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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遇到妹控怎麼辦?》作者:慕容紅苓【完結】

第177章

    賈璉聽著自家老子擺譜讓他送王太醫去給二叔請脈,覺得好笑非常,對著自家老子的那點子心思他也是盡知的,這紮心窩子之事他也樂意的很呐。

    王太醫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一個也是瞧,兩個也是瞧,還能看一場好戲,如何就能不去呢?

    因著自家叔祖之故,對著賈府的事兒他知道也甚是詳細,就是賈府興盛時,他也是那府裡的常客,那位含玉的公子,即便是房裡的丫頭病了,也是要請自己過去的,如今他老子病了,倒是沒多大的動靜兒。

    當然了,依著賈府如今的地步,如何能請到太醫呢,王太醫可不會想這些,心下盡是鄙夷。

    “二叔,我請了王太醫過來,請請脈!”

    他的話果然地讓賈政岔氣兒了,咳了好半晌兒地,才輕輕地應了一聲兒。王夫人也是很高興,這還有太醫,果然,璉兒是個好的。總比那個吃裡扒外的鳳丫頭強上許多。

    當然了,這會兒她只顧著高興,卻越發地顯得自己的寶玉是個沒用的了,這事兒王氏卻是沒想到的。

    等著寶玉被賈政責備的時候,她倒是想起來要怨恨賈璉了,可這話如何能說出口呢?

    人家是一片好心善心地請了太醫,為自家二叔瞧病,這再怨恨上人家,天底下哪裡有這樣的道理呢?

    “沒多大事兒,只是皮外傷罷了,只是傷在內裡,要好好兒將淤血散開了,也就沒事兒了。”

    王太醫診脈之後,摸著自己下巴上的那點兒小短鬍鬚道。

    “多謝你了。”

    賈政還端著他賈府二老爺的架子,不鹹不淡地道。王太醫眼裡閃過一絲不虞,賈璉在一邊兒瞧的真切,心下也有些惱怒,這是個什麼意思,又不是他請來的,真是不知所謂。

    當然了,這次得罪了王太醫,那還真好了,日後再有事兒,自己可不就是現成兒的藉口了?

    賈璉心思急轉,面上半點兒不露。將小王太醫打發了之後,賈璉便拿著之前的房契地契,與太醫之言,去賈母那裡覆命了。

    聽了賈璉之言,賈母頗為讚賞地道,“果然還是璉兒有出息,如今咱們府裡,雖然落魄了,好在這些世交還給些面子。”

    賈璉但笑不語,讓老太太再做些春秋大夢好了,真真兒是與自家二叔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果然不愧是母子啊。

    “老太太,這是地契和房契,您收好了,等著二老爺的身子大好了之後,再說搬家的話兒吧。如今又是這樣的天氣,一時挪動起來,還真是不大好呢。”

    總歸,賈政這一房,不是明兒就立時地要搬出去的,讓老太太高興高興也是好的,要是再手底下露些出來,自己兒子的私房不就更多了麼?

    “好,好,果然,我的璉兒是個好的,這才是興家之象啊!”

    賈母果然高興,又將自己的一匣子珠寶遞給了賈璉,“拿回去給你媳婦兒和姐兒做首飾吧,瞧著她頭上半點兒珠翠也無,倒是可憐的緊呐。”

    賈璉謝過了賈母之後,便捧著那匣子走了出去。

    老太太還真是個讓人沒話說的,既然能得了好處,那自己多奉承奉承,其實沒啥問題,想著以王熙鳳的伶俐,多往老太太這兒走走,是不是就能得到更多的好物件兒了?

    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賈璉的胃口,果然一次次地就被養大了,以至於到了最後,與自家父親一起算計老太太,那也是心安理得的很呐。

    賈母本是為了籠絡賈璉才出此下策,誰能知道,竟是養虎為患,真是時也命也!

    到最後,賈母頗為不甘願地咽氣了,到底,也沒瞧見自己心心念念地寶玉能有多大的出息,瞧著他仍是一團孩子氣,也不知道賈母後悔不後悔!

    “寶玉呢?”

    賈政服藥之後,便是問起了自己身邊兒唯一的兒子。王夫人只怕他又要磋磨寶玉,連忙道,“他如今正苦讀功課呢,老爺要找的話,我這就讓人去喊他過來。”

    往日裡這麼說,賈政自是兒子的功課要緊,並不會真的就叫人來,可是今兒個,卻是不同,王夫人瞧著賈政竟是點點頭,她也無奈,這老子管兒子,還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只能好生地吩咐了丫頭,趕緊地將那個小祖宗帶過來。

    寶玉聽著老爺又叫他,唬的臉都白了,可是如今又沒有那許多的丫頭去替他求救了,這府裡的丫頭,主子可不是他,都是璉二的,璉二吩咐了,只要二老爺傳寶二爺,就一定要盯著他去二老爺房裡,千萬別去後面兒驚擾了老太太。再者,這府裡又不大,去老太太那裡也是要經過賈政的屋子的,沒奈何了,寶玉只得怏怏兒地跟著丫頭的腳步,去了他老子的房裡。

    早就聽著老爺的心氣兒不順,他也沒敢淘氣,沒敢鬧著玩的,好生地做了一番功課。可是賈政成心找茬兒,還能讓他逃過去了?

    “啪……”這一板子下去,別說是寶玉了,就是一旁的王夫人都覺得疼的慌。果然,寶玉已經疼的快要背過氣了。

    “求老爺別生寶玉的氣,我現在可只有這樣一個兒子了,要是再打壞了,日後我可要靠哪個去啊?”

    說起這個,王夫人心下就恨起了已經離家去找自己姨娘的賈環了,這要是那個孽畜在,自己的寶玉還有個分散老爺注意的人在,如今呢?那個下賤玩意兒竟是離家出走了!可真是苦了自己的寶玉了,她不求情,讓賈政出氣了倒還真是好了,求情之後,賈政卻是打的更狠了,沒幾下,寶玉就面如金紙,汗將整個兒人給煮透了!

    賈政瞧著這樣,倒也覺得不好,只怕老太太知道了又傷心,又責備自己,立即地就讓寶玉滾蛋了。

    寶玉咬著牙,告辭了出去。王夫人也顧不得丈夫了,後腳兒地就跟上了,徒留賈政一個人在屋裡,孤鬼一般清冷。

    “璉兒,你能不能再去請那王太醫來?寶玉被你二叔打了,這會子卻是發熱了!”

    半夜時分,王夫人打發人將賈璉從床上叫起來,他本就奔波了一整日,累的半死,如今還哪裡管的上什麼寶玉,寶石的。

    “二太太,我勸你還是找人去找個附近的大夫來,那是太醫,你當是咱們家現在能隨便請來的啊?我沒那個能力,請不來太醫,就是今天白日裡,也是托了史家表弟的福,這才能請來的。我告辭了!”

    賈璉還真怕寶玉有個什麼事兒,王夫人再賴到自己頭上,那可糟心,忙不迭地就閃人了。

    將王夫人氣了半死,又別無他法,只好讓下人們去請附近的大夫來。那大夫擅長的是跌打損傷的,這發熱,卻是一般的很,開了些虎狼之藥,便拿著診金走了。

    王氏並不大通曉這些,便急忙地讓人將藥給煎了,然後給寶玉灌了下去。這藥倒是見效的很,第二日,寶玉就退燒了,可是也傷了他的根基底子,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第二天,得知消息的賈母狠狠地將賈政收拾了一通,這才親自地去了寶玉屋裡,瞧著這逼仄的屋子,還真是不習慣的緊,還是早日地搬過去為好,真是苦了自己的寶玉了。

    賈母的心思也奇葩,不說別人,到現在,也是滿心滿眼地都是寶玉。寶玉又有了藉口依靠,越發地不將書本子放在眼裡了。成日裡就是搗騰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賈璉精明,王熙鳳也不差,拿著寶玉搗騰出來的各式方子,竟是開了個脂粉鋪子,雖然不是日進鬥金,可是一家子的花銷還是能供的上的,也是為著自己的女兒添了個嫁妝鋪子。

    賈璉瞧著又有了進項,果然高興,拿了幾十兩銀子,送去賈赦的屋子裡,說是他給的日常的零花,賈赦覺得兒子孝順,也更高興了。

    他雖然年紀大些,因著刑氏照顧的周到,又有賈璉孝敬私下開小灶,竟是好的比賈政還要快幾分。

    等他出來四處走動的時候,賈政才堪堪兒地能下地,這讓賈赦更是高興了,不時地就去賈政那裡顯擺一通,兒子今兒又孝敬自己什麼好菜了,明兒又孝敬自己零花了的,將賈政氣了個半死。

    終於到了賈政康復之日,再也受不住的賈政也顧不上賈赦的相留,很是利索地收拾了東西,搬了出去。

    瞧著這樣的大宅子,這樣舒坦的地界兒,他才算是能好好兒地呼吸了。可是想到了賈璉,想到了寶玉,也無語,只能不時地督促一番,讓寶玉好生念書。

    可是寶玉讀書,並不得其法,又沒有人指點,只不過是白混日子罷了,哪裡就真的讀進去了?

    一直到他離家出走,當了和尚,寶玉也沒有讀通那些讓自己憎惡的經濟仕途之言。

    這裡的故事不斷地通過各樣兒地管道傳去了史家林家那裡,高興的可不是史俊偉一個了,就是林如海,時常地也要拉著義子,喝上一回,算是慶賀了。

    林黛玉定親了,越發地忙碌了,越發地不露面了,就是出門子,也不過是與湘雲小聚一番罷了。

    湘雲瞧著這樣的拘束,竟是半點兒成親的念頭也興不起來,想著如今舅母已經四處地為哥哥相看了,接下來,可不就是自己了麼?

    要過著一直束縛的日子?真是想想都覺得可怕啊,當然了,還是有那麼一絲絲地意動的,若是有一個合心之人,與林姐夫那樣玉樹臨風的,其實甜甜蜜蜜地過上一輩子,也很是不錯啊!

    湘雲胡思亂想了一陣子,又覺得女兒家這般真是太不矜持了,複又面紅耳赤地停止了。

    對著自己的另一半兒,剛剛中舉的史俊偉並沒有多大的要求,只要人是個溫柔和善的便成。

    這個時代,也不可能讓自己戀愛啥的,那就相敬如賓好了。找一個陌生人,從頭開始,好好兒地過日子罷了。

    張氏聽了這話,也知道俊偉的性子,溫柔和善是不錯,可作為女主人,要是沒手段了,那是萬萬不成的,再者,這見識也不能短淺,若是沒見識,那日後內宅夫人之間的交際,自家哥兒可不就吃虧了?

    張氏從小看著他倆長大,與自己孩子又有什麼區別呢?再者,陳家遭難之時,史俊偉也是幫了大忙的,這成親的事兒,她自然是不敢有半死的馬虎,不為別的,就為著與孩子們之間的那份兒感情罷了。

    不想,史俊偉倒真是個吃香的,這無父無母,只有一個妹子,顯見的,他只要一成親,很快就要嫁出去了。這樣一個人選,真是好的很呐,自己又是個上進的,雖然沒有父母,可是內宅更乾淨呢,各家的夫人都是消息靈通的,史俊偉自小兒就不愛與丫鬟說笑這樣的事兒也能打聽出來。

    果然八卦的力量不可小覷啊!

    大長公主也是其中之一,她的小女兒,只比史俊偉小兩歲,如今也是到了適齡之時了,也不想著女兒要嫁入何等顯赫之家,再者,再顯赫,還能有皇家那樣的顯赫了?可是誰能知道那顯赫之下的骯髒呢?

    大長公主與當今是一母同胞的,關係自然就好,再者,她嫁人之前之後,對著當今這個弟弟,那都是頗為照顧的。自然地,當今也感激,登基之後,就封了姐姐為長公主。

    聽著她想將女兒許給史家的哥兒,當今還以為是忠靖侯府的,還特地讓皇后找了她來,說項了一二,史鼎雖然還不錯,可是他的兩個兒子都是不大成器的。

    長公主自然是喜悅弟弟對自己的關心,急忙地將史俊偉拉出來,誇了又誇,贊了又贊地。

    皇后也是附和不已,她娘家母親,承恩公府上的老太太,也想將孫女兒許給史俊偉,是以,皇后便聽過一嗓子。既然公主有這個心思,她還是趕緊地給娘家傳話吧,可別與長公主搶人了,反正明年就是大比之年了,好兒郎多的是呢。

    史俊偉,皇帝倒是略微地有些印象,在皇后與姐姐的提點之下,才想起來,這是陳斌的外甥兒。便是沒想法了,陳斌的外甥兒,那定是極好的。

    這樣的,大長公主更加地心熱了。可是這兒女婚事,卻不能是女方主動啊,若不然,自家女兒多沒面子!

    皇后笑道,“正好兒地,我想做個媒呢,也不知道姐姐樂意不樂意呢”

    這是順手的事兒,又能與大長公主交好,皇后何樂而不為呢?想著自家兒子日漸長大,雖然皇上也重嫡子,可是歷代裡,就真沒幾個嫡子上位的,皇后自然更加地想要拉些盟友助力了。

    “這自然好,那就勞煩皇后娘娘了。”

    二人說這些事兒,就在當今跟前,瞧著她二人相處的好,皇帝也高興,順嘴就道,“到時候,讓心悅那丫頭,以公主之禮,從宮裡出嫁吧!”

    這可真是恩典了,大長公主當即地就好生地拜謝了一番皇帝。女兒這一輩子,可就不發愁了。

    她膝下,也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府裡的都是庶子,庶女倒是沒有,丈夫倒也寵著女兒。

    兩個庶子,自然地也只能捧著嫡妹了。想到府裡的庶子,她的面色又有些不好。只是,不好表露出來,也只好憋著。

    過了沒幾日,那些隱晦地得到消息的,很快地就退散了,與大長公主搶女婿,真是活的不耐煩了?

    張氏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呢,就接到了皇后娘娘的宣召。從宮裡出來,張氏將士就是喜悅不已,這可真是天降喜事兒啊,再想不到,俊偉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

    這門婚事兒,只待合過八字兒,就這般定下來了!

    張氏回府之後,就打發人將陳斌請了過來,瞧著她眉開眼笑的模樣,陳斌就玩笑道,“莫不是公主下降了?你這樣高興!”

    “咦,難不成老爺也聽到了風聲?”

    張氏疑惑地道,陳斌搖搖頭,他一個大男人,聽什麼風聲去,去哪兒聽去。瞧著自家老爺搖頭的模樣,張氏也就放下了那些無畏的糾結,將今兒去宮裡,皇后娘娘說給自己的事兒,一一地告知了陳斌。

    陳斌聽了,也是替外甥高興,俊偉這孩子,果然是個有後福的。很快地,過了幾日,皇后娘娘賜婚的旨意便下來了。

    陳家與史家都是興高采烈的,就是一向縮在府裡養病的楊氏,也是撐著病體,親自地出來,到侄子府上,道賀了一回。

    瞧著史俊偉不鹹不淡的模樣,楊氏心下更恨了。這可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若不是自己與老爺,他如今還哪裡有命來娶公主呢?

    若是沒有史俊偉,這樣的好事兒,是不是就輪到自己的幼子身上了?想著如今在寒山書院受苦的史俊熙,楊氏心裡就更疼了。這一切,可都是史俊偉作的啊!

    史鼐下了狠手地要管教兒子,想著侄兒都能去寒山書院,那兒子自然是可以了,透過人脈,又找了人狠狠地特訓了史俊熙一陣子之後,倒還真是讓他給考上了,成績也不是太差,至少不是倒數。

    倒是讓史俊偉與湘雲兩個頗為詫異,這個史俊熙,在父親的嚴苛之下,也是換了性子,以往的霸道變成了現在的陰沉,倒真是不知道那個更好了。

    不過史俊偉心裡還是暗暗地留著心思的,就怕他記恨自己和妹妹,要是反咬上一口,那可真是糟心透頂了。他在史俊熙身邊兒放人的事兒,陳永安也是知道的,對著自家表弟的警惕心,他很是贊同,就該這樣,否則,讓人欺負了,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呢!

    聽著未婚妻是個郡主,史俊偉先就不大高興,很怕是個刁蠻的啊!瞧著外甥的臉色,似乎不是那麼歡喜,張氏就有些困惑,她與史俊偉之間,自然是沒有什麼嫌隙的,當即地,就問了出來。

    史俊偉自然也沒有隱瞞的意思,聽著他的意思,張氏與湘雲兩個,卻是笑彎了腰,讓史俊偉摸不著頭腦的很。

    “這個你可是一點兒也不用擔憂,若是這位心悅郡主有半點兒不好之處,只怕舅母這會子比你還擔心呢。”

    史湘雲笑的解釋道,史俊偉鬧了個大紅臉兒,很快地就出來了。這晚,史俊偉一個人又躲在書房裡,喝了酩酊大醉,算是徹底將自己的過去放下了,連同這那些美好的,傷感的,統統地扔下了,若不然,又能如何呢?

    自己也是即將要成為別人丈夫的人了,當然了,作為一個才十六的孩子,史俊偉總覺得有些彆扭。

    好在心悅郡主年紀不大,還過及笄,大長公主也是想多留女兒在身邊兒,倒也不著急成親,當然了,也有等著史俊偉明年過了大比的意思。

    若是榜上有名,那麼自然是錦上添花之意。若是名落孫山,那倒也無礙,依著史俊偉的心性才學,也不過是好事多磨罷了。

    所以說,這丈母娘瞧女婿,那是越瞧越歡喜,可是老丈人就不一定了。

    這日,史俊偉剛剛從林府出來,林如海對著義子和弟子的功課那抓的可嚴。再者,史俊偉也不是個愚笨的,他更是歡喜幾分。

    史俊偉想著剛剛先生說的,雖然是義父了,可是史俊偉還是習慣性地稱呼林如海為先生。頓時滿腔地都是喜悅了。

    可誰知,上馬沒走多少呢,就被一為穿著得體之人攔下了。

    “史少爺,咱們家主子有請,就在前面兒的茶樓。”

    史俊偉眼睛略微地眯了一眯,然後揮手讓要上前理論的小廝退下,肅著一張臉,問道,

    “你家主子是哪位?”

    “史少爺,別難為奴才,我也是聽著主子的吩咐的,這偌大京城,總有些故人的,史少爺一去便知道。”

    “好,你頭前兒帶路。”

    史俊偉瞧著他嘴還嚴,又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思急轉,倒真是起了探究一番的心思,即使要見自己,左不過就是那些人罷了,去瞧瞧又何妨呢?

    那下人瞧著史俊偉答應了,也不見多歡喜,看來他是有這把握能將史俊偉請去的。倒真是讓史俊偉有了跟多的探究之意,這位,是何方神聖啊?

    到真是沒多遠兒,跟著那小廝的腳步,又走了一盞茶不到的地方,便到了這名喚,一間茶樓的地界兒。

    誰都知道,這個一間茶樓出現的突兀,紅的也是突兀的很,可是這京中不管是權貴還是清流,都愛來這兒,不管是吃茶還是點心的,都是紅火的不行,茶還好說,點心,你若是去的晚了,那就沒了。

    這其他人倒是還好了,可是女眷們可不好這一口麼?是以,經過這些亂七八糟的追捧,又有外省的那些暴發戶商人的抬價,更是紅火了幾分,讓人眼紅不已。

    也有人動過這一間茶樓的心思,可是瞧著這規模,再瞧瞧往來的達官富人,還是算了,若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再把自己搭進去,那可真是不划算的很呐。

    是以,這茶樓便是越發地紅火了。當然了,許多的包間兒都是不開放的,因著是旁人家已經包走了的。

    史俊偉隨著那小廝的腳步,走進了天字型大小的茶室,這裡的消費可不低,就單單這包間兒費,就是二十兩啊。當然了,對於那些有錢人來說,二十兩也不算什麼就是了。

    史俊偉垂著眼瞼,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那小廝將他迎進茶室,便退了出去。史俊偉瞧著中間坐著的那位肥胖肥胖之人,心裡翻了個白眼,低著頭,恭恭敬敬地道,

    “晚輩請國公爺大安。”

    這位孟國公,說起來,就是大長公主的夫婿,心悅郡主的父親,史俊偉的未來岳丈。

    “史家哥兒,過來坐。咱們爺倆,往後可就是一家人了,還客氣什麼呢。”

    史俊偉聞言,覺得身子骨兒就僵硬了一下,立即也是透著股子親熱勁兒,道,

    “多謝國公爺賜坐。”

    順勢地,史俊偉就坐在了孟國公的下首,孟國公姓田,其實就是個混不吝兒的,早年又是個男女不忌的,直將大長公主氣了半死。

    若不是後來當今出宮分府,為姐姐撐腰,只怕心悅郡主還不一定能生下來呢。

    這位的盛名,可是比如今的忠順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忠順王也不過是喜歡著小戲子、伶人的。這位田國公爺,年輕的時候,捧出來的角兒可比現在的琪官兒有名許多,而且數量也多啊。

    “行了,小子,我今兒叫你來,是有要事要叮囑你幾句的。”

    “晚輩謹聽。”

    史俊偉也不怕,只是面色略微一怔,回道。他還真是不清楚,這位老丈人特地地找自己過來,所為何事。可史俊偉想的明白,左不過那些事兒罷了,自己表現的恭敬些子,讓他擺足了老丈人的威風,事兒不就過了?

    “小子,我就是個混不吝的,可是咱們府上的姐兒,那可是個好的,大長公主親自教養出來的女兒,可是沒半點兒差錯的,你可認同?”

    史俊偉一怔,倒是覺察出了些什麼,急忙地點頭,

    “是,人人都知道心悅郡主不論是脾性還是規矩,都是上好的。”

    孟國公聞言,卻是狠狠地送了一口氣,想著早上妻子對自己的抱怨之意,他還真怕,這個史家哥兒會在日後詬病自家女兒的教養。

    如今,瞧著史俊偉言辭懇切,倒是長舒一口氣,也是覺得沒意思的很,這往日裡放在嘴裡喝著正好兒的茶水,這會子,卻是有些寡淡了。

    意興闌珊地田家國公爺,對著史俊偉揮揮手,就將他打發了。史俊偉對著未來的老丈人,也是有那麼幾分地不自在,便告辭了出來。

    站在門口,史俊偉也是略微地有那麼幾分好笑,又感慨他的一腔慈父之心,便回去了。

    “你放心吧,我已經去了史家小子那兒,他也是認同爺的話的,絕對不會嫌棄咱們女兒的,你放心吧!”

    大長公主瞧著自家爺得意洋洋之態,先是一怔,立即地覺得酸澀的緊,這人,也是個隨性之人,又是最為討厭和讀書人往來的,如今為了女兒,倒也真是能拉下這張臉。

    想想這幾年他小意溫存的模樣,又想著夫妻間這幾十年的相敬如冰,也只能長歎了。算了,隨他去吧,總也不會鬧出什麼大事兒就行了。當然,再荒唐,還能比那些年更過分了?

    有了前些年他的那些事蹟,如今這位,可真是瞧著比小貓兒還溫順啊!

    當然了,這其中有多少真,多少假的,她自己也根本就不想去探究就是了。

    史俊偉自然是不知道這些事兒的,自顧自地回去了,這很多事事兒,其實他也是沒地兒去說的,總不能和湘雲說吧?也只好憋著罷了。

    這親事兒定下來了,可接踵而來的,也是許多的事兒。最為要緊的一件,便是要搬家了。

    才三進的小宅子罷了,哪裡好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委屈呢?大長公主想著這個,就滿心地不自在,可又怕史俊偉那裡手上不寬裕,他與叔叔嬸嬸的又不親,雖然有親舅舅照拂,可是陳家本就是清貴書香之家,又哪裡有那許多銀錢來支援外甥兒呢?

    大長公主滿腹地心事,又想著女方這裡出個宅子也不是那麼一回事兒,這樣,會不會讓史俊偉覺得不自在呢?他又是少年人,又是讀書人,自然自尊心就格外地高些,可這怎麼好呢?

    好在張氏是醒事兒的,知道這其中很多的不便之處。沒過幾日,大長公主就聽聞史家在前門附近置辦了新宅子,如今正裝修呢,下月就搬進去。這才算是略略地放心下來了,她往年裡就是個最為清冷的性子,一般地也不大出席京中貴府之間為著顯擺、攀附舉辦的各種酒宴花會的,如今為著女兒,也只能出來應酬一番。

    史家既然有能力花這許多銀錢買宅子,那底子自然不薄,只怕不僅僅是早逝的陳氏的嫁妝那麼簡單了。

    大長公主就將這事兒與丈夫嘀嘀咕咕一番,誰知,田國公爺差點兒笑的眼淚都要下來了。

    “我說你啊,也太過操著這樣那樣的閒心了?早幹嘛去了,沒有打聽好史家的家底子,你就敢那麼膽大的將女兒許給史俊偉那小子,若果真他家是真的貧寒的,這會兒,你是後悔呢還是滿意呢?”

    大長公主聞言,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這心悅,難不成就不是他的女兒了?這會兒,如今看自己的笑話,是個什麼意思?

    瞧著妻子惱怒了,田國公爺也就停下了,立即地正色道,“我的太太,你可放心吧,那府上,再不是那麼貧寒的,史俊偉那小子,別瞧著面上溫潤書生的模樣,家底,只怕不必咱們府上薄呢。史家老大的私房,似乎也沒落到史鼐的身上,這去了哪兒,還不是明擺著的嗎?就說沒有父母的遺產,依著那小子的生財手段,你還怕餓著咱們閨女麼?”

    “嗷?這樣說來,難不成是有什麼別的隱情不成?”

    大長公主也顧不得自己還在省著悶氣了,立即地就問道。果然,瞧著她興致來了,也不生氣了。立即地,田國公爺就將史俊偉的老底子都給倒了個乾淨。

    “這京裡,凡是帶著‘一間’字型大小的,不管是酒樓還是茶室,飯莊布莊的,可都是他的產業,你說他會是個窮小子嗎?”

    “爺莫不是在哄我?他才多大的年紀,這‘一間’的名號雖說不是老字型大小,可也不少年頭了啊。再者,之前他兄妹兩個處境艱難,哪裡又有這樣許多的錢財,這樣手段呢?”

    “所以才說這小子就是個精怪,我也是費了好生一番力氣,才將他的老底子翻出來,當然了,也不全都是他一個人的,還有陳府那位小公子攙和在內,至於其他的,水太深了,也翻不完。”

    田國公爺沒說的是,這其中,還隱隱綽綽地有當今的影子在,這事兒,卻是不能輕易吐口的,這“與民爭利”之類的,皇帝卻是絕對不會背上這個名頭的。

    “這就好,這就好。我還擔心呢,你說,他這樣手段多,要是對著咱們閨女不好,那可要怎麼著呢?”

    說起這個,大長公主複又擔心起來了,一番慈母心腸,真是讓人動容的緊。

    “這你也不用憂心,這小子,雖然手段了得,可對於親人,也是護持的緊,瞧瞧史家的那位大姑娘,無父無母的,卻是個天真嬌憨的性子,說明了什麼?還不是史俊偉那小子慣的?咱們的女兒,也不用擔心,若是他敢對心悅不好,自有我這個老丈人上門管教一番的。再者,他的心性若是不好,你又怎麼會為心悅定下這門兒親事。”

    “倒也是,卻是我糊塗了,唉,我只有心悅這樣一個女兒,不為她操心,還能如何呢?

    說起這個,田國公爺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事兒了,這都是他早年作的,若不是大長公主手段強硬,只怕還不知道會惹出什麼糟心的事兒呢。瞧著他頗不自在地出去了,大長公主也不管,與嬤嬤們興致勃勃地去為自家閨女準備嫁妝去了。

    雖然大件兒地是一早兒地就準備妥帖了,可是但凡首飾啊,衣料的,可不是事兒還多麼?

    想想兒女都是債啊,不過父母都是心甘情願地付出而已……


第178章

    要說這宅子,還真不是一時地就能置辦的起來的,這京城中,那地價兒,簡直就比什麼都貴重值錢,好宅子就算是你有錢,還不一定能置辦的起的。

    這一處,卻是很久之前的史大老爺偷摸地弄下來的私房。這不,就到了史俊偉的名下了。史俊偉本想著日後將這個宅子陪嫁給湘雲使。可是張氏卻說了,他在一個小三進的宅子成親,卻實在是不像話的很。再者,他如今可不用再害怕楊氏了,趁著這個機會,也好好兒地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張大了狗眼,好生地瞧上一番,自己可不是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的窮酸破落戶兒。

    史俊偉與湘雲兩個對視一眼,就知道這話是針對楊氏的。前一陣子,隱隱戳戳地就有些很不像的流言從老宅子裡流傳出來了,史俊偉與湘雲並不大在乎,可是張氏卻是氣憤難耐,這是瞧著自家外甥沒人撐腰,要作死的意思?

    張氏因著前一番的家變,對著史俊偉與湘雲兩個越發地維護了,讓兩人心暖。

    既然舅母發話了,又聽著她要張羅著找宅子之類的,史俊偉也不好太過違抗了她的一番好意。

    立即地,就將這宅子拿了出來,既然是自家死去老爹的一番未雨綢繆,那麼自然就要好好兒地用上了。

    可這搬家什麼的,也不是立即地就能進行的,那宅子即便是每年都有維護,可也不是立時地就能搬進去的啊。史俊偉想著,日後既然是要作為自己的家的,那肯定要好好兒地規整一番了。就是郡主那兒,只怕也得送去一份兒圖紙,讓她自己也瞧瞧,規劃一番,總之人家也是這個家未來的女主人吧,就更遑論湘雲了,雖然要搬家讓人傷感,可是想著那是新宅子,人人對著喬遷,那都是嚮往的,是有著步步高升這樣的好兆頭的,湘雲想著,哥哥明年就要春闈了,又要娶親,可不就需要些好兆頭嗎?

    對著即將而來的搬家這些事兒地,也就更加地上心了。再者,史俊偉忙著讀書呢,也沒那麼多的時間操持這些啊,這會子,作為妹子的湘雲,自然是頭一等的好人選,好好兒地替哥哥分憂,又與心悅郡主往來的頻繁些了。

    史俊偉也是樂的自己清閒的,想著湘雲日後自是要嫁出去的,如今和未來的大嫂多接觸接觸,總是沒甚麼壞處的,自己是男人,這日後的很多交際,可不就得心悅郡主幫忙看著些麼?即便她比湘雲還小呢,那也是長嫂如母,擔著責任呢。

    大長公主瞧著史家哥兒這樣重視自家女兒,連新宅子的圖紙都送過來了,心裡的那點子擔憂也就不存在了。對著上門的湘雲,自然是客套熱情的很,湘雲又是個難得的大氣的女孩兒,與心悅郡主的沉穩心細倒是互補了一番。

    瞧著姑嫂兩個處的和睦,關心之人自然是長舒一口氣。淩晨時分,史俊偉打發著各色地管家們,管事兒地們偷摸地往新宅子裡運家俱物件兒的,陳永安雖然覺得好笑,可是瞧在他謹慎的份上,倒是大開方便之門,讓史俊偉的行動更加地自如了。

    等著眾人都發現的時候,史俊偉與湘雲兩兄妹自己偷摸兒地已經將貴重的東西運完了。這可真是讓人無語的很,這兩人搬的新宅子是個什麼情形,其他人還能隱瞞過去,可史鼐確實知道的清楚,這是大哥留下來的。大哥的那些金銀私房,看來真是落到了侄兒身上。

    史鼐垂下眼瞼,對著史俊偉卻是頗為忌憚,這才多點子的年紀呢?就有了這樣的心計,可真是不簡單啊?

    想著自己的兩個不成器的東西,史鼐也是有幾分後悔的,若是早幾年,趁著他年紀還小,好生地籠絡一番,必定不會如如今這樣了。

    可是現在也是無奈的緊,只好再想些法子了。再者,如今他是大長公主的女婿,自己就算要算計,那也要想一想惹惱了大長公主的結果啊!

    史鼐的各種糾葛誰也不知,聽著丫頭說,那邊府裡,二老爺身邊兒的小廝來了。

    史俊偉也不大在意,這位叔叔時常地要表示自己的一番慈和,送些小物件兒籠絡自己兄妹一番,他也只當是今兒又送什麼東西來了。

    結果,卻是史鼐要見他,史俊偉聽了,也有些奇怪,這史鼐,卻是很少召喚自己,少不得的,要去一趟了。

    聽著他滿口的慈愛,似乎全身上下的心思都是為著侄兒侄女的著想,史俊偉就按捺下心裡的嘲諷,謝過了史鼐。

    “俊偉,這你們府上也沒個操持的,讓你大哥夫妻兩個過去,幫襯幾日,可好?

    “二叔,內宅自有舅母,外院也有表兄與先生府上的管家,自然料理的開,並不勞煩大哥大嫂子了。”

    “這怎麼能說是勞煩呢?一家人罷了,你又何必這樣生分呢?”

    史俊偉也不知道史鼐一個大男人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婆婆媽媽的小心思了,忍著不耐推辭了幾遍,瞧著史鼐還是沒有放棄的意思,史俊偉也不高興了。

    只是默默地端著茶喝,並不接話,史鼐拉下臉來和一個小輩兒說了這許久,他還不領情,何等惱火。

    “俊偉如今翅膀硬了,又是閣老的義子,又是閣老的弟子,又與公主府的郡主定親了,自是不將我們這些窮酸的叔叔嬸嬸放在心上了,倒也罷了。你走吧!”

    “叔叔嬸嬸的好意,我從來就是感激的,就是我父母,只怕也是感恩不盡吧!”

    聽著他這話,史鼐還真是生氣了,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錢華,王雲。二叔若是再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那侄兒找了他們回來,與二叔好生地分說一二?”

    史鼐聽的這話,心下頓生驚濤駭浪,面上地,不免地就帶了幾分出來。史俊偉瞧見了,也只是嘲諷地一笑。一點兒也不掩飾,直愣愣地盯著史鼐。

    史鼐更為震驚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心思,竟是絲毫不掩飾地問道,“你是從何而知的?”

    錢華是誰?是賈府一個很是不起眼的小管事兒吧了。王雲是誰是史家大老爺生前貼身伺候的小廝。

    就是這樣兩個小人物罷了,竟是能合起手來,將他父親給弄死了,為的,就是給自己兄妹二人按上“克父克母”的名聲。

    若不是後來陳斌的各種努力,只怕湘雲還真是落的這個名聲。史俊偉之前倒也不在乎。可是如今呢?

    在林如海與陳斌兩人的教導下,自然與前日不同了。對著這罪魁禍首之人,更恨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二叔只以為自己與賈府那位老太太的謀劃精明隱秘的很嗎?誰知道呢?那兩個奴才,兩板子下去,別說是主子了,就是祖宗也都賣了個乾淨。”

    “好,好。我果然看錯你了。當初姑媽還說呢,讓我斬草除根的,只留下湘雲那個丫頭罷了,一個丫頭片子,還不任由我擺弄了。我確實心軟了一番,總歸你是大哥的血脈,給你留了一條性命。卻沒想到,今日卻是鑄成大錯了!顯然地,我連一個文弱婦人都不如啊!”

    史俊偉沒想到,這位倒真是光棍的緊,略微地一詐,什麼都交代了。他與史家老爺,這具身子的生父,還真是沒多大的感情,只不過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自然地就要盡心力一二了。

    肅著一張臉,史俊偉從史鼐那兒回來了。瞧著丫頭傳話,說是大爺回來了,湘雲急忙地帶著丫頭們出來了。

    “哥哥,可還好?叔叔有沒有為難你?”

    “妹妹放心吧,並無大事兒,只不過是隨便地閒聊幾句罷了。你先回去吧,我這裡還有些瑣碎的事兒沒料理乾淨,等會兒,咱們一起用晚飯吧。”

    三言兩語地,打發了史湘雲之後,史俊偉滿身疲憊地回到了書房。真是沒想到,父親之死果然與賈母與史鼐有關,當初陳永安聽著影影綽綽地消息之後,他還是打死也不信的。如今,卻是活該打嘴了。

    只是,身為人子,這仇怨卻是不能不報,賈府倒也好說。只是如今的史鼐自己還真是沒多少法子呢。

    史俊偉揉揉發脹的眉心,既是暫時地沒了法子,那就先從賈府那裡下手罷,總歸,這個主意不管是誰出的,他相信,賈母總是得利的一方,這定是不會差的,若不然,依著她的精明程度,定然不會只出力吧!

    這要讓賈母說實話,有什麼比賈寶玉這個目標更好用的呢?算了,還是別自己動手了,有個萬能的表哥,真是好啊。史俊偉聽著丫鬟們的傳話,聽著陳永安來了。

    他略微得意地想到……

    “你不會是瘋了吧?用賈寶玉來威逼賈府老太太,就算是他疼愛孫子,也不會將這些罪責供出來吧,你可要知道,這事兒一出,賈府只怕再沒有翻身之地了。”

    “不會,老太太一直最為看重的就是寶玉。如今,只怕更甚。賈府沒落了,正是需要寶玉奮起之日啊,若是咱們能想法子讓她相信寶玉的前程無憂,那麼,相信我,我們想知道什麼,她都會告訴咱們的。當然了,若是能借助宮裡的那位賈府的娘娘一二,那可就更好了……”

    瞧著他一本正經地算計人,陳永安無奈歎氣,這只能默默地替他收拾這爛攤子,只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日後他若是再管史俊偉的閒事兒,那自己就是頭豬。

    史俊偉笑眯眯地算計了人之後,自己的心情就大好了,也不管表哥的糾結了。送走了陳永安之後,轉身去內宅,找湘雲用晚膳去了。

    果然地,三五日過去之後,皇帝發了善心,將在冷宮的元春又拉出來,廢物利用了一番,成了賈嬪。

    這一朝冷宮之行,讓元春的爭鬥之心更甚,她一定要抓住皇帝的心,好好兒地經營一番。若是再淪落到那個地步,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想著皇帝還賞給了二房兩處宅子,元春就更歡喜了。果然地,皇帝還是頗為念舊的。

    賈政得了皇帝賞的宅子,可比往日裡在國公府更誇大了幾分,謝恩之後,便迫不及待地帶著母親妻兒搬了進去。這四進的宅子,雖然比郊區的五進宅子更小,不寬敞,可是這可是皇上欽賜的,雖嘴上說著謙虛之語,可是賈政眼中的得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是掩飾不住的。

    賈赦的臉色更為陰沉了,當初璉兒所言之語,他還有些不相信,可是如今,這樣啪啪地打臉,真是讓人無語外加氣憤的緊。

    瞧著在地上團團亂轉地賈赦,賈璉也不敢催促,只是眼巴巴兒地望著他。

    這二房可都搬去內城了,可是半點兒也沒有要將那一處宅子送給大房的意思,就是一向頗為慈和的老太太,也是半點兒也沒想起來自家長子還在郊外受苦啊!

    “成,我去找老太太問問,若是能知道,那最好了,若是不行,那就算了吧。總之,那是人家二房的事兒,與咱們不相干。”

    賈赦在兒子面前,也不顧面皮,將自己的所思,都告訴了賈璉。賈璉聞言,倒是沒想到老爺這樣想的開,面上就有些不忿。賈赦瞧了這樣,踹了自家沒出息的兒子一腳,道,“你還沒瞧明白嗎?這歷來,就是二房享福,咱們大房受牽連受苦罷了,你如今可別被眼前的那點兒浮華給迷住了眼睛,說不定那日,二房就能又一次地跌落下來,到時候你瞧著,只怕今兒捧著二房的那些人,都會上來踩上一腳了。你還是踏踏實實的找你史家表弟謀一份差事吧,再不行,我就去求你姑父去,總歸為了你,我這張老臉扔出去也是不大要緊的。”

    “是,倒是兒子一時地相差了,還是老爺清明。”

    賈璉回過神來,就趕緊地捧了自家老子幾句,省的他又對著自己撒氣。就算老爺子說的再好,可是心氣兒不順,卻是誰都能瞧出來的。

    “還有,迎丫頭眼瞧著就到了年紀了,讓你媳婦兒好好兒地參詳一番,找個妥帖的人家嫁出去吧,也不要太寒酸了。緊要的是子弟要上進,若是咱們如今交往的那些人都不行,那就去找姑父,讓他幫幫忙,這不,明年就是大比了,她可是拖不得了。”

    “兒子曉得了。”

    想起迎春,還真是一個老大的難題呢。這人選,還真是不好選的很呐,瞧著她都要二十的老姑娘了。左不過就是那些路數罷了,賈璉雖然羡慕二房有個姑娘在宮裡做娘娘,可是對著迎春這個庶妹,依舊地不大放在心上。再者,迎春自己也是個木訥的,並不大知道如何討好兄長嫂子的,大家的感情還不如身邊兒的親近之人呢。

    瞧著賈赦再沒吩咐了,賈璉便自己出去了。聽了丈夫的話,鳳姐兒便忙不迭地應了下來,可是又怕婆婆有其他的想頭,到時候再生波折就不大好了,便去了刑氏哪裡。

    兒媳婦兒恭順,又是自己往後的依靠,邢夫人也是收起了往日的那些尖酸,變的和順了許多,王熙鳳又是個有手段的,沒幾日下來,邢夫人就覺得自己這個婆婆做的真是順心極了。

    “你瞧著辦吧,有老太太留下的嫁妝銀子,咱們迎丫頭也不差什麼,好好兒地找上一戶人家,往後呢,也是給璉兒拉幾分助力的意思,你可千萬別馬虎了。”

    刑氏叮囑了王熙鳳幾句,覺得自己做的也夠讓老爺高興的了,便撒手不管了。

    迎春的嫁妝銀子在賈赦那兒,又不是在自己手上,依著賈赦如今的性子,只怕還要倒貼上許多,她才不要接手這燙手的山芋呢。

    刑氏能想到的事兒,鳳姐兒自然也能想明白,只是沒奈何,這是自家爺的妹子,自己兩口子也只能苦巴巴兒地應承下來了。

    等迎春真的嫁出去以後,對著兄嫂的感激,那還真是讓王熙鳳大大地得意了一陣子。

    史俊偉既然決定好了要搬家,那就是要出風頭的意思,省的再讓人看清了,風風光光地搬進了五進的大宅子之後,卻不想,人人都說是大長公主倒貼女婿的意思。

    史俊偉聞言,也只是一笑,並不多做解釋。大長公主瞧著他性子闊朗,倒是高興的緊。

    兩家約好了之後,便上門量尺寸了。她閨女的家俱,還沒打呢。兩位嬤嬤來這府上,自然不單單是量尺寸,瞧屋子的意思。

    瞧著這未來姑爺身邊的丫頭,這容貌卻是不一般呐,心下就有些打怵,綠意瞧見了她們的神色,也不大在意,自己打定了主意,一輩子不嫁人的,等著奶奶進門兒了,那這院子裡的一切都是要教給奶奶的,只要自己行的正,做的端,別人還能如何呢!

    想到這兒,綠意的神色就越發地坦然了。瞧著她這樣,兩位嬤嬤倒是有些拿捏不住了。

    後來,還是略微地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這位的選擇,兩位嬤嬤心下也敬佩,一顆心就放下了。

    回去之後,對著大長公主說了史家的各項見識之後,又說了幾位丫鬟嬤嬤的做派之後,大長公主才算是放下心了。

    自己的選擇果然是沒錯的啊!只求著女兒成親之後,能和美順暢,那就好了,可千萬地別走上自己的老路。

    這不管有多麼地糾結,日子還是要一日日地過下去的。賈府二房又回到了京城權貴的視線中,就是史鼐這個侄兒,也是帶著妻子去了一趟姑媽府上,算是慶賀之意。

    可是,影影綽綽地,似乎賈母與這位侄兒鬧的很是不大高興就是了。當然了,這些都是些流言,誰也不會相信的,依著史鼐如今沒什麼職位,守著一個侯爺的空爵位,又有多大的出息呢?

    誰也不放心上的事兒,卻是將賈母氣了個半死。她可是沒想到,自家這個娘家侄兒,會蠢到這個地步。這些本是密室之語,竟然能大喇喇地問了出來,真是讓人不省心的東西。

    史鼐對著賈母拿就是另一番的心思了,這位姑媽自詡智計過人,又覺得自己做的隱秘,可哪裡曉得那個小兔崽子早就知道了呢?

    如今,既然要決裂了,那也好,他倒是要瞧著,自家姑媽要怎麼應付那小崽子,也好,可別讓自己一個人承受這些爛事兒,誰知道那小崽子會如何呢?

    史鼐現在也是心急太過,竟是失去了往日裡的謹慎了。他這裡前腳兒走了,後腳兒地,史俊偉那裡就知道了。

    賈府如今,那就是個漏風的篩子一樣了,簡直就是什麼秘密也藏不住啊。雖然賈母謹慎,可是擋不住有心人太多啊!

    史俊偉掩下心裡眼裡的嘲諷,就讓人將這消息遞到陳永安手裡。也就不大管這事兒了。

    想著黛玉下月要出嫁了,他還是想想,要送什麼東西來的好些。與湘雲兩個,參詳了好半日,這才擬了一份禮單子出來,覺得依著史家如今的地位,送這個不丟人,那就成了。

    當然了,實用至上的史俊偉還是私下地將自己的私房銀子拿出了兩萬兩,算是給黛玉的私房銀子了,也是他這個當義弟的一番心意。雖然錢不多。

    林如海瞧著史俊偉親自送來的那禮單子,還有那兩萬兩的銀票,心下滿意,這個時節,嫁女兒能花上一萬兩,再多兩萬兩就已經很多了。想林家這樣,為黛玉置辦了至少十萬兩的嫁妝,說是十裡紅妝也不為過了。就是史俊偉這個義子,送來的這些銀錢,也是重視黛玉的意思,當然了,也許這小子還有討好自己的意思,這些小心思,他也不想太過猜疑,只是,這禮,是不是太重了些。

    史俊偉本就是坦蕩蕩的意思,壓根兒就沒瞧見林如海的神色。林如海瞧著他自在的模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自己這一陣子,心思是不是太過陰暗了?都是賈府那些人鬧的,想到賈府那位老太君,又開始出來蹦噠了,林如海掩下心裡的嘲諷,真是打不死的蟑螂一般啊。

    總之,對於賈母拜託自己照顧寶玉之事,林如海壓根兒就沒當一回事兒,這事兒,怎麼可能呢?也只有賈母才覺得理所應當罷,就是一向臉皮厚的賈政,都覺得自己是沒臉開口的。

    可是為著兒子好的事兒,賈政還是積極地附和了賈母一番,又讓人準備了車架,親自送了老太太,去了林府。

    林家今兒是送親的大好日子,賈府眾人上門了,眾目睽睽之下,倒也不好太過冷淡,雖然大家都知道,林賈兩家差不多就是決裂的模樣,缺的也不過是廣而告之罷了,可誰也沒想到,這賈府眾人,臉皮倒是厚。

    賈母一品誥命夫人的品級還是在的,當然了,這是皇上的恩典,好歹地這史氏也是一把年紀了,倒是不好與一個女流之輩計較,就怕人家詬病皇帝刻薄。

    其他人,盡皆白身。最為尷尬地卻是賈政夫婦。賈赦讓賈璉前一日就送了禮物過來,到了正日子,也知道自己是上不了檯面的,也就不來討嫌了。倒是讓林如海很是感激,主動地開口讓王熙鳳過來幫襯著待客。

    賈璉自是喜出望外地回去了,今兒個,王熙鳳跟在張氏後邊兒,忙的馬不停蹄的,不過她一向是個明媚大氣的,大家倒是刮目相看了。

    瞧著賈母與二太太進來了,王熙鳳似是沒瞧見一般,轉身就從另一個門兒裡出去了,賈母與王氏也正尷尬呢,倒也沒大注意到。

    最後,還是張氏瞧不下去了,這才讓人將賈母與王氏兩個安置在了林如海下屬夫人一起。

    “我想去瞧瞧我的玉兒,陳太太,可曉得玉兒這會子忙不忙?”

    賈母開口了,張氏倒也不好推辭,打發了丫頭去裡面問問黛玉的意思,若是她相見,自己自然不會攔著人家做這個惡人的。

    黛玉低頭了好半天,就在那丫頭以為自己等不到答案之時,卻聽黛玉道,

    “將外祖母請過來吧!”

    總之,那丫頭立即地就出去回話了。湘雲等幾個閨蜜,屋子裡伺候的婆子,全福太太等幾個正在打趣黛玉的夫人們也是極為有眼色地讓了出去。

    當然了,也有大家一點兒也不想面對賈府女眷之意。

    “我的玉兒,長大了,日後就要為人妻,為人母了,可要好好兒地啊!”

    賈母對著黛玉,倒真是有那麼幾分疼愛的,只是莫名其妙地,林黛玉就和賈府疏遠了。

    賈母對於賈璉將自己和王夫人賣了的事兒可是半點兒也不知道。想著林如海對著賈府也是一副不鹹不淡之態,賈母倒是更加氣苦,這要是女兒在,林如海還哪裡敢這般呢?果然是人走茶涼啊,就算是夫妻,哪有如何呢?

    本想提點黛玉兩句,可是疏不間親的道理,賈母比誰知道的清楚,今兒又是外孫女的好日子,說那些喲也沒意思的很。

    黛玉羞紅著臉,只不抬頭看外祖母。她現在也不是之前的無知少女了,經歷了這許多之後,黛玉深知自家是不可能與外祖家有更親近的關係了。可是瞧著賈母偌大的年紀還四處地奔波,黛玉心下也是有些不忍的。

    “外祖母日後好好兒地保重身子,別四處走動了,在府上好好兒地享福吧,總歸家裡有舅舅舅媽掌著,也出不了岔子的。”

    說著,便又對著王氏致意一番,算是謝過了她孝順外祖的意思。王氏笑的特別慈和,瞧著黛玉與賈敏越發神似的外貌和行事,心中越發地不喜了。

    黛玉也不管她的真心假意,只要她好好兒地孝順外祖母那就夠了。至於自己,日後就是宋家婦了,與賈府何干呢?

    “這是我的陪嫁,當初本想著給寶玉媳婦兒的,可是如今還是留給我的玉兒吧。好好兒地過日子吧!”

    瞧著黛玉的神色,賈母也曉得自己這一趟,只怕是白來了,黛玉雖然有感動,可是對著王氏依舊是,不,是比以前更加疏離了,就是自己這個外祖母,也是面子情罷了。

    心下一歎,倒也罷了,將那添妝之物留下,瞧著二舅媽震驚的模樣,就知道她之前是不知道外祖母會送什麼給自己的,其實黛玉也並不缺這些,可是外祖母送了這樣貴重的東西,只怕是另有所求吧,自己一個弱女子,又有什麼能讓外祖母算計的呢?左不過是像求著父親什麼了。

    黛玉好生地讓人將賈母和王氏兩個送去了前面,好生地安置在席上,將那匣子首飾收拾好,讓人去拿去前院兒,讓自家父親過目一番,可別再讓他為難了。

    林如海瞧著那一匣子首飾,臉上神色晦澀莫辯。等了半晌兒之後,史俊偉才開口道,“義父,可是有哪兒不對了?我瞧著,這些東西,可真是百年難見的好東西啊。姑祖母對著姐姐,倒真是有一番疼愛的。”

    林如海聞言,目露嘲諷,輕聲道,“什麼疼愛,左不過是拿著我們林家的東西來籠絡我的玉兒罷了,可真是好笑的緊。這支白玉簪,上面還刻著林家的印記呢。行了,你先出去替我招待著吧,就說我隨後就出去,省的那些老傢伙又不省心了。”

    林如海的面色恢復了過來,史俊偉也就不留下來了,省的林如海今兒嫁女被賈府之人添堵了之後再拿自己填補,那可真是冤枉的很呐。

    應了一聲兒,立即地就出來了。正好兒地,就有官家過來找林如海,說是陳斌陳大人來了。史俊偉聽著舅舅過來了,也顧不上其他了,就去了前面兒。

    林如海也非常人,今兒這樣大喜的日子裡,確實也不是緬懷故人之時,便親自地將那些東西收了起來,暫時地擱在了自己的多寶閣上。

    聽著管家又打發人來催了,林如海便整整衣衫,走了出去。黛玉的出嫁,倒是順利進行。史俊偉瞧著遠去的轎子以及高頭大馬上宋子文瀟灑的背影,也只能祈禱黛玉日後能和睦美滿了。

    這之後的好一陣子,林如海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來,史俊偉沒法子,也只好多來林府上叨擾,再者,就是略微地犯些可大可小的錯誤,讓林如海轉移一下注意力罷了。

    林如海雖然甚至也是知道他的心思的,可是對著史俊偉這樣的舉動,卻是半點兒不領情,那懲罰,可真是又狠又多。史俊偉這下可是半點兒地也顧不上林如海到底是不是還傷感,還是心情不好了,總之,他如今正對著那兩摞書發愁呢。

    罰抄書啥的,林如海的懲罰可真是沒新意的很呐。他愁眉苦臉了一番,又這樣吐槽了林如海幾句,便只能乖乖兒地就去抄書了。想著林如海的警告,若是發現有半點兒地不認真,那就等著懲罰翻倍!史俊偉才不會在心底承認自己是被威脅到了!

    抄了好半月之後,這才將功課交了上去,林如海卻是瞧也不瞧一眼地,就打發他出去了。

    史俊偉卻是頗有一股子失落感,就跟小時候每個假期,老師佈置了一大堆的作業,可是到開學的時候,他卻是翻頁不翻一下那樣,只是覺得自己的滿腔熱情都被澆滅了啊。

    當然了,很快地,史俊偉就顧不上這些了。陳永安與史俊偉的謀劃竟是出現了成效了。果然,有了元春的複寵和寶玉的前程這兩個保證,賈母還什麼事兒不說呢。更何況,這又不是什麼讓自己或者賈府能傷筋動骨的事兒,她自己,最多也就是個幫兇罷了,又不是主謀,也不是拿大頭的那個,就算史俊偉要找麻煩,也輪不上自己,是吧!

    楊氏就是賈府老太君和史鼐共同想到的,最好的頂罪之人。

    楊氏到底都沒想到,自己的枕邊人卻是這樣狠心之人,她雖然自打與史俊偉湘雲兩個鬧掰之後,便在府裡養病。如今爆出病逝,倒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史俊偉聽了陳永安之言,冷笑一聲,“將我父親弄死的,可不是楊氏。就楊氏那德行,不是我小瞧她,她只怕沒那個手段呢。再者,史俊熙出生之前,楊氏對著我和湘雲,還算上心,雖然偶然地忽視,那也真是小意思罷了。”

    “史家與賈府以及楊家,已經達成了協定,楊府的老姑奶奶雖然去了,可是往後那府裡,不是還有個小楊氏麼,這史鼐不管是續弦與否,楊氏掌著史候府這事兒,卻是不會有變的。”

    “楊家人怎麼這樣再這樣,楊氏也是他們家的女兒啊。”

    “錦鄉侯府上如今當家的可是小楊氏的父母,對著楊氏這個姑奶奶,坑了自家女兒的行徑,小楊氏的母親恨都來不及呢,還哪裡會替她出頭呢?”

    “不至於吧,史俊英是個什麼德行,我就不相信他們不知道。”

    “也不過是為自己扯個遮羞布罷了,還不是貪圖史家的聘禮,要知道,楊氏當初為了將自家侄女兒娶進門,就是自己的嫁妝,也是貼進去了不少呢。”

    陳永安只當這錦鄉侯府上還有什麼不同呢,也不過是一丘之貉罷了。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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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隨著楊氏的香消玉殞,這事兒也就暫時地這樣了了。史俊偉自己其實也並不大想著要如何如何地追究了,可是陳永安卻是執著的很,對著表弟的勸解,也不大理會,繼續地要將這些人趕盡殺絕了才好。

    當然了,這些都是些皇命上的事兒,他也就懶得和史俊偉說了。瞧著表弟就是個心軟的性子,還是別讓他為難了。

    再者,這馬上地,就要考試了,也別讓他分心了。

    史俊偉自己忙著破題,做題,去林如海府上討罵。林如海自打上次收拾過史俊偉一次之後,似乎是喜歡了這事兒,三兩日地,就要找茬兒收拾他一通,當然了,也不是動板子的事兒,卻是比動板子讓史俊偉更加難受就是了。

    因著他一向自詡是成年人,也算是少年得意,自來人都是誇讚他好,從來也沒人這般貶低他。他想著,林如海是不是講黛玉嫁出去之後,太過悠閒了?或者說,他是進入更年期了?

    再者,往常裡就是舅舅,對著自己那也只有贊的,怎麼到了林如海這裡,自己就是連狗屎也不如的地步了

    當然了,他也是沒多少功夫胡思亂想的,林如海的功課又緊,要求又高,可真是怠慢不得啊。

    史俊偉自己沒發現的是,他這一陣子的焦躁不安卻是在林如海的特殊對待中,消散不少。

    湘雲瞧著哥哥現在的模樣,心下高興不已,還是林大人的法子好,哥哥只怕是緊張太過。

    二月初九這日,史俊偉左一層、右一層地,將自己裹的跟狗熊一樣,這才提著籃子,在張氏與湘雲擔憂的神情中,去了貢院兒。

    “林大人,您來貢院做什麼?”

    “呃,國公爺安,我是閑著無事,過來溜達一番,這一番掄才大典,也不知又有多少優秀的人才提□□,那可真是國家之幸啊!”

    田國公爺瞧著他這不盡不實之言,心下鄙夷,面上倒也不顯,林如海嘴上說的正氣凜然,可到底心裡不是那麼硬氣的。很快地就轉移了話題。

    “國公爺,這是……”

    孟國公倒是光棍的很,大咧咧地道,“長公主不放心俊偉小子,我就過來瞧瞧。”

    林如海聞言,便噎了一下,哪裡就有這樣大咧咧之人。

    “呃,這不是還早麼?今兒才第一日,依著俊偉的才學,只要他不犯糊塗,應該是沒大問題的。”

    林如海瞧著他面上的擔憂不似作假,便出言安慰了一句。孟國公聽了,果然高興,這裡的茶可真是寡淡的很,算了,他還是回去吧。反正有林如海的作保,只怕長公主只有高興的份兒。

    林如海瞧著他遠去的背影,也是沒滋沒味兒的很,咂巴了一下嘴,上了轎子,家去了。反正那小子要是落第了,就將他腿打折好了。

    心中惡狠狠地想了好些個子折騰史俊偉的法子,這位回府上歇著去了。好在黛玉是個貼心的,只怕父親擔憂,便央告了婆婆,回府上來瞧瞧父親。

    瞧著女兒來了,史俊偉那小子考試啥的,林如海立即地就扔到了腦後去了。

    這九天的考試,可真是將人烤焦了!史俊偉稍微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頭髮,覺得糟心的很,又聞著自己的衣服,真是噁心死了。

    瞧著小吏們將卷子收了,他立即地就將自己的東西胡亂地收拾了,趕緊地往外走。

    史家的小廝長隨們在貢院外已經等候多時了,就祈禱著自家大爺能囫圇地走出來,可別想前頭那個被兵丁們抬出來的那位一樣。

    到處都是人頭,可是史俊偉的小廝還是眼尖地找出了自家大爺,瞧著他除了面色有些發白之外,其他的倒還好,急忙地擠了過去,將史俊偉攙扶到了自家馬車上。

    史俊偉雖然嘴上說著不要緊,可是上車之後,精神一松,便立即地暈過去了。

    外面的管家長隨們嚇了個半死,急忙地往家趕,可是今兒個,這路卻是艱難的很,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車轎的。

    往日裡一盞茶的路,今兒硬生生地拖到了快一個時辰,這才進了史家的門兒。

    湘雲與張氏幾個雖然是說說笑笑的,可是人人都是另有心思的。聽著丫頭們的傳話,湘雲自己就先受不住了,紅了眼眶。

    張氏等人這陣子倒是也顧不上湘雲,就是她自己,也趕緊地收了眼淚,好在,這府裡請了王君效老爺子坐鎮,這會兒,王君效已經是診脈了。

    顧不得避諱,當然了,也有王君效老爺子年紀大了,也不用避諱女眷的意思,湘雲眼巴巴兒地瞧著他。

    王君效一邊兒地收拾東西,一邊兒道,“只是累的狠了,其他的不大要緊,這是方子,要是不放心,吃上一副,放心的話,不吃也使的。”

    湘雲知道,哥哥最是厭惡吃藥的,既然不要緊,那就別吃了,不過還是打發人備著吧。

    “哥哥什麼時候醒啊?”

    “唔,只怕是要到明天了。等他自己睡醒了就好了。其實睡覺就是最好的藥了。”

    王君效之言,成功地讓史湘雲與張氏送了口氣。這會兒,又是林府的,又是田家,俱是打發了人來問史俊偉的情況。

    湘雲便忙著去接待了,少不得要一一地將史俊偉的情形告知一遍,謝過了幾家親近的送來的各色補品。

    大家都知道主子著急等消息,自然也不敢多待,自是趕緊地就告辭了。

    湘雲讓人將東西登記收拾了,這才去了後邊兒,又叮囑了一番,千萬讓人小心些子,可別吵著哥哥,眾人哪裡還敢不應了,自是忙不迭地就答應了下來。

    史俊偉睡著之後,卻是糊塗起來了,睜開眼睛,瞧著滿屋子的器械,想著自己只怕是回到了現代,聽著醫生的驚呼聲和父母的哭泣聲,他想轉頭,可是發現身子僵硬無力,沒法子,只得放棄了。

    “您先別著急著動,如今肌肉僵硬,只怕要好一陣子才能恢復過來呢。”

    旁邊的醫生見過很多這種情況了,趕緊地安慰著有些懊惱的史俊偉道。

    聽了這話,他還能如何呢?只得慢慢來了。瞧著父母滿頭白髮,佝僂著身子,隱隱戳戳地哭音,心中滿是酸澀,自己這個不孝子,日後,定要好好兒地孝順父母。

    只是,不知道湘雲如今如何了……

    他身體太虛,沒多大陣子,便又睡過去了。等再次醒來時,他還是睡在自己史家的那張雕花大床上。瞧著滿室的富貴,史俊偉自己心下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想頭。

    聽著他醒了,湘雲就忙不迭地扔下手頭上的事兒,過來了。哥哥醒了,真好。

    史俊偉呆呆愣愣地模樣讓湘雲擔憂不已,只當他是考的不好,也不敢多問,只是打發了人準備了洗漱的水,和各色吃食,有些坐臥不安地等著了。

    史俊偉好半晌兒地才反應過來,還能如何,這一切,都是這賊老天在作怪,既然要回去現代,那麼就應該讓自己將父母安排好啊!這樣耍人玩,又有什麼意思呢?

    一連幾天地,史俊偉都是神思不屬的樣子,時而懊惱,時而後悔,湘雲越發地肯定了自家哥哥這是沒考好。可是成績還沒出來,她還是抱著一絲微弱地希望的,吩咐了人,準備了酒席飯菜,又有那打賞的銅錢,也是預備了幾大筐,省的到時候不夠用。

    史俊偉的反常也只能等著他自己想通了,當然了,還有就是等著成績出來了就好了。

    過了兩日,便是放榜的日子,史俊偉也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湘雲沒法子,讓管家打發人去候著放榜的事兒了,自己忙東忙西的,只是不時地就讓綠意兩個打發人將史俊偉的情形告訴自己!

    大家都不敢怠慢,就是腳步,也是比往日放的輕了些,這若是大爺真的落榜了,那可別指望賞了,沒有罰就已經是很好的事兒了。

    就在湘雲忐忑不安中,第一波兒上門報喜的已經來了。湘雲聽了,還哪裡會有別的心思,立即地,就讓人放賞,還有那鞭炮,也是可勁兒地放。

    當然了,這自家哥哥到底考的如何呢,還不知道!

    府裡去瞧榜之人到現在還沒回來,還是陳永安比較得用一些,很快地就來護送著張氏過來了。一起來的,還有史俊偉的成績。

    二甲三十四名!

    這成績,不多好,可至少不壞。瞧著湘雲雖然高興,可是還略微地帶著些憂慮的模樣,張氏就有些擔心地問道,“俊偉呢?可是出去看榜了?”

    “哥哥,哥哥他在書房,將自己鎖在書房,我也沒法子勸,只以為他是考試沒靠好,如今瞧著,只怕是另有故事了。舅媽,這可怎麼好?”

    “行了,讓你表哥去瞧瞧,什麼大的事兒呢,今兒可是高興的日子,千萬別這副模樣,省的不吉利。”

    陳永安自己很是自覺去找史俊偉了,“你這是怎麼了?”

    瞧著他還真是憔悴不堪之像,神色也是頹廢不已。陳永安問道。

    史俊偉就是勉強地笑的心思也沒有,讓著他坐下之後,也只是搖頭不語。史俊偉是真的沒法子和人家說,自己懊惱糾結,放縱自己,可即便是自己這幾日天天喝醉,也只是睡死過去,半點兒也沒有再回到現代了。

    瞧著地上到處的酒瓶子,陳永安心下也是拿不准了,史俊偉雖然酒量不錯,可並不是個嗜酒之人,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才讓他頹廢成這樣

    “表哥,你說人是不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啊?”

    “怎麼會這麼問,我覺得沒有吧,若是有,那得多累啊。不對,不是說了,有孟婆湯麼?喝了孟婆湯,忘記了前程往事之後,再去頭胎,重新做人。”

    “是呀,還有孟婆湯的……”

    史俊偉眼睛發直,喃喃自語道。

    “行了,這會兒只怕報喜的都上門了,你還是去收拾一下吧,後面兒有母親和雲丫頭,不要緊,可是前院兒沒人照應,只怕不行。”

    “綠意,讓人準備一下,讓你家大爺沐浴一番,這副鬼樣子,做給誰看呢。”

    說著這個,陳永安倒是有幾分氣憤,表弟這樣作踐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這都沒搞明白,聽著他的意思,竟也是糊裡糊塗的,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將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真是欠揍的很。

    史俊偉對著他的安排,倒也不抗拒,將自己扔進水裡,洗漱了一番,這才出來,換上了新衣衫,瞧著倒是還精神。

    張氏聽了兒子讓人傳過來的話,算是放心些子了。她和湘雲想的一樣,史俊偉定是擔憂成績,才這般的。

    史俊偉倒也知道如今不是任性之時,跟著陳永安,就出去應酬去了。當然,林如海那裡,也是要他親自去一趟的,算是謝謝他的教導之恩了。

    林如海也是得意的很,自己的弟子那就是個好的,略微地寒暄一番,收下了史俊偉的孝敬,然後打發了他。

    接下來的日子,史俊偉自己忙的腳不沾地兒地,倒也沒多少的心思去胡思亂想了。讓一直擔憂的幾位略略地放心下來了。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忙下來,很快地,史俊偉又一次地關門閉戶,開始準備殿試了。

    即使回不去了,自己被耍了,也只能繼續這樣的生活了。只是,不知道父母是多擔心呢!

    想想,他又恨恨的。林如海是個老狐狸,自然知道皇帝想要什麼,對著殿試,自是有自己的一番理解的。瞧著史俊偉如今,比以往更加地穩重了,倒是不擔心他。

    將各項主意事項說了之後,便撒手不管了。

    史俊偉對於要見皇帝之類的那是一點兒心思都沒有,在一群戰戰兢兢的人中,果然醒目的很,皇帝本不大喜歡他史家人的身份,可是又想著他是陳斌的外甥,倒也沒那麼多的偏見了。

    史俊偉自己下筆如有神地將卷子答完,便閉目眼神了。瞧著陳斌一副驕傲非常的模樣,林如海就不爽了,這是自己的的弟子,你到底在高興啥?

    當然了,這也就是瞧著皇帝高興,幾人才敢這樣登鼻子上臉地給皇帝逗個悶子罷了。

    等著皇帝輕咳一聲,立即地,眾位老大人又是一副老成持重,嚴肅端方的君子模樣了,誰也瞧不出來剛剛那副德行了。

    一個時辰的時間,倒也快的很,史俊偉還沉浸在思緒中呢,就有小黃門上前將卷子抽走了。

    本是年紀不大,又是這樣的表現,身後又站著兩位閣老,自然地,就越發地惹眼了。

    好在是糊名的,否則,就是那些瞧著林如海與陳斌兩個不順眼,也不懼他二人倒也不是沒人的。

    這下子,有個晚輩冒頭了,也算是個靶子了。大家心裡所思所想都是各異,可是面上一派和醺,似乎再是和睦不過了。

    皇帝如今不缺人用,對著這一科也就平平,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就算是缺人手,等著這些人成長起來,只怕是黃花菜也涼了。這樣一想,皇帝越發地意興闌珊起來。

    皇帝的興致不高,那其他人也就不好表現的太高興了,否則,一個對景兒的時候,就是發作的由子。

    這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說著玩兒的,對景兒的時候,可不是罷官奪爵的事兒,家破人亡的還少了

    當然了,這些有風險的事兒,大家還是滿心地想往皇帝跟前擠,誰都想著升官兒發財,青史留名!

    第二日,皇帝的小書房裡,瞧著放在自己面前的五份兒卷子,皇帝雖然不大有興致,可還是頗為謹慎地一一流覽了一遍。卻是都是錦繡文章,沒想到啊,真是有那麼一兩個的都是妙筆生花,難得的是沒有流於表面。皇帝就來了興致。

    隨手地拿起了兩份兒,問道,“我瞧著這兩個不相上下,不分伯仲,大家都瞧瞧,誰的為佳?”

    皇帝都說了,是平手了,大家自然也只能稱好。可是誰都有偏愛的,有人喜歡這份兒的上進積極,就有其他人喜歡那份兒的平穩老成。

    瞧著眾人爭執不下的模樣,皇帝也有些急了,道,“打開了瞧瞧,都是何人?”

    便立即地,就有人報上了兩位學子的稱呼,其中一位,就是讓皇帝聽著很是耳熟的史俊偉,另一位,則是山東舉子劉遠山。

    “果然都是少年俊彥啊,一時瑜亮。”

    頗為難得的是,這兩位年歲都不大,都是將將兒弱冠的年紀,果然地,很多人都眼前一亮。

    這個史俊偉,是大長公主的女婿,大家自然就不指望了,可是這位劉遠山呢?

    “皇上,臣覺得這狀元該是劉遠山的,至於史俊偉,自然就是探花了。他可是林閣老的弟子,這也算是一樁佳話不是!”

    “不妥,不妥,又不是父子,又有什麼佳話不佳話的,我記得王大人你的學生這一課也下場,當初你是二甲,你的弟子,難不成也要是這個名次才是佳話了?”

    先前的那位王大人,聞言,卻是惱怒不已,狠狠兒地瞪了一眼說話的這人,便不甘地退了下去。

    “都住嘴,這裡又不是菜市口兒!”

    皇帝聽著也煩心,便輕聲叱責了一聲兒,那兩位,立即都是面紅耳赤,羞愧非常地低頭不語了。

    林如海今兒因病告假,不在朝上,倒是少了一樁事兒。可是陳斌就逃不過去了。

    皇帝盯了半天之後,就在陳斌忐忑非常之中,道,“史俊偉狀元,劉遠山榜眼,鐵新蘭狀元!就這樣吧。”

    剩下的事兒自然就不需要皇帝煩心了,自然地有臣子們搞定的。第三日,這榜就出來了。

    對著殿試,雖然自己不大在狀態,可是史俊偉還是非常地有把握的,雖然年幼,可是自己好歹在機關單位混了幾年的。

    這官場的事兒,走到哪兒也就是那麼回事兒罷了。要取悅上峰,自然地是有小技巧的,再者,有林如海與陳斌兩個的言傳身教,他若是再沒些成算,那真是愚不可及了。

    等著這一甲的榜單送到了史家的時候,史俊偉已經收拾好了心緒,將這些日子的那些煩心糟心事兒都一一地驅逐出去,開始參與到這一場慶賀之中。

    瞧著湘雲比自己這個哥哥還高興的樣子,就是舅母張氏,也是頗為驕傲的模樣,他只能忍下酸澀,笑的開懷了。

    眾人瞧著他眼圈兒發紅,只當是因著在父母牌位前上香請安之事鬧的,也就不大在意了。

    這單單銅錢就已經散了三大筐子了,還是有些不足的模樣,好在張氏是個老成的,自然地,很早地就讓人在外面施饅頭了。

    京中的花子們這幾日的生活很是上了一個臺階,但凡是孩子成為進士的,自然也不會吝嗇那麼點子東西的。

    這事兒完了,便是打馬遊街之事了。心悅郡主在母親的帶領下,站在街邊的酒樓上,等著瞧自家未來夫婿的英姿。

    雖然婆子們丫頭們簡直就將史俊偉誇到天上了,就是父母,那也是滿意非常。

    可心悅郡主豈是常人了?心中自然地還帶著些子別的心思,正好兒地,今兒可不就是個好機會麼?

    史俊偉還不知道自家未婚妻如今就在路邊的酒樓上,對於那些丫頭小姐的扔帕子的還好,扔花枝的簡直就要惱怒死了。

    他娘的,這都是些什麼事兒?這樣打著,還真是疼啊!可是為了自己的形象,還得不時地露個笑容,真是糟心透頂。

    心悅瞧著那人滿面春風,難得的是不是文弱之人,心下便十分地滿意。瞧著女兒的模樣,大長公主哪裡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了。

    只要女兒過的好了,那就成了。

    “行了,家去吧,這人都不見影了,還看什麼啊!”

    說完,便帶著還有些戀戀不捨地心悅回去了。當然,並不是戀著史俊偉,是出門子一趟不容易,她還想去父親常提起的那個一間茶樓去品品人家的點心呢。

    瞧著母親不樂意,她也不敢太過執拗,只好不甘不願地回去了。

    這一甲,自然地就比旁人多許多的優惠呢,比如這禮部安排著回去祭祖啊,成家的,這都是有假期的,除了一甲的三人,其他人卻是沒有這份兒優待的。

    史家雙候,都在京裡,史俊偉的父母卻是葬在金陵的,是以,史俊偉兄妹倆商議了一番,便決定南下一趟,去父母墳上走一圈兒也好,祭掃一番也成,都是自己兩人的一番心意了。

    想著父母雖然沒見過面,可是那一腔地拳拳慈愛之心,自己還是感受頗多的,正巧兒地,史俊偉自己也藏著一樁心事,正好兒地一道兒地了了。

    去了林家,陳家,田家給各位長輩稟告一聲兒,確實十分地應該的,史俊偉自己也不是那不知道禮數的,自然地,眾位長輩也不好攔著他盡孝不是,叮囑了不少,便放行了。

    陳斌將自己身邊兒的一位老成的管事送到他跟前兒,一塊兒跟著南下,林如海亦是如此,將林家的一位供奉,瞧著是個其貌不揚的,送給了史俊偉,只說有什麼只管吩咐便是了。

    史俊偉也不放在心上,左不過是讓長輩放心,就當身邊兒放個吉祥物就是了,多養著一兩個人的,他又不缺那口飯不是。

    那兩位,卻是十分地相似,都是沉默不大愛說話的,瞧著他們木訥,不大機靈的模樣,雖然極力地告訴自己,萬不可以貌取人,可是史俊偉心下還是隱隱地有幾分不喜。

    那兩位對著史俊偉的形容自然是看在了眼裡,也一貫就是這樣的行事,一時之間,倒也不好辯駁,只好裝作不知,只瞧著往後罷了。

    史俊偉將人交給了管家之後,便不管了。史家忙著要南下,對這兩位難免地就有些疏忽,又是來搶自己飯碗兒的,大家也很是瞧不上眼,並不大理睬。

    有禮部的安排,史家也不過是略微地帶著點子吃用的東西就成了。史家兄妹兩個很快地就上船南下了。

    “大爺,瞧著從舅爺府上和林大人府上過來的那兩位,很是不同尋常啊。咱們是不是太過怠慢了些?”

    管家之言讓史俊偉先是一愣,這是什麼話說的,“怎麼個不同尋常了?”

    “我瞧著,這兩位只怕是練家子!”

    管家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很了不起的事兒一樣,略帶著些神神叨叨地對著史俊偉道。

    史俊偉聽了,也不大在意,就是練家子,也不過是手上有些功夫罷了,難不成,還能飛簷走壁不成了?

    瞧著他興致缺缺,管家也不好在說什麼了,便退了下去。不過還是好好兒地吩咐了下去,萬不可慢待了兩位先生。

    十幾日過去了之後,船便停在了碼頭上。史俊偉南下祭祖之事,史家這裡自然是知道的,雖然族長不在這裡,可是還是有族老們頗為重視的,要知道,這狀元,可不是隨隨便便地就能出的。

    這是祖宗顯靈了,保佑後人啊。這俊偉本是嫡支嫡子來著,如今卻是身份有些尷尬。

    史俊偉南下,壓根兒不就懶得與這些人應酬往來。略微地寒暄了幾句之後,便藉口趕路乏了,回老宅休息去了。

    雖然那些奴才極力表現地很是熱忱,可是史俊偉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一時間,倒是想不起來,便不大理會了。

    晚上要休息的時候,史俊偉卻是瞧見了臉色鐵青的管家,後面還跟著那陳林兩家的供奉。

    “怎麼了?”

    “爺,這些人也太下作了,這次幸虧兩位先生了,若不然,咱們只怕是要吃大虧了!”

    史俊偉不過是略微地問了一句,管家就立即滔滔不絕地將今晚的事兒一一地告知了一番。

    史俊偉聽了,果然面色很是不好。害怕自家大爺再氣壞了身子,發洩完了的管家又立即地想要開解一二。史俊偉揮揮手,問道,“兩位可是有所得”

    “江南不是久居之地,公子還是早日地回京吧!”林家的供奉道。

    “這史家,只怕也是長久不了的,公子還是早作準備吧!”張家的長隨道。

    史俊偉瞧著他倆也不打算說些別的了,也不好為難,便又安撫了兩句之後,這才讓管家將人帶了下去,好生地安頓了。

    這史家,果然是爛到根子上麼?真是沒想到,這些人為了將自己裝進去,竟然能下了這麼大的手筆。史俊偉垂下眼簾,掩著眼裡的冰寒。

    總歸,既然人家出招了,也好回敬幾分才好呢,否則,只當自己是個軟柿子麼?

    第二天下午,一位與京中嫡支關係頗好的族老唯一的嫡子竟是與人爭風,在天香樓與人爭窯姐兒,被人踩斷了腿!

    這還了得,在這金陵城裡,竟然還有人敢對著史家的人無禮,真是活膩歪了不是?

    史家的那位族老仗著自己的身份,打發人去了衙門報案,也不知道身邊兒的那些小廝們是怎麼回話兒的,竟是半點兒也沒告訴這位傲倨的老爺,與他們家公子動手之人,身份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雖然金陵府的公子也在場,可隱隱地就是個陪客罷了,豪客另外有人。金陵府接了這案子,自然不敢輕忽,又是本地的豪紳史家,兩下裡的關係一向也不差,急忙地讓人去查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師爺聽了自家老爺之言,便略微有些為難地瞧著自家大人,那人知道這師爺是個穩重的,從沒有露出這樣的姿態,只怕此事另有內情。

    便打發退了小吏門子的,詢問起了那麼師爺。

    “老爺,史家這事兒,府上的公子爺也是參與在其中的,想要知道事兒的緣由究竟,只要老爺將哥兒請來一問,便水落石出了。”

    那老爺聞言,卻也顧不上自家兒子了,急忙地問道,“那位可有差池?”

    “老爺放心,卻是沒聽說有什麼,哪裡有咱們的人在,若是有不對之處,只怕這會兒已經有消息過來了。”

    “這就好,這就好。”

    金陵府很是慶倖,連連地拍著胸脯,以示慶倖之意,又覺得自己似乎失了官威,便輕咳兩聲兒,複又一本正經的模樣了。

    那師爺自然是個有眼力價兒的,這會兒早就低著頭,瞧著地磚裡竟然有一窩螞蟻,合力地搬著一個老大的點心。

    卻不知,這府衙官堂上,又哪裡來的點心沫子了……

    “來人,去內院將哥兒給我喊來,我有要緊的事兒找他。”

    特地地,這位金陵府說了兩聲兒是要緊的事兒。為何如此呢?還不是因為自己年過五十就這麼一個獨子,日常,別說是老妻了,就是快要八十的老母親,也是將他當成命根子一般地寵著疼著,萬是不會讓他老子有什麼機會打罵的。

    好在這位小哥兒自己是個醒事兒的,知道父親是為著自己好,功課一向也頗為進益。只是,因著祖輩母親的寵愛,頗有幾分單純罷了。

    世人可不就這樣,不管自己是個多麼黑心腸的,只恨不得自家孩子就是天底下最為純白之人,對著唯一的兒子,這位府堂大人也沒有教過太多的手段,只想著,他年紀還小,等再過上一二年了,中了舉之後,才開始涉獵這些。

    聽著他老子打發人叫,這小公子便立時地就要往前面去,可祖母的聽了,卻很是不放心,好半天兒地,問清楚了是所為何事,這才打發了孫兒去了前面兒。

    可憐的金尊玉貴地孫子,為了陪京裡來的貴人,竟是好幾日地都沒有休息好了,好歹地今兒有空閒日子,他爹又開始不消停了。

    都說這隔輩兒親,金陵的府堂大人真是怎麼著怎麼著都搞不清楚,這是他兒子,又不是仇人,自己也從不是那等無理隨便之人,他家老太太怎麼就認定了自己一定是會下狠手收拾兒子呢。

    想不明白的事兒他也不大想理會,如今還是這一樁子煩心事兒要緊。京裡的貴人固然是得罪不得,可是這地頭蛇一般的史家也不能怠慢,前兒個,這史家那位中了狀元兒的哥兒才到的金陵吧,只怕這兩日,就會上門了。自己還是謹慎些子,眼看著這史家是有後勁兒的,可別得罪死了,再給家族招禍。

    想的固然也多的,不過都是些胡思亂想,等著兒子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收起了那滿腹的心思,一派地嚴肅,雖然心下滿意兒子的行事舉動,可面上不免地就帶著幾分挑剔。

    這小公子雖然年輕,可也不是不知事兒的,自然是知道父親的性子的,也不大在意,恭敬地行禮問安之後,便站在那兒不開口了。

    “說說吧,這天香樓是怎麼回事兒?貴人怎麼會想著去那種不乾淨的地界兒的。”

    “說著話兒,話趕話地就說起了天香樓今日裡來了個頭牌還是什麼的,據說是琴棋書畫俱佳的,兒子也不知貴人的心思,他自己說是去見識一番,我也沒法子,只好地隨著一起去了。”

    “那怎麼會和史家的小子起了衝突呢?”

    聞言,那小公子卻是難得的有一絲地氣憤之意,金陵府最是知道自家兒子的,性子太過綿軟,一向地不大與人動氣,如今這絲絲氣憤卻是讓他大為驚詫。

    “那人好不知事兒,仗著自己是什麼‘四大家族’的,不將兒子放在眼裡也就罷了,竟是連老爺,也是有幾分編排的,兒子聽著不忿,有心出頭說幾句,可是貴人在,兒子也只好忍下了。誰知道,那小子,竟然和我們比什麼財大氣粗,要爭一爭那位天香樓的頭牌,這下,惱怒的可不就是貴人了?況且,貴人還沒惱呢,那小子就先張狂起來了。幾下裡的,就動了手,貴人身邊兒的那幾位侍衛大哥,哪位是好相與的?動氣手來,可不是那些紈絝子弟們能抵擋的住的。”

    “再者,史家那個小子嘴裡還不乾不淨的,侍衛們便弄斷了他的腿,說是給個教訓,讓他日後別出來丟人現眼了。貴人被人壞了興致,我們也就散了。”

    事兒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可是涉及到了京裡的貴人與地頭蛇的史家,金陵府就不得不慎重了。

    史家族老等了兩日,也沒見著府尹大人出面處置這些潑皮混混兒們,心下就不大自在,這是怎麼著?在這金陵的地界上,還有人敢不給史家面兒?


第180章

    老大不痛快地史家族老便帶著人,親自地去了府衙,瞧著金陵府面色凝重,他還以為怎麼了呢。

    這人,膽子也太小了些,怪不得這官兒做不大,在金陵府上也沒有多少建樹。

    瞧著他的不以為然和眼底的那絲藐視不尊重,金陵府就有些壓制不住火氣了,若不是自己一向地周旋,只怕史家的小子小命兒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呢,老子竟是這樣,想著,還是儘快地擺脫這史家吧,一群草包罷了,就算京裡是一門雙候,可自己也並不懼就是了。

    想著自己兩袖清風,一心為民,在金陵府的口碑還算不錯,這位大人也是個有傲骨之人,三言兩語地,就將史家族老給打發了。

    史家族老即便是再仗著史家的勢力,可是人家是官兒,他也不敢太過放肆,懷著一肚子的火氣兒就回來了。

    路過老宅的時候,想著這位狀元郎的侄兒,便有了計較。史俊偉聽的是族老來訪,雖不耐煩應酬,也不得不掙扎了收拾了,讓人將他請進了書房,自己慢悠悠兒地過去了。

    “侄兒啊,你可替你叔叔,你哥哥做主啊,咱們家的人,在金陵都有人敢欺負了。你哥哥的腿都讓人給弄斷了啊!”

    史俊偉甚是客套的模樣,讓史家族老更加地有了底氣,自家兒子做的那些混帳事兒可真是不好開口,含糊其辭了幾句,瞧著史俊偉問的認真,便有些不高興,道,

    “哥兒如今是狀元了,這點子事兒都不能替叔叔隨手打發了,可見是與族裡生分了,想著這些年,你父母的墳可都是我仔細地派人看護的,哥兒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地也顧著些叔叔哥哥的……”

    “要說起這話,我每年往族裡送來的千兩銀子,倒是誰拿去了?那些可不就是我為父母墳上怕長草,才想請族裡照看一二才送來的麼!”

    史俊偉垂下眼皮,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史家族老聞言,便是一滯,有些訕訕地,不知如何開口的模樣。書房的氣氛漸漸地就變的凝重起來了。

    就在那人忍不住要開口求肯之時,史俊偉才道,

    “我勸著叔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如今這金陵,只怕是不大太平呢。若是你不相信,去打聽打聽,是不是那天金陵府的公子也在,似乎還有一位貴人,據我所知,當今二皇子如今就在金陵,你可想好了,要作死,可別連累上我,否則的話,相信我,你一定會如願以償,死的很慘的。”

    “二皇子,二皇子竟然在金陵,為何我們史家並沒有接到消息?”

    “接到什麼消息?二皇子本是微服出行,你可別欠啊,若是洩露了貴人的行蹤,有個三場兩短地,相信我,只怕不是你一家,就是闔族,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史俊偉沒好氣兒地對著這位道,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要作死,那也別拉著自己。再者,也不過是斷條腿罷了,有必要這樣咋咋呼呼的麼?

    貴人眼看著也不是像惹事之人,只不過是給個教訓就是了,還不知足,若是鬧的貴人真不高興了,那時候才有你的苦頭可吃呢。誰不知道,二皇子那簡直就是皇帝的心頭寶,比義忠老千歲爺也差不到哪兒去了。

    史俊偉冷臉打發了那族叔之後,半點兒也沒有因為自己算計了人家而感到羞愧,如今他的臉皮,與他的心態,是越發地厚實了。

    史俊偉這裡祭祖之事,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的事兒,不過身為嫡長子嫡長孫,他的身份其實是很尷尬的,即便是狀元郎出身了,可是世家族裡,也並沒有幾個要巴結他的,正好兒地,讓史俊偉省心不少。

    祭祖啥的,對於史俊偉來說,也不過是個形式罷了,最為主要的就是史家老大夫婦的墳塋,兩兄妹跪在父母的墳前,將這些年發生的事兒絮絮叨叨地都說給了父母聽。

    本來湘雲是不能進祖墳的,身為女子,本就卑弱,可是有個強勢有手段的哥哥,這才能來替父母墳上培一捧新土罷了。當然了,也有史家其實並不大有規矩有關,史俊偉的銀子也不是白花的。

    瞧著湘雲滿是肅穆的模樣,史俊偉摸摸下巴,自己是不是太過冷情了些?

    湘雲淚意漣漣地說著自己是如何如何地長大,哥哥是如何如何地爭氣,如今已是狀元了,回去之後,皇帝就會授官,巴拉巴拉,一直說到了哥哥的婚事,自己未來的嫂子心悅郡主是個多麼高雅溫和之人,總之,似乎是要將一輩子能說的都告知了史家夫婦一樣。

    史俊偉站在那兒,靜靜地聽著少女的軟語,只覺得這個世界還是有值得自己留戀的,比如眼前的小姑娘,比如京裡的陳家,林家。

    即使回不去了,那就這樣吧,最對不住的,也只有自己的父母了。希望賊老天能真的好生對待他們。

    無可奈何之下,史俊偉也只得這般開解自己,在史家老大夫婦的墳前,許是湘雲的淚水,許是這肅穆的氛圍,總之,史俊偉陰鬱的情緒慢慢地散發了出來。

    “妹妹,走吧,該回去了!若是日後再有機會,我們再來給父母掃墓吧。”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是史俊偉與湘雲兩個都知道,再是沒機會了,史俊偉自然可以,可是湘雲,這次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還哪裡敢強求下次。

    哽咽著點點頭,二人又在父母墳前拜了拜,這才有些不舍地離開了。

    史俊偉祭祖完畢,又因著這假期只有一月而已,眼瞧著已經過了一半了,還是早日地回京吧。

    又是紛紛擾擾地走動了兩日之後,史俊偉這才離開了。當然了,是在許多人的期盼下離開的。

    雖然史俊偉並不是族長,與京裡的嫡支關係並不大和睦,可是他那雙清冷的眸子盯著你,總是讓你不自在的很呐。這下,史俊偉要走了,大家自然是舉手歡送的。

    史俊偉並不大在意別人的想法,可湘雲就不行了,瞧著這些的那副嘴臉,真是讓人厭惡透了。

    她一向覺得自家哥哥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了,誰也比不過,可是這些人,哼,活該他們一輩子是窮鬼。

    其他的惡語湘雲也說不出來,翻來覆去地也只有這樣一句罷了。聽的周圍伺候的都是好笑不已。又怕姑娘惱了,頭也不大狠抬,就低著頭,縮著肩而已。

    啟程之後,想著總該是要稱埃落定了吧!

    果然地,史俊偉回京之後,史家抄家,賈府第二次抄家,薛蟠被流放,王子騰病故。

    四大家族,如同昨日煙雲一般,消散了。

    史俊偉的身份甚是尷尬,好在他打小兒地分了出來,又有陳斌和林如海在身後,才略微地好過了一些。當然了,也有史俊偉是個厚顏之人,對著別人的指指點點壓根兒不在乎。

    皇帝雖然將這些人抄家了,可是並沒有治罪,人人都稱讚皇帝是個仁慈的。收穫了這許多贊許的皇帝自己其實並不多高興。

    沒想到,這四家竟是這樣窮,並沒有傳言中的富庶,再想著國庫如今雖略有起色,可是黃河氾濫,數萬的百姓流離失所,如今正大批地往京城來,真是糟心的要死。流民過境,那真是連樹葉子樹皮也不留下,堪稱蝗蟲。

    可是那些人是自己的子民,又如何能放任不管呢?

    皇帝心裡不爽,瞧著誰,都不大順眼,就是皇帝的心頭肉,二皇子,這三日,已經是挨了兩次罵了。

    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這儲君又有變故?想著除了二皇子之外,還有哪位是潛龍來著?或者自己可以去走動走動?謀劃謀劃?能落個擁立之功,那簡直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皇帝是愛之深,責之切。這裡罵了兒子,那頭大批的賞賜就下去了。皇帝的這一舉動,似是一盆冷水一般,澆醒了那些心存幻想之人,再想著,當今可不是上皇那樣寬厚性子的仁君。這位爺,前日裡殺人殺的菜市口如今都是一股子血腥氣,久久不散。

    冷水澆頭,大家算是冷靜下來了,有些紛紛擾擾地朝堂,也是重歸了平靜。皇帝對這些小紛爭啥的,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瞧了一眼通政司的稟告,冷笑一聲兒,再不理會。

    史俊偉得了個六品的翰林院編撰,這才六品的小官兒,卻是比很多人一輩子的起點都高了。

    史家眼看著那副德行,怎麼會出了史俊偉這樣一個異類?很多人都是心有不忿,可是也不敢太過造次。如今林如海隱隱地有朝中清流砥柱的意思,他唯一的弟子,便是史俊偉,誰敢太過放肆。

    可總有那麼些子愣頭青,和不知世事的人在。別人略微地慫恿一二,便對著史俊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史俊偉在外邊兒一向都是高冷的模樣,對著別人的挑釁,壓根兒就不搭理,將那些人自己氣了個半死。

    這也讓很多圍觀之人有些失望,至於失望什麼,自然地就是自己知道了。

    陳永安如今也在翰林院混日子,自家表弟被人欺負了,這還了得,本是個溫潤之人,口才又了得,三言五語地下來,說的那幾位欺負史俊偉的都是羞愧不已。

    得饒人處且饒人,陳永安也不是那些不知事的,自然是點到為止,這場風波就這樣算了。

    賈府第二次被抄了,前些日子賈母為二房置辦的許多家產自然地也保不住了,這一次,就是賈母的私產,也是被罰沒了。

    皇帝瞧著她年紀大了,並沒有追究其他,已經是很大度了。賈母心裡有鬼,也不敢怎麼樣。

    可是這些人,該如何安置呢?這個時候,自然是想起了老大賈赦,等眾人好容易地找到京郊時,卻發現這裡已是人走樓空。好容易地,才問了附近的鄉民,這家人前些日子就搬走了。

    至於去了哪裡,這誰知道呢?

    賈母聽了,直接撅了過去,她年紀大了,現在又鬧成這樣,還真是一時地就承受不住了。

    賈母撅過去了,賈政夫婦便慌張起來了,又是人中,又是虎口地,好容易地將賈母弄醒了。

    “母親,如今可該怎麼好呢?”

    “走,回京,去找你妹夫,他總不會見死不救!”

    賈母也是個有決斷地,這次,一定要賴上林如海,否則,自己這一房只怕是真的沒路可走了。

    傍晚時分,一群人才好容易地進了城。其實也沒一群人,只有賈政夫婦,賈母寶玉探春祖孫罷了。

    一群人衣衫襤褸,又是老的老,小的小,到了這富人的胡同裡,自然地就十分地側目,賈母這一輩子,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了!她如今年紀大了,城府面皮自然就承受的住,可是王氏與探春可不行。

    探春死死地咬住下唇,差點兒就羞憤死了。

    到了林如海府門上時,正好兒的林如海從朝上回來,這可真是一場好戲啊。隱隱地,就有幾家的小廝,門房,還有路人之類的圍了上來。

    雖然林家的下人驅散了一些,可是耐不住人多啊,又是不知底細的,倒是還有許多人圍著。

    林如海下轎之後,冷眼瞧著賈府這些落魄之人,想著若是自己當初糊塗走了那條路,自己的女兒如今會是個什麼下場呢?只怕比這些人還不如罷!

    想到這兒,有些發軟的心腸便又硬了起來。這是外邊兒,倒是不好撕擼清楚,既然這樣,那就進府說清楚好了。省的沒完沒了的,他們沒臉皮,自己可還要臉呢。

    林如海吩咐管家將這些人帶進府裡,先送去花廳那裡,自己先去內宅換衣衫。

    管家聽了老大的不情願,可也不能違了自家老爺的意思,只好板著一張臉,將賈府之人讓了進去。

    賈府之人雖然瞧著人家不樂意,可也是裝作沒看到的模樣。林管家雖然知道這些人臉皮厚,卻是沒想到,竟是這樣不要臉了。

    心下歎氣,也只好地替自家老爺多看顧著點兒,省的他們又提出什麼不要臉的要求來,讓自家老爺為難。

    進了林家的花廳之後,王氏就盯著一臉的估量,將這裡的陳設都估價了一番。

    老太太說林家富庶,瞧著一般啊。

    瞧著她那副模樣,林家伺候的下人們就是瞧不起的很,這位,可真是丟份兒的緊。

    林管家讓人上了茶水點心之後,瞧著賈家眾人狼吞虎嚥的模樣,瞧著老太太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先盡著那位喚作寶玉的哥兒,心下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等林如海進來的時候,就瞧著桌上滿是狼藉,瞧著他皺眉了,管家麻利地揮揮手,立即地就有手腳麻利的婆子丫頭將這些東西收拾走了。很快地,新茶就送了上來。

    略微地填了填肚子,賈母等人也有了精神說話。老人家快要八十的年歲了,還要為這些不肖子孫操持,林如海想想,就覺得沒滋沒味兒地,那些心思,也是略微地就放下來了。

    “不知老太君帶人上門,有何貴幹?”

    林如海溫雅依舊,問話也還算客套,可是在賈母聽來,卻是十分地不順耳。

    “女婿,我們如今走投無路了,老大那個混帳,竟是丟下我,自己帶著兒孫跑了。如今,只得厚顏求女婿收留了。”

    “……”

    林如海聽了,竟是一時地沒話說了,這位老岳母,還真是個老而彌堅之人。

    “怎麼?難不成林姑爺也似那些勢利之人,不想收留落魄親戚了?”

    王氏瞧著林如海端著茶杯,沉吟不語地模樣,便有些沉不住氣,開口問道。

    林如海頭也沒抬,道,“按理來說,老太君求到我這兒了,我自然不能不伸手,可是我這裡,還有一樁公案,想知道,若是老太君能替我解惑,那麼收留個把人的,林家還是有幾個閒錢的。”

    “是什麼事兒?”

    “前幾年,玉兒的奶嬤嬤本是要南下回去照顧她小孫子的,可是除了賈府之後,便沒氣了,我家的奴才找了衙門,說是喝酒醉死了,我卻是不信,時間久了,許多事兒也是查不出來了,我也沒心思追究,只是想問問,這王氏,到底是真的醉死啊還是?”

    “自然是醉死了,還能有什麼?那婆子就是個好喝的,成日裡喝的人事不省的,別說是照顧外甥女兒了,就是她自己,也是靠著手底下的小丫頭子服侍的。”

    王氏瞧著賈母不開口,便急急地說道。

    “喔?竟是這樣麼?我這裡有份口供,卻是與賈二太太的說辭完全地不一樣呢。”

    “什麼人的口供呢?姑爺也太過輕信了,什麼人的話語都能信!”

    在賈母的厲色中,王氏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幾不可聞。林如海冷笑一聲,略微有些漫不經心地道,

    “確實如此呢,我是太過輕信了,不過,這位可不一樣,是賈二太太身邊兒的陪房嬤嬤,喚作周瑞家的,也不知道她說的那些事兒,能不能信呢……”

    這話,卻是立即地,讓王氏半邊身子就僵硬了。

    “那上邊兒說的清楚的很,她是奉命而為。這王嬤嬤,是死於非命的!如今這周瑞家的,就在順天府衙關著,若是不信,咱們去牢裡瞧上一瞧,可好?”

    王氏更急了,可是瞧著賈政與賈母的意思,竟是半點兒也不著急,難不成……難不成這兩個竟是要將自己交出去,換取日後的富貴麼?

    王氏經歷過這樣多的波折之後,對著賈母與賈政二人,再是瞭解不過,便隱隱地有幾分絕望憤恨。對著賈政破口大駡道,“賈存周,你別妄想用我頂罪,別妄想用我來換取你們的富貴!”

    “你這婦人,瞎咧咧什麼呢?我們幾時說了那樣的話了?還不閉嘴,這般無禮失態做什麼!”

    賈母端著婆婆的架子,也是不願意太過顯得落魄,賈政也是好面子的,雖然是這樣的心思,但是被人家戳破了,那可真是羞惱的緊,當即地,就呵斥道。

    他不解釋倒好,可是開口解釋後,王氏卻是更加地肯定了。瞧著賈母低著頭,瞧著茶盅子,竟是半點兒不語,就知道,這母子倆是一個德行的。

    憤怒之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茶盅子,就朝著賈政劈頭蓋臉地扔了過去。賈政猝不及防之下,倒是被撒了一頭一臉的熱茶。

    這驟然之下,竟是疼的要緊。

    “王氏,你失心瘋了?”

    “母親……”

    眾人驚呼,瞧著王氏陰沉著臉,寶玉探春兩個便低著頭。

    “女婿,既然那嬤嬤是王氏指令殺的,自然是冤有頭,債有主了,你要如何地處置王氏,我也不管。隨你吧,我們賈府只當沒有王氏這個媳婦便是了。”

    林如海聽著這樣冠冕堂皇之言,心下冷笑不已。

    “是呀,是呀,妹夫,王氏一向是個奸猾的,尤其是瞧不上外甥女兒,對她有所苛待,這都是她的不是,與我們可沒相干的。”

    一直以為,自家這位二舅兄是個端方君子,沒想到,有朝一日,能瞧見他這般醜態畢露之時。

    林如海這半日地不說話,賈政還以為是籌碼不夠,還待說些什麼,讓他再出出氣,卻是王夫人手裡捏著半截兒殘瓷,對著賈政,就劃了過來。

    賈政沒反應過來,其他人也沒大在意,死命地將王氏踹開,賈政自己脖子上插進去了半片兒殘瓷。

    這樣的大戲才好看啊!林如海倒也不想出人命,府上供奉著大夫呢。打發了人,替賈政包紮了一番。

    當然了,王氏的傷口也是略微地處理了一番。

    “老太君,你們今日的來意我是盡知的,放心吧,既然求到了我們府上,自然是沒有讓你們空著手就走的意思,正好兒地,我這裡有前日裡玉兒孝敬我送來的點子東西,這是一張銀票,你們去找個地方,安生地住下來,日後督促著寶玉好生上進讀書,總有一日能起複不是!依著寶玉的聰慧,科舉之事,自然是手到擒來之事。”

    聽了這話,賈母已經是喜出望外了,拿著林如海給的銀票與讓人置辦下來的各色東西,略微地謝過了林如海。

    出乎意料的是,林如海並沒有將王氏怎樣,依舊地讓他們走了。人家不留客,他們也沒法子,只好,出了林府,去找了一個略微還能看的過去的客棧,歇息了下來。

    第二日一大早,在那小廝的驚呼下,眾人隱隱地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竟然是出了命案!

    客棧老闆雖然嫌晦氣攤上了這種事兒,可也怠慢不得,急忙地打發人去衙門報案。天子腳下,京畿重地,竟是出了這種事兒,府衙哪裡敢輕忽呢?

    瞧著已經死的硬邦邦的老婦人和一對中年夫婦,還有嚇傻了的一對姐弟,或者是兄妹,衙役們也是覺得棘手的很啊。

    仵作驗屍之後,很快便真相大白了,先是殺人,然後是自殺,這一切地都是這已經死去的婦人所為。

    探春瞧著死的不能再死的祖母父母,再瞧著傻愣愣地哭也不會哭的二哥哥,眉眼裡閃過一絲堅毅,用帕子擦乾了眼淚,對著幾位差役道,“我們是林閣老家的至親,煩請差役大哥去林府通報一聲兒,自然地就有人出面料理此事了。”

    眾人聽了是林如海的親戚,更是不敢怠慢了。當然了,也是隱隱地有些不信,林家何等富庶,怎麼會有這樣寒酸的親屬?不過瞧著探春談吐不凡,大家也不過太過放肆,很快地,就打發了差役們上林家去報信了。

    林如海上朝去了,府裡也沒個正經主子,哪裡還敢管這種事兒呢?正發愁呢,就瞧見了史俊偉,騎著高頭大馬地過來了。

    林管家如同見了救星一般,史俊偉剛下馬,就劈裡啪啦地將這些事兒說了。

    史俊偉聽了,也是詫異不已,可是這既然林如海不在,他少不得去一趟,將首尾料理乾淨了,省的再有什麼波折的,讓人厭煩。

    那差役雖然不認識史俊偉,可是瞧著他衣料不凡,後面有跟著這許多的長隨,心下高興,這一會子,只怕賞銀就不少。

    果然地,林家送上了一個上等的封兒,裡面足足地有五兩!

    等史俊偉到的時候,就看到傻子一般的寶玉和忙來忙去的探春。瞧見了他,探春如同瞧見了救星一般,扔下手上的帕子,立即地迎了上來。

    “史家表弟……”

    “三姐姐,別怕。”

    瞧著小姑娘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史俊偉也是有些不忍,安慰了她一句。探春剛剛還好好兒地,聽了這句安慰,卻是淚如雨下。

    “來人,將表姑娘送回家去,讓姑娘瞧著安置,這裡有我和二哥哥就行了。”

    立即地,就有小廝去外面車行雇了車,將探春領走了。瞧著她遠去的背影,史俊偉心下一歎,對著寶玉,他可沒那麼多憐香惜玉的意思,上前去,“啪啪”兩巴掌,就打醒了寶玉。

    “二哥哥,身為男兒,不能頂門定居,如今又是這副情形,你還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去?至少地,老太太與表叔表嬸的還需要你安排下葬吧!”

    “是呀,要我何用呢?這下好了,一切都好了!”

    寶玉怔愣了一番之後,說了些讓人覺得莫名其妙之語。有史俊偉出面,衙門也不想多事兒,這事兒,很快地就了了。

    林如海送的那些錢,又有史俊偉地幫忙,好容易地將賈母賈政夫婦下葬了。史俊偉瞧著日益陰沉的寶玉,便是一歎,然後就很是瞧不起這位。

    寶玉似乎是知道人家看不上他,平日裡話也不多。這次事了之後,對著史俊偉一揖,然後走了……走了……

    史俊偉將其中的各種詳情告訴了探春之後,探春自己也歎息哭了一回,便不大追究了。

    雖然家裡多養一個人他不在乎,可是還真不是那麼方便的,

    “三姐姐,你日後有什麼打算呢?”

    湘雲這話,讓探春做針線的手就是一頓,苦笑道,“等我出孝了,也是二十的老姑娘了,還能有什麼打算呢?如今家破人亡,就算是小門小戶的,只怕也不願意娶我這樣一個老姑子罷,也不怕,總還是有路可走的。雲妹妹,這是我這些日子做的針線,也不算是白吃飯的,只望你不嫌棄罷了。”

    史湘雲瞧著她拿出來的針線,也沒法子了,想著哥哥說的那個法子,真是沒法出口,便又斟酌了幾句,道,“姐姐,我們在京郊有個小莊子,你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就讓哥哥將莊子過到你名下,日後也算是有個依靠了,你瞧著如何?”

    “雲妹妹與表弟大恩,我是永世不忘的。”

    探春聽了,便知道了湘雲的未竟之語,便住口了。等到史俊偉拿著那地契之後,送給了探春,探春沒兩日地,就搬去了京郊,倒是讓史俊偉長舒了一口氣,可是湘雲各種地不高興。

    她雖然也不喜歡賈府之人,可是如今煙消雲散了,對著一位小姑娘這樣,哥哥實在是太過了。

    可是史俊偉做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自然地,也只能將這些抱怨隱在心裡罷了。

    張氏這日過來,是與史俊偉商議婚事兒的,如今他已經是六品官了,年紀也不小了,自然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後面的湘雲可要怎麼好呢?

    湘雲的婚事也是與人家說好了,只等著過一陣子,就下定。好吧,都是賈府的這一樁事兒鬧的。

    張氏對於史家兄妹將探春打發去京郊之事,非常地贊同,不說別的,就為了彼此間都自在些。

    半年之後,史俊偉從衙門裡回來,立即地就有丫頭傳話,“郡主找爺呢。”

    史俊偉聽了,也顧不得換衣服耽擱了,正好兒地回內院兒換罷。對著這位心悅郡主,史俊偉還算滿意,他雖然是要找個搭夥兒過日子的,可也不想找個無顏女或者刁蠻的。

    這位郡主的性子是個溫和的,與湘雲處的也好,史俊偉便放心下來了。湘雲再過兩月,也要成親了,這要商量,左不過就是那些事兒罷了。

    湘雲的嫁妝頗為豐厚,因為有史家老大的前車之鑒,是以,史俊偉很是睿智地將湘雲的嫁妝一分為二。

    一份兒只交給湘雲知道,而且為了防止有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發生,這些人只認印章不認其他。

    而這印章,便是湘雲與史俊偉貼身戴著的那塊兒龍鳳玉佩。那是陳氏留給子女的念想,自然地也是好物件兒,史俊偉將這東西作為象徵,倒是能說的過去。

    湘雲自是知道哥哥的一番好意,這事兒既然哥哥連嫂子也瞞著,那她自然會嘴巴閉的緊緊的,就算是日後的枕邊人,也不會露出半點兒口風的。

    “怎麼了?你這樣急著找我?”

    “唉,爺,妹妹的嫁妝,是不是太過減薄了些?”

    心悅郡主拿著史湘雲的嫁妝單子,略帶著些憂愁地問道。

    “不少了啊,我瞧著這有六十四抬了吧!馬家老大媳婦兒也只有六十九抬,也不好太多啊!”

    “我說的不是這個,咱們是不是該私底下貼補妹妹一些?那嫁妝銀子,多加上幾萬兩,這樣可好?”

    想著自己九十九抬的嫁妝,瞧著湘雲才六十四抬,她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了。當然了,許是有討好丈夫的意思。總之,史俊偉也不探究,只要她與妹子處的好,那就成了。

    “還是算了,妹妹的嫁妝夠她吃喝一輩子的了,馬家並不富裕,也不注重這些,錢財過多,反不是好事兒。”

    史俊偉想了想,還是否定了。心悅聽了,也不多言。她進了門子之後,這第一件事大事兒,操辦的就是妹子的出嫁事宜,總是要打點好了才不辜負丈夫的一番信重。

    湘雲這些日子,就將自己困在屋裡,成天地針線不離手,就是史俊偉想著讓她多出來走走,也是不成的,女兒家靦腆,他也不好太過逼迫了,只得隨她去了。

    只是吩咐妻子多照看著些,別讓她眼睛熬壞了就是了。心悅自是忙不迭地應下了,她是知道湘雲的份量的,也願意與小姑子處好關係,若不然,為難的便是丈夫,心悅對著史俊偉早前就有那麼些心思,如今嫁給了意中人,更是歡喜無限,什麼事兒都是聽的吩咐,一副“以夫為天”的模樣,讓史俊偉的男子漢心裡,得到了無限的滿足,對著她,倒是更有幾分真心了。

    等湘雲出嫁之後,史俊偉便醉死在了書房,今兒忙了一整日,心悅是極累的,知道他身邊兒伺候的是妥當的,也不大在意,便自己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兒地,史俊偉陰沉著臉,對著妻子,發了脾氣。心悅心下委屈的很,便紅了眼眶。

    史俊偉瞧著她這樣,也是軟了脾氣,可是這樣的事兒卻是不能縱容。

    “爺要發脾氣,也要告訴我,到底怎麼了,若不然,我也只是個糊塗鬼罷了!”

    史俊偉聞言,也是一愣,好吧,自己發了這樣半天火氣,還真是沒有告訴他,到底是怎麼了呢。

    史俊偉對著那婆子使眼色,婆子麻利地就回話了,“昨晚,奶奶身邊兒的大丫頭玉墨端著醒酒湯,說是奶奶為爺準備的,咱們也不敢攔著,卻不想,那丫頭卻在湯里加了些料,虧的爺警醒,這才沒釀成大錯。”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兒?爺喝沒喝啊!”

    “喝了半碗兒,我總覺得那湯不對味兒,又瞧著那丫頭神色有些不對,便放下了。”

    “其他的事兒,你自己處置吧!”

    說完之後,史俊偉便甩手出去了。新婚這許久,兩人正是甜言蜜意之際,何曾有這樣甩臉子的時候呢?

    心悅忍著心中的羞惱,命人將那丫頭押解了上來。瞧著她一副面如死灰的模樣,心下更氣。

……………………………………………………….

    “三妹妹,也不知道往後該如何地撐下去了……”

    黛玉心腸軟,好些事兒也是半點兒不知道的,是以,對著賈府的慘劇,還是有些心中不忍的,當然了,對於王氏,卻也只有厭惡的。

    “不容易又怎的,這個世上誰又是容易了?就是咱們這些,說是從富裕人家出來的,自小到大也沒吃過苦,可是誰家還沒經過幾件不如意之事了。要我說,就是她現在那樣,才好呢。我上次和爺兩個路過那個莊子,瞧著打理的甚是有聲色,三姐姐也比往日更有生氣了,這便是極好的。”

    心悅不以為然地道,誰家還沒幾件糟心事兒呢?就她自己,說起來,身份何等尊貴,可還不是照樣有煩心事兒呢?就是出嫁之前,瞧著母親的日子,也不是糟心的很。要說舒心日子,還是自己嫁人這一陣子,那才是真的舒心呢。

    與丈夫琴瑟和鳴,內宅也簡單的很,只有自己一個人處事兒,就算有些小風波,也不過是些小事兒罷了。

    想著這些,心悅臉上更是顯出來了幾分滿意來。

    瞧著她這樣,湘雲和黛玉便是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心悅自己也是忍不住地笑了。

    史俊偉回府之後,聽了妻子說的黛玉哪兒哪兒都好,宋家將她當成了寶貝一般,護著,半點兒事兒也不讓做,只是好好兒地養著就是了。

    史俊偉聽著她滿是羡慕,便調笑了幾句,一直鬧到心悅惱了,這才甘休。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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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車子失控的那一瞬間,他只來得及將身邊之人推開,便人事不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來之時,渾身發僵又是酸軟無比,又覺得眼皮子有千斤重的樣子,好半天兒地,他才張開了一點點兒,卻是覺得訝異非常,似乎別困在哪兒一般。想要略微地動動手腳,可是驚訝地發現,自己竟是被捆在一輛頗為陳舊的馬車裡。

    等吳元澤掙扎著將身子屈起來的時候,低頭瞧著自己的一雙兒小手,他只覺得腦子成一團漿糊了!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成年人的手好嗎?瞧著這樣軟白的模樣,似乎是個小孩子罷了,不對!不是似乎,是肯定是小孩子的手。

    有些鬧不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兒,可是頭腦中一陣一陣地犯暈,沒過多久,便在驚恐中暈了過去。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暈過去之後,立即地就有個三角眼的漢子上來,又翻弄了一番,這次,果真是發財了。

    瞧著這幾位粉雕玉琢,可都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要不是自己本著放長線,釣大魚的心思,只怕是送到那些髒地方去,現下地,自己就能得了好大一筆錢啊。

    當然了,暫時地這些都還是別想了,等出了這姑蘇城之後,再說吧。瞧著睡著死死的三四個孩子,那漢子又立即地收起了滿臉地精明,變成了一個憨厚老實的趕車鄉下人。

    這元宵節,可不是全城熱鬧嗎?人人都愛進城瞧個花燈啊,看個夜景兒的,就是鄉下人,做些家常的小吃食,去了城裡,找個臨街兒喜慶的地界兒,做個小買賣,賺幾個零花錢,這也是極好的。

    這元宵節,一向就是熱鬧非常時候,當然了,也是那些拐子壞人做惡之際。每年的,在這個時節,都會走失幾個孩子,是以蘇州府衙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打起了精神,來應對這些閒散事兒。

    果然地,今年又有四個孩子沒了。瞧著還有兩家兒,是本地望族,甄費算是一個,還有一位,就是低調非常的吳家了。

    瞧著兩家的下人來報案,蘇州府的王大人也很是關注,聽著一位是他們家的姑娘走丟了,一位是他們家的少爺不見了。王大人只覺得眼前一黑,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好在他做官已久,倒也有幾分城府的,立即地讓差役們封鎖了城門,四處地盤查,又讓人將吳家與甄家的下人領了過去,讓錄了口供,再說一番自己的姑娘或者少爺的形容相貌,若是有畫像,那就更好了。

    甄家自上到下都亂的不成,再者下人都是天聾地啞的,哪裡會識字作畫呢?

    只是他們家姑娘生的奇特,眉間有顆胭脂記,倒是極好的標識,這卻是誰也沒法子改變的不是。那官差聞言,果然欣喜。

    吳家的下人相較于甄家的慌腳雞似的下人,卻是沉穩了許多,並不很大慌張,肅著一張臉,讓人也看不太出來他的神情。

    許是早有準備,將自家小公子的畫像掏了出來,交給了官差,瞧著這些人,他還真是不敢多抱希望,只求著老天垂憐,別讓自家公子吃苦太多罷了。

    蘇州府這裡全部的五六十位元衙役都出動了,成日裡那些客棧啊,碼頭的,城門的,臉生的,成日裡好吃懶做的閑漢,偷雞摸狗的混子,這些都是官衙的偵查物件,當然了,這些人雖然是沒大用的,可是他們的消息卻是最為靈通。

    都說貓有貓道,鼠有鼠道,此言果然不差。這日裡,二門街外的閑漢李三兒就提供了一個非常得用的消息,他是瞧見過那個有胭脂記的丫頭過的。

    眾人聽的這個消息,果然是欣喜非常,這都三日過去了,半點兒音訊也沒有,卻不想,竟有這樣的好消息傳來,甄士隱也顧不上其他,帶著下人就去了衙門,聽著李三說的,有一位憨厚非常的漢子,抱著個金童玉女一般的女娃子,他還納悶兒呢,那漢子道是他家小主人,眾人也就不大在意了。可是,後來的言語其實也並沒有多大用處,那漢子抱著這女娃子,往西城門而去。

    這下,可不僅是衙門眾人,就是甄士隱自己,也覺得自家女兒凶多吉少了,只怕是找不回來了。

    要知道,這西城門一出去,交通那是便利非常,因著這姑蘇,河流非常的多,水路更是比陸路便利的更多,若是那拐子帶著孩子上船,卻是要哪裡去找呢?

    衙門只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吳家的老爺們也是沒見來一個,這次來的依舊是管事兒的,聽了這些話,默默了半天之後,讓蘇州府王大人揮退了左右,才從袖口中拿出了一塊兒權杖。

    王大人瞧著那牌子,雙腿一軟,立即地就跪了下去,這次,這可真是麻煩大了。

    “行了,全力搜捕那拐子吧,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兒,總會有人知道的。咱們家少爺若是找不回來,王大人,你這官兒只怕是做到頭了。你還是快著點兒吧,我們家公子自小兒可是金尊玉貴地長大,別說吃苦了,就是磕著碰著也不曾有過,如今,還不知道受了多大的苦呢。唉!”

    “好,好,您請放心,我這就讓人全力緝捕這漢子,您放心。”

    “多謝大人了,日後自有厚報。”

    瞧著那王大人諂媚的嘴臉,吳家的管事心下有幾分不耐,可是如今多有依仗,也不能太過,只好耐著性子,與那人寒暄周旋幾句罷了。

    王大人在官場挪騰,自然是能瞧出來人家的不耐,也知道他擔憂什麼,便有些訕訕。

    府衙一旦認真起來,還真是有些效果能為的,瞧著這三五日不到,就已經發現了那拐子的來歷,落腳之處,與誰家親厚的,還真不算是草包啊。

    馬六的婆娘還想抵賴一番,可是衙門的一番殺威棒下去,丟了半條命,還哪裡敢再隱瞞呢。

    竹筒倒豆子一般地,就將馬六的落腳點兒都告訴了衙門的各位大人。當然了,她自己其實知道的也不多,只是隱隱戳戳地這些罷了。就算如此,衙門眾人,也是非常高興,這順藤摸瓜地,還不簡單。

    可惜,眾人高興的過早了。這馬六既然是個老手了,自然不會像衙門眾人想的那般愚笨了。這狡兔三窟的道理,他還真是摸索出來了。

    遠遠兒地瞧著這些人有些不對勁兒啊,馬六立即地就改了主意,只怕這水路上已經被人控制了,還是往大山裡鄉下去才安穩些吧。

    想著這些,馬六立即地就打著馬,換了另一條小路,往那頭疾馳而去。這官道本就顛簸,更遑論是鄉間的小路了。就在吳元澤覺得自己的骨頭架子快要顛簸散了的時候,他終於醒過來了。

    睜開眼睛,瞧著一旁的那個要哭不哭的小丫頭,他卻是沒什麼意思要去管上一管。

    自己的處境非常地不明了,還是弄清楚了再說吧。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就覺得自己的嗓子幹啞異常,竟是半點兒聲音也沒有,吳元澤這下子卻是慌張起來了。本來就不大安穩,這會兒更是驚疑不定,難不成自己是個啞子?

    驚怒之下,一頭撞到了車廂內側,驚動了外面的人。三角眼的漢子本就不暢快呢,總覺得自己將這個小崽子弄來,徒增了許多的變故,可是自己貪圖一時地便宜,真是不該,不該啊!

    心下有些動搖之際,誰知道這小崽子還不安穩消停呢。馬六將車子停在矮樹林中,掀起簾子,等著三角眼,惡狠狠地看著這兩小崽子,那丫頭只怕是之前被嚇怕了,這會子瑟瑟發抖,眼淚要掉不掉的模樣真是讓人不忍的很。

    馬六瞧著她那副模樣,心下滿意不已。再瞧著角落裡的小子,也是一臉兒地惶恐之像,他冷笑一聲,道。“都給我乖巧一二,否則,就等著餓肚子吧!我可不是良善之人,若是惹著了我,就把你們賣給花子!”

    瞧著兩人的眼神都是害怕之色,心下便滿意不已,惶恐之心稍減,自己已經出了姑蘇城,還怕什麼呢?

    這天大地大的,還哪裡不能去呢?

    這樣想著,往日裡的智計也算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又想著自己車廂底下換下的那些的首飾項圈兒,就是那些上好的綢緞兒衣衫也能換不少的銀錢啊。

    將這倆小崽子弄死,自己這一趟也不吃虧不是!若不然,找個髒地兒,將這倆給賣了,也能脫身。

    又胡亂地安慰了自己一通,他總算是沉穩下來了。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一塊兒冷硬的饅頭,撕開兩半兒,一人一塊兒地,往兩個小孩子嘴裡塞了進去。

    吳元澤也顧不上別的,使勁兒地嚼嚼,只是一時半會兒地還真是咽不下去,這饅頭,可不止是冷硬,還有一股子說不上來的味道。

    他只顧著保存些體力,可是吃了這會兒了,還能覺察不出這饅頭有問題,那可真是蠢貨了。

    立即地,就被那饅頭噎了個半死。馬六“嘿嘿”一笑,顯然地,對著他倆的表現非常地滿意。就算是五歲又如何呢?在自己的調教下,還不得乖乖兒地。

    小丫頭嘴裡塞著半塊兒饅頭,也吃不下去,只好這樣含著。瞧著旁邊的人被噎了,更是鼻涕眼淚的就下來了。

    馬六嫌棄地瞪了一眼吳元澤,扔下小半碗兒水,便轉身地出去了。過了一陣子,就在吳元澤佝僂著身子,要碰到那碗水的時候,結果,馬車又開始行使了,立即地,吳元澤就像是皮球一樣又滾回了馬車的角落裡。他惱怒極了。使勁兒地踹了一腳馬車,可誰想,卻是將自己地腳丫子弄的生疼。這次,眼淚真是一下子就下來了。

    那小丫頭瞧著他的模樣,面露擔憂,也跟著哭了。一個不會說話,吳元澤還能覺得自己是個啞子,可這小丫頭也不會說話,他自然是能知道些不對來了。

    只怕自己與這小丫頭都被喂了啞藥了吧!這外面的,定是花子無疑了。有了這樣的認知,吳元澤也有些慌張了。這可怎麼好呢?被人捆的結結實實的,照著自己的力氣,只怕是解不開,思索了半晌兒,還真是沒個法子,吳元澤懊惱地皺著眉頭。

    瞧著那丫頭臉上雖然髒兮兮的,可是眉間的那顆胭脂記鮮亮非常。看著這個,他只能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香菱。

    複又覺得自己好笑,肯定不會的,那可是幾百年前的事兒了,自己再怎麼倒楣,也不會穿越到雪芹先生的書裡的,絕對不會那般倒楣的。

    越是安慰,越是心緒不寧起來。不會吧,自己真的有這樣倒楣?絕對不會的。

    沒多久,那小丫頭熬不住,昏睡了過去。只剩下吳元澤一個人還死撐著。

    可惜,他如今也沒多大,撐不了多久,在他的懊惱中,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過來,卻發現自己與那丫頭兩個躺在一個破破爛爛的炕上,這會兒,倒是沒被綁著了。可是,他是被凍醒的。

    身上的衣衫本就單薄,又是粗布爛裳的,自然更加不抗凍了。吳元澤瞧著旁邊那丫頭臉上閃著一抹紅暈,總覺得有些不正常,手伸了過去,果然燙的驚人。

    吳元澤嚇了一跳,立即地爬了下去,還是先想法子給小丫頭降溫吧。剛要開門,就被人大力推開了。

    瞧著站在地上,還光著腳的吳元澤,馬六冷冷瞧了他一眼,道,“小崽子,你要做什麼?”

    “她,她好熱,好像要死了。”

    立即地就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又伴著些要哭不哭的聲音,馬六也不管他,在這裡,他還真不怕這小崽子能逃出去呢。

    這是自己最為隱秘的一個老巢了,就直接地在山上,深山老林倒也算不上,可是人跡倒也算稀少。在這裡,躲個十天半月的再說吧。

    他這一次,時不時地就有些心悸。這樣不祥的預兆可是好久地沒出現過了。馬六一向非常地依賴自己的直覺。當然了,這直覺也是救了他無數次了。

    皺著眉頭,走了過去,果然,小丫頭燒的滿臉潮紅,馬六暗罵了一聲晦氣,這丫頭,還真是個麻煩精。

    走到角落的一個櫃子旁,從裡面拿出了一個包裹,胡亂地翻了翻,從一堆地藥丸子裡翻檢出一顆,然後硬塞進了小丫頭的嘴裡,灌了半碗兒冷水,再不管了。

    雖然是自己的衣食來源,可是馬六並沒有像以往那般精心,這次,總覺得煩心不已,對著這兩個,也並沒有以往那麼精心了。

    瞧著眼珠子黑黝黝地吳元澤,馬六恐嚇了幾句這附近有狼,千萬不可出去之言,吳元澤很是乖巧地點頭之後,然後就出去了。他還是去山下打探一番吧。若是有三場兩端地,他還是早作準備吧,弄死這兩個,自己也好早日脫身不是。

    早日回金陵好了……

    馬六用鎖子將木門鎖上之後,便很是放心地下山了。透過沒有窗紙的小木窗,瞧著他遠去的身影,直到看不見了,吳元澤這才仔細地搜索起著小木屋來。

    只有兩間,還是套間兒,四處翻檢了一番,別說是把菜刀了,就是個利器,也沒見半截兒了。折騰的自己一身汗,又半點兒收穫沒有,吳元澤氣惱異常。

    卻不想,這番動靜,終於還是將炕上的那小丫頭驚醒了過來。瞧著她面色正常起來了。吳元澤也高興,這好歹是自己的同伴兒,沒有別的想法,可是不想讓她死的心思總還有有的。

    立即地,吳元澤就放下了自己的懊惱,奔了過去。關懷地摸摸小丫頭的額頭,果然,燒已經褪下去了。

    這丫頭,果然是個福大命大的很。

    “你叫什麼?”

    瞧著吳元澤摸來摸去的,那小丫頭怯怯地不敢抬眼瞧他,低低地道,“英蓮。”

    “那你姓什麼啊?”

    “甄。”

    “我叫吳元澤。”

    “你父親可是叫甄士隱?”

    “……”

    搖頭。

    “你母親可是姓封?”

    “……”

    搖頭。

    “你幾歲啊?”

    “三歲。”

    小丫頭奶聲奶氣地道。

    這番對話下來,吳元澤還是不知道這位到底是不是香菱呢,只是確定了是甄姓罷了。

    “你家旁邊是不是有個廟?”

    “……”

    半晌兒之後,那丫頭才道,“葫蘆廟。年畫兒,關老爺。爹爹,我想爹爹了。”

    聽了這話,吳元澤基本上就知道這是香菱無疑了,只是不知道為何不叫香菱!

    還是要想個法子先逃出去,否則,只怕自己與這小丫頭即將面對的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英蓮,你聽哥哥說,咱們倆被壞人抓來了,現在,咱們要想法子逃出去了。你要聽話,跟著哥哥走,好嗎?”

    “好,我想爹爹。”

    半哭不哭的模樣,讓吳元澤也軟下了心腸,輕聲安慰道,“別怕,哥哥帶著你去找爹爹,可好?”

    “好。”

    倒是乖覺,吳元澤也是長舒一口氣,這若是個鬧騰的嬌小姐,只怕自己就要扔下她,自己跑了。

    胡亂地將所有的衣裳穿上,又裹了幾層地大人的破爛衣裳,兩個人只露出了兩隻眼睛,這才算是完工了。

    可是,可是,這要如何地出去呢?吳元澤盯著那個小木窗,有了主意。可是,瞧著裹的像是粽子一樣的兩人,吳元澤也只得苦笑。

    又將衣衫都脫了,只剩下了一件單薄的外衣,在吳元澤的指揮下,總算是讓那小丫頭爬了出去,聽著外面“噗通”一聲,小丫頭似乎是掉了下去,

    “你還好嗎?”

    “哥哥,沒事兒,我掉了下來。”

    “我將你的衣衫扔出去,你先穿上啊,我馬上就出來。”

    “好。”

    雖然自己不會穿衣服,可是英蓮還是乖巧地應了下來。吳元澤聽著甚是欣慰。

    史俊偉瞧著倒也不為難,胡亂地將那些東西墊在底下,然後爬了出去。瞧著英蓮咬著下嘴唇,一副為難的模樣,他也知道自己有些為難了人家。兩人同心協力之下,又裹了起來,成為了粽子模樣。

    不過這一次,吳元澤還是藏了個心眼兒,似乎穿的太多也不是什麼好事兒,自己兩個又是要逃命,還是少穿些為好。

    吳元澤瞧著兩人收拾好了,便開始跑路了。

    可是兩個都人人小腿短的,這一時之間,還真是走不了多遠兒就累的氣喘吁吁了。

    “不行,得堅持。”

    半哄半抱地,兩個人又走了一陣子,瞧著她面色蒼白,嘴唇發幹,吳元澤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腳下生疼,而且因著鞋子不合腳,這會兒似乎被磨破了。

    具體地時間他還真是不知道,只是瞧著太陽,快要中午的光景了。那人是早上走的,走了之後,他們沒多久就動身了,如今總會有一兩個時辰了吧。

    總不會那麼倒楣地就落到他手裡,吳元澤安慰了自己兩句,就帶著英蓮來到了河邊兒,略微地喝了兩口冷水,潤潤嗓子,他也怕這大冬日裡再壞了肚子,那可糟糕的很。

    如今這山上,也沒個啥能填肚子的,只能餓著肚子了。

    “哥哥,餓。”

    小丫頭一副眼淚要掉不掉的模樣,惹的吳元澤也心軟,可是自己哪裡去弄點兒吃食呢,別說是她了,就是自己,也是餓的前胸貼後背的。

    “妹妹,我們沿著河岸走,總會有人家的,到時候就有吃的了,你現在忍忍,行嗎?”

    吳元澤想著,若是她要哭鬧的話,那就行非常手段好了。可是,這小丫頭還真是聽話非常,點點頭,站起來,繼續跟著吳元澤開始走了。

    他的運氣不賴,還正巧兒地,就遇上人了。

    上山砍柴李老漢今兒很是高興,收穫不錯,這柴拿進城裡去,總能為一家大小的換來些吃食。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又輕快了幾分,就在岔路口,遇上了兩個狼狽非常的小娃子。

    李老漢正想說些什麼呢,就瞧著那個背著一個的男娃子就一頭地栽倒了下去。他也顧不上自己的柴禾了,急忙地扔下,去看看那兩個孩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這樣淘氣,竟是跑到山裡來了,這若是遇上了豺狼,被生吞活剝了,那還不是要了一家子都命麼。

    吳元澤硬撐著那老漢到了自己的跟前,微弱地說了一聲兒“救命”之後,這才暈了過去。

    李老漢心腸也軟,將兩個孩子抱起來,放進了自己的背簍裡,這才又抱起自己的那一捆柴禾,回村兒去了。

    他家離著村裡其實還是有二裡地的,一家子住在東邊兒,日常裡也不大愛與人家往來。主要緣由是李家是外來戶,並不大被村裡的人接受。

    好在李老漢一家也不大愛走動,兒子如今在城裡做工,老兩口帶著兒媳女兒第操持著家裡的幾畝薄田,日子還算能過的去。

    冬日裡農家正是清閒的時候,李老漢便日日地去山上拾些柴禾,讓兒子帶著去城裡買掉,也算是填補些家用的意思。

    今兒他回來的到晚,讓李婆子有些擔憂,那山上可真是有狼的啊,若是有個三場兩短的,可要自己怎麼活喲。

    不停地打發了小孫孫去村口瞧上一瞧,看著自家爺爺的身影,這娃兒也是個憨的,轉身就往家跑去,還高聲地道,“爺爺回來了,爺爺回來了。”

    李老漢抱著一捆柴禾,又背著兩個小娃子,還真是累的不行,好容易地,才進了院子,立即地,就將那扇小柴門給掩上了。

    今兒這事兒,總是有些不尋常。瞧著那兩個娃子,似乎不像是窮困人家的,細皮嫩肉的,雖然髒兮兮的,可是瞧著就與農家的孩子不一樣。李老漢雖然憨實,可是人生的閱歷在次,倒也不敢馬虎,就怕救回來兩個麻煩來。

    李婆子瞧著他胡亂地將柴禾一扔,背著背簍往上房走,只以為他今兒是有大收穫的,立即地壓低了聲音,問道,“可是打著野雞了?還是逮著兔子了?”

    “都不是,先進屋再說。”

    李老漢心下有些拿捏不住,同樣是壓低了聲音道。李婆子聽著這樣的話,更是提心吊膽起來。

    兩口子一前一後地進了屋子,立即地,幫著當家的將背簍放了下來。李婆子瞧著在背簍裡昏睡的兩個孩子,果然大驚失色,驚疑不定。

    “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會有兩個娃娃?”

    “路上揀的,你先弄盆水來,我要洗洗,給兩個娃兒也擦擦,等他們醒了咱們再問。”

    李老漢一向是個寡言少語的,可在家裡,卻比嘮嘮叨叨的李婆子有權威多了,基本上,只要他發話了,就是下了最後的決定。

    李婆子雖然還處於震驚中,可是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慢,立即地就去廚房灶上弄了溫水過來。

    替當家的弄了一盆兒,讓他好生地洗漱一番,自己端著一小盆兒,去替自家熱炕上的兩個孩子去擦臉了。

    這一擦,才曉得當家的鄭重異常的原因,這兩個孩子,只怕是富戶裡出來的吧,瞧這白嫩嫩的,比沒出月子的小嬰兒還水嫩幾分呢。

    心下也是歎息幾分,仔細地將臉上頭髮上的枯葉收拾乾淨,瞧著他倆睡的還熟,便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李老漢瞧著她出來,詢問了一番可是有什麼不對之處,李婆子搖搖頭,兩人對視一眼,都頗為凝重。

    他們又不是那些無知之輩,瞧著這樣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如何會無端地出現在深山之中呢?只怕是遇上了什麼變故罷!

    暫且地,兩人心裡都帶了些事兒,便沉默了下來。吳元澤與英蓮兩個,這一覺,睡的也不長,小丫頭因為腳疼走不動了,一早兒地就爬上了哥哥的後背,早就睡過去了。吳元澤雖然蒙人所救,暈了過去,可是還是很快地就醒了過來。

    瞧著自己又換了一個地方醒來,心下大驚,連忙地翻身坐了起來,可是腳上的傷口碰著了,疼的他眼淚就下來了。

    外間的李老漢李婆子兩個聽到了里間兒的動靜,急忙地撇下了手上的活計,去了里間兒。

    “娃子,你醒了,可有不適?”

    李婆子慈眉善目地問道。

    “這是哪兒?我們怎麼在這裡?”

    吳元澤卻是不敢大意,蹙眉問道。

    “你這娃兒,忘記我了。”

    李老漢急忙地出聲道。吳元澤這才看見了隱在暗處的李老漢,神色間平和了許多,問道,“老爺子,這是哪兒?”

    “這裡是王家莊子,你們怎麼會在山裡的?”

    固然地,吳元澤怕自己遇上歹人,這李老漢也怕自己惹上麻煩啊,自己一家子可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家人,可別鬧到最後,家破人亡就不好了。

    吳元澤雖然人小,可並不傻,瞧著這老兩口倒也不想壞人,便神色黯然了下來。

    “我們元宵那日在外面看燈,卻不想,被拐子抓來的。好容易地,我和妹妹逃了出來。”

    聽了這話,李老漢與李婆子兩個都是大驚又大怒,“那些傷天害理的狗東西,真真兒是該死啊!”

    李婆子嘴裡詛咒道。

    “行了,你先別吵。你這娃子,可曉得你家的住處?”

    “老爺子,我們是姑蘇城裡的,家住葫蘆廟旁。”

    聽了這樣兩句,李老漢算是放心不少,只要知道家裡,父母長輩的,這就好辦許多了。

    吳元澤其實壓根兒就沒自己這個小身子的父母長輩之類的記憶,全部都是自己的記憶,如今,他也只能往甄家說了,先將這小丫頭護送回去了自己再說吧。

    打定了主意之後,吳元澤複又開口道,“老爺子,您能送我們去蘇州城嗎雖然家裡不富裕,可是我們兄妹二人是父母的心頭肉,如今也不知道他們怎麼著急呢。”

    聽了這樣文鄒鄒的話,李老漢更加地確定了這個孩子出身不一般,這才幾歲的孩子呢。就這樣條理分明了。

    “你放心,明兒一大早,我就送你和你妹妹進城去。”

    吳元澤聞言,果然大喜,對著李老頭就鞠躬一番,以示謝意。

    “老頭子,你這樣……”

    “放心吧,兒子今晚和兒媳從親家回來,明兒他不是正好兒地要進城麼,就讓他帶上吧,總之是行善積德之事。”

    “唉,我說不過你,這樣也好。瞧著可憐的緊。”

    聽了老兩口的這樣幾句對答,吳元澤才算是放鬆下來了。可是腳上的傷口疼的厲害,小心翼翼地將那雙不合腳的破鞋子拉拔下來,吳元澤硬生生地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李婆子端著半碗清湯寡水一般的米粥,走了進來。

    瞧著他鮮血淋漓的一雙小腳,竟是有些不忍直視,再看著他疼的滿頭是汗,立即地就心軟起來了。

    將那碗粥放下,轉身出去了。他們農家人命賤,生病了也瞧不起大夫,可人的智慧真是無窮的,總會有法子的吧。日常的跌打損傷,總要有些法子治療不是。

    老祖宗留下了許多的偏方兒,農家人總知曉一二的,將自家積攢下來的那些藥材弄了些出來,挑挑揀揀地,找了半把,又轉身進了屋子。

    吳元澤正對著自己的傷口發愁呢,就瞧見了那婆子進來了,露出一口黃釉的牙,笑著道,“哥兒別怕,咱們有偏方。”

    說著,就從嘴巴裡將自己嚼好的藥材吐了出來。佝僂著身子,將那團黑糊糊的東西敷到了吳元澤的雙腳上。

    雖然被噁心了個半死,又疼的要命,可是吳元澤心下還是十分地感激的。自己落難之時,有這樣無私之人相助,自己一定要好好兒地記著人家的恩惠,日後有能力了,將這份兒恩情還上了才好呢。

    果然,這藥不賴,沒多一陣子呢,就覺得腳底下涼颼颼的,舒服了不少。

    吳元澤謝過了那婆子,婆子囧的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放了,然後便出去了。吳元澤覺得好玩的很,這老兩口,倒是質樸的很。

    將英蓮的鞋子脫了下來,檢查了一番,小丫頭的倒是還好,不過是磨的發紅,倒是沒破。這樣真好。

    吳元澤瞧著那半碗兒米粥,摸摸自己的肚子,端了起來,喝了幾口,又放下了,瞧著剩下的那些,也夠讓小丫頭墊墊肚子了。

    摸摸英蓮的頭,沒發熱,睡的臉蛋兒紅撲撲的,吳元澤也覺得累,便躺在她身邊兒,將小丫頭圈到自己懷裡,睡了過去。

    下一次,等他醒的時候,英蓮已經不見了。吳元澤被唬的不行,可是聽著外面“咯咯”的笑聲兒,這才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胡亂地穿好了衣衫,鞋子,一瘸一拐地就往外屋走去。果然地,英蓮和另一個小丫頭不知道在玩什麼,眉飛色舞地,正高興呢。

    “哥哥,你醒了。”

    瞧著哥哥的身影,小丫頭立即地歡呼道。眾人這才注意到掀起簾子的吳元澤來。

    “哎唷,小哥兒,你可別亂動,腳傷成那樣子了,還怎麼好亂動呢?這要是落個什麼不好,日後可怎麼好喲?”

    李婆子連忙地奔了過來,將吳元澤抱了起來,放到了外間的炕上。吳元澤略帶著幾分羞臊地謝過了那婆子。

    “妹妹,我們明兒就回家了。”

    “嗯,好,回家。”

    英蓮這會兒已經不大害怕了,歪著頭對著哥哥點頭道。

    傍晚,李老漢的兒子李大帶著媳婦兒兒子從岳家回來了,進屋之後,才發現了有兩個孩子在。

    英蓮見到了生人,怯生生地往吳元澤身後躲了躲。吳元澤自然是往前挪了幾步,將她護到身後。

    “爹,娘,這是咋回事兒?”

    “唉,說起來造孽喲……”

    雖然李大壓低了聲音問的,可是李婆子卻是立即地扯著嗓子回了,最後又詛咒了一番這夭壽的拐子。

    李老漢坐在一邊兒,抽著旱煙,對著兒子徵詢的目光,點點頭。李大雖然也是個鄉下漢子,卻是比他父親精明許多,吳元澤想著,只怕是在城裡做工之故。

    瞧著他審視的目光,吳元澤對著他,頗為沉穩地點點頭。瞧著他雖然穿著普通,可是氣度不凡的樣子,李大就自己先軟了下來,頗是不好意思地對著他點頭致意。

    吃過了晚飯之後,當然了,依舊是清晰見底的糙米粥。吳元澤便帶著英蓮去里間兒睡了。臨睡著之時,又覺得腳底涼颼颼地,甚是舒服,想著只怕又是李婆子在幫自己敷藥,心下更是添了幾分感激。

    第二日一大早,天還黑幽幽的,吳元澤便被人喚醒了。

    “起來吧,吃過了早飯,我和我爹送你們回家。”

    “多謝了。”

    聽了這話,吳元澤還哪裡有睡意呢,立即地就醒了,一骨碌地翻了起來。又推了推自己身邊兒睡的正熟的英蓮。

    小丫頭聽著可以回家找爹爹媽媽了,用小手揉揉還困倦地眼睛,也翻身起來了。

    吳元澤幫著小丫頭穿戴好了之後,又替自己穿好了,兩人這才下地。胡亂地擦洗了一番之後,兩人便安靜地坐在小炕桌前,等著早飯。

    今日的早飯竟然還有貼餅子!

    這讓喝了兩頓糙米粥的吳元澤與英蓮兩個都很高興,雖然這貼餅子聞著味兒很香,可是放進嘴裡,卻是拉嗓子!

    兩人也都知道不是任性的時候,逼著自己啃了一小塊兒,然後喝了半碗粥,算是填飽了肚子。

    李家人瞧著他倆的表情,心下納罕不已,這得是多麼富貴的人家才能養的起這樣的兩個孩子啊。

    吃飽喝足之後,李老漢便與李大兩個收拾要進城了。本來李老漢是不去的,可是如今有了這樣兩個孩子,他們還真是不放心,便覺得自己親自走一躺。

    吳元澤與英蓮兩個繼續躲在背簍裡,又被一床破被子徹底裹了個嚴實之後,這才被放上了李老漢的後背。

    至於李大,自然有那捆柴禾等著他呢……


第182章

    從天黑幽幽地,走到了天大亮起來,吳元澤與英蓮兩個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地,漸漸地,便熱鬧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彼此眼裡的喜悅。

    這熱鬧意味著什麼?人多啊。

    進了城之後,李大便去了往日賣柴的地方,收了錢之後,又打聽了一下葫蘆廟的所在。

    眾人以為他是去廟裡奉菩薩,也不多問,指點了之後,便不理會了。

    李大回來之後,吳元澤英蓮兩個才放下了擔著的心。這次,換了李大來背著這簍子。

    兩人走走停停,又問了好幾遍的路,這才來到仁清巷,打聽了一番,知道這裡確實住著一位姓甄的老爺,這才歡喜起來。

    就是英蓮,瞧著熟悉的街景,也是喜笑顏開地。

    甄士隱夫婦兩個因著女兒走失之事,忙的渾渾噩噩的,這會兒正在吃茶休息呢,封氏哭的眼睛腫的爛桃一般,聽著下人的稟報,說是自家姑娘回來了。

    兩人聽了,卻是沒有反應過來一般,繼續僵坐著,直到那下人又稟報了一聲兒,這二人才醒過來一般,立即地往外跑。

    李老漢父子兩個瞧著這高門大戶的,都有些腿軟,果然是富貴之家啊。

    “英蓮,我的兒啊!”

    聽著這聲音,英蓮自己也忍不住了,可是又不敢動,只是緊緊地攥著吳元澤的手。

    等士隱夫婦兩個到了前廳時,就瞧著自家女兒被一個小子牽著。封氏還哪裡能忍的住呢?立即地哭天搶地地撲了上去。英蓮似乎是被嚇住了一樣,竟是往吳元澤身後躲了一躲。

    瞧著女兒怯生生的模樣,他夫妻兩個心中都不好受,甄士隱一個大男人,倒是還好說,封氏就受不住了,又拿著帕子開始抹淚了。

    “英蓮乖,去媽媽那裡罷。”

    吳元澤摸摸英蓮的頭,對著她道。哥哥既然發話了,英蓮也知道是母親,便挪了過去。封氏將女兒抱在懷裡,哭的不能自已。小丫頭似乎也是有感而發,哭了起來。

    甄士隱這裡正與李家父子寒暄呢,人家救了自己的孩子,又送了回來,這可真是天恩啊。

    李家父子對著甄士隱,那簡直就是窘的手腳都沒地方放了。吳元澤走上前去,介紹了雙方之後,便不說話了。

    甄士隱暗暗稱奇,這只怕就是吳家的那個孩子了,果然不一般的很呐。

    讓下人取了五十兩紋銀,打發了李家父子倆,看來女兒能脫離麻煩回來,還是依靠了這位小哥兒。

    “坐吧,我打發人去吳家報信,讓你父母家人來接你,可好?”

    吳元澤聞言,皺著眉頭,喃喃道,“父母家人?”

    “是啊,城西吳家,也是走失了一位小公子。咦,莫不是你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

    甄士隱瞧著他並沒有開心的意思,眉頭皺的更緊了,問道。

    很是難得的,吳元澤臉上出現了一番羞澀,點點頭,算是承認了。甄士隱想著,這倒是麻煩了。不過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兒,他還真不能撒手不管。

    “別著急,我已經打發人去請大夫了,咱們瞧過了再說。你們是怎麼逃出拐子之手的,先與我說說這個吧。”

    甄士隱說道。

    吳元澤聽了,就將自己與英蓮兩個,是如何地從小木屋裡爬出來,如何地遇上李老漢的事兒,一一地告知了甄士隱。聽的他淚意漣漣,雖然自己是個不通世情的,可也曉得,這其中的艱難之處,對著吳元澤,更是感激了幾分。

    又瞧著他小小年紀,可是談吐不凡,又是條理分明,更是覺得這吳家只怕是不凡的緊。

    這大夫,與城西吳家之人,竟是同時到了!

    吳元澤聽著下人的回稟,心下有幾分忐忑,這,這要是自己露陷了,可該如何呢?

    瞧著他面有隱憂,甄士隱也知道他的擔憂,輕輕搖頭,以示安慰。吳元澤低著頭,卻是不讓人看到他的神情。

    吳家來的,似乎也只是兩個下人,一位是管家,一位是奶嬤嬤身份的人物。

    瞧見了自家小主子,這兩位也是顧不上其他了,直奔著吳元澤來了。吳元澤頓時頭大起來了。傻愣愣地立在那裡,卻不知該做何種反應。

    瞧著自家哥兒沒了往日的靈透,那奶娘已經哭的不能自已了。吳元澤鬧不清楚這些,只以為這是自己的生身之母呢,剛要開口應承一聲兒,就聽著甄士隱替他開口解圍了。

    “貴府公子因為之前受了些小傷,是以,他並不記得自己的身世了,你們稍安勿躁,還是別嚇著他為好。這不,我請了大夫過來,是兒科聖手,替你們家公子診脈一番,你覺得可好”

    甄士隱是本地望族,頗有賢名,吳家的管家與那婦人也不敢太過放誕無禮。再者,自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怎麼到了這甄府的,只怕是有著救命之恩的。

    那大夫既然是被甄士隱請來的,自然地就有些手段的,吳元澤也只是驚懼太過,疲累了一番,如今有些虧了內裡罷了。

    好在他年紀小,好生地調理一番,也不會留下後遺症的,就是腳上的傷,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吃了,敷上藥膏,便沒大事兒了。

    當然了,吳元澤丟失記憶之事,他也是束手無策的,也只能說是驚懼太過罷了。

    奶娘與管家聽了,又是氣苦又隱隱地有些恐懼,讓甄士隱和一直默默觀察他二人的吳元澤兩個都有些奇怪。

    好半晌之後,那大夫留下了方子,吳家人也要立即地接著他們家公子回府上去修養,再者,家裡人也是擔憂的。

    甄士隱聞言,也不好留著女兒的小恩人在自家府上修養了,只好讓管家好生地將他們打發了便是了。

    吳元澤雖然覺得這奶娘很是慈和,可總是有些不大對勁兒的,可是這副身子心底隱隱地有些歡喜,他還是能覺察到的。

    管家抱著吳元澤,奶娘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說些老天爺保佑,菩薩保佑之類的話語。

    雖然絮叨,可是顯著誠懇的很,吳元澤便又對著這兩位親近了幾分。自己在這個世上,孤獨無依的,那些惶恐還是存在的。

    上了馬車之後,吳元澤便睡了過去。奶娘瞧著自己撫養長大的哥兒,想著他的身世,歎口氣。

    謝天謝地,總算是找回來了。若不然,只怕自己對不起主子的託付啊。

    回到了吳家,可是奇怪之感更甚,這偌大的府邸裡,也只有吳元澤這樣一位主子,其實下人也不過是十來人罷了。

    吳元澤不是懵懂小兒,腦袋裡已經轉了許多的狗血事兒了,既然不知道,那就問唄。

    “奶娘,我父母呢?為何我就一個人在這兒?”

    奶娘聞言,手便是一頓,立即地,便是啜泣聲。吳元澤有些頭疼,皺著眉,冷臉道,

    “為什麼我一個人在這兒?他們不要我了?”

    “我苦命的哥兒啊!”

    那奶娘的哭聲更是大了幾分,只是瞧著他不開懷,慢慢地便停下了哭泣聲,紅著眼眶道,

    “老爺太太已經過世了,如今咱們家,就只有爺一個人了。今年元宵,本不想讓爺出去看燈的,可是爺將跟著的小廝甩開,一個人偷溜了出去。等咱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找不見了。好在現在終於平安歸來了!”

    “難不成吳家再沒族人近支了?”

    “哥兒,但凡吳家還有個親族,哪裡還能讓哥兒這樣一個人孤苦無依麼?”

    “那麼母家呢?舅舅姨娘的,也沒有了?”

    “你母親,本是獨女,生下你難產而去,你外祖外婆受不住喪女之痛,也撒手人寰。還哪裡有什麼親戚啊!”

    許是想到了自家太太,那婆子哭的更淒厲了幾分。吳元澤聽了,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哭了,不過心底還是隱隱地松了一口氣。

    就怕,就怕……

    吳元澤也累了,主要是心累,身上倒是好說,在奶娘的伺候下,便睡了過去。奶娘瞧著睡夢中還皺著眉頭的哥兒,歎了口氣,替他掖掖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在花廳,就遇上了管家,也就是奶娘的丈夫。吳管家瞧著妻子紅著的眼眶,曉得她又想起了往事,心下一歎。

    “怎麼樣?哥兒可是睡著了?我總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往日裡哥兒何曾這樣過了,可是淘氣的緊……”

    “你行了,哥兒受了多大的苦啊,你還這樣編排他,要知道,那再小,也是主子。”

    “好,好,我知道了,你是怎麼說的?”

    “還能怎麼說,實話實說罷了。父親遇難,母親難產而亡,只餘下哥兒一個罷了。唉,雖然是個主子,可也是苦命人啊。”

    “說這些做什麼,前日裡,四爺打發人送了些玩意兒過來,你明兒拿過來,看著小爺有沒有喜歡的,便留下罷。”

    “哥兒都五歲了,是不是該安排啟蒙了?四爺是個什麼打算?”

    “誰知道呢?還真是不好說,等我下次寫信回去,問問四爺是個什麼安排吧。”

    想著自家哥兒的身世,兩口子對視一眼,好在還有四爺,若不然,能不能活到現在,還真是不好說。

    他兩口子半點兒興致也無,雖然找回了哥兒,可是四爺那一關,只怕還是不好過吧。想著自己的疏忽,兩口子頓時不寒而慄。

    吳元澤回了家,甄家的閨女也沒甚麼大事兒。這最為高興的,除了兩家的父母親人之外,便是蘇州府的王大人了。

    隱隱地摸了一把汗,想著自己頭上的頂戴算是保住了。不過,這拐子還沒抓住,卻是不好交代啊。

    想到這裡,這位王大人卻又開始苦逼了。不知道那位吳家的小公子能不能提供一些線索,想著吳家的那位管事兒,他還是立即地打消了這年頭,還是去問問甄家的那個小丫頭罷。

    定了主意之後,王大人才算是長舒一口氣。這地方上的官職還真是不好做啊,他還是讓族裡想想法子,將自己調回六部吧,在哪裡打轉轉,也比在地方上傾軋的好。

    不過想起了自家位高權重的堂兄,他還是別去京裡了,在地方吧,省的堂兄又三天兩頭地訓自己,跟三孫子似的,那又有什麼趣兒呢。

    這位王大人的心思也是複雜的很,卻實在是抵不過吳元澤的心思。瞧著家裡吃穿都頗為精緻,就曉得這是富足之家。可是無父無母,連個兄弟姐妹也沒有,還真是無依無靠的很。

    想著紅樓裡的那些下人都是些貪得無厭,哄騙主家,卻是不知道自己家裡的是個什麼情形了。

    想著這家小主子才五歲,若是底下人真是存了別的心思的話,自己的小命兒能不能保住都兩說呢。

    腦洞打開的吳元澤立即想著,自己這次被拐子抓走,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兒在呢?

    當然了,他還真是猜對了,不過那小廝已經被處置了,而奶娘與管家兩個是不會將這些髒事兒告訴自家小主子就是了。

    吳元澤剛回府,許多事兒一時半會兒地也搞不清楚,倒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好這樣混下去了。

    日子過的很快,他與英蓮兩個回府半月之後,甄家送來了帖子,說是要上門拜訪。謝謝吳元澤對於他們家女兒的救命之恩。

    奶娘吳氏與吳管家兩個如今也不敢太自轉,這帖子自然是讓吳元澤過目了的。

    想著英蓮要來,吳元澤很是高興,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丫頭,又乖巧又討喜,哪裡能不見呢。

    急忙地就應下了,又讓奶母去準備些小姑娘愛吃的,愛玩的。瞧著他興致勃勃的模樣,又想著他日日孤單地長大,奶娘吳氏心下一軟,到嘴邊兒的阻攔之語也咽了下去,點頭應了。

    甄士隱夫婦對於女兒的小恩人也是鄭重已對的,並不以他年紀小就有所請示。

    封氏更甚,她一個女人家,心思更細密些,相信地問過了女兒,聽著女兒吃過的那些苦頭,吳元澤對著女兒的愛護,心下的感激比甄士隱這個男人更加的多。

    夫婦兩個一大早地就套了車,帶著已經恢復了往日模樣的英蓮去了城西吳家。

    誰也沒料到,這家裡只有吳元澤一個小主子,瞧著他小大人一般地招呼甄家三口。

    奶娘與管家兩個又是驕傲又是心酸,竟是百感交集之態。雖然略微地讓人打聽過吳元澤的身世,可是親眼瞧見了,別說是封氏了,就是甄士隱這個大男人,也是覺得不好受的很。

    當然了,所有的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只有經受過苦難的孩子方能在遇事兒的時候那般鎮定。可貴的是,這個孩子並沒有丟下那些良善,對人以誠,頗有古君子之風。

    甄士隱此人很是恬淡,並不以功名為念,每日裡喝茶賞花兒,吃酒作詩,日子過的再是逍遙不過了。可惜,美中不足的便是自己唯一一個女兒罷了,而且就算想要充作假子養,可是這女兒方三歲,也太小了些。

    士隱雖然寵溺女兒,可心中若是半點兒遺憾沒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如今瞧著小大人一般的吳元澤,心下便有了許多的計較,可是如今他們彼此間還略顯生疏,倒也不著急。

    甄士隱瞧著他才家來十日半月罷了,卻是比初次見時成長了許多,可是聽著卻也不像是有了記憶,倒也不想勾起他的傷心事兒,只說些自己往日裡的見聞舊識。卻不想,這小兒般的吳元澤竟也是飽讀詩書之人,雖然童言稚語地,可是略一深思,竟是大有道理可言。

    甄士隱本就對他心熱幾分,如今瞧著這般,更是積極不已了。瞧著這位目光灼灼,大有癲狂的意思,吳元澤有些無語地瞧著甄士隱,就是一旁伺候的奶娘與管家也有些提防。這位老爺,莫不是有什麼隱疾?可是要對著自家哥兒下手了?

    士隱被幾人的目光瞧的也有些不好意思,封氏掩口笑了起來,又有英蓮一旁的打趣,才算是解了他的尷尬。

    之後,士隱便略微地有些收斂了,若是將人家嚇壞了,可也不好。再者,他雖不是迂腐之人,可是若要自己開口,還拿真是端著些讀書人的架子呢。

    “你如今業已五歲了,可是拜師啟蒙了?”

    吳元澤聞言,先是一愣,然後瞧著管家。管家躬身回道,“甄爺,我家公子還不曾啟蒙,因著這蒙師並不好請。再者,咱們吳家小門小戶的,那些大儒們也瞧不上,是以,我家哥兒便拖到了今日。”

    他沒說的是,自家公子別瞧著面上十分地有禮,可是私下卻是最為厭惡讀書不過,往日裡誰要是提一句讀書之言,竟是要拖出去打死的話都會說出來,誰敢提那些?

    再者,哥兒的身世堪憐,四爺也是個寵著的,因著不好放在他身邊兒,這才送到了姑蘇來,卻不想,哥兒只覺得人家是嫌棄他之意,從此,倒是更加地自卑了幾分。

    若說起來,還是多虧了這次的綁架之事,回來後的哥兒雖是前程往事盡忘,可是以往的那些頑劣性子也都改了。如今瞧著哥兒的模樣,哪裡還會讓人聯繫起往日的那個小霸王呢。

    “喔,這樣……”

    甄士隱聽的了事情的原委,便沉吟不語。吳元澤自己又不是個傻子沒眼色的,自然地能看出來甄士隱對自己的欣賞,又聞得他提及自己的啟蒙事宜,便起身拜了下去,“求先生收我為徒吧!”

    “唔,你先起來,我這收徒可非同一般,若是你做不到了,那可是要挨板子的。”

    “先生這是應了?”

    吳元澤雖然欣喜,可還是覺得有些意外,略帶著些狐疑地問道。

    “……”

    甄士隱這才覺得吳元澤有幾分孩子的模樣了,也不忍心再逗他,便點點頭。果然地,吳元澤甚是高興,這不僅意味著,自己可以讀書習字了,更多的自己與甄家的往來,也有了由頭。

    雖然與英蓮有著救命之恩,可是總是兩姓之人,現下年紀小,倒是沒多少問題,可若是再過幾年呢就別說是見面了,只怕是通信,也是不大可能的。

    對著英蓮,許是在這世上第一次睜眼便瞧見的是她,是以吳元澤心裡總是覺得非常地不同。

    雖然不知道父母等人高興的是什麼,可是瞧著哥哥笑的歡喜,英蓮便也高興,拍著手在一旁應和。

    瞧著女兒歡喜,封氏自然更是沒有反對之言了。吳氏夫婦雖然還有些顧慮,想著寫信去請示一下四爺,可是瞧著自家哥兒歡喜的模樣,依著四爺對哥兒的疼寵,只怕也會應下的吧。

    想著這些,吳氏夫婦便放心了許多。也是歡喜非常,吳氏兩個琢磨著拜師要準備些什麼東西,還要挑個吉日才成呢。

    甄家一家三口的拜訪也是略微坐坐,吃了酒席之後,便告辭離去了。瞧著甄家人遠去的背影,吳元澤也是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可以讀書習字了,並不用成日裡裝作無知小兒狀了。對於自家哥兒老成非常的模樣,吳氏總是自責非常,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哥兒,讓他受了大苦,才改了性子。

    吳元澤也是感受到了她的拳拳之心,這才略微地淘氣了幾分,就是想著別讓她太過勞神。

    可是成日作小兒狀,還真是無趣的很。總不能自己一個成年人,對著玩沙子,躲貓貓的有太大的興趣吧。

    不過騎馬射箭的倒是有趣的多。瞧著府裡有箭靶子,想著自己的身子骨兒並不大康健,吳元澤便起了習武的心思。吳氏夫婦對於他的決定,並不干涉,這也是讓吳元澤能忍受他們的原因。

    “哥兒,今兒已經一百支了。歇歇吧!”

    吳管家瞧著自家哥兒性子堅毅,從前幾日地五十支到今兒的一百支,進步也算快了。

    吳元澤聞言,便停了下來,略微地動動有些酸脹的肩膀,這還真不是好練的,可是為了自己的日後有保障,還是要繼續加強。這一次是自己命大,可是總歸不能每次都靠運氣吧。

    雖然吳氏夫婦對自己的身世說的簡單,可是瞧著這兩位,總覺得很有些不同,只是還弄不清楚哪兒不同罷了。

    對於這些,吳元澤倒也不大探究,日後總有知曉的那一日呢,著急什麼呢!

    可是,他卻是明白一個道理,要自己有實力了才能應對變故,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哥兒,廚下新制的點心,過來嘗嘗吧,就是按著甄家的方子做的。”

    那日,在甄府吃了人家的一塊兒槽子糕,也不知道是餓極了還是怎麼地,總是念念不忘那個味兒。吳氏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便打發人去甄家向甄太太封氏要了那方子來,讓廚房做了幾日,今兒倒是頭一回地端上來。

    吳元澤聞言,很是心悅,將濕帕子扔給了一旁伺候的丫頭,然後坐到了小炕桌前,撚起了一小塊兒。

    略微地吃了幾口之後,便放下了,搖搖頭,“不是那個味兒,奶娘和丫頭們分著吃了吧!”

    吳氏聽了,也顧不上那些,急忙地問道,

    “哪裡不對了?是按著甄家的方子做的啊!”

    “許是廚子不同罷,多大的事兒呢。大不了日後去甄府的時候,多吃兩塊兒好了,這若是拜師了,先生還能不讓我吃塊兒槽子糕了。”

    吳元澤擦手之後,端著茶杯,對著略微有些緊張的吳氏道。吳氏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瞧著地上的幾個丫頭眼巴巴兒地樣兒,白了一眼之後,讓她們幾個將那碟子的糕點端了下去,分了。

    眾人都是知道吳氏的性子,最是個心軟的,還哪裡會怕她呢?嘻嘻哈哈地謝過了之後,便你爭我搶地在外間兒將糕點吃完了,打發人將盤子送去了廚下了事兒。

    “行了,你們可是悄聲著點兒,大爺性子好,縱的你們越發地上頭了,看我那天閑了,皮不揭了你們的。”

    瞧著自家哥兒又拿起了書,吳氏急忙地走了出去,罵了小丫頭們幾句。大家倒是也不敢太過,立即噤聲不言。

    吳氏覺得自己的權威還在,一時半刻地大爺只怕是用不上自己,便轉身出去了,還是想想大爺晚上的飯菜罷,將菜單子定下來才好呢。

    吳元澤之前的性子,那是無肉不歡的,可是自打這一回遭難之後,卻是喜好也改了。如今廚下的也憂心呢,這要是再被挑刺了,還怎麼活?

    這些瑣事兒吳元澤並不大上心,他如今才算是好好兒地適應了這富家少爺的生活,過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別人伺候著,倒是比自己動手要好許多呢。略微地有些*地想想,吳元澤地心思便立即地又放在了書上面。

    想著明兒就要去甄家拜師了,還真是略微地有些緊張,複又覺得自己毛頭小子一樣,有些好笑。

    搖搖頭,點點頭的,丫頭們也覺得自家大爺好玩的緊,也不敢驚擾到他,捂著嘴,便退了出去。

    第二日,倒還真是吳氏挑揀的好日子一般,天氣晴好,瞧著隱隱地草綠色,從樹丫上泛出,吳元澤也覺得新鮮,就是心情,也是好了許多。又想著今日便是拜師之日,往後總要為自己在這個世上找一個理由,找一份擔當地活下去才好呢。

    這樣一想,更是振奮了些許。底下伺候的丫頭們瞧著自家主子這副要去模樣,也覺得好笑,可是誰也不敢發聲兒,就怕他惱了。

    吳元澤收拾好了之後,吳氏自然地就已經擺好了早膳,象牙眼包子,碧粳米的粥,還有兩碟子小菜。

    雖然身處江南水鄉,可是吳家的吃食卻是顯著些怪異,這小菜可是北方的口味。

    吳元澤將這些疑惑壓在心底,並不大探究,該自己知道的,總有一日,會知道的……

    懷著心事,這飯就吃的不是那麼個滋味兒,好在他現在年紀小,飯量倒也不大。胡亂地揀了兩筷子之後,便擱下了。

    瞧著他吃好了,大家也是立時地就收拾乾淨了。慢條斯理地吃了一盅子清茶,將今兒拜師的各項事宜在腦子裡捋了一遍之後,這才起身往仁清巷來。

    吳家的馬車雖然外邊兒樸實的很,可是內裡那真是大有乾坤的,這樣舒服的馬車,真的是小富之家能撐的起的?

    想著自己這些日子下來,略微地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吳元澤心下更是沉重了幾分,就是即將的拜師禮,似乎也沒多大的興致了一般。

    吳氏瞧著他的神色有些意興闌珊,只當他是太過緊張所致,便不停地找些話題,來安慰他。

    吳元澤聽著奶母的絮絮叨叨,心下也好了許多,面上更是振奮了些,讓吳氏放心了。

    甄府雖然是鄉紳之家,可是因著他的人品,甚多推崇的,是以,這鄭重地告之要收弟子了,卻也讓大家對他的弟子頗為好奇。

    可是能收著他的帖子的也不過是那麼三五人罷了,這蘇州府王大人便是其中一位。作為本地的父母,來見證一番,倒也是給吳元澤臉上添光之意。當然了,這是甄士隱的想法。

    王大人自己也是有些自己的心眼子的,這吳家既然有那位的照佛,若是自己能慢慢地靠上去,那升官兒還不是手到擒來的麼?

    王家雖然不富裕,可並不缺錢財,再者,有了這高官,厚祿還會遠麼?最重要的是,他要為自己的兒子,後人找條路子不是?

    總不能一直依靠嫡支吧,即便嫡支的堂兄是個能幹的,可是侄兒卻是個紈絝啊。

    日後,誰求著誰,還不一定呢?想著自己每年往嫡支那裡送去的那些財務,王大人心下便有一股子地怨氣。

    聽著吳家的公子來了,士隱與三五的好友便停下了說笑,一本正經起來。眾人瞧著他拿腔作勢的,也是隱隱地有些好笑。可是為人師者,自然不好一副閒散的模樣,大家倒也是能理解的。

    吳元澤瞧著這屋裡的幾位,也不大怯場,彬彬有禮地問安之後,這才在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的主持下,行了拜師大禮。

    這事兒甄家準備的鄭重,吳家自然也沒有半點兒怠慢之意,這拜師禮,也俱是上乘的,而且還是讓在座的幾位都眼熱的東西。

    米襄陽的字,趙佶的畫兒,廣陵散的曲譜,這三樣,那樣不是價值連城之物,這吳家,竟是大喇喇地拿出了三件兒來。雖說是對著士隱的重視之意,可是眾人隱隱地還是有些嫉妒。

    瞧著士隱一副得意洋洋之態,大家更是氣的牙癢癢了。只是沒奈何,這是人家的弟子孝敬上來的,大家也只能歎息了。

    品鑒了一番之後,眾人也只能壓制住心下的癢意,出去吃席了。王大人卻是因著衙門有事兒,提前退場了。可是他對著士隱,卻是更加親密了,隱隱地有幾分尊敬的意思。

    士隱雖然不耐煩與官場中人往來,可是這位王大人的操守還算不錯,又有出手抓了拐子,替女兒報仇的恩惠,倒是也能耐著性子,相交一二了。

    對著王大人的示好,士隱雖然覺得詫異,不過也不大在意,親自地將王大人送了出去。複又回到席上,與知己們喝酒吟詩,暢快的緊。

    又有收了一個聰慧上進的弟子,士隱更是高興,沒多久呢,他便醉了過去。這主人家醉了,客人們便不好賴著不走了。

    紛紛地,便告辭了。吳元澤身為弟子,自然地就要替老師料理這些瑣事一二。與甄府的管家一起,將這些客人好生地送走了之後,這才長舒一口氣。

    甄管家心下也高興的很,這老爺有個弟子了,可頂半個兒子使呀。若是日後,再將姑娘許給了澤哥兒,可不是正好麼?

    管家想的倒是遠,當然了,他這也是揣摩甄士隱的心思之意,這樣一想,對著吳元澤更是親近了幾分。

    吳元澤也不覺得有什麼詫異的,對著甄管家,只當是老師吩咐的。這些都是些小事兒,他並不用太過放在心上的。

    可是這拜師之後,卻是讓人為難的事兒來了。既然拜師了,那麼自然地這甄費就要負責起來弟子的啟蒙之事了吧。

    可是真甄府與吳家,卻是一個在城東,一個在城西的,即便是日日地坐車出行的,可是十天半月地下來,吳元澤還是瘦了一大圈兒,甄費想讓他住在甄府,可是吳氏夫婦兩個哪裡敢讓自家哥兒離了自己的眼啊。總不能讓甄費一個做老師地,又是上了年紀地,成日裡兩頭跑吧。

    沒奈何地,只有吳元澤自己繼續委屈了,他在奶娘這裡強打著精神,在馬車上眯上一陣子,在甄家也是苦讀不已,半點兒也不見萎靡不振。可是眼底那兩個老大的黑眼圈兒,卻是一日日地重了起來。

    別說是封氏了,就是甄士隱自己,也是心疼的夠嗆,這可要如何是好呢?

    甄士隱思慮了半晌兒,也不得其法,還是英蓮的童言童語解開了甄士隱的麻煩事兒。

    “對呀,可不就是麼,咱們搬家好了!”

    甄士隱拍著手叫好兒。封氏聽了,卻是有些不樂意,這裡生活了幾十年了,一時地說要離了這裡,她還真是捨不得。

    瞧著老妻的神色,甄士隱便猜了個*不離十的,略微地勸說了一番,封氏也不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便點頭應了。又瞧著英蓮高興的緊,自己也便無所謂了,這只要一家子好生地在一起,那還怕什麼呢?

    這要搬家,可也不是個簡單的事兒。吳家聽了甄府的消息,知道甄老爺為了自家哥兒,竟是要搬遷,心下十分地感動,協助著找個宅子啥的,總是一番心思吧。

    就這樣,兩府的管事兒找遍了姑蘇城,當然了,是城西。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界兒。

    這南方人就愛收拾個園子啥的,這裡也是一處好去處,主兒家因著要進京任職了,著急用錢,便舀快速地出手處理了這一處地產業,正好瞌睡就有枕頭來送。

    甄家著急找宅子搬家,兩家一合計,價格彼此地算計了一番,彼此都不吃虧,倒也是公平的很,都是爽快人,一個等著用錢,一個著急搬家,很是痛快地去了衙門過戶。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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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雖然對著自己忽悠甄家搬家之事略微地有些愧疚,可是想著不久的將來,那無情的大火,吳元澤還是非常淡定地放下了心中的那一絲絲愧意。自己這可是積善之事啊,對吧,對吧?

    至於那個走脫的小廝,叫做霍啟的,也得不了好兒去。他雖然走脫了,可是家眷老小呢,總能守株待兔地逮到他罷。

    甄士隱雖然是仁善君子,可是對著自家女兒這樣不經心,還真就不相信了,他還能是個菩薩了不成?對著霍啟,只怕甄士隱比自己更恨吧。略微地問了兩句管家,果然,霍啟的父母、婆娘、孩子都被看管起來了,當然了,面上還是原樣,就等著落網呢。

    三月頭上,甄家搬到了新宅子裡,這賀喜啊,暖房的,雖然各地風俗不同,可是意思也就是那麼意思罷了。

    吳元澤自然地跟在甄士隱後面折騰了整整一日才算完了,回到自家府裡之後,使勁兒地讓丫頭們給自己揉揉,這其他還好,路走的多了,這一整日的,腿僵的慌。

    吳氏自然是心疼的不行,可是甄府的老先生是為了自家哥兒才鬧騰搬家的,不為別的,但只是這份心,倒也不枉自家哥兒那般敬重這位老先生了。

    甄家搬家了之後,別說是別人了,頭一個高興的就是英蓮,這裡的花園子更好看了,又大,不管是躲貓貓還是摘花兒的,都方便了許多。瞧著女兒歡喜,老爺也滿意,封氏自己自然沒那麼多意見了。

    雖然這宅子是將城外的兩處處理了才換來的,可是過兩日,將仁清巷的那處宅子賣了,再填補些產業,倒也便宜。

    封氏已經盤算著要買田置地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卻不想,這葫蘆廟卻是突然著火了,隔壁的甄府自然是第一個受累的,這個時節,崩說是廟宇了,就是各處的府邸宅子,都是木頭所建造,這廟宇各處的燈油加上香燭,燈油的,外加上的一夜的風不斷,即便是眾人救火救的急,可架不住火勢又急又大。

    第二日晨起時,算上衙門中人,街坊四鄰的,這才將大火撲滅了,可是除了殘垣斷壁之外,其他的就是焦黑一片了。

    雖然大家警醒沒傷著人,可是好幾家的財務都化為灰燼,就有那婦孺受不住,相互抱頭痛哭起來,除了心疼財務之外就是滿滿地慶倖了。

    甄家自然能得到消息,他們仁清巷的老宅子裡還留了一位老管事的看守宅子呢,聽著老管事的回話,眾人也是慶倖不已,好在,好在他們搬家了啊。

    這,若不然,甄家只怕是闔府都要完蛋了。封氏從原先地略帶著不願意到現在的滿是慶倖,連連地念了好幾聲佛,這才好些。

    甄士隱也是慶倖不已,這財務沒了倒是不要緊,可是要是傷著人了,那可糟糕的很。

    老管事一家雖然居住在老宅,可是因著他的警醒,倒是一家子平安。甄士隱聽了他的回稟之後,賞了二兩銀子,算是壓驚之意。

    這家當沒了倒也好辦,回頭再讓封氏賞一份就是了。蘇州城也不大,這葫蘆廟的香火一向地也算是鼎盛,是以這大火一燒起來,大家都覺得是菩薩的警示,至於警示什麼,要麼是天災,要麼就是吏治了。

    這蘇州的官場上就有些奇怪了,蘇州府王大人的官聲不錯,自然地就懷疑不到他的頭上,至於其他的麼,自然是不好說了啊。

    大家之間彼此相疑,這差事可不就是彼此間推諉了。王大人雖然也知道這些傳聞,可是他並不大相信這個,斥責了幾個屬下幾回之後,瞧著他們略微地收斂了一二,便不插手了。

    甄家的宅子沒了,可是人倒是沒有大礙,大家自然是慶倖不已。這府裡的方丈要擴建葫蘆廟,自然地,就想從甄家那裡低價將這塊兒基地弄過來。

    甄士隱聽了之後,便依了方丈之意。不到原價的一半,將這地半賣半送給了廟裡,也算是自己的一片心了。

    封氏聽了,雖然不樂意,可是她一向是個以夫為天的性子,倒也不會拗了丈夫的心思,索性地丟開手不管了。

    避開了甄家的家破人亡的大禍事之後,吳元澤自己很是自得了幾日。有著先見的好處就是在這了。

    瞧著他得意非凡的模樣,甄士隱卻是以為他因著自己的聰慧而自傲了。想著依他的程度,再加重兩層的功課,倒也不吃力。這邊府裡,正在寫大字的吳元澤突然地覺得這身上有些冷,想著,只怕這春日裡的天氣便是這般罷,若不然,打發小丫頭去取件兒外衫過來?可摸摸自己的衣衫,並不薄,這才罷了。

    吳元澤很快地就沒了胡思亂想的時間,很快地那些典籍書籍地將他埋了起來。

    當然了,還有騎射,雖然文人不重視這個,甄士隱自己還隱隱地有些鄙夷武人的粗鄙作風,可是對於弟子能每天日更不輟地練習騎射,他還是高興的。倒也不是想著文武雙全的意思,甄士隱並不是那樣的人。

    不為別的,就為了有個好身體。別人不知道,他卻是下過考場的,自然曉得這科考有多熬人,若是沒有一副好身子骨兒,只怕是撐不下去。

    自己的弟子即便是不做官,可這做學問也要做個模樣出來,還有什麼能比進士及第更好的呢?

    吳元澤自然是不知道先生對他的要求的,只是每日裡的功課也太多了些,本來之前還略微地有些玩鬧的時間,自己也能去內院兒去找英蓮玩,可是現在呢,別說是玩了,就是自己睡覺的時間,也並不大多了。雖然不知道甄士隱這是怎麼了,可是他還真不敢去說項一二,只得咬牙受著。

    甄士隱平日裡對著吳元澤與英蓮兩個,那可真是慈和的不行,可是涉及到學問時,竟是有股子虔誠的刻板。

    吳元澤但凡有一絲半刻的怠慢,那就等著挨板子吧。甄士隱自己準備了竹板子,打在手上,那滋味兒真是讓人*的緊。偏偏,這個世上,推崇的就是嚴師。雖然心疼小主子,可是吳氏夫婦兩個對士隱的手段卻是半點兒指責也無。好在吳元澤自己不是個愚鈍的,否則,只怕那手掌就不是自己的了。

    甄士隱自己對著唯一的弟子也是滿意的緊,當然了,面上也是批評多於誇讚,就怕他尾巴翹起來,沒了謙虛謹慎,這做學問如同做人,可是半點兒也來不的虛的,若不然,到頭來,糊弄的可就是自己個兒了,誰也替代不了的。

    吳元澤聽著老師嘴裡的念叨,還能如何呢?心下腹誹不已,面上卻是恭敬地點頭,以示受教。

    士隱也知道他人小鬼大,自己心裡是有主見的,說了幾句,瞧著他神色越發認真,便知道他聽進去了,住口不說了。

    他本來也不是囉嗦的性子,只是因著收了這麼個弟子,竟是有那麼幾分訓兒子的意思了。他自己歡喜的同時卻是讓封氏心酸不已,心下想著,是不是要給老爺納個妾,尋個通房啥的,說不得,生個一兒半女的,那也是福氣不是。

    可是士隱卻覺得此事不妥,他與封氏兩個恩愛半生,雖然只得了一個女兒,心下遺憾,可是找個通房小妾啥的,他還真是從沒有起過這種心思,這鬧的家宅不寧的事兒還是少折騰。再者,自己都五十的人了,何必呢。

    士隱這一推辭,封氏雖然面上不顯,可是心下還是很高興的,既然老爺不願意,自己也就沒必要再做什麼賢良人了,對於老爺的弟子,吳元澤,她也甚是喜歡,本就因著對英蓮的一份兒救命之恩罷了,如今,卻是多了些什麼,封氏自己心中微微地有些想頭,可是還有些拿不定主意,也只好就這樣僵著罷了。

    吳元澤這日下學之後,帶著自己淘換的各色小玩意兒去了後宅,因著英蓮的走失,士隱老兩口兒都有些杯弓蛇影之意,對著英蓮,看護的更緊了,別說是出門子了,就是在府裡,也是丫頭婆子成群地跟著,若是一時半會兒地不見了閨女,封氏就有些受不住,非得將英蓮抱回來,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士隱雖然覺得妻子做的有些過了,可也體諒她的一腔慈母之心,勸了兩回之後,便丟開手了。

    英蓮倒是個乖順的性子,只是日常地在吳元澤面前才會顯露出些羡慕來,吳元澤雖然也知道這些,可是對著士隱夫婦的心結也是盡知的,沒了法子,也只好在這些外物上下功夫了。外面但凡是什麼有趣兒的小玩意兒,哪怕是個鳥籠子,花籃子的,吳元澤也會打發人買下來,送去內院兒,讓英蓮打發時間。

    對著這些,士隱夫妻是看在眼裡,喜在心上的,直覺得元澤這孩子不錯。吳元澤自己,倒是沒那麼多的心思,這些,也不過是自己該做的罷了。

    想著那個軟軟糯糯地小姑娘,他的心裡就能軟上幾分。英蓮也是極為歡喜這些小玩意兒的,就是前日裡,吳元澤讓人送進去的那只麻雀,也比父親找來的會說話的鸚哥兒尊貴,讓人掛在屋簷下,好吃好喝地供著。

    “哥哥來了,可又帶老婆餅來?”

    英蓮瞧著他,眼巴巴兒地問道。吳元澤這裡還在與師娘寒暄呢,聽著英蓮的問話,急忙地點點頭,讓丫頭們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打開。

    各色的點心,尤其是英蓮愛吃的牛舌餅,老婆餅的,各種味道的都有。瞧著這滿當當地點心,封氏嗔怪一聲兒“浪費了,糟踐東西”之外,再無二話。

    瞧著吳元澤一副小大人模樣的叮囑小丫頭子,可不許姑娘吃多了點心,若是吃不下去飯,那可不好。

    她就覺得可樂,心下的那個念頭,卻是愈發地盛了。只是,這事兒,只怕還要與老爺商量商量再說。再者,這吳家千好萬好,就是家世太過單薄了,竟是六親倶無的,不過,自己能瞧上這孩子,也正是有這一點啊。若是世家大族,只怕人家還有挑剔自己的閨女呢。

    瞧著兩個孩子玩的好,封氏便親自去廚下張羅晚膳了,吳元澤今日的功課結束的早,還有時間能在這府裡吃頓飯,封氏自然就要好好地張羅一番,這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嘴也挑剔的很,最是厭煩吃青菜的,若是做的新鮮了,倒還是吃了幾口。

    封氏心下轉著這些念頭,帶著兩個丫頭下去了。自己身邊的這兩個丫頭,年歲也不小了,也該是婚嫁的時候了,先問問個人的意願,然後瞧著有好的,就指婚吧。

    晚膳時候,自然是一家子一起吃的,封氏很是瞭解吳元澤的喜好,吩咐了廚下做了幾個北方口味的重口菜。果然,吳元澤不停地往那邊兒揀。

    士隱也知道弟子的這點兒喜好,倒也不搭理,只要不是太過挑剔了,倒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是,對著老妻點點頭,封氏自是知道老爺的心思,親自地夾了兩筷子時蔬,放在了吳元澤的碗裡。

    瞧著哥哥愁眉苦臉的模樣,英蓮小丫頭頓時幸災樂禍起來,擠眉弄眼地看著哥哥苦著臉將那些青菜吃了下去,簡直比自己吃那些苦藥汁子還要痛快幾分。

    小丫頭複又想著,自己這樣,似乎有些不該了,哥哥對自己的好,她還是記在心上了,糾結的小模樣,讓眾人甚是心疼,吳元澤安撫地對著他笑笑,面上也收了那些痛苦勉強之意。

    吃過了飯,吳元澤也就告辭了,現下兩府住的近,就算是步行,也不過一刻鐘的路程罷了。

    封氏等人也不留他,只是好生地讓人將他送出去便是了。

    “老爺,瞧著元澤如何?”

    聽著妻子這樣沒頭沒腦的話,士隱放下了手中的案卷,抬頭問道,“什麼如何?可是元澤又帶著英蓮淘氣了?”

    “唉,不是這個,他那樣懂事,也只在英蓮面前才會有兩分兒孩子氣,我說的是,若是咱們給英蓮定個娃娃親,您瞧著元澤如何?”

    士隱聞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兒,問道,“怎麼起了這個心思,他們才多大呢,誰知道日後的秉性如何,怎麼加的閨女,也不求著要嫁入富貴之家,只要求孩子上進便行,再差,招個上門女婿也成啊。”

    士隱心裡考慮著妻子的主意,嘴上慢慢道。

    “我也是胡思亂想罷了,瞧著元澤這孩子不錯,對著英蓮也寵的很,咱們兩個年級也不小了,誰知道還能看顧女兒多久呢,這不,元澤是老爺的弟子,又有與英蓮患難的情分,人品也不差,所以,我就想著,這女婿也是半子,日後咱們沒了……”

    “說那些做什麼,咱們現在身體康健,女兒的事兒卻也不急,元澤雖然品性不差,可是誰知道日後呢,等過幾年罷,若是他真的好,那自然是先緊著咱們女兒的。”

    士隱雖然也有些動心,可是還是拒絕了,這事兒,還是暫緩吧,主要是吳家沒個長輩,也沒個商議的,這議親,總要男方主動才好,若不然,顯的他們的閨女成什麼了?

    封氏瞧著士隱的神情,就知道他心下有主意的,便閉口不言了。親自地服侍了丈夫寬衣,夫妻倆歇下不提。

    本來士隱是頗為慈和之人,可是因著封氏的那個提議,這兩日的,瞧著吳元澤就有些不順眼,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裡惹惱了先生,也只得咬牙撐著。還是士隱自己覺得沒意思了,這才罷手了。

    如今一切平順,吳元澤也慢慢地融入這個世界,好在他還小,很多事兒還真是不急。

    可是這兩日,管家與他的奶母卻是雙雙地上火了,嘴角的泡讓人瞧著就疼,雖然已經請了大夫,吃著敗火的藥,可還是不大見好,吳元澤也是勸了幾句,讓他們好好兒地保養,可是這兩口子哪裡能放的下心來啊。

    瞧著自家主子懵懂的模樣,吳氏夫婦心裡更苦了,就盼著四爺能一舉成事兒,日後,主子也好苦盡甘來,再不用這般躲躲藏藏……

    十天半月之後,吳氏夫婦的病才終於算好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讓他二人眉開眼笑的,可是只要他們自己高興,吳元澤也就不大理會了。

    蘇州府的王大人卻是亦喜亦憂的,百般糾結。誰知道,這位是這樣大的造化的,往日裡的,自己接近他,也不過是一些小心思,這次,這寶還真是押對了!

    只是,想著家族的策略,王大人又是心下一緊,這在官場,最忌諱的便是鼠首兩端了,這位爺雖然瞧著是個面善的,可是只怕也容不下牆頭草的臣子吧。

    王大人心中頗有溝壑,這次,卻實打實地要做出決斷了。他也難,一邊兒是家族,一邊兒是皇帝,如何選擇?對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王大人也覺得沒意思的緊,剛剛的那絲絲竊喜,半點兒不剩……

    四皇子新登大位,雖然上面還有個上皇。可是許多的事兒,也是忙的手忙腳亂地,別說是回府了,就是睡覺,也沒超過兩個時辰,這父皇遜位是好事兒啊,遜位給自己也是好事兒,可是依著自己對於父皇的瞭解,只怕這位老爺子不甘心就這般隱退吧,想想,他又覺得膩歪的慌。

    人老了,就應該服老,這樣占著不撒手,可算什麼呢?只是,想著,還是半點兒輕慢不得,還是去清溪書屋去請安吧,否則,老爺子心情不好,只怕也夠自己受的。

    這孝道,束縛的可不止是帝王,就是平常人家,也是半點兒不能。諸如現在的榮國府當家人,老大賈赦。

    聽著老太太說的那些話語,賈赦還能如何呢?只得胡亂的點頭應了。弟弟已經在榮禧堂住了十幾年了,如今他的女兒,府裡的大姑娘也是皇后娘娘身邊兒的女官兒,若是能更進一步,倒也是賈府的造化,為著家族,他也只得忍著了。當然了,對於那幾位貴人的娘家滿滿的羡慕,也是賈赦不會阻攔的緣故。若是真的成了外戚,自家說不得就能更進一步呢。

    雖然老大是個混不吝的,可好在是個孝順聽話的,賈母心下滿意不已。可是想想王爺的那些囑託,她又有些憂心,別人挑不知道,林如海的性子,還是略微知道一二的,就怕自己說不動他啊。

    可是林如海掌著江南鹽政,又是上皇的心腹,這樣的人物,只怕不是王爺想收服就能收服的,賈母雖然自大,那也只是在賈府的事兒上,對於別人家的事兒,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瞧著在榻上,與眾丫頭玩樂的寶玉,賈母慢慢地有了幾分計較。或者,或者還可一試?

    當然了,還有甄家,也是聯絡有親的,算是幾輩子的世交了,南邊兒的關係也不能落下了,還是打發人去走一趟吧,這人選,自然就是落到了剛剛定親的賈璉身上了。幸而璉兒這孩子與他老子不一樣,還是有幾分機變的。賈母心下頗為欣慰。

    雖然身處紅樓的世界裡,也算是見著了一位兩位的紅樓中人,可是對於吳元澤來說,這就像是一場夢一樣,也許,還有幾分遊戲的意思。他雖然面上是積極地融入這個世界,可是總有那麼幾分遊歷在外的感覺,讓人覺得有些飄渺不踏實,這也是甄士隱有些躊躇的緣故。

    這個弟子,雖然面上謙和謹慎,可是總有那麼一些讓人琢磨不透的地方在,除了英蓮之外,竟是誰也不放在心上的疏離感。士隱只當他是那場綁架的後遺症,心結沒有解開,他如何敢將唯一的寶貝女兒許給他呢?即便自己看中他的資質,看好他的前程,在英蓮的事兒上,士隱真是半點兒也不敢輕忽,就怕自己一時地抉擇,坑了女兒一輩子,那樣的話,只怕百年之後到了地下,他也放心不下。

    只是這些話語卻是不能對著妻子說的,還有吳元澤的身世,也是頗多的蹊蹺,瞧著他的管事兒和奶母,雖然是下人,可是氣度不凡,就是吳元澤自己,儘管是遭逢巨變,可性子也比同齡人早熟了太多,這一切的不尋常,讓士隱更是拿不定了主意。

    封氏的性子太過綿軟,自家老爺做的決定,她是從不辯駁的,這一次,瞧著這些時日下來,老爺還是沒有決斷,隱隱地有些著急。可也沒有催促士隱的意思,只是自己私下垂頭歎氣一番,也就罷了。

    吳元澤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這樣正好兒,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可是吃喝不愁,自在的很。

    卻不想,天有不測風雲,即便是皇帝,也掌握不了這人心,更何況是小小的吳元澤呢。

    就在新帝在京中理順各種煩亂的朝政之際,吳元澤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另一個坎坷。

    這晚,卻不知是怎麼的,這雨淒淒瀝瀝地下個不停,霧濛濛的,讓人心下也有幾分煩悶。

    巷子裡,卻是時不時地傳來犬吠聲,吳管家覺得很是不尋常,帶著自家的大狗,帶著幾個面生彪悍的家丁們,在府裡四處巡邏,吳元澤也是因著下雨,心情不大好,這會兒還沒歇下,聽著這雨聲,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總之是不大高興就是了。

    奶母瞧著他的神色,到嘴邊的話也就咽下去了。哥兒現在的脾氣可不是之前了,弄不好,自己也討不了好去。

    吳氏一腔地心思全都在吳元澤這兒,對著他的疏離自然是有著幾分傷心的。可是,比起這些,她更心痛的是哥兒遭受了大難,變了性子。雖然如今懂事上進的很,可是吳氏卻是更加傷感了,相較而言,她還是喜歡那個小霸王一樣的孩子。

    聽著犬吠聲,她也有些詫異,可並不大在意,這府裡,還怕什麼呢。等著吳管家帶著眾人來到後門上,瞧著死的*的那兩隻看門狗時,臉色很是不好看,這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呢?

    眾人先是面面相覷,然後就是不時地瞧上一眼管家,想知道他是怎麼決斷的。吳管家皺著眉頭,半晌兒之後,才讓人將那兩隻狗拖下去埋了,又在各處加強了戒備,這才回去了。

    也不知道這是無意中還是就是來試探吳家的,府裡只有這樣一位小主子,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當然了,得了四爺囑咐的吳管家也不需要和人商量……

    第二日,吳管家去了一趟蘇州府衙,然後,又去了一趟甄士隱府上。自己主子的這位先生,倒也是個妙人,能託付一二。

    不管是為著甚麼,吳管家拜託的鄭重,那甄士隱自然就沒有不應的道理,再者,事關唯一的弟子,再如何地謹慎,都不為過。

    聽著甄士隱答應了下來,吳管家連連地道謝,士隱並不喜理會這些瑣事,勉強地應付了兩句之後,便好生地打發了他出去。

    “先生?”

    聽著要留自己在甄家住上幾日,吳元澤很是詫異,目帶疑惑,出聲詢問道。

    “我最近有出門的打算,府裡沒個主事兒的,你師娘就算是內院的事兒可以處置,可是外面的事兒,我有些放心不下,能否託付給你?”

    “先生放心便是了,我一定將事兒都料理的妥妥當當的,不讓先生操心。”

    聽著先生對自己委以重任,吳元澤很是高興,鄭重地點頭,又拍拍胸脯,以示決心。瞧著他小大人兒一般的模樣,甄士隱忍著笑意,鄭重點頭。

    等出了士隱的書房,吳元澤撇撇嘴,對自己的裝嫩行為非常地不恥。就這樣的,他打發人去家裡說一聲兒,又讓長隨們將自己日常要用的東西送過來。

    大家聽了,自然是忙不迭地就應下了,自家哥兒挑剔的性子,大家都是清楚的,若是住的不舒服了,只怕吳嬤嬤就饒不過大家,就更別說是管家了。

    再想著府裡那些隱隱戳戳的傳言,大家頗為贊同哥兒在這邊府裡住上一陣子。這些事兒,料理清楚了,讓大家踏實下來,可不比什麼都強。

    第二日,士隱便輕裝簡行,帶著一個書童去訪友了,說是三五日方回,這是常有的事兒,封氏也不在意,只是英蓮有些不舍。因著她的變故,士隱對著女兒比以往更寵,雖說不上是有求必應,可也差不離了。

    如今爹爹要出門了,卻是不帶著自己,心下就有些不自在,怏怏不樂了半日,士隱為女兒的歡喜,訂了許多的城下之盟,這才讓她歡喜起來。

    當然了,英蓮聽著哥哥這幾日都在家裡住著,可以陪著自己玩兒,她頓時就放棄了要出門的老爹,跑去找哥哥去了。

    士隱略微地有些不悅,狠狠地瞪了一眼頗有得色的弟子一眼,心中記下了一筆,然後背著雙手,踱著官步,出去了……

    三五日過去之後,士隱才回到了府上,確實隱隱地帶著些疲色,瞧著吳元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吳元澤並不知道這些,可是封氏卻是看的清清楚楚。既然先生回來了,吳元澤也沒有什麼理由再待在甄家了。當天晚上,吃過接風宴之後,他便向先生、師母兩位長輩請辭了。

    士隱與封氏也不客套虛留,反正吳元澤每日裡都要來府上的,倒也不打緊。

    第二天,甄士隱授課之後,他便告辭回去了。回去了家裡,卻發現管家不在,他問了兩句,說是管家染了風寒,回家歇息了。吳元澤聽了,也有幾分緊張,忙問有沒有請了大夫,大夫是如何說的,可開藥了之類的。

    吳氏聽著哥兒關懷丈夫,心下熨帖,紅了眼眶兒謝過了吳元澤,吳元澤瞧著奶母的神色不好,只以為她是惦念丈夫,便放了四五日的假期給她,讓回去照顧吳管家幾日。

    吳氏連連搖頭,自己走了,哥兒可該如何呢?吳元澤說了好久,這才讓她應了下來,叮囑了屋裡的丫頭們許多,也是放心不下丈夫,吳氏便回去照顧丈夫不提。

    吳元澤雖然年紀輕,可是被人當成傻子一樣哄著玩也不是太高興。只是如今一切都像是迷霧一般,他還真是不能輕舉妄動,還是慢慢地積攢實力吧。總要自己有實力之後,就不會被人耍著玩了。

    默默地下了這個決心之後,吳元澤的時間就更加地緊迫了,他成日裡不是讀書習字,就是在府裡的小花園裡練習射箭,很是勤快。

    過了幾日之後,痊癒的差不多的吳管家夫婦便回到了府裡,又開始當差,瞧著吳管家消瘦的面龐,吳元澤有些不忍,又安慰了他幾句,讓他別太操勞了,還是好生地修養才好呢。

    等著吳管家感激涕零地謝了主子之後,吳元澤又覺得沒意思的很,揮揮手,讓他退下了。

    雖然他極力掩飾,可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在老成的吳管家面前,哪裡能掩藏的住呢。

    吳管家心下惴惴,這位小爺,是惱了自己了?只是,他有口也難說啊,很多的事兒真是一時間還真是不知道從何說起,也只能默默。

    自此,倒也是相安無事的。吳管家心下還是諸多的彆扭,往四爺那裡送的信裡,自然地就提了這樣一筆,希望四爺能解開小主子的心結才好呢。

    果然地,他本就沒想過這個皇帝是好做的,可是如今這樣艱難,卻也是他沒有預料的到的。

    父皇哪裡是太上皇啊,簡直就是比自己當皇帝的時候還過分,說話間也從不顧忌自己這個做兒子的難處,成日裡地,就慣著那幾個小的,再加上朝堂上老臣勳貴林立,自己這個新帝的話語,還真是沒幾個人聽!

    想著今兒朝上的動靜,皇帝就忍不住地扔了茶杯,真是欺人太甚,總有一日,總有一日的……

    皇帝惱怒不已,可是還要顧忌著上皇,這脾氣發的也不過癮,越發地憋的難受了。

    這宮裡,什麼最為靈通呢當然是這小道消息啊,不到半晌兒,宮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皇帝心氣兒不順的事兒了。就是上皇,也派了自己身邊兒的太監總管過來,問了一聲兒,皇帝的身子是否不舒坦。

    皇帝拳頭攥的更緊了,謝過了上皇要給自己傳太醫的好意。帶著人回後宮去了。

    這哪兒都讓人不放心的很呐,除了皇后宮裡。皇帝對著這位與自己結髮二十幾年的髮妻頗為敬重,是以,時常地便歇息在皇后的坤甯宮裡。

    瞧著端著茶,頗為端莊的丫頭,皇帝心情很好,笑著點點頭,就揮手讓她退下了。

    “果然還是你會調教人,這奴才都透著一股子端莊勁兒。”

    皇后聽了,也並不高興,搖搖頭,卻道,“這位,可不是我調教出來的,這是京裡榮國府的嫡長女,二房的長女。”

    “……”皇帝聽了,卻是沒有歡喜的意思,皺著眉頭,道,“日後我來了,就打發下去,賈府的丫頭,我可不覺得是好的。”

    皇后聽了,便點點頭。對著元春,她還算滿意。當然了,只要不要老是往皇帝跟前湊,那就更好了。

    當然了,她還是得優容一二,這位可真不是那麼簡單的奴婢,身後靠著兩大國公府呢,還有個手握兵權的舅舅,輕慢不得。

    皇后想到這些,神色更緩,一邊兒地與皇后聊些家常,說說孩子們的趣事兒,也算是讓皇帝別那般憋悶之意。


第184章

    吳管家捏著自己手裡的書信,也只能苦笑了,還真是沒法子不是,四爺如今自顧不暇啊。看來,這日子還只能這樣懵懂地下去了。

    時間真是如水流一般,再不回頭地往前奔了。三年過去了,如今的吳元澤已經是八歲的大人了,瞧著面容更加地堅毅,沒有半點兒的孩子樣。雖然知道他的性子一直如此,可是甄士隱還是時常地在老妻面前感慨兩句。

    五歲的英蓮也是出落地更加地粉妝玉砌一般了,五歲過了之後,封氏便開始安排女兒啟蒙,學習針線,人情上的往來這樣的事兒了。

    當然了,甄家家世簡單,這樣都沒有什麼大的糾葛,英蓮又是個聰慧的性子,自然難不倒她。

    只是這姑娘聽著要讀書習字了,卻是最為高興,因為士隱就是個飽學之士,吳元澤也是勤懇之人,不管是受士隱的薰陶還是吳元澤的影響,對於讀書習字這事兒,她都高興的緊。

    士隱親自替女兒開蒙,自然是讓她更高興了,發誓非要學出個狀元才好呢,等得知女兒不能科考之後,英蓮便是悶悶不樂了好幾日,最後,還是封氏安慰她,讓哥哥考出個狀元來。

    英蓮聽了,就跑來吳元澤這裡,好生地叮囑了一番,若是不得個狀元,那麼自己就不理哥哥了。

    在士隱戲謔的目光下,吳元澤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遠在江南的林如海今日卻是高興非常,有那麼點子毛頭小子的意思。林府的管事兒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家老爺輕浮不穩重,只覺得心酸的緊。當然了,這其中的高興自是不言而喻的。

    雖然是個姑娘,可總算是有後了!林如海喜的可有可無的,女兒生的模樣也好,就是身子骨兒太過單弱了。不過不怕,好生地補著,總會健康起來的。

    林如海聽了大夫的言語之後,這樣想著。

    林如海府上有喜事兒,這樣揚州的鹽商們甚是高興,林如海是個嚴正清廉的性子,是以大家一時地找不到機會,如今他有孩子了,雖說是個女兒,總不會將大家拒之門外了吧?

    這些人猜測的也沒錯,林如海此次高興非常,竟是來者不拒的意思。鹽商們準備了各式的奢華禮品,也讓林如海大開眼界的同時也是心生警惕,禮下於人,必有所求!

    賈母聽著女兒生了個閨女,雖然鬱悶了一陣子,可是這“先開花,後結果”也是有的,只要能生,那就好。這一胎是女兒家,下一胎,保不准的就是小子了。

    這樣想著,遺憾也是少了許多。急忙地吩咐了王氏,開了府庫,找了好些補身子的藥材,上好的補品,送去江南,給自家女兒補一補,月子裡最是補身子的時候,說不得,女兒這個月子坐出來之後,身子骨兒還要再強健上幾分呢。

    賈母很是歡喜,這讓王夫人有些不虞,可是老太太獨斷習慣了,並不是再和兒媳婦兒商量,只是打發了院子裡的丫頭,過來說一聲兒罷了。

    這個丫頭不是別人,是剛剛成為老太太身邊兒的總管丫頭的鴛鴦。讓人好生地將鴛鴦送走之後,王夫人便帶著自己的親信周瑞家的去了後面的庫房,為小姑子準備賀禮去了。

    賈敏出嫁這麼多年,對於娘家的依戀卻是越發地深了。想家思家之情不減,瞧著母親打發人送來的東西,忍不住地又掏出帕子來摸了摸眼睛。

    這女人家,只有出嫁之後,方才知道在娘家做姑娘的日子有多美好。為人妻,為人媳,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而且很多時候,都要將酸澀往肚裡咽,這面上,自然得露著笑臉兒。

    雖然上無公婆,下無小弟小姑子,可是賈敏的日子並不是那麼好過的,為的就是,她嫁入林家這許多年,並未得一子半女的。

    林如海雖然嘴上說著不著急,再等等,可是眼底的期盼她如何能看不懂呢?早幾年,賈敏想著自己還年輕,還能撐著不給林如海找通房納妾,可是過了二十五之後,她是再無安慰之詞了。

    只得含淚忍痛地找了幾個看起來好生養,宜男相的丫頭開了臉,給林如海做通房,可是不管是林如海多努力,這些年下來,卻是半點兒動靜也無,眼瞧著,府裡的東廂就快要住不下了。

    就是林如海夫婦快要絕望之際,主母賈敏卻是有了。這一下,賈敏簡直就是府中的寶貝了,誰也不敢在這當頭上有什麼動靜。瞧著林如海高興的模樣,簡直就比自己中了探花,遊街還要高興了。

    夫妻倆戰戰兢兢了十月,卻不想,是個閨女,林如海心中的遺憾一閃而逝。有個孩子,那就好,就好。

    瞧著黛玉,那可真就是天下最好的了。林如海半點兒也不嫌棄是個閨女,讓賈敏既是高興,又是心酸的緊。但凡她有用一些,也不至於讓林家斷後不是。

    這樣想著,賈敏又有些提不起精神來了,心下對著這個女兒有些失望,有些隱隱地,說不出口的抱怨。

    妻子的表現,林如海自然是瞧在眼裡的,安慰了好幾回之後,放才好些。可是賈敏對於黛玉的不喜,不僅是林如海,就是婆子們,丫頭們也是看在眼裡的,若不是林如海的重視,只怕那起子下人就能怠慢了他的寶貝閨女了。

    等林如海看著女兒著涼受寒之後,發了雷霆之怒,就是賈敏這個主母,也並沒有給多少的面子,林如海第一次不過問賈敏的意思,直接插手內宅事務,這本來就是打臉的行為。

    夫妻倆的關係很是僵硬,賈敏本是個纖悉敏感的性子,這下更是覺得老爺不喜自己,埋怨自己了,成日裡地自怨自艾,這月子裡,本就身子虛弱,這樣動靜下來,更是直接地做病了。

    等他們兩個冷靜下來後,卻是晚了。大夫說了,賈敏只怕是很難再有子嗣了,就是她的身子,也是糟踐的差不多了。

    賈敏聽了這話,還哪裡能受的住呢。對著丈夫,心下也有些抱怨了。瞧著他對黛玉掏心掏肺的,忍不住地,賈敏就有些吃味兒。又覺得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很是不該。對著自己的閨女,她倒是也上心,想著自己這一輩子隻這麼一個骨血了,賈敏就更精心了。

    林如海一個大男人,也顧不了多少的內宅事務,這一次出手之後,便又撒手不管了。

    賈敏少不得耐著性子,又要出手震懾一番底下的丫頭婆子,管事媳婦子的。勞神勞力的,也不知道自己這一番折騰,到底圖了個什麼。

    黛玉的身子不好,成日裡吃著補藥,別說是其他了,就是奶娘的奶水,也是吃不了幾口的。

    有了女兒之後,這番操心,讓賈敏很是感歎母親的不易,“不養兒不知父母恩”這話很是。若有所思的賈敏對著京裡的母親越發地孝順,三節以及賈母的壽辰,那可真是大把大把的好玩意兒往京裡送。

    賈母得意女兒的孝順,對著賈敏自然也就更好了幾分。這一來一往之間,本就不大和睦的賈敏與王夫人心結更深,對著彼此之間,那簡直就是一絲的好影響也沒了。

    賈敏是個出嫁的女兒,按理說,這娘家的事兒,本就不該是她能攙和的,當然了,賈敏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並不大理會賈府的事兒,只是偶然間地在母親哪裡抱怨一二罷了。

    賈府的下人那可真是沒有半點的秘密存在的,也不知道怎麼的,這話就傳到了王夫人的耳朵裡。

    本來懶得理會小姑子的王夫人這次卻是真正地記仇了,只是如今兩人兩處裡住著,誰也礙不著誰,也無可奈何就是了。

    回轉蘇州,這些事兒與甄家和吳家無干就是了,至於日後會不會又糾葛,誰知道呢?這世事無常,老天爺的安排誰也弄不明白。只有懷著敬畏之心,方能自在……

    這最後一句話,是甄士隱告誡弟子之言,可是吳元澤卻是不相信這賊老天,他招惹誰了,將自己弄到這個地方來,如今的吳元澤,寧願當年的那場車禍,讓自己灰飛煙滅了,也不願意從一個無知小兒又重新開始。

    這不是自己的人生,就算重來一次又有什麼意思呢?再者,這個吳元澤的日子,哪裡能算的上是自在呢?

    吳氏替自己的編造的身世,也就是能哄哄無知小兒罷了,當然了,即便是現在的自己,在長輩的眼裡,也不過是無知小兒。可是誰能知道,這其中有自己這樣一個變故呢?

    他本想下場去考個童生試,可是甄士隱壓根兒就不讓他提這茬兒。有些苦悶的吳元澤也只能在校場上發洩多餘的精力了。

    按著甄士隱的話了,少年成名,要背負的太多,他實在是不願意自己的弟子過那種日子,還是按部就班,穩紮穩打的好些。

    知道甄士隱是一片好意,吳元澤其他的說辭也就開不了口,只得繼續自己苦悶了。

    吳氏夫婦兩個瞧著自家哥兒這兩日悶悶不樂的模樣,也沒法子。本以為四爺那邊兒會好生地教導自家小主子一番,可誰知道,如今他自己都自顧不暇呢。

    “說說吧,我真是的身世到底是怎麼樣呢?”

    吳氏夫婦兩個聽了這話,都有些震驚,夫妻兩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良久,瞧著他越來越不耐煩的模樣,吳氏先是忍不住地抹眼淚了。吳氏的眼淚也是讓吳元澤的心腸軟了下來,歎了口氣,道,“既然你們不愛說,那我就不問,總有那麼一日,你們是會告訴我的,對吧?”

    “會,自然會的。”

    吳管家忙不迭地應道。這卻是承認了吳元澤身世有問題了。吳元澤也並不見得有多高興,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年,還要繼續懵懂到幾時呢?袖筒裡的手使勁兒地攥攥,他總要有些自己的依仗才好呢。眯著眼睛,吳元澤的思緒飄遠了。

    吳氏兩口子瞧著哥兒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便悄聲地退下了。

    吳元澤思慮了半晌兒,卻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去找個依仗去,就是金銀錢財,自己手上也並沒有多少。

    想著前些年為了甄家謀劃之時,封氏想給自己一份子,可是自己卻是臉皮薄,沒好意思要,這下,卻是後悔了,也沒法子了不是。

    少不得呢,自己再去掙扎籌謀一番好了。想著這些年,自己積攢下來的那點子私房,吳元澤動了心思。

    江南,文風鼎盛,文人多,園林也繁多,這裡只怕自己也插手不上,弄個小飯莊子,說不得還能賺幾個私房錢呢。

    不好,不好,很快地,他就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念頭,一時半會兒之間,還真是想不出什麼好點子來。

    若不然,就是將自己這幾年哄孩子的手段拿出來,弄個玩具鋪子好了。

    想著英蓮的反應,倒還真是個好營生呢。越是想,越是覺得有道理的很。人人都說,女人和孩子的錢好賺,自己怎麼就能那麼蠢呢?

    這都耽誤了三四年的光景才想起來這茬兒,可是這人手呢?這些人尊敬的可不是自己這個主子的命令,實在不行,還是求先生罷。依著他對自己的疼愛,若是開口求一兩個得用之人,還不簡單?

    這樣一想,又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和女人一般,磨磨唧唧的,真是不暢快的很。

    自我唾棄了一番之後,他才算是振作起來了。

    對於他這般開門見山,半點兒不見外的模樣,甄士隱欣慰的同時又覺得氣惱,這小子,還真是拿自己不當外人啊。

    可是撒手不管這樣的事兒他還真是做不出來,惱不得的,就要操心一番,對著這經營上的事兒,他雖然不通透,可是好歹還是能看的出來的。

    瞧著自家弟子要開的鋪子,他面上就透著幾絲的古怪。吳元澤壓根兒地就沒想那麼多,這會兒甄士隱的神色有些不對,他只當是士隱不同意自己行商賈之事呢。倒也有幾分忐忑了,因著如今重農抑商的厲害,商戶出來的,即便你家裡再如何地富貴,都是要受到讀書人的鄙薄的。

    本想解釋一二,可是一時間,他還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呢。士隱卻也沒多想,只是淡淡地應下了。這不管是置產還是買地的,在士隱瞧著,都是小節罷了,最主要的還是要博一個好的出身才是呢。

    想著老妻的提議,這幾年越發地瞧著這小子順眼了,可是因著他的身世不明,士隱怕坑了女兒,一直就沒提過這一茬兒。可是對於吳元澤的欣賞,卻是比以前更甚了。

    三年的時間,也足夠讓他看清楚弟子的性子了。唉,人世間哪有完美呢?天地本不全,若是英蓮是個有福氣的,即便是沒有吳元澤,那自然也另有他人疼著她,照顧她,若不然,那也只能感歎她自己福薄了。

    士隱自己本是個不信命理之人,可是如今人到了只天命的年紀,倒是沒有往日裡那麼執著了。

    士隱做人,雖然迂腐些子,可是做事兒,卻很是能讓人喜歡。瞧著這兩人的身契,吳元澤很是欣喜,鄭重地謝過了老師之後,便帶著這兩人回去了。

    既然是甄府送的,吳管家兩口子雖然有些納悶兒,可是自家小爺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們也只能憋著不問了。

    對於他們的識趣兒,吳元澤倒是滿意的很。

    吩咐了兩人之後,又找了丫頭,將自己積攢下來的私房都弄了出來,卻也不多,只有小一千的模樣,他心下覺得有些不足,可是聽了那兩人的謀劃,知道開個小鋪子倒也過的去了,便不多想其他了。

    全權地委託了人家,這位倒也不是撒手不管了,將自己寫的那封計畫書丟給了兩人之後,便讓他二人全力施為了。

    甄家的這兩位,原本就是鋪子上出來的,自然是有過歷練的,雖然這一行並沒有經過,可也不是魯莽之人,仔細地調差過之後,又來與主子對了一遍之後,聽著吳元澤並不拿大,對著兩人的意見也能聽的進去,放心了許多。

    吳元澤自己不在意這些細節,吩咐下去之後,便讓他兩人去置辦了,自己只等著驗收成果就是了。

    對於自己的動作,他並沒有多少的隱瞞,吳氏夫婦自然也能得到消息,只當他是小打小鬧,鬧著玩的,也不大在意,吩咐帳房,將他的私房銀子又補上之後,便不管了。

    只是,這往四爺那兒的信箋中,自然是要告訴清楚的。本以為四爺會介懷,可是壓根兒就沒半點兒反應。

    吳管家拿不准四爺的心思,只當他是默許了就成了。這樣一想,對著吳元澤的折騰並不大管了。

    很是低調地開了張,吳元澤往甄府上送了一桌兒上好的席面,算是答謝了。

    卻不想,這錢沒掙著,事兒倒是不少,很快地,就有模仿品出現了,這種盜版的東西壓根兒就沒法子禁止,吳元澤也並不大在意,只要自己的東西好,定位準確,他還真是不怕掙不了錢。

    當然了,自己當初還在英蓮那兒誇下了海口,說是她日後的脂粉錢哥哥給你兩分份子。

    是以,英蓮在鋪子開業之後,央求了封氏,帶著她特地地去了那鋪子上瞧了一回。

    生意倒真是不賴,一向對著吳哥哥很是信任的英蓮心下更是歡喜了。就是封氏,也覺得這孩子可靠的很。也不知道自家老爺到底有什麼不滿的地方,她前日裡還聽其他夫人打聽元澤呢,若是讓別人捷足先登了,還不得後悔死啊。

    本來就滿意吳元澤的封氏想著,家去之後好生地問問老爺,若是元澤有瑕疵不可靠之處,那就算了。若是老爺也找不著不好的,純粹是在挑刺的話,那惱不得自己要拿一回主意了。

    聽著一向賢慧的妻子說起了這話,士隱先是一愣,複又覺得好笑的緊,這臭小子,這兩年,什麼都沒做成,只是將自己的妻女都籠絡了過去。瞧著老妻這副維護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將那臭小子怎麼著了呢。

    無奈之下,士隱只得將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地告知了封氏,果然地,封氏聽了之後,也有顧慮了,這還真是不好辦的很呐。果然是老爺考慮的周到,若不然,這定了之後,坑的可不就是自己的女兒麼?

    這樣一想,封氏也只有遺憾了,這樣好的孩子,怎麼就這麼多的波折呢?求著菩薩保佑吧,封氏晚上的時候,特地去了小佛堂,在慈眉善目的菩薩前面,喃喃地禱告了一番,求著她保佑自己的女兒,順帶地,保佑保佑元澤那孩子……

    這第一月的盈利下來,卻是成本兒就回來了,吳元澤喜的眉開眼笑的,府裡伺候的下人們賞了一月的月錢,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緣由高興的,可是有錢拿,大傢伙兒還真是高興的很,紛紛地感歎主子的大度慈和。

    吳管家與奶母兩個親自地過來,替奴才們謝過了哥兒的賞賜。吳元澤面上雖然謙虛著,可是眼底的得意卻是怎麼地都蓋不住。

    吳管家兩個心中也替他高興,主僕間雖然有心結隔閡,倒也算是緩和下來了。

    吳管家自己也為難的很,這兩年,也不知道四爺是不是因著太忙之故,對著哥兒這裡沒有以往那般上心了,對著他幾次三番的求肯,也是沒有個明確的指示,唉,也不知道等到哥兒忍耐不住地時候,可該如何呢?

    “父皇,江南鹽政林如海已經任了兩期了,他的髮妻賈氏剛剛過世,是不是該將他調回京中,歇上一陣子,也是個體恤之意。”

    “唔,林如海麼……還是讓他再兼上一年吧,明年了,找到妥當之人了,再將他調回京裡罷!”

    上皇沉吟了一陣子,卻是不贊同,江南鹽政,何等重要,如今國庫空虛,可不就全指望著江南鹽稅銀子麼。林如海是自己人,不靠著他,自己還能信任誰呢?

    不對,就是林如海也不能完全信任,想著林如海的岳家,甯榮二公,那也是自己手底下的老臣了,確實是值得信任的。

    上皇便問起了賈府的諸位來,皇帝對著勳貴厭煩的緊,哪裡知道這兩個的光景,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上來什麼,卻是突然想起來,皇后宮裡有女官兒,是賈府的嫡女,便對著自家父皇稟告了。

    上皇聽了,果然高興,自己體恤老臣,皇帝也是個孝順的,自然對著老臣有諸多的優待。

    這陰差陽錯之下,皇后身邊兒的女官兒元春便成了皇帝後宮中的一員,雖然位分低,只是個貴人,可是因著她是上皇特意指的,又是皇后娘娘身邊兒伺候過的,自然地,大家就高看她一眼。

    元春在宮裡的日子也並不難過,皇后雖然惱怒自己宮裡出了這樣一位打臉的,可是涉及到前朝,倒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不理睬她就是了。

    元春在宮裡這麼些年,總算是熬出來了,可是她比之前卻是更加地謹慎了,並不輕易地出門子,每日裡向主子娘娘請安之後,就縮在自己的宮裡不出去,謹言慎行的模樣倒真是讓皇帝歡喜了一陣子。

    這果然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子,教養很是不一般,她出身不低,自然是琴棋皆通的,皇帝很是高興能在宮裡找到這樣一位才女。

    可是這話卻不知怎麼地,就傳地走樣了,說是她賢慧大度,一個貴人,要賢慧大度做什麼呢?

    就怕主子娘娘覺得自己是個心大的,元春還想著去坤甯宮解釋一二,可這本就是無據傳言,特意去解釋是不是顯得自己才是別有用心的呢?

    元春短短幾日地,就消瘦了一大圈兒,皇帝心疼不已,**之後,特地地問了,才知道她的心事。

    對於元春的隱忍知禮,皇帝很是喜歡。連連地讓她放心,知道皇帝不會怪罪自己,元春自是欣喜的,只要抓住了帝王的心,那麼在這後宮,你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果然地,第二日,皇帝就下旨,晉了元春的位封,成了賈嬪。這下子,元春更是炙手可熱起來了。

    這成為了一宮主位,自然是件可喜之事,可是囊中羞澀的很,惱不得要麻煩府裡了。

    打發了自己宮裡的太監總管,想法子帶口信給母親,讓她想法子籌措些銀錢,捎進宮來,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些。

    賈府聽了宮裡的消息,知道自家姑娘得寵,自然是高興的緊,銀子啥的,府裡何曾缺過了?

    即便是府裡周轉不便,可也沒要讓宮裡的貴人手上缺錢的道理,不過是為了什麼,這往宮裡送錢,賈赦自己也是樂意的,這不,王夫人四處落騰了五千兩,都換成了小額的銀票,以供女兒在宮裡打賞之用。

    賈府這裡的糾葛別人是不知道的,這是人家的家務事兒,大家也不能插手不是。

    聽著賈嬪這兩日出手又闊綽起來了,皇帝也只是冷笑一聲兒,再不做理會。這後宮的女子,再怎麼蹦噠,也不過是要看皇帝的意思罷了,還能翻出來什麼風浪呢。最怕的是和前朝有什麼勾連,那才是糟心呢。

    好在賈府在前朝並不沒有什麼助力,就是她的父親,也不過是個五品的員外郎罷了,這賈政都五十的人了,還是個五品小官兒,自然地,這一輩子地前程也就那樣了。

    皇帝這樣想想,心下平復了許多,再不關注這些了。

    聽著下麵的奏報,他忍不住地,又想拍桌子發火了。可是想著清溪書屋的上皇,還是再忍忍吧,總有那麼一日的……

    如今朝上分為上皇派與新帝派,雖然現如今的該當家的是新帝,可是誰知道如今皇帝的日子正經兒地不好過呢。上皇在朝中幾十年,自然不是二三年的當今可比的。再者,當今還是做兒子的,不管是規矩還是禮法上,都矮了一截。老臣勳貴們仗著上皇的勢,就不大將這位性子頗為和善綿軟的當今放在眼裡。

    當今因著各種原由,也只能繼續扮著孝子狀了。這日裡,下晌兒的功夫,皇帝也不知道有了什麼喜事兒,竟是心情好的很。平日裡並不外露的皇帝今兒嘴邊也掛著一絲笑意,別說是外人了,就是日常在皇帝身邊兒伺候的幾位近侍也瞧著稀奇的很。

    不過皇帝高興就好啊,他高興了,大家的日子也好過不是,誰也不敢追究這皇帝是為著什麼才這般高興的……

    皇帝的糟心事兒可不止是這些呢,就瞧著他那位非要邀名的父皇,只怕他的日子還會這樣難過幾日就是了。

    當然了,皇帝才三十出頭的樣子,倒也等的來,不用發愁,總會有熬出頭的那一日的。

    這樣安慰了自己一通之後,又吩咐了禦膳房,替上皇置辦了一桌子大補的晚膳,這年頭,什麼玩意兒金貴皇帝就緊著上皇那兒供。

    上皇最愛的一口就是鴨子,往年裡因著各式各樣的緣故,也不敢貪嘴,如今,他退下來了,這口腹之欲自然是不再限制了。

    皇帝聽了父皇用了小半隻的鴨子,很是高興,都說了這能吃是福,父皇吃的好,說明身子康健,他這個做兒子的,只有高興的份兒。

    這幾句話一出來,不管是前朝還是後宮,都說皇帝是個至孝之人,雖然政事上還瞧不出來有什麼建樹,可就這個孝順勁兒,上皇選擇遜位與當今,果然是沒選錯人的。

    不管如何,皇帝與上皇都是滿意的,臣子如今的日子也不好過啊,這上頭有兩層婆婆,那個煎熬勁兒可比自家的小媳婦兒難受多了。

    這些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不管是日子好過不好過的老大人也好,真孝順假邀名的兩代帝王也罷,都是影響不到老百姓過日子的心情的。吳元澤如今自己手裡有錢了,便有些蠢蠢欲動的心思了,這做學問又如何呢?考了進士當官又怎麼樣呢?若是自己學著先生這樣,在鄉下置辦幾傾地,做個老財主,娶個媳婦兒,生幾個孩子,似乎也是不錯的,何必要糾結自己的身世呢?

    說不得又是些狗血淋頭的爛事兒罷了,吳元澤這樣一想,便心平氣和下來了。對著前些日子自己對於吳氏夫婦的逼迫和隱隱地疏離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總之,不管是為了什麼,這夫妻倆對著自己那可真是沒話說的,自己這番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作態即便是自己也瞧不上的很,就更遑論是別人了。

    鄙夷了自己一番之後,吳元澤便擺正了態度,日後再怎樣,也不過是水來土淹,兵來將擋罷了。

    瞧著自家哥兒似乎是放下了心結,吳氏夫婦兩個也高興,當初受了主子的恩惠,照顧小主子,如今他大了,卻是對著自己有了心結,不說別的,除了惶恐之外,更多的卻是心酸。

    如今吳元澤又能不動聲色地親近起自己來,吳氏夫婦哪裡還敢有別的心思呢,主僕總算是相得了。

    這一緩和下來,再去思量自己這些日子的作為,他只覺得好笑的很。這般作態,到底是為了什麼呢?真的是因為自己的身世之故?還是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的緣由?

    吳元澤學著孟老夫子自省了一會子,又意興闌珊起來,瞧著什麼,也不得勁兒。

    打不起精神,也不過是兩天的事兒,甄士隱對著弟子的糾結自然是看在眼裡的,依著他的性子,那就是弟子閑的了。

    很快的,他就各種地功課給埋了進去,就是以往甄士隱攔著不讓下場的童生試,如今也是開口了。

    吳元澤雖然不知道先生這番出爾反爾是為了什麼,可是有個目標了也好,只要能讓自己擺脫這個渾渾噩噩地近地,那就成了。他是不想再追究那些了。

    埋頭苦讀,英蓮那裡知道了哥哥要下場的事兒,自然是懸心的,聽了母親的話語,還果真地去下了一回廚房,瞧著她滿頭滿臉地都是面,封氏就有些好笑的緊,可是小姑娘家的面皮薄,好日能夠以地借著元澤的名頭讓她學著瞭解廚房的這些事兒,封氏自是忍著笑,讓丫頭們將她收拾乾淨了這才看著她去外面書房給父親和哥哥送吃食去了。

    這一早上的功課上來,別說元澤這個半大的小子了,就是甄士隱自己,肚子也有些空,瞧著女兒過來了,兩人自然地就停下了手邊兒的事兒。

    瞧著英蓮一臉的獻寶模樣,這兩人卻是誰也不開口,就等她顯擺呢。

    果然地,英蓮替他們煮了一碗湯麵,巴掌大的碗罷了,聞著味兒,吳元澤覺得自己更餓了,眼巴巴兒地瞅著士隱,瞧著他點頭了,便自己動手了。

    士隱那裡,自然是有貼心的好閨女服侍,比自己這個弟子可真是強了許多了。

    吳元澤也顧不上那些抱怨,端著碗,拿著筷子,看著先生動筷子了,自己也急忙地開動了。

    英蓮自己也忐忑,就怕味兒不好,父親和哥哥再嫌棄了可就糟糕了。

    三兩口地,士隱便與元澤兩個將那小碗兒面下肚了。瞧著他倆吃的歡喜,英蓮自己也高興,收了碗筷之後,便帶著丫頭去內宅去向母親顯擺去了。

    這裡,士隱與元澤兩個急忙地讓丫頭上了涼茶,灌了好幾杯下去,這才覺得嘴裡沒那麼鹹了。

    兩人互視一眼,想著英蓮說的,明日再送來新花樣兒,兩人心有戚戚然……

    不過既然是英蓮的一片好心好意,就算是砒霜,那也得咬牙灌進去了。

    晚上臨睡的時候,士隱將女兒廚藝告知了老妻,希望她能勸導一二,封氏瞧著自家老爺一向萬事不盈懷的淡定模樣早就不見了,憂心忡忡的,也算是逗笑了封氏。

    只怕他再惱了,封氏急忙地應了下來。士隱聞言,這才放心下來了。

    當然了,他也放心的太早了,英蓮如今正在興頭上,怎麼會聽了母親的勸告呢。興致勃勃地英蓮一早兒地又帶著丫頭下廚了……

    這是她的一番孝心,士隱還真是不好攔著,還是元澤想了法子,讓她在一旁指點眾人就是了,就怕弄傷了自己,不得累得父母擔心勞力。

    英蓮聽了,果覺有理,便不在執拗著要自己動手了。吳元澤瞧著她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這才默默地擦擦頭上的虛汗。哄個小姑娘啥的,還真是很不容易啊……

    這有了專門的人動手,自然不會再讓士隱與吳元澤兩個的胃受罪了,這兩人除了每日授課之外,竟是期待起了英蓮每日送來的吃食,這樣的天倫之樂,卻是士隱一向喜歡的。

    乖巧的女兒,上進的弟子,還有什麼不足的呢?士隱對著自己以往的執著也是悉數地扔下了,越發地超脫了,很是有幾分名士的風範了。

    吳元澤瞧著也是羡慕不已,這樣活著,才算是自在呢。只是,人生在世,又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心境,這樣的定力呢?不為外物所惑,說的好聽罷了,但凡人都是有貪欲的,不是求名,就是求財,更甚的就是財名兩得的,這樣的一般都是沒啥好下場的,可是世人都覺得自己是精明的,不會被人家識破的,仗著各種的手段,這水可不就越發地渾了。

    江南的時局便是如此,如今幾方的人力都在這裡膠著,作為揚州的鹽官兒,雖然是肥差,可是林如海的日子並不好過。想著家裡病歪歪的庶子與髮妻,他就忍不住地想要抱怨這賊老天了。

    複又覺得自己失了本心,林如海一向不大信奉神佛,如今也是忍不住地打發人去城外的幾處寺廟裡,添了豐厚的香火錢。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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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神佛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不管是慈悲的還是做惡的,悉數地都逃不過她的法眼,不是不報,時辰未到!

    林如海這裡剛剛喪妻喪子,自己隱隱地老了十歲的模樣讓管家心酸不已。可又能如何呢?

    林如海想著岳母的書信,將玉兒託付給她,倒也便宜。再者,江南的這個爛攤子越發地讓人揪心了,將女兒送進京裡,也是個法子,總之,要避開這些烏七八糟的才好呢。

    黛玉才五六歲的光景,剛剛失母,如今又要拋父進京,如何能不惶恐忐忑了,可是父親已經發話了,她還能如何呢?

    少不得在林如海哪裡哭上一鼻子,然後隨著賈府的幾房奴才下人們一起進京了。

    這裡不說林黛玉是如何進京,如何地與外祖母相依為命,如何地眾姐妹相處,如何地與寶玉鬥氣耍鬧。

    只說如今已經是二十歲的吳元澤今年才過了童生試,名次倒也不低,是蘇州的第七名,人人都誇讚士隱的弟子聰慧非凡,士隱自己卻是但笑不語地瞧著吳元澤越來越通紅的模樣。

    吳元澤丁點兒也不覺得大家的誇讚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想著他前些年拿大,執拗非常地非要下場的情形,吳元澤只覺得臉燒的慌。

    兩年前,士隱算是徹底地壓制不住弟子一心想要下場的性子,便隨著他的性子去了,結果,自然是自己的預料之中,最後一次院試,卻是沒考過。

    吳元澤自覺羞愧,無顏見人,自己也是頗受打擊,想他堂堂一個成年人,學習了這許多年,卻是連一個童生試都過不了,真是無用的緊。

    一時之間,這位倒是鑽了牛角尖兒。士隱的性子一向都是隨和的很,可是對著弟子沒有考過童生試這事兒,怒氣衝衝的,將吳元澤罵了個狗血淋頭,他這一頓罵,倒是讓吳元澤並不像往日那般托大了,就是隱隱地那些優越感,也是減少了不少。瞧著他日後的行事越發地謙虛謹慎了,士隱心下歡喜,面上卻是越發地嚴厲了。

    吳元澤自己覺得丟人羞愧的慌,一連好些日子,都是悶悶不樂的模樣,難得的展顏一笑也只是在英蓮小丫頭跟前,只是如今他們都大了,再不能像過去那般隨便了,見面啥的根本就是妄想,聽著哥哥名落孫山,英蓮自己也是不高興的很,在她心裡,哥哥那是無所不能的,這次的失常,要麼是主考官有眼無珠,要麼就是哥哥發揮失常了。

    打發了自己身邊兒伺候的,帶了些自己準備的各項吃食之類的,算是安慰。

    英蓮自打前些年學習廚藝之後,卻是實實在在地喜歡了下廚,平日裡有事兒沒事兒地做上一兩道菜,煲上一鍋好湯,送給父母兄長,也是討他們歡心的事兒。

    一家子骨肉,雖然不用如此,可是英蓮自己卻是歡喜的,大家便不勉強了。

    士隱更是高興非常,自家閨女果然能幹的很。

    吳元澤經受了一次落第的打擊之後,倒是沉穩下來了,既然是自己的學問不扎實,那就更加努力便是了,左不過自己年紀還小,也不怕什麼。只是,讓士隱失望了,這也是讓他覺得羞愧的緣由。

    士隱瞧著他踏實下來了,便不在搭理了,不過功課上面,卻是抓的更緊了,尤其是這館閣體,每日裡非要寫上個百篇才好。

    吳元澤的字兒雖是不錯,可是館閣體卻是一般,還是需要加強練習才好呢。

    至於府裡的那些瑣事兒,吳元澤一早地就撒手不管了,既然自己的身世有問題的,瞧著也是吃穿不愁的,銀子要的多了也是罪過,還不如就這樣算了,那間鋪子,也一早地就低價折給了甄家,因著裡面有兩份兒是英蓮的脂粉錢,是以,士隱與封氏兩個一商量,便做主將鋪子放到了女兒名下,契紙也是交給了英蓮自己保管著,算是替她置辦嫁妝了。

    內有管事嬤嬤的幫襯,外有掌櫃的打理,英蓮的小生意做的也是有聲有色的,她是女兒家,自然更瞭解這些玩意兒,除了點子之外,並不比吳元澤差。自然地,那些點子,吳元澤一早兒地就寫下來,讓人交給英蓮了。

    英蓮雖然不愛這些算計上面的勞什子,可是這是哥哥的一番心血,又到了自己手上,自然地,就要好生地打理了。

    封氏瞧著女兒這樣,歎氣一聲,任由她去了。

    這一次,吳元澤過了童生試,成了遠近聞名的小才子,眾人隱隱地追捧也沒讓他飄著,士隱也算是放心了。

    封氏卻是覺得更加惋惜了,這要是定下了是女婿人選,該多好啊。吳元澤已經十二了,再過不了幾年,也該到議親的時候了,他又沒有親長,到時候,還不是要求甄士隱做主麼。

    吳元澤既然是過了童生試,這兩年之後的秋闈自然也是想去下場一試的。只是如今時日尚早,也不想說出來,讓人以為他輕狂說大話,便埋頭苦讀罷了。

    士隱對著弟子的性子是知道七八分兒的,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對著他的著急,倒是不置可否。可是也不攔著就是了。

    京裡的情況越發地晦暗不明了,這兩年,上皇的身子大不如前,雖然看著胖,可是也虛啊。太醫勸著了好幾回,讓飲食清淡,可是上皇哪裡能受到了那些清湯寡水的飯食,太醫們沒法子,也只好弄些子藥物,好生地調養罷了。

    就為著這事兒,上皇還找茬訓斥了皇帝幾次,說是皇帝克扣他的飲食。

    瞧著皇帝無奈的模樣,大家自然知道是誰人的不是,不過這天家的事兒,大家誰敢開口呢?陪著笑,將這些爛到肚子裡就是了。

    上皇老了,只怕是有些糊塗了。

    這樣的傳言不免地就在京中上層人家傳開了,雖然大家都是斥責的模樣,可心下,也是覺得有些可信。

    這樣一來,老臣勳貴們就越發地急迫了。皇帝的幾位兄弟們卻是更加地猖獗了。

    許是有那麼一句話“老天欲其亡,必使其瘋狂。”如今上皇諸子,當今手足中,不乏有那麼幾位,頂著親王的爵位,幹著些狗屁倒灶的事兒。

    皇帝為了“友愛手足”,“孝順上皇”的名聲,卻是半點兒也沒有薄待過幾位兄弟。

    各個兒得封親王之尊,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這其中最為瘋狂的不是自小就亂七八糟,男女不忌的忠順親王,卻是上皇的幼子,忠勇親王。

    這位爺,因著上皇的寵愛,一度地大家都覺得是他有機會問鼎大位,卻不想,皇帝竟是將帝位傳給了不聲不響的四皇子。這下,即便是兄長封為忠勇親王,掌管宗室,這位爺心氣兒也是不順。

    正好兒地,皇兄看重他,上皇喜歡他,寵著他,串聯了宗室,不為別的,就是想著給皇帝添亂一番。

    至於謀奪大位啥的,他還真是沒想過,有上皇看著,也不能太過了,小打小鬧的,別說上皇不放在眼裡了,就是皇帝,也壓根兒不管,一笑而過。

    近日,這位爺竟是低調起來了,似乎是收斂了往日的那些張狂性子,開始修身養性起來。

    上皇聽說了,還頗為高興,自家小兒子長大了,頗有慈父之態,將皇帝噁心了個半死。上皇欣慰,皇帝可是半點兒也不敢馬虎大意。

    皇室無親情,都是仇人。為了這把椅子,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呢?

    平日裡看著他在父皇面前撒嬌賣乖的,就能將人噁心個半死,現在說是收斂了性子,人人都信,唯獨皇帝不信。

    果不然地,沒過了幾日,皇帝收到了密探的彙報,險些氣了個半死,果然沒一個省心的東西。

    竟然敢算計自己,那就等著自己的收拾吧,皇帝氣惱歸氣惱,可是更加擔憂的卻是遠在千里之外之人。

    吳元澤一身是血,癱坐在地上,雙目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竟然殺人了,殺人了,殺人了……

    雖然是失手反抗,可那真是活生生地一條命啊!

    “元澤,快點兒,將這裡料理清楚了,咱們走啊!傻站著幹什麼?”

    聽了旁邊之人的嗔怪,吳元澤才回過神來,立即地動氣手來,幫著白坤誠料理了起來。

    兩人雖然都是生手,可因著下邊兒奴才的幫忙,還是很快地就將這些事兒料理清楚了。

    一把大火,燒的乾乾淨淨的,就是兩人身上,染血了的袍子也是換了下來,扔到了火堆裡,燒了個乾淨。

    白坤誠比他年長五六歲的模樣,今年剛中了舉,兩人倒是至交好友,在這個世上,也有七八年的功夫了,朋友也不算少了,可是有過命交情的還真只有白坤誠一個。

    白坤誠面上瞧著是個謙遜的,可是內裡卻是傲氣非常。當然了,身為江南白家的嫡子,也確實有傲氣的資本,人人都說白坤誠是個溫雅君子,只有親近之人才知道這位絕對是不好惹的。

    小小年紀,手段心計都不缺。作為白家下一任的家主,白家老太爺對這個孫子寄予厚望。這不,作為蘇州的小三元出身,白坤誠還是照舊地謙和,半點兒不見傲氣,讓人誇讚白家的教養。

    白坤誠與吳元澤的相識非常的狗血,兩人都不是好事兒之人,卻是因著些許的誤會而大打出手了一回。小小年紀的吳元澤將白坤誠揍了鼻青臉腫,可也算是弄了個知己好友,這倒是也不虧。

    白坤誠自詡是文人,不與吳元澤這種莽夫計較,可私底下,也是加緊了騎馬射箭的修習,就想著有朝一日,能報仇回來,省的那小子又笑話自己是屁的文弱書生。

    兩人之間的交往大人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士隱與白家都是查過對方的底細的。

    雖然白家聲名顯赫,可是士隱也不差哪兒去。吳家只不過是小門小戶罷了,這唯一的主子倒是不錯,又有士隱的教導,自然地就是不凡了。

    白家雖然在江南的一畝三分地上有些子份量,可是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輕重,半點兒也不是輕狂之人,反而更加地小心謹慎了。這也是他們傳承了兩朝不到的秘訣。

    自家孫子心高氣傲的性子白家老太爺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竟然有了摯友,驚奇之下要見見吳元澤,倒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兒。

    正好兒地,白坤誠要與祖父顯擺自己的好友,便有了吳元澤的白家之行。

    白家身為江南的文人之首,自然有其過人之處。可即便如此,吳元澤的態度還是很平和,也不過是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樣,不卑不亢,倒真是讓白家老爺子高看一眼。

    就這樣,便默許了孫子與吳元澤的往來。白坤誠好容易得了一至交,又得了祖父的認可,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的模樣。

    吳元澤雖然面上嫌棄非常,可是心底裡也高興,這交友可不是單方面的,他自己對著白坤誠也是滿意的緊。

    兩人的往來便更密切了起來,就這樣,白家與甄家也慢慢地有了走動,士隱是個風流人物,自然地就與白家老太爺成為了忘年交,頗有幾分通家之好的模樣。就是封氏,與白家的女眷們也有了淡淡的走動,英蓮自然地也能交到一二的閨中好友。

    這次,白坤誠約了吳元澤,去城外三十裡外的莊子上去賞花兒的。當然了,這也不過是個名頭,說白了,就是兩個懶人不想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物,來這裡躲清閒來了。

    在莊子上玩樂了三五日之後,兩人這才慢悠悠地回城了,卻不想,兩人遇襲了。

    兩人自己身邊也都帶著七八個長隨的,其中不乏好手,可是竟然不是那三五人的對手。很快地,他們就有些撐不住了。

    吳元澤與白坤誠兩個面色凝重,也不能坐以待斃,指揮著長隨們,將那幾人分隔開來,逐個料理了。這個想法確實不錯,可是他們有些失算,這些人,壓根兒就是些亡命徒,哪裡會顧忌到自己的生死呢,竟是放手不要命地攻擊了。

    吳元澤他們帶的,雖然有好手,可是更多的卻是些略通拳腳的。這不,有人躍出了包圍圈兒,沖著吳元澤來了。吳元澤手裡握著的是一把短匕首,往日裡也曾經切過肉,殺個兔子,可是這殺人,倒是頭一回。

    白坤誠將吳元澤護在身後,他覺得這是沖著自己來的,自然不能讓吳元澤受連累,吳元澤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可是隱隱地覺得,這些人要對付的是自己。

    兩人聯手對敵,總算是撐了下來,等吳元澤反應過來的時候,前面的那人已經眼神渙散,倒了下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而他手上的匕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已經不見了,插在那人的胸前。

    吳元澤腦袋裡一片空白,隱隱地竟然有幾分雀躍,幾分惶恐。等其他的護衛過來時,吳元澤就是這副模樣了。

    雖然對方的幾位人手全殲,可是他們也是損失慘重,一行二十多人,竟是一半兒不到了。尤其是吳元澤手底下的,只剩下了三位。白坤誠那裡,倒是還有六七位。

    白坤誠瞧著他的模樣,只以為是被嚇傻了,倒也是,才多大的人呢,遇上了這樣的事兒,也是自己連累了他。想要說些什麼,安慰一番,可是又覺得矯情,便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讓他幹點兒活兒,先別胡思亂想的好。

    吳元澤收神回來,幫著幾位長隨們打下手,將那些歹人弄到一起,然後放火一把,燒了。至於他們手底下的死傷者,自然是要入土為安的。

    兩人雖然沒有開口商議,卻是極為默契地沒有提起要報官經衙門的意思。白坤誠與吳元澤兩個,心下都覺得是沖著自己來的,都隱隱地有些自責。

    將痕跡清理乾淨了之後,吳元澤默默地將之前自己弄到手裡的那塊牌子放進了懷裡,然後上馬,回城了。

    白坤誠不放心吳元澤,想勸說他去自家去住幾日。可是瞧著吳元澤一副不放在心上的表情,也只好閉嘴不言了。況且,他還真是有大事兒,要回去和父祖商量。

    將吳元澤送回了吳家,白坤誠便帶著小廝長隨們回去了。吳元澤這會兒隱隱地覺得有些頭暈,在眾人的驚詫中,撅了過去。

    吳嬤嬤哭天抹淚兒地讓她家男人去請大夫了,她自己親自地守著小主子。

    對著吳嬤嬤,一起隨著吳元澤回來的那三位也不敢隱瞞,一一地將自己等人遇到的事兒告知了吳嬤嬤。吳嬤嬤眉頭皺的快能夾死蒼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虛,她與吳元澤的判斷是一樣的,這壓根兒就不是沖著白坤誠來的,是沖著自家小主子來的。

    想著吳元澤糾葛的身世,這些年的坎坷,吳氏忍不住地悲從中來,用帕子捂著,也不敢哭出聲兒來,眼淚很快地就打濕了帕子。

    吳管家帶著大夫進來,瞧著自家娘子這副模樣,只當是吳元澤不好,心跳的厲害。

    等大夫把脈之後,說是受驚過度,心力交瘁之下,不堪重負,休息幾日,好生調養一番便不礙事兒了,這才放心了下來。

    大夫留下了方子之後,便被管家好生地送了出去。至於抓藥煎藥這樣的事兒自然地有吳嬤嬤接手。

    吳元澤睡了兩個時辰之後,在夜幕降臨之際,醒了過來。瞧著吳氏腫的爛桃兒一般的眼睛,低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掙扎著身子,坐了起來,吳氏急忙地將一個半新不舊的大引枕放到了他背後,讓他靠著。

    “總算是醒了,可真是嚇死奴婢了,這樣朗朗乾坤的,怎麼會有那樣狠心的歹人呢……”

    “奶娘放心,我並沒有什麼,只是有些累罷了。”

    吳元澤摁著眉間,安慰道,對著自己剛剛所做的鮮血滿布的噩夢隻字不提。

    “哥兒,還是先吃飯吧,然後大夫開了靜氣凝神的藥,喝上幾劑再說吧。”

    “好,我還真是有些餓了,不拘什麼,讓他們隨便上點兒東西吃吧。”

    吳元澤摸著空癟癟的肚子,說道。聽著他還有胃口吃飯,吳嬤嬤甚是高興,急忙地打發丫頭們上菜。一切都準備好了,只是在廚房溫著。

    簡單的四樣小菜,一碗白飯。不知道為什麼,瞧著那道魚,吳元澤變了神色,推開了小炕桌兒,爬在床邊,一陣的吐。直到將膽汁兒都嘔出來了,這才算好些。

    接過了吳氏手裡的清水,漱口之後,吳元澤並沒有多少力氣了。吳氏已經讓人將這些東西連同那一桌子吃食都收拾了下去。

    瞧著自家哥兒的模樣,心下更是擔心了。吳元澤就是想要開口安慰兩句,吳嬤嬤也是不會信的,況且他這會子也沒有多少力氣開口說話。

    胃裡空蕩蕩的,更加難受了,可是嘴巴裡一點兒東西都不想進。吳元澤心裡將那些人罵了個半死,又覺得自己是個沒用的,不就是殺了個人嗎?那人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的,自己隨手反擊了一番,到底有什麼錯呢?

    這樣唾棄了一陣自己,便耐不住地睡了過去。瞧著他這樣,又不許人去請大夫,吳嬤嬤也沒法子,只好讓人好生地照看著,自己出去找管家商量了。

    外面的吳管家寒著一張臉,仔細地詢問著那三位倖存者。事兒也太過兇險了,好在哥兒沒事兒,若是有半點兒差池,自己兩口子只怕就要交代在這了。

    別說是四爺,就是自己這一關,也過不去。再者,公子身邊兒還跟著一位,為何那位沒出現?

    暫時地聯繫不上那位,吳管家又是氣惱又是緊張,就怕自己安排的人手出了問題,出了吃裡扒外的東西那就真是糟糕了。

    聽了妻子的說辭,又有三位長隨的稱述,他自然是知道公子的問題所在,只是,有些事兒,自己出面只怕是不大好用。

    “先別擔心,我去一趟甄府,讓甄家老爺明兒一早就過來一趟,開導一下公子吧。”

    “這樣好嗎?甄府的那位老爺……”

    “放心吧,沒事兒的,他人老成精,對著公子又有教導之誼,由他出面,最是恰當不過。”

    “唉,既然你說行,那就試試吧,總不好一直這樣下去,瞧著哥兒的模樣,我這心裡就難受的慌。你說主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這都什麼時候了,哥兒也漸大了,總不好一直這樣瞞下去吧?總有一日,哥兒再開口相詢,咱們可要如何應對喲!”

    吳氏對著自家公子的前程卻是更為地擔心,雖然在她眼裡,哥兒有大才,就算是入閣拜相都不為過的。可是,可是,這其中的事兒只怕是不好辦的很呐。

    “這話能是咱們做奴才的說的麼?還是少操心吧,主子自由思量,咱們還是安分些子,好生地當差吧。若不然,主子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

    “我知道了,唉,只是替哥兒有些惋惜罷了,若不是大人造孽,這關哥兒甚麼事兒呢?好端端一個金尊玉貴的哥兒,如今成了這樣,真是造孽啊!”

    聽著妻子說的越發地不像了,吳管家輕咳一聲,止住了吳氏嘴裡的牢騷。

    吳元澤繼續沉沉地睡去,入夢便是一片血色,記憶很是淩亂,嘈雜的人聲,明黃的袍子,哭泣的大人小孩兒。這樣的夢境持續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大早,揉揉有些發懵發脹的腦袋,吳元澤想要仔細地探查自己的夢境一番,卻發現,空空如也!

    只是,覺得好累。

    吳氏怕他今天還有影響,也不敢弄些複雜的東西,只是煮了一碗燕窩粥,清清白白的,吳元澤自己倒是好了許多。在吳氏的殷切的眼神下,用完了一小碗兒粥。

    吳氏喜的念了好幾聲兒佛,然後端著湯藥上來了。吳元澤也不管是為了什麼,安自己的心也好,安別人的心也罷,也不矯情,端起那碗藥就直著脖子灌了下去。

    瞧著他發皺的眉眼兒,吳氏急忙地遞上了旁邊的蜜餞。可是這蜜餞,也太甜了些,竟是隱隱地有些發苦。

    吳元澤自然是不會為難自己的,吐了蜜餞之後,用清水漱了好幾次的口,方才覺得好了些。

    對於昨日的事兒,他不知道該如何了,對著吳氏夫婦,也不是不信任,只是他們對於自己,一直當做是孩子,什麼實話真情地也不吐露,久而久之,吳元澤便不過問了。

    如今倒也好,有個白坤誠,倒是可以指望他那頭了。吳元澤只希望他能查出些實情來,也好過讓自己做個糊裡糊塗之人。

    士隱聽了吳管家的話語,知道吳元澤被圍攻之事,對於吳家不去報官而讓自己去開解吳元澤的事兒實在是想不明白,可是瞧著吳管家的樣子,只怕是問不出來什麼的。

    士隱隱隱地不滿吳管家自然是能察覺的,可是又能如何呢?如今只能這樣了。主子哪裡已經有一月多沒有讓人傳來音訊了,他還真是拿捏不住主子的心思了。

    雖然對著吳管家不滿,可是對於吳元澤,他還真是不能撒手不管,讓管事兒去內宅找太太準備些補品,然後他便動身去了吳家。

    聽著先生來了,吳元澤還有些詫異,他已經打發人告假了,難不成是先生不放心自己之故?

    急忙地讓人替自己換了衣衫,總不能這副模樣去見先生吧?士隱卻是沒有拿自己當外人的意思,直接地就進了吳元澤的院子,瞧著他的模樣,倒不算太差,便放心下來了,自己的弟子他是清楚的,並不是仁懦之人,只要自己想明白了,這就很好。

    士隱本想勸說幾句,可是瞧著吳元澤的模樣,到嘴邊的話便住嘴不提了。只是告訴他,自己路過,要去城外訪友,放假十日,過來是佈置功課的,若是有半點兒地怠慢,那就等著受罰吧。

    吳元澤聽了,很是無語地應了。瞧著那一摞摞地書,吳元澤頭都大了幾圈兒。可是沒法子,也只好應下了。

    親自地將先生送了出去,站在門口良久,這才又回來了。

    對於白家那邊兒的查探,他也沒有過問。白坤誠肯定會告訴自己的,只要他有了消息。

    這樣篤定的吳元澤並沒有得到半點兒地消息,白坤誠似乎是忘記了那日的遇襲一般,閉口不提此事。

    吳元澤有好幾次要開口詢問,可是話一出口,便被白坤誠岔開。瞧著他的模樣,似乎是極不願意提及,吳元澤倒也不好勉強他,只好不提了。

    這事兒,竟然就這樣詭異地平息了,兩人雖然還是一樣地親密,可是總有些不對勁兒。

    白坤誠想著祖父之言,實在是沒法子,這裡頭的水太深,可不是白家能攙和的起的。

    隱晦地提點了吳元澤幾聲,瞧著他懵懂的緊,他便有些拿捏不住了,這到底是個真的不知道還是裝的啊?

    對於別人對於吳元澤的惡意揣測,白坤誠自己很是惱火,可是心下也覺得有些不對。

    吳家雖說是小門小戶,可是瞧著吳元澤日常的吃穿用度,樣樣不凡,就是他的談吐教養,也是不凡。

    自己之前只當是他老師所為,可是去了吳家兩次之後,見著吳家的管家與嬤嬤的氣度之後,就知道吳元澤不凡的緣由了。

    只是,他與吳元澤的交往,只是本心罷了,並不想探究人家的私隱。是以,白坤誠並不多想。

    如今,祖父既然提及了,自己還能像以前那樣懵懂麼?白坤誠這樣想著,便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就是自己雖然一直疏遠眾人之故,自己是白家子,要考量的不僅是自己的一切,更多的還是家族啊,不能為家族增光就已經很讓人愧疚了,如何還能為家族引來麻煩呢?

    這樣,對不住的只能是吳元澤了。

    想著他的性子,只怕自己這裡略微地一露出苗頭,那小子就會立即地與自己疏遠了吧。

    白坤誠這樣一想,心裡竟是有些厭煩,不管是自己,還是家族,還是吳元澤那裡的那些麻煩事兒。

    想著自己若是能隨心自在,那該多好……

    果然地,對於白坤誠的疏遠,吳元澤是瞧在眼裡的,略微地試探了幾次,吳元澤便撤退了。依著自己對白坤誠的瞭解,只怕他是有什麼為難之處,這為難之處,要麼是家族,要麼是……

    吳元澤便慢慢地與白坤誠兩個淡了下來,自是不能讓他為難了。

    白坤誠雖然料到了此事,可是心中還是難過的不行,借著過節,過年的,大喝大鬧了幾回,可醒了之後,也知道不是自己能任性的,便停了這種可笑的舉止。

    吳元澤倒是想的比白坤誠開,成天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對於士隱的功課,卻是更加地刻苦了。

    英蓮是個十歲的大姑娘了,不能像之前那般任性地與哥哥聯絡了。這樣想著,便有幾分惆悵。

    封氏自然能瞧出來女兒的心事,可是老爺一直不吐口,自己還能如何呢?也只好裝作不知罷了,否則,她怕自己說開了之後反而惹的英蓮開竅,事兒只怕是更不好辦了。

    英蓮一直被父母寵著,倒也不是那些驕縱之輩,在長輩面前,從不露出這些愁苦之態,讓士隱與封氏歡喜的同時,又覺得虧欠了女兒。

    即便是這樣,士隱還是讓封氏慢慢地打聽了,若是有清白上進的子弟,開始為英蓮找婆家了。

    封氏雖然覺得老爺操心的過早了,可是自己與老爺都是將要六十的人了,膝下只有這樣一個女兒,還真是不敢大意,便開始注意世交往來的人家了。

    雖然封氏極力地小心,可是有些人還是能發現一二。甄家要為獨生女兒相看女婿之事,便慢慢地傳開了。

    吳家自然也能得到消息,可是聽了嬤嬤的封口令,卻是誰也不敢在內宅提起,吳元澤自然就被蒙在鼓裡,半點兒也不知道。

    這日,吳元澤去了外面街市上亂逛,想著下月是先生的壽辰,這壽禮,還是要自己親手準備的,方顯得的心意。

    誰知道,在茶樓的吳元澤便聽到了些子閒話。瞧著自家主子波瀾不驚的面容,小廝只覺得自己的腿肚子直打轉,想了好久,都想好了要怎麼應對主子的問話了。可是,自始至終,吳元澤都沒有發問。

    小廝平安隱隱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是更擔心了。這些年,他們一直都當甄家的那位姑娘是未來的女主子,兩位青梅竹馬的長大,自家主子對於甄姑娘的上心程度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這驟然地聽到這種消息,也不知道心裡該多難過呢。

    這樣想著,平安竟是隱隱地有些埋怨甄家夫婦了。這人都有遠近親疏,自然是自家主子更為要緊,雖然甄老爺是公子的先生,可是這事兒做的真是太不地道了。

    平安的心思沒人知道,吳元澤的心思自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對於英蓮,他一直都是當妹子的,從來沒想過其他亂七八糟的,這些年下來,兩個人處的也很融洽。

    吳元澤今兒乍然地聽了師母要為英蓮選婿之事,他突然覺得沒滋沒味兒的,心中只覺得揪心的很。

    還是有些弄不懂自己的心思,可是這種不爽還是成功地讓他回府去了。

    壽禮啥的,還是再說吧,總歸還是有時間的,再不行,就讓吳嬤嬤準備算了。

    吳元澤意興闌珊地回府了,吳嬤嬤瞧著平安的眼神兒,就知道有事兒發生了。

    瞧著丫頭們服侍他換衣衫去了,吳嬤嬤便拉著平安問了幾句。果然,還是瞞不住麼!

    吳氏歎氣一聲,這事兒只能裝作不知了,若是貿然捅破,只怕哥兒更不好受。再者,甄府的那位姑娘她是見過的,雖然頗為不俗,可是門戶太低,配不上自家哥兒,吳氏一點兒也不看好英蓮能成為大家主母。

    出身決定眼界,這位甄府的姑娘雖然樣貌談吐皆不凡,教養也好,可是想要成為哥兒的賢內助,只怕差的不是一絲半點兒的,只求著哥兒如今也是懵懂狀態,否則,哥兒只怕得要傷心一回了。


第186章

    吳元澤雖然躺在床上,可是了無睡意,眼前閃現的一幕幕都是自己與英蓮這些年的事兒。

    最初的那些震驚,後面的各種逗趣兒的事兒,到現在她被束縛在內宅,自己在外院兒不得見的,這些往事,並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卻是更加地鮮活了起來。

    想著最初英蓮小丫頭的模樣,雖然害怕地半死,可還是聽著自己這個陌生人的指點,一路上也不叫苦,也不哭鬧的模樣真是懂事的讓人歡喜到骨子裡了。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自己與英蓮只想著要逃離人販子,並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吳元澤卻是知道,若不是當初有那個小丫頭陪著自己,不說別的,就是初臨異世的那些惶恐就能將自己壓碎了,他雖是成年人,心智成熟,可是也是有著惶恐不安的。

    好在身邊兒有一位全心全意地倚靠著自己的英蓮,小丫頭雖然沒做什麼,可是那樣的依戀和信任,就能讓他沉穩下來了。

    吳元澤沒有時間慌張,沒有時間去留神自己的好壞,只想著逃出去,否則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吳元澤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到底有多少是一心地為自己著想,多少是為了英蓮著想的,總之,面對苦難時他並沒有想著丟下一個小丫頭,獨自逃生,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知了。

    想著那些波折,苦難,吳元澤心下早感知不到那些苦啊疼的了啊,如今想起來的滿滿地都是自己與英蓮的相依為命。

    人都說好了傷疤忘了疼,許是有道理的?

    自打安全回了蘇州城之後,英蓮自是受到了父母的寵愛,吳元澤自己也是不例外的。雖然家裡並無父母,可是對於唯一的主子,這些人還是沒有半點兒怠慢的。

    吳元澤現下想想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那些謹小慎微,都覺得有些好笑。

    英蓮雖然年紀小些,可小丫頭主意倒是很正,之前士隱夫婦對她也是寵愛非常,這會兒自然是更加地寶貝了。英蓮很快地便在父母的關愛下恢復了之前的活波,除了夜裡做些噩夢之外,竟是沒任何其他的不適。

    吳元澤自己則忙著適應新的環境,倒也沒時間去理會什麼拐子之事。

    等後來,蘇州府的差役們將那拐子捉拿回來,判刑之後,吳元澤更是丟到腦後再也不理會了。

    這之後,便有了吳家與甄家的往來,到後來士隱將吳元澤收為弟子,更是讓兩家的來往親密了。

    這個時候,吳元澤才得以和英蓮繼續往來。對於英蓮來說,在吳哥哥身邊兒,總有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似乎什麼事兒都難不到他的樣子,對於吳元澤來說,英蓮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第一眼看的人,意義果然是大不同的,更遑論小丫頭頗為知禮,也是個體貼的人了。

    英蓮與吳元澤兩人的往來雖然平淡,可是感情卻沒有淡下來,似乎更加地融洽了。英蓮說起吳元澤那是滿臉的笑意,吳元澤瞧著英蓮是滿滿地溫柔,這也是封氏為何想要為兩個小的早早地定下來的緣由。

    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也捨不得她受苦,若是真的定給了吳元澤,可真是美事一樁了。

    可惜,吳元澤的身世複雜,即便是疼他愛他的士隱都不敢定下,比較吳元澤再怎麼親,都是外人,怎麼著也越不過英蓮去。

    吳元澤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不大平整的絡子,這是英蓮送他的第一個物件兒。他一直掛著,沒放下來過,後面這幾年送的荷包兒,其他的針線都收在匣子裡,好生地讓人收了起來。

    借著淡淡的月光,吳元澤撫摸著有些褪色的絡子,心下一歎。與其這樣糾結,還不如親自去開口求了先生呢,若是自己真的有什麼讓他看不上的地方,改了就是,再不然,就只能當自己與英蓮有緣無分罷了。

    這樣一想,竟是覺得輕鬆了不少,可是這夜也太長了一些,什麼時候到天明呢?

    吳元澤翻來覆去地在床上烙餅,外間榻上值夜的丫頭問了幾句,他是否要吃茶,吳元澤低聲打發她回去睡了,自己便停了下來,沒了動靜兒,

    最後折騰來折騰去,快要四更時,才挨不住疲乏,沉沉地睡去。第二日一大早,瞧著面色不是很好,可是精神亢奮的吳元澤,眾人都覺得有些詫異。

    吳氏本還想問幾句,可是被吳元澤打岔讓她去準備些東西,自己要去甄府。吳氏看了幾眼旁邊伺候的丫頭子,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便應下了,出去自去準備不提。

    吳元澤雖然有心事兒,可好歹還能耐著性子,慢條斯理地收拾洗漱了一番,又讓人將前兒針線上新作的衣衫拿了出來,仔細地比對了一番,這才選定了一套寶藍色的,等著各色配飾齊全之後,吳元澤才在不大清晰的銅鏡兒裡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瞧著人還算看的過去,這副皮囊也是儀錶堂堂之態。

    若是沒有眉眼間的那點子忐忑,只怕是更好了。

    吳元澤對於自己今日之行確實沒有多少的把握,自然便是有些不安的。可是想想英蓮,他又覺得精神大振了。

    吳元澤一向不大打理自己,這樣鄭重其事的,讓屋裡幾個伺候的丫頭們很是詫異,可是主子們的事兒,哪裡有插話發問的份兒呢?

    想著前年被攆出去的青兒,有兩個嘴快地急忙地咽下了到嘴邊兒的言語。

    吳元澤收拾的簇新,便去了前面的小花廳去用早膳。雖然今日的早飯與往日裡也多大的差別,可是吃在嘴裡,總是沒啥滋味兒。

    匆匆地用了一碗紫米粥之後,吳元澤便放下了筷子。聽著吳氏說各色禮品已經備好了,他點點頭,又讓人去小書房拿了自己的功課,這才動身去了甄府。

    自打上次出行遇襲之後,吳元澤身邊兒的人手便重新安排了。有兩個其貌不揚的,卻是身手不凡之輩,隱在吳元澤身後的那位,生死不知,到現在吳管家也沒查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也不敢再托大,又重新安排了兩個隱在身後,算是彼此間有個牽制也好,互助也罷,總之不能讓哥兒再涉嫌。

    不大一陣子,便到了甄府,對於弟子每次出行都是身邊兒十幾個人的行為士隱如今已經習慣了。

    看著他略微地有些不自在,士隱就有些奇怪,只當他是功課完成的不好,怕自己責罰,便也不大在意了。

    聽查完了吳元澤的功課之後,發現完成的很好,這下,倒是讓士隱有些奇怪了。

    瞧著他帶著些羞赫,大是驚奇,不過卻是不動聲色地將弟子的笑話看了個夠。

    吳元澤雖然能看出來士隱略帶戲謔的笑,可是此事事關重大,他還真是不敢輕忽。

    支支吾吾了半晌兒,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還沒說出個三五六來。這倒是讓士隱更為驚奇了。

    本是書房密室,他這樣支支吾吾結巴就讓士隱有些不喜了,耷拉著眼皮,士隱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呷了一口之後,淡淡地開口了,

    “說吧,有甚麼事兒能將你難為成這樣?總是要說出來,不管是多大的事兒,商量著辦,總會有解決之道的。”

    “我,我聽外面人說,師娘開始為妹妹相看人家了……”

    說到最後,竟是有幾分底氣不足一般,聲音又低了下去。士隱瞧著他的模樣,心下有些計較了,這事兒他也知道,很是自然地就點頭承認了,“是呀,我們兩個都是快要六十的人了,你妹妹也十歲了,這人家,自然是早些相看的,若是有什麼不合心意的地方,還是要好生地□□幾年呢。”

    士隱說的鄭重非常,自然是一顆拳拳父子心。聽了這話,終於鼓起勇氣的吳元澤便脫口而出,“我日後會好生地照顧妹妹的。”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弟子,與英蓮又有救命之恩,這幾年你們兄妹倆處的也好,等著我與你師娘百年之後,英蓮若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自然還得靠著你這位師兄呢。”

    甄士隱也沒多想,只當他是擔心英蓮的婚事,笑眯眯地道。雖然說的輕鬆,可是話中的沉重吳元澤也是聽的出來的。這世道不易,女兒家更是艱難,士隱有這樣的擔憂也不足為奇。

    “先生,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想娶妹妹為妻,而且終身只要妹妹一個,求先生成全!”

    說完之後,便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頭垂到胸前,等著宣判。

    士隱聞言,半晌兒地沒有回話,就在吳元澤心中的忐忑俞盛,越發地沮喪之時,聽到了士隱的話語,“唉,其實你的心性學識,我也是盡知的,你師母也很是喜歡你,就更別說你與英蓮也算是青梅竹馬的長大了,我與你師母前幾年也是有這個心思的,可怎奈,世事不盡如人意啊!”

    “先生,可是我有哪兒做的不對的了?您儘管說,我會改的,我不會辜負先生與師母的信重的……”

    瞧著他急的臉都白了,甄士隱的心下更是歎息不已,這樣好的孩子,錯過了該是多可惜啊!

    “也不盡是你的事兒,元澤,你家裡的那些不尋常之處,你可曾留意過?”

    吳元澤低著頭,還尋思著到底是什麼會讓先生和師母棄了自己這個名正言順的大好女婿人選呢,這會兒聽了士隱之言,還哪裡不曉得他的言下之意呢。

    吳元澤的頭更低了幾分,袖筒中的拳頭攥的更緊了,果然是因為這樣麼?

    他就說麼,依著先生與師母的性子,怎麼可能會撇下自己,去相看那些外人呢?想到這裡,他便是苦澀地說,“先生,這事兒我不能說自己半點兒不知道,可是前方總是一團迷霧,若是因此,那麼我,我,也罷,還是拜託師母為妹妹找個穩妥的人家罷。我日後還是會一如既往地對著妹妹好的,好在有我這半個娘家哥哥撐腰,他們懂事不敢欺負妹妹的!”

    說到最後,竟是低不可聞了……


第187章

    士隱雖然愛惜自己的女兒,可是對著唯一的子,也並不是沒有疼愛之心的,聽著他強笑著說出了這樣的話,心裡極是不好受。

    可面上,卻是更為嚴厲起來了,“婆婆媽媽甚麼,左右你妹妹還小,這些事兒也做不得准,我與你師母也只是提前準備罷了,兒女都是債,尤其是英蓮,不僅是我與你師母兩個寵,你更甚,如今那樣一個嬌小姐的模樣,我哪兒還敢大意呢,只望著她後半生平安喜樂,我這一輩子也算是沒白活了。”

    說道最後,自己竟也是傷感起來了,吳元澤聽了,也顧不上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了,急忙地安慰起了士隱。

    瞧著他這副樣子,士隱更是傷感了,這要是沒有那些烏七八糟之事,多好的一個女婿人選啊。就算吳家是小門小戶,又有什麼呢?

    依著元澤的學識,為女兒賺個誥封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

    最後,此事便這樣不了了之了,吳元澤放下了心中無謂的糾葛,想著趕緊地將家裡的閒事兒料理清楚了,再托了官媒過來,向先生提親好了。

    這樣一想,頓時地又振作起來了。再沒有了之前的那點兒自怨自艾,這倒也好,省了士隱再費口舌了。

    既然這裡之事再沒有自己自怨自艾的份了,吳元澤也是心智堅韌之人,並不是那種婆婆媽媽的,自是告辭了士隱,家去了。

    士隱本想留他用飯,可是想著他之前的那些話,歎口氣,點點頭,讓他走了。

    士隱自己,則帶著一個小書童,去了內宅,將元澤求娶英蓮之語,一一地告知了封氏。

    封氏帕子攥的更緊了,她倒也不是怕老爺一時心軟就應了下來,只是擔心元澤那孩子一時地受不了,雖然吳元澤是士隱的弟子,與甄家並無血親,可是元澤是個孝順的,又從小沒有父母教養之故,封氏對他與英蓮並無二制,如今,確實到了真正為難之時了。

    “老爺,元澤可還好?”

    “唉,瞧著精神還好,並沒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到底如何,我卻也不知,你也知道,元澤是個心思重的。”

    士隱說到最後,竟是帶著幾分怒氣,這個弟子,也太過婆媽重情了,不像是大男兒所為。

    雖然不知道老爺在發的哪門子邪火,可總歸與元澤離不了關係,封氏嗔怪道,“老爺,這話什麼意思,元澤那樣好的孩子,老爺還要挑刺,也未免過了!”

    “嗨,說這些什麼,算了,擺飯吧,我下午去白家一趟。”

    “好,我讓人去準備禮品。”

    封氏聞言,立即地打發丫頭傳飯了。

    至於士隱去白家之事,她也只當是去與白家老太爺下棋吟詩罷了。雖然白坤誠與吳元澤兩個越發地淡了下來,可是士隱與白家老太爺的關係並沒有淡下來,兩個都是灑脫的性子,並不大管這些小輩之間的事兒。

    一時午飯畢,士隱便回了小書房歇晌兒去了。封氏則帶著婆子丫鬟們去了英蓮的院子裡,這兩日,她有些苦夏,不思飲食,封氏便有些放心不下,每天非要過來瞧上一兩回方好。

    英蓮聽著外面的請安聲,放下了手中的書稿,往門口去迎母親去了。

    “快別出來,外面這樣的天氣,你身子弱些,可要小心了。”

    “女兒哪兒就那樣嬌氣了?母親也太過小心了,老爺與太太才更應該小心些呢,如今這樣的天氣,可要保重為上。”

    聽著女兒的關切之言,封氏心中及時熨帖,可是想著女兒的婚事,她心下一歎。

    又問了幾句她的起居飲食,母女倆便坐了下來,英蓮打發人送上了涼茶,瞧著亭亭玉立的女兒,封氏既是驕傲又是心酸。

    女兒家大了,還能留多久呢。

    被封氏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英蓮也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臉上現出幾分紅暈來,更是嬌豔了幾分。

    瞧著女兒的嬌態,封氏不喜反愁。母女倆又對答了幾分,便帶著婆子丫鬟們回去了。

    英蓮雖然有些詫異,可也沒有發問,將母親送出了院門口,這才回去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手中的書稿也是看不下去了,意興闌珊起來,打發人收了起來。

    王摩詰的詩稿,還是自己當初學詩之時,哥哥費了大功夫才找來的,如今掂在手裡,卻不是當初的那份兒滋味兒了。

    母親為自己相看之事,她也是有所耳聞的,可是女兒家,說到了終身大事,自然是不敢有多餘之言的,也只能裝作不知了。

    英蓮想著這些年下來,哥哥對自己的好,心中更是沉重起來,也不知道父母在擔憂什麼,她才多點子年紀呢。

    不過想著父母年歲不小了,英蓮也知道自己沒有任性的資格,對著自己這個女兒,父母也算是勞心勞力,也盡夠了。

    這父母的生養之恩,還無法償報,再鬧出其他事體來,別說是惹的父母傷懷了,英蓮只要想想,就覺得心下絞痛不已,只當是無緣罷了。

    也是,無緣罷了……

    瞧著自家姑娘紅了眼眶,丫頭們本想安慰一兩句,可是被姑娘嬤嬤一瞪,眾人很是不甘地退了出去。

    內室只餘下英蓮一個,臉上的笑容俞盛,卻是沒幾下,一方帕子就被打濕了,帕子上的花兒卻是愈發顯的嬌豔了……

    ※※※

    白府,前廳

    白家老太爺陪著士隱,兩人從山川大河說到了詩詞歌賦,談性正濃,白坤誠想要問一番吳元澤的近況,卻是半點兒都插話不上。

    白老太爺瞧著孫兒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樣,想著自己與士隱兩個也並不用人陪著,便揮揮手,讓白坤誠退下了。

    白坤誠不得已,對著士隱行禮之後,便退出去了。

    “白老先生,士隱此次前來,卻是有個不情之請……”

    “士隱兄,這樣外道做什麼,有什麼白家能效勞的,自然是盡力而為的。”

    老爺子人老成精,自然不會將所有事兒都攬到身上,士隱一向是個爽利人,也是個不愛管閒事的,如今這副樣子,倒是讓白老爺子有些詫異。

    “唉,說起來,這事兒確實不該拿來煩您老,可是士隱也是沒法子了,才想著拜託府上一二,就是元澤那孩子,我瞧著他家並不尋常,往年他年紀小,也不礙的。如今,他已經是秀才了,今年八月又要下場參加秋闈了,我想著,孩子糊塗,大人可不就得要操勞一二麼。我想求著老太爺,看白家能不能想法子查一下他的身世,不為別的,就想著孩子一個太過單薄,不拘是父母那一方,有親族照應的話,我也放心許多。”

    士隱這一番話洋洋灑灑下來,倒也沒有一句假的。可是白老爺子卻是不能,也不敢應承下來,這其中所涉之事,實在不是白家能攙和的起的,更遑論是小鄉紳的甄府了。

    “士隱,我勸你一句,元澤這孩子的事兒,你卻是不要再追問了,他之前與坤誠相交,白家自然也是探查過的,其中有很多的不同尋常之處,只怕與天家有些關係,到底實情如何,卻是年代久遠,也是有心人掩蓋,白家無能無力了。”

    這話,說的半真半假。白老爺子也不會將自己所知都一一地告知士隱,士隱聞言,卻是頹喪了半晌兒,這樣的話,卻是糟糕的很,天家之事,多半兒都頗為兇險,士隱這樣想著,神色更加鄭重,“多謝老爺子了,讓您為難了,是士隱的不是。”

    瞧著士隱的神情,百啟也是有些不忍,可是這事兒還真是他們這些人攙和不起的,還是早早地抽身為上。

    正事兒說完,其他的就沒滋味兒起來了,士隱略微地坐了一會子,兩人說了些孩子的閒話,便告辭了。

    白啟也不攔著,自己將士隱送到了二門上,這才歎口氣,轉身回去了。

    士隱的震撼其實要比表面上的更甚,雖然知道元澤身世不簡單,可是半點兒也沒想到會與天家扯上關係,這樣一來,元澤府上的不凡倒是能說的過去了。

    這些事兒,涉及天家,別說是士隱,就是白家,也是避諱更多,這樣一來,其實也就等於沒什麼線索了,士隱歎了口氣,還是告訴元澤,讓他自己有個心理準備才好呢。

    若果真是龍子鳳孫,那麼,自小之事,只怕也是不同尋常的很,就是元澤被綁走,大了被刺殺這些事兒,是不是也涉及到京中的人事了?這樣一想,對於要將弟子變為女婿的心思,更是淡了幾分。

    不知不覺間,士隱的思緒便飄遠了。

    回到家裡的元澤,鄭而重之地將吳氏夫婦兩個請到了小書房,外面的人也是打發的遠遠兒的,他不能再繼續做個糊塗鬼了,許多事兒,現在就要有打算了。

    吳氏夫婦對視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小主子這是要做什麼,只是他鄭重,他二人也不敢怠慢,神色也是嚴肅,心中惴惴。

    可是吳元澤不開口,他二人也不好貿然地說話,主僕三人,便在書房裡緘默。

    吳元澤手中捧著茶杯,目光深遠迷離,似乎是在透過什麼看什麼一般,一副很是讓人琢磨不透的味道。

    吳氏夫婦只覺得自家哥兒這一刻離自己很遠,人雖然近在眼前,可是有股子摸不著,抓不到的虛無縹緲……

    吳氏夫婦心下惶恐,對視一眼,都瞧見了對方眼中的恐懼,吳管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剛想要開口,就聽公子開口了,可是這話,卻是讓吳氏夫婦面如金紙一般……


第188章

    “我父親是皇家的哪位?”

    聽了這話,吳氏夫婦兩個俱是一愣,看著他面容嚴肅,卻也平和,並沒有什麼怨憤或者激動,兩人面上愣著,還沒回過神來,就聽到他繼續發問,“莫非不是皇室,而是宗室?”

    吳元澤皺著眉頭,繼續發問道。

    這話一出,吳氏還哪裡能忍的住呢?眼淚立即就撲簌簌地下來了,從袖筒裡掏出帕子,捂著。

    室內一片壓抑,只餘下吳氏壓抑的哭音。吳元澤並沒有指責之意,可是眉頭皺的更緊了。

    吳管家怕他再惱了妻子,便扯扯她的袖子,吳氏自己也是有數的,只不過是一時激蕩罷了,立即地,就將自己收拾乾淨了,她本是個利索之人,平常又是溫和之人,若不是紅著的眼眶,還真是瞧不出來她哭過的樣子。

    “說說清楚吧,我前些年也問過,瞧著奶娘與管家為難的樣子,便沒再過問了,如今我也是大人了,再不能像往日那樣糊塗下去了。總要知道清楚,才好行事。”

    說的不疾不徐,語言也並不激烈,可是話語中的堅持卻是明明白白,他的性子,吳氏與管家兩個哪裡還不清楚了。

    對視一眼,如今只怕是沒有選擇了。

    “主子確實是宗室中人,而且身份不低,只是,這事兒,奴才身份低微,還真是不好說。且容奴才慢慢說,可好?”

    吳管家口中的主子,顯然不是吳元澤,吳元澤也是能聽出來的,對著他點點頭。

    接下來的事兒,就是一場狗血大戲罷了。聽的吳元澤目瞪口呆起來,實在是想不到,這為了女人,人還真是什麼事兒都做的出來,

    吳元澤的生父是當今的堂兄,肅親王府上嫡長子,娶的江南吳家的嫡長女。夫妻倆個一個多情,一個溫柔,正是琴瑟和鳴,肅親王妃對於長媳也是滿意非常,四處地誇讚媳婦兒是個好的。

    好景不常在,好人不長命。

    肅親王年歲大了,不耐應酬,嫡長子是自己的繼承人,自然地,這各項地應酬便落到了他的頭上。

    肅親王世子,也就是吳元澤的父親,徒正言也不是個孬種,自小兒地就長在老王爺的身邊兒,言傳身教也罷,家學淵源也好,待人接物,自然是另有一番從容氣度的。

    肅親王覺得長子業已成才,朝中又亂糟糟的,太子地位不穩,下面的幾個小皇子漸長,只怕到時候就更加亂了。他不想自家攙和進去,想著依長子的性子,倒也無礙。便上書皇帝,將王府交給了長子,自己帶著老王妃去了京郊的行宮,養老去了。

    新上任的肅親王徒正言對於父親的教導牢記在心,他們本是宗室,又是親王爵,封無可封,摻和皇室之事不僅不會為自家招來什麼福緣,更多的卻是禍端。

    受了這麼多年父親的教導,徒正言覺得自己若是還揣摩不透這其中之事,只怕是榆木疙瘩了。

    對於徒正言的退避,皇帝是滿意的,曉得不攙和皇家事,倒還算是個知道輕重的。

    對於肅親王一脈,尤其是徒正言,皇帝很是禮遇。

    這下,卻是讓徒正言遇到了更多的拉攏,別說是太子了,就是甄貴妃所出的二皇子,心高氣傲的徒正晨,對著堂兄,也並不擺著自己得寵皇子的架子,頗有賢王禮賢下士之態。

    只是這個徒正言卻是個不知好歹的,誰的拉攏都不給一句實話,成日裡一副以皇上為重的模樣真是惹人厭煩。

    徒正晨的滿腹牢騷,對著自己的母親自然是沒有什麼隱瞞的。甄貴妃心疼兒子,便心出歹計。

    太子爺這幾年,越發地昏聵了。當然了不僅是昏聵,還貪色!東宮那邊兒,側妃通房的已經快要住不下了。

    皇帝寵愛長子,賜幾個女人自然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再者,還有下邊兒屬官的巴結,這送什麼也比不上溫香軟玉啊。

    是以,太子爺那邊兒的女人就更多了,若不是太子妃是個有手段的,還有太子親母,皇后娘娘的轄制,只怕成日裡的女人官司,這位太子爺忙不過來了吧。

    太子的幾位兄弟私下裡這樣嘲笑,就是赫赫有名的“雙插頭”徒正順也覺得自己比那位太子哥哥靠譜許多。

    這樣一來,眾人便知道該如何地巴結太子了。江南盛產美女,自然地,大家就會想著往江南這裡找了。

    這日裡,太子正聽了自己的近侍太監的閒言碎語,說是肅親王徒正言的髮妻,現任的肅親王妃是個絕色美人兒,若不然,肅親王怎麼會為了她,將府裡的其他女人散光呢。剛被父皇訓斥了一頓的太子便是眼前一亮,只覺得滿腹的煩躁氣兒都散了不少。

    雖然知道那是自己堂兄的妻子,可是太子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過是瞧上一瞧罷了,自己外頭行宮裡,可是有兩個江南的頭牌,不知道誰更俏麗些。

    借著太子妃的名義,就給肅親王妃吳氏下了帖子。

    雖然有些往來,可是太子妃與吳氏的關係並不親密,這好端端地,不年不節的,並沒有什麼要與太子妃往來的理由啊。

    肅親王妃雖然詫異,可也不好太過怠慢,臉上滿是溫柔地打發了兩個送帖子過來的老嬤嬤,只是其中一位的眼神,卻是讓她有些不喜,太子妃身邊兒的嬤嬤,怎的如此地沒有規矩。

    打發了宮裡的嬤嬤後,吳氏又讓自己身邊兒的婆子去外面探問一番,是不是別家也有下了帖子,這賞花還是看寶的也不過是個藉口罷了,誰知道是不是太子那邊兒又要行拉攏之事,這裡自家王爺那邊兒不撒口,才把主意打到了女眷頭上。

    她拿了帖子,又讓乳母抱著自己將將兒兩歲的小兒子,元澤,一起去了丈夫的書房。

    她與丈夫恩愛,成婚七載,生了兩個孩子,長女與幼子。長女如今已是六歲的大姑娘了,幼子方兩周歲罷了。

    對著王府下一任的繼承人,高興的可不只是肅親王夫婦,就是老親王夫婦也是極為高興的。兒子不納妾,就是側妃也不要,他們又有什麼法子呢。

    媳婦兒也是個好的,對著他們夫妻也是孝順非常,可惜,子嗣上略微地艱難些。

    這不,有了元澤之後,肅親王府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地,對於吳氏再沒有半點兒挑剔的地方了。老肅親王兩口子算是放心地回歸了天上。如今,肅親王府上就是這位王妃的掌中物了。

    這位王妃可不只是長的漂亮,手段自然也不差,性子也並不像是外界所傳的那樣綿柔,反而是個烈性子。

    只是她處事極為公正,一對一,二對二的,倒也不刻意為難人,是以,不管是各處的外管事還是內宅的管事兒婆子媳婦子們,對著王妃那自然都是心服口服的,可不敢有半點兒地不服。

    當然了,這其中有吳氏的手段,也有肅親王的支持。若不然,女人再如何地強勢,要是沒有丈夫的愛重,也不過是白給罷了。

    聽著下人回稟,王妃帶著小世子來了,徒正言很是高興,掩下了臉上的不爽,親自地迎了出去。

    也不管別的,先一把地撈過兒子,玩起了父子間的遊戲,拋高高,聽著兒子咯咯的樂,肅親王兩口子都覺得心中的煩心事兒也沒那麼沉重了。

    待聽完了妻子的話語之後,無奈地搖頭,這還真不好不去。

    “去看看就是了,只當是平日裡親戚走動,略微地坐上一陣子,我就去接你,如何?不管是什麼事兒,你都推作不知,推到我頭上就是了。太子妃是個厚道的,不會過於為難你的。”

    “也只能希望於此了。爺,我明兒帶著元澤去,就算是有什麼事兒,也可以借著孩子,倒也容易脫身。”

    吳氏瞧著笑的歡喜的兒子,對著丈夫道。

    “這也好,這也好。太子妃如今正懷著身子,你帶著他去,正好兒地眼熱,兩人說說育兒經啥的,就趕緊地回來吧。”

    夫妻兩個定下了章程之後,對於婆子們所言太子妃並沒有請其他女眷之事,倒也不大理會了。

    第二日,吳氏妝扮一新,便坐上王府的馬車,進宮去了。不過她倒也不是完全地沒心眼兒之人,再去東宮之前,特地地去了皇后娘娘宮裡,請安問好。

    這侄兒媳婦一向是個不愛出門子的,這貿然然地上門,皇后還有些拿捏不住什麼意思呢。

    聽聞是太子妃的宴請,皇后與吳氏的看法是相同的,對著兒媳自然是滿意不已。

    這才是太子的賢內助,肅親王勢力雄厚,若是真能拉攏到太子這一方,還真是大大的助力。再者,肅親王自己學識不凡,若是能真的成為太子的隱謀,那才是真正地助力。

    皇后這樣想著,面上越發地和顏悅色起來。對著吳氏懷裡的小小子兒,也是喜歡不已。

    挑了幾樣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統統地賞了下來。吳氏謝過了皇后的賞賜之後,這才帶著兒子,隨在皇后身邊伺候的嬤嬤身邊兒,去了東宮太子妃處。

    可不巧的是,在東宮岔路口,遇上了正在四處閒逛的太子爺。瞧著這明黃的袍子,宮裡除了皇帝外,也只有太子了,吳氏不敢輕忽,心下也是驚疑不定。面上半點兒禮儀不落,請了安,見了禮。

    卻是好久地不見叫起,吳氏懷裡抱著兒子,這半天下來,便隱隱地有些支撐不住。

    雖然沒有看到全部,可是這位元容貌確實不俗,太子這會兒已經面上露出了幾分來。

    吳氏略微地抬頭,瞧著太子的模樣,複又趕緊地低下頭,將懷中的兒子抱的更緊了。

    太子的眸子亮的嚇人……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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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這裡人多眼雜的,太子倒是也沒有再多說甚麼,便轉身走了。吳氏半晌兒之後才在後面奴才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心中的不安俞盛。

    打發了身邊兒的丫頭,暗暗地叮囑了幾句,那丫頭瞧著主子說的鄭重,便低眉順目地走了。

    隨著老嬤嬤的腳步,去了太子妃的寢宮,卻不想,這裡並沒有什麼太子妃,有的,仍舊是明黃袍子的男人……

    等徒正言帶著皇帝皇后太子妃來到太子妃的寢宮時,已經晚了,裡面並無一人,也不對,是有母子倆。

    洪然不知愁的元澤在母妃身邊兒爬來爬去,臉蛋上還染著一兩滴的血珠子。

    至於他的母親,面容祥和,躺在血泊裡,似乎嘴角還帶著笑意,竟是不覺得那是死人,只覺得他是睡著了。

    太子東宮,除了這樣的事兒,即便是皇帝皇后將宮人清洗了一番,可是太子受了皇帝的鞭打,吳氏得了急症,沒了的事兒還是隱隱戳戳地讓人聯繫在了一起。

    徒正言失了髮妻,正是悲傷之際,想著皇家所謂的那些噁心的安撫,他就忍不住,忍不住地想要將那個男人殺了!

    可是女兒才七歲,兒子才兩歲,正是需要父母之時,可不能讓兒子女兒失母之後再喪父,那他們可真是半點兒依靠也無了。

    太子失德,這樣不堪的事兒也能做出來,自然地,就有禦史上摺子彈劾了。

    外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太子越發地不合聖意,自己似乎也深知這一點,竟是一點兒收斂也沒有了。自此,更是比往日裡昏聵了十倍。

    不管是皇后娘娘的苦口婆心也罷,還是皇帝的雷霆手段,都喚不回兒子的心智了。

    失望透頂的帝王可不是個心軟之人,很快地,太子便被圈禁了。做了二十多年的太子,真的就那麼無能昏庸麼?誰也不相信。

    只是如今太子被圈,成了皇長子,儲位空虛,人人都盯著幾位皇子,就想著是否能瞅出來哪位是真龍,得個擁立之功,那樣的話,潑天的富貴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就是一向低調樸實的四皇子府上,送禮來往之人也比往年多了好幾成。

    一時地,也顧不上再關注淒淒慘慘的肅親王府上了。肅親王世子徒元澤得了重症,送去江南求醫之事也沒有幾個人關注了。

    送走了兒子,又安置好了唯一的女兒,肅親王徒正言便去了宮裡,想皇帝求了恩旨,去了圈禁廢太子的東宮。

    等眾人發現不對之時,廢太子已經死的透透的,而肅親王徒正言自己,也是死乾淨了,可是很詭異的嘴角含笑,與死去的吳氏一樣的表情。

    皇帝是見過吳氏的死狀的,只覺得渾身有些發寒。可是喪子之仇,卻也不能不報,東宮又死了一批宮人,發配了一批侍衛。罪名也是現成的,伺候大皇子不周,怠慢了他。

    眾人腹誹皇帝喜怒不定之時,人心惶惶地,對於肅親王府的喪事兒也就顧不上了。

    用肅親王府歷代的家產,換了四皇子日後保全自己兒子女兒之事,徒正言並不後悔,只盼著他們能平安喜樂地長大。

    肅親王死了半年之後,司繕郎中秦邦業的長女終於養好了身子,從郊外的莊子上回到了秦家。

    肅親王死了,兒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女兒也小小年紀,便過世了,竟是絕嗣了。

    皇帝本沒有那麼大度的性子,正好兒地,將肅親王的爵位收回,家產歸了內庫。自此,世界上便沒有肅親王這一脈了。

    皇帝獨斷乾綱,這事兒又是宗室之事,宗人令都沒有站出來說話,其他人更加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肅親王在世時,又是個清高的性子,懶得和人交際,如今竟是一個求情的也沒有。

    皇帝倒是滿意自己的這一番作為,又發了一筆橫財,才算是將心中的鬱氣散開了。

    至於肅親王與吳氏的骨骸,也沒有葬入宗室的墓地,四皇子出面,將二人葬在了青山綠水,算是對好友的交代了。

    得了肅親王府的這筆浮財,四皇子不管是拿來做什麼都好,總之沒人會嫌棄錢多的。

    過了幾年之後,四皇子便脫穎而出,皇帝讓位四皇子,成了新任皇帝。

    對著吳元澤這個侄兒,卻是沒有前幾年那般盡心了,也不知道是愧疚還是想過河拆橋。

    當然了,這只是吳氏夫婦兩人的私下猜測,誰也拿不准四爺的心思,尤其是上次吳元澤遇襲之事。

    若說吳元澤被拐,那是意外的話,吳元澤的遇襲,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了。

    可他們也不能認定這就是四爺所為,吳管家之前是肅親王身邊兒的得力之人,自然地對這位四爺比較瞭解,知道他是個有謀算之人,若是真要將小主子解決了,那他定要安排的妥妥兒的,別說是小主子了,就是他與吳氏兩個,也絕對是要滅口的。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其他人要置哥兒于死地了,這個人選,也實在是不好確定。

    最大的可能,就是甄貴太妃與當初的二皇子一系,再者,就是如今的忠勇親王了,這位可不是那些無知之輩,本是皇室中人,如今又掌著宗室,自然地,許多的內幕就知道了,更遑論他之前曾經參與過謀劃肅親王府之事。

    這一通地狗血事件外加上吳氏夫婦的猜測,聽到後面,別說是吳氏夫婦了,就是吳元澤自己,也是沉重起來了。他還真是沒想到,自己的身世如此地狗血。

    現在要緊的卻不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自己在這個世上竟然不是孤零零的,竟然還有個姐姐的,她比自己大五歲的話,如今也是十七的大姑娘了,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吳元澤這樣一想,便問道,“既是如此,你們可知道我姐姐如今在何方麼?”

    “大姑娘,大姑娘如今已經嫁人了!我前幾年聽京裡的消息,姑娘嫁的不錯,南方也是公侯之家,四爺安排的很是妥帖,姑娘的嫁妝豐厚,那家人也是厚道人家,也是知道姑娘身份的,自然不會怠慢咱們姑娘的。”

    吳管家自然是知道的,先是這樣安慰了一通,對於肅親王府郡主的下落卻也沒明說。

    吳元澤卻不想就這樣糊裡糊塗的,若是姐姐過的好也就罷了,若不然,總要想法子的,不管如何,那都是自己的親人!

    就算他是個涼薄之人,可也不至於此!

    目光灼灼地盯著吳管家,吳管家只覺得自己後背有些發涼,急忙地道,

    “姑娘是替了司繕郎中秦邦業從養善堂抱來的那個女兒,後來與甯國府賈家做了親,嫁給了他們嫡支長子,是甯國府的宗婦。這門親事雖然是低嫁,可是依著姑娘現在的身份,卻實在是高攀了。”

    聽了這話,吳元澤只覺得眼前一黑,自己的姐姐,竟然是與公公有染的秦可卿?如今,只怕是性命也不保了吧!

    事情說到了這兒,竟是沒意思的很了。

    “姐姐那兒,有安排人嗎?”

    “自然是有的,有個婆子,還有個管事兒的,姑娘那時候也是大姑娘了,能記事的年紀了,自然地安排地更為妥當。”

    這樣一說,倒是讓吳元澤有些想不明白秦可卿的所作所為了。既然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怎麼會做下那樣的事兒呢?

    “姐姐,可是忘記了前塵?”

    斟酌了半晌兒,吳元澤才開口問道。

    “是的,姑娘臨走之前,老爺給她服瞭望塵。”

    吳嬤嬤插話道。

    這樣一聽,秦可卿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莫名地,吳元澤覺得自己似乎渾身輕鬆了一些。

    “既是如此,那麼如今四皇子已經登基為帝,可是有什麼旨意下來麼?”

    “最近這一陣子,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竟是半點兒消息也沒有了,對於哥兒的身世,自打您第一次問起之後,咱們也是請示過四爺的,可是他並沒有特別的指示下來。是以,我們更不敢輕舉妄動了。”

    吳管家略微地替自己解釋了幾句,這雖然不敢自己的事兒,可是到底是自己經手的,若真是讓小主子心中心存怨恨的話,那可糟糕。

    “事關重大,不敢說也是應該的,我年紀還小,有些不知道輕重的地方,還請奶娘與管家多擔待!”

    吳元澤雖然心中沉重,可還是略微地安慰了吳氏夫婦兩句。瞧著他兩人極為感激的模樣,吳元澤卻是無法輕鬆,長歎了一口氣。

    “你明日裡去打聽一下,宮裡賈府二房的那位大姑娘如今是個什麼位分,打聽清楚了咱們再說其他,可好?”

    “賈府二房?”

    吳管家聞言一愣,立即地便反應過來了,是榮國府的那位嫡長女了,早先聽說是在皇后娘娘身邊兒當做官伺候的。

    “是,主子,奴才知道了,自然地會打聽清楚的,蘇州裡有許多南北經商之人,他們的消息最為靈通,明日早上,我便出去打聽一下。”

    “這樣便是大善了,若是要用銀錢,雖然那不是我掙來的,可還是要厚顏說一聲,管家自去帳房支取吧!”

    聽著他說這話,吳氏夫婦都極為地酸澀,金尊玉貴地哥兒,如今落到了這個境地!

    “奴才知道了。”

    瞧著他再沒吩咐了,吳氏夫婦便出去了,聽著他吩咐,沒事兒別來打擾自己,吳氏夫婦應下之後,便讓書房這裡的奴才們聽著動靜兒,若是主子有什麼需要,可要及時地供上。

    吳元澤一個人待在書房,天漸漸地暗了下來,也沒人敢去問一聲兒是不是要掌燈了。

    吳氏兩口子在外面等的心焦,可是他沒動靜兒,他倆也不敢去打擾。一直到月亮升到半空了,廚房又打發人來問這甚麼時候傳飯了,吳嬤嬤這才忍不住地進了書房。

    吳元澤卻是睡著了,瞧著他蜷縮成一團,臉上乾巴巴兒地都是淚痕,吳嬤嬤只覺得自己心裡堵的慌。這是做了什麼孽啊!

    可憐自家小主子了,輕輕地喚了丈夫,將吳元澤抱到了書房的小床上,又仔細地投了帕子,擦了眼淚之後,這才熄了燈,出來了。

    吳元澤其實在吳嬤嬤進書房之時就業已醒了,可是他極累,半點兒也不想睜眼,便任由她作為了。

    等他們都出去了之後,吳元澤便睜開了眼睛,做了起來,抱著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目光放空,腦袋裡面亂糟糟的,竟是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了……


第190章

    身世這樣複雜,確實是吳元澤之前沒想到的,他所有的猜測,都是來自於自己遇襲那日得來的那塊木牌。卻不想,這樣狗血之事,還能輪到自己身上,真是讓人無語的很。

    享受了快要十年的平靜生活,只怕是要被打破了吧!

    吳元澤想著之前自己立下的那些宏願,只覺得可笑的很,他還是別在糾葛這些爛事兒了,尤其是英蓮,讓師娘好生地找個敦厚之人,嫁了吧,反正跟著自己,是不可能平靜度日的,自己一個人受苦擔心,總好過兩個人擔驚受怕吧。

    肅親王自己信任了四皇子,將自己姐弟兩個託付給他,可是瞧著如今的情勢,只怕他還顧不上自己這一頭了,又有了另一波人要置自己於死地,尤其還是當初害死了父母之人,吳元澤就更不想將甄家牽扯進來了。

    這樣的事兒,可不是甄家這樣的鄉紳之家能攙和的起的,弄不好,丟家喪命也不過是貴人們一句話的事兒罷了。

    這樣一想,自己與英蓮,也只好是有緣無份了,好在她對於自己也不過是當兄長一般地敬著,自己一廂情願罷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吳元澤縮在黑暗裡,思考了半晌兒自己的將來,卻也是沒有多少的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罷了。

    不過,想著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皇帝在朝中的日子不好過,這是肯定的,至於日後等著老皇帝過世了,他會如何做,這才是讓人關注的。

    吳元澤定好了日後的章程,好在他過不了多久,就去參加秋闈了,等中舉之後,便舉家遷入京城吧,這樣一來,正好兒地就將甄家摘了出來。

    先生與師母年紀大了,對於英蓮的將來,自己自然是要安排好的,總不能自己走了,再讓別人欺負了她,那實在是糟糕的很。

    想好了方方面面之後,吳元澤便也不糾結自己的身世了,即便出身顯貴又如何呢?自己又不是原主,也不過是占了人家身子的孤魂野鬼罷了。

    再如何地糾結往事也不會讓死復活,若是秦可卿還活著,那麼說不得自己上京之後還會探望一二,若是她已經死了,那就更好了。自己就是個涼薄之人,自掃門前雪便好,可不指望去搭救別人,哪怕是親姐姐呢。

    當然了,嘴上說的這樣狠,可是吳元澤還是想著,若是秦可卿還活著,那也好。這個世上,總歸還有血脈親人在,不是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即便她的處境不堪!

    第二日一大早,吳元澤便又開始了往日的生活,若不是他的神色倦怠,整個人更加地沉穩了,吳氏夫婦還只當是自己做了一場夢一般。

    即便是如此,他們也極為地不贊成吳元澤對於甄府的那些安排,即便甄家的那位小姑娘是個可人疼的,可是這樣分散主子身邊兒的護衛,殊為不智。

    可是吳元澤這次卻是鐵了心,對於吳氏夫婦的反對,並不應答,只是強硬地吩咐了他們遵從即可。

    吳氏夫婦聽了,少不得去安排一二。只是心中卻是沒有多少真心的,對著甄家,也是存了一些怨氣的。

    雖然甄家對於自家主子,實在算是有大恩的。甄士隱這些年的教導之恩,維護之情,吳家夫婦雖然感動,可也沒有吳元澤那般地感同身受。

    這事兒瞭解了之後,吳元澤便去溫習功課了,他現在要抓緊時間,若是八月的秋闈過不了,那還要在江南滯留一年,這實在不是他所願。

    這樣想著,吳元澤更加地刻苦了。這之後,再去甄家,他便有各式地藉口,賴在甄府吃吃喝喝。

    瞧著他憊懶的模樣,士隱雖然嘴上嫌棄不已,可是心下卻是歡喜的很,就更遑論封氏了。

    就是英蓮,只要聽著哥哥留在府裡用飯,便會親自下廚,替前院兒添一道兩道的菜。

    吳元澤吃了這許久,哪裡能不知道是出自誰之手呢。這盤菜,便成了師徒倆之間的官司,每次都是爭鋒相對的。

    士隱固然可以仗著自己的輩分,可是元澤偏偏地是個手快的,那菜也不過是以小碟子罷了,手快的吳元澤幾筷子就揀到了自己碗裡。

    對於士隱橫眉瞪眼之態,吳元澤只當自己沒瞧見便是了。他誠心地耍賴,士隱也拿他沒轍,只得放下師父的架子,自己去爭搶。

    對於父親與兄長對自己手藝的賞識,英蓮自然高興,便越發地賣力了,日日地去廚房裡,為他們煮菜。

    後來,還是封氏怕女兒的手弄粗了,才不允許她每日下廚,兩人商議一番之後,便定下了三日下廚一回的規矩。

    吳元澤自然是有法子能知道的,之前他就能曉得,更何況如今自己有人在英蓮的身邊兒,更加地便利了。他蹭飯的日子也變成了三日一次,士隱夫婦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可是也無可奈何。他二人又是豁達之人,便放任不管了。

    士隱是知道吳元澤秋闈之後要進京之事了,吳元澤的藉口非常地拙劣,可是士隱並沒有多問,便同意了,讓吳元澤長舒了一口氣。

    士隱這樣,自然是猜測吳元澤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回京自然是認祖歸宗了,那是皇室之人,自然與甄府的距離越發地差距大了,他還真不敢將英蓮託付給吳元澤了。

    是以,除了對吳元澤更加賣力地教導之外,士隱對於元澤,再沒有了其他的要求了。

    吳元澤自己似乎也是知道士隱的高要求的,除了一絲不苟地完成先生佈置下來的各項課業之外,他也是對自己的要求更高了,額外地完成些自己該完成的。

    除此之外,便是在江南開始找尋自己外祖家殘存下來的遺跡。雖然吳氏夫婦說了,上皇找了藉口,將吳氏族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可是自己似乎還有一個年幼的小舅舅在別人的照顧下,活了下來,可是如今流落在何方,卻是不知道了。

    雖然說是年幼,可是依著他的年齡,如今算下來,卻也是二十左右了,如今的社會,卻是能獨當一面的大人了。

    吳元澤打發了人私下查訪,總會有些蛛絲馬跡的,吳家之前也不是那些沒名沒分的人家,即便是如今的白家,當初也不敢在吳家面前齜牙,可想而知,吳家之前在江南的名聲地位。

    吳家倒臺之後,白家順勢崛起,好幾代人的努力,到了如今才總算是顯出了成效。

    白家的家規卻是從不攙和皇家事,若是有女子入選宮廷,那麼白家闔族,不管是多大的官職,都要卸職回鄉。

    這樣的謹慎,自然是好處多多,白家從前朝起,到現在屹立不倒,就能看出來其中的妙處了。

    再者,白家結親,從不看對方的家世,歷代主母的選擇,要求的是品行。

    是以,白夫人想要為兒子白坤誠求娶英蓮的事兒其實也並不多稀奇。就是白夫人自己,娘家也不是高門大戶,不過是中等人家罷了。

    白家長子的性子有些仁懦,老太爺不放心,查訪之後,便為長子定下了這個性子潑辣的白夫人。果然,白夫人很是厲害,將白家內外打理的妥妥帖帖,就是與丈夫的關係,也處的極好,即便是有幾個小妾通房的,也不過是擺設罷了,白家的兩子三女,都是白夫人所出。

    她自己性子潑辣爽利,到了兒子身上,卻不是這樣想了,主要是因為白坤誠主意太正,要是再找個能幹爭強的兒媳,那麼兩口子勢必不睦。

    英蓮的性子頗為柔順,可也不顯得怯懦,正好兒地應了那句話,以柔克剛。白夫人自打見了英蓮幾次之後,便喜歡上了這個玲瓏剔透的姑娘。

    士隱夫婦對於女兒的教導,自然是極為盡心的,就算是有些不足,那也是瑕不掩瑜。白家書香大家,自然不會要求兒媳婦兒是睜眼瞎,英蓮飽讀詩書,做的一手的好詩,更是讓眾人喜歡了。

    封氏之前也曾經想過與白家結親,可是白家的門第太高了,英蓮出身小戶,只怕高攀不起。再者,這門戶之見並不是誰家獨有的,他們雖然想將女兒嫁的好,可也不想著女兒去別人家受苦受累,還是小門小戶的簡單。

    這樣一想,雖然高興于白家對英蓮的看重,可是士隱還是推了這門親事,白夫人滿以為這事兒即便不成也是□□不離十的,可誰想,不僅是甄家不樂意,就是自家兒子,也不樂意。

    這婚姻大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到底要白坤誠自己與妻子過一輩子,他自己不樂意,那麼這媳婦兒娶進門來,勢必會起些波折,湊成一對兒怨偶,坑的可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對於長子,白夫人比丈夫更愛重些,是以,白坤誠這裡露出了不樂意的口風,外加上士隱的婉拒,便不了了之了。

    白坤誠是知道吳元澤心思之人,對著他的小師妹,自己若是有什麼非分之想,只怕那臭小子會套麻袋揍自己一頓了吧。

    不管這個小師妹是個多麼出色的,哪怕是個天仙呢,在白坤誠眼裡,也抵不過自己與吳元澤的交情。

    哪怕兩人現在疏遠了許多……

    士隱與封氏兩個拒絕了白家的婚事之後,老兩口惋惜了半日才調節過來,實在是因為白坤誠是個不可多得的,而且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女兒嫁到了白家,那也是享福不受罪的。

    想著齊大非偶,封氏便淡了心思。總歸蘇州城裡的適齡男子多的是,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可惜的是,英蓮的婚事卻是不大順利,對於甄士隱的學識人品,大家是知道的清楚的,封氏也是個柔順婦人,可是事兒就壞在英蓮是獨女了。

    甄家成婚的條件裡頭,有一條讓大家很是不能接受,英蓮日後的第二個兒子,要承續甄家的香火。

    這一條,就讓許多人都打了退堂鼓,自家的血脈,實在是不能那般大方地就送出去。

    養育孩子不容易,大家對於血脈更是看重的多,尤其是與甄家相同階層的,更是如此。

    再比甄家高的,那自然不會與甄府結親,比甄家低的,士隱夫婦還嫌棄呢。

    事兒便這般地僵持下來了,英蓮才十歲,離著她及笄還早呢,士隱夫婦倒也不著急了,按捺下百般地心思,繼續享受著天倫之樂。

    八月桂花香,吳家前院兒裡有一株大桂樹,到了八月,自然地就有糖桂花,桂花糕,桂花蜜可以吃了。

    尤其是入夜時分,花香更濃。

    每年,吳元澤都會打發人往甄家送好幾回。今年卻是有些顧不上,他要去下場考試了。

    秋闈雖說不輕鬆,可好歹地比春闈好過許多。能叮囑的士隱一早就叮囑過了,就是考官的性子,喜好,他也一早地就托了白家人打聽過了。

    對於吳元澤,士隱還算是放心了。在甄府用飯之後,士隱便打發他回去了,好生地歇息一日,明天便要下場了。

    要考試的各色東西,不管是吃食還是蠟燭的,甄府都備了一份兒,英蓮照著往年的習慣,準備了兩個香包,不外是薄荷之類的提神醒腦的藥材。

    當著士隱的面兒,吳元澤胡亂地將那兩個東西放進了籃子裡,等出了甄家的大門後,卻是珍而重之地放進了自己的懷裡。

    這些日子,吳管家壓根兒就不敢將自家姑娘已經沒了的消息告訴給主子,就怕他傷神太過,再耽擱了考試。

    卻不知,他這樣遮遮掩掩,依著吳元澤的聰敏,只怕是早就猜到了。不過他既然不說,那吳元澤也就只好裝作不知了。

    對於明天的考試,說不緊張還真是有些假,可說緊張麼,吳元澤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場考試罷了。

    這樣開解著自己,他便乘車回府了。這樣緊要的關頭,也實在是沒人敢放心讓他騎馬,若是有個一差二錯的,誰擔待的起呢?

    吳元澤躺在馬車裡,將懷裡的那兩個香包拿出來,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立即地腦子清明了許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作用。

    不過,英蓮做的,自然是好的。吳元澤自己這樣想著,又鄭重地將香包收了起來。

    回到府裡之後,卻是無所事事起來,該做的自己都已經做了,剩下的,就是天意了。

    吳嬤嬤準備了一桌兒席面,算是替他壯行了。吃過了晚飯之後,吳元澤又去書房,寫了一篇大字將自己的心緒調整到最佳,這才回內院兒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醒了,卻不想,他並不是最早的,他剛洗漱完,士隱便上門了,而且還是攜家帶口的,一家三口,外加上護送的,管事兒的,人倒是不少。

    心中泛起了感動,對於自己勞動了先生與師母他有些惶恐,想著英蓮也來了,又有些竊喜,一時間,思緒十分地複雜。

    士隱瞧著他的樣子,就知道個大概齊了,笑駡了幾句,吳元澤自己也調試過來了。

    用過了早膳之後,辭別了師母。吳元澤便與士隱兩個上車,往貢院那裡去了。

    對於士隱執意要送自己的事兒,吳元澤攔不住,便不攔了,反正這是最後一次罷了。

    士隱目送著弟子的背影,見他順利地進了考場,也不再囉嗦,吩咐了車夫,掉頭回吳家。

    妻子女兒還在吳家,一起接回去吧。

    進了考場的吳元澤瞧著這小單間兒,無語透了,師母讓自己帶一件冬日裡的大氅,果然是有道理的很呐。江南的八月,天氣還算好,有件兒大氅,日子就更好過了。

    考官們帶著考生,朝北謝過了皇恩之後,複又告知眾位考生考場紀律之後,這才開始發卷子。

    吳元澤拿到卷子,也不著急開動,慢悠悠地磨著墨,腦子裡在琢磨考題。

    琢磨了半晌兒之後,他又覺得餓了,弄了點已經碎成渣兒的糕點吃了。進門檢查的時候,這些點心之類的,都被那些兇殘的兵老爺們摁碎了,就怕有夾帶。

    江南科場舞弊,並不是一時的新鮮事兒。每年都有,若是弄不好,考官們別說是論功了,就是罷官抄家的也不少見,皇帝能找個替死鬼平息士子們的怒氣,那自然是不會將考官們放在眼裡的。

    這一科,皇帝重視非常,自然地,下面的人也更為精心了,就怕弄出點兒麻煩來,惹惱了上面,只怕前程有礙。

    蘇州的兩位考官一位是本地的,另一位卻是京裡派下來的。今年才從北地裡調進京的。之前是名不經傳之人,也不知道走了誰的門路,竟是能來蘇州做考官,實在是不簡單的很呐。

    兩人雖然面上甚是平和,可是說話都極為地謹慎,就怕鬧出什麼把柄來。


第191章

    兩位考官,一位姓房,一位姓武。都是世家出身,尤其是這位房姓的,據說是房玄齡的後人,祖上顯赫有時候也不是件好事兒,尤其是對於他們這些不上進的不肖子弟來說。

    房大人這些年在官場的日子並不好過,剛過不惑年紀的人,瞧著卻像是五十上下了,官場上這些年的浮浮沉沉,也讓這位房大人養成了小心謹慎的性子。

    人在宦海,無論多麼小心謹慎都不為過,瞧瞧那些張狂,可有幾個有好下場的,房大人這樣不驕不躁的,倒是入了皇帝的青眼。

    當今自己就不是個張狂的,自然是瞧不上那些性子急躁不穩當的。房大人這次在江南主持科考,等回京之後,只怕就要高升了,不論是吏部還是戶部,那可都是肥差。

    想到這裡,房大人心裡便輕鬆了一些,腳步也輕快了許多。武大人雖說也是考官,可更多的也不過是給房大人做陪客罷了,他還年輕,也沒必要就要立時地有多麼大的長進,徐徐圖之,這才是中庸立身之道。若不然,官場傾軋豈是那麼好化解的。

    武大人雖然年輕,可很是通曉這些道理,話不多,可都能說到點子上。房大人之前心裡的那點子不忿早已消失不見。笑的更加和藹,就當結個善緣,說不得日後還要得人家的照佛呢。

    兩位考官你好我也好的,可是不見的裡面的士子們日子也好過。不知怎的,這天氣卻是越發地悶熱了,又濕又潮的,鬧的好不焦躁。

    吳元澤之前的那點子淡定也不見了,雙目無神的時候也多了起來。強打起精神來,將自己的草稿謄寫在試卷上。

    考試完畢,江南似乎是長舒了一口氣一般。當然了,事實也是如此。這科考可是大事兒,尤其是文風鼎盛的江南。

    三日後放榜,吳管家自然是早早兒地打發了人去候著桂榜了。對於自家主子的讀書,他們還是很有信心的,自然是準備了許多的後手。

    至於會不會落第之類的,卻是沒人想過這事兒,要是他們家哥兒落第了,還有天理麼?自然地就是那些人舞弊了!

    吳元澤面上淡定非常,可是半天了看著的書也沒有翻頁兒,就知道他的心並不靜。

    倒也是,這次的科考事關自己日後的安排,自然地要有認真對待的。

    等小廝從二門上興沖沖地回來,眾人就知道是好消息了,瞧著眾人目光灼灼,那平安也是唬的不行,不過知道大家關注的是什麼,便立即歡喜道,“公子中了第四名。”

    “果真?這樣好?”聽到了喧鬧的吳元澤這會子已經走出了書房,倚在門口問道。

    “我還能撒謊了不成,這自然是真真兒地,我是想著哥兒只怕是等著急了,就趕回來了。這會兒一口水都沒喝上了!”

    “行了,小崽子,別表功了,自然少不了你的賞!”

    吳嬤嬤瞪了一眼平安,說道。

    “嘿嘿,這不,咱們家出了一個舉人,大傢伙兒都高興不是麼!”

    平安訕訕的模樣惹的大傢伙兒都笑了,吳元澤自己搖搖頭,將身上的荷包扯下來,扔到了平安的懷裡。

    這荷包裡裝的,都是他日常出門時要打賞的,裡面的至少有十兩銀子,平安立即地眉開眼笑了。

    “謝公子賞!”

    “行了,等會兒你去帳房上領個上等的封兒吧!”

    “謝公子了。”

    聽著還有賞賜,平安笑的更為歡暢了。

    “大家都有賞,多加一月的月錢,管家和嬤嬤也是一個上等的封兒。有安排人去甄府報喜麼?”

    吳元澤想起了這個,急忙地問道。

    “您放心,剛剛已經打發人去了。我也準備好了禮品,公子是不是要自己親自上門去謝過甄先生的教導?”

    “嗯,有理。那我去換衣裳,然後去先生那裡罷。”

    吳元澤也知道這是常情,便不推辭,更何況,也該是時候去找先生說說自己的打算了。

    吳元澤這樣想著,心下便多了許多的離愁別緒,對於自己中舉的喜悅倒是輕了幾分。

    對於他的上門,士隱自然是高興不已,弟子爭氣,小小年紀,就是舉人了,自然是讓人喜悅之事。

    如今的吳元澤年紀也不小了,若不是他身世複雜,自己還真想將他招為女婿啊。想著英蓮的婚事並不順利,士隱的高興就淡了幾分。

    英蓮是個好孩子,大家也都喜歡,可是甄府確實在是太過單薄了些,這結親,是想要拉些助力,甄家有什麼呢?就算是薄有家資,可是也是低不成高不就了。

    瞧著他面帶隱憂,吳元澤心下即便是知道幾分,可也沒敢言說。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先生是知道的,還是別再給士隱添亂了。

    聽著他要進京,士隱卻是不大贊同,“進京做甚麼?現在還不安心下來,好生地讀書三年,然後去參加大比,這樣才是穩妥。”

    “先生,也並不是為著那些,先生也知道我的甚是,京裡還有一位姐姐,我想進京尋親。”

    “怎麼沒聽你提起過?這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前兩日才得到的消息,具體的事情我還不知道呢,等進京了之後才能知道。”

    “唉,這樣倒也好。”

    士隱聞言,先是一愣,然後應承了下來。既然是進京尋親的,雖然吳元澤說的不明不白的,可是士隱還是沒有能留下他的念頭。

    師徒兩個又說了些沒滋沒味兒的話,便停下了。正好兒地,內宅已經準備了酒席,為吳元澤慶賀之意。

    兩人便放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去了前面花廳,入席吃酒去了。

    這一頓酒,吃的倒也算是高興,封氏與英蓮兩個也不過是過來略微地說了幾句話,便依舊去了內室。

    分開兩桌兒,吃的倒也還算是盡興。

    飯畢,封氏與英蓮兩個,便奉上了慶賀之物。封氏是全套的衣衫,英蓮的則是各色地配飾。

    吳元澤鄭重地謝過了師母與英蓮的禮物,這才帶著各色物品回去了。這兩日,他們這些新科舉子便要去拜見房師了。

    吳元澤的禮物則是一方是上好的端硯,這些東西,文人最愛了,也不是太重,倒也不差。

    房大人對於學生們的態度差不多,頗為和藹地過問了幾句。吳元澤現在才十四,年歲雖不是最小的,可也不算大了,儀錶人才,又是謙謙君子的模樣。

    起了愛才之心的房大人自然地就多問了他幾句,這雖然不是大事兒,可也引的幾位年歲比較大的側目不已。

    與這樣一個小屁孩計較,大家又覺得失面子的緊,可是又有些不甘心,便隱隱地有些隔離他的意思。

    吳元澤並不大理會這些人,自己一個人還自在呢。瞧著他這副淡定的模樣,房大人更是喜歡了。複又想著,讓人打聽一下,瞧著打扮教養不俗,只怕家境也不差。

    若是真的好,那麼自己還有個嫡幼女沒有說親呢,說不得,就有一個大好的女婿了。

    這樣想著,瞧著吳元澤的目光中又帶了些挑剔。

    大家雖然不知道房大人的心中所想,可是不免地還是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吳元澤倒是淡定的很,這場謝師宴之後,便與眾人辭別,上了馬車,回府去了。

    武大人瞧著吳元澤的模樣,竟是與那人一個模子裡長出來的。只是現下還不便宜,武大人忍著心下的酸澀,回府衙去了。

    吳元澤聽著賈元春封為賢德妃的消息,就知道秦可卿只怕是死期將近或者已經死了吧!

    不知為何,竟是隱隱地松了一口氣。若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姐姐了。即便是親姐弟,可從沒有見過面,哪裡來的感情呢?再者,秦可卿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怕更多的是尷尬罷,又要如何地面對秦家的養育之恩呢?

    好吧,紅樓就是一本糊塗賬,說不得,秦可卿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呢?

    這些胡思亂想的事兒也只能放在心底一圈兒罷了,確實在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瞧著他面色凝重,眾人也不敢聒噪打擾了他,半晌兒之後,吳元澤恢復了正常,意興闌珊地打發了人,將自己關在書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直到晚膳時分,這才出書房出來。略微地用了兩口飯之後,他便將吳氏夫婦喚到了眼前,想問問他們的想法。

    “我想舉家進京,你們覺得如何?”

    “公子,這卻是為何呢?進京做什麼?可是要去尋姑娘?”

    吳嬤嬤急忙地問道。

    “有這個意思,姐姐那裡即便是有娘家人照佛,可不過是個五品小官兒罷了,對方的門第那樣高,說不得姐姐就受了這樣那樣的惡氣了,還是進京去看一趟吧,這樣我才放心呢。”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如今我年紀小,慮事不周,自然是要借重二位了。”

    “四爺那裡並沒有消息來,咱們貿然進京,這樣好嗎?”

    “沒甚麼大不了的,前些年的那次遇襲,你也是知道的,那次失手了,說不得就有下一次,我雖然能一次逃生,可也不能回回都有那樣的好運氣,不管是誰做的,在京裡了,好歹是天子腳下,總歸有幾分忌諱的。”

    “可是,可說句大不敬的,若是四爺起了別的心思,咱們可要怎麼是好,這一進京,豈不是去送到了人家嘴邊了?”

    “這倒不用太怕,若是那位真要置我於死地,那不就是這樣的小打小鬧了。依著他的性子,只怕是不用我上京,就能弄死我了。”

    這樣的話一出,卻是讓吳氏夫婦兩個變了臉色。仔細想想,還真是這樣,若是這樣,那還真不如進京來的好,至少在京裡還有些顧忌的。

    這樣一番下來,卻是讓吳氏夫婦兩個同意了上京的事兒。只是,這一時之間,卻也不是那麼便宜的,這裡的產業也不能全都處理了,有老早吳家留下來的,更多的就是吳氏的嫁妝了,作為兒子,他母親的嫁妝也不能都丟下不管吧。

    吳元澤自然知道這其中的麻煩,產業雖然不多,可都是賺錢的旺鋪,這一時之間地,放出了要處理的消息來,上門來問的人,自然就不少。江南富足,商戶也多,最不缺的就是銀錢了。吳家鋪子要價也算是公道,即便是這樣,也花了一月多的時間呢。

    剩下的那幾間鋪子,吳元澤還是留了下來,作為自己的退路也好,日後找到了小舅舅,交給他重新振興吳家也罷,也全是比較方便的。

    這樣的處理果然吳氏夫婦兩個是高興的,他們雖然是下人,可是為了吳元澤也是花費了不少的心力,吳元澤自然地準備了一筆不小的財物算是答謝。

    吳氏夫婦兩個堅辭不受,可是吳元澤自己也想的明白,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你好,即便是下人,亦是如此。

    吳氏夫婦兩個,雖然受了肅親王夫妻的大恩,可是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這個情分到底有多重呢?讓這兩口子照顧了自己十幾年,即便是如此,也該是還完的時候了。

    這樣為他們置辦些財物產業,一是答謝,第二也是拉攏的意思,畢竟自己年歲尚幼,許多事兒還需要這二人操勞。

    即便是他二人看上去有些小心思,小計較,可也無礙與自己的利益,這就足夠了。

    他想的倒是通透,可吳氏夫婦覺得自己受之有愧,很是不安了一陣子。

    吳元澤的性子,他們也是知道的,推辭不了,便收下了。心中若說是一點兒竊喜都沒有,那可真是假話了。

    他們雖然伺候著主子,也算是忠心耿耿地,可總有後輩兒子的,孩子們漸大了,總不能一直無所事事地靠著老子吃飯吧?

    主子的這些東西,正好兒地給三個兒女們分了,他們的後半輩子也算是有靠了,只要細心地打理,至少是不愁吃喝的。

    解決了後顧之憂,吳氏夫婦便決定帶著小兒子進京,長子與已經出嫁的女兒還是留在姑蘇為好。

    主子的產業也是要人打理的,這樣倒也便宜。

    他們雖然想的好,可是並不見得吳元澤會樂意。就算他們的忠心可用,可不代表下一代也是這般。

    吳家的長子早就消了奴藉,是良家了,雖然三代不能科舉,可是到了孫輩兒,就可以了。又哪裡會再攙和這些事兒呢。

    就算他樂意,吳元澤自己也不放心,器重太過,是福是禍的還真是說不明白呢。

    定下了這樣那樣的章程之後,吳元澤便將剩下的鋪子悉數地託付給了士隱。

    當然了,也不過是讓士隱略微地照看一下,每年的收益自然是會讓人送回京裡去的。

    士隱雖然不耐這些俗事,可是對於吳元澤的請托,也不會推拒了就是。

    聽著他定下了十月的船,士隱長歎一聲,只是拍拍他的肩膀,然後再沒了話語。可是臉上的不舍和傷感讓吳元澤自己也非常地不好受。

    只是,又能如何呢?也只得這樣罷了……


第192章

    雖然上京的時間章程都定下來了,可也不是立時就能動身走起的,依著吳元澤的性子,自己最為親近之人也就是先生一家了,士隱與封氏那裡已經辭別過了,其他人家,實在是沒有必要,就是與自己生分了的白坤誠,自己也不一定有什麼心思要去辭別呢。

    可他從剛過了鄉試,總有幾個同年之類的,今兒你請客吃酒,明兒他請你賞花兒的,總還是耽擱了一陣子。

    就是白家那裡,還真是不好不辭而別。吳元澤這個孤拐的性子別說是他的先生甄士隱深知了,就是相交了不多久的白坤誠,也是知道的。

    如今聽著他要上京了,白坤誠準備了些許的程儀,想著即便是不缺這點子東西,可為的也不過是自己的一片心罷了。

    可若是,若是他不來道別,可怎生是好?

    白坤誠雖然心上患得患失,可面上依舊光風霽月的很,淡定的模樣倒是唬住了不少人,可是這其中卻不包括人老成精,親手教養兒孫的白啟。

    白啟看著孫兒比往日裡更為焦躁了些,不滿的很,將白坤誠叫到了書房,狠狠地訓了一通。

    白坤誠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兒,也不辯解,老實地認了錯。倒也是,若是他不認錯,只怕後面有好果子吃呢。

    瞧著他態度還好,白啟也就不雞蛋裡頭挑骨頭了,溫和地點點頭,讓他下去了。

    白坤誠瞧著爺爺沒有別的吩咐了,躬身一禮,然後退了下去,到了門口了,就聽到老爺子淡淡的聲音傳到了耳邊,“讓你與吳元澤少來往,並不是要完全地斷了往來,丁點兒不知道變通的臭小子,你要去送他,我還能攔著你不成了?”

    白坤誠聽了,心下一喜,面上仍舊淡定,輕聲回了一聲,便飛快地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聽著孫兒比往日裡更輕快了幾分的腳步聲,白啟也覺得輕鬆不少,兒孫都是債,許是到了自己闔眼的那時節,才能放心下來?

    想著在京中的長子,外放西南的二子,明年翰林院馬上要散館的幼子,白啟老爺子長舒一口氣。唉,還有的是心要操勞。

    白坤誠哪裡知道爺爺的那些憂慮呢,往日裡小大人一般的模樣,如今卻也有幾分少年人的雀躍了。

    雖然聽了爺爺的意思,與吳元澤少了往來,可是心上還不時地記掛一二。聽著那臭小子過了鄉試,白坤誠也高興的緊,這賀禮也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他知道吳元澤最愛的就是搜集各類的詩集子了,是以,家裡有幾本收藏,被白坤誠找了出來,想著送給他。

    可一時地也不知道怎麼與吳元澤往來,一時地怕他真的厭了自己,患得患失了好幾日,這幾本詩書便也留在了家裡,壓根兒就沒敢往出送。

    這下可好了,詩集,遊記,外加上兩方好的硯臺,松煙墨,零零總總地,竟是一副老媽子之態。

    瞧著禮單子,白啟身邊兒伺候的丫頭心生古怪,自家大爺也操心太過了,這哪裡是同窗好友送禮,簡直就是長兄操心幼弟。

    白坤誠只當是自己哪里弄的不精細了才讓丫頭生出了這樣的面相,急忙地開口問了,那丫頭哪裡敢說心中所思,只是贊了幾聲,不外乎“大爺考慮的周到,這些東西精細非常,最好不過了。”

    白坤誠聽了,這才罷了。揣著禮單子,然後打發人收拾齊備了,他要出門子。

    他身邊跟著的,自然也不是沒有手段的,大家手腳麻利,且規矩整肅,這是最基本的。

    白啟對於長孫寄予厚望,自然不能讓下人小廝地帶壞了他。白坤誠身邊兒的丫頭都是他母親細心挑選出來的,外面的小廝長隨自然是白啟安排的。

    聽著大爺要去白家,大家雖然面上詫異,可手上的動作不慢,小半個時辰過去了,白坤誠上門往城西奔去。

    這內城不能跑馬,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白坤誠略略地有些後悔,還不如乘車呢。若是乘車,說不得速度還快些。

    只是已經出了門子,只好受著了。白坤誠並沒有下帖子,這樣隨性地上門,其實心裡也是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心下想著,若是吳元澤不在家中,倒是避開了彼此間的尷尬。

    可不巧的是,吳元澤最近忙著處理家務,剛巧兒地有時間在家裡歇息,聽著管家說是白坤誠上門了,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管家低著頭,翻了個白眼,又重複了一遍,吳元澤扔下了手中的書本,立即地往府門上去了。

    遠遠地瞧著白坤誠淡定的模樣,也不知道為著甚麼,吳元澤鼻子有些酸澀,喉嚨發堵。

    啞著嗓子,肅著臉,便來到了白坤誠面前。瞧著他雖然冷著臉,可是眼眶有些泛紅,眉眼間也有著壓制不住的喜意。

    白坤誠心下大定,之前的那點子忐忑不翼而飛。整整衣衫,一派雍容地道,

    “我來給元澤賀喜來了。”

    這桂榜放了也沒多少日子,說是來賀喜,倒也說的過去。吳元澤冷哼一聲,轉身抬腳兒地就走了。

    白坤誠有些訕訕地摸摸鼻子,隨著他的腳步,一起地進了書房。

    至於小廝下人的,自然有管家招待。

    進了書房之後,瞧著他書桌上,博古架上,自己送的好些東西都在,白坤誠心裡越發地不好受了。

    不過瞧著吳元澤的模樣,一副愛理不理的,他也不理會主人家的冷落,自顧自地找了地兒,以往自己最愛的就是斜倚在這小榻上,不論是談天說地也好,還是各自看書也罷,曾經那些自在的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想著他上京之後,自己與他也是徹底地沒有了往日的那些閒散了。

    低著頭,快速地擦了把臉,白坤誠又抬頭,揚著笑臉兒,對著吳元澤道,“我出來的急了,還會子正口渴呢,怎麼茶也不奉上?我要喝老君眉啊。”

    “行了,渴不死你,還挑三揀四的。等著我伺候不成?”

    吳元澤沒好氣地道。嘴上雖然如此說,可還是在往門口喊了一聲兒,“平安,你死哪兒去了?白少爺要喝老君眉,還不趕緊地伺候?”

    “來了,奴才剛剛去泡茶了,這不,可不就是白爺愛的老君眉麼?”

    平安自己剛在門口還忐忑呢,對於吳元澤和白坤誠之間的交情他可是比誰都知道的清楚。

    這之後,兩人淡了下來,平安心裡還不忿了一陣子,白家少爺也太勢利,自家哥兒多好的人品,竟是個有眼無珠的。

    平安心下腹誹,面上一點兒也不敢露,知道吳元澤的心結,他若是再敢出言詆毀白坤誠,只怕自己也落不著好兒去。

    如今白坤誠上門了,平安就能從自家主子聲音裡聽出幾分喜悅來。

    仔細地將茶點果子放在旁邊的小圓幾子上,平安瞧著主子再沒吩咐了,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

    白坤誠瞧著吳元澤裝模作樣的彆扭樣兒,也不理會,親自地動手,替自己斟茶一杯,細細地品了起來。

    吳元澤瞧著他自在的德行,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走了過來。

    “元澤,抱歉,我……”

    “行了,婆媽什麼?可是送了什麼好東西來孝敬我?”

    吳元澤瞧著他一臉的愧疚,心下一軟,便打斷他的話,帶著幾分輕快地問道。

    “瞧,這是禮單子,怎麼樣?我可是下了大力氣準備的,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白坤誠瞧著他的模樣,就知道他心下是不計較那些的人,心裡也是輕快起來了,從袖筒裡掏出了幾頁紙,對著吳元澤顯擺道。

    “多謝你費心了。”

    吳元澤瞧著禮單子上的那些東西,還真都是自己的喜好,認認真真地對著白坤誠行禮道。

    “見外什麼,咱們倆的交情不至於此。”

    白坤誠瞧著他客氣,壓住心中的不滿,道。

    “唔,可要留下來用飯?我們莊子上送來的野味兒。”

    “好,我要吃你們府上的私釀,菜你瞧著安排便是了。”

    吳元澤聽著這人半點兒不客氣,翻了個白眼,喚了平安來,自去廚下吩咐不提。

    吳元澤雖然心下還有些彆扭,可是白坤誠陪了笑臉,還真是無可奈何。再者,他這樣晾著白坤誠,使著小性子,也是讓白坤誠心下的內疚少些。

    兩人心知肚明的事兒,不過是沒有揭破罷了。

    白坤誠要留飯,吳家自然是傾力招待的。飯菜沒吃多少,可是酒喝的不少,二斤的梨花白,兩人喝了個精光。最後,雙雙醉倒了事。

    兩人存著遷就對方的意思,也有要成心一醉的意思。兩人醉倒之後,吳管家便帶著下人將兩位扶起來送回了床上。

    至於白家那裡,自然是要打發人去說一聲兒的,省的人家惦記。

    第二天一早兒地,白坤誠便告辭離去了。他徹夜未歸,還是早早兒地回去,省的爺爺不放心。

    吳元澤將他送出府去,這才回來,去用早飯了。仔細地將白坤誠昨日送來的禮物挑挑揀揀,覺得這些是英蓮喜歡的,便打發人送去了甄家那裡。

    自然地,士隱夫婦也有禮品,不過是掛個名頭罷了。

    封氏看了禮單子之後,心下暗暗歎氣,也沒說別的,將那些東西讓人送給了姑娘。

    英蓮瞧著禮單子,怔怔地半日之後,這才讓人將東西收了起來,藏在了那個放老舊物件兒的箱子裡。

    “姑娘,這好些東西都是能用的上的,怎麼不放出來?還有那幾本詩集,遊記,也是姑娘愛看的,怎麼不拿出來呢?”

    “放起來吧,留著有什麼呢,詩集遊記的,家裡還少了麼?”

    英蓮淡淡地道。

    丫鬟聽了,還要說些什麼,就瞧著旁邊的嬤嬤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了,仔細地將那些東西收拾了起來不提。

    英蓮悵然的表情也很快就收了起來,日後就只是個念想罷,他就要上京了,自己年紀也不小了,母親已經四處打聽不少人家了……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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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英蓮的失落與悵然其實也不過是一小會子罷了,她是個孝順女兒,父母年紀大了,自然是要留在這裡的,最好的就是招個贅婿進門,這樣即可以孝順父母,又能有子孫承繼甄家的香火。

    這些道理雖然沒人告訴自己,可是英蓮又不是不通世情的,自然知道。

    可是能上門做贅婿的,又哪裡會有什麼能幹的?那些混吃混喝的,別說她瞧不上眼了,就是甄士隱那一關也過不去。

    最好的人選,其實就是同樣是孤兒的吳元澤了,她曾經聽過小丫頭子們的嚼舌,吳家上無父母,下無兄妹,是個最為合適的人選。

    尤其他還是老爺的弟子,與姑娘有救命之恩。這樣的淵源,兩家成為一家,還怕吳家哥兒不孝順老爺太太了?

    英蓮當時聽了,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這會兒,卻是覺得心裡滿滿地都是苦澀。

    哥哥……他要上京了……日後分隔兩地,又有男女之別,別提其他,就是見一面也是奢望……

    英蓮的小心思無人得知,就是一向心思細的封氏,也沒察覺到。

    瞧著女兒清減了不少,只當是季節交替之故,只是好生地吩咐了眾人好生地照顧之外。再者,就是調整了一番飲食了。

    女兒年紀小,還沒開竅,這是封氏最為慶倖之事。若不然,元澤上京了,女兒只怕就剩下傷心了。

    想著兩個孩子,封氏自己也只能歎氣。不過,她最近倒是挑選了一個不錯的人選,等著士隱過目調差之後,若是人家也有這份兒心思,英蓮的婚事只怕就要定下來了。

    想著楊家的小兒子,封氏心下閃過滿意,幼子不用承擔長子的重責,作為小兒媳,英蓮的日子也能輕省許多。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為了兒女,自然是要思慮清楚了,方方面面地都要考慮到。封氏的這番慈母心,士隱也是贊同的。

    吳元澤又四處地參加了幾場送別宴,幾次的慶賀酒之類的,這才終於地能起身了。

    他們並不著急上京,一路上自然也是慢悠悠地行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半點兒也不像是趕路的,倒像是出行的。

    吳元澤雖然滿意這個時代的風景吃食,可是交通實在是不敢恭維。他們走的是官道,可是這官道,也不過是黃土鋪就,在馬車上顛簸的要死。騎馬麼,時日短了還好,可是日子久了,大腿就磨的受不了了。

    騎馬一陣日之後,吳元澤別說是幹別的了,就是走路,都覺得的彆扭的慌。

    在客棧裡歇息了兩日之後,這才重新動身。這之後,就沒了出門的喜悅,一路上走走停停,要麼是騎馬,要麼是坐車,倒也好了一些。

    不過吳元澤的身子經過了這一番折騰之後,倒是健壯了不少,讓人覺得歡喜不少。

    等進了臘月之後,吳元澤一行人才在晃悠悠的車上見到了京城的熱鬧。

    果然是京都,自然是有另一番的繁華與雍容的,頗有氣勢。

    進了內城之後,卻是不必外城的繁華與喧囂,沉靜了不少,可是其中的肅穆更是讓人也嚴肅起來了,不敢高聲倒是有的。

    吳家在內城的宅子並不很大,只有小三進的樣子,可是內裡的屋子倒是不少,他們一行人住下也是綽綽有餘的。

    這裡的宅子也是徒正言的私房,後來不知怎麼地流轉了出來,也算是他留給兒子女兒的一個後路。

    吳元澤自打定下來要回京之後,便打發了人上京收拾屋子,自然地,這四五月過去了,宅子收拾的頗合他的心意。

    舒適自然為上,半點兒也沒有奢華的意思。倒也是,徒正言之前就收拾的差不離了,現在也不過是略微地改動一下罷了。

    管家帶著下人們搬運行禮,吳嬤嬤帶著婆子們收拾佈置內宅,就剩下吳元澤一個,在那兒都有些礙手礙腳的,索性到的還早,他便帶著平安富貴兩個出門子去了。

    京中繁華,略微地瞧一瞧,倒也不錯。內城雖然沒有外城熱鬧,可要說起繁華富貴來,那自然是更勝一籌的。

    吳元澤四處地走走看看,倒也不顯得無聊。挑挑揀揀,四處了看了一番之後,便找了間茶樓,吃杯茶,歇歇腳兒也是好的。找了個靠窗的位置,也並沒有去小二哥推薦的包間兒,吳元澤瞧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要了一壺茶,幾碟子點心,各色地乾果拼盤兒。平安和富貴兩個拗不過主子的命令,也都坐了下來,在兩側小心地伺候著。

    這不,就聽到了洋洋灑灑的賈府大姑娘封妃的消息。吳元澤面上平淡,可是心裡卻是十分地不是滋味兒。這就意味著,秦可卿果真是死的透透的了。

    後世的那些猜測到底做不得准,即便是有了這樣的消息,吳元澤還是略微地安慰了自己一番。

    還沒有確切地消息,那就不怕。擔心什麼呢,說不得她還活著。

    又有皇帝下旨讓妃嬪們省親的消息,吳元澤心中亂糟糟的,閃過了不知多少的念頭,這到嘴邊兒的吃食就不是那麼美妙了,沒意思的很。

    吳元澤放下了茶盞,對著平安點點頭。他立即地從荷包裡掏出一小塊碎銀子,放到桌子上,隨著主子的腳步走了出去。

    雅間兒裡的寶玉卻是盯著吳元澤的背影,半晌兒地回不過神來。這位公子好面善,自己哪裡見過呢?

    靈光一閃,卻是面容上有些死去的蓉哥兒媳婦的品格。寶玉隨即自嘲地一笑,怎麼可能?鯨卿才是蓉哥兒媳婦的弟弟呢。想到了如今正在害病的秦鐘,寶玉就有些坐不住了。

    略微地坐了一陣子,便與那幾位世家子弟告辭了出來,騎著馬,帶著茗煙兒,去了秦家,去探病去了。

    吳元澤雖然察覺到了身後的視線,可是沒有回頭的意思,誰知道會是瞧自己的呢?說不得是在看別人呢?

    還是回去吧,屋子這會兒只怕也是佈置好了吧,意興闌珊的騎馬,又回去了。

    平安和富貴兩個一左一右地,跟著他……

    三人回了家裡,正好兒地到了吃飯的時間,因著剛剛在外面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他還真是有些餓了。

    這遷家之後的第一頓飯,自然比往日豐富許多。吳元澤也不想自己敗了大家的興致,便放下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好生地享用了一頓。

    當然了,也不過是他一個人,其他人哪裡敢和他一桌子吃飯啊。就是資歷最老的吳管家,也只會更加地謹慎,並不拿大。

    吳元澤知道人家和自己在一起不自在,倒也不勉強,身邊兒也不留伺候的,統統地打發了下去,自己自斟自飲,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這頭一頓飯,吃過了之後,吳家算是徹底在京中開始討生活了,也不知吳管家是怎麼和四爺請示的,那位皇帝堂叔竟是送了幾個伺候的人來。

    內宅裡來了兩個老嬤嬤,外面則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管事和兩個看著就精幹利索的護衛。

    不管如何,這都是恩典,吳元澤也只有感激的份兒。這樣一來,倒是讓吳氏夫婦兩個長舒一口氣。這樣久的時間了,皇帝都沒有動靜兒,還真是讓人懸著一顆心。

    不提吳家如何地與左右的鄰居相交,如何地準備過年,卻說遠在姑蘇的甄家。

    今年,甄府的士隱收到了遠在金陵的老丈人的邀請,非要他們去金陵過年。

    因著老丈人封肅是個貪財勢利之人,是以士隱並不歡喜與岳家往來,又兼著地處兩地,彼此的往來就更加地淡薄了。

    這一回,卻不知因著什麼緣由,打發人送了重禮過來,又有可憐兮兮的親筆書信。

    自己年紀大了,也沒幾年好活了,就想著好生地與閨女團聚一番。

    封氏出嫁隨夫的性子,知道父親的性子,也知道丈夫不待見娘家的緣由,並不敢立時就應承下來,即便是自家老爹說的再如何地可憐。

    士隱閱讀了岳父的書信之後,又瞧著封氏眉眼間的忐忑與期待,心下一歎。妻子嫁進來幾十年了,從不違拗了自己的意思,這些年,到底是有些委屈的,這樣一想,便點頭應下了。

    既然要回金陵,自然是要準備一番了,這到了年節下,總不能空手上門罷。

    封氏喜笑顏開的模樣落在士隱的眼中,也只能歎息一聲,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多絕情了些?

    可是只要想到老丈人的那個性子,他就厭惡地皺起了眉頭,還是保持距離為好,省的又攀附上來,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那才噁心呢。

    這樣想著,對於去金陵一事,便淡了下來。

    封氏自己興致勃勃的準備這,預備那的,可是丈夫與女兒兩個都興致缺缺,打不起精神來,她自己也覺得沒意思的緊。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年想頭,可是不好表露出來。

    過了三十兒之後,甄家終於動身了。即便是冬日裡,可是江南的天氣也不是太過糟糕,有些濕冷罷了。

    自己一家子的身子也都不是康健的,封氏還是準備了許多的後手。

    做著寬敞的馬車,一家子人倒也樂融融的。瞧著這馬車,兩口子都想起了遠在京都的吳元澤。

    “唉,也不知道元澤如何了,說起來,這馬車還是元澤的孝順。若不是他想了法子,找了工匠改造了一番,只怕咱們還有的顛簸呢。”

    封氏話裡話外地都透著擔心,士隱卻是搖搖頭,

    “擔心什麼,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回京之後又有他姐姐照看,自然差不了的,且把心放到肚子裡去吧。”

    雖然這樣說,可是對於士隱來說,卻是比封氏更為擔心,封氏不曉得詳情,他還是知道些的。只是,不曉得元澤現如今的處境到底如何。

    雖然吳元澤進京之後,師徒兩個書信不斷。吳元澤也是盡說些好話,可正是這樣,才更讓士隱憂心。

    現下聽著封氏提起來,士隱的心中就覺得不是滋味兒的很,又怕妻子也跟著擔心,便笑著說了些吳元澤在京中的趣事兒,將這番煩悶驅開。

    封氏聽了,總算是好了些。英蓮這會兒在父母的馬車上,聽著父母說著哥哥的趣事兒,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是緊攥著帕子的手和支楞著的耳朵,都表明她的心緒並不平靜。

    只是士隱夫婦兩個都在擔心遠在京都的吳元澤,並沒有太過關注女兒,這才讓她混過去了。

    一家子說笑了幾句之後,士隱嫌馬車裡憋悶,便出去騎馬透氣兒去了。

    出了馬車之後,士隱面上的喜色便不見了,只剩下了愁容。

    喚來了管家,低低地吩咐了幾聲,看著他應聲下去了,這才繼續自己的行程。

    從姑蘇到金陵,其實並沒有多少的路程,因著封氏年紀大了,有些暈船,所以這才走陸路,又因著士隱夫婦年邁,英蓮年紀還小,甄家的隊伍走的更慢了。

    每日裡不過是二三十裡便歇息了,一直走了七八日,方才到了金陵城。

    到了金陵之後,倒也不著急趕路,六朝古都,自然有其一番氣勢。士隱是個文人,對著這些名勝古跡的,山川古寺的自然就有觀賞的性子。

    一行人在金陵了,也並沒有著急著封家。在金陵城,賃了個小宅子,暫作落腳之地,成日裡出出進進地,也是一件樂事。

    就是封氏與英蓮兩個,也並沒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金陵的各大寺廟,各處的銀樓布莊地,都有她們的身影。

    能出門逛逛,倒真是讓英蓮生出了幾分雀躍,之前的那幾分老成便不見了。

    封氏自然看出來了,對著女兒的活潑很是高興。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竟是個心思重的了。不知不覺間,對著自己這個母親,也並沒有往日那般親密無間了。有事兒也是瞞著不說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女兒長大了,封氏自己倒是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士隱雖然不能完全地體會封氏的心境,不過勸解開導一二還是能的。

    聽著自家老爺的話語,封氏也笑自己多心入魔了。話題岔開,說起了金陵府尹賈雨村。

    這賈雨村,還是靠著甄家的救濟,這才有餘資上京趕考的,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他竟是四品的府尹了,果然是有大才之人。

    士隱雖然得意自己的識人之明,可也沒有上門拜訪的意思,他最是不耐這些了。若是這個時節上門,豈不是有攜恩圖報之意?

    可誰想,說曹操,曹操到呢。第二日,甄家三口人在金陵最有名的飯莊晚晴樓品嘗美食,就遇上了賈雨村。

    故人相見,自然是有另一番的熱絡。雨村雖然詫異不喜在金陵能見到對自己有過大恩的士隱,可是面上不顯。

    熱絡地與士隱寒暄,知道他們是來金陵拜訪岳家,這才放心了許多。

    士隱並沒有攀附之心,倒也好。不過賈雨村還是有些不高興的,那些落魄的過往並不是誰都樂意想起來的。

    因著是故交,賈雨村又極力地相邀,士隱推辭不過,便讓賈雨村做了主,一起吃頓便飯。

    說的是便飯,可是這滿滿的鮑魚魚翅的,直讓士隱說破費,心下也隱隱地有些不喜,如今的賈雨村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人了。

    “老爺,太太帶著姑娘先回去了,讓奴婢過來告罪一聲兒。”

    封氏身邊兒的大丫頭嬌杏兒頂著那人*辣的目光,低眉順目地回稟道。

    打發了嬌杏下去,賈雨村又回復了自己一本正經的君子模樣。

    這頓酒飯,吃的實在是沒意思透了。士隱推辭了賈雨村的挽留之後,想著還是早日地離了金陵才好。

    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對著妻子吩咐了一聲兒,明日啟程去拜訪岳家。

    封氏極為高興,便收拾了各色東西出來。卻不想,晚上的時候,他們客居之地,來了兩個衣著華麗的婆子,說是封了主子的命令,來這裡請安。

    聽著是賈雨村打發來的,士隱便讓封氏見了。卻不想,這兩位是傳話來的,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他們老爺瞧上了嬌杏兒,想要討做二房。

    封氏心下著惱,可是人家是官,他們是民,倒也不敢太過。問過了嬌杏的意思之後,瞧著她並沒有不情願,便將她的身契找了出來,送了她。

    三兩日之後,一頂小轎抬著嬌杏,進了府衙後門。

    士隱做主收下了賈雨村打發人送來的那二百兩銀子,甯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這種是非之地,更是不能留了。

    稍稍地去探望了封肅一番之後,留下了大批的禮品之後,士隱便做主啟程了。還是早日地離開罷,這樣才能心安。

    可人若是倒楣起來,那真是喝涼水,也要塞牙縫的。瞧著驕橫的薛府下人,士隱冷著臉,讓人將他們打發了。

    這金陵薛家的富庶與蠻橫,這些日子,在金陵,他也是聽說了的。誰能料到,會與自家扯上關係呢。

    就算薛家再如何地富庶,再如何地權勢滔天,士隱夫婦都沒有要送女兒去做妾的意思。

    這說的好聽,可追根究底的,姨奶奶,還不是個妾嗎?自己好端端的女兒,捧在手心裡養大的,怎麼捨得讓她去吃這個苦呢。

    封氏冷臉打發了的薛家下人,臉色非常地不好,回去之後,自然是另有一番地添油加醋,說了士隱老兒,對著薛家和少爺是如何如何地不恭敬之類的。

    薛蟠本就是個渾人,哪裡是能受氣的主兒,聞言便是大怒。

    他在金陵一向蠻狠慣了,因著畏懼薛家的權勢,也沒有人敢在他頭上惹事,更是縱的這位膽大包天的很。

    如今甄家這樣不知趣,掃自己的面子,還真是欠修理的很。

    那下人雖然有撩撥主子替自己出氣的意思,可是薛蟠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也不敢太過了。若不然,只怕內宅的太太知道了這些,就能將自己的皮剝了。

    在薛蟠的耳朵邊上,這樣那樣的嘀嘀咕咕了一番,聽的薛蟠喜上眉梢,點頭不已,顯然是滿意非常的。

    士隱還不知道這彌天大禍就在眼前,還在氣憤這薛家的不知禮。

    內宅隱隱約約地聽到些消息的封氏卻是被唬的不行,這些年的安逸日子過下來,冷不丁的出點事兒,還真是讓她有些吃不消。

    英蓮惱不得要打起精神來,一邊兒安慰母親,一邊兒地替父母處理些雜務,以慰母懷。

    封氏身上有些不爽利,這行程便耽擱了下來。雖然請了大夫來,說是沒甚麼大礙,可是母親年紀也不輕了,英蓮不敢怠慢,衣不解帶地在封氏床前伺候藥食。

    封氏勸了好幾次,都說自己不礙事兒,英蓮還是不放心,可是她自己眼圈兒青黑,怕母親再憂心自己,添了別的症狀就不好了,便回房休息不提。

    瞧著英蓮這樣,封氏也只得強撐著好起來,若不然,女兒再病了,那可真是糟心透了。

    幾幅湯藥下去,心思又放寬了些,主要是士隱的安慰。賈雨村作為本地的父母官,自己這個恩人有事兒,他豈能袖手旁觀?

    又了官家的支撐,就算是地方豪紳,也不敢為難自家,不用太過擔心。再者,還是早日地好起來,他們才能早日地離開這是非之地,薛家總不會跑去姑蘇吧!

    封氏聽了這話,才算是好了起來。甄家這裡想的好,士隱雖然是個溫厚的性子,可也不敢大意,自然是做了兩手準備的。

    等封氏好了之後,便收拾好了各色東西,準備啟程離開了。

    卻不想,薛家果然是無法無天之徒。等甄家離開金陵城三十裡地之後,卻被薛蟠帶著豪奴堵住了前路。

    聽著管家的回稟,士隱的臉色陰沉地可怕……


第194章

    薛蟠帶著人將甄家一行人堵在了金陵城外,透過簾子,遠遠地瞧著薛蟠得意洋洋的模樣,士隱黑了臉,還真是欺人太甚!

    “老頭子,你的女兒,許給我們家大爺為妾,進了我薛家的門,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總比嫁個小門小戶的要強上許多吧?怎麼這般不識趣呢?”

    薛蟠聞言,竟是大覺有理,點點頭,一副桀驁之態。在這金陵城,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自己,就別說是個小小的金陵府尹了。

    自然地,他們也不是那般魯莽,略微地打探了一番,知道士隱與賈雨村是舊識。可是對於薛蟠來說,金陵府尹還是沒大放在眼裡的。

    他們這裡說的熱鬧,甄府的眾人卻是氣的不行,後面馬車裡的封氏與英蓮自然也能聽到這番動靜。即便是往日再多老成,可英蓮也不過是個十二三的小姑娘罷了,哪裡見過這番陣仗,就是封氏,也被唬的不行,將女兒摟在懷裡,輕拍著她的後背,不讓女兒瞅見她的惶恐。

    “這是什麼話?這樣無禮是為著什麼呢?我們甄家世代書香,哪裡有送姑娘為妾的道理,簡直就是欺人太甚!還請這位公子速速地讓開道路,否則,咱們可就要報官了,咱們家老爺,與金陵府尹賈雨村賈大人可是故交,若是不想吃官司,那麼就識相些。”

    甄府管家這幾句倒也有些不卑不亢,可是聽在薛蟠耳朵裡,那簡直就是笑話。再者,這甄家還真是不識相的很,洛裡囉嗦的,讓人煩躁!

    瞧著自家主子不耐煩地皺著眉頭,小廝自然是知道他要發作了,急忙地喝令了家丁們,上前搶人。

    這要說,英蓮一個姑娘家,雖說有出門,可平日裡都是帶著幃帽,哪裡就讓這呆霸王瞧見過了呢?

    惹出了這一番禍端,還真是讓人鬱悶的不行。

    卻實在是不賴英蓮,是士隱的老丈人,封肅,自家女婿帶著女兒外孫女兒上門了,帶著各色地禮品,自然地就要顯擺一番,就這樣英蓮的美麗俊俏的名聲就傳揚了出去。

    薛蟠聽見了哪裡還能不心下癢癢呢?

    自打薛家大老爺過世之後,薛蟠就成日裡處於鬥雞走狗的狀態下,成日裡在金陵城欺男霸女的,不成個樣子。

    他母親在內宅,並不曉得自家兒子的名聲已經臭大街了。再者,她一輩子也只有這樣兩個孩子,閨女即便是再如何地懂事,日後也是要嫁出去的,成為別人家的,只有這個兒子,是自己後半輩子的依靠,怎麼能不寵著呢?

    再者,他如今年紀還小,等大了就更加地懂事了。

    薛王氏是這個心思,對於薛蟠更加地縱著了。薛蟠自然也是不孚眾望地長歪了。

    對於薛蟠來說,似乎還從沒有什麼是自己得不到的,聽到了英蓮的美名之後,他還打發人去封肅那裡走了一趟,花了五兩銀子就讓封肅畫了英蓮的畫像來。

    瞧著這畫像,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啊。再瞧瞧自己身邊兒的這些丫頭,真是沒一個能看過眼的。

    薛蟠越想心裡越是念著了,就想著,無論如何呢,也要將這個美人兒弄到手裡。

    打發了人去士隱那裡求娶,也算是求娶,正兒八經地轎子抬進薛府,還不行麼?

    想著士隱之前的羞辱,這會兒這番義正詞嚴就更加地讓人惱怒了。

    薛蟠本就不是有耐心的人,這會兒已經耐不住了,揮著手,就讓下人們開始動手了。這幾日文的不行,那就只能動手強搶了,他還不信了,這美人兒弄不到手了。

    卻說,這個時候,有另一個倒楣之人,喚作馮淵的,帶著幾個小廝下人,騎著高頭大馬的,路過了此地。

    不是冤家不聚頭,這三位,即便是繞了一個大圈兒,還是遇見了。

    “薛蟠,你又在欺負人了?你成日裡欺男霸女的,還真是紈絝的緊啊。仗著你薛家有幾個臭錢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馮淵雖然也是個紈絝子,可與薛蟠有許多的不同,他雖好男風,可從來都是你情我願,從不勉強。

    與薛蟠曾經也因為男子,大打出手過。是以,兩人算是有宿怨。今日瞧著薛家的豪奴圍了人家的車隊,自然是看不過去了,拉住了韁繩,譏諷道。

    “姓馮的,上次是瞧在小月仙的份上,讓你躲過去了。這次,我也懶得理會你,你還是自己早早地離開,這裡與你無干!”

    薛蟠正是氣頭上呢,不過也沒有牽扯其他人的意思,罵了兩句,便不理會了。

    “嘿,這天下的不平事,自然是要有人管的,我雖然日常是個不愛管閒事的。可是你薛傻子欺負的,肯定是好人,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

    薛蟠平日裡覺得自己威風八面的,對於別人叫自己“大傻子”也是有所耳聞的,可是還從來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兒叫,這實在是欺人太甚。

    分出一部分人圍住甄家的車隊,一部分人去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馮淵。

    年輕人起了口角,動手也是有的。可是瞧著主子的模樣,只怕是善了不了了。

    薛家帶來的,雖說是酒囊飯袋居多,可是人多勢眾,倒還真是打架的好手。

    馮家這裡很快就支撐不住了。

    馮淵鼻青臉腫的模樣才算是讓薛蟠解恨了,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對著馮淵道,“馮淵,這也不過是個小教訓罷了,你若是識趣,就帶著人回去吧。若是不識趣,瞧我怎麼收拾你。”

    馮淵惹了這樣一場事體,身上沒有一處好的,也氣恨,自己帶著下人,爬上馬,走了……

    甄家一眾人被圍著,也走不脫,倒也沒有多少的畏懼,尤其是剛剛與馮家的小子動手之後。看出來這些人是些不中用的,那就好了。

    他們這裡,可是有好幾個好手呢。目送著馮淵滾蛋了之後,薛蟠便又將目光聚集在了甄府的管家面上。

    “說說吧,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難不成還要我娶了你家姑娘不成?也不瞧瞧,不過是個窮酸書生的女兒罷了,若不是長的有幾分姿色,爺還瞧……”

    “怎麼?薛爺,說吧,繼續說啊,繼續耍狠啊!”

    眾人驚駭地發現,不知何時,薛蟠竟然被劫持了。那男子有幾分痞賴,一身勁裝,面色有幾分僵硬。

    “你,你是誰?放開小爺,你可知道我是誰?”

    薛蟠倒也是渾不知愁的模樣,依舊梗著脖子哼道。

    “知道,知道,不就是金陵薛府的家主麼,薛蟠薛大傻子麼。這金陵城,誰還不知道你呆霸王的大名呢?”

    那男子漫不經心地道。

    “哼,知道就好,知道就趕緊地放開小爺,若不然,我將你千刀萬剮了!”

    那男子聞言,卻是有幾分惱了,手裡把玩著的刀子也不知道就怎麼地從薛蟠的脖子邊兒擦了過去。

    雖然覺得下巴底下一涼,可也沒感覺到疼,薛蟠後知後覺地去摸了一把,卻是一手的血。

    “血,血……”

    呆愣愣的薛蟠立時地就腿軟了下去,旁邊的小廝們唬的半死,哪裡還敢上前去攙扶他,只好任由著他癱在地上。

    薛蟠這裡自然是有老成的,立即地對著那男子抱拳道,“好漢爺,咱們家公子不懂事兒,有話好好兒說,咱們是金陵薛家,望您瞧在薛家的面上……”

    “行了,金陵薛家,好了不起麼?放行吧,我最看不慣這些欺男霸女的行徑了。若不然,才懶得理會這些閒事兒呢。”

    那男子壓根兒就不買帳,對著那長隨道,不過眼睛卻是一直沒有離開薛蟠過。

    瞧著他眼神中帶著的陰狠,薛蟠嚇的一哆嗦,立即地揮手,“趕緊地放行,放行!”

    眾人聽了,急忙地退到了兩邊兒,讓甄府的車馬離開。士隱雖然一直在馬車裡,可是外面的事兒他還是聽到了看到了。

    “壯士,搭救之恩,何以為報?”

    “不用報答,我聽人說,封肅將貴府女兒的畫像五兩銀子賣給了薛家,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得罪誰了。”

    “多謝提醒。”

    士隱誠心誠意地道謝。

    “客氣。”

    那人說完,幾個閃身,就不見了。薛蟠瞧著那人沒了蹤影,有些後怕的時候更多地不甘心。

    “將甄府的那小丫頭留下,讓兩個老不死的離去!”

    這話還沒說完,就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擦著他的頭皮紮進了後面的樹樁子。

    這一下,幾乎是嚇了個半死,薛蟠軟倒在地的同時,一股尿騷味兒也出來了……

    就是小廝們,也嚇的半死,又覺得他實在是太丟人了些。當然了,他們自己腿軟的站不起來了這事兒,絕對是不會承認的。

    手腳並用地爬到了薛蟠面前,道,“主子,咱們回吧,這人邪門的很。城南賣豆腐的王家,有個女兒,才十二,長的是真絕色,咱們去找他家,花上二兩銀子,買回來,可好?”

    薛蟠還哪裡有不應的,手腳並用,爬上馬,卻不想,沒有半點兒力氣,掉了下來。

    瞧著他這副窩囊沒出息的樣兒,甄府的下人們立即地都笑了出來。可又怕惹惱了人家,人人都是低著頭,只是肩膀抖的厲害。

    瞧著他們一行人走了之後,士隱才淡淡地吩咐了管家啟程。之前的那人,他也是心中有數的。之前元澤走的時候,就告訴過自己,他留了一個護衛,留著不時之需。當時,他還覺得元澤是太過婆媽,卻不想,今日就用上了。

    垂下了眼瞼,士隱的心思更加地複雜了,竟是不知道自己該感激元澤的費心安排還是什麼。

    不過想著封肅的行徑,真是讓人厭惡透頂了,這門親,不認也罷。

    封氏在後面馬車裡,自然是聽見了外面的這番動靜。聽著這事兒竟是自己父親惹出來的,她也只有淒苦的份兒,摟著女兒,眼淚就忍不住地掉落下來了。

    英蓮自己幾乎被唬破了膽子,可是看著母親這樣傷心,也顧不上別的,強撐著笑臉,安慰封氏。

    封氏將女兒的神色看在眼裡,既是欣慰,又是心酸。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裡,心裡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剩下了眼淚,似乎是要將滿腹的酸楚都哭出來一般。

    英蓮自己面上雖然淡定,可實際上,她心裡也極為地不好受。誰知道,自己好端端地出門子一趟,會有這樣的無妄之災呢。尤其是來自親人的出賣,更是讓人覺得心寒。

    可她知道,最為為難和寒心的是母親封氏,即便是士隱不大理會岳家,可是封氏對於封肅,還是極為孝順的。這些年,背著士隱,接濟了封家不少。誰知道,好沒得著,竟然還出了這樣的事兒。

    想著這一次回金陵,母親將多年積攢的閒散銀錢都交給了外公,為的就是讓他多買幾畝良田,日後老了也有個養老之資。

    卻不想,回過頭來,這位老父親竟然將自己的女兒給賣了。對於封氏來說,即便是再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畢竟女兒更為重要些子。

    對著封肅的那些憐憫,如今半點兒不剩。要說怨恨,她倒也不敢生這不孝之心,可是總有那麼點子不甘心罷。

    自此之後,對於金陵封肅那裡打發來的求救的也好,裝可憐的也罷,封氏是一概不管的。

    倒是省了多少的麻煩事兒,英蓮雖然面上不動聲色,陪著母親哭了一鼻子,也算是將心中的鬱氣發散了一些。

    母女倆默默地垂淚,卻也不知道另一輛馬車裡士隱的怨懟。

    出了金陵地界兒之後,士隱越是想,越是不甘心的很,手裡拿著那枚精緻的哨子,放到了嘴邊,兩短一長……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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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甄家一行總算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蘇州,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士隱雖然有些感傷,可並不後悔。

    只是馮淵就沒那麼好運氣了,被薛蟠打了一頓,又勉力地從城外回到了金陵城,便病倒了。

    他家的老管家嚇了個半死,花了大價錢請了大夫,才勉力地抱住了一條小命兒。

    薛蟠被人威脅,幾乎送了命,自然是氣恨不已。可是甄家他還真是沒那麼大的膽子再去招惹,可是這口惡氣不出,他還真是不甘心的很。

    既然如此,那麼當初提供消息的封肅,以及敢落他面子的馮淵,就成為了薛蟠要修理出氣兒的對象。

    封肅現如今後悔不迭,若是這樣的話,他到底是要做什麼呢?簡直就是白忙乎了一場啊,還招惹了一個無可對抗的打跌。心裡發苦的封肅想起了自家女兒提起來的,姑爺可是認識知府老爺。

    買了家裡的田產,將家裡多年的積蓄都拿了出來,置辦了一份厚禮,封肅便上衙門去求賈雨村去了。

    賈雨村對於士隱的老丈人雖然面上客套,可是有眼色的衙役是能看出來老爺的不耐煩的。

    誰知這老兒還不識趣,不聽地念叨著什麼亂七八糟的。那皂隸瞧著老爺不高興,便半拉半扯地將封肅弄出了府衙後門。

    至於那封兒厚禮麼,賈雨村自然是瞧不上眼的,正好兒地就便宜了他手底下的那般衙役們。

    大家覺得新老爺是個好的,對於大傢伙兒也頗為照拂,對著賈雨村,倒是更加地效力不提。

    賈雨村最是厭煩別人提起自己往日裡的貧寒歲月,這個封肅,真是不識趣的,眯著眼睛,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對於封肅的鑽營,躺在病床上養病的薛蟠壓根兒就不放在眼裡。聽著封肅去了府尹大人府上,薛蟠冷笑一聲兒,讓身邊伺候的帶人去修理一番這個不聽話的封肅。

    世家豪奴,對付個小老百姓,簡直就是手到擒來之事,很快地,封肅就走投無路了。

    收拾了最後的一點兒家產,連夜地逃出了金陵城,去姑蘇投奔女兒女婿去了……

    修理了封肅,還有個馮淵。薛蟠恨極了,誰能勸的下,可是馮淵與封肅這等人不同。

    管家兒地沒了法子,只好將這些事兒告知了內宅的太太,姑娘。

    雖然惱怒別人的不識趣,可是薛太太更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勒令他好生地養傷,誰也不許陪著他胡鬧,這才止住了薛蟠接下來的行事手段。

    本來薛家是要上京投奔兄長姐姐的,如今因著薛蟠的傷勢,惱不得要耽誤上一陣子了。

    薛太太雖然知道自己的兒子的劣跡,可是作為母親,總不會覺得自己的兒子不好,總歸就是下人不好,帶壞了自己的寶貝兒子。要麼就是那個什麼馮淵,不是個好的。

    惱怒不已的薛太太想要上告衙門,讓人收拾馮淵一通,還是被薛府的大姑娘寶釵給勸了下來。

    “媽,你也知道哥哥的性子,這次吃虧一次,也不算是壞事,只望著他長些記性,日後能記著些教訓。若不然,等咱們上京之後,那裡可是權貴滿布的,哥哥要是惹惱了那位貴人,您覺得,依著咱們府上現在的情形,可是能護的住哥哥一二麼?”

    薛王氏聞言,果覺有理,這才撒手不管了。

    薛蟠如今在家裡養傷,聽著母親和妹子的話語,氣也氣不得,說也說不得,偏生地這是個孝順又疼妹子的,只好自己生悶氣去了。

    瞧著他撂開手不提了,這才讓薛太太與大姑娘寶釵兩個長舒了一口氣。

    馮淵經此一事,倒是將以前的那些事兒丟開手了,想著自己還是好生地娶上一房妾室,生個一男半女的,倒也是給馮家留後了。

    娶妻之類的,依著他的名聲,只怕是沒有什麼人家要將女兒許給他。再者,娶個妻子自己還要被管著,嫌煩還來不及呢,還是娶個妾室,來的好些。

    思量好了,馮淵便去找了媒婆,讓他替自己好生地找個絕色的妾侍來。

    反正自己也不差錢不是……

    甄府一行人去的時候還算盡興,回來卻是遭遇了這樣大的事兒,一家三口都是疲憊不堪,英蓮強撐著,找了大夫,替父母診脈,也不過是開些補藥吃著罷了。

    最為主要的是士隱夫妻兩個年級不小了,這一番波折倒是讓他們有些吃不消了,尤其是封氏。

    娘家父親做出了這等事體,對她來說,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雖然士隱與英蓮兩個輪番開解,可是封氏自己還是過意不去的很。回來之後,雖然有調養,可還是病倒了。

    大夫下了方子,只是讓她好生地養著就是了。這心病啊,還需要人好生開解才是呢。

    一時間,甄家便動盪起來了。這當家主母病了,內宅全靠著英蓮小丫頭撐著,既要操心母親的飲食藥物,又要打理內宅事務。

    沒幾天呢,英蓮便瘦了一大圈兒,前一陣子才合身兒的衣服如今穿在身上顯著空蕩蕩的。

    女兒孝順,封氏瞧在眼裡,既是欣慰,又覺得羞愧,隱隱地覺得自己對不起女兒。

    雖然知道封氏的心結所在,士隱與英蓮兩個也輪番開解,可封氏就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這病症,便越發地重了。

    等吳元澤從京中打發了宮裡的嬤嬤以及各色地禮物到蘇州時,封氏竟是有幾分病入膏肓之態。

    士隱夫婦對於這宮裡出身的嬤嬤禮遇非常,當然了,更為操心的卻是遠在京都的弟子。

    有了宮嬤嬤的襄助,英蓮總算是能長舒一口氣了,那嬤嬤被皇帝委以重任派遣出宮,自然是拎得清的。

    即便是被吳元澤派來了江南,她也高興。她本身便是姑蘇人,雖然父母家人倶無,可是能回家鄉看看,聽聽鄉音,那也是好的。

    宮嬤嬤瞧著英蓮,倒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孩子有著世人沒有的良善與透亮,也怪不得小主子緊張她。

    只怕他的心思要落空,想著皇帝主子的心思。

    英蓮看著宮嬤嬤一副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只以為自己哪裡有什麼不妥當之處呢,急忙地撫了撫裙邊兒,卻是沒發現什麼不對。

    宮嬤嬤自然是回神過來了,一副若無其事的狀態,英蓮也只能裝作沒事兒發生了。

    也不知道宮嬤嬤對封氏說了些什麼,封氏的病竟是漸漸地有了起色了。

    英蓮知曉之後,對於嬤嬤,心中更加地感激,主僕倒是相得。

    封氏的病慢慢地好起來了,別說是英蓮了,就是士隱,也是長舒一口氣,這少年夫妻老來伴,老了之後,才更加地覺得有妻子陪伴,自己不孤單了。

    如今兩夫妻就有心英蓮的親事了,對視一眼,若是不行,那就真的找個懦弱些子的上門女婿,也好過女兒嫁出去受欺負來的好。

    士隱對於女兒的教導,卻是更加地廣泛了,外面的許多事兒都一一地告知了英蓮,英蓮雖然不知道這是緣由,可是學的倒也認真,她本是聰慧的性子,許多的事兒上手之後,其實做的比士隱這個男人要強上許多呢。

    蓋因她是女子,做事兒本就是細心,士隱不耐這些俗物之故。

    女兒的婚事還沒好的法子解決,就迎來了一路上扮作乞丐,從金陵討飯來到姑蘇的封肅一家子。

    雖然極為地不待見這人,可是好歹的是自己的岳丈,士隱也只是想著給他個教訓罷了,並沒有要弄出人命的意思。

    如今他投奔過來了,士隱還是留著一絲地善意,接納了他們一家子。

    剛開始,封肅一家子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沒過一陣子之後,這一家子人便露出了原形,瞧著士隱家的日子好過,還只有一個女兒,便動氣了歪心思。

    即便是收留了這一家子,可是士隱是知道他的素昔的劣性的,自然是安排了有心人伺候著。

    對於這一家子自顧自地謀劃著將英蓮說給他們家的那個瘸孫子,日後甄府的家產和良田就成為了他們的了。

    這些人雖然有些謀劃,可慮事不周,他們的計畫□裸地攤在了士隱的面前。

    士隱雖然顧慮著封氏,可這一次,卻是真正地怒了,女兒是自己兩口子的命根子,這些人真是過分的緊。

    內宅裡,有宮嬤嬤做惡人,他們壓根兒就討不了好去。英蓮是女兒家,面嫩,封氏也不會讓人詬病於她,即便是自己的娘家人,也不行。

    再者,有宮嬤嬤在,還真是沒幾個人敢在她面前放肆,這位嬤嬤的眼神,直讓人覺得似是刀子一般,讓人有些心驚肉跳。

    外面雖然寬泛些,可也不是很容易,士隱是知道自己丈人的德行的,自然交代了管家。

    封家人除了吃喝滿足之外,卻是接觸不到甄家的更多內幕,也打聽不到家裡的真實情況。

    仗著是老爺的丈人,封肅還擺了幾天的架子,可是沒人搭理他,倒是讓他討了個沒趣。

    這之後,雖然花了銀錢,略微地知道了些子,可就是這點兒,就讓封肅一家子心頭大動,這要是成了自家的,那該多好,財帛動人心,便有了算計英蓮的事兒。

    士隱對於他們的耐心算是到頭了,去了內宅,將這些事兒告訴了封氏之後,瞧著她大為震驚的模樣,士隱心中隱隱地遷怒消散了不少。

    對於封肅一家子的處置並沒有瞞著英蓮的意思,自家丫頭比較心軟,對於親人之間有著莫名其妙的信任。

    士隱之前覺得這是好事兒,可是現在並不這樣認為了。女兒還是狠心些,日後才能過的好。當然,這也是吳元澤的擔憂。妹妹太善良,日後總有親人看護不到的地方,他送了宮嬤嬤過來,就是想讓英蓮學些手段,不為別的,就為自保。

    士隱聽了,覺得身為有理,還與她商量了一番。封肅聽著女兒女婿之言,惱羞成怒,對著女兒便大放厥詞。

    話裡話外,便提到了英蓮,其他的倒是還好,這個卻是士隱與封氏的逆鱗。

    看著女兒氣的吐血了,封肅一家子又有膽怯,又有些灰頭土臉地離開了甄府。

    不過在外面,還想要義憤填膺地散播一些甄家女婿不義之言的封肅差點兒被嚇破了膽子,灰溜溜地走了……

    封氏剛剛有些起色的身子,這一回,卻是徹底地壞了。甄家不知道請了多少的名醫,大家看過之後也只是那麼一句話,還是早日地準備後事吧,有什麼想吃的,想喝的,儘管給,再者,就是看有什麼心願,趕緊地安排了了。

    這話讓人聽著心酸不已,封氏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的,開始交代起後事了,甚是平靜的樣子,讓英蓮與士隱兩個心中極為不好受。

    不過,這該預備的還是要預備起來的,壽材之類的,再者就是英蓮這個做女兒的,要親手為母親置辦一套壽衣。

    甄府的內宅比較簡單,事兒也少,英蓮便撒手不理,將這些事兒都交給宮嬤嬤,自己全身全心地陪在封氏的病榻前,湯藥,茶飯,都不假手他人。

    封氏最後帶著無限的不舍和擔憂,闔上了眼睛。英蓮當時地就哭暈過去了……

    她這一陣子勞心勞力,費神太過,又加上悲痛,便熬不住了。

    士隱一方面要悲傷妻子的離世,一方面還要擔憂女兒的身體,自己也是上了年紀的人,也只是強撐著而已。

    英蓮吃了藥之後,便強撐著為母親守靈,剩下的事兒都交到了宮嬤嬤手上。也幸好有她在,否則內宅只怕是亂套了。

    到了封氏死了的第二天,士隱才想起來要送信給元澤,可是一時之間,元澤也趕不及啊。

    卻不想,第五日一大早地,士隱瞧見了風塵僕僕的元澤一行人。

    士隱只以為自己是出現了幻覺,使勁兒地揉揉眼睛,瞧著他已經拜了下去,這才反應過來,還真是他回來了。

    瞧著他隱隱地老了十歲的模樣,吳元澤心下酸澀不已,真是沒想到,自己才離開多久呢,就發生了這樣許多的事兒。

    他聽了留在吳家之人傳來的消息,知道封氏病了的消息,也顧不上其他,立即地帶著七八位長隨護衛,一人雙騎,一路上從京城賓士回來。

    可是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封氏已經大殮入棺了。想著她生前對自己的慈愛和照顧,吳元澤的眼睛發酸。

    等跪在封氏的靈前時,這才真切地感受到,她是真的離去了。

    英蓮低著頭,跪在那裡,可是一眼地,他就發現這丫頭瘦的一把柴了。

    吳元澤有許多的話要說,可是一時間,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直覺得嗓子發堵。

    英蓮低著頭,壓根兒就不敢抬頭。她知道,是哥哥回來了,那個目光,她能感受的到其中包含的情誼。

    怔愣間,就有人來請他去外面兒了,說是有弔唁之人上門兒,老爺讓他去前面兒待客。

    吳元澤聞言,只好抬腳出去了。英蓮聽著遠去的腳步,抬起頭,眼睛亮的驚人。哥哥回來了,真好……

    隱隱地又有些羞愧,英蓮立即地低下頭去了。

    吳元澤去了前院兒,來者也不是生人,白啟老爺子帶著孫兒白坤誠,親自上門來弔唁。

    白啟老爺子年紀大了,也不過是略微地坐一坐,至於孫子白坤誠,則是送到了甄家,讓士隱來使喚的。

    甄家的情況他自然是知道的,卻沒想到,他的弟子竟然是個有心的,從京裡趕回來了。

    瞧著他的疲乏之態,就知道他的孝心了。雖然只是弟子,可比兒子也不差什麼了。對著士隱,略略地有幾分嫉妒,這可真是有一頂三啊。

    想著京裡莫名其妙地被皇帝訓斥了好幾次的長子,白啟隱隱地有些擔憂白家是不是風頭太盛了。

    執士林牛耳雖然是白家的目標,可是風頭太盛,讓皇家忌憚,那可糟糕。

    他哪裡知道自己是受了池魚之殃呢,雖然自己有些顧不上吳元澤,可是對於別人的怠慢和疏離,皇帝還是有遷怒之態的。

    很不巧的就是,白家被皇帝給遷怒了,白啟遠在江南,鞭長莫及,自然的,他家老大就成了皇帝的出氣筒。

    這三月,就挨了好幾次訓了。

    雖然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這落在有心人眼裡,那就是皇帝不待見白家了,會不會白家就是下一個吳家呢?

    一時間,白家老大在衙門裡更加地束手束腳起來了。這些隱隱戳戳地留言讓白家老大也有些敏感起來了。

    白啟雖然讓老大穩住,別亂鑽營,省的皇帝借題發揮。可是他自己心裡也是有些惴惴的。

    平日裡並不大出門的白啟這次來甄府,雖然有道惱弔唁的意思,可也有想和士隱聊聊,他在局外,說不得就看的更清楚一些。

    到了甄府,看著他的模樣,白啟一肚子的話也就憋不出來了。再看著賓士回來的吳元澤,隱隱地就有些嫉妒之意了。

    甄府的喪事辦的中規中矩的,內宅的事兒有英蓮和宮嬤嬤,外面則是吳元澤帶著管家全權處理了,也算是讓士隱長舒了一口氣。

    停靈四十九日之後,便下葬了。這一月多的日子,別說是士隱和英蓮父女了,就是吳元澤自己,也有些吃不消了。

    白事兒比紅事兒更加磨人,好在甄家並沒有多少的親房,而岳家也已經斷了關係。

    喪事結束之後,甄家父女兩個便各自地病了一場,吳元澤忙著替他們請大夫,忙著照顧他們飲食,熬制補藥,自己熬的也是臉白的可以。

    接下來的日子,英蓮要替母守孝,三年的光景足夠讓吳元澤成長了。

    有時候想想,自己似乎挺卑劣的,可是他還是得承認,在得到封氏病重不治的那個瞬間,自己是有竊喜的。是以,回到了蘇州之後,吳元澤才會這樣賣力……


第196章

    封氏的喪事完畢之後,便開始了清淨的歲月,甄府閉門不出,人人低聲斂氣,開始了居喪。

    士隱雖然也詫異于吳元澤身世的複雜,可是想著皇家既然派了嬤嬤侍衛,那自然是不計較的意思了,隱隱地替他有些歡喜的同時也是心疼他,孩子還這樣小,就經受這樣大的波折,只盼著日後平安順遂。

    “先生,若不然,你帶著妹妹隨我上京吧,哪裡貴人滿地,我總是有些不放心的,要是先生在跟前了,即便是有什麼事兒,也能找人商量。再者,您年紀大了,妹妹還小,我也不放心你們留在這裡。”

    雖然他說的隨意,可是心裡卻是緊張不已,沒人知道,這一番話是他斟酌了許久之後才說出來的,自然也沒人知道,他提起自己的身世,說的那麼淒慘,也是想勾起士隱的憐惜。

    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雖然並不一定能瞞的過士隱,可是自己賭的就是他的不忍心。

    果然,士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貌似憨厚的弟子,面上不置可否,可內心並不是那般平靜。

    對於這個弟子,他也算是傾注了極大的心力,如今瞧著他說的可憐,自己怎麼可能一點兒心也不動呢?

    只是,舉家北遷,他還要想想呢……

    “你讓我再考慮一下吧。”

    沉吟了半晌兒之後,就在吳元澤快要失望的時候,士隱淡淡地道。

    吳元澤忙不迭地應了,總算不是立馬地就拒絕了,總算還保留了一絲地希望。

    從書房出來之後,吳元澤盯著自己濕漉漉的手心,自嘲地一笑,這才帶著人回去了。

    吳家似乎還是那副老樣子,似乎又有許多的變化,吳元澤聽著留守之人回報著鋪子上的出息,田產收益,一邊兒地有些漫不經心。

    舅舅找到了,可也讓自己失望的夠嗆。沒有想像中的高官,也不是巨富。

    只是工部的一個侍郎罷了,雖然品級不低,可是離自己的設想差的有些遠了。

    而且就算吳元澤是自己姐姐遺留下來的,可是吳家舅舅也並沒有什麼另眼看待的意思。

    不鹹不淡地問了幾句,就打發了他。並沒有想像中的抱頭痛哭,報仇雪恨之類的。

    吳家舅舅如今已經成家了,娶的是恩師的女兒,如今已經有了一雙兒女。這些並不難打聽,吳元澤上門拜訪,可是這位舅舅也並沒有多麼地熱情,也沒有讓他拜見舅母的意思。

    許是家庭變故所致,竟是有幾分戰戰兢兢之態,非常地沒意思,吳元澤聽著舅舅沒啥誠意的留飯,趕緊地搖搖頭,說是自己另有所約,便告退了出來。吳家舅舅也沒再多言,只打發了管事兒的將他送了出來。

    吳元澤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失望居多還是松了一口氣,心緒極為複雜。這也是他這次打馬回來的緣由之一。

    他一直以為自己並不大需要親人或者朋友的關懷,卻不想,被舅家這樣冷待之後,越發地想念在江南的日子了,在甄府的那些閒散溫馨的歲月越發地讓人迷戀。

    他眉眼間的抑鬱士隱自然是能瞧出來的,弟子的性子他還是知道的,定是發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什麼事兒,士隱也覺得為難,這事關皇家,事關曾經的江南大族吳家,只怕是內情不簡單。

    士隱年紀大了,並沒有其他多大的顧忌,可是女兒的前程,他還是要顧慮一二的,總不能因著元澤的事兒,就將英蓮也牽扯進去,雖然吳元澤差不離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要不要進京,除了自己的意見之外,還要與女兒商議一番,英蓮並不是養在深閨的嬌小姐,她的見識抉擇並不低於男兒。

    “爹爹,怎麼會想起進京呢?”

    英蓮只覺得自己心亂如麻,跳的好快。狠狠地攥了攥手心的帕子,穩住了心神,問道。

    “你師兄的提議,我想著,反正咱們是守孝,即便是進京也不礙的,你覺得呢?再者,你師兄一個人在京裡,只怕也孤單些,咱們去了,也是個伴兒。”

    一向頗有主見的英蓮卻是低頭不語起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半晌兒之後,似乎是做出了決斷一般,英蓮聲音平穩地道,“背井離鄉的,還是算了吧,咱們在蘇州安穩度日也好,爹爹年紀大了,北上之後,說不得有許多的不便之處呢。再者,再者,師兄是一片好心,可咱們也不能太過拖累了他。”

    士隱聞言,欣慰地點點頭,女兒說的有理,“你說的也有理,我再想想吧。”

    英蓮走出了父親的書房,一副無悲無喜之態,可是身邊的丫頭敏銳地覺得姑娘有些不大對勁兒。可是在外面,她也不敢放肆,只盼著趕緊地回去了再說。

    等回到自己的院子時,英蓮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誰也瞧不出來姑娘的心思了。

    本來就極為地內斂,再加上喪母,英蓮比往年更加地穩重了。小丫頭長大了,比以前更加好看了,可是她怎麼就那麼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瘦的一把骨頭了……

    樹上君子的吳元澤借著弱弱的燈光,遠遠地看著她從自己的視線裡消失……

    半刻之後,再瞧,四處一片漆黑,還哪裡有半個人影兒……

    吳元澤還不知道本該是助力的英蓮如今正在拖他的後腿,聽了女兒之語,士隱也確實地覺得很有道理,元澤也大了,也不是那個處處讓人操心的小不點兒了。

    男兒大了,自然要經受歷練才能成才,雖然還是有些擔心元澤,可是更加地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這樣一想,士隱倒是淡了要隨著元澤上京的心思。本來對於上京還有些興致的士隱只要想著自己可能成為吳元澤的拖累,這份兒熱情也就散了。

    吳元澤還不大清楚這些,安排了長隨進京,讓他告訴內宅的嬤嬤,替甄家父女兩個安排住處,日後,內宅的事兒就要交給英蓮了,只要想著這個,他的心就忍不住地發燙起來。

    瞧著自家主子傻呵呵的模樣,平安是個跳脫些的,忍不住地就對著富貴使眼色,富貴對著平安翻了個白眼,主子的事兒哪裡有奴才插嘴的理兒,這個平安真是越大越不成器了!

    半晌兒之後,回過神來的吳元澤才帶著自己的兩個小廝回了院子。

    這一夜,雖然還存著些擔憂,可是睡的也極好。似乎這裡能給他安全感一般。當然了,也有這一段時間的奔波,吳元澤實在是太困倦了,一下子就睡了一夜一天,這才緩過神來了。

    瞧著平安與富貴倆隱隱地激動,他只覺得肚子餓的厲害。旁邊的一個媳婦子也不是沒臉色地,急忙地將廚房早就備下的清粥小菜地端了上來。

    “主子可算是醒了,甄先生才剛走,大夫說也是疲累過度,要好生地調養才好呢。主子也太不顧著自己的身子了,若是有個萬一,呸呸,瞧我這張烏鴉嘴,哪裡能有什麼萬一。”

    平安立即地說了一大車子的話,富貴雖然沒說話,可是神色間對於平安的話還是極為贊同的,主子這般不顧自己的身子,殊為不智。

    平安嘮叨了幾聲之後,也覺得沒意思的很,便住嘴不言了。吃了兩碗粥之後,他才覺得沒那麼餓了,放下了筷子。

    “打發人去先生那裡說一聲兒罷,別讓他擔心了。”

    “剛剛主子醒了就打發人過去了,這會兒只怕要回來了。”

    說完沒一陣子,果然地進來了個小廝,是留在這裡看院子的老王頭家的小子,

    “主子,已經和甄先生那裡報過信兒了,說是主子最近好生地歇息,別去那邊兒府裡了。還有,甄府的廚房給主子準備的吃食。”

    吳元澤這會兒有些後悔自己剛剛填飽了肚子,若不然,還能再吃些進去呢。

    算了,還是讓廚房收起來,明兒再用吧。

    聽著他的吩咐,平安隱隱地翻個白眼,主子還真是節儉啊,可是這過了夜的吃食,誰敢給他吃,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地,回去之後,吳嬤嬤不扒了他的皮?

    至於主子的話,他就當是沒聽到算了,有兩盤兒點心啥的,倒是可以留給主子……

    吳元澤休息了幾日之後,便繼續去了甄府,他回來的匆忙,可也不影響自己的讀書大業,甄府自然是各色書本,筆墨用品俱全。

    他的這種刻苦的態度倒是大大地取悅了士隱,這一陣子,師徒兩個似乎是回到了之前的狀態,一個教,一個學,雙方都很是用功。

    吳元澤心裡很多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士隱也覺得弟子的功課扎實了許多,對於他上京之後並沒有放下可也這事兒讓士隱高興。

    ※※※

    京都,吳元澤出京的消息本來也沒瞞著別人的意思。當然了,也沒有刻意張揚就是了。

    他身邊兒伺候的護衛們還是盡職盡責地將這個消息稟報了上去,皇帝聽了這消息之後,老大不高興了一會子,也太過隨性了些子。當然了,吳元澤重情這一點,估計是隨了他父親了,想到逝去的徒正言,皇帝悵悵地一歎。

    打發人將工部侍郎傳過來,如今正是後宮嬪妃娘家們忙著收拾別院的時候,還是問問自己的收入如何罷。

    低眉順目的回稟了各項進度之後,皇帝便提起了吳元澤,“你說說,你這個外甥兒,讓我說什麼好呢,這才進了京裡幾天呢……”

    “臣惶恐!”

    瞧著他一副面癱的模樣,皇帝也覺得無趣的很,“行了,手頭上的工作抓緊,雖然有些上皇還在,可誰也沒阻止你們舅甥親熱,別那副模樣了,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挺可愛的,如今怎麼成這樣了?”

    “臣惶恐!”

    武大人繼續誠惶誠恐的模樣讓皇帝沒意思起來了,揮手讓他退下去了。

    武大人退出了重安殿之後,神色複雜非常,低著頭,歎了口氣,這才收斂了心神,回了衙門。

    自己的外甥,難道自己就不心疼麼?臉型雖然是與姐夫一樣,都是徒家人的模樣,可是五官,卻是與姐姐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

    想著死去的姐姐姐夫,想著死去的族人,武大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徒家人,不能也不敢怨恨上皇,皇帝,那麼最為曾經的幕後黑手和推手的貴太妃和二皇子,自己也不能恨麼?

    想著這兩年在江南搞風搞雨,一副“江南王”的甄家,即便知道皇帝對自己也不過是利用之嫌,可是武大人還是很感激,自己終於有機會,親自地報仇了。

    至於吳元澤,他不想太過親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是原因之一,最為主要的就是,自己即將下江南,要面對的敵人可不是那麼簡單的,奈何不了自己,惱不得,就會對自己的家人下手。

    妻兒他不擔心,岳家總會護著的,可是元澤呢,若是甄家的人曉得他是吳家的外甥兒,只怕恨不得將他弄死吧,再有就是如今的忠勇親王,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是以,即便是吳元澤都找上門了,武大人也並沒有要相認的意思,淡淡地打發了他了事。

    吳元澤並不知道這些內情,對於舅舅對自己不親的事兒他雖然有些感觸,可也能理解。

    沒有相處過的陌生人罷了,他最為珍視的也不是舅舅一家,而是甄家人。

    ※※※

    黛玉回到京中之後,敏銳地發現自己的處境越發地不如以前了,而且這一次,她是真正地寄人籬下了,再也沒有家了。

    對於寶玉的安慰也好,旁人的冷眼也罷,如今對於黛玉來說,都是隔靴搔癢,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的。

    她的身子本來就弱,經歷了父親的喪事之後,更是糟糕了。

    皇帝對於林如海的過世也沒啥感覺,雖然林如海是個能吏,可他千好萬好,有一點不好,是父皇的人,不是自己的親信。

    如今自己上位了,自然地就要酬功,江南富庶,自然就是好地界兒,第一任的鹽官,就是武大人。

    他回去江南之後,有著吳家的影響力,自然能坐穩了這個位置,自己想要的,可不是這些,自然是要將甄家連根拔起,砍斷了他的錢袋子,看看二哥是不是還有什麼虎軀一震,讓人臣服的王八之氣!

    林如海死了,可是這家產卻是不能便宜了賈府,尤其是榮國府,與吳元澤可是有殺姐之仇。他就真的不信了,吳元澤能眼睜睜地不動手報仇?

    想著底下人回報,說是賈府的那位璉二爺已經開始往京裡運送林家的財產了,皇帝心下時分地不爽。

    很快地,便有了一道旨意。吳元澤成了林如海的表外甥兒。當然了,林如海的外祖家,也是江南吳家,可是與吳元澤的外祖家並不是同一支。

    皇帝這樣亂來,就是上皇,也沒說什麼。畢竟林如海死在了任上,也算是功臣。賈府的作為有些過了,讓皇帝敲打一番,也好,省的寒了臣子的心。

    遠在江南的吳元澤與在京城的黛玉和賈府眾人,同時傻眼了。

    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吳元澤,林黛玉,賈府眾人三方人馬共同的念頭。可是不管怎樣,這旨意下來了,大家自然就要遵從了。

    認親之類的,對於賈府眾人來說,並不太當作一回事兒。只有黛玉,隱隱地有些期待,就是對著寶玉的殷勤,也有些心不在焉。

    遠在江南的吳元澤收了旨意之後,又接了密旨。看完了之後,嘴角抽搐了一番。

    還好皇帝理智,沒有將自己過繼給林如海,否則,自家死去的老爹還不得氣的從墳裡爬出來找皇帝算帳啊。

    對於絳珠仙子啥的,吳元澤壓根兒就沒有好奇心,現在他正發愁怎麼將士隱和英蓮兩個帶回京裡去呢。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本來有些動搖的士隱竟是鐵了心地不上京了。

    他如今又接了聖旨,在江南停留的日子不多了,可是士隱卻沒有要上京的意思。

    吳元澤真是氣也不是,惱也不是。央磨了半日,可是士隱還是不答應。

    沒了法子,他也只好先回京去料理林如海與黛玉的那個爛攤子。

    要債啥的,自己雖然不大喜歡,可是誰讓自己如今正在氣頭上呢。

    想著皇帝給自己的那個家產單子,不禁地有些咋舌,這個林家,可真是富庶的很呐。就是歷代主母的嫁妝,就有百萬兩之巨。剩下的,就是林家五代的積累了。

    也不知道黛玉知道了這些之後,還會不會感歎自己一草一紙都是賈府的了。

    要是自己,只怕氣的吐血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吳元澤聽著賈璉在往京裡運東西,他還是趕緊地回京吧,省的賈府蓋了園子,都花光了,自己總不能守著一個破園子吧。

    不管那個園子有多富麗堂皇,總不如真金白銀讓人歡喜。為了錢財,也為了出氣,皇帝也是蠻拼的,這皇家的船隻,說動用就動用了。

    小半月的功夫,吳元澤便從江南又回到了京城。在京裡狠狠地歇息了兩日之後,吳元澤將自己打扮的紅包一般,下帖子上賈府認親去了。

    賈府眾人對著黛玉的這位表兄也是好奇的很,這突然冒出來的表兄,誰知道存著什麼心思呢。

    就是黛玉,也從之前的激動變的冷靜下來了。是呀,外祖母說的對,人心叵測,誰知道他是什麼樣呢?若果真是有圖謀的,來攀附賈府的,可該如何呢?

    黛玉神色雖然淡淡的,可是瞧著他下的帖子,還是有那麼一絲地奢望。

    別人瞧不出來,可是與她關係密切的寶玉還是能看出來一二的。想著自己這些年在她身上的用心,真是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心。

    寶玉賭氣回去了,可是心不在焉的黛玉並沒有發現,紫鵑瞧著寶玉的背影,咬咬嘴唇,想說些什麼,可最後還是忍著了。

    吳元澤上門,在賈璉的帶領下先是拜訪了兩位老爺之後,這才去見了賈府的頂樑柱——史太君。

    當然了,還有大名鼎鼎的賈寶玉。

    吳元澤行禮問安之後,便提出了要見見黛玉。雖然他現在已經十五六了,黛玉也是十歲的大姑娘了,可這認親,自然是要見一見的。

    賈府是出了名的沒規矩,可是這也只是在寶玉面前有特例罷了,對於別人,就是嫡長孫的賈璉,也是不能在內宅久待的。

    黛玉在碧紗櫥裡非常地忐忑,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聽著鴛鴦來傳話,說是老祖宗讓她去見外客。

    黛玉便有些無措,又帶著幾分好奇地盯著鴛鴦。鴛鴦自然知道林姑娘的意思,笑著道,“真真兒是一副好相貌,聽著似乎書念的也不錯,已經是舉人出身了。如今就在京裡住著,要參加來年的大比呢。”

    聽了這話,黛玉的嘴巴抿的更緊了,讓人替自己打理好了衣衫之後,便隨著鴛鴦的腳步出去了……

    鴛鴦瞧著林姑娘的這一身兒華服,眼睛略微地眯了一下,林姑娘一向是個不重視打扮愛素淡的,沒想到,今日這樣的隆重。

    想著自家主子的那些心思,她也只能收神,加快了腳步。走到了屏風前面,聽著略帶磁聲兒的男音,黛玉的腳步就是一頓……


第197章

    且不提吳元澤與風華絕代的林姑娘相見是個什麼情形,且說皇帝的心思。

    這位頭頂上皇,下面有無數的勳貴老臣,雖然皇帝做的憋屈了些,可是誰也不能否認他的手段和能力。

    將吳元澤與林如海的岳家連起來,可並不僅僅是為了林家的那三五百萬的財產。當然了,皇帝也不否人自己是個愛財之人。

    有了林家的這筆錢,自己能幹多少的事兒呢?江南的水患,西北的異族異動,湖廣今年又大早,這樣幾方面下來,空虛的國庫,怎麼支撐的下去?

    自己拿來這筆錢用在國計民生上,總好果然讓賈府中人揮霍享受了。

    皇帝本就是個很無恥的職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既然這天下都是自己的了,那麼自己拿著林家的財產救濟貧民,也是能說的過去的。

    做好了心裡建設之後,皇帝便心安理得了。

    得一大筆浮財,這只是其一的好處。

    再者,吳元澤的身份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麼?若是日後這孩子有繼承肅親王爵位的意思,那豈不是糟糕。

    相較於上皇,他更加地提防宗親皇室。這些人聯合起來的力量那真不是說著玩的。

    早年他就心驚與肅親王府的家底之厚,現如今,這些人還是不老實,資歷又不比肅親王低,怎能不讓皇帝心生警惕?

    若是吳元澤想要承續肅親王一脈,那麼自己是不是就該有所封賞這封賞的銀錢才哪裡來?國庫空虛,難不成要用自己的私庫?想想就讓皇帝覺得肉疼的慌。

    將吳元澤釘死為江南吳家的後人,那麼即便是私底下他有所動作,自己也能應對,這也不過是預為之所。

    這是其二。

    剩下的一點兒私心,也是算是好心,林如海的孤女,吳元澤也是孤兒,兩人湊在一起,也算彼此間有個照應了。

    當然了,這一點是皇帝為自己強行找出來的,來安慰自己的。這樣冠冕堂皇的,才是仁義之君所為。

    皇帝下了旨意之後,便撒手不管了。這裡面,自然是有其他人協助的,可不只是吳元澤一個人了。

    對於皇帝的心思,吳元澤這個局外人反而看的明白許多,當然了,對於皇帝的複雜心思他還是沒想的那麼透徹。

    只想著,皇帝怕是要林家的財產吧,這倒也不是什麼問題,相較于賈府揮霍了人家的財產,弄死了林黛玉的事情他也看不上的很。

    黛玉的腳步在聽到外祖母的問話時,便停頓下來了。後面的鴛鴦和紫鵑雖然覺得有些疑惑,可也沒有相問,也是停在了那裡,就聽到吳元澤淡淡地道。

    “我是晚輩,對於其中的糾葛也不大清楚,只是查過了族譜之後,才知道姑祖母還有個孫女兒存留下來,所以便想見見表妹罷了。”

    垂著眼瞼,盯著手中的茶杯,壓住了嘴邊的嘲諷。他對著王夫人明顯長舒了一口氣的行為嗤之以鼻。

    這樣沒城府的,真的會是國公府的當家夫人麼?他反正是信了。

    賈母聞言,也是放心不少,只要不是來攪合林賈兩府好事的就好。再者,玉兒有個表兄的助力,倒也好,省的那些人不開眼的當自己的玉兒是個孤女,誰都想相欺一二。

    想到梨香院的薛家母子三人,賈母心下的嘲諷閃過,面容卻是更慈和了。卻不知,黛玉心中的忐忑俞盛,還隱隱地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聽到這裡,她便收拾好情緒,抬腳過了屏風。

    “玉兒,快過來見過你表兄。這是你祖母的娘家孫兒,喚作元澤的,只比你大個幾歲,快來見過你哥哥,日後也好往來一二,算是個照應了。”

    “是,外祖母。”

    黛玉給賈母和王夫人行禮之後,也並沒有就座,站在那兒,聽了這話,抬頭望去。

    吳元澤也是急忙地站了起來。兩人見禮過之後,又略微地寒暄了幾句。

    吳元澤便從袖口中掏出一張契紙,遞給了黛玉,瞧著她甚是疑惑,便帶著幾分責備地道。

    “即便妹妹著急著要用錢,可也沒有要將這京中老宅要出手的道理,如今內城的宅子可實在是不便宜,五進的大宅子,又帶著花園子,又是活水的池子,兩萬兩銀子就出手了,也太便宜了些子。”

    黛玉聞言,卻實在是詫異的緊,什麼京中的老宅子,什麼兩萬兩銀子的,她實在是一概不知的啊。

    “表兄,這是……”

    一時間,黛玉有些遲疑地盯著吳元澤,那張契紙卻並沒有接手過去。

    吳元澤也並不在意那些人的神色尷尬與否,逕自地將那張老宅子的契紙塞到了黛玉的手中,繼續道,

    “這可是你們林家的祖產,妹妹怎麼能如此輕忽處理,實在是不該。若是表舅泉下有知,怕也是不贊同妹妹這般的處理的。這是老宅的契紙,妹妹好生地收起來吧,若是想要用錢,我這裡還有一些,儘管拿著用吧。”

    “表哥……”

    “行了,這是一千兩的銀票,我想這你在內宅,也沒法子使用大額的,就換成了小額的,不管是賞人使,還是自己打發人出去買點零碎的東西,都極為地方便。”

    “吳哥兒,你這是做什麼呢?玉兒在我們府上,何曾少過她的吃穿用度了,哪裡就能讓你破費了呢。”

    賈母臉上的笑意早就收了起來,淡淡地道。

    “呵,也不過是給妹妹的見面禮罷了,不值什麼。”

    黛玉有些僵直地看著賈母,一時地有些不知所措。

    “玉丫頭,即便是吳哥兒給的,那你就收下吧,也算是他的一片心了。”

    “謝謝表哥了。”

    黛玉聞言,忍著心中的酸澀,將那些東西放心了袖筒裡。吳元澤雙眼眯了一下,頗為歡喜,道,

    “這才對了,既然開口叫了我一聲表哥,總不能白擔著這個名兒,妹妹日後但凡有什麼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罷了。”

    這話,黛玉卻不知如何接了,只是抿著嘴巴,笑而不語。聰慧可人的絳珠仙子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丫頭罷了,吳元澤覺得自己似乎太高看了些,又瞧著她比英蓮還小一些,實在是可憐了些子。本就是因為皇帝的旨意,這會兒倒是有了些憐惜之心。

    神色愈發地溫和,又仔細地問了她的吃穿,聽著定於說是各項都好之後,這才點點頭。

    林氏黛玉,本就是個敏感纖細的性子,乍然見有人這般關心自己,實在是除了老太太與寶玉之外的,又是祖母這邊兒的親戚,歡喜不已,可心中的疑惑也不少。

    林家祖宅之類的,為何自己竟是半點兒也不知呢?

    將這些疑惑放在了心裡,黛玉便住口不言了。吳元澤也不過是略微地問了幾句,提點黛玉幾句,深入的也不再過問。

    他倒是真不怕打草驚蛇之類的,這林家的家產可是有單子的,皇帝這個摳門的怎麼會放過呢?

    瞧著他二人的問答,倒真是有兄妹的意思。寶玉心下頗為不自在,林妹妹一向與自己親,如今言笑晏晏地和另一個男人說話,怎麼瞧著怎麼礙眼的緊。可是一向疼愛自己的老祖宗竟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賈寶玉倒也不敢太過放肆。

    至於王夫人,手裡的帕子快要撕碎了,手腕上的那一串兒佛珠扯下來,在手心裡轉來轉去,好半晌兒之後,這才鎮定了下來。

    這事兒又不是自己做的,何必心虛呢……

    “好了,我也該告辭了。改日我打發人過來接妹妹家去住幾日,老太君可千萬不能攔著。”

    “這自然是好,正好兒地我借著玉兒的福氣,也能出門子出逛逛市景了。”

    吳元澤也並不理會賈母話中之意,對著邢王兩位夫人施禮之後,便施施然地告辭出門了。

    他這裡是好了,卻不知道賈府如今要面臨暴風驟雨了。

    等賈璉回來之後,說是送走了吳元澤,也讓人去打聽他的行蹤之後,賈母這才對著賈璉點點頭,表示滿意。

    “林家的老宅子是誰讓出去賣的?我怎麼不知道?還有五進的大宅子怎麼就只值兩萬兩?”

    賈赦萬事不理的性子,哪裡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可是聽到銀子之後,他也是精神大震,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的兒子。

    “老太太,這,兒子也不知道,內宅的事務一向都是王氏處置的。”

    賈政實在是不知道,他今兒剛得了一副仇英的畫,和相公們鑒賞呢,就聽著老太太來請了。

    什麼林家的宅子之類的,他實在是糊塗不已,搖頭三不知的模樣。

    “是呀,這府裡當家的可不就是他二嬸麼,咱們哪裡知道幾萬兩的銀子還是五進的大宅子呢!”

    邢夫人接話道,心中暗恨羡慕不已。這丈夫靠不住,繼子不親,兒媳不孝順,銀子也樓不著,她不多多地看著自己的那點子私房,日後怎麼過?

    可是賈母的眼神太過嚴厲,刑氏便住口了。

    “老二媳婦,此事你可知道?”

    “是呀,是媳婦兒讓周瑞想法子低價轉手了的。這府裡實在是周轉不開了,林家的那筆浮財已經用完了,可園子才建了多少,沒銀子,可怎麼好呢?只好將那個宅子給賣了。可是那宅子也是年久沒住過人了,也沒打理過,破敗的不成。只賣了兩萬兩。誰知道,會是吳家的小子得了去。”

    這話,也就實在是能糊弄鬼了,就是一向不通俗物的賈政也知道,內城的宅子,只怕是不便宜。兩萬兩,也太低廉了些。

    “行了,準備準備,將林家的那些古董之類的列個單子出來,連著東西一起,送到黛玉那兒去吧。金銀不必多,三五千兩就成。”

    賈母也知道這事兒牽扯不清,快刀斬亂麻,還是早些處置了才讓人放心呢。

    “可是,那些擺件兒之類的不是說了,等院子建成了給娘娘使麼?”

    王夫人低低地問道。

    “先還給玉兒,等園子成了之後,我再出面向玉兒借來擺擺,她是個孝順孩子,你放心罷。”

    王氏聞言,這才沒了話語。

    “吳家的這孩子你們都見了,你們瞧著,如何呢?”賈母說完了這個,便話頭一轉,問起了吳元澤。

    “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只比寶玉大五六歲的模樣,能有什麼出息呢。”

    賈赦不以為然道。

    “我覺得這孩子只怕是心中自有丘壑,日後前程不可限量。寶玉那個畜生,如何能比的上人家的孩子。”

    雖然只是略微地問了幾句,可是賈政卻是十分地欣賞吳元澤,想到了唯一的嫡子,文武不成的德行,賈政就來氣,最後一句,竟是咬牙切齒地道。

    他誇讚吳元澤,賈母與王夫人就不是很高興,如今他又貶低寶玉,賈母如何能依?

    “行了,你就知道嫌棄我的寶玉,他如今年紀還小呢,等再大個幾年,不管你要如何地管教他,我都放心。這會子卻是不行。”

    賈母發話,作為兒子的賈政也只好諾諾應了。

    “你們覺得,他上門來,是單純地為著玉兒呢,還是為了林家的家產?”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賈赦,就是忠厚有君子之風的賈政都變了臉色,就更別提邢王兩個婦孺了。

    “老太太,這不能罷。再者,他哪裡能知道林府的底子呢。”

    賈璉插話道。

    “雖然不知道林府的底子,可是你姑父在鹽政的任上,誰不知道鹽政上最為富庶,你姑父又任了兩任,就憑著這個,只怕百萬家產不止。”

    眾人都知道賈母說的是實話,一時倒是犯難了。

    “林姑娘自打五六歲就養在咱們府裡,林家的家產自然是她的,日後等林姑娘與寶玉成親了之後,這些自然都是她的嫁妝,咱們如今也不過是代為保管罷了,又不貪著他們什麼,吳家的小子就算是為了錢財,還能越過玉兒這個嫡親的女兒去了?”

    一向笨嘴拙舌的王氏一席話,倒是讓眾人醍醐灌頂一般地醒了過來。

    大家都高興不已,卻唯獨賈璉不高興。聽聽,“是黛玉的嫁妝”,“與寶玉成親”,“代為保管”,“越不過黛玉這個嫡親的女兒”。

    賈璉也不知道怎麼的,明明就是幾句寬慰老太太之言,卻是聽出了許多其他的意思來,

    這個時候,鴛鴦在門口低聲回稟,“老太太,賴總管回話,出去打聽的人回來了,要傳進來麼?”

    眾人聽了,急忙地去瞧賈母。賈母也是心焦,沉聲道,“傳吧。”

    賴總管圓滾滾地身子,腳下的速度卻是不慢,頭也不敢抬,跪在地上,道,“老太太,奴才親自地去打聽的。這吳家的哥兒,如今已經是舉人的身份了,一向都在江南生活,才搬進京裡沒多少的日子,也只剩下他一個了,並無其他親長。”

    眾人聽罷,卻是長舒一口氣。一個孤子罷了,還能翻天了不成。再者,上了賈府來,只怕是攀附更多一些罷。

    就是賈母,也是這般想的,大家都是長舒一口氣的模樣。打發了賴總管之後,賈母也是乏了,讓兒子兒媳們散了。

    最後還是額外地叮囑了一番,讓王氏早日地將黛玉的家產單子準備好,早點兒地送過去。

    雖然黛玉並沒有得到些什麼,可是這內宅的風向還是立時地就變了。從一個吃穿用度都是賈家的孤女變成了身懷巨額財產的富戶,黛玉的人生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賈母讓鴛鴦收拾出了兩匣子的頭飾手鐲,送去了黛玉的屋子裡。話也說的十分的漂亮。

    “老太太說了,讓姑娘別怕,萬事有她老人家呢。”

    黛玉本就是靈透的性子,如今也是驚疑不定呢,聽了這話,並沒有似是往日那般地,說些老太太慈愛之言,淡淡地笑了笑,並不接話,實在是讓鴛鴦尷尬不已。

    出了屋子之後,鴛鴦拉著紫鵑走了出去,

    “林姑娘這是……可又是寶二爺惹著她了?”

    “吳公子走了之後,咱們姑娘就哭了一場,說是自己是個命苦的,卻不想,還有個表哥在,這會兒我才勸好了,姐姐可千萬別見怪。”

    鴛鴦聞言,臉色才好轉了許多。她是賈母身邊兒的大丫頭,平日裡別說是寶二爺這些小主子了,就是大太太,二太太們也要禮讓三分的。驟然間,被一個客居的姑娘下了面子,還真是有些受不住呢。

    鴛鴦笑著接話道:“唉,也難為你了,林姑娘的性子大家是盡知的,再者,她是主子,咱們是奴才丫頭,還哪裡敢見怪人家呢。”

    這話,紫鵑卻是不敢接的,只好尷尬地笑笑,混過去就是了。

    鴛鴦話出口了,也覺得自己失口了,借著要去老太太那裡回話,便帶著小丫頭子回去了。

    “姑娘,你這又是何苦呢?不管到底事情如何,老太太總是疼姑娘的,對著鴛鴦姐姐甩臉子,有能如何呢?”

    回過頭來,怕是依著自家姑娘的性子,很是想不明白,紫鵑便又低聲地勸解了兩句。黛玉耷拉著腦袋,並不理會。

    紫鵑沒法子,只好也不言說了,自己去將那兩匣子的首飾收拾起來。老太太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她剛略微地瞧了瞧,那老玉的水頭,可真是足足兒的……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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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黛玉聽著紫鵑遠去的腳步,心下煩躁不已,又悲感自己的身世,臉上蒙著帕子,便哭了起來。

    在屋外的寶玉腳步便頓住了,想著黛玉今日對吳元澤的熱絡,對著自己的冷淡和小性子,他也覺得傷感不已,鼻子發酸,眼淚也撲簌簌地下來了。

    這兩人,一個在屋內,一個在屋外,竟是哭的不成樣子。襲人怕他再有個萬一的,拿著輕薄的披風出來,瞧著他這副樣子,急忙地勸了。

    被人看見了,雖是自己的貼身丫頭,可是寶玉還是略微地有些不自在。胡亂地用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拭幹,接過衣裳,便出去了。

    出了二門之後,又覺得自己是無處可去的孤魂,在街上胡亂地逛了一圈子,遇上了寶釵的哥哥,薛大傻子,兩人結伴兒喝酒去了。

    世家子弟,大多紈絝,不大一陣子,便聚集起了像是馮紫英,衛若蘭之流,倒也算是盡興。

    寶玉心裡存著事兒,自然地就吃酒上頭了,沒多久地,醉的不省人事了。

    薛蟠帶了他出來,自然是要負責的,眾人自然地也是知道這位是賈府的寶貝疙瘩,娘娘胞弟,也不敢太過怠慢。好生地雇了馬車,薛蟠親自跟車,將他送了回去。

    寶玉醉的狠了,眾人也不敢太過驚動了老爺太太,只得好生地安頓了襲人一通。

    待得知是薛家大爺帶著自家寶二爺去吃酒了,襲人的臉色就不大好。可是薛蟠是親戚家的,她一個做下人奴婢的也不好說些其他的,寶玉身邊兒的小廝就遭殃了。

    不管是茗煙也好,還是李貴也罷,被這小姑奶奶一通地亂罵。

    李貴之母是寶玉的奶嬤嬤,往日裡就常在家說襲人是個藏奸的小蹄子,李貴往日裡還不大相信,今兒領會了襲人的這一通責備之後,倒是覺得母親之言在理的很呐。

    瞧著李貴一副容有所思的模樣,襲人這才知道自己似乎是失態了,急忙地收了剛剛的疾言厲色,溫溫和和地道,

    “瞧我,說話說的急了,你們兩個可不許放心裡記仇啊。還不是擔心寶二爺,若是他有個好歹的,咱們這些人命賠上,只怕也是不夠賠的……”

    “好姐姐,誰何曾怪過你呢?還是趕緊地回去伺候二爺吧,只怕他鬧將起來,再驚動了老太太,那可實在糟糕的緊。”

    茗煙嘴巴利索,裡忙地奉承道。襲人聞言,深覺有理,又瞧著李貴的神色,並不似是帶氣的模樣,便放心不少,將荷包裡的二兩銀子遞給了兩人。

    “拿著買果子吃吧。”

    二人謝過了襲人之後,瞧著她的背影不見了,這才回到了二門上。茗煙將銀子胡亂地扔進懷裡,啐了一口,道,

    “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罷了,成日裡擺著一副賢慧的嘴臉,誰不知道她是內定的姨娘,這才不敢得罪她,若是自己丟醜,被攆出去,那才好笑呢。”

    “行了,少說兩句,人家可是二爺身邊貼身伺候的,不必咱們這些外人。”

    李貴一向瞧不上茗煙這小子,油嘴滑舌地哄著二爺,今日,卻是覺得這幾句話說的很是在理,便好心地提醒了兩句。

    茗煙也知道自己多言了,感激地看了一眼李貴,告辭了他,跑去找人扔骰子玩去了。李貴自己回去歇息不提……

    王夫人頭疼肉疼了兩三日之後,這才在林家的那些東西中挑了又揀,揀了又挑的,找出了三五十件兒,讓人好生地裝上,外加上從王熙鳳那裡得來的印子錢的利息,三五月的鋪子上的出息,零零總總地湊下來,也有小兩千兩的散碎銀子,一起地讓人抬去了賈母那裡。

    總要先讓她過目罷,賈母看完之後,雖是有些不足,可也沒有要為黛玉填補一二的意思,仍舊地讓她送去了黛玉哪裡。

    這個惡人,賈母人老成精,如何會去做?她想的明白,王夫人自然也能想清楚,雖然心中暗恨,可是面上越發地慈和了。

    帶著人,將那些東西抬到了黛玉的屋子裡。黛玉聽著二舅母來了,哪裡還能做的住呢?更何況,王夫人這樣大的動靜呢?

    “快別出來,外頭風硬,別再著涼了。”

    王夫人瞧著黛玉衣著有些單薄,急忙地阻止道。

    “哪裡就那樣金貴了,只是略微地走幾步罷了。二舅母怎麼會想著過來呢?合該是外甥兒去給舅母請安的。”

    “這不,我閑著也是閑著,略微地走幾步,也散散心,自打你住進這裡,我還真沒來過幾回呢。”

    王夫人拉著黛玉的手,頗為慈和地道。黛玉也不接話,只是淺淺地笑著。

    “噥,就是這些東西,笨重的要死,我剛從老庫裡翻出來的,都是往年隨著你一起運到京裡的,我也知道你的性子,最是不耐這些俗物的,便沒告訴過你,如今讓人運了過來,你瞧著,有什麼要擺放的,就用吧。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家,可不能太過素淡了。”

    “謝謝二舅母操心了。”

    黛玉語氣中的含著滿滿的感激,卻是讓王夫人心裡好受了許多,這些東西,可沒一件兒疵品。他還想著,往後若是寶玉成親了,用來裝飾新房用的,卻是便宜了林家的孤女。

    “說的這是什麼話?我既然是你的舅母,這些事兒,我自然要操心一二了。我身邊兒也沒有個女孩兒,正孤單著呢,自打有了你,實在是覺得貼心不已呢。”

    “二舅母謬贊了,這話我可實在是不敢接的,若不然,三妹妹只怕是要找我算帳的,她往日裡,可是最為孝順二舅母的了。”

    王夫人的臉在聽到庶女的時候,就是一僵,瞧著黛玉盯著自己,立即地笑道,

    “這話也是,我對著你與探春,實在是並無半點兒偏袒,探丫頭,也實在是個可人疼的。”

    這話一出,黛玉也只是笑著,並不接。

    王夫人又問了幾句下人可乖巧,有沒有淘氣的之類的,這才帶著人回去了。

    黛玉盯著那幾箱子東西,臉上的神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實在是怪異至極。

    丫頭嬤嬤們都放輕了手腳,就怕擾著姑娘。姑娘最近的性子,實在是怪異的不行,大家也不敢太過放肆。

    半晌兒之後,黛玉才意興闌珊地讓人將那些東西原模原樣兒地搬了下去。

    晚上的飯菜賈母並沒有留兒媳孫媳地伺候,自己與黛玉兩個,在丫頭們的伺候下,用了些清粥小菜的。

    吃完之後,打發了丫頭,瞧著賈母欲言又止的,憶起她往日裡的慈愛,黛玉心下一軟,對著賈母道,

    “外祖母可是有話要吩咐玉兒?”

    “我的玉兒長大了……”

    賈母的語氣略微地有些傷感,摸著黛玉的頭頂,說道。

    “外祖母,玉兒長大了,日後自然會好生地孝順外祖母的,只求著外祖母長命百歲罷。”

    黛玉心下也有些感動,這些年在賈府,外祖母對於自己的維護和好,她也是看在眼裡的。

    “那還不得成老妖精了?我呀,如今只求著我的玉兒平安長大,日後能找個一心一意地夫君,日後的日子過的好,就罷了。”

    黛玉頭低到快要到前襟子上了,賈母也是知道,這婚事兒實在是不該對著閨閣女兒說,再者,黛玉如今還在孝期呢。

    “呵,不說這些了,你也漸大了,有些事兒也該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林府的家產,都在我這裡收著呢,等著你日後出嫁,我自然會做主讓你全部帶走的,這一點兒,玉兒可願意相信外祖母?”

    “自然是信的,在這個世上,唯有外祖母與玉兒最親了,不相信誰,也不能不相信外祖母啊!”

    瞧著黛玉脖子耳朵都紅了,賈母也就不再說了。從旁邊兒的引枕底下,拿出了一張契紙,塞到了黛玉手中,

    “這是你母親當年的一個嫁妝鋪子,就在前門的正陽大街上,那可是旺鋪,我今日將它拿出來,就是想著將這個鋪子交到你手上,你學習一二,日後不管是管家理事還是人情往來的,都不會手忙腳亂了。玉兒瞧著可好?”

    “外祖母,我不行,我哪裡會曉得如何打理鋪子呢,若是再賠錢了,可怎麼好呢?”

    黛玉急忙地推辭道。

    “外祖母年紀大了,精力有些不濟了,玉兒可願意為我老婆子分擔一二?”

    “好,玉兒自當盡力便是。”

    黛玉遲疑了一陣子,到底不忍心讓賈母失望,便應承下來了。賈母聽了果然歡喜非常。

    “過兩日,就是每月來會賬的日子了,我讓掌櫃的去見見你,你瞭解瞭解鋪子裡頭的情況,日後,再有問題,可都是你的問題了,可好?”

    “嗯,好,玉兒會盡力而為。”

    黛玉雖然應下了這事兒,可是心中卻是覺得要涼透了。早不見,晚不見,偏偏就是吳家表哥走了,就有這樣大的動靜了。

    想著那個老宅的契紙,想著那一千兩的小額銀票,黛玉竟是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堵得慌。

    “外祖母,玉兒可能打發人去表哥那裡去拜訪一二麼?總歸他算是好心來看了我一回。”

    賈母忍著心中的不虞,笑的很是慈祥,道,“自然可以了,你要打發誰去,明兒讓你二嫂子派了車,送過去就是了。”

    “讓王嬤嬤過去就好了,那還真是勞煩二嫂子了,我明兒親自去求她。”

    “不用,我來告訴鳳丫頭就成了,讓她置辦四色禮品,帶去吳家小子那裡,你瞧著可好?”

    “自然是極好的,二嫂子做事,一向妥帖的很。”

    黛玉語氣中帶著些調笑,讓賈母放心了不少。瞧著外祖母眉眼見帶著些疲累,黛玉便識趣兒地告退了。

    賈母也不虛留她,讓鴛鴦好生地送了回去。

    黛玉離開之後,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卻是滿心地悲涼,她實在是沒想到,自己有一日,也會對著自己唯一的親人,動氣了心眼子。她是不是不知圖報,是個壞了心腸的?

    瞧著姑娘的神色不對,紫鵑送走了鴛鴦之後,急忙地回來,問道,“老太太可是說姑娘了?姑娘好歹地忍忍吧,老太太總不會害了姑娘就是……”

    “並不是,外祖母給了我這個,說是讓我跟著她學習怎麼打理鋪子……”

    一時之間,黛玉心亂如麻,也沒個能商量的人,便告訴了一向穩妥的紫鵑。

    紫鵑拿了那張輕飄飄地契紙,掃了一遍,高興非常,“老太太果然是想著姑娘的,這正陽街的鋪子,雖說不是日進鬥金罷,也不會差到那裡去的,姑娘可要好好兒地跟著老太太學,日後嫁出去了,才不會被下人奴婢給矇騙了。”

    “你這個丫頭,瘋魔了不成,成日裡地,將嫁人掛在嘴邊,還是說,你自己起了這心思,也別瞞著,你自告訴我,我去告訴老太太,好生地將你發嫁了!”

    “姑娘!”

    紫鵑竟是“噗通”一聲地跪倒在地,也不管地上是厚硬的青石板。

    黛玉瞧著她這樣,知道自己是誤會她了,急忙地要將她拉起來,可是紫鵑死活地不起來,只說自己有一腔地心事要告訴主子,黛玉沒法子,只好拿了個墊子給她,省的她再跪出病來了。

    黛玉的性子,紫鵑是盡知的,所以她才要冒著大不帷地勸說姑娘一二。

    “姑娘,奴婢知道今日這番話實在是不該奴婢說的,只是,這席話存在我心裡也是不斷的日子了。一直以來,也不敢說這些胡話。這次吳家公子前來認親,又有老太太心疼姑娘,奴婢這才敢說,指望著姑娘能將我這一番話聽進去,屆時就算奴婢死了,也是甘願的。”

    “你這丫頭,說什麼死啊活的,快些起來吧。跪在地上你以為是好頑的,你有什麼想說的,我自然聽了就是了。”

    “姑娘,雖說如今還在孝期,許多的事兒奴婢也不該提起,可姑娘自己實在該改一改往日裡那些目下無塵的性子,人活一世,誰能不吃米糧呢?林家的家底到底如何姑娘竟是沒有半點兒印象麼?難不成二太太送來多少,就是多少了別的我雖然不知,可是當年姑太太是十裡紅妝的,老太太心疼姑太太,嫁妝十分地豐厚,就算是這些年經營不善,可總不會連鋪子地契的都賠了進去吧?”

    頓了頓,又繼續道,“二太太也只是讓人送來幾箱子的古董擺件兒,值錢的字畫兒一副也沒有,那些鋪子田莊呢?這些浮財又有什麼用呢?若是咱們能想法子拿到姑太太的嫁妝單子,日後就算他們想賴帳,咱們也能有個證據啊,若不然,白白地被她們得了,還讓姑娘背著一草一紙地都用著這府裡的名頭。往日裡姑娘因著這個,受了多少的舌頭……”

    “好丫頭,我都盡知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一直心裡自苦自己沒有個親人,如今卻是不悲苦了,有你這丫頭,我還能不知足麼?”

    黛玉拉著紫鵑,主僕兩個抱著哭了一場。雪雁在外面,咬著牙,臉上的神色莫辯……

    黛玉待紫鵑本就不同常人,如今聽了這一番話之後,更加地倚重與她了。

    紫鵑卻是不驕不躁,對著黛玉,還是如以前那般地上心。主僕兩個都是相處融洽,也是省了不少的事兒。

    黛玉對於紫鵑所言,雖然並沒有其他的動作,可是到底地心裡存了一段心事。

    只是,這都是賈府中人,唯一的外祖母,也是靠不住的,她還能靠誰?

    老實巴交的王嬤嬤麼?還是算了,想著她這些年,只是低頭做事,並不攙和這些,再者,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種人,黛玉搖搖頭。

    卻是想起了吳家的表兄,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不知怎麼地,黛玉總覺得他挺可靠的。

    寫了一封問安信,讓王嬤嬤帶著去了吳家。吳元澤這幾日都是在等著林黛玉的反應。卻不想,她還挺沉的住氣的,都過了這許久了,才打發人上門。

    淡淡地問了幾句賈府眾人的境況,又提了兩句黛玉可康健之類的閒話,吳元澤接過了那書信,便讓人帶著王嬤嬤與賈府的另一個婆子去吃茶去了。

    吳元澤流覽了一遍,卻是平平。當然了,自己其實也只是一個陌生人罷了,人家小姑娘有所提防也是應該的。

    隨意地將書信放在桌子上,吳元澤端起茶杯時,卻是發現了些東西。

    這姑娘還真是個通透聰敏的,哈哈!

    讀完了黛玉所要關注的東西之後,吳元澤覺得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幾聲。

    還真是不知道賈府是怎麼對待一個小姑娘的,都在賈府養了這麼幾年了,還不能把一個小姑娘徹底地籠絡在手裡,還真是沒用的緊。

    吐槽了幾句賈府的沒用之後,吳元澤自己也意興闌珊起來,自己其實比賈府中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一樣的卑劣,雖然是因著皇命,可是算計就是算計,也說不上自己有多高尚。

    這樣一想,對於黛玉,他還真是有那麼幾分可憐了。當然了,也不過是可憐一下子就算了。

    有那些傷春悲秋的時日,他還不如做些正事兒呢,比如,借著黛玉的手,將賈府鬧的天翻地覆啥的,總歸黛玉是賈府的外甥女兒,鬧起來也是名正言順不是嗎?

    覺得自己的心腸又壞了幾分的吳元澤竟是詭異地心情好了起來。

    吳元澤做事兒,雖然一向不求盡善盡美,可總要弄個差不離的。

    自己準備的那些後手自然是能用上了。一個丫頭,一個宮裡出來的老嬤嬤,以及兩塌厚厚的單子,這是吳元澤的回禮。

    至於其他的那些瑣碎禮物,自然不勞他準備。當然了,丫頭和嬤嬤都不是他的人,是皇帝的人,這些,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對於表哥的這般大手筆,嚇住的還真不是一個兩個的,就是賈母,都黑臉了好一陣子呢,就更別提其他人了。

    宮女與嬤嬤自己都是帶著品級的,換言之,是賈府諸人得罪不起的。

    實在是沒想到,吳家的這位哥兒竟然有這樣大的能量,真是小瞧了他。

    身契自然是交到了黛玉手上的,至於她能不能將這兩人收為己用,吳元澤一點兒都不擔心。

    黛玉的魅力,那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住的,即便是宮裡的嬤嬤宮女。

    再者,周到地伺候黛玉與她們的差事並不衝突,是以,他更不擔憂了,囑咐一句的話都沒有。

    黛玉這裡又來了兩個伺候的,住的地方更是不寬敞了,就更別提吳元澤送來的那些吃的用的了。

    趁機地,陳嬤嬤就提出了讓黛玉搬出碧紗櫥,獨自佔據一個院子的提議。

    這是實情,再者嬤嬤又帶著品級的,賈母也不好駁斥了她的話,半晌兒之後,才不情不願地應承了下來。

    只想著慢慢地拖著時間罷了,卻不知,一向頗能領會賈母心思的王熙鳳不知道犯了什麼傻,竟是好生地收拾出了一個院子來,就是當初賈敏的出嫁前的院子。

    雖然時間久了沒住人,可是收拾一番之後,也是很能看的過去的。

    黛玉聽著是母親住過的院子,自然是滿意的,怎麼會挑剔別的呢?

    再者,她也不是小姑娘了,住在碧紗櫥裡,與寶玉日夜相對,雖然也歡喜,更加重要的卻是自己能有個***的地方,這更好了。

    黛玉興致勃勃地讓人裝飾自己的院子,卻是惹惱了寶玉。瞧著她半點兒也沒有留戀自己的意思,寶玉心中實在是氣不過,這府裡,上到老太太,太太,下到兄弟姐妹們,誰不讓著自己呢?

    唯獨黛玉,自打她進了這府裡,自己那一次得了好東西,不是頭一個拿給她先跳的?每一次她與自己拌嘴了,不是自己最先低頭的?

    卻沒想到,一直這樣偏著,讓著,竟是沒得個好兒,她從來對著別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唯獨自己,不假臉色,好也是她,歹也是她,到底要怎樣呢?到底要如何才能領會自己的這一片心呢?

    尤其是通了人事之後,寶玉更加地能察覺出黛玉的不凡來。對於黛玉,寶玉也是存著些別的心思,可是黛玉是他敬著愛著的,並不敢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上面想。

    卻不想,黛玉如今竟是越發地疏遠了他,一個什麼外八路的表哥都能比他靠前了,這如何能不讓寶玉傷心,生氣?

    一時地激憤下,這位就說了些顛三倒四之語。其中可不僅僅是牽涉到了吳元澤,還有什麼“寶姑娘”,“貝姑娘”的,這可真是捅了馬蜂窩一般。

    黛玉對於吳元澤雖然感情並不深厚,可是因著些許的移情作用和將他當成了依靠。外加上賈府眾人的詆毀,隱隱地些許傳言,卻是加速了黛玉對吳元澤的維護。

    她好容易地有了一門兒親戚,卻是人人都不瞧好,個個兒地都說表哥是來打秋風的,哥哥是來攀附的。若是一般人,倒也罷了,偏偏地,吳元澤第一次見面就頗為重視自己,不管是因為什麼,將林家老宅子的契紙交給了自己,她就唯有感激的份兒。

    可是寶玉呢,不僅不體諒自己,話裡話外地就將哥哥捎上了,全然沒有一絲要敬重哥哥的意思。真是豈有此理。

    黛玉與寶玉兩個吵吵起來了,自然地就有耳報神告訴了賈母與王夫人那裡。

    等兩方人馬到的時候,黛玉已經哭的吐了兩歇了,寶玉自己,也是上氣兒不接下氣兒的。

    瞧著老祖宗與太太來了,他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哽咽著停了哭音兒。

    王夫人臉上閃過的不喜卻是被陳嬤嬤看了個正著,她不喜歡黛玉,陳嬤嬤其實也能理解。

    這次寶二爺與自家姑娘的爭吵,依著陳嬤嬤的手段,自然是及早地化解的。可是陳嬤嬤卻是記得很清楚,吳公子的吩咐,要讓林姑娘與賈府的那位公子生分起來,推波助瀾一二也沒問題。

    既然是這樣,陳嬤嬤忍著沒有挑撥,已經是夠意思的很了。這實在是個好機會,仔細地將賈母的神色看在了眼裡,陳嬤嬤面上十分地沉痛,心下快要笑死了。

    三言兩語地將事情解釋清楚之後,陳嬤嬤便帶著綠影,就是之前一起來賈府的那個宮女兒,兩人退到了一邊兒,將空間讓給了賈府的各位主子們。

    賈母心下暗恨這些奴才不頂事兒,可是黛玉這裡的紫鵑是從自己屋子裡出去的二等丫頭,寶玉那邊兒的大丫頭襲人也是她屋裡的丫頭,左右說起來都是打了自己的臉。

    沒了奈何,賈母也不願意在兒媳婦面前短了勢,又是哭,又是鬧的,總算是讓寶玉黛玉兩個停了哭音兒。

    黛玉自己也覺得沒臉的很,本來不算是什麼大事兒,可是寶玉卻是弄的全府皆知了,只怕明兒個,自己小性兒的名聲就傳遍府裡了吧。

    送走了賈母之後,黛玉也是精疲力盡,很快地,在丫頭婆子們的服侍下,睡了過去。

    又過了幾天,挑選了個還算吉利的日子,黛玉便搬出了碧紗櫥,住進了賈敏的院子,曾經一度是賈珠的書房的院子。

    這個地方,是王夫人與李紈的傷心地,如今住進去人了,她們也不願意來。眾人倒也不勉強就是了。

    黛玉搬到這個院子之後,便開始理事了,雖說只是一個小院子的事兒,正經事兒並沒有多少,就是些雞毛蒜皮子的小事兒,可是陳嬤嬤還是大多數時候讓她自己做主,也算是開始鍛煉她的能力。

    黛玉自然是知道這是為自己好的意思,學習的倒也認真。她本就聰明,自然地很快就上手了。

    黛玉自己越是瞭解的多,越是傷心和愧疚,對於賈府眾人,也越是疏離,就是賈母那裡,平日裡也並不大過去。

    她先如今住的遠,身子骨兒也不好,賈母也不願意折騰她,讓她好生地在自己的屋子裡養著就是了。

    寶玉倒是能跑個百八十遍的,可是因著黛玉不待見這位爺,是以,他能進去的時間非常有限。雖然王夫人不忿黛玉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可是瞧著寶玉時不時地跑去梨香院找寶丫頭,她還是高興的。

    林姑娘啥的,慢慢地淡出了主子丫頭們的視線。黛玉雖然很是感謝表哥送來了母親的嫁妝單子和林家的家產單子,可是並不完全地盡信的。

    表哥送的也太過容易了些,就是之前林府的大管家,如今也在林家的老宅裡了。

    這樣說是沒有半點兒算計,誰信呢。黛玉雖然有心想要開口相詢,可是好幾次的,她都忍下了。

    她不想惡意揣測別人,可是想著表哥若是真的對自己有企圖,或者說是對林府的家產有企圖,只為著那些金銀俗物的話,那就真是太讓人傷心了。

    黛玉的心思雖然陳嬤嬤不盡知,可她知道自己的任務的,終於地,起了不忍之心,吳元澤很快地就收到了陳嬤嬤的傳信。

    看完之後哂笑一聲兒,這位林姑娘果然厲害。過了沒幾日,黛玉便有了一次寶貴的出府機會。她要去萬泉寺為父母做一場法事,以盡孝心。

    黛玉進了萬泉寺後,就被小沙彌帶著去了之前表哥打發人訂好的小院子。

    吳元澤在花廳裡悠閒地喝著茶,並沒有什麼難為情,窘迫之意。

    黛玉這會兒也是穩下心神來了,之前很多的疑問,這會子卻是發現沒意思的很,她並沒有相問。

    只是與吳元澤兩個,一起地品了一壺茶。茶喝盡之後,吳元澤愜意地舒了一口氣,然後隱下了自己不是黛玉表兄的那一段兒,將皇帝的算計,賈府的打算,自己的應對,都□□裸地攤在了黛玉面前。

    黛玉先是驚訝,憤怒,到最後的平靜,倒是有些波瀾不驚的味道了。她果然不是俗人,吳元澤心中閃過這樣的念頭。

    “表哥,可是有真拿我當妹妹的意思?”

    良久之後,黛玉低低地問了這樣一句。

    “這是自然,雖然奉了聖命,可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這卻是誰也抹不去的事實,若是妹妹不放心,我那裡還有吳氏的族譜可以察看。”

    林黛玉聞言,卻是搖搖頭,快要將手裡的那個茶杯盯出一朵花兒來了,這才道,“人人都愛那些身外物,我卻實在不知道那些黃白之物有什麼好,惹人厭惡的很。既然皇上要拿林家的家產拯救受難的百姓,那麼我就做主獻給皇上吧,多謝哥哥的坦誠了。”

    “我知道自己並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對於自己做下的惡事,我並不敢多辯解。可是賈氏一族,與我有殺姐之仇,卻是不能不報,妹妹若是信的過我,還是早日地從賈府這個泥潭脫身吧。粗茶淡飯的,哥哥總能護佑妹妹平安一身。”

    “這是什麼意思?哥哥的姐姐卻是?”

    黛玉雖然對於賈府已經滿是厭惡了,對於他們即將面臨的危險還是有些不忍心的。

    “西府之前的那位蓉哥兒媳婦,秦氏,卻是我的親姐姐。被宮裡的元妃娘娘告密,做了晉身之資。姐姐是被西府中人弄死的,這個仇不報,還真是讓人忍不下這口氣兒。”

    “這,這如何可能呢?既然哥哥是江南吳氏,那麼蓉哥兒媳婦怎麼會姓秦?”

    “這其中的糾葛,妹妹還是別問為好,涉及的東西實在是太過複雜,一時半會兒地我也說不清楚,可是妹妹記著我的話就成了,早日地從賈府抽身吧。等妹妹做好了決定,告訴陳嬤嬤一聲兒就成,綠影不是我的人,妹妹不可太過信任。”

    “哥哥,外祖家,竟已成死局了?宮裡不是還有位娘娘麼?”

    “你自己明明知道,何苦來問我?”

    吳元澤深深地看了黛玉一眼,然後問道。黛玉聞言,臉漲的通紅,手裡的帕子攥的緊緊的,眼淚要掉不掉的,倒是惹人憐惜的很。可是對於吳元澤來說,卻是沒多大的反應。這個世界上,唯有一人,才能讓自己不忍,才能讓自己想要護她一生喜樂,這個人,絕對不是黛玉。

    “多謝表哥坦誠了。”

    “妹妹客氣了。”

    兩個人都有算計,這一場下來,倒是沒意思的很了。三日的法事完畢之後,黛玉便帶著大批的侍女隨從們回去了。

    她的決定吳元澤並不知道,他也不關心這事兒,也顧不上這個,士隱帶著英蓮上京了。

    趕在了年前,終於抵達了京城。雖然不知道先生是怎麼想明白的,可是吳元澤笑的像個傻子一樣,卻是讓士隱心中的怨氣也少了許多。

    “先生,先生怎麼會想著上京的?怎麼不等著明年天氣暖和的時候再動身呢?”

    “聖上的旨意,我特地被召進翰林院講學。年後去報到,想著過年的時候和你一起過,倒也熱鬧一些子。”

    具體的原因士隱並沒有明說,吳元澤也只顧著高興,沒問。等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竟是沒勇氣去問了。

    這一次,天下總共有十位大儒被召進京都,進翰林院講學。江南獨佔其中的四席,可見江南的文風之盛。一時之間,這四位大儒的生平在官場與士林中廣為傳播。

    作為甄士隱的弟子,吳元澤也是小小地出了一把風頭。雖然非他所願,可是他一副淡定不驕躁的模樣還是讓很多人覺得這位不可小視。

    同在京中備考的白坤誠卻是非常高興,不僅僅是白家的一位族叔也被召進京中,更多的是替好友高興。

    當然了,這次,祖父再也沒有阻攔自己與元澤的往來了。瞧著白坤誠一副赤子之心的坦誠模樣,吳元澤翻了個白眼之後,便隨他去了。

    他自己也高興,比白坤誠更加地高興。只要想著那人與自己同一屋簷下,他就覺得心裡發燙。

    英蓮只覺得如今的日子竟是與小時候一般了,如同在夢中一般,哥哥就在自己的身邊兒。

    士隱理所當然地沒有另找住的地方,他本就淡泊名利的性子,對於官場的那些個忌諱之類的也許是不知道,也許是壓根兒就不在乎,倒真是一副狷狂名士之態。

    黛玉回去了賈府之後,仔細地,好生地觀察了府裡一陣子,雖然早就知道這府裡有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可是這一通觀察下來,仍是心驚不已。

    即便再心中有怨,可是放任他們走入死路,黛玉覺得自己還是狠不下心的。

    好幾次地,她就提出了府裡後手不繼之言,可是並沒有任何人重視自己的這一番言論,反而得了個小姑娘輕狂的意思。

    黛玉也曾經私底下勸解過外祖母,可是賈母閉口不提這些,只是讓她好生吃喝好,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其他的事兒,有自己呢。

    黛玉本就是外孫女兒,也是客居的意思,並不好意思再說其他,只得閉口不言。

    這一次,她才算是徹底相信了哥哥所說的那個死局的意思。事情壞了這個田地,還是先保全自己,等著賈府落難了,自己說不得還能有法子幫上一把。

    黛玉答應了將林府的七成財物獻給皇家之後,賈府還是這般大肆地揮霍著屬於自己的東西,皇帝心中實在是不能忍。

    快忍到極限了,終於等來了黛玉要搬離賈府的決定。皇帝心下大為暢快。當天晚上,極為地高興,翻了元春的牌子。

    元春在宮女嬤嬤的伺候下,打扮地靚麗非常,皇帝的心情好,便准了她的請求,彈琴賞月,對酒吟詩,簡直不能再快活了。

    她還不知道自己慘澹的將來馬上就要來了,現在一心地想要服侍好皇上,多承寵,若是能懷上皇子,那麼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才是值得的,老祖宗和父母對自己的期盼教誨才算是沒有白費力氣的……


第199章

    似乎是真是後宮第一人一般,元春越發地受寵了,作為後宮之主的皇后娘娘卻是一點兒焦躁的意思也沒有,也沒有要給元春下絆子的意思,對於別人的挑唆,她只是聽過了就算了。

    皇后這樣大度能容,那是因為她是後宮之主,誰也越不過她去。再者,皇后娘娘這般作為越發地讓覺得她是有母儀天下的氣度了。

    可是別人,比如吳貴妃,周美人這兩位就無法像皇后娘娘那般淡定了,她們又不是後宮之主,雖然也有些寵愛,可是如今皇帝卻是將在後宮不多的時間都給了賈元春,這如何可以?

    皇后不急,她們可是淡定不了。再者,如今在宮外賈氏族人的囂張她們也是通過娘家人是知道的。

    賈氏一門兩公,自然地比自家更有底蘊些,可要是自己在宮裡再不爭氣些,豈不是就讓娘家人在宮外更加地不好做了?

    想著賈家的園子修的富麗堂皇的,她們心下就暗恨不已。雖然吳家周家也是不差錢兒的主兒,可是底蘊實在是比不上賈府。山子野老先生那豈是誰都能請的動的,可是賈府的圖紙就是這位老先生繪的,吳貴妃想著自家父親也不好過是個四品罷了,哪裡有國公府的體面呢?

    周美人的家族就更加地不堪了,如今元春比她們二人受寵,一向看彼此不順眼的兩人壓抑下心中的厭惡,聯手起來,共同地對抗後宮第一人,元春。

    元春即便再如何地手段過人,也是雙手難敵四拳啊。這不,略微地鬆懈了一下子,她就中招了。

    聽著太醫的話,元春恨的牙癢癢,那兩個女人,她一定不會放過她們的,你們給我等著!

    元春咬牙切齒地想著,面上也是猙獰一片。雖然一月的身子,可小產啥的,最是傷身了。

    “主子,咱們還是好好兒地歇著吧,現在最是不能勞神的時候了。不管如何呢,咱們等著身子好起來了再說吧。”

    瞧著自家主子面容陰狠,寶琴身子一陣索瑟,然後低頭勸解道。

    “那兩個賤人,害了我的孩子,等著吧,看我能饒的了那個。”

    說完這樣一句之後,便又想起到了這會子,就算是皇后娘娘的賞賜也下來了,怎麼不見皇帝呢?

    “抱琴,皇上呢?他沒來嗎?”

    “主子,據前面的蘇公公傳話說,皇上今兒一天都沒進後宮,只怕咱們的事兒他還不知道呢,否則,哪裡能不過來陪娘娘呢。”

    聞言,元春的臉色才好了許多。正要讓抱琴安排人給娘家送信呢,讓太太進宮一回,有些事兒還得讓在宮外容易動作一些,正是思慮之際呢,就聽著外面的稟報聲兒,皇上來了。

    元春面上一喜,可是臉色越發地灰敗了,瞧著讓人不忍心的很。強撐著要坐起來去迎接皇帝。

    皇帝看著她的面色這樣不好,還哪裡能勞動她呢?急忙地摁住了她。

    兩人也不知道嘀嘀咕咕地說了些什麼,寶琴瞧著皇帝走了之後,自家主子的面色好了許多,心下歡喜不已。

    她是元春從娘家帶來的奴才,自然是希望自家主子長長久久地得寵才好呢。

    元春雖然被皇帝安撫了一通,可是理智仍然存在,知道這後宮中,女人最為重要的便是子嗣了。沒有兒子,一切都是白搭。

    皇后現如今能這樣穩坐釣魚臺,看著妃嬪們鬥法,她自己伸手調和一二,仰仗的不是皇帝對髮妻的敬重,而是她名下有兩個嫡子,一個養女。

    雖說是養女,可是這位小公主是自打落地之後就抱到皇后身邊兒養著的,感情比那親母女又有多少差別呢?

    想著自己在皇后宮中的那些煎熬的日子,元春表情堅毅了許多,若是自己不往上爬,自己曾經受過的那些苦頭不是白吃了麼?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能像太后娘娘那般,能傲視後宮的話,那是最好的結局了。

    元春並不是那些臉蛋兒好看的無知婦人,自是能看明白甄貴太妃的下場只怕是不太好。她只是個太妃,不管有多受寵,也沒法子壓制住太后,如今上皇在還好說,若是上皇一旦不在,貴太妃的日子只怕就要難過了。

    元春給自己的定位自然也不是寵妃,可是架不住皇帝對她的寵愛將她放到了火上烤了。雖然心中有些焦慮,可是元春還是有些隱隱地得意。

    虛榮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皇帝離開了鳳藻宮之後,便去了坤甯宮,他與皇后少年夫妻,相互扶持到了如今,情分自然不同。

    再者,皇后是後宮之主,自己許多的推手還需要她來配合,皇帝在坤甯宮用飯並留宿的消息沒一陣子就傳遍了後宮。

    雖然宮規肅然,可是大家都有自己的通道知曉帝蹤。只是,這些事兒都是不能放在面上兒的,都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地事情。人人都覺得自己的動作隱晦的很……

    “梓潼,別忙乎了,陪著朕說會兒話。我還記得你剛嫁進來的時候,話可多了。這幾年,尤其是進宮之後,你卻是話少了許多。”

    皇后端著茶杯的手便是一頓,立時地笑開了,

    “我都三個孩子的娘了,年紀大了,還能想靜怡一般,圍著皇上討糖吃不成?”

    說起了孩子,皇帝自然地話就更多了。問了兩個兒子的功課,又提起了皇后的養女,靜怡公主。

    “這個皮猴兒,剛剛還和朕說要找我討要她的白玉牌,聽聽,朕剛剛得的,一轉眼兒地,就成她的了。”

    “皇上這樣抱怨,我還沒提話茬兒,那一次我要管教著皮猴子,不是被皇帝給攔下的,說是她還小,還小的,眼瞅著就是十歲的大姑娘了,我像她那麼大的時候,花兒都會繡了,可瞧瞧咱們這閨女,針都拿不動。成日裡就追著老二要學武。”

    聽著皇后的抱怨,皇帝也只能尷尬地笑笑,好吧,自家閨女成了這番模樣還真是自己嬌慣的多。

    瞧著皇帝尷尬,皇后便掩口不提此事。夫妻倆說了一陣子孩子經,便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皇后並不像別人那樣,讓廚房做些皇帝愛吃的來。她都是按著自己的性子,孩子們的胃口。反而讓皇帝多願意來她這兒用飯。

    若不然,去那個宮裡都是那幾道飯菜,吃的時日久了,可不就是沒滋沒味兒的了。

    而且他是皇帝,縱然是有口腹之欲,也不會輕易地表現出來。皇后這是伺候他久了,才算是摩挲出了一些其中的門道來。

    酸菜白肉的鍋子,各色地時蔬,醬肉,弄的包飯。皇后身邊兒的兩位皇子,一位公主,用晚膳的時節自然是要過來的。

    他們平日裡雖然也是與母親一同用飯,可是皇帝來了,不是更加地要來了?

    長子穩重,次子活泛,再加上一個嘰嘰喳喳地女兒,皇帝覺得,自己的生活真是愜意的很,半點兒也不嫌棄女兒候在她二哥身上要這要那的鬧騰。

    皇后也是笑眯眯地瞧著閨女為難兒子,一點幫腔解圍的意思都沒有。最後,還是皇長子看不過去了,將自己剛到手的布士青核雕轉手給了靜怡,這才算是解了自家弟弟的窘迫。

    瞧著他感激的模樣,皇長子也是淡淡地點點頭。這頓飯下來,皇帝覺得自己的壓抑壓力地都消散了不少。

    這種闔家歡的戲碼每月都要上演了那麼幾回,皇后並不多事,就能穩穩地掌握著後宮的大勢。

    用完晚膳之後,打發了兩個兒子回去,嘮嘮叨叨地說了許多叮囑之言,不許老大熬夜看書,不許老二成日裡舞槍弄棒,不許靜怡晚上再吃甜的。

    皇帝也不覺得膩煩,在這種嘮叨中睡了過去。皇后發現他睡過去了,才降低了聲音,又仔細地問了幾句三個孩子的日常,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才讓人好生地將他們送回去了。

    靜怡就住在坤甯宮,離的不遠,本可以再留下來陪一會兒皇后,可是今兒她跑累了,還是早點兒回去歇息吧。

    送走了孩子們,皇后自己找了一本話本子看了一會兒,這才沐浴更衣,休息去了。

    皇帝一大早起來,覺得精神振奮,渾身充滿了幹勁兒。皇后還沒醒,他也沒有將她勞動起來的意思。

    自己輕手輕腳地鑽了出去,讓宮女服侍著洗漱了,去了前廳用了早膳,便上朝去了。

    皇后在皇帝起身的那一刻便醒了,可是聽著他的吩咐,便沒有出聲兒,自己翻身繼續睡了。

    再過不久,後宮的妃嬪們就要來請安了,她還有宮務要處理,其實也睡不了多久的。

    皇后這樣想著想著,便睡過去了。等她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也顧不上別的,急忙地梳洗換上了大衣裳,去前面應對宮妃們的請安。

    自己還要帶著這群人去太后宮裡請安呢,若是遲到了,那還得了?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個什麼意思,話裡話外地提著沒來請安的賢德妃。皇后心裡明亮的很,可是其他人就不明白了。只當是這賢德妃不僅受皇帝寵愛,就是太后,也看重幾分啊。

    皇后端坐著,並不接話,任由吳貴妃與周美人幾個奉承太后。太后的娘家侄孫女兒正是花信之期,不就是想要送進宮來伺候皇上麼。

    可是這輩分不對,太后也不好明著提,只得在後宮女眷這裡使勁兒,可是皇后不接話,其他人就算再熱絡也沒用。

    從太后宮裡出來,皇后只覺得身心俱疲,一點兒開口的意思都沒有。對於元春想要見娘家人的請求,她也是淡淡地應了,便讓人將抱琴打發了出去。

    雖然皇后娘娘面色不佳,可到底應了。主子有這份兒體面,還不是因為受寵的緣故麼?

    抱琴在宮裡掙扎了這多年,自然是見識過不受寵的妃嬪的日子的,真是生不如死就是了。加快了腳步,回去了。

    王夫人受到了宮裡來的信兒,讓自己進宮去見見娘娘,她一夜都沒有休息好,仔細地找了些小額銀票出來,找了各色地金銀餜子出來,又放了回去。這些東西,太過明顯,不好帶進宮去,還是銀票比較好。

    好容易地湊齊了東西,這才休息了。至於賈政,也不好太過給髮妻沒臉,並沒有像以往那樣宿在趙姨娘那裡,而是歇在了前院兒書房裡。

    第二天一大早地,賈母與王夫人兩個便按著品級大妝,乘著車轎,進宮去了。

    本來這並不是宮外女眷們進宮的日子,可是元春才剛剛小產,算是皇后娘娘的恩典。

    對於元春的性子,賈母與王夫人兩個是盡知的,並不是那等情況的性子。是以,這突然間要見娘家人,只怕是受什麼委屈了。

    果然地,進宮之後,就聽到寶琴嘀嘀咕咕地一通話。賈母與王夫人兩個臉色都很是不好看。

    小產啥的,真是糟心的要死。

    等進了鳳藻宮之後,這兩位都不是沒城府的,自然地已經收斂好了情緒。很是平和地先請了安。

    元春心裡不好受,難得的脆弱,瞧著祖母與母親來了,一個是將她養大祖母,一個是給她生命的母親,都是自己最親的兩個人。

    想著自己在家時的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眼圈兒便紅了。瞧著她這樣,賈母與王夫人兩個心裡便更難受了。

    還是元春自己振作,很快地收斂了外放的感情,將自己遇上的事兒一一地告訴了賈母。

    自己的母親性子單純,她是知道的,這些*的把戲母親玩不來,卻是瞞不過賈母的,她曾經在宮裡生活過一陣子,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元春這是被人算計了。

    “娘娘放心,吳家和周家而已,並不是什麼世家大族,如今仰仗的不過宮裡的貴人罷了。”

    賈母淡淡地話語讓元春心裡大定,她就知道,祖母定是能替自己分憂的。

    這樣的*之言並不能多說,瞧著母親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元春心下一歎,若是母親能學到祖母的一著半點兒的,家裡的那個趙姨娘還能翻出個花兒來了?


第200章

    吳元澤的這個年過的算是心滿意足的很,內宅有英蓮和管事婆子的打理,自然是毋須吳元澤擔憂的,外面的一切事務,自然是他安排的妥帖。

    即便是因為封氏的孝期,這個年並不熱鬧,可是對於吳元澤來說,還是非常地滿足。有先生和英蓮在,他一點兒也不覺得孤單就是了。

    過了小年之後,吳家的管事帶著兩車的年禮去了賈府,帖子上說是吳家送給林姑娘的年禮。

    黛玉雖然傷心了一陣子,可是有人惦記著她,專門地送來了一份年禮,這倒是初次,她還是帶著幾分期待的。

    瞧著單子上的東西,可都是好東西,黛玉將其中幾件適合賈母的東西讓人找了出來,然後親自地送去了賈母處。

    至於其他人,自然是由著婆子丫頭們去送的。賈母很是欣慰外孫女兒的孝順,可是想著吳家的小子,她就有些不高興了。

    元春在宮裡的日子不好過,她們知道,可是也使不上勁兒。只是與吳貴妃的娘家和周美人的娘家死磕。

    大手筆的比拼就體現在了如何地為宮裡的貴人們建造別墅重宇了。本來有林家的銀子,賈府的空缺就補上了許多,可是現在卻不是這樣。花費更多了,賈母對著黛玉的那點子愧疚也就慢慢地淡了。雖然黛玉也是自己的外孫女兒,可是她總歸是外孫女兒,不是親的,相較而言,她更加重視賈府的前程,尤其是寶玉和宮裡的娘娘。

    娘娘在宮裡艱難,那麼日後寶玉的前程就有些麻煩,若是娘娘在宮裡立的穩當,提攜寶玉,還不是輕而易舉的?

    皇帝也真是寵愛周美人,她家那個無所事事的紈絝子都進了侍衛營,如今領著三等侍衛的俸祿。誰不知道侍衛的銜是最為輕省又容易升官兒的?

    當然了,賈母也就這樣想想罷了,她還是捨不得寶玉去受那個罪的,侍衛的職位聽著光鮮,可是成日裡風吹日曬的,寶玉矜貴慣了,哪裡能吃的了那份兒苦頭?再者,就算寶玉能吃苦,她這個做祖母的哪裡能放心呢?

    如今,賈母想要謀劃的卻是皇長子的伴讀,聽著老二的意思,皇長子過了年之後,就要進上書房讀書了,他的伴讀自然日後就是潛邸舊臣了,誰都知道,皇帝對於皇長子的重視,自然地,賈母就有另一番心思了。

    雖然也有些期待元春的肚子,可是這種事兒卻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就像當初,賈府兩公一邊兒支持太子爺,一邊兒暗中投靠了二皇子一樣。

    當然了,義忠老千歲自刎,二皇子也沒有坐上皇位,卻是不聲不響的四皇子上位了。

    賈母的謀劃盡皆落空,這才允了元春的意思,將秦氏給賣了,然後換取了賈府的喘息之機。

    當然了,也有往元春身上押寶的意思,誰都知道,皇帝不重女色,除了皇后之外,也就是元春,吳貴妃,周美人這三位了,自然地,元春比吳貴妃和周美人更加地有優勢。

    她的娘家更加地顯赫,舅家也不差啊。想著出京訓示的九省巡檢使王子騰,賈母更加地淡定了。

    頗為慈和地在邢王兩位夫人面前誇讚了黛玉的孝順之後,便打發她回去了。到了年下,便很是有些亂糟糟的,黛玉的身子骨兒本來就弱,可千萬別太過勞累了,竟是一句也沒有要往吳家送禮的意思。

    黛玉雖然沒有指望著外祖母能記著哥哥,可是瞧著她一點兒意思都沒有,還是有些不高興的。

    面上難免地就帶了幾分出來,賈母壓根兒就不知道黛玉為何不高興也不在意。小孩子家家的,情緒變化的快,也是有的。又叮囑了幾句,讓她去和寶玉玩會兒,否則寶玉一個人,還不知道怎麼孤單呢。

    黛玉並沒有接話,淡淡地笑著。王夫人很是不爽這老婆子將林家的孤女與自己的兒子往一起湊的念頭。要娶個合心意的兒媳婦兒,自己的要求難道有問題?

    相較於柔弱單薄,任性無禮的黛玉,一臉福相,家資豐厚的寶釵顯然是上等人選,好吧?

    王夫人雖然知道寶釵的出身不高,日後給不了寶玉更多的提攜,可是正是因為她出身不高,這樣才會更好地依附自己這個做姨媽的,日後賈府的內宅大權,還不是自己的?

    瞧著賈母這個老封君做的悠閒自在的很,她好歹地也想要享享這種清福。

    想著有朝一日,成為老封君了,自然地也要兩個兒媳婦兒這般地伺候自己,比如一把年紀還要伺候飲食,立規矩啥的……

    黛玉出了賈母的屋子,並沒有如同外祖母吩咐的那般去找二表哥玩兒,還是去了探春的屋子。

    相對于溫柔怯懦的迎春和清冷的惜春,她還是比較喜歡爽利大氣的探春,即便她的某些為人處事自己並不贊同。

    兩姐妹才剛剛說了幾句閒話,寶玉就聞訊趕來,探春自然是知道二哥哥是為了什麼而來,瞧著黛玉,似笑非笑的模樣著實地讓黛玉有些羞惱。

    對著寶玉,就沒了好臉色。寶玉卻是十分地歡喜,這些日子,林妹妹因著氣候的關係,又小病了一場,並不大出來串門子。今日不僅打發人送了年禮,還出門子了。他如何能不來呢?

    只是一副歡喜傻了的模樣,倒是讓黛玉不好再責怪甚麼了,想起了往年兩人之間的情誼,黛玉一時地便怔住了。

    不知不覺間,便軟了心腸。也是略微地問了幾句寶玉的日常。寶玉歡喜的可有可無的,竟是事無巨細地都稟告給了黛玉。

    黛玉聽著他每日裡要麼是和姐妹們閒話,要麼是帶著丫頭們淘氣,心下沒了那些歡喜。再想著如今正在備考的表哥,歎了口氣,認真地道,“二哥哥,你還是仔細地想想你自己的將來吧,總不好一直這樣懵懂地混日子。”

    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唐突了,帶著幾分不安,黛玉告辭了探春這個主人,回去了……

    寶玉卻是有些不高興,他與林妹妹許久地沒見面了,誰知道,見了一次,竟是說這些沒滋沒味的話,還真是大了的緣故麼?寶玉也覺得沒意思的很,頹然地帶著襲人,回去了……

    襲人忍著心中的不爽,好生地勸說了寶玉幾句,瞧著他不像剛才那樣抑鬱了,這才略略地放心了。

    寶玉的性子她最是知道的,這些年,唯獨對著林姑娘是不同的,現在,卻是個好機會,若是能讓寶玉厭了林姑娘,那麼她相信,高興的可不只是自己。

    想了想,讓人拐著彎兒地將今日寶玉和黛玉的衝突告訴了太太和寶釵。

    她雖是個丫頭,可心眼子還是有些的,又不是傻子,還能瞧不出寶姑娘的心思了?

    這些小的紛紛擾擾,黛玉並不知道,當然了,也不在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便問起了身邊兒伺候,自己要準備些什麼東西回禮才好。

    宮嬤嬤知道吳公子的先生與師妹也進京了,自然地這兩個人也是要算在其中的,便提醒了黛玉一句。

    聽著這話,黛玉也不犯愁,總歸一個是長者,一個是和她一般的閨閣女兒罷了。

    卻是不知道,這位師妹是個甚麼人品的,若是像表哥的話,定是個飽讀詩書的。

    這樣想著,黛玉便有了主意。除了平常的那些吃的用的之外,自己父親留下的那些古籍書本的,實在是多。分別地包了幾本,算是自己的年禮了。其他的就是自己的針線了,荷包之類的,送給英蓮玩。

    準備好了之後,趕著二十七,總算是讓人給送去了吳家。聽著黛玉打發人送年禮來了,吳元澤還有點子驚訝呢。

    瞧著禮單子,卻是發現,這位林姑娘真是個蕙質蘭心之人。英蓮最愛的可不就是這些玩意兒了?

    急忙地打發人將禮單子帶去了內宅,讓英蓮過目,若是有她喜歡的,就留著吧。

    其他的古籍之類的,吳元澤親自地帶著去了士隱的院子。林如海的收藏還真是豐富,也就是賈府那些大老粗們,不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這才到了黛玉的手中。

    吳元澤的猜測卻實在是冤枉了賈府眾人,即便是再如何地大老粗,如今的賈府也是覺得自己是世勳人家,自然地要有些字畫兒古籍地裝點門面吧。黛玉手中的收藏,那是他們為了安撫黛玉才讓她收著的。畢竟,這是林如海的收藏,黛玉這個女兒收著才不會讓人說嘴啊。

    占人家財之類的,實在是不好聽的很,對吧?

    這是賈母的定奪,別人誰敢說別的?王夫人自己,其實更愛真金白銀,她不識字兒,自然不知道那些東西有多值錢了。也是這些東西的造化了。

    過年了,就是最為底層的貧民百姓,也是歡歡喜喜的,可是賈府眾人,卻是忙碌不堪,這十五,娘娘可就要下降了,最後的關頭了,可是千萬地不能出錯啊。

    作為賈府如今的當家人的王熙鳳忙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每日裡敷著厚厚的粉才能出去見人,她是個要強的,自然不想讓別人說嘴。是以,更加地精益求精,對著底下人的人要求更嚴苛。

    底下人不敢埋怨太太,也不敢埋怨娘娘,這就要有人頂缸了,自然地,作為他們的頭一層主子的鳳姐兒,就是被埋怨的第一人了。

    當然了,面上不敢說,私下的編排,實在是不堪的很。作為賈璉的通房,鳳姐兒的左膀右臂的平兒,自然是知道的很清楚,可是這些話,她哪裡敢讓主子知道,只好狠狠地將那些丫頭婆子地罵上一通,這才轉身回去了。

    大家對於王熙鳳卻是更怨了,這樣的一個丫頭罷了,對著自己這個賈府的老人敢呲牙,所依仗著的不就是她主子的勢麼?

    等賈府眾人疲乏地過了年之後,又期盼著十五的到來,又憂心這沒有準備精緻,哪裡有什麼不足的,忙忙碌碌地,也就顧不上他們小一輩的了。

    吳元澤想要帶著英蓮和黛玉出去看花燈,性子上來了,也就顧不上了,便請示了士隱。士隱想著女兒這段時日竟是被困在內宅,時時不得展顏,皺著眉頭思慮了一陣子,便同意了。

    當然了,主要是因為有林姑娘的陪伴。

    瞧著先生答應了,吳元澤高興非常,親自地寫了帖子,讓人送去了賈府。

    黛玉瞧完了之後,又問了那婆子幾句,知道是有英蓮在,並不是表哥單獨地帶著自己,竟是更加地嚮往了。

    咬著嘴唇,半晌兒之後,才帶著帖子去了前面賈母處,希望外祖母能答應自己去外面看花燈。

    賈母的神色晦暗難辨,半晌兒之後,才在黛玉越發地忐忑中點頭了。不過,那日娘娘要下將,只怕是府裡有許多的不便,若是黛玉想去,那麼自然要十四這日,就離開府裡,去吳家住上幾日,這樣倒也能成。

    黛玉卻是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宿在外面的機會,忍著心下的歡喜,對著賈母的各種叮囑,認真地聽了。

    賈母自然是能看出來她眉眼間的歡喜,心下歎氣,也不再多言,讓她回去了。

    這許多的首飾,自然是要重新再準備些的,要出門子,可實在是不能太寒酸了。至於衣服,過年前,才裁制了幾套新的,卻是不缺。

    讓鴛鴦將自己多寶閣上的檀木匣子拿了過來,親自地挑了一套金的,一套玉的,讓她送去了黛玉的院子裡。

    吳家來送帖子的婆子聽著林姑娘的話,也沒有為難的意思,立即地就應下了。

    說是到了十四那日,吳家會打發人來接林姑娘。黛玉又聽著鴛鴦來了,急忙地讓紫鵑去迎鴛鴦,讓宮嬤嬤讓吳家的婆子送了出去。

    瞧著外祖母送來的首飾,黛玉笑嘻嘻地謝過了之後,又問了幾句,可是其他人也有之類的,

    鴛鴦笑著道,“只是林姑娘這裡有,也是因著姑娘頭一次出門做客罷了,其他幾位姑娘,年前才置辦了收拾,怎麼會再給呢?”

    “唔,倒是我偏勞了外祖母的好東西了。”

    黛玉一怔,想著她首飾匣子裡頭的那幾套首飾,笑著對鴛鴦道。

    “姑娘是老祖宗嫡親的外孫女兒,自然是與別人不同的,姑娘且安心地收下吧。”

    送走了鴛鴦之後,黛玉隨手地撚起了一枚釵,卻是面色十分地不好,因為這支釵,她曾經見過,而且,表哥給他的單子上也有,這是林家歷代主母的簪子,怎麼會出現在外祖母的匣子裡?

    瞧著姑娘的神色,眾人都有些詫異,面面相覷,都低眉順目的。黛玉略微地傷感了一陣子,便將那釵好生地收了起來,讓紫鵑放了起來。

    “姑娘,十四那日,帶著去吳家,該多體面出彩,怎麼就要收起來了?”

    “這是外祖母的一片心意,咱們也不好太過張揚了,收起來吧。等那天了,就用府裡年前置辦的那套玉的,左右咱們是去玩的,也不是別的,表哥那裡定不會因這個就挑咱們的禮的。”

    淡淡地吩咐道。紫鵑只當這東西太過貴重,別的姑娘只怕是心裡不舒服的,自家主子顧慮到這個才不戴的。

    雖然心下有些不以為然,可是她還是遵照黛玉的吩咐,將那兩套頭面收了起來。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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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黛玉出府元宵賞燈

    第二天午時,黛玉用過了午飯,略微地歇息了一陣子之後便聽著人說吳家的婆子來了。

    黛玉本來也是有些興奮地,她睡不著,只是在床上躺著,半闔著眼睛養神罷了。聽了丫頭的傳話,還哪裡能忍的住呢?

    急忙地讓人替自己收拾了,然後去了賈母的院子裡去辭別了賈母,又去了王夫人那裡說了一聲兒,本來還要去二嫂子那裡的,可是王熙鳳會做人許多,早早兒地就候著了,仔細地叮囑了黛玉幾句之後,又叮囑了伺候的人一大車子的話之後,這才將黛玉送上了馬車。

    黛玉對於別人即便是有些心思的,可是對二嫂子,卻只有滿滿地感激,這些年,在賈府,不管是因為外祖母的緣故抑或是別的,二嫂子對於自己的照顧,那真是實打實地讓自己感激。

    等出了賈府之後,別說黛玉這個主子了,就是紫鵑雪雁兩個都透著隱隱地興奮,更甭提春纖這些小丫頭子了。

    賴大家的和周瑞家的受了老太太和太太的託付,讓她們好生地將林姑娘送到了吳家之後再回來,自然地,也有些要探究吳家底細的意思。

    雖然兩位主子並沒有見面,可是心思倒是一般無二,果然不愧是主僕兩個麼?

    吳元澤親自帶著人候在大門,瞧著黛玉的馬車到了,便迎了兩步。士隱出去會友了,不在府裡,內宅只有一個英蓮,好容易地來了妹妹,還是師兄的表妹,英蓮這兩日便有些坐臥不安的意思,就怕自己怠慢了人家姑娘。

    卻是沒想到,這位林姑娘卻實在是個不俗的,瞧著就是溫溫柔柔的性子。英蓮見了她之後,便喜歡上了林姑娘。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便是這般地奇怪,黛玉也覺得甄家姐姐是個可人兒的。雖然還不是太熟,可心底就覺得親切的不行。

    再者,英蓮也是打南面兒來的,更是勾起了黛玉的思鄉之情,兩人相處的頗為和睦。又曉得了彼此間的愛好,都是能出口成章的,自然地,便高看了對方一眼。

    英蓮想著,這位林姑娘出身世家大族,對於自己卻是沒有半點兒鄙薄瞧不起的意思,果然是個難得的,不愧是師兄的表妹。心中雖然有些酸澀,可也更加地佩服黛玉。

    黛玉也是思慮道,表哥的人品本就不俗,他的師妹更是不凡,這位只怕是比那些侯門千金更加地讓人敬重。

    二人相視一笑,感覺比之前更加地親近了幾分,那點子隱隱地陌生感消失不見了。

    兩個小姑娘處的好,吳元澤這才放心了不少,兩人並不大很熟悉,彼此間的話題也不過是針黹,詩詞罷了。

    聽著英蓮的那些說辭,就知道她也是下過苦功的,黛玉自然也是個不俗的,兩人就著誰的詩詞好,正兒八經地討論了一番。

    兩人嘰嘰喳喳地討論不停,眾人聽著她二人甚是和睦,算是長舒了一口氣。

    那股子興奮過去之後,黛玉便有些累了,她的身子本就不大好,這會兒便能看出來困乏來了。

    英蓮急忙地將她安置在了自己的院子裡,讓她好生地休息一陣子,然後帶著丫頭們回去了。

    黛玉許是真的累了,一早兒的那些亢奮過去了,還真是累的慌,很快便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發現天微微地有些暗,也不知道外祖家今日怎麼個熱鬧呢。宮裡的娘娘下降,只怕是……

    黛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起了這個,搖搖頭,將那些不靠譜的念頭扔了出去。

    聽著裡面的東靜兒,紫鵑與雪雁兩個,便進去伺候自家主子起身了。嬤嬤們並沒有跟著來,黛玉想著出門了,還有人在自己耳朵邊兒上聒噪,真是不爽的很,便極力地讓兩位嬤嬤留下看院子了,再者,今天賈府忙的只怕是顧不上其他,讓兩位嬤嬤好生地約束自己院子裡伺候的,省的再衝撞了貴人。

    事關重大,兩位嬤嬤也不是不知好歹的,自然地沒有跟著姑娘出門子了。再者,黛玉去的又是親戚家,她們去的人多了,似乎也不太像話?

    陳嬤嬤是壓根兒就不擔心,王嬤嬤性子老實,聽著姑娘說的鄭重,便主動地留了下來。

    聽著嬤嬤不跟著出門兒,幾個小丫頭子都高興非常,沒有嬤嬤束著,大家才能玩的高興不是。

    黛玉既然醒了,便起床了,洗漱之後,英蓮便過來邀請她吃晚飯了。等吃過了元宵之後,已是花燈初上了,吳元澤也不矯情,知道兩個小姑娘惦記的是甚麼,打發人去說了一聲兒,他們要出門了。

    黛玉與英蓮兩個既是興奮又是緊張地,彼此間對視一眼,便互相地牽著手,一起地出了院子。

    等兩人上了馬車,吳元澤問了貼身兒伺候的幾句之後,自己便翻身上馬,往最熱鬧的前門樓子一帶駛去。

    外面果然熱鬧非凡,就是在車裡,都能聽見人聲鼎沸,兩個小姑娘一開始還繃著,可是聽著外面越來越熱鬧了,兩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許地嚮往。

    即便如此,丫頭婆子們也不敢掀起簾子,兩個可都是柔弱姑娘,若是受風著涼了,誰能擔當起這個責任呢?

    黛玉與英蓮兩個,自然是知道輕重的,並沒有要往外看的意思,這才讓底下伺候的人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等到了晚晴樓的時候,兩位的耐心也是不多了。吳元澤一早兒地就打發人在這裡訂好了包廂。這裡出名,可不僅僅是因為地理外置好,他家的珍珠小圓子實在是一絕。

    等到了包廂之後,除了大衣裳,黛玉與英蓮兩個聽著掌櫃的介紹,都露出了嚮往的神色。

    吳元澤也不會掃興,自然地就點了各色的珍珠小圓子以及幾道招牌菜。

    “幸好在家沒有吃多少,留肚子果然是一個明智之舉。”

    兩位姑娘心中所思,卻是差不多的。吳元澤雖然不知道她倆頗為慶倖的表情是為著什麼,可也差不多地能猜透一些了。

    對於小姑娘的心思,他也不能太感興趣了。

    兩個姑娘在屏風後面,嘀嘀咕咕地說著話,吳元澤自己,就無聊了一些字,在前面兒自斟自飲。

    卻不想,還真是有湊熱鬧之人,白坤誠帶著自家堂妹,也是當了一回保鏢,打聽了一下,說是吳元澤在這裡,便自動上門了。

    吳元澤對於白坤誠這般熟門熟路的行徑也只是翻翻白眼,以示抗議。小姑娘們在一起才熱鬧呢,他家的那兩個小堂妹聽著哥哥好友的妹妹在,也有些意動。吳元澤聽了,便打發人去請了過來。

    英蓮與黛玉兩個少不得要端著主人家的架子,招待白家的兩位姑娘了。這一通行事下來,更是讓黛玉與英蓮兩個投契了,許是有了革命感情,黛玉也隨便了許多,回去的路上與英蓮兩個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

    英蓮聽的多,說的少,時不時地表示羡慕一番,與姐妹們的詩社之類的,她還真是羡慕。

    黛玉瞧著她的神色,想著日後方便了,一定要下帖子,讓妹妹進府裡玩,她們許是可以起個詩社,定下了規矩,這樣才方便行事呢。

    可是想著寶玉,她又有些遲疑了,與自己不同,甄家姐姐實實在在地與賈府沒有關係……

    瞧著她的神色有異,英蓮很是識趣兒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了自己小時候與師兄兩個淘氣的歷史,黛玉聽的津津有味兒的。

    幾個小姑娘裝著小大人的模樣,一板一眼地對答著,因著不熟的緣故,便有些拘謹。

    前面的白坤誠與吳元澤兩個,卻是喝的十分地盡興。白坤誠年紀不小了,親事卻是耽擱了下來。不過他祖父已經寫信說了,不管如何,等過了二月的考試之後,便舀定下來了,只是,定個什麼樣的,誰也不曉得了。

    白坤誠面上十分地不在乎,可是心裡還是有幾分期盼的,那畢竟是要與自己過一輩子的。髮妻可不比其他,是要彼此陪著一輩子的……

    聽著白坤誠隱隱地醉話,吳元澤長歎一聲。若是白家再簡單些子,他還真有心撮合一番,將黛玉說給白坤誠,最是合適不過了。

    白家家大業大,宗子媳婦兒可實在是不好做,依著黛玉的單薄身子,只怕是撐不下去的,還是算了……

    吳元澤卻是不知道,自己的胡思亂想,竟然會成真!

    最後,猜謎賞燈,又看了官府的煙花之後,吳元澤與白坤誠兩個才分開,彼此地帶著自家妹子回去了。

    四個小姑娘都有些意猶未盡之感,只是如今能出來一回,實在是不容易,她們也是十分地滿足。

    吳元澤喝了酒,便沒有再騎馬,自己爬上了馬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點兒響聲也沒有。

    回到府裡,已經快要交夜了。大家也都累的不輕,便梳洗休息不提。

    同樣受累非常的,還有賈府的主子們,娘娘雖然到了家裡才兩個時辰的光景,可實在是將大家累的不輕。

    賈母年紀大了,自然地就有些撐不住了。第二日起,賈府眾人便狠狠地開始歇息了。除了一向要強的王熙鳳之外,她是管家媳婦兒,各處都等著主子的命令呢。王熙鳳只得強撐著,又覺得這是自己顯示手段的機會,倒也做的十分地完美,果然得了不少的誇讚,讓王熙鳳滿足不已。

    可是賈璉的臉色就不好看的很了,這妻子太過能幹,越發地承托的他似乎是豬狗不如了,賈璉自打這之後,便不大願意在府裡待著,哪怕是去東府和珍大哥哥,蓉兒去喝酒廝混也比待在家裡強些。

    王熙鳳雖然能幹要強的很,可是外面的事兒她還是插不上手的。再者,聽著下麵伺候的說是二爺去東府喝酒去了,王熙鳳便放心下來了。

    卻不知,自己與丈夫越行越遠,最後鬧的那個下場了……

    黛玉在吳家住了三五日,雖然快活,可到底覺得有些不自在,便有些著急外祖母怎麼不打發人來接她回府了呢?

    她哪裡曉得,如今賈府正忙著擺宴呢,只怕是有些顧不上她。黛玉私下的面色越來越沉,最後,終於等來了賈母打發來的婆子,本以為是肥差,卻不想,林姑娘還擺臉子了,那婆子心裡暗念倒楣,陪著笑兒,請安之後,說了老太太打發自己,要接林姑娘回去了。

    黛玉雖然沒有好臉色,可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英蓮又留客,瞧著她確實要走。正要打發人去前面問問吳元澤的意思,吳元澤身邊兒的大丫頭就過來了,英蓮雖然也是客居,可是內宅的事兒都是她處置的,吳元澤一點兒也不管。大家對英蓮一點兒也不敢怠慢,吳嬤嬤自己曉得這位是自家哥兒心尖子上的人,只怕是未來的女主人,她不敢怠慢,其他人就更不敢了。

    聽著吳元澤說是要親自送黛玉上門兒,英蓮急急地去留客了。黛玉聽了,也不好著急走了,便應了下來,讓吳元澤送她回去的話。

    這晚,用過了飯之後,吳元澤便打發吳嬤嬤去請了黛玉過來,在自己的小書房,兩人有些話還是要好生地說說的。

    黛玉雖然詫異,可是表哥說是有要緊之事,她還真有些擔心呢。只待了雪雁一個,便隨著吳嬤嬤的腳步,去了前邊兒。

    黛玉的聰慧性子,自然是發現了表哥對賈府的不喜,她自然不會帶著紫鵑的。

    紫鵑正想著留下,姑娘等會兒回來要洗漱,要換衣的,很是不放心,聽著姑娘要帶著雪雁去,忙不迭地點頭應下了。

    “表妹來了,坐吧。”

    吳元澤略微地示意,並沒有往前湊的意思,距著這樣遠,也是讓黛玉安心的之舉。

    兩人寒暄了幾句之後,黛玉便捧著茶杯,問道,

    “表哥,有什麼要問的,儘管開口吧,我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呃,這話我也不好太說,可還是想知道妹妹林家的那批財務的打算……”

    “不是已經進了國庫了?怎麼還會問我呢?”

    黛玉有些詫異地問道。

    “不是那個,是剩下的三成。”

    吳元澤自詡臉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的算計並不是為著自己,略微地有些不好意思之後,吳元澤便坦然下來了。

    “這個,我是在是沒有想法,哥哥怎麼說?”

    帶著幾分為難,黛玉低低地開口道。

    “妹妹,那是林府的傳承之物,你要有些打算,那是林家的,不是賈府的,妹妹難不成……”

    吳元澤雖然說的隱晦,可是黛玉還是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漲紅了臉蛋兒,又覺得有些難堪,紅了眼眶。

    吳元澤摸不准她是怎麼了,有些目瞪口呆。這到底是怎麼了?

    吳嬤嬤看著自家小主子一臉的茫然,就知道要麼林姑娘想差了,要麼主子的表述有問題。可是她還真不敢出聲解釋,就怕林姑娘再臊了,那就實在是不好了。

    半晌兒之後,黛玉已經收拾好了情緒,說話帶著些鼻音兒,道,“表哥具體是要說些什麼呢?可否明確告知?”

    “唉,我只是覺得賈府有些不對頭,想著妹妹還是早日脫身為好,否則被連累了就不好了。有那些財務,你日後的日子才不會拮据,就是日後說親,也方便許多。”

    說起親事,實在是觸動了黛玉的一腔心事,可是這事兒,哪裡有姑娘家主動的意思?

    外祖母的意思,她略微地知道些的,可是,可是她並沒有父母兄弟的,誰能替自己做主呢?

    如今雖然有個表兄,可是彼此間的感情單薄,她還是說不出口的。

    卻不想,吳元澤下一句,就提到了她的婚事……


第202章

    黛玉雖然與表兄兩個感情淡泊的很,可是吳元澤一直不拿自己當外人兒的行為還是讓黛玉有些尷尬,比如說,提起婚事啥的。一個大姑娘家家兒的,提起自己往後的良人,總會不好意思的。

    日後的事情黛玉雖然也有過憧憬,可是更多的卻是迷茫,對她來說,沒有嫁妝,沒有親人,就算是最疼自己的外祖母,年紀也大了,顯然地精力不濟,再者,她要操勞的還有更多。比如宮裡的娘娘,比如寶玉,自己顯然是要排到更後面的。

    黛玉心思細膩,更是增添了許多的憂鬱,身子也是越發地不好了。

    “表妹,賈府的那個小公子,寶玉,並不是個良人,妹妹如果要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只怕到頭來就是一場空了。”

    吳元澤皺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嘴臉,對著黛玉說道。話也是直接的很,黛玉心中一緊,“哥哥,寶玉他人很好的,對著姐妹也最是仔細……”

    黛玉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她只是覺得心裡很亂,對於表哥貶低寶玉的言語,下意識地就開口辯駁道。

    “是呀,他是對姐妹們很好,最是仔細,可是有了姐姐,忘了妹妹的事兒他難道幹的還少了?”

    吳元澤卻是想也不想,駁斥道。瞧著黛玉漲紅的臉,他又覺得自己似乎說的重了,便放慢了語氣,繼續道,“男兒家最為重要的是什麼呢?是擔當,賈府的男兒,就一個賈璉還算有些機變,小的裡頭,只有賈蘭許是能出頭,其他的麼,我是一點兒也不看好。最看不好的就是賈寶玉了,他自小受著祖母父母姐妹的寵溺,這也就罷了,可是一點兒擔當都沒有,那就是他的錯了。這個世界上,不愛讀書的人也很多,不愛仕途經濟的也不是沒有,可是誰像他那般了?還不是仗著家裡的權勢,恣意揮霍家裡的錢物罷了。一點兒擔當都沒有的男兒怎堪成為女兒良配。”

    黛玉年紀雖然小,可是見識並不淺薄,她知道,表哥說的是對的,可是寶玉的事兒還真是輪不到自己說話,再者,她與寶玉青梅竹馬地長大,感情上,難免地就有些偏著寶玉。

    如今表哥這般貶低他,黛玉心下就有許多的不愉,蹙眉問道,“寶玉即便這也不好,那也不好,他性子良善,為人赤誠,也不是完全地一無是處。再者,如今上有外祖母,下有舅舅舅母,也並不需要寶玉操勞什麼的!”

    “是呀,可不就是因為家中的寵溺太過,所以寶玉才是這幅模樣,若是沒有了祖母父母之外,寶玉還有什麼依仗呢?你要知道,老太太的年紀也不輕了,總有離開人世的那一日,依著寶玉的性子,妹妹覺得他可能一口吃成個胖子,突然有一天地無所不能?擔負起那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來?”

    許是說的有些著急,又有些快了,吳元澤覺得口幹,停頓了一下,抿了一口清茶,繼續道,“還有,老太太去世,賈府分家之後呢?依著寶玉的手段能力,如何能護的住家產?雖說有情飲水飽,可是你們那一個是受過苦的?日後清苦的日子你真的能過下去啊?你父母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可是並沒有讓你吃一點子苦頭,到了現在,表叔留下的大筆財務填了賈府的空洞,還讓他的女兒受苦吃難的,你說說,表叔若是泉下有知,該多麼難過?”

    提及了父母,黛玉顯然是無法淡定地,立即就紅了眼眶,她幼時,林如海卻是比賈敏這個做母親的更加寵她。

    “表哥,依著你的意思呢?”

    “我是個乾脆俐落的,既然林家的老宅子在你手上,我出面做個惡人,去將林府的家產要回來,你搬回林家去,日後慢慢地再與賈府淡下來就成了。”

    “我,我一個人不成的,我……”

    “放心,你們林府的老宅子離我這兒並沒有多遠,我不會放任不管的,這一點你放心。再者,日常的事務自然有下人出面打理,你要做的就是學習如何管理下人罷了。陳嬤嬤在你身邊兒,她的手段若是你能學上兩三成的,也夠你日後所用了。”

    “那麼,那麼我就搬出去?”

    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黛玉拳頭緊緊地攥在衣襟子,道。

    “你若是拿定主意了,咱們這就回賈府去,若是你還沒考慮好,那就再給你一陣子,讓你細細地思量之後再說吧。”

    “表哥,我,我……我聽你的。”

    半晌兒之後,黛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一般,開口說道。既然她有了決斷,吳元澤便也不再囉嗦了。

    “那好,你先回去休息吧,明兒一大早,我送你回賈府。到了賈府之後,你不用開口,其他的一切事務自然有我擔著,放心吧。”

    “好,我知道了,若是能好生地商量,那就好生地說,可否?”

    似乎很是瞭解吳元澤的性子,黛玉蹙眉說道。她還真是有些怕,表哥若是與外祖母起了衝突,那麼自己要站在那一邊兒。

    “這你放心,這你放心好了,賈府的二老爺最是個通情達理之人,哪裡會霸佔著外甥女兒的錢財呢?再者,他家女兒才省親過,自然毋須妹妹憂心的。”

    說到最後,吳元澤略帶著幾分狡黠,一臉無辜地對著黛玉道。

    黛玉與二舅舅的往來並不多,可也曉得他的性子幾分,二舅舅最是好面子這一點,她還是深知的,若是再牽扯到宮裡的娘娘,只怕是二舅母也會放自己出去吧。

    黛玉這樣想著,心裡放鬆了許多,唯一所慮者,便是寶玉和外祖母了。

    外祖母對自己的疼愛她是知道的,自己這樣一心要搬出去,只怕是要傷了她老人家的心了。還有寶玉,寶玉他,他……

    黛玉雖然還是有些憂心,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她本來沒有什麼要搬出去的,可是話趕話,外加上她心裡的那點子小心思,神使鬼差地,黛玉竟然同意了。到了後面,她反應過來時,卻已經是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黛玉硬著頭皮,想著自己就算是搬出去,日後才能再做別的打算。

    黛玉的小心思只有她自己曉得,可這不妨礙吳元澤的計畫,那就成了。

    說服了黛玉之後,吳元澤很是高興,讓廚房準備了好酒好菜,自己去找了甄士隱,去喝酒了。

    第三天,覺得自己做好了各項準備的吳元澤便帶著黛玉,上賈府去了……

    賈母聽著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兒黛玉回來了,急忙地讓人將她請了進來,黛玉有好幾日沒有見到外祖母了,自然地有些不同,再者,她就要搬出去了,日後就算能再見面,肯定也沒有這般方便了。

    對著賈母,她便是無限地耐心,說起了自己與英蓮兩個的往來,自己去看燈會時遇上的白家姐妹兩個亦是十分出彩的人物,竟是與家裡的姐姐妹妹地不相上下。

    眾人聽著,都露出了嚮往的神色。黛玉與英蓮兩個自然是準備了許多的小物件兒要送眾位。上至賈母,下到迎春探春姐妹,外加上薛家母女,都是有禮物的。

    賈母十分地滿意黛玉的懂事知禮,果然不愧是自己親手教養長大的姑娘麼。

    內宅一片和睦,外面就是尷尬的要死了。當然,這是單方面的,賈政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陷入到這般尷尬的境地裡。他面紅耳赤地模樣也實在是讓吳元澤略微地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想著大規模的殺傷武器的賈府,還是早日地替表妹擺脫為好。

    “吳哥兒,你放心,我會儘快地讓人準備好,黛玉一個小姑娘家搬出去,是否太不安全了,賈府雖然勢力低微,可是護著黛玉一個小姑娘家,還是綽綽有餘的。”

    “賈世伯,這一點,卻是不用擔憂,我那裡離著林家的老宅子也沒有多遠……”

    賈政其實還有一個顧慮,就是怕吳元澤的心術不正,看上了黛玉的財物,這才攛掇著她搬出去,好左右。

    吳元澤雖然能瞧出些賈政的質疑,可是他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和他說那許多,也並沒有多大用處不是。

    淡淡地握著茶杯,吳元澤再不多話。賈政的心思,卻是轉到了另一件事兒上。

    自家挪用了多少林府的財產,他雖不盡知,可還是知道些的。那麼黛玉與寶玉的婚事,是不是就能定下來了?

    “吳哥兒,妹夫妹妹生前,曾經與老太太那裡約定好了,黛玉與寶玉的婚事,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等玉兒的孝期過了,兩府將此事定下來?”

    吳元澤聞言,淡淡地一笑,

    “也好,若是寶玉兄弟能過了鄉試,那麼就將定下來吧。好在表妹還小,孝期還有一年多,也足夠寶玉兄弟準備下場了。”

    他是知道寶玉不用去童生試的,這些勳貴家的子弟,都是監生身份,並用像貧寒子弟那般,自己下場掙扎。

    一年多的時間雖然不多,可是賈政也是覺得,這足夠用了。

    寶玉的學識不差,性子也極為聰慧,卻的也不好過是歷練罷了。

    好生地讓學裡的太爺磨磨他的性子,只怕是差不多了。設想的十分美好,賈政便點頭應了。

    兩人這裡說好了之後,吳元澤便沒有心思要在賈府待著了,馬上就要大比了。他還這般作死地在外面閑晃蕩,也難怪士隱生氣了。

    想著自己那一遝兒的功課,吳元澤離開的心更加地急迫了。

    告辭了賈政之後,吳元澤便回去了。賈政強撐著讓人將吳元澤送了出去。

    之後,便沉著一張臉,去了內宅。

    聽著丫頭稟報,說是老爺來了,眾人急忙地回避開去。黛玉姐妹們便隨著她的腳步去了黛玉的院子裡,外面的燈會,府裡的省親盛事,大家都是要說一說的。

    探春與寶釵兩個,最是出彩,也贏得了貴妃娘娘的另眼相看,自然地,也是要與黛玉分享一番其中的喜悅之意。

    黛玉在府外,遇見的是另一番地天地,自然也要說說,讓姐妹們見識一番的。

    就是各色的燈籠,巴掌大的燈籠,比人還高的燈籠,也實在是讓她漲了見識了。

    再者,她在揚州時,父親也是帶著自己去見識過的,哪裡的更加的小巧,也是與眾不同的很。

    眾人嘰嘰喳喳地,倒是高興,就是寶玉,也並沒有黛玉只顧著別人,不理會自己而不高興。

    他將元妃賞賜下來的東西準備好了,等會兒讓林妹妹先挑,要是她有喜歡的,那麼就讓她留下來,賞玩好了。

    榮慶堂裡,實在是一片暴風黑雨的景象。賈政的話音兒剛落,賈母就氣狠狠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豎子可恨!”

    “是呀,瞧著就不是老實敦厚的,誰知道,竟是盯上了林府的財物,果然狼子野心……”

    王夫人緊攥著帕子,咒駡道。

    賈母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王夫人這才發現自己的失態,略微地咳咳,然後恢復了往日裡的慈和。

    “現在要怎麼辦?”

    “老太太出面安撫一下玉兒,她只是個孩子罷了,還在孝期,要怎麼搬出去?搬出去之後別人還不戳賈府的脊樑骨啊!”

    賈政的思慮也有道理,這如今,實在是馬虎不得啊。若是影響到娘娘的前途,那可糟糕。

    他這話一出口,賈母王夫人兩個都是面色一變,看來是要好生地花費一番,才能穩住黛玉了。

    眾人壓根兒就沒有要還林府錢財的意思,當然了,也有那些東西都已經花的花,分的分,已經是大家的囊中物了,如今要讓大家吐出來,別說是王夫人捨不得了,就是一向不缺錢的賈母,也甚是捨不得。

    再者,她那裡是先挑的,都是些好東西,這要再送出去,還真是不能。

    她的東西都是要留給寶玉的,日後黛玉嫁給了寶玉,還不是她的?

    賈母這樣一想,更加地心安理得起來了。

    “唉,往日裡,我說過什麼呢?可千萬地別怠慢了我的玉兒,她是個可人疼的孩子,就是財物,也並不少,那些無知之人,卻是嫌棄她,沒爹疼沒娘愛的,要不是我這個外祖母,那誰還將她當回事兒呢。”

    賈母不鹹不淡地說道,這也算是個好機會,好生地敲打老二家的,她也是發現了,自打府裡出了個娘娘之後,王夫人仗著自己是娘娘生母,竟是隱隱地要與自己這個老祖宗抗衡了。

    這還了得?

    自己一輩子沒有受過苦頭,臨到老了,竟然要看媳婦兒的臉色了,賈母表示,自己才不要讓自己落到那個糟心的田地呢。借此,敲打一番尾巴要翹上天的兒媳婦,倒也可行。

    這樣想著,賈母心中的惱怒倒是少了不少。可是對於黛玉,也是隱隱地有些失望的,只覺得玉兒丫頭辜負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枉費她那般看重她,有時候為了她,還要委屈自己的寶玉。

    心中曾經的那些愧疚,愈加地淡了。

    寶玉是個好的,若是黛玉還像現在這般,胳膊肘兒往外拐,那她惱不得要拼著對不起死去之人的名聲,為寶玉重新找一門有助力的婚事了。至於黛玉,找個小門小戶的,有賈府在後面,也不懼別人會欺負了去。

    賈母的思緒漸漸地就跑遠了,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卻是覺得婆婆這是在給自己下馬威,實在是可恨的老婆子。

    自己的女兒已經是娘娘了,她還要這般奉承老太太,也著實是可惡的很。

    半晌兒之後,就在王夫人快要跪不住了,賈母才回神過來,敲打一番,讓她知道輕重就好,也沒必要鬧的家宅不寧。

    自己這般慈祥的婆婆還真是少見的很呐,賈母的心情大好,便讓人將王夫人扶了起來。

    當然了,這個人便是她身邊兒的心腹大丫頭,鴛鴦。

    之後,賈母便打發了鴛鴦出去,問了王夫人一些頗為私密的問題之後,這才讓她回屋休息去了。

    王夫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之後,便打發人將自己的心腹,周瑞家的找了來,仔細地問了問她一切可都處理好了之類的。

    周瑞家的心裡雖然沒底,可還是拍著胸脯,讓太太放心,這事兒早就辦好了,誰都查不出來不是。

    王夫人一向倚重她,自然也就信了。日後被坑的淒慘,也是沒法子的事兒。

    周瑞家的女婿,是個小古董商人,喚作冷子興的,最近可是有大生意上門兒的,一個外地來的豪商,他也是知道自己的份量不足的,可誰讓他有個好岳家呢,京裡榮國府的富貴,可不就是晃花了那豪商的眼珠子?

    現在那人瞧著冷子興,便少了幾分鄙視,多了幾分敬重。冷子興是個精明的小商人,自然地,就更加地吹噓了一番賈府的富貴,為自己增加軟實力。

    兩人各取所需,倒也沒什麼大衝突。

    吳元澤聽了屬下的稟報,說是冷子興上鉤了,事兒最近就成了,淡淡地點頭,讓人回去了,臨走前吩咐那人,讓他加一把火候兒,讓冷子興自己加勁兒,這方是上策。

    那人點點頭,出了門之後,又是一副暴發戶的打扮,不過時不時地,眼裡閃過的精光讓人覺得這人果然是有些不凡之處。

    這也是冷子興能相信他的緣故,在京裡,他也是見過世面的,自然是知道那些騙子的伎倆和手段的,唯有這人的眼睛,是瞞騙不過的。

    他越是精明,自己才越是高興呢。

    坑了一把賈府的吳元澤很是高興,黛玉這裡雖不是疾風驟雨,倒也差不離了。

    雖然知道外祖母會生氣,可是黛玉卻是沒想到,賈母會發這樣大的脾氣,她一時地,便愣住了。

    聽聽外祖母的話音兒,竟是忘恩負義,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黛玉心下難過不已,便紅了眼圈兒,可是十分地倔強,竟是沒有掉眼淚兒。

    賈母卻是有些意味,她話出口之後,就知道說重了,複又想著,這是自己的親外孫女兒,她說兩句還不成了?

    瞧著黛玉沒有一句辯駁的意思,淡淡地站在哪裡,一副默認之態,賈母更氣了。

    又有些心驚和悲涼夾雜其中,心緒更是複雜。

    好半晌兒地,還是賈母先軟了下來,這孩子要是擰起性子來,那真是要氣死人的。

    “玉兒,你和外祖母說實話,到底為著什麼才要搬出去的?這不是讓人戳賈府的脊樑骨麼?唯一的外甥女兒,還在孝期,就要搬離府裡,怎麼瞧著都是這府裡虧待你了……”

    “外祖母,我們府上的財物,果然是璉二哥哥做主運回京裡的?”

    黛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神使鬼差地問了這樣一句。賈母端著茶杯的手便是一頓,若無其事地道,“這是自然,那些東西都是你的,等你往後與寶玉兩個成親之後,我自然會將那些東西交到你的手上,你自己現在好好兒學習如何理事,日後才不會被奴婢下人矇騙。我前些日子,不是才給了一個鋪子給你,那是你母親的嫁妝鋪子。”

    黛玉聽了這個,卻不是那般地想,面色也是平淡了下來。

    “外祖母,我是真心地要搬出去的,並不關表哥的事兒,我現在的年紀也不小了,是知道是非黑白的。”

    她不說還好,說了之後,卻是賈母心裡疑惑不已,這話,實在是不像黛玉能說的出來的,黛玉那樣嬌嬌柔柔地,最多也就使些小性子罷了,這定是旁人挑唆的。

    最大的嫌疑人,自然就是吳元澤了。

    賈母恨的牙癢癢,可是吳元澤她還真是鞭長莫及,沒什麼法子。

    不過眼前最為要緊的是安撫黛玉,吳元澤那小子還真不是什麼大事兒。

    即便他有個名滿天下的大儒先生。

    賈母說不通黛玉,黛玉也說服不了賈母,兩人想著僵持下去也沒多大的意思,便很是默契地停了下來。

    黛玉自己回去了,賈母這裡皺著眉頭,思慮的半晌兒之後,才讓人將賈璉兩口子找了過來。

    這府裡,唯有這小倆口兒才算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她要去靠哪個去?

    王熙鳳已經聽了姑媽之言,心裡也是知道她不喜歡黛玉的,若是黛玉能搬出去,不帶分毫,那麼王夫人肯定是高興的。

    再要麼,就是黛玉搬出去,那些產業也放到她名下,可是打理之人,卻是要賈府的奴才也行啊。

    王熙鳳心裡帶著忐忑,來到了老祖宗的院子。賈母想要聽聽孫輩兒的意見。

    可是賈璉與王熙鳳兩個默契十足地說是讓林姑娘搬出去也好。姑娘家大了,日後要說親,即便是說給寶玉,那也是避諱的。

    若是老祖宗不放心,那就多多地接過來好了。就是老祖宗,也可以去林家瞧上一瞧的,也算是有個散心的地方啊。

    嘴甜的要命,奉承的賈母也是極為地高興,可是賈母還是聽了出來,他們是想要黛玉搬出去的。

    賈母沉著臉,一言不發,有些疲憊地揮揮手,將賈璉與鳳丫頭兩個打發了。

    賈璉夫婦彼此對視一眼,想不明白老祖宗的心思,他們還是趕緊地撤吧,省的再遷怒自己,那可真是不好。

    兩人退下之後,便說起了黛玉要搬出去的念頭,倒是有制一同地認為是吳元澤的挑唆。

    賈璉心裡有鬼,被人拿住了把柄,自然地不敢多說,胡亂地應了兩聲兒之後,便換了衣裳,出去了……

    王熙鳳自己一個人好沒意思,聽著外面有管事兒媳婦子過來回事兒,便打起精神,去理事了。


第203章

    這事兒便這般地耽擱了下來,黛玉也不能太過逼迫,可是外面隱隱地傳聞很是不好聽,賈政在衙門裡,被同仁們堵著問了兩句,賈政便羞惱不已。

    回到了府裡,想了半晌兒之後,便去賈母的院子裡,也不知道母子倆說了些什麼,賈母便賭氣說是自己不管了。

    卻不想,就連在宮裡的元春都讓人送信兒進來,說是要讓黛玉搬出去,省的宮中之人再胡言亂語。

    這既然是影響到了元春,不管是賈母還是王夫人,都不能輕慢了,婆媳倆的動作便快了許多。

    賈母三五日地都沒見過黛玉了,底下人說什麼的都有,自然地,黛玉那個小院子也非常地不被人待見就是了。黛玉並不在乎這些,她也不缺錢,打點一番之後,雖然是錢花的不多,可效果非常好,總算是能讓她好生地過下去了。

    很多事兒,其實都不用黛玉出手,她手底下的婆子和丫鬟們就能將這些事兒料理清楚。可是陳嬤嬤卻是說了,這種事兒一定不能瞞著主子,作為奴才,最為重要的便是忠心,這主子要做出什麼決定,都是她的意思,可不能是奴才們揣測主子的心思之後,擅自做主來的。

    這實在是大忌,眾人只當姑娘對於陳嬤嬤的看重,尤其出了一趟門子之後,這院子裡的大事小情幾乎都是陳嬤嬤拿主意了。

    雖然有人替紫鵑不忿,可是紫鵑本人卻十分地不在乎,只要是為著姑娘好,那她就是個三等丫頭,也並沒有多大的事兒。

    對於紫鵑的忠心,實在是沒什麼人會懷疑,就是陳嬤嬤,也覺得這丫頭不錯。

    就是三春姐妹,也不大往她這裡來了,一是有些偏僻,更多的卻是府裡的流言啊,風向的,她們還是能曉得一二的。

    惜春不理會這些,還會走動一二,可是迎春探春兩個,就不行了。

    尤其是探春,她日後的前程都握在嫡母的手中,如今也是仗著老太太的疼寵,若不然,只怕自己的日子十分地不好過吧。

    探春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林姐姐,可是相較而言,還是自己的前程要緊些。

    她這番勢利之心,也不敢太過表露,只是多多地與寶姐姐來往了幾回,又替寶玉做了一雙頗為精細的鞋子。

    黛玉本不在乎,可是難免地,還是有些不虞。自己難不成就是什麼瘟神髒東西麼?讓人這般地避之不及。

    聽著賈母打發了鴛鴦過來請她,黛玉當即就是一怔,很快地回過神來了。

    雖然不知道外祖母找自己所為何事,可是她還是略微地收拾了一下,便隨著鴛鴦去了賈母的院子裡。

    聽著外祖母之言,竟是表哥使了手段一般。當然了,她自己也是這麼覺得,自家這位表兄實在不像是個光風霽月之人,可是人都有護短的一面。

    黛玉覺得外祖母將表哥想的這般不堪,實在是不該,又因為這種事情,來質問自己,實在是沒有要拿自己當親人,索性地想歪了的黛玉便下定了決心,自己一定要及早地搬出去,省的讓人看輕了表哥,看輕了自己。

    賈母雖然能察覺出黛玉的心緒有些不對,可是她一把年紀之人了,總不能像一個孩子低頭吧。

    祖孫兩個,也不是第一次生嫌隙了,卻是第一次,彼此都沒有補救之心。

    “既是這樣,那許是別人亂說的,你也別往心裡去,你要搬出去,我與你舅舅舅母商議了一番,我們答應了。那宅子怎麼樣?還是先讓你璉二哥哥去看看,要是需要修葺的話,家裡正好兒地有相熟的匠人,你覺得如何?”

    “毋須勞動璉二哥哥了,表兄認識工部的主事大人,已經打發了工部的匠人們去修了。那宅子的圖紙就在我這裡,並沒有什麼要大的改動的地方,我一個人住,也沒什麼大工程,將以前的那些破敗的地方翻新一番就好了。”

    賈母的關注點卻是不在林家的老宅子上面,“工部的主事大人?是哪位?你二舅舅可不就在工部當值麼?讓他查查,可別是讓人騙了。”

    聽著外祖母心下的憂心,黛玉一怔,便同意了。

    “哥哥說的是工部的侍郎大人,一位姓武的,與吳家是世交,父親在世時,也曾經有過往來的,要是方便的話,便煩勞二舅舅了。”

    黛玉這裡既然要搬出去了,他們還真是沒什麼藉口再把持著人家的財物了。

    賈母很是肉疼地將身邊兒的一個匣子交到了黛玉的手上。

    “這是林家的鋪子,和處理了南邊兒鋪子的銀票,雖然不太多,可是也夠你後半輩子用了。”

    黛玉打開之後,略微地翻了翻,眉頭皺了皺。認真地謝過了賈母之後,便讓紫鵑抱著那匣子,兩人便回去了。

    “姑娘,可是有什麼不對之處?”

    紫鵑自己很高興,姑娘有了家產傍身,日後就算是要嫁給寶二爺,也是有底氣的,有依仗的。

    看著黛玉很是不高興的模樣,紫鵑有些奇怪,便開口問道。

    “沒甚麼,我累了,先去休息一陣子,你將這些東西放起來吧。好生地縮在那個檀木的箱子裡。”

    黛玉實在是說不出來,這些鋪子一個都不是林家置辦的,而且契紙很新,只怕是外祖母後來打發人置辦吧,要麼就是將賈府的鋪子過戶到了她名下了。

    銀票也沒有多少,千兩的不到二十張,其他的,她實在是懶得看了。

    這是自己的東西,他們就那麼心安理得麼?還有各色的古董字畫,金銀首飾,這些細軟一點兒也沒有要還給自己的意思。

    黛玉並不看重錢物,可是外祖母的做法還是讓她受傷不已。那是林家祖產之物……

    黛玉決定要搬出去了,這也瞞不住人的,很快地,闔府上下,都曉得林姑娘要搬出去了。

    吳元澤聽了消息之後,也甚是滿意,忙裡偷閒地打發人去賈府告訴了黛玉一聲兒,說是等著自己考試完了再搬,她現在要是住著不舒服的話,就先出來,住在自己這裡,與英蓮也是個伴兒。

    黛玉考慮了一番之後,便推辭了。不管如何,自己對於賈府,還是很有感情的,最後一段時間了,還是好生地住一陣子吧。

    與長輩們,同輩們也算是一個告別了。吳元澤對此不置可否,既然是她的決定,那就贊同好了。

    為防止有些人再捉妖弄鬼的,吳元澤在黛玉身邊兒放了眼線,也算是保護的意思了。

    他如今的主要差事就是備考,這樣花時間在外務上,讓甄士隱很是看不過眼,對著吳元澤,便來了一場唐僧式的說教,吳元澤羞慚敗退,才算是讓他高興了。

    先生,你腫麼這樣兇殘了?

    士隱雖然在他面前嫌棄非常,可是心底還是滿意自己的弟子的,這般有大將之風,不愧是自己一手教導出來的。

    當然了,想著這臭小子成了進士之後,只怕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這樣想想,士隱便有些喜怒不定了,吳元澤也不知道自己哪裡礙著先生的眼了,讓他對自己很挑鼻子,豎挑眼的。不過身為弟子,就要為先生分憂吧,這挨駡,可也算是一條孝順的標準。

    孝順孝順,可就不得順著來麼?默默地腹誹士隱更年期或者老年癡呆的吳元澤面色羞慚地反思了自己的罪過,不該吃完飯之後出去胡混,倒是讓有些遷怒的士隱不好意思起來。

    氣兒順了,士隱便不為難吳元澤了,將他打發了出去了事。

    吳元澤想著,先生只怕是年紀大了,才會這樣孩子氣,喜怒不定。還頗為細心地請了個太醫來,問了這方面的注意事項。親自去廚房關注了一下士隱的吃食茶點之類的,又打發人和英蓮說了一聲兒,讓她多多地陪著士隱,省的他孤單了。

    士隱雖然詫異,可也隱隱地有些歡喜,年紀大了,覺少了,找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還真是有些孤單。寶貝女兒能顧著自己,實在是讓他心裡熨帖不已。

    過了一陣子,瞧著他恢復過來了,大家才算是長舒了一口氣兒。

    吳元澤是單純的高興,英蓮就是愧疚了,她只顧著自己的那些小事兒,卻是沒察覺到爹爹的變化,實在是不該的很,暗暗自責的同時,英蓮下了決心,一定要好生地孝順爹爹。

    女兒全方位的關懷,還有吳元澤時不時地湊上一腳,士隱歡喜的同時也是擔憂英蓮的將來。

    就這樣,三五日的光景便過去了,雖然進了二月,可是京城的天氣還是凍的要命。

    想著師兄要在這樣的天氣裡下場,英蓮就甚是擔憂,好在士隱也憂心,早早兒地向同僚們打聽了該準備些什麼,這才讓英蓮歡喜起來。

    吳元澤自己並不放在心上,他一個大小夥子,正是火力壯的時候,天冷怕什麼呢。

    只要不凍手,能提筆寫字就好了。

    二月初九,吳元澤,白坤誠以及一大批舉子們便在親友的期盼擔憂中,進了貢院。

    第二天,讓人十分擔憂的事兒發生了,竟然飄起了雪珠子,如同鹽一般的,洋洋灑灑,到了最後,便是鵝毛大雪了。

    皇帝也怕貢院裡的舉子們出事兒,下令禮部,往貢院裡添了火爐子。

    可能頂多大的事兒呢?

    吳元澤披著大氅,使勁兒地跺跺腳,搓搓手。然後去寫上一會兒,挨不住了再繼續。

    人人都說下雪不冷,可是這次卻是例外,風嗚嗚咽咽地在外面喧囂著,更是冷上加冷。

    並著兵丁們瑟瑟縮縮的模樣,吳元澤又覺得心裡平很了許多,還好墨不凝,若不然,這場考試還真是沒法繼續了。

    貢院裡,很快地就有三五人發了高熱,主考官們心裡嘀咕著什麼,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敢慢,一邊兒地讓人去找太醫,一邊兒地寫摺子請示上級。

    上級便是皇帝,對著這樣的事兒,天災罷了,皇帝正因為京畿雪災發愁呢,聽著貢院裡的舉子們生病的不少,更加地憂愁了。

    其他的不好辦,姜湯總是有的吧。這也算是皇帝的恩典,舉子們很快地便喝上了熱滾滾的姜湯。

    每日三大碗,再想要,那就對不住了。

    大家雖然灌了一肚子的水飽,可是熱滾滾的湯下去,還真是讓人暖和不少。可是,新的麻煩也來了,出恭的頻率也太高了些。

    吳元澤提起褲子,無語中……

    好容易地,熬到了最後一天的下午。等小吏們收了卷子之後,吳元澤心中竟是亢奮不已,覺得自己有無限的力量。

    隨著人流走出了考場,瞧著眾人蒼白的面容,虛浮的腳步,吳元澤皺眉,百無一用是書生,果然是有些道理的,瞧瞧這些人的身體素質,真是……

    卻不知道,他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在吳管家與平安富貴兩個的眼中,自家公子這次是遭了大罪了。

    面色蒼白,弱不禁風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疼啊。

    吳元澤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歸類為體弱的那一類人中了,笑著問了兩句家中的情況,這才闔著眼睛養神了。

    等回到了府裡,平安才發現說養神的公子已經睡過去了。太醫請脈之後,並無大礙,好生地休息一場就行了。

    大家放心了,吳元澤飽飽兒地睡了一天一夜,這才醒過來。

    先是跳著腳地說餓,後來又嫌棄自己髒,先要洗漱,大家沒法子,勸說不了,便隨了他的意思。

    熱水之類的是現成的,就怕他要用。等吳元澤洗漱之後,各色的粥菜已經準備好了,也顧不上其他,連忙地灌了一碗,覺得沒那麼餓了,才開始細嚼慢嚥起來。

    等吃飽放下筷子之後,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了,吳元澤知道士隱只怕等著自己呢。

    也不磨嘰,漱口洗手之後,便起身去了書房。果然,士隱端坐書房,品茶讀書,愜意的似是神仙一般。

    只是書房裡伺候的小廝卻是知道,甄先生已經折騰著自己換了三盞茶,四本書了,壓根兒就沒翻一頁兒,聽著公子的腳步聲,這才坐定,似是老僧入定一般……

    見禮之後,士隱問了兩句科考的過程,聽著吳元澤的那些糗事兒歡樂了一番之後,這才讓吳元澤將他的試卷默了出來。

    吳元澤也不廢話,提筆就來,這卷子他琢磨了兩三日了,還能有記不住之理?

    吳元澤默完了卷子,也沒有什麼驕傲之意,很是平和。士隱心下滿意他的性子,可面上多有挑剔。

    士隱閱覽他的卷子,吳元澤卻是打量著書房的字畫兒,這都是士隱的私藏,他進京之後親手佈置的。

    讀完之後,士隱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兒:“平平”

    吳元澤卻是被口水嗆著了,沒有誇讚,也不至於這般貶低吧。

    “太過激進,似是與你往日的性子不符!”

    “主要是聖上喜歡就成了。我現在主要的是手上要有權,能立馬地為聖上分憂,若不然,依著我的年歲,能做什麼?”

    “你年歲還輕,著急什麼?現在有權也不一定是好事兒呢。”

    士隱卻是想不明白吳元澤的心思,他現在年紀不大,不被看重顯然是對的,多年的媳婦兒熬成婆,誰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吳元澤這般心急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我就是不想待在京裡當乖孫,出了京城,天大地大,謀個外放,三年之後再回來,說不定那個時候我的性子也磨的穩重了呢。”

    他不知道該說些啥,只好這樣胡言亂語道。這話自己都騙不過去,就更別說是士隱了。

    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吳元澤立即地收斂了臉上的光彩。

    “先生,我只是想,想著……”

    “行了,不管你想的什麼,卻是不能夠如願的,你放心吧。皇上即便心裡再怎麼喜歡你的文章,你也只能在翰林院窩著,而且只怕更糟心的是,在翰林院的日子也不好過,鋒芒太露,實在是官場大忌!”

    說到最後,竟是疾言厲色。吳元澤心中很多的不以為然,可是面上還是乖乖地認了。

    只有等著日後犯錯了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好呢。士隱瞧著他的神態,心下暗道。

    三日之後,貢院門口便放榜了。吳管家帶著平安兩人擠了進去,實在是人太多了。

    他家公子,卻是很一般,雖然在榜上,卻是不及白坤誠出彩。

    白坤誠頭名,不為別的,就為了那點子薄名,皇帝只怕都會點為狀元的。

    吳元澤聽著自己是三十五名,而白坤誠是頭名時,臉便黑了。

    “瞧瞧,我說過什麼?就算皇帝喜歡,那也得他能看到才行。”

    皇帝閱卷,一般也只是五份罷了。吳元澤黑著臉,他還要去參加庶起士的考試後才能在翰林院待著。

    這事兒其實也要怪士隱的,雖然是糊名的,可是今科的主考大人與士隱關係匪淺,吳元澤的字體他還真是認識。想著這孩子太過激進了些,便做主將他壓了壓。

    人家是一片好心,你還真是沒話可說,士隱後來得知之後,送了好生地一份大禮給人家。吳元澤也只能自己憋屈著了。

    再過幾日,可就是殿試了,吳家又沒什麼親眷,在府門口放了一通鞭炮之後,又打發人去黛玉那裡報喜之後,便安穩下來了。

    吳元澤自己準備殿試,其他人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這可不是別人能替的了的,吳元澤自己也知道自己冒失了,這次殿試,還是穩穩當當的吧。

    殿試之後,白坤誠是雙喜臨門,不僅是欽點狀元,還被皇帝賜婚。

    林如海的女兒,林氏黛玉,成為了白坤誠的未婚妻。吳元澤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滿腦子只有一句,“臥槽!”

    這可是聖旨,就算你再怎麼不情願,也得和樂樂兒地謝恩。更何況,白坤誠是見過黛玉的,雖然是一面之緣,可林姑娘的音容他還真是沒法兒忘記。

    笑的傻呵呵的白坤誠這才看著像是少年人了,也讓幾位老大人心情順暢了許多。

    白坤城的親事兒定了下來,可是也知道立時成親啥的是不能的。

    林家姑娘如今還在孝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忘記了,這是小節,大傢伙兒瞧著皇帝高興,也沒敢挑刺兒。

    再者,這日後的婚期還能再商量,也不是立時地就要成親了。

    白坤誠的年歲不小了,白夫人已經看好了人選,只想著兒子考試之後便去找官媒提親,誰知道,皇帝會插手呢?

    雖然也高興兒子被看重,可是白夫人心中的酸澀那是止不住的。

    又想著,林家的那位姑娘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兒的,若是與兒子不和,日後家宅不寧,可要怎麼好呢?

    胡思亂想了一番之後,心中的酸澀才散了不少。白坤誠的三嬸,帶著兩個女兒來給嫂子道喜。

    又有侄女兒說了林家的姑娘性子如何地溫和,又怎樣地有才,這才讓白夫人歡喜了一些。

    不能悔改,那還不如高高興興地接受,省的兒子難做。

    白夫人自己開解了一番之後,這才覺得心情好了起來,急急忙忙地去做準備去了。

    吳元澤的名次雖然沒有退後,可也沒有前進多少,好在是一甲。

    等過些日子,考了庶起士之後,他便要在翰林院混日子了。

    黛玉那裡卻是不能拖了,吳元澤找人算了好日子,便帶著人上門替黛玉搬家了。

    好好兒地要將兩個玉兒湊在一起,可誰知,會出現這樣的紕漏出來。

    賈母心中為黛玉高興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惱怒,這可真是,真是什麼,賈母心中也不敢表露出來,那可是聖旨啊。

    最為嫉妒的卻是探春和寶釵,這兩個一個是要強,一個是自詡是自己是完美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黛玉有什麼好的?身子病歪歪的,又愛使小性子,哪裡有自己的端方,哪裡有自己的穩重,自己吃虧,也不過是商女(庶女)的緣故。

    兩人的心結更深了,也不輕易去黛玉院子裡了,姐妹幾個,相處了這些年,竟是因為這些事兒,往日的情分一點兒不剩了。

    黛玉只顧著羞澀了,哪裡還敢往人前湊,大家不來找她,正好兒地讓她自在了許多。

    聽著要搬家了,黛玉自然是高興非常,又有些忐忑,又帶著些憧憬,辭別了賈母之後,便正式地居住在了林家的老宅子裡。

    白家正憂心呢,他們可是丁點兒也不想和賈府扯上關係。可是這林姑娘搬出府了,也沒個長輩操持這些,可要如何呢?

    沒過幾日,便傳出了皇后娘娘收了黛玉為義女之事,她的婚事自然有皇后娘娘操持,林姑娘也是從宮裡出嫁的,讓白府放心就是了。

    白家老大夫婦像是苦笑,這可真是曠世之恩了。讓人側目不已,可眾人想著死在任上的林如海,倒是讓大家找到了源頭。

    林如海是上皇的心腹,自然是讓上皇滿意的很,他高興了,黛玉這裡便多了兩匣子的如意之類的,算是添妝了。

    這事兒過了沒多久,上皇便歡歡喜喜地闔眼了。普天同悲,皇帝哭的不能自已,罷朝一月。

    貴太妃甄氏,自願為上皇殉葬,人人稱讚不已。忠勇親王去了母妃宮裡,想要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卻不想,自己都搭了進去。

    大家都稱讚忠勇親王是個孝順的,可更加心驚的是皇帝的手段,竟是親兄弟也不放過了。

    皇帝聞言,嘔的半死,明明就是他們母子間意見不合,自己最多就是添油加醋的,怎麼自己就成了罪魁禍首了?

    不過,私下,皇帝還是喜的多吃了兩碗飯……
這世上確實有人在乎你。只是他們此時此刻可能有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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