣,有的是富察一族安在內務府裡培養出來的世家包衣,有的是分到雲珠底下經過郭嬤嬤和素問等人長期考驗覺得合格提上來的,忠誠能幹。
看了長.春宮,自然要看體元殿。
永珍現在週歲不到三歲,雲珠便將主殿東梢間暫時做為他的寢室,方便照看。而和敬和徽卻是準備要移居這裡的。
體元殿本是太極殿(啟祥宮)後殿,現改為穿堂殿,主殿為黃琉璃瓦山頂,面闊五件,明間前後開門,次間稍間為檻牆、支窗。西稍間自成一室,有花罩虛隔,又有門與次間相同。主殿兩旁闢為通道,連通長春.宮,隔著通道兩側各有廂房三間,殿後接抱廈三間,黃琉璃瓦卷棚頂,面北,與長春.宮主殿相對,為戲台。
「我怎麼看著還不如長春.宮的左右配殿呢?」雲珠喊來和敬和徽兩個,問道:「你們覺得這裡怎樣?還是喜歡住長春.宮的綏壽殿和承禧殿?」
「額娘,我覺得這裡不錯,屋子寬敞明亮,次間起居,梢間隔了花罩裡面為寢屋,臨窗也有炕,再放上一些多寶架和櫥櫃也不擁擠。」和敬看了看說。
「左右三間廂房可以辟出一間給朱梅碧桃她們住,另外兩間做小庫房。」和徽接著道,她們的奶嬤嬤在五歲的時候便辭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同的教養嬤嬤和師傅,有教規矩的,有教女紅才藝的……
「既然你們喜歡就這麼定下吧。」看在三間廂房上面,雲珠抹了抹她們的頭,平日裡給她們的東西多了,不備小庫房還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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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黃色繡銀色纏枝玉蘭花袖擺裙擺鑲水青梅紅兩色色寬邊長袍,黑色長春綢繡銀絲纏枝細花葉滾白狐邊棉坎肩,如雲的秀髮1梳成一字燕尾髻,髻上只插了支羊脂白玉雕的玉蘭花長簪,耳上戴著小手指大小的瑩潤東珠耳墜,肌膚細嫩如珠寶螢光,淺笑盈盈。
端坐在寶座上的皇后出人意外的妝扮顯得格外幽雅精緻、人也愈發地清麗絕倫。
留下恭賀遷宮之喜的禮物,一出長春.宮,眾人的臉色紛紛沉下來,不管是出自於皇后清逸絕倫的幽雅殊麗,還是出自於在殿內看到的皇上與兩位皇子公主的親密互動。
烏喇那拉.妮莽衣慢慢鬆開攥得死緊的手指,喊住高露微,「聽說高妹妹愛畫,姐姐那裡有一幅新得的《煙雨圖》,不如一起共賞?」
妹妹?不是該喊姐姐嗎?
「烏喇那拉妹妹不是忙著在太后跟前盡孝嗎,姐姐我可不敢打擾。」高露微在「妹妹」兩字上頭加了重音,搭著冬梅的手姿態優雅地自顧自走了。
「主子,烏喇那拉側福晉是不是又想弄什麼ど蛾子了?」
「不用管她,這女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永遠不可能在皇上面前挽回她那陰狠毒辣的印象了。」
雖然絕了跟烏喇那拉氏的合作意向,可回了金風院的高露微還是越想越不甘心,「皇上也太偏心了,冊封大典她搶了先,遷宮她也趕在前面,皇上還將長春.宮賜給了她!」
明明是一個長春.宮,可修繕後誰不知道啟祥宮也跟長春.宮合到一起了。「冊封禮什麼時候舉行都可以,但冊封旨意可以先下啊,皇后在他心裡是寶,難道我們就是草嗎?!」
松嬤嬤連忙勸解:「主子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她可是皇后,獨一份是正常的。西六宮以前一直沒人住,不比東六宮還得等人搬走,時間自然不拘,再說了,長春.宮是西六宮修繕得最華美的,除了皇后娘娘賜給哪位都不好。」
「我知道她是皇后,我也不是看著長春.宮眼紅,我就是氣不過。」這種浮躁的心情在見到登上帝位的弘歷後就一直平息不下去,她隱隱知道自己又陷了下去,不斷地回想當初流產的一幕,可加劇的只有心痛和只有悔恨,心底那深切的渴慕卻怎麼也揮不去。
她就像攀援的凌霄花,鍾愛強大偉岸的男人,她以為自己受過傷,看得明白,就可以從此通透淡定,進退從容……哪裡知道野心就像星星之火,一點觸動便成燎原之勢再擋不住。
聖祖時的德妃烏雅氏也是從一包衣宮女爬起來的,最後還不是成了聖母皇太后,憑什麼她高露微就不行?!她的父親高斌是朝中重臣,手中的權勢甚至比當年的烏雅一族要打得多。
她缺的只是孩子!她要是能像孝恭仁皇后那樣生那麼多孩子,她還有什麼可懼的?!
想到這個,高露微心中就想破了個洞一般,再多的謀算都是空的。
「皇上初登帝位,前朝後宮事務繁多,主子正該靜下心看有什麼可以替皇上皇后分憂的,如若皇后把權不放,主子也該趁機養好精神應付接下來的冊封典禮才是,像烏喇那拉氏和金氏那樣天天往慈寧宮跑,有沒有感動太后娘娘奴才不知道,可看在皇上皇后眼裡,卻並不一定好」
太后自腿腳受傷就不怎麼待見皇后,皇上卻又與皇后夫妻情深,這其中的糾葛到最後是個什麼收場誰也不敢猜,可牽扯其中的人卻是在玩火,一個不慎,只會成為帝王出氣的炮灰。也只有絕了帝寵又得罪了皇后的烏喇那拉氏敢下這個賭了。
「……嬤嬤說的是,這後宮事務可不比小小的乾西二所。」高露微眼眸微闔地深吐了口氣,定了定心,「幸虧有嬤嬤在我身邊,不然真無人替我分憂了,冬雪(原高家趁小選送進來的玉惜)雖也不錯,心機謀算畢竟差了一點,比不得翠裊青婀。」
「冬雪伶俐,再歷練兩年也不會比青婀她們差,冬梅也比以前活絡一些,又忠心,是個可用的,只是主子一旦成了一宮主位的娘娘,這人手也遠遠不夠。」
「沒事,今年的大選推到明年小選可沒有,高家雖然不在內務府了,可關係還是有的,到時讓阿瑪再挑幾個可以信任的進宮就是。」高露微不在意地說,嬌柔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毒,「珊玲(原高家送進宮的玉玲)那兒順利地被富察氏提到了身邊負責端茶送水,嬤嬤,你說我們要不要——」
比起蘇寶柔,富察.芙靈阿對自己更有威脅,她最早服侍皇上,又有兒有女,出身也比自己高貴,說不定這次冊封后妃她就能與自己並肩,將來更能憑著兒女爬到自己頭上……可惜自己幾番挑撥皇后都沒放在心上,富察.芙靈阿倒是更加地唯皇后馬首是瞻,成了皇后在後宮的有力臂膀,這對自己太不利了!
富察.芙靈阿又與自己有深仇大恨,如果除了她既能去了皇后的助力,又能解決掉自己封妃的對手……
「主子萬不可在這時候動手,」松嬤嬤勸道,「這個時候哪個格格出事皇上皇后都不會輕易罷休的,就算不決意追究到底,其他沒事的人也會受連累。富察氏身體不好,讓她多活兩年又能如何,現在死了,大皇子和四公主也懂人事了,只會便宜了皇后。」
高露微頹然歎了一口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腦筋一轉,要是珂里葉特氏死了,那皇五子永琪有沒有機會包給自己養?珂里葉特氏性情雖不討皇上喜歡,在照顧教養兒子方面卻著實不錯,永琪雖然才三歲(虛歲)卻機靈可愛,是除皇二子最得皇上和太后歡心的皇阿哥……
——愛犯懶,愛粘額娘,除了吃好吃的什麼都不積極的永珍再一次被忽略了。
「主子忍忍吧,您是側福晉,您阿瑪也是皇上得用的朝中大臣,皇上怎麼也不會讓其他人越了您去。」松嬤嬤難掩內心的憂慮,自主子知道自己傷了身子再難受孕,這性子就好一陣壞一陣,根本與太醫說的控制情緒波動小心靜養相違背,再怎麼調養只怕是成效不大。
「是麼。」高露微苦笑,這樣的「恩寵」穩固嗎?比得上誕育子嗣之功嗎,她不能確定啊。
松嬤嬤這一打岔,她又把剛才的臆想拋了開去,珂里葉特氏不會由著自己下手的,這女人就跟烏龜似的,讓人難以下手,等自己得手……那要等到哪一天?!
就在眾人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看夠了戲的弘歷這才慢悠悠地下了冊封旨意:側福晉高氏封為慧妃,賜居承乾宮主殿;側福晉烏喇那拉氏封為嫻妃,賜居延禧宮主殿;格格富察氏封妃,賜居景仁宮主殿;格格蘇氏封純嬪,賜居翊坤宮主殿;格格珂里葉特氏封愉嬪,賜居永和宮主殿;格格金氏封嬪,賜居景陽宮主殿;侍妾張氏為平常在,劉氏為密常在,張氏居永和宮偏殿,劉氏居景陽宮偏殿。




207、皇恩(上)

富察.芙靈阿以新帝潛邸格格的身份一躍封妃!
除了皇后,誰有這個榮耀,烏喇那拉.妮莽衣和高露微這兩個側福晉如今也不過多了個封號,也難怪乾西二所二進左邊第一廂院裡個個喜氣盈盈。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富察.芙靈阿親自扶起了平嬤嬤等人,「多虧大家扶住才有今日。」
平嬤嬤和秋葉幾個喜極而泣,「主子言重了,奴才不過盡了該盡的本分,能遇上主子這麼好的……是奴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富察.芙靈阿知道她們是做給皇后新撥下來補足六位數的隨侍宮女及太監等人看,緩聲道:「今日大喜,一會兒都到秋葉那兒領三個月例錢的賞。」
這可是實實在在的,眾人聞言眼睛一亮,早聽說這位主子是好侍候的,沒想到還是個出手大方的。
將底下各人的神色收進眼裡,富察.芙靈阿又淡淡地警告道:「你們以後都是我景仁宮的奴才,做事只要盡心盡職,不弄虛作巧,我自會護著你們,給你們一個好的結果,這宮中規矩也不必我多說,但凡我發現有二心者,攆出去……那是輕的。」重的自然不必多說,慎刑司走一遭,又或者身死族滅。
新來的一聽,心中一凜,恭敬地隨其他人一道垂首答道:「是。」
「額娘!」永璜跟玉寧一起走了進來,面上一片歡喜,「給額娘請安。」
平嬤嬤立時帶著其他人退了下去。富察.芙靈阿連忙扶他們起來,柔聲道:「怎麼來了,可給你們皇額娘請安了?」
「剛從皇額娘那兒來的。」永璜扶著她坐到榻上,「兒子聽說皇阿瑪封額娘為妃,賜住景仁宮便趕來道喜了。」
「今天皇額娘在主殿兩側的桂樹槐樹底下放了石桌石椅,說是等中秋是給我們賞月呢,真是神奇,不到半個月原本萎靡不振的大樹已經精神了起來,我還看到了新芽呢。」玉寧偎到了她身邊,「額娘,皇額娘說讓女兒住永壽宮呢,與皇阿瑪賜給額娘住的景仁宮中間隔著乾清宮。」
「是嗎。」富察.芙靈阿一點也不驚訝,她以前或許有與嫡福晉爭寵之心,可在看到弘歷對福晉的維護寵愛與福晉的手段後選擇了恭順,讓她徹底歇了心思的卻是自己觀察到的與家族打聽到的關於福晉的種種傳言,不是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嗎,她怎麼與天命眷顧的人去鬥?!
運氣福氣有時也是一種實力。
看著已長成英挺少年的兒子,又看了看生得眉目如畫與自己有幾分像的女兒,「永璜大了,身邊人都把得住,明年大選秀後生活上也有人照顧,額娘這心也就安了大半,只有玉寧,才七歲,以後要自己一個人住,有個好歹額娘也看不到。」
永璜臉一紅,不自在地咳了一聲。
玉寧不以為然,「女兒身邊又不是沒奴才伺候,我一天有半天是跟姐姐們一道唸書學騎射,剩下的半天還要跟嬤嬤們學女紅才藝,也不是一個人。」而且永壽宮就在養心殿和長春宮慈寧宮附近,誰敢對她這個公主不敬?!
和敬和徽兩位公主倒是好,平時也不吝照顧指點玉寧,只是陪讀的宗室女們卻也各有心思……富察.芙靈阿歎了口氣,「你若這麼想就錯了,額娘蒙你皇父恩典封為妃,這生生打了烏喇那拉和高氏的臉,必被她們視為威脅,更何況,我和高氏仇怨極深,額娘如今恭居妃位倒不是怕她們,只擔心她們朝你倆下手……若你們兄妹有個三長兩短,額娘還有什麼指望。你住永壽宮是好的,離你皇阿瑪皇額娘也近,可這榮寵有時也成了別人嫉恨的根源。」
「女兒會小心的。」玉寧已經曉事,聽了這話頓時明悟,伴隨著好事兒來的不一定是福,「難道皇額娘是故意拿女兒當靶子的麼?我聽皇額娘說五妹滿了六歲也會住進來的。」
「以你皇額娘的手段還用不著拿你當靶子,再說你要是個不得寵的公主,豈不更艱難?!你難道忘了烏林珠郡主找你麻煩的事了?」
烏林珠使是多羅理郡王弘韙的嫡女亦是唯一的女兒,與三胞胎同年出生,弘歷登基恩封宗室親她(親自將她)由「縣主」越級晉封為「郡主」,——這是親王嫡女才能有的品級。
烏林珠從小被父母兄弟捧在手心裡性子養得有些驕縱,不太明白自家在宗室中尷尬的地位只知道自己成了郡主,被往來親戚、奴才恭賀幾聲便有些忘形,在一眾陪讀格格裡除了對和敬和徽還稍帶恭謹外連玉寧都有些不放在眼裡,幾次三番踩著玉寧顯威風。
小孩子間的摩擦宮中長輩未嘗不知,只是不好插手,弘歷未登基前,富察.芙靈阿就算心疼也只能讓女兒小心避讓,免得給弘歷帶來絲毫不好影響,可玉寧一成了公主,她立即讓女兒找機會在眾人面前反擊,讓烏林珠丟臉。
一個小小的宗室郡主也敢在公主面前耍威風,真以為她阿瑪是親王?!
不必宮中長輩出面,烏林珠自己也會被教導她們的師長懲罰,回了理郡王府也會被親長教育……
未登基前大權在握的親王還會顧忌名聲和宗室的影響,一旦登基為帝,這皇家威儀便不容侵犯。
然而,這侵犯與被侵犯者的身份地位有時也決定了事態的發展,富察.芙靈阿細細地替玉寧分析了一番,歎道:「若非生在皇家你們怎會小小就學習這些……額娘將秋葉給你,她是額娘身邊的老人了,有她在你身邊額娘這心也踏實一點。」
「這怎麼行,有平嬤嬤和秋葉姑姑在,額娘也輕省一些。再說女兒身邊的芳梅芳桂也是忠心可靠的。」
「你身邊的芳梅芳桂是好,經事卻不多,有秋葉看著,額娘才能放心。」富察.芙靈阿拍了拍女兒的手,「你們好額娘才好,額娘身邊有平嬤嬤呢,內務府新撥過來的青蘅紫籐也是不錯的。」
想到那個珊玲,富察.芙靈阿心中冷笑,沒抓到證據,不過沒猜錯的話應該是高氏的人……她反其道而行之將珊玲放到身邊就是想讓她動手腳,只有真正的抓到高氏謀害宮妃的證據,才能徹底掀開她曾經「捨命救駕」的光環。
不徹底剷除高露微,她夜不能安枕。
永璜玉寧不再言語,從小額娘就教他們怎麼觀察身邊的人是否可靠,哪個可以培養為心腹,哪些個能倚為臂助……在用人這一方面他們確實還沒什麼發言權,也暫時無法給予生母什麼有力的幫助和回報。
他們也曉得,只有自身平安長大額娘的地位才能穩固,同樣,只有額娘好了他們在這偌大的深宮之中才有依靠,皇額娘待他們再好也隔了一層。
如果說富察.芙靈阿這邊是喜氣洋洋那麼高露微那邊就是氣急敗壞了,算是忍讓了這麼久,居然跟烏喇那拉氏一樣只封了妃,憑什麼?那個女人無寵無功,還害過哈皇后,皇上難道忘了?!
——某人顯然忘了自己也插了一腳。
還有富察.芙靈阿那個**,居然也封了妃,只比自己少了一個封號!她有兒有女,再進一步不難,可自己呢,熬資歷?
她是皇帝的嬪妃不是官員啊,一想到「熬資歷」就彷彿看見了自己如花的容顏枯萎衰老可怕場景……高露微恐懼之餘深嫉起皇后嬌美清麗的模樣,為什麼皇后會是上天眷顧的真鳳之命,為什麼她就能培養出養顏的玉蘭果?
太不公平了!
不老的容顏,高高在上的地位,可愛聰穎的兒女……如果她能擁有……
「唔……」鮮血如絲緩緩逸出她淡粉的唇角。
「主子!」松嬤嬤大驚,身無重病,年少吐血,這是短命之兆啊。「您這是?快,快叫太醫——」
「嬤嬤!」高露微止住了他,「我沒事,不用叫太醫了!不過一時想不開,血不歸經……歇歇就好了。」
「這怎麼行啊,主子,這是血啊,您怎麼可以這麼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您這不是讓人心疼死麼……」松嬤嬤哭出聲來,「您再委屈再不甘可以打罵奴才,怎麼出氣都好,千萬別憋壞了自個兒啊!」
讓人心疼死?高露微輕扯了下唇角,她阿瑪哥哥倒是千方百計為她謀劃,可是她給家族帶來了什麼?一個空蕩蕩的妃子名頭,家族卻丟了幾輩子在內務府經營的差事、勢力,全然忘了她阿瑪為了太上皇在江南出生入死,忘了她為皇上流了胎、失了女人最重要的生育機會,皇上待她、待高家何其薄涼寡恩。
心如血洞,冰冷,不甘,還有一股無法忽視的渴望。
他待她越不好,她越渴望他的寵愛溫柔。
她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麼了!
高露微闔上眼,「不能宣太醫,傳出去會讓人詬病。」一個妃子怎麼能不慢皇帝的之一呢,這不是自絕後路麼。
「主子……」松嬤嬤無聲淌淚,她能感受到主子的怨恨不甘,她付出了一個女人最慘痛的代價才換來側福晉的地位,臨到最後卻發現這種地位隨時可能被代替、被超越。
她與烏喇那拉氏各有各的悲慘。
這一刻,松嬤嬤也免不了怨恨起皇上皇后,為什麼他們能過的那麼幸福,而她的主子卻只能血淚暗咽,不敢喧諸於人。
「您先歇著,奴才去給您熬碗湯來。」松嬤嬤扶著她躺好,蓋上被子,起身拭乾了淚福身說著。
「嗯。」
高恆覺得妹妹得到的位份太低,忿忿不平:「妹妹怎麼說也救過皇上皇后,怎麼才封了個慧妃,竟跟烏拉那拉家的那位一般。」
「住口!」高斌大怒,「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想我高家出身包衣,能有如今地位全賴太上皇、皇上恩典,此負恩之言今後若讓我再聞聽一言半句,你就給我滾出高家!」
「老爺,恆兒不也是心疼妹妹麼,何必生這麼大的氣……」高斌妻子尚氏連忙上前勸說,「恆兒還年輕,氣盛些也是有的,老爺好好教就是了。」
高斌看著面色猶帶不甘的兒子,氣道:「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跟在太上皇身邊,戰戰兢兢,幾十年不敢有一日懈怠才有高家的今日。恆兒是我兒子,我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他對家人好,愛護姐妹這是好的,可他也太將高家當一回事了,貪霸之心一起半點都不顧忌,再這麼下去總有一日會惹出大禍!」
「你就這麼瞧不起兒子。」在尚氏眼中,她的兒子女兒都說好的,相貌手段都有,不然也不能聯姻高門望族,小女兒更成了皇妃。
「兒子就是被你慣壞的!」高斌指著高恆道:「他也不是沒腦袋的,心機手段比老子當年還好些,就是為人太過不知足,膽大妄為,早年他和微兒干的那些事他以為皇上、太上皇不清楚?都記著呢!」
高恆猛然抬頭,眼底掩不住地驚駭:「不可能!如果皇上知道了,怎麼——」
「不可能?嘿。」高斌頹然一笑,「若非如此,這幾年高家怎會處處受制,同為心腹老臣,我甚至比鄂爾泰、張廷玉更貼近主子,可現如今他們都是首輔大臣,可握在高家手中的權柄卻日漸縮小,我甚至懷疑當年送微兒進宮是不是做錯了。」
當年送女兒進宮,是因為自己手中握著主子在江南的暗諜,一來表忠心盡本份,二來也是讓主子放心,可是女兒心高,自己也存了攀附未來皇統繼承人延續家族繁榮昌盛的心思,因此支持她接近當今,可惜啊,靈慧動人的小女兒行事太過躁進、陰毒,若非自己給他們兄妹收尾,這是一鬧開,高家會如何?他不敢想。
早年太上皇的手段他至今想起來都心有餘悸。
西林覺羅家是高家的姻親,高恆自然清楚如今朝廷官員格局,早兩年被太上皇削爵的鄂爾泰在弘歷一登基立時被欽點為會試大總裁、軍機大臣、領侍衛內大臣、議政大臣,聖眷之厚一時無兩。
對比當年高價在江南的權威甚至比鄂爾泰還要高兩分,高恆忖道,自己阿瑪這些年政績此次評優,,可如今在皇上面前待遇差了不止一層,妹妹身為皇上潛邸側福晉卻只封了與烏喇那拉氏同品級的妃,莫非阿瑪說的是真的,自己跟妹妹做的事皇上都清楚?!
這念頭一起,渾身發寒,膝蓋一軟,跪倒地上:「阿瑪,都是兒子的錯!求阿瑪責怪。」父親的迅捷他多半表面恭聽心裡不以為然,有權勢不倚仗要來幹什麼?可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那就是沒有權勢那他將什麼也不是,高家得罪的官員有多少,他頂著高家的光環在江南也沒少對礙著自己享樂的人逼上絕了……要是被家族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才落得這樣的結果,自己會不會被丟卒保車?!
有一點他父親說對了,他就是個自私貪婪膽大妄為的人,任何事,他最先考慮的便是自己,然後才是親人、家族。父親雖得聖眷,手眼通天,可新皇一旦即位,高家的榮光何以為繼?有什麼比出個寵妃和皇子更可靠呢。
為了這個目標,他當然要幫妹妹算計,可如果為著妹妹,失去了高家的權勢,甚至自己的性命,那是萬萬不能的。
尚氏狐疑的看著兒子:「你們兄妹瞞著我做了什麼?」知兒莫過母,若非天大的禍事,她這兒子是不會認的。聯想起這幾年高氏一族被剝離內務府權勢中心,尚氏的眼光漸漸冷凝起來,即使身為高家婦,一些行事,她也要顧及自己娘家。
高恆不敢言語。
高斌也不想妻子明白其中糾葛,袖子一甩,回了書房寫謝恩折子。「問你的好兒子吧。」他深知兒子是不會給妻子說實話的。
……
高斌的謝恩折子文情並茂,姿態擺得很低,這讓弘歷想起當初超拔高露微為側福晉時高斌的謝恩折子:「伏念奴才女兒至微至賤,蒙皇上天恩,令侍候寶親王,今乃於使女之中超拔為側福晉……」
「高斌是個明白人,可惜了。」
高家與金風院的動靜都沒有瞞過弘歷,他冷笑一聲,對付高氏這種女人根本用不著什麼懲罰手段她自己就能夠折騰死她自己,高斌一個人再厲害也撐不起整個高氏家族。
至於烏喇那拉氏,他望著擱在桌上的另外幾張報告,眼底的冷意如冰,這個女人更加深沉隱忍了,竟然不動聲色,不過「嫌」妃這個位份也確實便宜她了。
若不是想著身邊留個出身高些的女人佔位子,不會任她活到現在。烏喇那拉氏好就好在與嫡母孝敬皇后有點關係,著姓大族出身,容貌有妍麗,擺在檯面對雲珠的名聲有好處,也不怕她心大算計,不是說「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手段都是紙老虎」麼,烏喇那拉氏雖佔著個大姓,如今也與族人關係冷淡,父兄更不是出類拔萃的人,再怎麼蹦躂也不影響朝局。
想到近日到慈寧宮請安,太后有意無意的說起自己後宮嬪妃大多是出身低下的包衣和漢女,怕有人誤會皇后用心……開始說起朝中哪些勳貴家裡到了年齡大選的貴女,他就心生厭意,金氏蘇氏不都是她指的麼,關雲珠什麼事呢,這麼明晃晃的為那些還未進宮的秀女保媒拉縴的,她是想繼續在自己身邊安插聽她話的女人還是想通過她們影響朝政?
真正公平的神靈怎麼會顯靈,他只會保佑眷顧辛勤勞作的善良人,哪怕他們從不曾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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