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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霧散之時》作者:Dsouslapluie【完結+番外】

《(HP)霧散之時》作者:Dsouslapluie【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126個瀏覽者
文案:

從霍格沃茨畢業的十八年後,
赫敏如願成為了歷屆最年輕的魔法部部長。
但榮譽加身之時,她與羅恩的婚姻卻漸漸走向了盡頭。

CP德赫

AO3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3-11-24 01:08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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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

  赫敏睜開眼的時候還不到早上七點,鬧鈴沒響,她完全是憑生活的本能蘇醒。她習慣性斜睨了一眼,看到了羅恩亂糟糟的紅發和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肩膀,他比婚前胖了12磅,這導致他在雙人床上的占用面積越來越大。赫敏在鬧鈴吵響羅恩之前關掉了它,她緩了兩分鐘左右,等待身體從困頓裡掙脫出來。

  她從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蠟黃的臉。想必這是昨晚熬夜核對預算單的結果,赫敏寄希望於能用一個咒語將這副倦容清掉,但很顯然,魔法並沒有這個功效。她的雀斑比以前深了,不復飽滿的雙頰之上是兩只空洞無神的大眼睛,她今年35歲,時間碾過她的臉,她保衛青春的武器只有桌子上那罐保濕面霜,這無異於螳臂當車。

  她應該敷一個面膜,或者畫一個淡妝。今天早晨會有一批剛畢業的新生進入魔法部實習,她不希望他們見到的赫敏·格蘭傑——歷屆最年輕的魔法部部長,實際上只是一個掛著黑眼圈的憔悴女人,這一定會讓他們對長大成人這件事感到絕望。赫敏從來沒有學習過怎麼用魔法化妝,學生時代她以為自己一輩子也用不上這東西。她笨拙地拍了粉底在臉上,預料之中的卡粉讓她又耽誤了十分鐘。

  「媽媽——」

  樓下傳來羅絲的聲音。赫敏匆忙扣好蓋子,該死的,羅絲今天怎麼起得這麼早。她一邊應聲一邊來到廚房,看到羅絲正站在板凳上用羅恩的魔杖洗碗。

  「早上好,媽媽。」羅絲得意地笑著,「爸爸昨天又忘記洗碗了。」

  羅絲樂忠於抓住羅恩的各種把柄,比爸爸更勤勞是她現階段最得意的事之一。赫敏在心裡罵了羅恩一句,同時發自內心地希望羅絲可以愚笨一點,起碼不必在11歲的時候就懂得用魔法做各種事。赫敏沒空和羅絲一起挖苦羅恩,她必須馬上准備早餐,她得保證羅絲上學不會遲到。

  羅絲看著赫敏忙碌,欲言又止:「……媽媽,我早餐想吃學校附近的芝士薯條。我們班很多人都帶到教室裡吃。」

  赫敏:「不行,不許吃油炸食物。」

  「爸爸說會買給我——」

  「我會說他。」赫敏打斷,將三明治放入盤子裡。她刻意忽視羅絲失望的眼睛,催促道,「快吃,吃完趕緊去換衣服。」

  赫敏堅持讓羅絲在進入霍格沃茨之前,先在麻瓜學校念完小學。她需要羅絲具備在麻瓜世界生存的能力,以及與麻瓜們正常交流的能力。她本來和羅恩商量好,輪流負責接送羅絲上下學,但她工作太忙,所以羅恩承擔了絕大部分的接送任務。從家到學校這條路,羅恩已經爛熟於心,他知道該怎麼避開早高峰路段,而赫敏只知道跟從導航。

  離正式上課只有十五分鐘,可赫敏和羅絲還堵在路上。如果只有赫敏自己,她可以用一個幻影移形解決全部問題,可是她不能帶著羅絲做這件事。再天才的巫師也被麻瓜交通擊敗,赫敏認輸,開始在腦中復習待會的晨會致辭。而羅絲則開始暴躁,她與赫敏的脾性一模一樣,她不允許自己的履歷出現任何污點,哪怕是一個小小的遲到。

  「爸爸送我上學的時候從來不會遲到!他還會給我買芝士薯條!」

  學校門口,羅絲解開安全帶之前狠狠吼出這句話,此時她已經遲到了二十分鐘。

  「對不起,親愛的——」

  羅絲狠狠甩上車門,將赫敏還未說完的話關在了車裡。赫敏閉上嘴,一股悶氣憋在心裡,沒辦法發泄。她知道羅絲已經忍了一路了,她比誰都清楚這個翻版赫敏有多痛恨遲到。赫敏看了看表,她還要上班,沒有時間去想怎麼哄生氣的女兒開心。她久違地塗上口紅,然後從座椅下面摸索出來一雙高跟鞋。這雙鞋有點舊了,但並不影響走路。她換上高跟鞋,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

  如果說,選擇陸上交通送羅絲上學是她今天後悔的第一件事,那化妝就是她後悔的第二件事。幾乎每個同事在見到她之後都要問一句——你今天怎麼化妝了?

  赫敏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難道她不可以化妝嗎?難道除了舞會和約會,其余時間她就必須得做一個蓬頭垢面的工作狂嗎?赫敏帶著隱隱的怒氣回到辦公室,幾個小時不見,她桌面的文件又堆起了小山。秘書一見到她,立刻乖順地在辦公桌上唯一空出來的地方放了一杯咖啡。赫敏一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就知道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嗎?」她問。

  秘書:「昨晚有逃犯闖入了古靈閣。」

  「傲羅不是已經將犯人全部抓到了嗎?」

  「是的,傲羅指揮部一直很優秀……他們在抓捕犯人的過程中破壞了古靈閣約二分之一的索道和穹頂,但古靈閣經理人對此表示感謝,他們認為可以趁此機會從法國進口一批新的玻璃面板來修繕穹頂……也就是說,您有可能需要再次調整一下今年的預算。」

  赫敏拿著咖啡杯的手顫抖了一下。

  「赫敏,我很抱歉——」就像掐准了時間一樣,哈利在此時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他一看到赫敏的臉,接下去的話忽然憋在了嘴裡。他問:「赫敏,你今天怎麼化妝了?」

  赫敏終於忍不了了。

  「如果你進來就是為了問這個,那你現在就可以出去了!哈利·波特!」

  秘書第一時間溜出了戰場。哈利條件反射也想溜,但理智讓他忍住了。沒人願意在赫敏的盛怒之下和她硬碰硬,他把事先找好的借口都憋了回去,老老實實挨了一頓訓。十分鐘之後,赫敏的情緒終於恢復正常。

  「赫敏,你最近好像越來越容易生氣了。」哈利覺得自己被波及了,「是跟羅恩吵架了嗎?」

  「跟他沒關系,我只是太累了。」赫敏疲憊地坐下,她脫下高跟鞋,將雙腿蜷在座椅上。她掃視著桌面上的文件,無論它們以什麼作為開頭,結尾永遠都是請求撥款。失業巫師的救濟金、退休巫師的社會保障、家養小精靈的福利待遇、以及在民眾面前承諾過的全新的醫保制度,每一個新政策的推行都需要大筆的錢,沒有人知道她已經被壓得透不過氣了,他們只期盼著,這個歷屆最年輕的魔法部部長能為英國巫師界打入一針強力的振奮劑。

  赫敏看向牆上的海報。更糟的是,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在倫敦舉辦,如果辦砸了這場國際盛會,她十年間累積起來的口碑將瞬間坍塌。比起這些,寡淡的婚姻、僵硬的母女關系都算不上什麼大事了。

  「你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你應該休息一下。」哈利勸她,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句廢話。

  赫敏再次蹬上高跟鞋,喝了一大口咖啡咽下去:「怎麼休息?在晨會還有五分鐘就要開始之前?你的致辭准備好了嗎?希望不會又是金妮幫你寫的。」

  赫敏拿著文件離開了辦公室,哈利沒有忽略她臉上化妝品也遮不住的憔悴。他們都成為了自己少年時想成為的樣子,但就在剛剛的一瞬間,哈利不確定現在的生活還是不是他們想要的了。他們看起來就像疲憊、乏味、且害怕做出任何改變的無聊的大人,與英雄這個詞相去甚遠。

  晨會正式開始後,哈利打消了剛剛的這個念頭。他看著作為部長在應屆生面前致辭的赫敏,那麼強大、自信,當然,得先忽視她隱約可見的黑眼圈。哈利確信,這就是他們想要的生活,赫敏還是當年那個格蘭芬多的完美女孩,一切都沒有變。

  魔法部高層現如今的人員構成讓格蘭芬多們十分得意。他們最崇拜的前輩——赫敏·格蘭傑與哈利·波特,分別擔任魔法部部長與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這導致今年來自格蘭芬多的實習生們比往年的都要興奮得多。結束了上午的工作,赫敏來到員工餐廳吃今天的第一餐。她一向不擺架子,不管升職了多少次她依然在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飯。熱情的後輩們一看到她就圍坐了過來,請求她在筆記本上簽名。

  「部長,麥格教授說你是她教過的學生裡最優秀的,O.W.L.s全科是O!」

  「嗯……不完全對,黑魔法防御術我拿了E。」

  「他們說你是最聰明的女巫,是完美女孩,格蘭芬多每個男生都排著隊想跟你約會!」

  「……呃不,完全不對。」

  何止不跟她約會,她敢保證很長一段時間裡學校裡沒有人當她是女孩。她屬於女孩子的特質都被波特的朋友、萬事通、以及經常掛在她身上的二十幾本厚書淹沒了。甚至包括現在,她是魔法部部長、最優秀的女巫、救世主的朋友……她的頭銜一大堆,但卻是個化了妝都要被人大驚小怪的女人。至於她的丈夫,他們太過熟悉,從戀人直接跨越到了家人,他們相濡以沫、細水長流,她不需要在他面前裝扮自己,他們相熟到就像左手和右手,甚至不需要做愛來維持感情。

  「部長,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一定要讓全世界都看看我們的厲害!」

  赫敏看到無數道充滿希冀的眼神圍繞著她,她有一種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曾經的她也是這樣,擁有著挑戰全世界的勇氣。旁人眼裡的世界杯是一場狂歡的盛會,但在她眼裡卻是需要挨個打交道的外國官員、需要細致安頓的外國選手、需要精心籌備的開幕式演出……我們得讓全世界看到,英國魔法部的辦事能力,這沒什麼不對,這是她的職責之一。可她的心底卻有個聲音一直在叫囂——停止吧,毀滅吧,讓這些操蛋的工作能少一件是一件吧。

  一串鈴聲突兀地響起。赫敏身體一顫,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了一部手機。現如今巫師們已經不再對這項麻瓜高科技大驚小怪了,這個鈴聲是赫敏專門為羅絲的麻瓜班主任設置的,一旦這個鈴聲響起,那麼事情一定關乎羅絲。

  赫敏接起電話,在魔法領域內用手機通話總是信號很差,過了一分鐘,她用手捂住了額頭。在班主任的提醒下她才想起來,今天是小學校的建校日,學校給學生們放了半天的假,班裡的孩子們都走光了,只剩下了羅絲。她本來應該在中午去接羅絲放學的,可她把這件事忘得一干二淨。她是個失敗的媽媽,她掛斷班主任的電話,打算通知羅恩。猶豫了兩秒以後,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這是她的疏忽,得由她自己來承擔。她早上已經惹得羅絲很不開心了,現在就是她彌補的好機會,她得親自去接羅絲放學,然後主動買一份芝士薯條來補償她的女兒。赫敏走出餐廳,與秘書迎面相遇,秘書立刻調轉方向跟上她的步伐。

  「部長,關於古靈閣對於進口玻璃的訴求……」

  「不予通過。今天和體育運動司的會議安排在什麼時候?」

  「兩個小時以後,部長。」

  赫敏點頭:「我出去一趟,開會之前回來。」

  她說完就幻影移形消失了,秘書停在原地,慶幸自己的忙碌程度不如上司的十分之一,起碼他還有時間安心吃頓午飯。

  赫敏幻影移形的目的地在她的私家車裡。工作日中午的麻瓜街道透出一股懶散,赫敏一眼就瞧見了羅絲學校附近一家正在排隊的店鋪,想必就是羅絲心心念念的芝士薯條。她下車,意外地看到她女兒就背著書包站在店鋪旁邊,一個男孩正遞給她女兒一盒熱騰騰的芝士薯條。

  梅林,羅絲竟然已經可以在十歲的時候就讓同齡異性為她買薯條了,這比她當年可厲害多了。赫敏走過去,祈禱這男孩別是羅絲的小男朋友,她不反對羅絲自由戀愛,但十一歲有點過於早了。羅絲很快看到赫敏,她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沒有打招呼。那個男孩轉過來,眼睛在赫敏和羅絲之間看了看,立刻就明白了兩人的關系——這對母女長得太像了。

  男孩摘掉了帽子,以示尊敬。一頭扎眼的金色短發露出來,吸引了赫敏的全部目光。她被這男孩不經意間展露出來的外貌驚住了,一瞬間以為自己回到了霍格沃茨。

  「斯科皮·馬爾福,羅絲的素描課同學。很高興見到您,夫人。」斯科皮很禮貌地向赫敏介紹了自己。

  ……果然,這標志性的金發,灰色的眼睛,這孩子來自於馬爾福家族。赫敏倒吸一口氣,所以,她在麻瓜街道上的一家麻瓜店鋪門口,遇到了一個來買麻瓜薯條的馬爾福?而且這個馬爾福,還與羅絲在同一個麻瓜素描班裡?這太過於魔幻了。如果這孩子不是有著一張與德拉科·馬爾福過於相似的臉,赫敏簡直要懷疑此馬爾福非彼馬爾福。

  合格的大人不能在孩子面前沉默太久。赫敏壓下心裡所有的震驚:「……你好,斯科皮。」她不希望斯科皮看出她在為一些老派的事情大驚小怪,雖然她現在很想衝進魔法部向哈利講述一下她所見到的奇觀。她生硬地尋找話題,「……你們要喝點什麼嗎?我看這裡還賣飲料。」

  斯科皮搖頭:「夫人需要來一份薯條嗎?紳士不能讓美麗的女士付款。」

  赫敏被噎住——她快五年沒有聽過這種浮誇的說辭了。羅絲被赫敏吃癟的樣子逗得大笑,她拍了一下斯科皮的肩膀:「斯科皮!不要對我媽媽說這種肉麻話,她會受不了的!」

  赫敏無言以對,住手吧羅絲,你被斯科皮襯托得像一個女流氓。但好在羅絲看起來已經消氣了,感謝斯科皮的肉麻話。赫敏暗暗打量了一下這個男孩,馬爾福家族酷愛黑色,他的打扮十分符合他們家族的美學。他很像他的父親,只是神情要比德拉科柔和許多——她是指少年時期那個頑劣的德拉科,她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現在的德拉科了,尤其是在他結婚之後。她只知道他娶了格林格拉斯家族的小女兒,可在兩年前,他的妻子死於家族詛咒,只留下他們的兒子——一個漂亮的小男孩,但也有傳言說,這其實是伏地魔的孩子。

  赫敏再次把目光放在斯科皮臉上。散布謠言的人一定沒有見過斯科皮,只要見過這張臉,就絕對不會再懷疑這孩子與德拉科的血緣關系。這則謠言的存在意義,只在於挖苦曾是食死徒的馬爾福家族。赫敏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圍,一輛純黑色的車停在路旁,和巫師們喜歡收集的那些車不同,這一輛一看就價格不菲,比魔法部的車看起來還要高級些。德拉科並不在這裡,一個司機模樣的男人正站在車旁注視著他們,他與赫敏目光相接後,微微欠了欠身。她回了禮,心裡忽然有些快意,她有點想當面嘲諷一下那個曾經管她叫泥巴種的斯萊特林,不知道他是以何種心情允許自己的兒子使用麻瓜交通工具、來麻瓜世界買薯條的。她今天的所見所聞一定能讓羅恩興趣大增,今晚他們終於能有話題聊了。

  赫敏感到了一絲放松,這則軼事讓她的腦子久違地透了透氣。她看了看表,她還有時間帶兩個孩子吃頓午飯。

  赫敏彎下腰,讓聲音變柔和:「你們中午想吃什麼?斯科皮,如果你家裡願意讓你出來吃飯,我很歡迎你來。」

  斯科皮還未說話,赫敏的麻瓜手機就響了起來。她有告訴過她的秘書,當她消失時請用麻瓜的方式聯絡她。毫無驚喜,一定是魔法部又出事了。她盡量心平氣和地接通電話,秘書在另一邊告訴她,古靈閣的現任經理人曼徳先生忽然拜訪了部長辦公室,想必是為了那些玻璃。這位妖精先生十分執拗,聲稱不見到格蘭傑女士就絕不離開魔法部。也許有大客戶在後面給他撐腰,這是秘書的猜測。

  「不見」、「讓他回去」、「我不會出錢給他買那些該死的玻璃」,這些話在赫敏腦子裡過了一遍,最終她開口:「……我現在沒空,改天再跟他約時間。」

  「他預料到你會這麼說了,他稱這是『政客們准備玩消失之前的說辭』。」

  赫敏張了張嘴又閉上,自她工作以來,她受得悶氣可太多了。

  「你去忙吧,媽媽。」羅絲用一種了然的眼神看著她,「我本身就沒打算和你去吃飯,我要去爸爸的店裡,和斯科皮一起。他對那裡很感興趣。」

  赫敏詫異地看向斯科皮。要是羅恩知道德拉科·馬爾福的兒子也拜倒在韋斯萊魔法把戲坊之下,他一定會興奮得和鷹頭獅身有翼獸大戰三百回合。赫敏掛上電話,她不確定羅恩此刻在不在店裡,但把戲坊對於放假的羅絲來說確實是個安全的好去處,喬治·韋斯萊可以照顧她。她有些復雜地看著羅絲,她實在不希望再因為工作而放下她的家人,雖然她心裡已經做出了選擇。

  斯科皮忽然仰起臉看著赫敏:「不用擔心,夫人,我會照顧好羅絲的。」

  赫敏有些驚訝地看向他,紳士的言行舉止永遠令人寬慰,即使這紳士只有十歲。

  傲慢的馬爾福家族是如何養育出這樣的孩子的?赫敏對此深感好奇。

  最終,羅絲坐上了那輛豪華的車。時間真的改變了太多東西,她居然把她的女兒「托付」給了兒時死對頭的兒子,雖然是暫時的。赫敏帶著驚異的心情回到了魔法部,她當然沒有時間真的去找哈利傾訴她剛剛的所見所感——她的行程太滿了。


第2章 Chapter2

  據秘書所說,古靈閣經理人在等待赫敏的時間裡食量驚人,他足足吃下了五個麥芬,赫敏懷疑他吃這五個麥芬就是為了在此刻和她中氣十足地吵一架。

  「原來傲羅在執法過程中已經擁有隨意破壞財產的權力了!因為背後有大名鼎鼎的救世主撐腰嗎?真是新氣像!」

  「魔法部已經第一時間委派專人對古靈閣進行了修繕,我不知道您這番見解是從何而來。」

  「那些玻璃——」

  「抱歉,曼徳先生。」赫敏打斷,「如果古靈閣想要改變穹頂的樣式,那麼應該由古靈閣自行出資換置新的玻璃,魔法部不是你們的後勤。」

  赫敏站起來,這個胡攪蠻纏的妖精已經耽誤了她太長時間。秘書看了她一眼,默默給辦公室施了個閉耳塞聽咒。

  「魔法部每年的預算有先後級之分,今年的優先級是魁地奇世界杯。古靈閣被破壞的穹頂,魔法部只會負責讓它恢復如初,其他更進一步的需求麻煩你們自行解決。恕我直言,你們不可能從我這裡騙走哪怕一個銅納特,不管你們是想要換玻璃還是換瓷磚。」哦梅林,她剛剛是用了「騙」這個詞嗎?不管了。

  對面的妖精很顯然被激怒了。赫敏直白地點出了他的意圖,讓他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他的怒氣不再浮於表面,整個人變得有些陰狠:「格蘭傑女士,我得提醒你,古靈閣背靠的是英國巫師界所有的純血世家。」

  赫敏笑了一下:「如果是二十年前的魔法部,也許會討好你口中的那些世家。」她用魔法注滿了古靈閣經理人的空茶杯,「需要喝一杯茶再走嗎,先生?」

  妖精沒有喝茶,他強壓著怒氣離開了。赫敏後靠到椅背上,結束了一場舌戰,她的眼神又變得空洞。

  「我又得罪人了。」她說。

  秘書不置可否:「部長,我們需要在十分鐘之內抵達體育運動司,會議就要開始了。」

  赫敏順從地站起來,忽然,她的臉色唰得變白,整個人倚在桌子旁才不至於摔倒。她朝秘書看了一眼,秘書立刻將桌上的麥芬放入了她的手中,她像吃藥一樣,三四口塞進了嘴裡。她慢慢坐下,拿出了一盒麻瓜生產的白色藥片,她就著茶吞進去兩片。過了一會兒,她的臉色漸漸好轉。秘書擔心地看著她,赫敏的飲食常年不規律,一周之內胃病能發作好幾次。如果他猜的沒錯,赫敏今天從起床後可能就沒有正經吃過東西。

  你不該去開會,你應該去食堂好好填飽肚子。秘書在心裡說。

  魔法體育運動司在地下七層,在會議開始前的一分鐘裡,還陸陸續續有人員匆忙入席。大家的神情都有些窘迫,赫敏·格蘭傑是一個從來都不會遲到的上司,魔法部的其他工作人員們還正在適應「守時」這件事。

  會議的主題當然是魁地奇世界杯,各部門人員在彙報了各項籌備工作的進度以後,一個重大問題顯露了出來。

  「今年世界杯的參賽國家是歷屆最多的,我們面臨的是空前的運動員數量和觀眾數量,我想規模要比巴黎世界杯盛大不少,我們的魁地奇賽場不足以支撐這麼多觀眾。」運動司司長羅伯臉色凝重,但眼神又透露著一些興奮,「我們可能需要修建一個新的魁地奇賽場,也許得是——全歐洲最大的。」

  很明顯,在座的男巫師們都跟著他一起興奮了起來。男人和女人的思維向來在兩條跑道上,赫敏可顧不上什麼最大的,她在腦子裡飛速計算著這個提案的可實施性。這是個浪漫的提案,她也相信這個提案如果能成功落地,將成為本屆魁地奇世界杯的最大亮點。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她得有足夠的預算。她當然也想直接向所有人宣布,就這麼做吧,辦法總會有的。但是不行,她已經深知,不是光有勇氣就可以成功的。

  負責做預算的漢娜小姐很明顯和赫敏想到一塊去了。她推了推眼鏡:「根據目前的收支狀況,我們沒有多余的錢去修建一個新賽場。如果硬要這麼做的話,我們可能會面臨財政赤字。」

  羅伯不以為然:「波特先生會贊助我們的。」

  所有人看向赫敏。赫敏挑起眉毛:「波特司長說他要自掏腰包資助魔法部修建新賽場?」

  羅伯:「他沒有這麼說……但是波特先生繼承了布萊克家族的所有財產,而且他一直以來都很願意資助我們,我覺得……他不會拒絕的。」

  赫敏:「他已經資助建設了一所新的魔法醫院,他確實很有錢,但是不代表他得對我們有求必應。」

  羅伯聳聳肩,看起來並不認為赫敏的發言是出於公道。那是你的朋友,你當然會護短,他這麼想著。他改口道:「是的,波特先生一直以來付出的已經夠多了……不是還有很多其他可以資助我們的大家族嗎?比如馬爾福和萊斯特蘭奇?」

  「萊斯特蘭奇……」有人竊笑,「世界上的萊斯特蘭奇不是在墓地裡就是在阿茲卡班裡,他們家的金庫早就被魔法部移空了。」

  眾人都笑起來,純血世家墜入泥潭的故事永遠是最受歡迎的。

  漢娜:「盧修斯·馬爾福曾經公開表示很願意繼續為魔法部效力。」

  「哦,他當然願意。」羅伯嘲笑道,「他還得求著我們給他一些將功抵罪的機會。」

  眾人又笑起來,會議的氛圍漸漸高漲。赫敏有些欲言又止,提款機從哈利變成了馬爾福,她該為哈利松口氣嗎?如果不管馬爾福要錢——如果不管任何人要錢,她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來修建一個新賽場?赫敏在腦子裡飛速思索著。

  羅伯:「部長,您認為呢?我想只要我們拋出橄欖枝,他們會接住的。」他坦然地將這稱之為橄欖枝。他看向赫敏,跟隨著他的目光,所有人都聚焦到了赫敏身上。

  現在的魔法部絕對不會再討好純血世家了,雖然這些世家大族還是魔法部實際意義上的「金主」,但形勢已經完全逆轉。魔法部不斷索取他們的財產,並宣稱這是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做了錯事就要付出代價,聽起來好像沒什麼不對,但這種索取維持了近二十年——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這些家族需要無限制地奉獻他們的財產,這是在以正義之名,行流氓之事。

  這些想法赫敏從來沒向任何人說起。她是第二次巫師大戰的英雄,是反黑魔法的精神標杆,她沒法為前食死徒們發聲,這會讓民眾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念轟然倒塌。而且最讓她沒面子的是,除了去向馬爾福家族乞討以外,她也沒能想出別的辦法來解決新賽場的問題。

  這該死的不斷妥協的日子她不是早該習慣了嗎?

  赫敏郁悶地呼出一口氣,她必須變回那個最靠得住的魔法部部長。

  「我來搞定。」她對所有人說。

  會議一直持續到晚上七點半,結束時所有人都像打完了一場仗。赫敏回到辦公室草草吃了一個三明治,然後開始處理她桌面上堆積的文件。秘書在她的許可下已經下班了,臨走前他貼心地為她准備了熱茶和小點心。辦公室裡只有赫敏一個人,時鐘滴答滴答的像在趕她回家,她加快了寫字的速度。過了一會兒,她的手漸漸顫抖起來,她用一只手捂住絞痛的胃,另一只手哆嗦著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瓶緩和劑。

  她胃病發作的原因分兩種,一種是生理上的,比如她少吃了一頓午飯;另一種是心理上的——在她極度焦慮的時候。今天的魁地奇世界杯會議效率很高,他們確定下來很多件事,其中一件是,她這周要親自拜訪馬爾福莊園——為了新賽場的建設經費。天知道她才剛剛在古靈閣經理人面前表達了對這些純血世家的不屑一顧,生活真的總有辦法膈應你。

  藥效發作,她的呼吸平穩了許多。她不自覺地轉動著手上的羽毛筆,這些小的肢體動作能緩解她的焦慮。如果讓她選一個一輩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那一定非馬爾福莊園莫屬。在戰爭結束後的兩年內,她經常汗濕著驚醒,或者在夢裡大哭。她夢見自己千百次地被摁在馬爾福莊園的地板上,貝拉特裡克斯對她使用了一個又一個的鑽心咒,她的慘叫響徹了整個廳堂。

  赫敏深呼吸了幾次。十多年過去了,如果連她都還受制在戰爭的陰影下,那民眾只會更加不安。眼前這永遠也處理不完的文件才是她現在最大的敵人,赫敏嘆著氣用魔法將它們整理進公文包裡。又是注定沒法早睡的一天,她帶著公文包,用辦公室裡的飛路網回了家。

  她疲憊地換上拖鞋,將公文包撂到桌子上。羅恩看了一眼那個公文包,好像有些掃興似的。他問:「你吃飯了嗎?我做了一些餡餅。」

  「我吃過了。」赫敏脫下外套。

  羅恩沒有答話,赫敏注意到他心情好像不太妙。她勉強打起精神,提起那個准備已久的話題:「羅恩,你猜我今天碰見誰了……」

  一陣咚咚咚的奔跑聲自樓上傳來:「媽媽——!」

  羅絲很少用這麼興奮的聲音說話,赫敏抬起頭,羅絲正光著腳從樓上跑下來,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

  赫敏:「穿上鞋,羅絲,你怎麼會戴著眼鏡?」

  羅絲:「這不是眼鏡,這是魔法能量分析鏡!」她得意地取下眼鏡交給赫敏,赫敏戴上眼鏡,在鏡片的作用下,魔法變成了可視的,它們像人體內的血液一樣流動在她眼前的事物上,有的是深藍色,有的是淺藍色,顏色越深,代表能量越強。赫敏驚異地把眼鏡取下來,這東西可價格不菲,整個魔法部只有神秘事務司才有資格提出購買申請,羅絲怎麼會有?

  羅恩的聲音有些不高興:「赫敏,羅絲今天遇見了德拉科·馬爾福——就是那個臭白鼬,一個正常人會給十歲小孩買分析鏡嗎?」

  羅絲反駁:「我很早就說過我想要一個分析鏡!是你們不買給我!」

  「我一直不懂你要分析鏡干嘛?世界上沒有哪個學校會要求新生准備這種東西!」羅恩和羅絲吵架的樣子像是重返十八歲。

  「因為我喜歡魔法!」羅絲很委屈,「斯科皮的爸爸就不會問我這些問題,他還帶我們去吃了龍蝦。」

  羅恩簡直要抓狂了:「羅絲,因為那個白鼬,他熱愛炫富,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讓我們難堪的機會——」

  羅恩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神情變得有些惱火。赫敏看了他一眼,她知道這段爭吵的根源並不在分析鏡身上。羅絲想要一個分析鏡,這是她和羅恩都知道的事情,他們沒有給她買,只是因為這東西太貴了。以前的羅恩或許不會因為貧窮而自卑,但是三十五歲的他,開始介意這個問題了。雖然他們已經過上了還算富裕的日子,但是他們還沒有積累出殷實的家底。尤其在他的女兒用仰慕的語調談論著他的死對頭時,就像自尊被踩了一腳一樣,他一直壓抑的情緒終於爆發了。

  男人永遠不能接受自己在家庭關系中可有可無。他做好了晚餐,可他的女兒卻在和死對頭享用高級料理,而他的妻子忙於工作,恨不得睡在辦公室裡——他生命中重要的兩個女人,即使沒有他,也依然度過了充實的一天。

  赫敏嘆了口氣,她感覺自己的胃病又要犯了,她今天已經夠累的了。她把分析鏡還給羅絲,拍拍她的肩膀。

  「你對斯科皮的爸爸說謝謝了嗎?」

  羅絲點點頭,她很聰明,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大人們之間的不對勁。她拿著分析鏡上樓去了,把空間留給赫敏和羅恩。

  羅恩一直在旁邊觀察著赫敏。羅絲離開後,他問:「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羅絲和馬爾福的兒子是朋友?」

  赫敏坐下來:「我今天去接羅絲放學的時候見到了斯科皮,我已經驚訝過一次了。馬爾福的兒子跟羅絲居然在一個素描班裡,不覺得很奇妙嗎?」

  羅恩覺得赫敏的重點完全偏了:「你不覺得羅絲不應該和馬爾福扯上關系嗎?那可是馬爾福,他們全家都是食死徒。」

  「為什麼?」赫敏反駁,「斯科皮是個很好的孩子,他們家早就不是食死徒了,你可以對馬爾福有偏見,但斯科皮是無辜的。你沒有在把戲坊見到他嗎?他那麼有禮貌。」

  羅恩像是吃了一驚,神情古怪。赫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提高聲音:「你今天沒在店裡,又去看房子了!」

  羅恩沉默,他感覺到赫敏的怒氣在他旁邊升騰起來。他想換個大一些的房子,最好有一個可以用來練習飛行的空地,最好還能和哈利做鄰居。他希望羅絲入學霍格沃茨後,他可以和赫敏要第二個孩子,無論男孩還是女孩,他會從小培養他做一個魁地奇選手。哈利和金妮所居住的地段著實不便宜,他可沒有什麼天降財產可以繼承,他沒辦法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來。這是最近最困擾他的事。

  赫敏:「我不覺得我們有換房子的必要。我說過我不想要第二個孩子,我現在真的很累,我不想再給自己找事。」

  「羅絲需要陪伴,哈利和金妮有三個孩子呢,我看也沒什麼不好……」

  「那是你不知道金妮有多辛苦!」赫敏叫道。然後她立刻覺得這句話不妥,又找補道,「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只是她有時候也會覺得累,這不衝突。」

  「不用你累,我可以在家照顧孩子!」

  「生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它沒有那麼容易!」

  羅恩沒再說話,他們陷入了一種難熬的沉默裡。學生時代他們就經常吵架,這個問題並沒有因為他們長大成人而消失。他們吵了二十多年,大部分時候都以羅恩的妥協告終,如果赫敏已經對此感到疲憊,那麼羅恩只會更甚。

  「好吧。對不起,我錯了。」羅恩再次妥協了,「我看你帶著公文包回來,晚上還有工作要忙嗎?我本來准備了魁地奇世界杯的精彩集錦想跟你一起看……」

  「求你了羅恩。」赫敏直接打斷他,語氣裡的疲倦已經不遮掩,「我已經快要被魁地奇世界杯搞瘋了。」甚至我這周還要為了這該死的世界杯去一趟馬爾福莊園,赫敏把這話咽了下去。讓羅恩知道這件事沒有什麼好處,他幫不上什麼忙,搞不好還會讓他的情緒變得更加敏感。

  他們再次陷入沉默,這股氣氛讓赫敏十分不舒服,她知道羅恩也是。她索性站起來:「我去洗澡,我還有很多文件沒看完,今天可能很晚才能睡,不用等我。」

  羅恩沒說話,赫敏獨自上樓了。他們好像只有在爭吵的時候才會話多起來,如果不吵架,就沒什麼好聊的。赫敏躺進浴缸,將臉沉下去,用窒息的方式讓自己的大腦漸漸放空。她覺得自己很失敗,她的婚姻和事業,都不是她所期望的樣子。


第3章 Chapter3

  赫敏在周末起了個大早。為了不吵醒羅恩,她躡手躡腳地在衣櫃裡挑選拜訪馬爾福莊園時要穿的衣服。她需要嚴肅、干練的風格,最好還能帶一些不好惹的氣場。最終,她選定了一套駝色的呢子大衣,內搭她最經常穿的黑色西裝褲。她將卷發束在腦後,用一個金屬色發扣固定住,耳朵上墜著相同風格的水滴狀耳飾。相比她平時簡單隨性的穿著,這已經可以算是盛裝出席了。赫敏稍微把口紅塗得重了一些,好像這樣才能顯得她氣勢十足。

  馬爾福莊園用魔法把自己隱藏在威爾特郡的密林裡,為了方便監管,這裡被施了反幻影移形咒,赫敏不得不用原始的方法抵達。她穿過寬闊的車道,眼前一片雲霧繚繞,黑色的鍛鐵大門和她記憶裡一模一樣,莊嚴的建築在後面若隱若現。赫敏的胃擰了一下,她仿佛被帶回了戰時,血壓一下子升高,心突突直跳。她踩著高跟鞋,邁著謹慎的步子來到了噩夢中的那扇鐵門前。住在莊園裡的人知道今天會有客人到訪,鐵門緩慢地為赫敏打開,她深吸一口氣,從衣服口袋裡摸出了一瓶緩和劑。她將藥劑喝光,等心跳歸於平和之後,才真正走進了莊園。

  她經過巨大的噴水池,源源不斷的噴泉讓莊園的氣質更加清冷。太陽光全部被雲霧擋在外面,草坪和樹木即使經過了細心修剪也依然透著落寞。赫敏不自覺地緊了緊大衣,如果這裡會有什麼生物居住,那大概率是吸血鬼。

  一個男人的身影站在主宅大門前,赫敏透過霧氣,注意到了他手中看起來完好如新的蛇頭權杖。男人看到赫敏,微微點頭行了禮,一個家養小精靈走上前來,恭敬地接過了赫敏手中的公文包。赫敏挑了挑眉,這情景她倒是沒預想過——這是,在專門迎接她嗎?

  如果可以,她實在不想和盧修斯·馬爾福打交道。盧修斯一直被囚禁在馬爾福莊園裡,和其他食死徒相比,他的待遇已經相當不錯了。伏地魔戰敗後,這個狡猾的男人十分積極地協助魔法部抓捕在逃的食死徒,以為自己爭取從輕發落,在加上他的妻子和兒子對戰爭的勝利做出了一些貢獻……總之,馬爾福家族是現如今活得最滋潤的前食死徒了。

  赫敏期盼今天接待她的人能是德拉科·馬爾福,她認為德拉科要比盧修斯好對付得多,起碼在學生時代,他一直是她的手下敗將。但很顯然,老馬爾福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和魔法部打交道的機會。

  「好久不見,韋斯萊……哦不,格蘭傑部長。」

  盧修斯邀請赫敏坐在了莊園南側的露台裡,這裡可以很好地觀賞那些養在莊園裡的白孔雀。矮桌上整齊排布著高檔茶具和精致點心,雖然從外表上看馬爾福莊園變得有些黯淡,但是主人的吃穿用度依然十分考究。

  盧修斯的心思依然和從前一樣縝密,他記住了赫敏婚後沒有改姓的細節。對一個麻瓜出身、和自己兒子一般大的女巫畢恭畢敬,他心裡一定覺得糟糕透了,但是表面上他沒有露出分毫的不適。這是個狡猾的人,赫敏和他談判,得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謝謝您的招待,馬爾福先生。」赫敏開始假笑,打算速戰速決,「我此次來打擾您,是為了今年的魁地奇世界杯。我想您應該聽說了,今年的倫敦世界杯將是有史以來的最大規模,魔法部正在全力以赴,它會成為所有英國巫師的驕傲。」

  赫敏拿出了一份文件,那是運動司模擬出來的魁地奇賽場建築圖。

  盧修斯並沒有去看文件,他保持著客氣的態度,一針見血地發問:「或許有什麼,我可以幫助的地方嗎?」

  赫敏閉上嘴。盧修斯直白點明了她的意圖,用恭敬的話語和高高在上的姿態給她施壓。他想打亂她的陣腳,讓她難堪,這也許能讓他在談判中更容易處於上風。

  可惜他的套路在赫敏這裡並不奏效。她從來沒想過偽裝什麼,她根本不介意盧修斯把她當成乞丐,因為事實上確實如此。

  她抱歉並誠懇地說:「是的,我們需要一個能容納所有觀眾的新賽場。如果您願意提供資金上的支持,我們將萬分感謝。」

  她和這個男人有著太多前仇舊怨,但此刻她還是用了最最誠懇的態度。她不想像魔法部其他官員那樣,在管別人乞討的時候還要頤指氣使。盧修斯沒說話,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赫敏脖子一冷,像是看到了毒蛇在伺機而動。

  「你果然和其他人很不一樣,夫人。」盧修斯說,語氣聽不出來是不是誇獎。他沒有表態幫還是不幫,轉而看向外面安靜漫步的白孔雀,神情變得陰晴不定。赫敏看了看白孔雀,又很快把目光投回了盧修斯身上。她有預感對方正在鋪墊什麼。

  「自從戰爭結束以後,它們再也沒有開過屏了。」盧修斯轉向赫敏,「我很願意提供資金上的支持,這是馬爾福家族的榮幸。但我也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夫人能否幫忙。」

  該來的總會來的,赫敏心跳加速。

  「願聞其詳。」她表面上依然很平靜。

  「我希望魔法部可以解除我妻子和兒子的出境限制令。」盧修斯牢牢盯著赫敏。

  赫敏不動聲色,只有呼吸窒了一下。這真是獅子大開口。戰爭結束後,威森加摩不分晝夜地對這些食死徒們進行了審判。盧修斯被判處終生監禁,他的家人納西莎和德拉科則被要求終生不得出境——這已經是相當從輕的處罰了。而且她作為魔法部部長,也並沒有權限推翻威森加摩所做出的裁決。

  「很抱歉馬爾福先生,我沒有權限取消您家人的出境限制令。」赫敏實話實話。

  盧修斯:「我知道波特先生如今是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不知道您是不是願意向您最好的朋友請求幫助。」

  ……居然連哈利也被算計在裡面,赫敏有些無語,這男人果然如想像中一般喜歡難為人。當德拉科和納西莎被審判時,他們擁有的是當時最有價值的證人——哈利·波特親自出庭,向威森加摩闡述了德拉科與納西莎為贏得戰爭勝利所做出的貢獻。退一萬步說,出境限制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很抱歉,我們都無法擅自更改關於那場戰爭的任何裁決。希望您的條件可以不觸犯到它。」赫敏說。她看到盧修斯的目光變得冰冷起來,她知道她的這場談判將要失敗了。

  「夫人,我尊重威森加摩做出的裁決,如您所見,審判書上所判處的賠償金額,我很多年以前就已經執行完畢了。」盧修斯慢慢轉著手杖,他被禁止使用魔杖,這只不過是一根普通的手杖罷了。看樣子,他並不打算提出其他條件來讓談判繼續進行。

  言下之意,這就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了。赫敏不想再爭取什麼,盧修斯完全有權利拒絕她的請求,這是他的自由。赫敏不想侵犯他的權利,雖然她的其他同行們不這樣想。

  她保全了自己的底線,那就要失去另外的一些東西。她得用一些糟糕的辦法來解決經費的問題,也許是暫緩某項計劃的推行,或者挪用其他部門的資金,總之肯定會引發一些人的不滿,但她無能為力了。

  「是的,馬爾福先生,我完全尊重您的意願。但如果條件是解除出境限制令,希望您也能理解我無法接受。」赫敏准備告辭,「打擾了,希望您度過愉快的周末。」

  「真是遺憾。」盧修斯說,他一直保持的客氣與恭敬終於有了裂縫,「你還是當年那個樂衷於和人作對的格蘭芬多。」

  赫敏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的嘲諷,她反而安心了一些。這才是她所認識的馬爾福,盧修斯對她畢恭畢敬——這不適感相當於一個惡咒。

  「謝謝您的稱贊。」赫敏熟練地反擊了一句,盧修斯的臉更臭了。

  「盧修斯,有客人嗎?」

  一個清冷的女聲在此時傳了過來。赫敏轉過頭,看到了納西莎·馬爾福。她好像不會變老,依舊如赫敏記憶中那樣,有著漂亮的金發與優雅的身段,戰爭沒能折損她一分一毫的美麗,真是神奇。納西莎身後還跟著一個人,赫敏把目光轉過去,頓時凝住了渾身的血。

  深色的卷發,大大的眼睛,赫敏死也不會忘記的一張臉——貝拉特裡克斯。赫敏第一反應要去掏自己的魔杖,這場景太過熟悉,盧修斯、納西莎、馬爾福莊園,以及那個瘋狂的女人……她的胃絞成一團,心髒被拉扯一般刺痛無比,她的肉體回憶起了被鑽心剜骨時生不如死的痛苦,連最基本的呼吸都做不到了——鑽心咒的後遺症,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復發了。但是此刻,它們就如同泄洪一樣朝她撲過來,她都沒來得及逃跑,就已經被水淹沒了頭頂。

  只聽啪得一聲,她顫抖的手摔碎了盧修斯用來招待她的茶杯,她低頭向地板上看去,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

  赫敏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她看向四周,大理石壁爐呼應厚實的深色地毯,身上蓋著的厚被是實打實的真絲,她很快意識到,她還在馬爾福莊園裡。她立刻摸向衣服內側,魔杖還在,周遭一切平和。

  她暈倒前看到了……貝拉特裡克斯?不可能,那個女人確確實實地死在了莫麗手下。所以,一個和貝拉特裡克斯十分相像、並且和納西莎站在一起的女人,答案呼之欲出,她見到的其實是——

  忽然,一個小精靈出現在了床邊,嚇得赫敏差點掏出魔杖。小精靈將一個托盤放在了窗台旁邊的桌子上,然後畢恭畢敬地行了禮。

  「夫人,這是先生讓魯魯為您准備的午餐。」

  赫敏廢除家養小精靈奴隸制以後,小精靈不必再使用「主人」稱呼任何人。她看了一眼托盤,謹慎地說了謝謝。

  「先生讓魯魯轉告您,您昏倒前見到的人是唐克斯夫人,不是萊斯特蘭奇夫人。」

  赫敏的臉色肉眼可見的尷尬。是的,症狀消失後她已經意識到了,她見到的是安多米達·唐克斯,尼法朵拉的母親,貝拉特裡克斯的妹妹。她以前見過她一次,剛才竟認錯了!安多米達實在太過於深居簡出了,她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到她是多少年前。赫敏很想用時間轉換器回到過去扭轉一下自己的丟人現場——她勉強可以接受自己丟人,但接受不了在馬爾福莊園丟人。

  赫敏的胃又疼起來了,她無語凝噎。魯魯並不知道赫敏復雜的內心活動,她催促道:「夫人不打算吃午餐嗎?先生在午餐後要跟夫人談話,魯魯要給夫人帶路。」

  赫敏有些疑惑,她以為她和盧修斯已經徹底談崩了。

  魯魯補充:「是德拉科·馬爾福先生,夫人。」

  赫敏一愣,內心忽然有一些雀躍——這莊園裡她唯一算得上熟悉的人終於出現了。德拉科要見她,也許經費的事情還有轉機?天知道她多想和同齡人溝通問題,即使這個同齡人是德拉科·馬爾福。

  當然,她知道她和德拉科從前的關系只能用糟糕來形容,但是現在的德拉科甚至願意給她的女兒買一副分析鏡。如今形勢已經完全不似當初,他們或多或少有求於彼此,這對於她十分有利。就算對方只是想把她叫過去侮辱一番也無所謂,她有千百種方法可以反擊。學生時代他就從來沒贏過她,搞定德拉科,她胸有成竹。

  她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午餐,沒能好好品味一下這非同凡響的肉質十分遺憾。她重新梳好有些凌亂的卷發,然後跟著魯魯走出了客房。

  走廊牆壁上所有的畫像從看到赫敏出現的那一刻起就開始了嘰嘰喳喳,他們等這一刻已經等很久了。

  「難以想像竟然有一個泥巴種在莊園裡睡了一覺!」

  「泥巴種走過來了!你們不覺得空氣變混濁了嗎?」

  「小點聲,別說那個詞——」

  赫敏好多年沒有聽到過別人叫她泥巴種了,這些詆毀在赫敏·格蘭傑的實績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她聽著畫像們你一言我一語,越聽越覺得熟悉,她懷疑德拉科當年的那些刻薄話就是跟他家的畫像們學的。

  魯魯將赫敏帶下了樓,來到了剛剛能看到白孔雀的陽台。盧修斯已經不見了,桌上的茶具換了一套新的。一個男人正翹著二郎腿喝茶,手裡拿著那張新賽場設計圖。他的金發不像盧修斯一般披在肩上,而是利落地修剪在脖頸處。他聽到腳步聲就轉過了頭,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赫敏。

  赫敏不自覺定住了腳步。她發現德拉科·馬爾福與她記憶中幾乎一模一樣,囂張的金發,蒼白的皮膚,以及一貫的黑色著裝——他的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這身裝扮讓他在同年齡段十分出類拔萃。該死的,該說他不愧是納西莎的兒子嗎?在保持年輕貌美這一點上,他和他母親都很有天賦。

  德拉科灰色的眼睛靜靜端詳著赫敏。她忽然很後悔穿了這件駝色大衣,這大衣一定讓她老了十歲。

  「好久不見,格蘭傑。」德拉科和盧修斯打招呼的方式一模一樣,「請坐。」

  開局不利,赫敏心想。她有一點點被對方的外表驚住,竟忘了先打招呼。她走到德拉科對面坐下,德拉科揮手為她斟滿了茶。她看著茶杯,忍不住心裡感嘆,原來再混賬的小子也有懂事的一天啊。

  「謝謝,馬爾福。」赫敏十分客氣,「我為我剛剛冒失的表現道歉,希望唐克斯夫人沒有生氣。」

  「她被你嚇到了。」德拉科迅速接話,「自從她的丈夫和女兒相繼去世以後,她的精神就變得很脆弱。但還好她是一名治療師,你……感覺好些了嗎?」

  梅林啊,馬爾福居然問她好些了嗎,這句話由他說出來怎麼感覺那麼奇怪。她看到馬爾福的表情和她一樣僵硬,很明顯也還沒適應這種詭異的相處模式。他微微抿著的嘴唇是因為……緊張?

  「我很好,午餐很豐盛,謝謝。」赫敏干巴巴地回復道。

  他們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裡。他們都太清楚過去兩人的關系有多麼糟糕,又都很默契地不希望那種糟糕在此刻重演。他們小心翼翼地繞著圈說話,都擔心自己下一秒是不是就會激怒對方。

  總要有個人打破僵局,那個人通常是赫敏。

  「如何?世界杯的新賽場,它將是全歐洲最大的魁地奇賽場。」赫敏將話題轉向德拉科手裡的設計圖上。

  德拉科回過神:「很好,如果它能實現的話。」

  如果你願意捐點錢,那它將實現得非常迅速。赫敏在心裡說。

  德拉科看向她的眼睛,他就像讀了她的心一樣,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笑容。他沒有像學生時代那樣,試圖將所有嘲諷裝在笑裡。這就只是個簡單的微笑,除了映襯了他的帥臉以外,就只表達出他現在的心情還算不錯。

  原來馬爾福正常起來是這個樣子,赫敏又走神了。

  「你的來意我父親都告訴我了。他的要求有些難為人,但你知道他一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德拉科平靜地敘述著,讓人完全聯想不到當年那個把「我爸爸」掛在嘴邊的小男孩。他雖然埋怨著盧修斯,但赫敏聽出了他的意思,他希望她不要因此怪罪他的父親。

  德拉科將手伸向西裝內側口袋。赫敏一下子警覺起來,以為他要掏出魔杖——但她誤會了,德拉科掏出來的是一支鋼筆。赫敏眨了眨眼,馬爾福居然學會使用麻瓜的鋼筆了?

  德拉科不知道赫敏在想些什麼。他用那只鋼筆在一張支票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一串赫敏沒怎麼看懂的優美花體字。他將支票推向赫敏,赫敏盯著那上面的數額,並沒有動。

  德拉科挑了挑眉毛:「我以為你很迫切。」

  「我確實很迫切。」赫敏說,「可是我得先聽聽你的條件。」

  「為什麼我就非要有個條件?」

  赫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後有些意外地睜了睜眼睛。她困惑起來:「你是說……你願意無條件給魔法部捐這筆巨款?」

  德拉科用沉默肯定了她的說法。

  赫敏的神色變得有點復雜:「我建議你還是……提一些條件,畢竟你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只要不觸及審判令,我想我還是可以滿足你很多要求的。」

  這下輪到德拉科靜靜地盯著她看。他的眼神透著詫異,好像在費力消化著她的話。「格蘭傑,你真是……」他壓抑著,聲音恢復了冰冷,「真是讓人不適的正義感,你為什麼要關心一個罪犯的錢是不是花得值得?」

  她被問住了——這有什麼好解釋的?在她看來這純屬人之常情。

  「好吧,如果我提出條件能讓你安心一點。」他的笑意有點邪氣,「條件就是,你的人情。如何?我幫你解決了經費問題,你欠我一個人情,就這樣吧。」他那不可一世的高傲做派還是刻在了骨子裡。無論他是不是階下囚。

  赫敏也笑了一下:「馬爾福,這個條件可也並不客氣,魔法部部長的人情可是很值錢的。」她拿起那張支票,滑進了自己的公文包裡,「我接受。」

  她工作這麼多年算是領略到一個問題——什麼困難她都能解決,唯有錢的困難她解決不了。德拉科的條件對她來說,完全是利大於弊。

  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過於順利,她想起盧修斯和德拉科完全相反的決定,心裡還是有些不安。

  「抱歉,我想再確認一下。」赫敏說,「你父親那邊……你這麼做,他不會打斷你的腿然後凍結你家在古靈閣的金庫吧?」

  德拉科笑起來,她有點分不清他是在嘲笑她,還是被她逗笑了。

  「我結婚那年就已經繼承了馬爾福莊園,為了防止我們使用黑魔法,繼承儀式全程在魔法部的監管之下。也就是說,我家的金庫我現在可以隨意支配。」

  赫敏閉上嘴,她好像問了個愚蠢的問題。也許那個時候她正在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為家養小精靈的權益奔走,其他事情一概不關心。

  「那真是個好消息。」她發自內心地感嘆。

  德拉科淡淡地調侃她:「真難得,還有萬事通不知道的事。」

  赫敏也淡淡地回擊:「讓你失望了,不僅如此我剛剛甚至還因為看到唐克斯夫人而暈過去了……我們的生意已經談完了,你想嘲笑就請便,不用忍著。」

  德拉科僵了一下:「我沒有想過拿這件事嘲笑你,格蘭傑。我知道被鑽心剜骨是什麼感受。」他不再看她,然後恢復了面上的平靜。他總結道:「在『偏見』這個問題上,我們彼此彼此。」

  赫敏的手不自覺地攥了一下,她感覺臉上有點燒。「對不起,真的,我很抱歉,馬爾福。」赫敏望向他的眼睛。她潛意識裡還當他是個混蛋,完全忽略了他也以另一種方式飽受了戰爭的折磨。她從德拉科的眼神中感受到,她下意識的發言傷害到了他。

  德拉科再次投來一個詫異的目光。他的眼神閃了閃,好像完全沒料到赫敏就這樣直接地向他道了歉。過了會兒,他淡淡地說:「沒有人需要你道歉。」

  赫敏聳聳肩,反正她也沒要求誰接受。她准備離開,臨走前,她沒忘記那件讓羅絲興奮一整天的禮物。

  「謝謝你送給羅絲的分析鏡,她很開心。希望以後有機會的話,斯科皮也能收下我送的禮物。」

  德拉科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樣子:「哦,別在意,她是斯科皮的朋友。很幸運的是你女兒百分之百像你,韋斯萊的愚蠢一點沒遺傳給她。」

  「百分之百像我是一件很幸運的事嗎?謝謝。」

  德拉科一愣,馬上反駁:「少自作多情了格蘭傑,我沒有這個意思。」

  赫敏笑了出來,心也跟著放松了。這才是那個熟悉的德拉科·馬爾福,以及他們之間熟悉的針鋒相對,剛剛那種虛假和平簡直讓她透不過氣來。承認他們從前關系很差並不是什麼丟臉的事,這種幼稚的拌嘴反而讓她愜意。

  看到她笑,德拉科安靜了下來,好像也在回憶著什麼。

  赫敏很想問問他,審判結束以後他都經歷了什麼,為什麼他會熟練使用麻瓜的發明,為什麼斯科皮會出現在麻瓜倫敦。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問起,他們從前是敵人,如今只是因工作而往來,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她不知道這些私人問題要怎麼問才不顯得突兀。

  最終,赫敏什麼也沒說。她站起來告辭:「我代表魔法部,感謝你的幫助,我會為你和你的家人預留最好的席位。」

  德拉科也放下腿站起來,赫敏這才意識到他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個頭。

  「我的榮幸。」他這句話說得十分嫻熟。

  赫敏不得不仰視他:「離開之前我可以去和唐克斯夫人打個招呼嗎,我需要為剛才的失禮道個歉。」

  「當然。魯魯。」德拉科叫了一聲,剛剛的小精靈立刻出現在了兩人身邊。德拉科:「帶這位女士去見安多米達姨媽,然後備車送她回家。」

  魯魯:「好的,先生。」

  德拉科看向赫敏,神色有些猶豫。最終,他只是微微點頭,俯視讓他的眼神顯得有點睥睨:「合作愉快。」

  赫敏也點頭後,他便轉身了。

  「夫人,這邊請。」魯魯伸出手,引著赫敏向主宅外面走去,「唐克斯夫人和馬爾福夫人正在花園裡散步。」

  看來這對姐妹在戰後冰釋前嫌了?赫敏發現自己還挺開心看到這樣的發展。

  赫敏跟上:「唐克斯夫人會時常到訪嗎?」

  「是的,德拉科先生和馬爾福夫人是除了泰迪少爺以外,她在這世上僅剩的親人了。」魯魯尖細的聲音裡也透露著悵然,「每次德拉科先生都會去唐克斯夫人家裡接她,偶爾泰迪少爺也會過來,斯科皮少爺很喜歡他。」

  赫敏愣了愣,純血世家終於開始接納「血統叛逆者」,這可真值得寫進歷史課本。但是這個令人欣喜的轉變是在戰爭的作用下產生的,赫敏沒法徹底高興起來。

  「魯魯不應該告訴客人這些,但是夫人您是不一樣的,您是所有家養小精靈的恩人。」魯魯仰起頭,大眼睛裡都是仰慕。

  赫敏笑了笑,她在成為部長之前最大的功績就是讓魔法世界誕生了「家養小精靈保護法」。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很高興馬爾福夫人可以和她的姐姐和好。還有斯科皮,他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馬爾福。」

  魯魯:「沒有人會不喜歡斯科皮少爺。如果德拉科先生能多一點時間陪伴斯科皮少爺就好了,先生甚至不經常待在莊園。」

  她倒是沒料到會聽到德拉科的事。梅林,可別再勾引她的好奇心了。她不由自主回過頭,在主宅二樓看到了德拉科的背影。下一秒,他便拐去了看不到的地方。不知為什麼,她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十分寂寥。


第4章 Chapter4

  赫敏從馬爾福莊園離開後直奔古靈閣。當她把那張德拉科親筆簽字的支票交給古靈閣經理人時,很明顯感受到了對方鄙夷的眼神。好吧,她確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向有錢人低頭了。

  完成了這件大事,赫敏感覺輕松了很多。她從倫敦街頭一家很有名的蛋糕店裡買了一個李子派,打算拎回去和全家人一起分享。雖然她和羅恩昨晚剛吵了一架,但這已經是他們婚姻生活的日常,爭吵就如喝水一樣平常。赫敏帶著李子派回到家,羅恩正臥在沙發上看魔法投影,茶幾上有兩罐喝完的啤酒,赫敏不去看也知道,他正在獨自欣賞魁地奇世界杯精彩集錦。她沒理他,默默走向衛生間,看見髒衣籃裡還堆著這一周以來所有的髒衣服。赫敏的好心情瞬間蕩然無存。

  「羅恩,拜托。」赫敏走出來,衝沙發上的丈夫發火,「這些髒衣服你還要攢到什麼時候?用魔法可以很輕松搞定的事情!」

  羅恩回過頭,表情如同上學時犯錯被抓到:「哦抱歉,我想著這事來著,但是一看魁地奇我就忘了。」他嗅了嗅,「你買了什麼?好香。」

  赫敏:「……不知道你腦子裡除了吃還有什麼。」

  羅恩走過來打算洗衣服,赫敏無奈地將他推回去:「我來吧,你去叫羅絲下來吃李子派。」

  她回到衛生間,用清潔咒洗了衣服,然後將它們烘干送回了衣櫃裡。莫麗是個過於勤勞的女主人,羅恩在她的養育之下,從來沒有養成過做家務的習慣。可他的妻子是赫敏·格蘭傑——一個沒有時間做家務的女人,他如果沒有自己動手的意識,他們的家將一團糟。只可惜結婚十多年,他還是沒養成這個意識。

  赫敏收拾好一切,羅絲已經坐在了餐桌邊,而且神情十分嚴肅。

  羅恩:「羅絲,你怎麼不來一塊李子派?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光了。」

  羅絲沒有理會羅恩的玩笑,她看向赫敏,將分析鏡放在了桌子上。她滿臉認真地說:「媽媽,我想把分析鏡還回去,我不會再跟斯科皮做朋友了。」

  赫敏和羅恩都愣了愣。

  「為什麼?」赫敏坐到女兒旁邊,「發生什麼事了嗎,羅絲?」

  「他們全家都是食死徒,你們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羅絲生氣地質問。

  赫敏立刻看向羅恩,羅恩一臉無辜,攤著手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赫敏和羅恩很少在羅絲面前談論那場戰爭,她不希望羅絲像小時候的哈利那樣,背負著太多東西前往霍格沃茨。她從不向羅絲講述她的那些光輝事跡,從不渲染食死徒們犯下的滔天大罪。她只培養她的藝術情操,培養她的閱讀習慣,她盡力不讓那場戰爭在羅絲的成長中留下痕跡。

  「羅絲,斯科皮的家人以前確實是食死徒,但現在已經不是了。」赫敏慢慢地安撫她,「而且這些跟斯科皮並沒有關系,他是完全無辜的。」

  「我是羅絲·格蘭傑-韋斯萊,我怎麼能和食死徒的兒子做朋友?」羅絲反駁了赫敏,很顯然她認為她的姓氏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赫敏語塞:「……羅絲,我從來不認為你需要背負什麼。」她求助地看向羅恩,可羅恩的目光低垂著,看起來不打算發表什麼看法。

  「遠離食死徒有什麼不對?更何況我是你們的女兒,我更需要慎重地選擇我的朋友。」羅絲的神態有著一絲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深謀遠慮」。她看向羅恩:「爸爸對馬爾福的反應太奇怪了,我就去搜了資料。我簡直不敢相信……甚至當時伏地魔就住在他家裡!你們從來沒在我面前提過這些。」羅絲摸了摸胳膊,可能是起了雞皮疙瘩。

  你要是知道我今天還在那裡睡了一覺會不會氣得離家出走……赫敏心想。

  「聽我說,羅絲,你不能對斯科皮抱有偏見。」赫敏正視羅絲的眼睛,「戰爭已經結束了,他的家人也受到了懲罰,他只是出生在那個家族,除此之外他和你沒有什麼不同,你這麼做會傷害到他。」

  羅絲移開眼睛:「食死徒傷害過的人比我多得多,而且還有傳言,他是伏地魔的兒子……梅林的胡子啊。」她咽了咽口水,保持著理智,「但也許是假的,他和他的食死徒父親長得太像了。」

  羅絲從椅子上起身,拿走了一塊李子派,轉身往樓上走。

  「羅絲,你還沒有答應我。」赫敏皺眉。

  羅絲回過頭:「我保證我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我要自己選擇和誰成為朋友。我要預習功課了,媽媽。」

  「功課?」

  「霍格沃茨的。」羅絲將房門關上。

  赫敏足足沉默了半分鐘,羅恩又繼續吃他的李子派。

  羅恩:「離開學還有半年多呢。真的是你親生的,赫敏。」

  「閉嘴。」赫敏很疲憊。

  「但我覺得羅絲是對的。她不適合和一個馬爾福成為朋友——」

  「羅恩。」赫敏打斷,「我們不能教導羅絲去做一個對他人有偏見的人。」

  「這不是偏見,他們全家都是食死徒,這是事實。」

  「那跟斯科皮有什麼關系?戰爭都結束這麼久了,你難道想搞什麼新的歧視嗎?馬爾福一家已經受到懲罰了。」

  羅恩匪夷所思:「赫敏,你什麼時候站到馬爾福那邊去了?你忘了當初那個白鼬是怎麼對你的?」

  「這跟馬爾福沒有關系!我只是不想看到食死徒的孩子們遭受不公的對待!」

  羅恩也大聲起來:「你是聖母瑪利亞嗎?他們的父母犯了錯,他們就應該承擔後果!」

  赫敏詫異:「羅恩?每個孩子都是獨立的個體,就像羅絲,我不希望她因為我們而去做所謂的英雄,我也不希望馬爾福的兒子因為他的姓氏而被人欺負!」

  「好,你永遠都是對的!是我狹隘,有偏見,我就應該帶著他兒子也去吃一頓什麼見鬼的龍蝦,好過又在這裡聽你上課。」羅恩冷笑。

  「什麼叫聽我上課?」赫敏氣不打一處來。

  「你總是有很多大道理在後面等著給我說教!從我認識你到現在,每一次。」羅恩已經在忍耐的極點。赫敏看著他因為發怒而有些泛紅的臉,她忽然想起來,羅恩從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結婚以來,他們吵架的次數實在太多了,為了不讓這些爭吵走向無可挽回的地步,羅恩妥協了太多次。

  赫敏忽然有些力竭,他們怎麼會走向這種兩個人都很煎熬的境地。

  「羅恩,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只是想說……我們總歸要和那些世家大族和平相處,這個世界不像學校裡那麼簡單,這個世界很現實,魔法部直到現在都在接受前食死徒的資助。」

  「什麼?」羅恩皺眉,「所以你現在也在巴結那些有錢的純血論者?」

  「羅恩,你可以說話不那麼難聽。」赫敏瞪他,「我沒有巴結,但總會有些往來,不可避免的。」

  羅恩盯著她,赫敏感覺到他的怒氣又上來了。羅恩:「這就是你剛剛為食死徒說話的原因?赫敏,我以為你不會……不會變成那種……」他氣到想不出形容詞。

  赫敏睜大眼睛,她知道羅恩想說的是什麼。心裡湧上來的委屈讓她悲憤交加:「這兩者完全沒有關系!該死的……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她很久沒有在吵架中氣到想哭了。從小到大,她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人總有辦法把她氣哭,她有時候真的恨他們的腦子為什麼那麼幼稚和簡單。赫敏沒法再繼續開口跟羅恩吵架,她的胃一陣陣的劇痛,她怕她真的會哭出來。她在餐桌邊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咬著嘴等待胃部的疼痛散去。羅恩則看向房間的一角,他的表情有些後悔,可是他固執地不願意再開口。

  糟透了,真的糟透了。赫敏覺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會爆炸,她迅速起身,回到房間將自己的日常用品都收進一個施展過無痕伸展咒的小包裡,雖然這屬於違規操作,不過她此刻並不在乎了。她將羅絲的分析鏡收好,計劃著以後找個時機還給她。她背上包,幻影移形離開了。

  格蘭傑夫婦已經不會對女兒的忽然到訪感到大驚小怪。

  「我來看看你們,順便住幾天。」赫敏疲憊地說。

  她的父親——喬特·格蘭傑有些不滿,他直接抱怨起來:「羅恩怎麼又惹你生氣?我記得一周前你剛回來過一次。」

  「是兩周前。」赫敏的母親簡糾正道,「怎麼了親愛的?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一些……」赫敏連復述整件事的力氣都沒有,而且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麻瓜父母解釋其中的前因後果。他們之間的爭吵,在旁人聽來恐怕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嘆口氣,懨懨地說:「算了,我現在只想睡一覺,我今天上午又加班了。」

  赫敏一覺睡到晚飯時間,一個人霸占一張雙人床的感覺十分舒爽,完全不用束手束腳地翻身。簡為她端來了熱可可,她坐在床上和母親聊了聊婚姻。格蘭傑夫婦是在大學裡相識的,進入社會後,他們白手起家,一起打拼,直到有了自己的診所。在他們的生命中,彼此是無可替代的。赫敏思索著,羅恩對於她來說當然也是不可替代的,他們的交情甚至上升到了生死。可是到了和平年代,當生活被工作與孩子充斥時,他們之間越來越無話可說了。她曾經很愛他、為他吃醋,可這份心情,她都快回憶不起來了。

  「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結婚,結婚以後我好像就沒有真正開心過。我需要處理的事情變得更多了,我一旦忙於工作,就會被指責不是一個好媽媽,莫麗還會怪我讓羅恩做了太多家務,她覺得我必須得把丈夫和孩子放到第一位。」赫敏緊握著那杯熱可可,「可是我不可能放棄我的工作,我想要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如果我放棄工作,我就再也不是我自己了,我就只是羅恩的妻子,羅絲的媽媽——」

  赫敏看向簡,眼神有些無助:「但是如果不結婚的話,我就不會擁有羅絲,我從來不後悔生下她。」

  「每個女人都會經歷這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簡安慰她。

  「那真希望我是個男人。」赫敏諷刺道。

  簡笑了:「可我和你爸爸都不覺得你應該和其他人一樣忍受這些,對我們來說你的開心比什麼都重要。歡迎你隨時回來,這永遠是你家。」

  簡說完衝她眨了眨眼,赫敏意會地笑了笑。她下樓吃了晚飯,然後又窩回了自己的房間。她喜歡在父母家待著,格蘭傑夫婦從來不會隨意打擾她。過去她曾嫌家裡沒有陋居那種熱熱鬧鬧的氛圍,但現在她格外珍惜這難得的安寧。她越來越不想回到她真正的世界裡去了。

  她靠在床上看了一本關於抑郁症的小說,裡面的主人公離異單身帶著個兩歲的孩子——這不就是馬爾福嗎,赫敏覺得有些好笑。馬爾福過得不好,赫敏不知道為什麼有這樣的直覺,即使對方表現出一副完美到無懈可擊的樣子。但仔細想想,她自己也是一樣,旁人眼中她已經完美到不能再完美,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工作與家庭通通一團糟。

  第二天,她去了婚姻事務所。婚姻出現問題的人比她想像中多得多,大部分源於出軌和家暴,和這些相比,赫敏的婚姻問題仿佛是小題大做。看起來她在家庭中的犧牲精神,還遠遠夠不上大多數。赫敏做了一些筆記,關於如何在婚姻中保護自己的正當權益。臨走前,她又復制了很多份資料,確保以後萬一有需要的時候,它們可以派上用場。

  赫敏恢復了一些力氣,這些筆記和資料就如同上學時的課本一樣讓她安心。

  周一早上,赫敏帶著德拉科捐助的巨款回到魔法部交差。一路上,所有人都看著她小聲議論紛紛,赫敏從旁邊的大理石石壁上照了照——還是一如既往的素色風衣以及疲憊的面容,她不懂這些人在議論什麼。

  一架紙飛機飛到了她面前,秘書說辦公室裡來了一堆客人,需要她趕緊回去。赫敏一頭霧水,她迅速處理完款項,登上了去往部長辦公室的電梯。她在電梯裡遇見了漢娜小姐,對方跟她問好,並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她。赫敏更加費解了。

  秘書說的沒錯,今天的客人著實有些多。赫敏在自己辦公室裡,看到了大小不一、形色各異的一排貓頭鷹。秘書正忙著給它們投喂飼料。

  裡面有她認識的,也有她不認識的。她最熟悉的一只也在其中,那是金妮的貓頭鷹,它正在斜睨旁邊一只高大的陌生鷹梟。赫敏首先打開了金妮的信件。

  「親愛的赫敏,我的烹飪課程結業了,誠摯地邀請你今晚來我家品嘗我的手藝,我們一家五口都十分想念你。愛你的金妮。p.s.羅恩不在。」

  看起來金妮已經知道她和羅恩吵架了。波特夫婦是他們的御用和事佬,每當她與羅恩吵得不可開交時,這對夫婦就會准時出現,這次也不例外。赫敏回了信,表示自己會赴約。她拆開下一封,有隆巴頓夫婦的、有盧娜的、有金斯萊的、有芙蓉的,他們都向她表達了關切,還寄來了一些小禮物。赫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變成了人文關懷的對像,她滿腹疑惑地拆開了最後一封——由那只高大的鷹梟送來的,它不可一世地抖了抖翅膀,赫敏感覺這做派有些熟悉。

  「格蘭傑,這真是了不起的決定,我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韋斯萊受挫的表情了。如果你需要離婚律師,可以聯系我。德拉科·馬爾福。」

  ……原來它是馬爾福的貓頭鷹。離婚律師?馬爾福為什麼會覺得她需要離婚律師?赫敏詫異地看向秘書,秘書的眼神有些閃躲。他默默遞上來一份《預言家日報》,赫敏在頭條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照片。照片裡,她正走出婚姻事務所的大門。

  「《拯救世界卻拯救不了自己,是什麼讓魔法部部長赫敏·格蘭傑選擇離婚?》」

  赫敏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第5章 Chapter5

  「……當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婚姻事務所的大門時,我們看不到那個幾乎擁有了一切的女英雄、女部長,我們只能看到一個被生活壓垮了的婦女。她的消瘦不堪也許來自於丈夫的家暴,也許來自於子女的頑劣……」赫敏咬著牙念著報紙上的內容,「我現在只想把麗塔·斯基特那只臭甲蟲扔進巨怪的鼻涕裡。」

  哈利和金妮對望了一眼。樓上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金妮扯著嗓子讓詹姆安靜一些,哈利則又給赫敏倒了一杯白葡萄酒,他們剛剛的晚餐是很豐盛的海陸大雜燴。

  「赫敏,你真的要和羅恩離婚嗎?」哈利問。

  「我沒有要和他離婚。」赫敏喝了一口酒,補上一句,「現在沒有。我只是去咨詢一下。」

  哈利又和金妮對望了一眼,這聽起來和「我要和他離婚」沒差多少。哈利:「呃,好吧,我不知道你們的關系已經惡劣到這個地步了。但是你們在一起那麼多年,之前吵過那麼多次,不也都過來了嗎?」

  「我就該一輩子生活在這種爭吵中是嗎?」赫敏反問。

  哈利立刻閉嘴了,將主場讓給金妮。

  金妮:「赫敏,羅恩他這個人,他就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他不是故意氣你,他純粹是腦子有問題。」金妮試圖通過貶低羅恩的方式讓赫敏好受一些,「你們這次是因為什麼吵架?」

  「……」是因為孩子的教育?還是因為馬爾福?還是因為羅恩對自己的誤解?也許都有,她的朋友們永遠不可能切身體會到羅恩是怎麼氣她的。她意識到她向金妮傾訴這些是沒有意義的,金妮和哈利只會勸她諒解一切。

  「我們對羅絲的教育理念不太一樣。」赫敏挑了一個不痛不癢的點。

  哈利和金妮明顯都松了口氣。

  金妮:「這太正常了蜜恩,我和哈利因為這個問題吵過一萬次。當初哈利堅持讓詹姆在入學之前學會騎飛天掃帚,詹姆學會飛行以後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麥格教授幾乎一個月給我寫一封信……」

  金妮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她孩子們的故事,直到赫敏告訴她魔法部近日就會宣布重建魁地奇新賽場,才將她從母親的角色裡拔出來。金妮興奮得兩眼發光,之後的話題就從孩子轉向了魁地奇世界杯。金妮作為記者的職業病犯了,她問個不停,赫敏能做的除了一一解答以外,就是喝酒。她的朋友都痴迷魁地奇,可是她卻沒法感同身受,因為那是她目前工作上大部分痛苦的來源。

  當赫敏感覺到自己有點醉了的時候,她立刻很自律地結束了這場聚會。這裡的壁爐與她家是連通的,但是她卻不想回那個家。這場聚會沒有讓她寬心,哈利與金妮的和稀泥讓她更加煩躁了。

  哈利也喝了不少,臉紅紅地說:「羅恩問你什麼時候回家,他想跟你道歉。」他握著赫敏的手,「我們都不想失去你,赫敏。」

  赫敏靜靜地回望他,她想說不管她和羅恩的婚姻變成什麼樣,都不會改變她和哈利的關系。哈利、包括金妮,都不必把他們自己捆綁進她和羅恩的分合之中。她的胃抽痛了一下,一種憋悶的感覺湧了上來。她握了握哈利的手,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然後將手抽了出來。

  「幫我安撫一下莫麗,她寄了三封信給我。她想跟我談一談,但是我不能對她撒謊說我們一切都好。」

  赫敏與波特夫婦告別後,幻影移形去了自己的辦公室。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適的去處了,她總不能帶著一身酒氣回父母家,這只會讓她爸媽增加一些毫無意義的擔心。赫敏想起那篇報道,再次感覺到胸悶。幸好她沒有往家裡訂閱那份該死的報紙,羅絲不會看到那條新聞。那條新聞戳中了她的某些心事,就像是將她糟糕的生活赤裸裸地擺在櫥窗裡展覽——看吧,赫敏·格蘭傑,她就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赫敏吃了一片胃藥,獨處加劇了她的負面情緒,她又懷念起酒精的味道了。莫麗又寄了一封信過來,她說她會先跟羅恩談一談。赫敏呼出一口氣,辦公桌上還摞著那些關懷她的信件,她的朋友們都不希望她做出那個不可挽回的選擇,只有一個人除外。雖然那個人還算不上她的朋友。

  赫敏感覺自己在冷笑。她找出那封信,像出了口惡氣一樣寫下了回復。

  「馬爾福先生,很抱歉打擾你,我想我需要一個律師。赫敏·格蘭傑。」

  她把這封信寄了出去,瞬間感覺到那股憋悶的情緒消散了一些。她解開發髻,讓卷發披散在她的後背上,她光著腳在櫃子裡翻翻找找,她記得有某個官員曾送給過她一瓶紅酒。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瓶紅酒,再一轉身,便嚇了一跳——德拉科的貓頭鷹正站在她桌子上,耀武揚威地像個模特。

  她笑出來:「你的主人很閑嗎?」她摸摸貓頭鷹的頭,拆開了它帶來的信。

  信上沒有什麼問候,只有一家酒吧的地址。赫敏愣了愣,和屋子裡另一只生物干瞪眼。

  「讓我現在去這裡?」赫敏問。

  當然,貓頭鷹不會回答她。

  赫敏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我好像已經醉了。」她反復看著那個地址,她發現自己竟然想去赴約。起碼當她大吐苦水以後馬爾福一定不會勸她原諒這一切,他巴不得看他們的笑話,而她就可以跟他進行一場幼稚的鬥嘴——這聽起來,十分解壓。

  她換上高跟鞋,臨走前還塗了口紅——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醉了。

  德拉科與她約定的酒吧比鄰倫敦,隱藏在施了魔法的書店後面,可以透過窗戶看到泰晤士河。這裡的氣質與赫敏印像中的酒吧不太一樣,它更像是一個裝潢復古的書店,有舒緩的音樂,和隱蔽性很好的卡座。

  赫敏走進去時不自覺放輕了腳步,她在靠窗的位置上找到了德拉科。這裡是整個酒吧最適合觀賞泰晤士河的地方,德拉科永遠擅長享受。他整個人陷在柔軟的矮沙發裡,面前的桌上有一個空酒杯,和一截吸到一半的香煙。很明顯他已經待了一段時間了。

  赫敏在他對面坐下來,他的金發隨意地散落在額前,眼睛從泰晤士河移到她身上

  「晚上好,格蘭傑。」他的眼神懶懶的。

  赫敏承認他真的和她身邊常常出現的人們都不同,他身上沒有絲毫由工作帶來的勞碌氣質,並且完全不顯老。他確實是個有魅力的男人,外表上。只是今天他似乎有點脆弱。

  「馬爾福,你看起來像失戀了。」

  「彼此彼此。」他嗤笑了一聲,然後用手碰了一下桌上那盆開著鈴鐺的花。鈴聲響起,一個小精靈出現在了桌邊。精靈將一本老舊羊皮紙做成的菜單遞給赫敏,赫敏幾乎看都沒看,直接說道:「火焰威士忌,謝謝。」

  她將菜單還給精靈,衝德拉科說:「請問,律師呢?」

  「我總得先了解你的情況才能幫你介紹。」德拉科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他稍微坐起了身子:「看來你那紅毛丈夫還是有一些過人之處,居然能讓完美的魔法部部長買醉——」

  赫敏反問:「那又是哪位擁有過人之處的小姐讓高貴的馬爾福先生買醉?」

  德拉科閉上嘴,在這第一輪鬥嘴中落敗。

  「我確實心情不好。你得慶幸我剛剛恰巧在莊園,如果是我父親看到了你的信,他又該向你提條件了。」他說,「所以你快說一說你和韋斯萊之間悲傷的婚姻故事,讓我開心開心。」

  赫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她故意瞪著他:「我和羅恩吵架是因為你,馬爾福。他覺得我和羅絲必須遠離你們家所有人,可是我不這麼認為。於是我們吵起來了。」她肉眼可見德拉科的神情變得愣愣的,她心裡有些快意,「怎樣,夠悲傷嗎?」

  德拉科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來。赫敏建議他向魔法部提出條件的時候,他也露出了現在這樣的表情。那種隱隱的詫異和小心翼翼,或許可以用受寵若驚來形容。不過,他很快就把這種表情隱下去了。他露出一個他慣用的笑容,赫敏看到這笑容就知道他一定說不出什麼好話。

  「抱歉格蘭傑。」他的聲音十分欠揍,「沒想到你是為了我離婚,但很遺憾我目前沒有再婚的計劃。」

  雖然早有預料,但赫敏還是很想把剛端上來的火焰威士忌潑到他臉上。

  「不知道你的自信是誰給的。」她冷笑著端起威士忌喝了一口,辛辣的液體狠狠滑過她的喉嚨,讓她忍不住皺起了臉。

  「好難喝。」她說。

  「別喝了。」德拉科想把杯子拿走。

  赫敏推開他的手,又喝了一口。她感受到一種自虐的快感,肉體的疼痛好像衝淡了精神上的焦慮和煩躁。她很快喝了第三口。

  德拉科皺著眉看著她買醉:「……你確定嗎格蘭傑?如果你今晚出了什麼事可千萬不要連累我,我再也不想上法庭了。」

  「放心,我就算死在大街上也不需要你給我收屍。」赫敏覺得自己醉得很快,也許是因為在此之前她還在哈利家裡喝了葡萄酒,兩種酒混在一起簡直威力無窮。她探身,端著酒杯的手翹起一根手指對著德拉科:「如果羅恩知道跟我喝酒的人是你,我保證他會把我家的房頂掀了,然後再去掀你的。」

  德拉科頓了頓,看著她因為醉酒而顯得有些濃重的褐色眼睛。

  「我可不想下半生被一只紅毛蒼蠅追殺。」他說。

  德拉科往後靠回了沙發裡,主動拉遠了和赫敏的距離。他點燃香煙,看起來隨意地問道:「所以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離婚?就因為一個英國魔法界的通識?我是說,韋斯萊的那種想法,很多人都有。」

  赫敏沒說話,她呆呆地喝著酒,好像腦子裡正在總結那些導致她去往婚姻事務所的點點滴滴。把它們梳理明白對現在的她來說有些困難,她的腦子已經被酒精嚴重干擾了。

  「他……他太懶了,他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我在後面催促他……然後,他一點都不體貼。」赫敏斷斷續續地念叨,「他也一點都不浪漫,他最擅長的事情是讓我生氣,我們幾乎——每天都在吵架。我們在所有事情上都不合拍,我要忍耐他,他也要忍耐我……」

  赫敏將一個酒嗝憋回去,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具體說了什麼,這些話好像一直擱在她心裡似的,一遇上豁口就一股腦全出來了。

  「他完全體諒不到我有多難做,我們好像生活在兩個世界裡。他媽媽總是生我的氣,因為我沒有全身心地照顧他和羅絲……該死的我已經要被那些破工作折磨瘋了,我不會分身術。」赫敏將杯子舉到嘴邊灌了一口——梅林,她居然喝完了一整杯火焰威士忌。

  德拉科沉默了一會兒,評價道:「我以為你在決定嫁給韋斯萊之前,就已經考慮到這些了。」

  「我考慮到了。」赫敏立刻反駁,「那時候我不覺得這些是問題,愛一個人不就是要包容他的一切嗎?」

  「所以說,你現在已經不愛他了。」

  赫敏的心髒猛地緊縮了一下,一股涼意蔓延全身。她死死盯著他,卻開不了口說什麼。


第6章 Chapter6

  德拉科從外套內側取出了一條手帕,他遞給赫敏,赫敏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她都不知道她為什麼哭,也許只是因為喝多了酒,可她的眼淚根本止不住。她用手帕擦了眼淚,那是一條真絲手帕,材料來自北海海底一種會吐絲的魚,她某年聖誕節買了一條同材質的絲巾送給莫麗,幾乎花了她半個月的薪水,真是萬惡的貧富差距。她看到手帕上沾上了眼淚和化妝品的混合物,這是糟糕透頂的一天——她在馬爾福面前買醉,向他傾訴她悲慘的婚姻,還在他面前哭得妝全花了。沒有比這些更糟糕的了,她一化妝就沒好事。

  赫敏將手帕塞進衣服口袋裡:「我弄干淨還給你。」

  「送你了。」德拉科的眼神有些同情。

  赫敏覺得他好像想給她的臉施一個清理一新。

  她帶著怨氣盯著他,哭腔還在:「怎麼,我的臉看起來像是被家暴過嗎?」

  德拉科沒說話。她的卷發像是被浸濕了的海藻一樣黏在臉上,眼睛周圍髒兮兮的,像一只剛上岸的人魚。這種雜亂無章、凌亂又漂亮的樣子很少在她身上出現,他覺得很新奇,多看了一會兒。

  「那很明顯是瞎寫的,借韋斯萊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打你。」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回憶著一些過去,「你是個很有威懾力的女人,格蘭傑。我小時候偶爾會害怕被你咒死,被你毒死,被你用你的頭發悶死……」

  「太巧了,我被你氣哭的時候就在想著怎麼弄死你。」她開始喝第二杯威士忌,已經醉得坐不直了,正窩在沙發上玩著她自己的頭發,「你還記得你有多混蛋嗎?你說只有下種人的血才會生長出我這樣的頭發……」

  德拉科換了個坐姿,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他蒼白的臉色變得更白了一些。「我沒忘,說實話你的頭發……沒那麼壞。」他扣著自己的左前臂,「你的腦子太優秀了,各方面都太優秀了,我那時候無法接受麻瓜出身的巫師處處超過我……我那時候很嫉妒你。」

  赫敏:「不要以為你恭維我我就會原諒你。」

  德拉科垂下眼睛:「沒有,我沒想過得到你的原諒。」

  赫敏看著他,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依然擁有凌厲的線條,可他的顏色卻是黯淡無光的。即使他的金發和灰眸十分出眾,也沒辦法遮掩住他周身的陰霾。

  「所以你又是因為什麼在這裡買醉?」她問。不會是被哪個風情萬種的千金小姐甩了吧?她在心裡猜來猜去。

  德拉科的表情很復雜,好像在思索要不要跟她說,或者怎麼跟她說。赫敏很有耐心,過了一分鐘左右,德拉科才開口。

  「斯科皮過完了十一歲生日。」他說,「今年九月,他就要去霍格沃茨上學了。」

  真是意料之外的答案。

  德拉科繼續道:「我很擔心,我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在英國上學,我是說……」他邊說邊磨蹭著左前臂,那好像是他緩解焦慮的一種方式。

  「很抱歉,德拉科。」赫敏完全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她的領悟能力總是不讓人失望。她共情了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叫了他的教名,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我一直希望為巫師界的所有孩子們創造一個沒有偏見和歧視的環境,不管是麻瓜的孩子,還是純血巫師的孩子,還是食死徒的孩子,我不希望再出現針對血統的偏見,但是我一直做不到……抱歉,他們覺得我太理想化了……」

  「你不用道歉格蘭傑。」德拉科有些震驚地打斷她的話,「怎麼也不能是你來道歉。」

  但赫敏已經喝醉了,她只是想發泄而已。

  「這確實不太可能實現,但我們總要朝著這個方向努力。我能想像到斯科皮在霍格沃茨會面臨什麼……但他也許應該去面對它,然後在那種環境裡,交到朋友。那才會是真的朋友,他的朋友能幫他打敗這一切。」

  德拉科怪異地盯著她,難以想像有人喝醉了還能講道理,但見鬼的是他一點都不覺得討厭。她的道歉讓他很想逃離這裡,讓他覺得很無地自容,可是他又想跟她多待一會兒,好像這樣能得到一些解救似的。

  赫敏還在念叨:「我只見過斯科皮一次就喜歡上他了,他很有禮貌,也很可愛,我保證整個斯萊特林學院的女生都會喜歡他,他成為萬人迷只需要一些時間……但是羅恩都沒有見過他,只是因為他姓馬爾福,他就覺得他罪大惡極……」

  赫敏的眼睛又紅了,她看起來真的非常難過。還好她此時已經神志不清了,不然她一定無法忍受自己第二次在馬爾福面前痛哭。

  「只要一涉及到那場戰爭,羅恩就像變成了一只刺蝟,我能理解他,但是他卻不能理解我。他覺得我之所以為斯科皮說話,是因為我收了你的錢,他覺得我變成了以前魔法部裡那些會巴結你們的人……他怎麼能這麼想我?」

  赫敏忘了她口袋裡正塞著條手帕,任眼淚在臉上到處流。德拉科動了動嘴唇,他忽然為她感到不值,但最終他什麼也沒說。他攥了攥拳頭又松開,默默看向窗外,聽著她抽泣的聲音,直到那股聲音變成了急喘。

  赫敏整個人捂著肚子蜷在沙發裡,她面色慘白,有更多的卷發被汗水打濕。她急促地呼吸著,胃已經徹底絞在了一起,在酒精的作用下,這次比以往更疼一些。她伸手摸向口袋,卻並沒有找到緩和劑或者胃藥。她要死了嗎?她無邊無際地想著。

  然後,她聞到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氣,有一只手托住她的後腦,冰涼的緩和劑滑入了她的口中。身上如同神經被切斷一般的疼痛感很快消失了,她漸漸脫力,倒在了那個人懷裡。

  天底下最痛苦的事情如果是上班,那麼排第二的就是宿醉。赫敏睜開眼的時候覺得頭有十磅重,四肢更是像灌了鉛,厚重的窗簾把窗戶遮得嚴嚴實實,讓她一點時間概念都摸不到。

  她又聞到了那股木質香氣。她的枕頭、被子,都是這股香氣。穿插在其中的,還有一些淡淡的男性荷爾蒙。赫敏一瞬間睜大了眼睛——她正躺在一個男人的床上。她迅速摸了摸胸口,萬幸的是衣服都在。但不幸的是,她的大腦已經清晰地推導出,這是德拉科·馬爾福的床。

  她一動不動地躺著緩了一會兒,然後認命地接納了這個事實。她昨天喝得酩酊大醉,也許還發了一些酒瘋,變回了一個話癆,然後馬爾福將她帶回了……她環顧四周,這是一間裝潢簡單的臥室,家具都是灰色的,木地板上有一塊灰色的長毛地毯。臥室面積十分寬敞,邊邊角角都一塵不染,讓人很舒服。很明顯這不是華麗到讓人透不過氣的馬爾福莊園。

  「早上好,格蘭傑。」熟悉的聲音傳來,赫敏看到了倚著門框而站的德拉科。

  他穿了一件套頭的深灰色毛衣,頭發落在額前,整個人顯得有些居家。赫敏一時間對他這套打扮沒反應過來。

  「幾點了?」她干巴巴地問。

  「十二點。」

  她尖叫一聲,掀開被子往床下跑:「我遲到了。」她焦急地尋找她的外套,德拉科匪夷所思地看著她。

  德拉科:「你有什麼必須要在上午完成的工作嗎?」

  赫敏愣了愣:「沒有。但是按理說,我上午就得在辦公室裡坐著了。」

  「你可是魔法部部長,格蘭傑。」德拉科嘲弄道,「部長是不需要一整天坐在辦公室裡的。你沒有一點做領導的覺悟嗎?」

  赫敏定定地看著他,她在思索自己今天持續曠工的危害性有多大。最大的危害是,她今天晚上可能需要熬夜處理一些文件了,但是該死的——這不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嗎?

  她肩膀一塌,忽然覺得做人很沒意思。

  德拉科指了指衛生間:「你現在應該先洗個澡,你一身酒臭味。」

  赫敏懨懨地撥了撥亂糟糟的頭發,是的,她是應該先洗個澡,最好還能換件衣服。在馬爾福的床上宿醉醒來——世界上還能有比這更瘋狂的事嗎?她連這都經歷了,還在乎什麼曠不曠工。就讓魔法部和那些文件一起見鬼去吧,今天任何人、任何事都別想綁架她。

  「我們現在在哪裡?」她問道。

  「倫敦,我住的房子之一。」德拉科用一個無聲咒召喚來了一雙拖鞋,然後走出了臥室,門啪得一聲關上。

  意思是他還有很多處房產。赫敏無語地踩上拖鞋,拖鞋立刻變成了合腳的尺寸。她還是得感謝德拉科沒有將她帶回莊園或是送她回家,買醉的事情她並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她進入衛生間,一眼就看到了衣架上掛著的女式連衣裙。這裡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她正想著,一張羊皮紙從連衣裙內側飛了出來。

  「尊敬的夫人,這是先生讓魯魯為您准備的換洗衣服,魯魯挑了很久,希望您會喜歡它。愛您的魯魯。」

  魯魯是馬爾福莊園的家養小精靈,赫敏記得她。馬爾福居然還讓人為她准備了新衣服,她不得不承認她很少從異性那裡感受到這種周到。魯魯為她挑選的是一條方領的修身連衣裙,中長袖,剪裁優美,毫無多余的花色。典型的「馬爾福」風格,魯魯和她的主人是同樣的審美。赫敏仔細一看才注意到,在連衣裙的裡面,還掛著一套墨綠色的內衣褲。

  赫敏的臉一下子紅了。怎麼還准備了內衣——而且還是,她平時不太會穿的款式。她壓下心裡的異樣,迅速將自己從頭到腳清洗了一遍,猶豫了一下,她最終換上了那套干淨舒適的內衣。綠色確實很襯人,赫敏沒忍住欣賞了兩秒鏡子中的自己。她套上連衣裙,費勁地用手夠到後背,拉上了連衣裙的拉鏈,裙子立刻勾勒出她的腰身,也誠實地展露出了她的胸圍。是很簡單漂亮的打扮,赫敏很滿意,忍不住多照了照,她已經很久沒有穿過這樣的連衣裙了。美中不足的是,她沒有一條精致的項鏈裝點她裸露的脖頸和鎖骨——這裡顯得太空了。

  她回過頭想要整理自己的髒衣服,卻發現它們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爾福,我的衣服不見了。」赫敏邊說邊走到客廳,「是家養小精靈的魔法?」

  德拉科正在餐桌邊看報紙,他抬起頭看向赫敏,眼神頓了頓。赫敏看到他的眼神,意識到自己現在已經是另一種風格的樣貌了。她穿上……是好看的嗎?她忽然緊張起來,隱隱期待著德拉科的評價。德拉科有些怔愣,他的眼神掃過她全身,最後看回了手中的報紙。

  他看起來對她的裙子沒有任何想法,語氣平淡:「你是指那件老土的襯衫和分不出性別的褲子嗎?已經被家養小精靈處理了。」

  赫敏一口氣提起來,最終咽了下去。好吧,他現在是收留了她一整晚的恩人。

  餐桌上擺著兩人份的精致菜肴,菜色和馬爾福莊園十分類似,很顯然德拉科不住在莊園卻還享受著莊園裡小精靈們的照顧。赫敏在餐桌邊坐下,真誠道謝:「謝謝你,馬爾福,沒有把我扔在大街上。」

  德拉科將報紙收起來,拿起餐巾鋪在腿上,赫敏意識到他一直在等她一起用餐。

  德拉科冷著臉:「昨天你吐了一地的時候我很後悔沒有把你扔在大街上。」

  赫敏語塞,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她知道,他並沒有他表現得那麼不近人情,這裡只有一間臥室和一張大床,而他昨晚讓給了她。

  「對不起,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你還把床讓給了我。」赫敏想了想又補充,「還給我准備了干淨的衣服和午餐。」

  德拉科往嘴裡塞烤土豆的手頓了一下,並沒說話。赫敏注意到自己的示好和道謝都讓他十分別扭,甚至還讓那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赫敏忍笑,她有點享受她與德拉科之間這種介於友好和作對之間的相處模式,她總能在他身上發現一些新大陸。感謝和平年代,她看到了一些以前沒有看到的東西。

  「我一直有些問題想問你。」赫敏沒等德拉科回復,繼續道,「我上次遇見斯科皮的時候,是在倫敦的一家薯條店門口,他還和羅絲在同一個素描班學畫畫,你們家以前不是很討厭……我是說,你們以前不是不太接觸麻瓜的嗎?」

  「那是阿斯托利亞的意思。」德拉科平靜地說,「她認為封閉在純血莊園裡長大的小孩或多或少會有些心理畸形。」

  赫敏愣了兩秒:「呃,她是對的。」

  德拉科抬眼看她:「根據結果來看,確實。阿斯托利亞喜歡麻瓜的一切,她覺得斯科皮如果能跟麻瓜們友好相處會很有利於他的成長。拜她所賜,斯科皮完全不像一個馬爾福。」

  赫敏吃驚到忘了繼續進食。她難以想像馬爾福的妻子會是一個女版亞瑟·韋斯萊?盧修斯和納西莎沒有氣得把莊園拆了嗎?

  德拉科嘲弄地笑了一下:「收收你的表情,格蘭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阿斯托利亞在世的時候,莊園裡天天都在吵架。我父親根本不能接受他親自選定的莊園未來女主人、出身格林格拉斯家族的純血女巫,是個麻瓜愛好者。」

  赫敏看著德拉科的表情,感覺他好像挺享受看到他父親吃癟的。

  「不只素描,她還送斯科皮去學麻瓜樂器。她找了一個從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退休的男人,雇他做斯科皮的司機和保鏢。我父親被囚禁在莊園,還被沒收了魔杖,即使他再怎麼反對,他也無法插手。」

  赫敏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地說:「但最關鍵的是,你也站在她那邊。你允許你的兒子和麻瓜交朋友,像麻瓜那樣生活。馬爾福,這真是奇跡。」

  德拉科愣了一下,低下頭切牛排:「我只是不想變成我父親。」

  「你不是你父親。」赫敏端起橙汁,像是干杯一樣碰了碰德拉科的杯子,「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我很喜歡現在的你。」

  德拉科拿著叉子的手顫了一下,好像在費力消化這句話,又好像不能相信這句話從赫敏·格蘭傑嘴裡吐出來。他抬起頭,僵硬地轉移了話題:「快點吃,格蘭傑,我下午還有事。你以為只有你需要工作嗎?」

  赫敏眨了眨眼,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工作?」她聲音都高了八度。

  德拉科翻了個白眼:「你這張臉和以前上課時簡直一模一樣。」他沒好氣、但又耐著性子地為她解答,「馬爾福家族的財富是通過從麻瓜手裡斂財而累積起來的,從百年以前開始。我得經營這些家族產業,畢竟我不但要養活我的莊園,還要偶爾填補你們魔法部的無底洞。」

  赫敏心虛地避開了他的直視。

  「對不起,我還以為……」

  「以為我錢多到不用工作?事實上是這樣的,但是再多的財富也有用完的那天。我不想毫無貢獻。」

  赫敏想起德拉科熟練使用鋼筆的樣子。她問:「你通過什麼……賺錢?」

  德拉科看了看時間:「酒店、賭場……無論什麼。還有問題嗎,萬事通小姐?」

  赫敏有些臉紅,她看著德拉科站起來,走進了她剛剛睡過的臥室。很快,等他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西裝,打理了頭發。赫敏的臉更紅了一些,迅速回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盤子。她心裡有些異樣,這種太生活化的場景出現在她和馬爾福身上,十分奇怪。

  德拉科踩上皮鞋,赫敏站起來走近他。她想在主人離開時再客套一下,而不是很沒教養地坐在餐桌邊吃飯。但是她仰視德拉科時,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像送丈夫出門的妻子。該死的,赫敏立刻把這種想法轟走了。

  「謝謝,馬爾福,昨天和今天……」

  「髒盤子不用管。」德拉科打斷她,「家養小精靈會來收走。你的手提包在沙發上,外套掛在你左手邊。」他忽然停了一下,赫敏感覺到他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鎖骨上。

  「離婚律師……等你想好了再來聯系我。」德拉科換上了他慣用的傲慢口氣,「你應該買條項鏈,格蘭傑。」

  赫敏不由自主地低頭看向胸口。等她抬起頭時,德拉科已經消失了。

  屋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她站在原地沒有動。

  「等你想好了再來聯系我」——赫敏回憶著德拉科臨走前的話。她懊惱地意識到,她對婚姻的逃避、膽怯、猶疑不決,都已經被對方看穿了。


第7章 Chapter7

  當魔法部裡第十個人誇贊了赫敏的漂亮裙子後,她忍不住有點臉紅了。有人說每個女人的衣櫃裡都得有一條黑色裙子,看來是有道理的。她在辦公室裡照了照鏡子,雖然她從未花費太多時間在自己的外表上,但「漂亮」的感覺並不賴,甚至讓她心情不錯。也許她是該處理掉那些舊襯衫。

  敲門聲響起,赫敏說了請進後,一個紅色的腦袋探了進來。赫敏愣了愣,是羅恩。兩人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開口。

  羅恩杵在門口沒動,他肩膀有點塌著,好像沒有赫敏的允許就不能邁步一樣。赫敏太了解他了,她不用問就知道,他是來向她道歉的。看來莫麗也選擇了勸和,而羅恩打算聽媽媽的話。

  她看著那張陪伴了她二十幾年的臉,在心裡小小地嘆了一聲。再等等看吧,她想著。

  她指了指沙發,語氣輕松:「請坐,韋斯萊先生。」

  羅恩幾乎是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他認識了她二十多年,她只需發出一個音節他就能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生氣。很顯然,赫敏現在心情不錯。

  羅恩坐下來,雙手有些緊張地交握著。

  「抱歉赫敏,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先預約一下。」羅恩順著她的話頭開著玩笑,「我是想來邀請你一起吃個晚餐,去格倫路那家新開的法國餐廳。」

  赫敏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茶杯給他們倒上了熱茶。羅恩這才注意到赫敏的打扮,表情像是咬到了舌頭。

  「你可以用貓頭鷹聯系我,不用親自過來一趟。」赫敏故意為難他。

  「我……」羅恩咽了咽口水,耳朵泛紅。即使已經經歷過幾百次,他依然覺得低頭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在他與赫敏之間,好像只有低頭才能挽回一切。

  「……對不起,赫敏,我為我那天說的所有話道歉。」羅恩低著頭,「我不該那樣說你,我知道你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意思是,我發誓我心裡絕對不是那麼想你的,我當時可能是太生氣了。我以前也干過這種蠢事,你知道的。」

  赫敏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我不應該反對羅絲和馬爾福來往……你說得對,我們確實應該放下偏見,不管我們心裡怎麼想……你每一次的決定幾乎都是正確的,沒有你我和哈利可能早就死了。」

  羅恩的臉變得更紅了些,他一直沒有看赫敏的眼睛。赫敏的心漸漸涼了下來,她感受到了,羅恩是為了道歉而道歉的。他和自己一樣,都被周圍的親人朋友們挾制著——以「為你們好」的名義。赫敏越來越覺得透不過氣,她看著對面的羅恩,就如同看到了自己。

  她調整著呼吸,換了話題。「羅絲還好嗎?」她問道。

  「挺好的,她都習慣我們……這樣了。她在哈利家,詹姆帶著她練習騎飛天掃帚,該死的她的天賦簡直可以和哈利媲美!」羅恩說到這裡拍了一下腿,整個人恢復活力,然後下一秒他就看到了赫敏如同被雷劈了一般的表情。「呃……放心,她很安全,沒有受傷,她已經完全愛上魁地奇了,她說她入學以後要加入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

  羅恩觀察著赫敏的臉色,越說越小聲,越來越心虛。

  赫敏簡直要抓狂,她才離開了幾天而已,她剛滿11歲的女兒就開始在天上亂飛了!她在心裡將羅恩和哈利千刀萬剮,喝了好幾口茶才忍住沒就地發火。在這股火下去之前她不能說話,她一說話一定又會和羅恩吵起來。

  羅恩眼神閃躲,他看到赫敏的裙子,立刻有了轉移話題的思路。他說:「赫敏,你什麼時候買了這條裙子?你穿著很……就是……不像你了。」

  赫敏眼皮跳了一下,回想起這條裙子的來龍去脈,她決定保持沉默。她把火壓下去,沒有正面回答:「看起來還行嗎?希望不會顯胖。」

  「不不不,你太瘦了……它很適合你。」

  他們又陷入了沉默。沒有人提起《預言家日報》的那篇報道,就好像赫敏從來沒去做過婚姻咨詢一樣。他們把裂縫晾在那裡,他們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去修補,於是便沒有人去修補。

  當秘書敲門進來對工作的時候,赫敏甚至感謝他的打擾。對她來說工作還是比婚姻得心應手多了,再加上秘書彙報的工作進度正好是關於魁地奇世界杯新賽場的修建,羅恩的熱情完全被調動了起來,這是他進入辦公室以後最輕松的時刻。

  「對了赫敏,國家隊邀請我去做臨時教練,可能需要在外面住一段時間……我已經答應了。」羅恩不安地摸了摸鼻子,「不過我還是可以接送羅絲上下學的。」

  赫敏心裡一緊——羅恩居然沒有跟她商量就答應了。從小到大她最討厭當被通知的那個人,尤其是關於羅恩的事情,只要沒讓她全程參與,她就會有一種被他背叛的感覺。這一點羅恩比誰都清楚,可是他還是跳過了她,他在躲避她的干預。

  赫敏發現自己並沒有發火的衝動了,她就像看了一部結局不好的小說,心裡只剩下悵然。

  羅恩從國家隊退役以後一刻也沒有真的離開過那裡,那裡好像是他的家鄉一樣,一旦有回去的機會他一定毫不猶豫。赫敏沒有說什麼,她放任了羅恩將她推遠的行為。或者說她覺得這不是壞事,他們確實需要給彼此留一些空間了。她提議晚上的法國餐廳之約要不要叫上哈利和金妮,他們好久沒一起聚了。羅恩愣了一下,欣然同意。

  於是,晚上的夫妻燭光晚餐變成了黃金三人組的聚首。赫敏的離婚傳言漸漸被淹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魁地奇新賽場的建設進度。魔法部投入了空前的人力和物力,用魔法修建一座新賽場要比麻瓜的方式快上許多。將近完工的時候,金妮作為記者得到了內部邀請可以提前參觀,以方便她日後寫稿。參觀過程中金妮不斷感嘆著她所能見到的一切,赫敏又一次跟她強調,這些都得感謝馬爾福的慷慨解囊。

  「知道了,我一定會大寫特寫這個賽場由馬爾福家族出資修建,放標題行不行?」金妮翻了個白眼,「馬爾福真應該感謝這一屆魔法部部長是你——正義女神的愛會公平地給到每一個人。」

  赫敏被她說得有點窘迫,但她不覺得自己的強調有什麼不對。或許她也有些私心,比如她覺得現在的德拉科有些脆弱,如果挽回社會聲譽能讓他好受一點,那她樂意為之。就當是為了斯科皮,她想。

  「報道實情是記者的職責。」她拍了金妮一下。

  金妮湊得近了一些,八卦地問:「所以他現在長什麼樣?變老了嗎?」她看到赫敏露出迷茫的表情,回打了她一下,「拜托,當年誰不知道他是個長得不錯的混蛋啊!所以他中年發胖了嗎?」

  赫敏眨了眨眼,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不由自主回憶起他們上一次見面,在德拉科的住處門口,他垂著灰色的眼睛低頭看她,目光略過她的鎖骨。淡淡的木質香氣縈繞著她,他還讓她買一條項鏈。

  「說實話……沒有。」她有點結巴,「……就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沒怎麼變。」

  「有錢人,真會保養。」金妮揶揄,「這樣的話我很樂意給他安排一個專訪,在竣工晚宴上。你會邀請他的吧?」

  當然會,那可是這舉世矚目新賽場的金主。赫敏想起晚宴就一陣頭疼,她不但要陪著後勤部熬夜張羅,還要給自己和羅恩准備合適的禮服。這是不能馬虎的事情,每到這種場合他們永遠飽受關注,記者們的鏡頭恨不得黏在他們身上。

  「你冷靜點,要是哈利知道你在花痴馬爾福的臉,他可能會帶著孩子離家出走回格裡莫廣場。」

  金妮無所謂地擺擺手:「那我還輕省了呢。」

  赫敏笑了一下。她有點羨慕金妮,與金妮相比,她的婚姻已經變得連這種玩笑話都說不起了。羅恩早已經奔赴他的國家隊,赫敏完全相信他現在比在家裡快樂多了。她承擔了接送羅絲的任務,要說對她的工作毫無影響是不可能的,但她必須承擔——她不想再繼續虧欠羅恩,在他們的家即將有可能分崩離析的時候。

  赫敏在下午抽空將羅絲接回了家,並在路上買好了羅絲的晚餐。羅絲倒是很享受父母不在身邊的自由時光,赫敏知道她的心已經飛去霍格沃茨了,比起父母會不會吵架,她更關心自己能不能在開學前把所有課本讀完。安頓好羅絲後,赫敏趕回辦公室,處理各司甩給她的一批需要批復的新文件,一個小時後她把秘書叫了進來,讓他轉告運動司司長羅伯先生,她不能用魔法變出金加隆,所以沒有緊急情況禁止申請預算表上沒有的項目資金。搞定文件以後,她開始手寫晚宴的邀請函。

  說是手寫,其實是用魔法,她可以熟練操控十根左右的羽毛筆幫她寫字。她檢查了一下後勤部擬定的邀請人員名單,看到麗塔·斯基特的名字後很不愉快地皺了下眉。好吧,記者永遠是自由的,就算她是部長也沒有權力阻止她出席。赫敏繼續向下看去,找到了德拉科·馬爾福的名字。他的名字後面沒有跟著其他名字,他的妻子去世了,後勤部不知道他會攜著誰參加晚宴。

  她真正手寫了兩封信。一封寄給羅恩,跟他約定試穿禮服的時間;另一封寄給了德拉科,她誠摯地邀請他參加魔法部舉辦的竣工晚宴,並希望他提供女伴的信息,以便魔法部為他的女伴寄出邀請函。她將一條新買的真絲手帕一起寄了過去,和德拉科給她的那條一模一樣。

  加班結束前,赫敏看到那只高大的鷹梟又一次降臨她的辦公室。她拆開信件,上面只有一個詞:「好。」

  赫敏覺得有點失望。她發現自己在期待德拉科能多跟她說點什麼。他已經完全勾起了她的求知欲,可她卻無從挖掘更多。這種感覺就仿佛上學時她得知了一個奇妙生物,而她無法在圖書館找到相關資料一樣,一種專屬於赫敏·格蘭傑的痛苦。

  金妮家有一個很大的衣帽間,裡面塞滿了她的漂亮衣服,和一面高大的落地鏡。她正在試穿一條酒紅色的露背長裙,她在鏡子前轉來轉去,嘴裡嘟囔著:「該死,我的後背為什麼不能薄一點?因為我打魁地奇嗎?」她轉過臉看向沙發椅,赫敏翹著腿坐在那裡,眼睛正在看一張不知道是從哪變出來的羊皮紙,還拿著筆勾勾畫畫。

  「赫敏,求你了,明天是晚宴,而你只知道加班。」金妮抱怨。

  「我也不想的,最後一句了。」赫敏正在改明天晚宴的致辭,她迅速改完最後一行,將眼神投給已經試了第四套禮服的金妮。「這件最好看,我覺的。」

  「如果我的後背能再薄一點。」金妮整理著裙擺,「好吧,但是很優雅,顏色和我的頭發也很配,不會有人覺得我是三個孩子的媽媽。」

  「你永遠都是你,金妮,沒人會不喜歡你。」

  「別廢話,你快試試你的裙子吧。」金妮從衣架上取出一條深藍色的抹胸長裙,「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會選這種款式,之前你隨著升職可是越穿越保守。現在是怎麼了,終於想開了?」

  赫敏用魔法脫下自己的衣服:「現在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看我,因為那篇見鬼的報道。起碼我先從外表上表達一下我不需要可憐吧。」她注意到金妮正用贊賞的目光看著她的綠色胸衣,她臉有點紅,趕緊把禮服穿上了。繁重的工作阻止了她發胖,裙子腰部的綁帶束出了她的腰線,她的身材幾乎沒有走形,依然苗條。

  金妮興奮起來:「如果你有這種雄心壯志就應該早說,我會讓你明晚像個女王一樣,首先——」她走近赫敏,將手從裙子上端伸進去,使勁往裡攏了一下,赫敏低頭看到自己的胸口出現了性感的一條線。金妮很滿意:「完美了。不對,還差首飾……」

  赫敏施了個飛來咒,一個長盒來到她手上,裡面是一條她新買的項鏈。

  金妮驚嘆:「謝謝,你終於有點開竅了。」

  金妮幫赫敏戴上項鏈,赫敏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敢說這是她參加魔法部晚宴以來最美的一次,哈利和羅恩到家後看到她時的表情證明了這點。過去她一門心思都在工作上,然後是家庭,但是這兩者都沒回報給她什麼。她有段時間沒見到羅恩了,他瘦了一些,但眼睛閃閃發亮,很顯然過得不錯。他和哈利今天帶著四個孩子去參觀了國家隊的訓練,兩個人都一臉疲憊,帶小孩可不是輕松的事。

  羅恩換上禮服,衣服很合身,可他的表情卻很抗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抗拒一切晚宴,再美味的食物也吸引不了他。每當他和赫敏結伴出現在公眾視野裡,她都注意到他露出一副想回家的表情。她聽到別人介紹他,這是格蘭傑部長的丈夫,總能感覺到她挽著的胳膊僵硬了一下。對於羅恩來說,與她並肩而立成了一件痛苦的事,她曾經不想承認她成了羅恩的壓力,但這就是事實。

  他們並排站在鏡子前,卻各有心事。羅恩甚至不去看她,即使她此刻很美。也許對他們來說,分開才是解脫?赫敏嘆了氣,她整理了一下羅恩的領子,小聲說:「我們的結婚戒指在床頭櫃裡吧?不要忘戴了。」

  「我知道。」羅恩懨懨地說。

  他欲言又止,身上隱隱有些怨氣。赫敏知道他想說什麼,他又想問他能不能不出席晚宴了。

  「不可以。」赫敏說。起碼現在不可以。

  第二天,魔法部裡幾乎沒有任何年輕人的心思在工作上。他們要麼等著大吃一頓,要麼等著邂逅一個戀人。剩下的人們則要消極得多,晚宴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下班後的一個應酬,等同於加班。赫敏的秘書屬於興奮的那一批,他想在魁地奇球隊裡找一個男朋友,他相信隊員們穿上西裝的樣子一定不會讓他失望。赫敏敷衍地祝福了他,她忽然想起馬爾福一直都沒有給她來信告訴她女伴的信息。難道他要獨自參加晚宴?他那樣的人居然是單身嗎?

  停,不可以再好奇了。赫敏遏止了自己,她今天已經夠忙的了。

  在金妮的幫助下,赫敏把卷發編成了辮子,一起盤在腦後。她用一個金色的發卡點綴了一下,然後換上了那條抹胸長裙。全部裝扮好以後,金妮十分滿意。她向赫敏保證,不管記者們怎麼拍,照片都會很美。

  晚宴的舉辦地在北愛爾蘭島的一座城堡裡。它是某一屆魔法部部長的遺產,一直被用於舉辦大型活動。後勤部把它裝扮得十分隆重,地毯順著高高的台階從宴會廳門口一直鋪到城堡大門前,台階兩邊聚集了記者,快門聲此起彼伏。赫敏和羅恩出現後,快門聲變得更密集了。赫敏掛著得體的假笑,她挽著羅恩的胳膊,開始登那長長的樓梯。羅恩又露出那副備受折磨的表情了,赫敏暗暗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勉強笑出來。

  「希望裡面沒有這麼多記者了。」羅恩從牙縫裡擠話。

  「不好意思,麗塔·斯基特受邀出席了。」

  羅恩暗罵了一聲。他們終於走到宴會廳門口,天知道赫敏臉都快僵了。此時,紅毯旁邊的鏡頭不再盯著他們,而是轉向了他們身後。赫敏猜想是哈利和金妮到了,她往台階下看去,卻看到了一個金色的腦袋。

  德拉科·馬爾福到了,閃光燈簡直要爆炸了。很顯然,前食死徒出席魔法部晚宴是最有看點的新聞,更何況這個年輕的馬爾福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了。這是她買醉後第一次見到他,他穿了純黑色的西裝,襯得他的膚色更加蒼白。他孤身一人,毫不理會周圍躁動的記者們。他很無情地飛快登上樓梯,看上去並不想留下任何一張照片。

  羅恩也停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馬爾福,好像沒預料到會這麼快碰見他。自從他知道是馬爾福出錢修建了新賽場以後,他就一直處於一種糾結的情緒中。德拉科很快看到了他們,他腳下頓了頓,赫敏感覺到他冰冷的神色有了一絲松動。她忽然有些緊張,他已經知道她的婚姻有多狼狽了,看到她現在打扮精致挽著丈夫扮演恩愛的樣子,他會嘲笑她嗎?

  德拉科很快收斂了神色,當他來到宴會廳門口時,赫敏發現他幾乎可以和羅恩平視了。羅恩嘴唇動了動,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德拉科卻並沒有看他,他看著赫敏,眼神落在她妝容完美的臉上,很專心地看著她。赫敏心跳加快了——他和她之間擁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讓他們的關系變得微妙了。過了幾秒,德拉科牽起她的手,吻在了她的指背上。

  「很高興見到你,夫人。」


第8章 Chapter8

  這個晚上有無數男人吻過赫敏的指關節,但她印像最深的是德拉科的那個。一定有很多記者拍下了那一幕,也許是從小到大他對她表達尊敬的時候太少了,總之這個尋常的吻手禮被她記住了。

  「真高興看到那家伙終於低頭了,尤其是對你低頭。」羅恩對德拉科的謙遜十分滿意,在發現馬爾福沒法再用鼻孔看人以後,他的神情終於沒那麼僵硬了。

  國家隊總教練安吉麗娜和她的丈夫喬治一起過來跟赫敏打招呼,一陣寒暄後,羅恩就跟著他們走了——他可不想陪著赫敏接見一眾賓客,然後被人介紹是格蘭傑部長的丈夫。

  今天到場的每一個人都毫不吝嗇地誇贊了赫敏,她腦子裡所有自謙的說辭都快用光了。她還見到了威克多爾·克魯姆和他的夫人,克魯姆還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但他們看上去很恩愛。克魯姆說很開心看到她現在過得這麼好,赫敏勉強笑笑,有點心虛。秘書陪在她身邊,悄悄在她耳邊說:「部長,你今天真的美呆了,你以前為什麼不這麼穿?」但是他很快笑不出來了,當國家隊的隊員們過來打招呼時,他看到他最鐘意的找球手小帥哥對著赫敏臉紅了。

  赫敏可注意不到誰對她臉紅了,她正在默背第十遍演講稿,她的每一次脫稿致辭依靠的都是肌肉記憶。晚宴正式開始,她走上台,她已經習慣了做絕對的領導者,在眾人面前完成演說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她大方接受著大家的矚目,就如金妮所說,她如同一個女王。她掃視禮堂,在角落看到了德拉科。他們的目光相交後,他就立刻移開了眼睛。赫敏有些不解,她完美地結束了演說,在掌聲中走下了台。

  她朝角落走過去,看到運動司司長羅伯在跟德拉科搭話。他看似真誠地感謝著德拉科的慷慨解囊,並期待日後可以繼續來往——她覺得他真正想說的是日後可以繼續要錢。赫敏想起會議上羅伯對馬爾福一家的嘲諷,心裡對他有些鄙夷。德拉科倒是很平靜,好像並不在乎對方的虛情假意,或許他已經習慣了。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赫敏的胳膊。她回頭,看到是金妮。

  「你去哪赫敏?舞會要開始了,你需要開場。」

  赫敏只得跟著金妮回去。戰爭結束以後,只要是有黃金三人組出席的宴會,第一支舞永遠留給他們。這麼多年過去,幾乎成為了傳統。她挽著羅恩步入舞池中央,旁邊是哈利和金妮。當他們起舞時,所有人會用崇敬的眼神注視著他們,但是這次稍有不同。赫敏看到部分賓客猜疑的眼神,看到麗塔·斯基特別有深意的眼神。她仿佛認定赫敏的婚姻一定出現了問題,赫敏不得不承認這次她是對的。

  赫敏平視著羅恩的喉嚨,她的高跟鞋足夠高,但跳起舞不是很舒適。她祈禱這支舞快點結束,此刻她非常討厭被注視。她在心裡數著秒,直到音樂停止,掌聲雷動,她和羅恩幾乎是同時松開了對方的手。他們不約而同地隱入人群,這恐怕是他們近來最有默契的時刻。

  赫敏給自己的腳施了一個緩解疼痛的咒語,然後管秘書要了幾片她的胃藥。德拉科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她正打算去陽台透透氣時,國家隊的找球手攔住了她,並邀請她跳第二支舞。她不好拒絕這個年輕人,只得被他牽著回了舞池。當他們翩翩起舞時,麗塔·斯基特的眼睛又亮了。赫敏很想翻個白眼,她完全知道那個女人腦子裡在想什麼,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把赫敏·格蘭傑和腳踏兩只船聯系到一起。

  她隨著舞蹈轉動著視角,在一座香檳塔旁邊看到了德拉科。他還是嚴絲合縫地穿著三件套西裝,有記者在跟他搭話,他搖了搖頭,好像拒絕了什麼。赫敏發現禮堂裡很多女賓在看他,她們進行著意味不明的議論,卻誰也沒有上前。馬爾福家族不再活躍後,德拉科就變得十分神秘,赫敏猜想這裡對他感興趣的人很多,可是前食死徒的身份又讓人們退避三舍,即使他已經做慈善一般交出了一大筆錢。

  他甚至連舞伴都沒有帶,赫敏莫名有點不忍。舞畢,她告別了找球手,徑直朝德拉科走了過去。

  德拉科正在盯著地板發呆,好像這裡的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赫敏走到他面前才覺得這氣氛有點難開場,因為他幾乎把自己封閉了起來。

  「嗨。」她拿了一杯香檳,和他並排站著,「要不要去跳舞?」

  他恍惚了一下,好像沒想到赫敏會來邀請他跳舞。

  「你連跳兩首不累嗎?」他沒有正面回答。

  他總是不坦誠。她不打算就此放過他,故意拆穿:「你很關注舞池,不然怎麼知道我連跳兩首?」

  他眼睛眯起來,看起來是要和她掰扯到底:「所有人都在看你,還會幫你讓路,想不知道都難。」

  「那你怎麼不和所有人一樣去跳舞?你怎麼不帶舞伴?」

  「魔法部有規定不許一個人參加晚宴嗎?」

  赫敏閉上嘴,好吧,這局算他贏。她將空酒杯放在服務生的托盤裡,然後把手伸在德拉科面前。她直視他:「晚宴可不是用來發呆的。走吧,去跳舞。」她等著他牽她的手,雖然性別有點反了。

  德拉科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最終牽住了她的手,赫敏看到他食指上戴著刻有馬爾福家徽的戒指。他們進入舞池,聽到了周圍人驚訝的議論聲。赫敏不用看也知道,麗塔·斯基特的眼睛一定比剛才更亮。德拉科的手扶住了她的腰,他們從沒有面對面站得這麼近過,感覺很奇妙。他的舞步很嫻熟,很快帶著她進入節奏,她看向他的眼睛,發現他正在笑。

  「笑什麼?」她問。

  「你有想過有天會和我一起跳舞嗎,格蘭傑?」他觀察著她的表情,「黃金女孩和食死徒。」

  「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馬爾福。」她此時一派輕松,並不害怕被注視。他們轉了個圈,她斟酌著說:「我覺得我們現在是……朋友。」

  赫敏感覺到德拉科握著她的手收緊了一些。從她在莊園見到他的那天起,她就發現了——他很孤獨,他過得不好。但是她也把自己狼狽的一面給他看了,所以他們扯平了。雖然德拉科並未對他們的新關系發表什麼看法,但赫敏還是察覺出他神情上的松動——他喜歡他們的新關系。

  越來越多的人在注視著他們,赫敏越過德拉科的肩膀看到了哈利和金妮,他們也都驚訝地看著她和她的舞伴。德拉科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格蘭傑,我比克魯姆跳得好吧?」

  赫敏愣了愣,才看到克魯姆和他的夫人也在舞池裡,克魯姆注意到她的眼神,衝她笑了一下。

  赫敏回了個微笑,然後看向德拉科,故意潑他冷水:「也許吧,但他身材更好。」

  「你確定?」德拉科嗤笑,「四年級舞會你和他站在一起的樣子可是蠢透了,一只巨怪和一只麻雀……」

  赫敏挑眉看了他一眼,回擊道:「是嗎。我記得你當時的表情,我還以為我那天看起來很不錯呢。」

  德拉科閉上嘴,像是被抓包了似的。

  「那是你理解錯了。」他嘴硬。

  她在心裡哼一聲,決定不拆穿他。他們隨著音樂旋轉,距離比開始時離得更近了,她幾乎被木質香水味包圍了,小臂感觸到他黑色禮服下面均勻分布的肌肉。

  兩人都不再說話,氣氛有些奇怪。

  忽然,德拉科低下頭說:「對不起。」

  赫敏沒跟上他的思路:「什麼對不起?」

  「過去所有。」他小聲說。然後他就著音樂將手抬高,她牽著他的手轉了一個圈,後背貼上了他的胸口,那一瞬間她甚至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在耳邊拂過。

  舞曲進入尾聲,她重新面對他,他也正低頭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像是要說什麼。

  「項鏈不錯。」他說完放開了她,拉遠了兩人的距離。

  赫敏有點無語,她敢發誓他剛剛想誇的一定不只是她的項鏈。然而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裡,她被另一個人牽起,進入了新的樂曲中。

  哈利成了她的新舞伴,他的表情有些感嘆:「居然能看到你和馬爾福跳舞,感覺很——」他措辭著,「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就是一種終於從過去走出來了的感覺。」

  赫敏笑出來:「當然了,我們已經走出來很久了。」

  她看向周圍,尋找著那個金發的身影。可是直到晚宴結束,她都沒再看見他。

  第二天,所有報紙都報道了魁地奇賽場的竣工,以及這場盛大的晚宴。赫敏看到自己的照片被掛在最醒目的位置,鏡頭捕捉到了她致辭時微笑的瞬間,這是她唯一一張單人照。其他有關於她的照片,沒有一張不是和馬爾福的合照,無一例外。甚至連黃金三角的三人照都沒有,也許是民眾已經看膩了。

  《舊時代的終結,赫敏·格蘭傑與德拉科·馬爾福握手言和》——這是《預言家日報》的副標題,配圖是德拉科親吻她手背的畫面。赫敏盡量不去端詳那張照片,她仔細閱讀了這篇報道,讓人欣慰的是言辭十分中肯。

  但另外的一些記者說話就沒那麼好聽了。他們抨擊赫敏·格蘭傑所領導的魔法部已經走上了腐朽的老路,最終將會與世家大族沆瀣一氣;他們還指出馬爾福家族的野心已經顯露,德拉科·馬爾福遲早會像他父親一樣,躲在幕後操控一切。

  赫敏對這些言論倒是沒什麼感覺。她光明磊落,並不怕流言蜚語,魔法部比這些記者們更知道她對英國巫師界有多重要。她擔心的是德拉科,擔心他會被這些揣測傷害。赫敏絕對相信他對魔法部沒有野心,或者說是毫不關心。她曾經用貓頭鷹寄給他一份文件,上面是新賽場工程的支出明細,好讓他知道他的每一個金加隆都花去了哪裡。這份明細石沉大海,她懷疑他根本沒看。好像他就只是掉了一筆錢,而已。

  中午,赫敏去員工餐廳吃飯。下屬們三兩坐在一起,手裡拿著一本粉色封面的雜志,都在津津樂道著什麼。他們看到赫敏,便慌忙把雜志收了起來,低下頭假裝什麼也沒發生。赫敏一瞬間就明白了——麗塔·斯基特又在《女巫周刊》上編故事了。她盡量不去在意《女巫周刊》上寫了什麼,可她的心在吃飯的過程中全程背叛了她,她一直忍不住去猜那個女人這次給她編了幾個情人。兩個?三個?

  最終,她讓秘書送一份最新一期的《女巫周刊》到她的辦公室。

  拿到雜志後,赫敏發現自己天真了。麗塔·斯基特足足給她安排了五條船,那個只跟她跳了一支舞的國家隊隊員也被安排了進去。《魔法部部長鮮為人知的另一面——赫敏·格蘭傑與她的男人們》,標題直接印在封面上,配上她拿著香檳與賓客寒暄的畫面——不幸中的萬幸,照片是好看的。

  「……赫敏·格蘭傑女士在晚宴上盡情釋放了她的魅力,一個自信而獨立的成功女性或許有著不一樣的風情,年輕的國家隊找球手昆奇·格林漢德很快被她俘獲。這讓我們想起格蘭傑女士少女時期的一件往事,她戲弄了哈利·波特的感情,轉而迷戀上了如今已經是明星球員的威克多爾·克魯姆。在這場晚宴上,我們很高興看到這對老情人終於碰面了,雖然他們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但沒人能忽視他們對視時迸發出的火花。當然,那件往事的另一位男主角——哈利·波特也在現場,我們都知道格蘭傑女士當年最終選擇回到波特身邊,成為了他最親密的伙伴。他們之間是友情?還是愛情?哈利·波特是因為他最好的朋友羅恩·韋斯萊才放棄了這份愛嗎?我們不得而知。」

  赫敏有點頭暈目眩了,她的胃開始作痛。

  「雄性動物總是爭強好勝的。波特在格蘭傑與德拉科·馬爾福跳完舞以後,便立刻邀請她跳舞了,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據可靠消息,哈利·波特與德拉科·馬爾福在學生時代是死對頭,雖然他們此次會面並沒有向對方展露敵意,但這很有可能是礙於現場鏡頭太多。格蘭傑作為波特的絕對擁護者,她與馬爾福的這支舞十分耐人尋味。她在挑戰波特與韋斯萊的權威?還是在炫耀自己的魅力?也許僅僅是因為這個英俊的前食死徒吸引了她,這印證了那句話,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食死徒與鳳凰社,這將是如同羅密歐與朱麗葉一般的愛情故事。而羅恩·韋斯萊,格蘭傑女士的丈夫(也許將會是前夫了?),他在整場晚宴上一直興致不高,也許是對於妻子的左右逢源已經厭倦了。格蘭傑女士此前曾身陷離婚風波,我們有理由相信她與韋斯萊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她真的證明了一個女巫可以擁有一切嗎?很顯然並沒有。但不必擔心,我完全相信她能夠迅速與某個人步入下一個春天……」

  赫敏深吸一口氣,足足發了兩分鐘的呆。雖然她早有心理准備,但麗塔·斯基特的想像力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期。梅林,斯基特為什麼不去寫小說?

  秘書將這個月的支出報表放在了她桌子上,他看了看《女巫周刊》,一臉欲言又止。赫敏猶疑地瞪著他,他才開口:「……部長,你可以不選昆奇嗎?他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赫敏抓狂:「拜托,我誰也不會選!」

  秘書憂心忡忡:「現在部裡押你會選他的人非常多。」

  赫敏:「梅林!你們居然賭這個?我都結婚了,還有個女兒!」

  秘書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好像在說「所以呢?」

  ……她的婚姻到底是經營得有多失敗,才會讓所有人覺得她離婚是板上釘釘。

  這時,莫麗的貓頭鷹光顧了她的辦公室。她邀請她晚上前往陋居吃晚餐,赫敏知道這絕對不會是什麼愉快的聚會。莫麗是《女巫周刊》的忠實讀者,她不可能沒看到那篇文章。很多年以前莫麗就曾以為赫敏真的玩弄了哈利的感情,如今她與羅恩的婚姻出現問題,即使莫麗不會再相信麗塔·斯基特的一面之詞,也不可能不多想。

  赫敏看著莫麗寄來的信,她又開始覺得一切很沒有意思。即使她什麼都沒做,也沒有讓她的生活少一點麻煩。


第9章 Chapter9

  赫敏沒能准時下班,當她趕到陋居的時候,其他人都到了。她發現今晚的聚餐只有女人和孩子們參加,莫麗、金妮、芙蓉、奧黛麗,甚至連大忙人安吉麗娜都露了面,不知道的以為韋斯萊家的女人們在搞團建。

  赫敏跟她們一一擁抱。莫麗剛烤好一盤南瓜餅干,很快就被孩子們瓜分,羅絲給了赫敏一個南瓜味的吻。赫敏跟著她上樓,用咒語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詹姆·波特的掃帚,然後在孩子們緊張兮兮的眼神下,將掃帚還給了他們——雖然她是真的很想沒收。

  赫敏回到樓下,奧黛麗和金妮正在餐桌邊爭論著什麼,而其他人的神色都不是很輕松。她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她們的對話裡。

  「我得說他倆的婚姻問題必須要盡快解決,很多事上羅恩寧願讓珀西幫他走後門也不去求助赫敏,珀西已經抱怨好幾次了。」奧黛麗說。

  金妮反駁:「你也在魔法部上班,你應該知道赫敏有多忙,羅恩可能只是不想麻煩她——」

  「夫妻之間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說實話赫敏太喜歡顯示她有多優秀了,誰跟她在一起都會有壓力的。」奧黛麗說,「赫敏去了婚姻事務所,一個女人去婚姻事務所會讓人聯想到什麼?我很不贊同這種行為,有矛盾明明可以私下解決,何必招搖過市讓所有人都知道?」

  「這我倒是同意。」莫麗端著烤雞走出來,她將盤子放在桌上,重重嘆了口氣,「而且她和羅恩還是名人,當時我所有的朋友都在問我這件事,太丟臉了。」

  金妮欲言又止,交叉著雙臂有點煩躁。

  芙蓉:「婚姻出現問題不是很正常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我和比爾那麼恩愛的。」她感受到大家都瞪向她,只好又補充,「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事,應該不會走散的。」

  「打仗和生活可不一樣。」奧黛麗看樣子是打算針對到底,「我覺得她沒有擺出已婚人士該有的樣子,部裡已經在爭論她會不會和那個運動員在一起了。」

  「等等——」安吉麗娜插嘴,「那純屬是你同事的自發行為,昆奇和赫敏只見過一面。」

  「那個男孩把赫敏的照片貼在更衣櫃上了,這不是你說的嗎?」

  其他人都驚訝地看向安吉麗娜。安吉麗娜無言以對,她開始後悔自己之前把這件事當成笑料講出來。雖然她只告訴了喬治,但很顯然喬治沒有讓這條八卦止步於他。

  安吉麗娜解釋:「是,但是……這就跟貼明星海報一樣,根本不成氣候,他絕對不會去插足赫敏的婚姻。」

  「不是他也會是別人,赫敏那天打扮成那樣也許就是想吸引新的異性——」

  「奧黛麗!」金妮尖聲打斷她,「你根本就是在針對赫敏!我知道珀西一直嫉妒赫敏是魔法部部長,你怎麼能跟他一樣?收起你們毫無意義的嫉妒心吧,就算部長不是赫敏,也不會是珀西!」

  安吉麗娜立刻拉住金妮的胳膊讓她小聲點。

  莫麗:「金妮!你怎麼能這麼說,珀西是你哥哥!」

  奧黛麗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大家坐下來各自壓抑怒火,餐桌邊終於安靜了下來。赫敏一直在樓梯上聽著,她心裡越發煩悶,甚至想幻影移形消失。有這些事情擺在前頭,她很難以平常心吃這頓飯了。

  過了會兒,芙蓉起身去廚房准備所有人的餐具,為了逃離這股尷尬的氛圍,她甚至選擇不用魔法。安吉麗娜也去幫忙,莫麗說要去叫孩子們下來吃飯。大家一動起來,氣氛就沒那麼緊繃了,赫敏調整了一下情緒,走下了樓梯。

  「哦,親愛的。」莫麗在樓梯口和她相遇,「飯做好了,我去叫孩子們。」

  「我去吧。」赫敏想要轉身上樓,但還是被莫麗推去了餐桌前。她看著臉色依然不太好的金妮和奧黛麗,假裝什麼也不知道,幫所有人倒上了紅酒。

  「有餡餅,我好久沒吃了。什麼口味?」赫敏在金妮身邊坐下。她已經能很熟練地逢場作戲了。

  金妮動了動嘴角,扯出一個微笑:「芝士,洋蔥,還有雞肉,是我做的,到目前為止成功做出來的第二份。」

  「哈利可以歇一歇了,我聽說你們家一直是他做飯。」芙蓉插嘴,她和安吉麗娜抱著一摞餐具出來,赫敏很有眼力見地用魔法將它們安置入席。

  安吉麗娜笑道:「不知道哈利和羅恩誰廚藝更好?」

  金妮跟著笑起來,奧黛麗卻有些不屑。

  「要我說一個合格的妻子不應該讓丈夫下廚房,比起做飯和帶小孩,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可以做。」奧黛麗說。

  「親愛的,沒有比做飯和帶小孩更重要的事了。」金妮冷嘲熱諷。

  莫麗從樓梯上走下來,她讓她們先吃。孩子們在等待赫敏下班的過程中吃了太多零食,此時已經吃不進晚飯了。赫敏立刻道歉,莫麗表示這不是赫敏的錯,但她不太愉快的表情證明了她心裡並不是這麼想的。

  過了會兒,莫麗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羅恩也經常這樣等你下班回來吃飯嗎?」

  赫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他們已經好久沒一起吃飯了。但她短暫的沉默很顯然被莫麗理解為了默認,莫麗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他們也不太能一起吃飯。」金妮立刻說,她看了一眼安吉麗娜,「羅恩最近一直住在球隊裡,在世界杯結束前,他沒辦法離開。」安吉麗娜接收到金妮的信號,配合地點了點頭。

  奧黛麗有些驚訝地看向赫敏:「所以你們現在不住在一起?那羅絲怎麼辦?」

  「家裡還有我,我在照顧她。」赫敏不解地看向奧黛麗。奧黛麗一臉憂心忡忡,好像並不相信赫敏能照顧好羅絲似的。

  「把羅絲接到陋居,我來照顧她。」莫麗忽然說。

  赫敏:「謝謝你,莫麗,但我有時間接送她上下學、給她准備早飯和晚飯,除非我真的走不開——」

  「親愛的,照顧一個孩子不應該只是接送她上下學和准備吃的。我不管你和羅恩之間出現什麼問題,但一定不能影響到孩子,這是底線。」

  「我和羅恩並不想影響羅絲,說實話我還沒跟他好好聊一聊,他就跑去國家隊了——」

  「你在去婚姻事務所之前有跟我們聊過嗎?」莫麗的聲音大起來,「你知道這個行為意味著什麼嗎?人們會說三道四,如果他們認為羅絲生活在一個離異的家庭,無法共同擁有父愛和母愛,她會被同學笑話的!」

  「婚姻事務所是解決婚姻問題的唯一機構,我不知道除了那裡以外我還能去哪裡?」赫敏的聲音也跟著大了起來,「而且,即使父親和母親都在,一個問題重重的家庭也不會對孩子的成長有什麼好處。」赫敏放下了叉子,她已經吃不下了。

  「你真的——就跟新聞裡寫的一樣,在考慮離婚的事嗎?赫敏?」莫麗難以置信。

  「是的。」赫敏直直地看著她,「離婚永遠在我的選擇範圍裡,這是我的權利。如果分開對我們兩個都好,那我就會去做。」說完這通話,她感覺郁結在心裡的一口氣終於呼了出來,如果忽視她開始隱隱作痛的胃,她就是這張桌子旁邊唯一放松下來的人。

  空氣裡靜得連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奧黛麗驚呼:「你不能這樣……你不能只考慮自己,你為了羅絲也不應該離婚。」

  芙蓉看似完全不理解:「赫敏,你和羅恩到底怎麼了?你們在一起那麼久了,有什麼問題是解決不了的?」

  「我發現我們不合適。他也發現了。我們可以是朋友、伙伴,但不適合做夫妻。」赫敏的胃一陣一陣的抽痛,她極力忍耐著讓聲音平靜,「我們磨合了十多年,還是沒有成功。」

  「都已經十多年了——」

  「用了十多年才決定止損已經夠晚的了,芙蓉。」赫敏盯著她。

  金妮張著嘴,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是這裡唯一知道赫敏想要離婚的人,其他人都樂觀地認為那篇報道是在誇大其詞,她們從來不認為赫敏會真的和羅恩分開。只有金妮知道,赫敏一旦下定決心就什麼都做得出來,所以她很早之前就在恐懼「離婚」這件事的到來了。

  她知道這件事會讓陋居炸掉的。

  莫麗的叉子咣當一聲掉到了盤子裡,她聲音發顫:「韋斯萊家族沒有一個家庭離過婚,從來沒有。羅恩愛你,我們也愛你,甚至願意讓你保留你的姓氏,我們沒有對不起你。我希望你收回你剛剛的話。」

  赫敏覺得她說的話是無稽之談,她從不認為一個女人能夠保留自己的姓氏是一件需要感恩戴德的事情。韋斯萊家族有沒有人離過婚跟她更是一點關系都沒有。但理智告訴她,此時不能再說出任何會刺激人的話了。赫敏緩了緩才開口:「……這也許是一個令人遺憾的選擇,但我和羅恩即使真的分開了,也永遠不會變成敵人。」

  「所以那些報道說得都是真的?」莫麗瞪著她,「你和那個國家隊運動員?」

  赫敏立刻反駁:「不,我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我和羅恩出現問題是因為我們性格不合,並不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別人——我跟那個男孩除了跳了一支舞以外根本沒交集。」

  忽然,樓梯上傳來凌亂的跑步聲,詹姆率先衝了下來,後面緊跟著阿不思、莉莉和羅絲。

  詹姆叫道:「我聞到蜂蜜蛋糕的味道了!是不是烤好了!」

  眾人這才意識到房間裡有一股甜甜的蜂蜜香。莫麗深吸一口氣,一言不發地起身去了廚房。金妮眨眨眼掩飾不安,她招呼孩子們坐到了餐桌邊:「都好好吃完晚餐才可以吃蛋糕。」詹姆立刻大聲抱怨起來,金妮打了他腦門一下。

  安吉麗娜活躍氣氛:「阿不思和羅絲今年要去霍格沃茨上學了吧?陋居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這麼熱鬧了。」

  金妮:「是的,只剩下莉莉了。不過她一點都不想待在家裡,她甚至想藏進阿不思的箱子裡上火車。」

  「聽說維克托娃當上級長了?」奧黛麗有點酸溜溜地問芙蓉。

  芙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的。」

  眾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羅絲在赫敏身邊坐下,她注意到赫敏蒼白的臉,小聲問道:「媽媽,你沒事嗎?」

  赫敏:「我沒事。給,嘗一塊你金妮姑媽做的餡餅。」

  莫麗將蛋糕端上了餐桌,她的臉色依然沒有很好,但很顯然她不希望任何不愉快的情緒傳染給孩子們。即使金妮在抗議,她還是切了蛋糕分給了每一個人。除了安吉麗娜,她最近每天都需要陪著運動員們在天上飛來飛去,所以拒絕了一切有可能代謝掉肌肉的高熱量食物。她說完,羅絲忽然停住了叉蛋糕的手,神色猶豫。

  詹姆一眼看穿她:「省省吧羅絲,你不吃這塊蛋糕也進不了格蘭芬多球隊!」

  「你都進得去憑什麼我進不去,你飛得還沒我快。阿不思倒是——」

  「阿不思不在討論範圍裡,他會被分到斯萊特林。」

  阿不思叫道:「我不會!」

  金妮拍桌子:「安靜!吃你的蛋糕,詹姆。」

  「如果我進不去球隊,肯定不是因為我飛得不夠好。」羅絲噘著嘴看向赫敏,「是因為我沒有一把可以隨時練習的飛天掃帚。」

  赫敏面不改色:「你沒有什麼正當理由需要隨時練習。」

  「我有,我想要在一年級的時候加入格蘭芬多球隊。」

  詹姆邊嚼邊說:「羅絲,你這麼想要就去叫馬爾福給你買一把。」

  羅絲緊張地大叫:「閉嘴,詹姆!」

  赫敏愣了愣。空氣詭異地沉默了一瞬,大家都有些詫異地看著詹姆。奧黛麗最先出聲:「什麼?馬爾福?」

  詹姆為這種矚目洋洋得意:「羅絲的分析鏡就是馬爾福先生送給她的,反正他家的錢多得花不完。」

  羅絲一臉恨不得想掐死他的表情。

  「……羅絲,真意外,你怎麼會和他們家有交集?」莫麗問道。她說完看了一眼赫敏,赫敏感覺到她眼神中又是責備。

  羅絲坐立難安,赫敏替她開口:「馬爾福的兒子和羅絲在同一個素描班裡。有一次他們遇上了,羅絲一直想要分析鏡,他就給她買了一個,我也很意外。」

  奧黛麗:「素描班?跟麻瓜們一起嗎?」她嘀咕,「想不到你們還有這種來往……」很明顯她認為這超越了工作關系。

  赫敏也沒什麼可反駁的。她和馬爾福確實不只是單純的工作往來了,如果讓她們知道她曾經醉酒睡在馬爾福家裡,一定會導致一場連環爆炸。她覺得說得越少越好。

  羅絲整個人都很緊張,還帶著一絲羞愧。她口口聲聲說要把分析鏡還回去,可是當赫敏悄悄將分析鏡放回她房間裡時,她還是留下了它。她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底氣蔑視馬爾福家族了,所以也選擇了一言不發。

  「馬爾福家族又開始活躍了,最新一期《女巫周刊》裡,小馬爾福還入圍了最迷人微笑獎,簡直是瘋了,他可是食死徒,女孩們的三觀也太容易動搖了。」奧黛麗點評時事的樣子和珀西一模一樣。

  「他現在不是了。」赫敏說。

  奧黛麗看向她,忽然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表情:「他好像是……單身?」

  所有大人都明白了她的意思。赫敏神經一緊,有些惱火地瞪向她。

  莫麗趕緊說:「奧黛麗,你還想來塊蛋糕嗎?或者再喝點酒?」她可不能讓這個話題在孩子們面前繼續下去,尤其是羅絲,她就和當初的赫敏一樣早熟,大人們的很多事都瞞不過她。奧黛麗收斂了神色,不再說話。安吉麗娜將話題扯回了魁地奇,開始講她在格蘭芬多學院隊的那些故事,成功吸引了孩子們的注意力。

  金妮第一次沒有參與魁地奇的話題,她看著赫敏,用一種赫敏不太能看懂的復雜眼神。她也許在怪罪她,讓好不容易安寧下來的日子又不得安寧了。赫敏移開眼神,她並不後悔在莫麗面前表明一切,這是遲早要經歷的事,不管它會不會受歡迎。她沉默地坐著,等待這場難熬的聚會結束。

  她是時候需要一個離婚律師了,她覺得她已經想好了。


第10章 Chapter10

  當赫敏打算給德拉科寫一封信,拜托他正式介紹律師給她時,她發現自己不知道該怎麼聯系他。她不敢再把私人信件寄到馬爾福莊園,如果德拉科不在,這封信就有可能會經過盧修斯或者納西莎的手。她更不敢冒然用守護神通信,如果德拉科正在和納西莎或者別的什麼人喝下午茶,而她的水獺出現在他們的矮桌上,那場面她實在不願見到。現在她萬分後悔離開那幢公寓時采用的是幻影移形,這導致她完全不知道那裡的具體地址。

  魁地奇世界杯即將開幕,一周後比賽結束,羅絲也就該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了。赫敏發現自己的時間被占用得滿滿當當,幾乎沒什麼空閑來處理私人問題。不過好在世界杯開幕當天德拉科也會到場,她可以當面跟他聊一聊律師的話題。

  自從上次陋居聚會以後,莫麗就跟她冷戰了。羅恩悶在球隊裡,兩耳不聞窗外事,於是夾在中間的人變成了金妮和哈利。金妮埋怨赫敏不該在莫麗面前把話說得那麼直白,但哈利與她持相反意見,他認為長痛不如短痛,莫麗總要知道真相。他在另一個問題上與赫敏觀點不一——他從小到大已經目睹過太多次赫敏與羅恩鬧得不可開交的畫面了,最後總歸會和好的。

  赫敏已經懶得再去辯論什麼。她更加確信,這是她的婚姻,不是別人的,一切以她自己的感受為准。

  但是目前,她不得不把心思全放在魁地奇世界杯上。這一年所有的辛苦都是為了能在這一周裡交出完美的答卷,只要過了這周,她就可以讓身體喘口氣了。體育運動司正在安排觀眾席,他們為赫敏與其他國家的魔法部部長們准備了正中間的包廂,除此之外,赫敏又多要了兩個VIP包廂。一個給了韋斯萊家,另一個給了馬爾福家。赫敏曾經承諾過德拉科,會給他和他的家人准備最好的席位。

  開幕式邀請了當下最流行的搖滾樂隊和歌手助陣,後勤部准備了有史以來數量最多的魔法煙花,足以配得上這個全歐洲最大的魁地奇球場。表演結束後,赫敏簡單地做了致辭,然後宣布魁地奇世界杯的第一場比賽正式開始,全場再次沸騰。赫敏迅速退下來,她今天的任務算是結束了,接下來運動員們才是主角。

  赫敏坐下來,和法國的魔法部部長一起喝茶聊了兩句。包廂設計得很舒適,如果想要觀看比賽,就走到露台感受熱火朝天的氣氛;如果想要休息,就回到包廂沙發座上喝茶吃點心,完全不會被外面的聲音打擾。這是赫敏的主意,她知道這些貴賓們並不是個個都對魁地奇感興趣,對於很多人來說觀看比賽只是工作的一部分。

  就比如她自己,她對魁地奇興趣平平,通常只有哈利或者羅恩是隊員的情況下她才會去看。比賽進行到一半時,赫敏離席去了韋斯萊家的包廂,她的女兒和家人們都在那裡。韋斯萊家的包廂充斥著糖果和巧克力棒的味道,羅絲觀看比賽的認真程度和她自學魔咒時一樣,她三心二意地跟赫敏打了招呼,眼睛就又回到望遠鏡上,詹姆在旁邊大呼小叫。

  莫麗和亞瑟也在,亞瑟應該是知道了赫敏想要離婚的事,他表現得過於熱情,反倒顯得更尷尬了。莫麗依然在跟赫敏冷戰,赫敏以前一直覺得愛憎分明是莫麗的優點,但現在著實不太好受。因為整個包廂在她到來以後就變得沉默了起來,即使哈利一直在努力跟她說話,也沒能讓她融入他們。只有喬治看熱鬧不嫌事大,他走過來悄悄跟她說:「太酷了赫敏,你會是我們家第一個離婚的人。」

  赫敏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些東西已經回不去了,再坐下去就是自討沒趣。也許她該去找德拉科問問律師的事?她拿工作當借口離開了包廂,關上門時,她感覺自己和裡面的人都松了口氣。她慢慢地往回走,路過她的人都跟她問好,她心不在焉地應著。直到不知道是哪位貴賓的孩子將巧克力球蹭到了她的西裝外套上,才讓她回過了神。

  她用清潔咒將衣服清理干淨,聽到不遠處傳來說話的聲音。

  「哦,德拉科!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十年?」

  赫敏看過去,德拉科·馬爾福正站在過道上,他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西裝,臉色依然蒼白。他的對面站著一個高挑的女人,她禮節性地擁抱了他,那個拿著巧克力球的男孩緊緊貼在她身邊,有點害怕地看著赫敏。赫敏認出那個女人是美國魔法國會副主席的女兒希斯·希爾,男孩則是她的弟弟。

  「很高興見到你,希爾,替我向你父親問好。」德拉科說。

  赫敏發誓她不是主動想偷聽的,是這些聲音自己進入了她的耳朵。她不得不說馬爾福家族的人脈有點超乎她的意料,看來盧修斯沒少在這方面下功夫。

  「你的父親母親來了嗎?他們都好嗎?」希斯很熱情。

  「他們很好,我父親不能離開莊園,我母親留在家裡陪他。」

  「哦。」希斯面露遺憾,她轉了轉眼睛,換了個話題,「伊法魔尼那邊我已經聯系好了,你兒子今年就可以去那裡上學了!相信我,伊法魔尼是全世界最棒的魔法學校。」

  赫敏愣了愣,德拉科要把斯科皮送去美國的魔法學校讀書?她還記得德拉科在酒吧裡憂郁的樣子,他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擔心斯科皮會在霍格沃茨受到排擠了,隨著九月份的迫近,他現在的狀態可能比那時候還糟。

  她反應過來這是別人的家事,趕緊低頭走開了,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在意。伊法魔尼很開放,任何人都會被接納,這也許是一個好去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為斯科皮不能去霍格沃茨而感到遺憾。

  「你在發什麼呆,格蘭傑?」

  赫敏嚇了一跳,她回過頭看到德拉科,後者插著兜神情古怪地看著她,跟她保持了一定距離。

  「……哦,嗨,晚上好。」她打著招呼。

  德拉科沒說話,他繞過她停在一扇門前,赫敏這才注意到這是他的包廂。正好,她本來也有事找他。

  「我能進去坐坐嗎,我有話想跟你說。」她需要讓德拉科幫她介紹一個離婚律師。

  德拉科有些訝異地看向她,仿佛赫敏提了什麼奇怪的要求一樣。赫敏不解地回望他,他嘀咕:「你不擔心被人攻擊嗎?我看到報紙了,他們現在對你很有意見。」

  赫敏花了幾秒鐘才明白他的腦回路。確實,自從晚宴上她與德拉科在眾人面前友好相處以後,她就一直遭受輿論的攻擊,他們認為她被世家大族收買,認為她即將淪為傀儡,等等。

  她有些生氣,德拉科居然會因為這些胡說八道的東西疏遠她?她在他心裡是會怕這些東西的人嗎?

  赫敏走上前拉近兩人的距離,臭著臉瞪著他:「我不擔心,反正我沒做過他們說的那些事。我不會因為不相干的人就隨便和朋友絕交,馬爾福。」

  德拉科看著她的眼睛,幾秒過後,他像被針扎了一樣移開了眼神。他打開了包廂的門,側身讓赫敏進去。

  馬爾福的包廂是紅茶與司康的味道,與韋斯萊的相比,這裡顯得十分冷清,只有德拉科、斯科皮,和一個赫敏沒見過的小精靈。斯科皮正在露台全神貫注地看比賽,小精靈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邊,包廂室內只留德拉科和赫敏兩個人,條件絕佳。

  德拉科為赫敏滿上紅茶,進來以後他就再沒有看過她的眼睛。

  「馬爾福,我現在真的需要離婚律師了。」赫敏直截了當,「我已經想好了。」

  德拉科不得不抬起頭看她了。他問:「你真的要——離婚?韋斯萊居然沒有挽留你?」

  「羅恩有些不想和我交談這個問題,事實上他最近一直在忙著訓練球隊,我們很久沒見面了。」赫敏說,「不過這不影響我咨詢律師。」

  德拉科還是很震驚:「他腦子裡進鼻涕蟲了?他居然什麼都不做?就讓你走?我以為他能活到現在多虧了你。」

  「羅恩有很多你不知道的優點,馬爾福。而且結婚以來,是他遷就我比較多。」赫敏的聲音低下去,「……也許你說得對,我和他不再相愛了,這才是原因。」

  德拉科默默地看著她,好像有點害怕她下一秒會哭出來。

  「……嗯,救世主的兩個最好的朋友反目成仇是我近來聽到的最精彩的故事。」他收回目光,恢復了從前的腔調,「我會寄信給你約定見面時間的。」

  赫敏沒好氣:「謝謝,但是我和羅恩沒有反目成仇。」

  德拉科哼笑一聲,很是不屑。但赫敏覺得他看起來心情不錯,也許他依然習慣性把快樂建立在他們的痛苦上。

  聊完了這件事,赫敏該走了。但是她又有些好奇斯科皮要去美國上學的事,這是她碰巧偷聽過來的情報,很顯然不太適合隨便地問出口。她正猶豫,德拉科又嘲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剛才在過道裡偷聽,格蘭傑。」他直截了當地拆穿了她。

  「是恰巧路過。」赫敏辯解。

  「你真的應該收斂一下你那該死的求知欲,你的好奇心都寫在臉上了。」

  赫敏有點臉紅,干脆破罐破摔,直接問道:「所以你真的不打算讓斯科皮去霍格沃茨了?」

  露台上,斯科皮正把望遠鏡放到小精靈眼前,向小精靈講解剛剛精彩的進球。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他說:「本來是這麼打算的。」

  「本來?」

  「……你上次說,他需要在霍格沃茨交到真正的朋友。也許我應該聽你的。」

  赫敏倒是沒想過會聽到這種答案。如果她沒記錯,那個時候她喝醉了,前言不搭後語,但他居然聽進去了。她驚訝地看了一眼德拉科,德拉科的神色有點別扭,沒有看她,好像說出這句話費了他很大的勁。

  「真意外,你願意聽我的。」赫敏有些開心,可是她忽然想起了羅絲對斯科皮的態度轉變,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又湧了上來。「對不起,可能這對斯科皮來說有點殘忍,但是……」

  「別再跟我說對不起了格蘭傑。」德拉科立刻打斷了她。但是他很快又迷起了灰色的眼睛,帶著怨氣說:「不,也許你是該道歉,為了你一句話我讓朋友白忙活一趟了。」

  赫敏顧不上回擊他,她從來沒想過會得到德拉科·馬爾福如此的信任。因為她的一句話,他決定把他的兒子送去一個令他非常不安的地方。基於她的判斷,她認為斯科皮入讀霍格沃茨是有益的,但這只不過是她個人的判斷而已。這讓她感覺她在德拉科心裡,不僅僅只是一個工作伙伴。

  「我會盡可能保護斯科皮,作為一個大人。」赫敏輕輕叫了他的名字,「謝謝你相信我,德拉科。」

  他的名字如同一個開關,改變了他們周圍的磁場。那些喧囂聲都被隔絕在外,德拉科看她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仿佛是他在孤島上遇見的唯一喘氣的人。她從來沒能有機會這麼長時間地觀察他的臉,他的下巴還和以前一樣尖,眼尾卻不像以前那樣傲慢地吊著,仔細看,他的灰眼珠邊緣還泛著淺藍。當她在他眼睛裡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時,她下意識躲開了。這好像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退卻。

  「我先走了,律師的事等你消息。」她有些掩飾性地站起來。

  德拉科緊緊地扣著自己的左前臂,沒有挽留她。

  最終,英國隊沒有拿到世界杯冠軍,但是這不妨礙他們大辦派對。赫敏沒能參加這場狂歡,她和國際合作司司長一起陪意大利魔法部高層吃了晚餐,在高腳杯和金色餐具的映襯下,大家都在穩妥地假笑著。

  「你看到意大利魔法部部長的表情了嗎?我們此次空前絕後的成功讓他壓力很大。」合作司司長在出發前得意地和赫敏耳語。

  羅馬是下屆魁地奇世界杯的舉辦地,這些天赫敏的同事們成天腦補——意大利人將會為籌備一場比這屆更盛大的世界杯而焦頭爛額。但赫敏的心思完全不在這,她只為兩件事開心,一是她用她的辦事能力堵住了記者們的嘴,二是她終於能花心思做一些她喜歡的工作了。

  她在起草一份教育改革方案,並且完全燃起了工作激情。她覺得巫師們只學習魔法知識是不夠的,他們還需要學習哲學、邏輯學、心理學,他們需要更全面地認識世界,學會辯證地看問題。她覺得人文社科類學科可以培養人的自省和共情能力,這些課程能改善弱勢群體的生存環境,避免孩子們像某些人一樣產生心理問題。

  聽起來又很理想國,但她學生時代創辦S.P.E.W.的時候,也沒人相信她未來能真的改變家養小精靈的命運。

  可能因為她很不善談笑風生的,所以她被意大利魔法部部長調侃比起聚會更愛待在辦公室裡,看上去完全不像比他小二十歲的年輕人。她不得不收回思緒,意大利部長開始暢聊他三十五歲那年有多麼花天酒地,赫敏聽出他的話外之音,他在調侃她是個怪胎。

  是不是因為她是一個過於無聊的人,才與羅恩越走越遠的呢?她哀愁地想。

  羅恩和哈利現在一定在派對上狂歡,對於他們來說夜晚才剛剛開始,而她只想回家泡個澡,然後完成她的教育草案。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如果她沒有在餐廳看到德拉科的話。

  德拉科是和美國魔法國會副主席一家一起出現的,他一眼就看到了赫敏,赫敏也看到了他。他不動聲色,副主席則走過來握了握赫敏的手做了問候。赫敏還看到了納西莎,她的發髻一絲不苟,脖子如天鵝一般揚著,這大概是兩個家族的社交場合。她注意到希斯沒有丈夫作伴,她和德拉科聊天時微笑的樣子——赫敏篤定她是單身。

  兩個單身的中年人?這是打算結為一個新的家庭?熱情的希斯甘願下半生悶在異國他鄉的大莊園裡,給另一個孩子做繼母?

  赫敏很不看好這段關系,雖然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收回目光,她得等意大利部長高昂的聊天熱情退卻才能結束這場「加班」。意大利部長屢屢舉起酒杯示意時,她也不得不跟上,她旁邊的國際合作司司長早就已經坐不住了,他的心可能已經飛到慶功派對去了。他每隔十分鐘就問一遍,結束後你真的不去參加派對嗎?

  「不去。」赫敏說,「通知所有人,明天放假,你們今晚想玩到多晚都可以。祝你開心,維特。」

  維特的表情讓赫敏有點害怕他會跳起來親她一口。

  晚餐結束,維特就消失了。等外賓們陸續通過門鑰匙離開,這場折磨人的國際賽事就終於可以遠離她的生活了。赫敏長舒一口氣,她去了一次洗手間,從隔間裡出來後,她看到了正在補妝的希斯。

  「嗨,格蘭傑部長!」希斯馬上看到了她。

  赫敏頓了一下,打招呼道:「晚上好,希斯。」

  「這家餐廳的提拉米蘇真不錯。」希斯一邊閑聊一邊仔仔細細地修飾脫落的妝面,皮膚粉白粉白的。赫敏看了她一眼,覺得她整個人容光煥發。

  「是的,我差點吃了第二塊。」

  希斯驚訝又羨慕地看著她:「我就吃了……一勺,你知道的,為了保持身材。」

  赫敏閉上嘴,這種話題她實在不擅長聊,說什麼都不對。

  「我待會打算和德拉科一起去酒吧喝幾杯,你要來嗎?你們是同學吧?」希斯心情不錯,「這種能同時擺脫我爸爸和我弟弟的機會可太難得了。」

  「噢,不了,我還有事。」赫敏脫口而出拒絕道。沒記錯她和希斯只在世界杯開始前說過幾次話,這個女人可真自來熟。撇下家人,去和一個單身異性喝酒,他倆果然是在約會。赫敏在心裡為自己犀利的直覺冷哼一聲,她補了一句:「祝你們玩得開心。」

  希斯穿著一條綠色的一字領連衣裙,赫敏則是一身黑色西裝裙,一看就是來工作的。她不禁郁悶,怎麼感覺別人的生活總是那麼多彩呢。

  她們結伴走出衛生間,希斯說:「我要去找找德拉科,他說去透透氣就不見了。再見,格蘭傑部長,祝賀你,這屆世界杯很成功。」

  赫敏道謝,禮貌地和她握手。希斯踩著高跟鞋噠噠噠離去了,赫敏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想像著她和德拉科結婚的場景。雖然她不認為成為莊園女主人對希斯來說是什麼好事,但這場婚姻對馬爾福家族來說,是好事吧?

  赫敏往相反方向走去,是不是好事都跟她沒什麼關系。

  她走過一個拉著窗簾的露台,窗簾沒拉嚴實,還留著一條縫,一股淡淡的木質香氣傳了出來。赫敏停下腳步,這香水味她有點熟悉。她好奇地微微拉開簾子——德拉科正靠在欄杆上,他聽到聲音轉過臉,嘴裡咬著一支香煙。

  她愣了愣,下意識扭頭看向正在尋找德拉科的希斯。希斯遍尋無果,正打算折回來找找另一個方向。赫敏還未做出反應,德拉科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將她拽進了露台。

  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將窗簾拉緊。赫敏屏住呼吸,過了會兒,她聽到噠噠噠的鞋跟聲從他們身旁路過。


第11章 Chapter11

  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上次跳舞時還要近,她已經能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溫熱了。赫敏一動不動,她發不出聲音,或者說她不敢張嘴。德拉科的手掌捂在她嘴上,她害怕她一說話就會把口紅或者口水蹭到他手上,那可太尷尬了。

  赫敏眨著大眼睛看著德拉科,德拉科反應過來,松開了捂住她嘴的手。

  他倆各退了一步,空氣有點尷尬。德拉科把煙掐掉了,重新靠上了欄杆。赫敏感覺到有蜜蜂在撓她的心似的,她調整了一下情緒,問道:「你為什麼要躲她?」

  「她約我去喝酒,但我不想去。」他說。

  赫敏有些意外,看來希斯和德拉科結婚的畫面不會很容易實現。

  「為什麼要拒絕?她很不錯。」

  德拉科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

  「我不想結婚。」他將手肘撐在欄杆上,有些氣惱,「但是我母親希望我再找一個。她替我同意了希爾的邀請,我得找個辦法推掉。」

  「你的辦法就是躲起來裝死?」

  「先躲起來,然後再回去,說我在衛生間暈過去了之類的。我母親會嚇得立刻讓我回去休息。」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腦子裡回想起了一個很久遠的記憶——德拉科惹惱了巴克比克,挨了它一爪子,然後無病呻吟裝了半個多月。

  德拉科好像知道她在想什麼。他斜了她一眼:「你這是什麼表情,戰爭結束以後好多人都會……」他頓了頓,有點不忿,「難道波特和韋斯萊從來沒有暈倒過?」

  赫敏不得不打住那段回憶,原來他談論的是鑽心咒的後遺症以及戰後創傷綜合症,她又失禮了。

  「噢,你是指這方面……羅恩以前經常,哈利稍微好一些,但他們都很久沒有發作過了。你現在還會……?」

  「不會了。」他迅速說,「但是用來對付我母親很管用。她最害怕這些。」

  赫敏有些訝異,原來德拉科和納西莎的相處模式也像每一個麻瓜家庭的母子那樣。她努力想像著在法庭上也依然高傲揚著頭的納西莎追在德拉科屁股後面草木皆兵的畫面,覺得有些好笑。

  「在媽媽面前裝病是小孩才會做的事,德拉科。」

  他喜歡她每一次叫他名字的時候。他看向她,無所謂地說:「反正就算再過二十年她也拿我當小孩。」

  他們並肩倚在欄杆上,夜風有一下沒一下地吹拂,赫敏很享受這一點都不尷尬的靜謐。她遇到了一個和她一樣被迫參與飯局的人,這個被窗簾隔絕出來的露台成了他們秘密的避難所。秘密的——他們不斷擁有了一個又一個秘密。

  一陣熟悉的音樂傳來,打破了維持了沒兩分鐘的美好氛圍。赫敏有點氣惱,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這音樂是她的手機鈴聲。德拉科看著她掏出了一部麻瓜手機,來電顯示是羅恩。赫敏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德拉科收回視線,看起來並不想發表什麼評價。赫敏有點不自在地將手機舉在耳邊,一連串大叫衝出了聽筒。

  「喂?喂!赫敏!你能聽到嗎!喂!」這不是羅恩的聲音。

  赫敏感覺耳膜被震得發癢,她立刻將手機拉遠:「不用這麼大聲也可以聽到。」

  「噢,真神奇!我第一次用這東西!赫敏,猜得出來我是誰嗎!」

  赫敏噎住了。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陌生,年輕而富有活力。能用羅恩的手機打給她,應該是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可他們共同認識的人見鬼的多。

  「是愛德華·盧平。」德拉科忽然開口。

  赫敏還沒來得及反應,另一邊的男人音量又大起來了:「德拉科!我聽到德拉科的聲音了!你們在一塊嗎?太好了,我正好需要他!赫敏,你傷了我的心,我只不過去了一趟阿拉斯加,你就忘了我了!」

  赫敏吃了一驚,臉上有點窘迫。泰迪完全變聲了,她都認不出來了。自泰迪上學以後,她的工作越來越忙,兩人生活上的交集少之又少,甚至根本見不到面。尤其在泰迪執意去阿拉斯加研究狼語以後,他對她來說更是音訊全無。算下來,她有好幾年沒聽過他的聲音了。

  「親愛的,你聲音完全變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和羅恩他們在一塊嗎?」

  「剛回來,聽說有派對我就來了。他們太遜了,全都醉了,沒有人能幻影移形,也沒有人能開車,我們回不去了。你要麼派幾頭龍過來接我們,要麼讓魔法部把飛路網連到這個夜店裡來!」

  赫敏倒吸一口氣:「夜店?你是說,麻瓜聚集的那種夜店嗎?」

  赫敏看到德拉科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很顯然他認為這群人已經無藥可救。巧的是,她也這麼覺得。

  她克制住自己不要發火,盡量溫和地說:「泰迪,你小點聲,我會想辦法……」她又深吸一口氣,今晚魔法部所有的汽車都派出去送外賓們摸門鑰匙回國了,她的私家車也有同樣的任務在身,接送對像是羅絲和其他孩子們。

  「我舅舅可以搞定。」泰迪叫道,「德拉科,你聽到了嗎?快來救我們!」

  赫敏愣了愣,她和德拉科對視一眼,後者表情抗拒,一副不想管的樣子。他能怎麼搞定?變出汽車來?赫敏忽然意識到,他可以,他肯定有的是車。她盯著德拉科的臉,滿臉寫著「拜托了」。

  德拉科一臉嫌棄,兩秒之後,他湊近手機。

  「地址?」他問道。

  「啊——我不知道,我得問問,等下,我讓這裡的麻瓜跟你說。」

  一陣折騰,泰迪終於把他們所在的方位傳達了過來。情況很糟糕,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們在麻瓜夜店裡酩酊大醉,魔法部的幾個同行尚且清醒。赫敏祈禱他們都醉得不省人事,而不是耍酒瘋在麻瓜面前亂用魔法。

  德拉科看了看表,他的臉色依然不好,可能是對這個運送昔日死對頭回家的任務十分不滿。

  「謝謝,我不需要靠裝病逃掉約會了。」他的表情可不像是感謝的樣子,「我的車在餐廳門口,你坐我車先走。」

  德拉科說完就消失了,赫敏已經適應了他不打招呼就幻影移形的習慣。她來到餐廳門口,一眼就看到了那輛車——車頭還有他家的家徽。她施了個咒語打開車門,照著地圖找那個夜店的地址,很好,倫敦鬧市區。她氣衝衝地發動汽車,她希望以後她不在的時候這些人能自覺懸崖勒馬。金妮不能指望,她會是派對上第一個醉倒的。

  肖想了一晚上的泡泡浴徹底泡湯,她泄憤一樣解開了發髻,從後視鏡裡看到自己滿臉的怨氣。忽然,有人敲了敲車窗,她轉過頭去,一個有點眼熟的男人正站在車外。她疑惑地把車窗放下,男人脫下帽子鞠了躬:「晚上好,格蘭傑部長。我是托尼·班克斯,馬爾福先生讓我來為您開車。」

  赫敏愣了愣,她好像對他有點印像,這個男人曾經是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的一員,現如今受聘馬爾福家族,負責照顧斯科皮。

  「您喝酒了。」托尼見她愣著,解釋道。

  「啊。」赫敏恍然大悟,她太生氣了,都忘記自己喝過酒這回事。她立刻將駕駛室讓出來,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德拉科有時候周到得讓人不適應,她習慣了幫別人善後,現在輪到她被別人善後,感覺很奇妙。

  倫敦地圖仿佛刻在了托尼腦子裡,他七拐八繞就駛入了最繁華的街區。果不其然他們遭遇了堵車,托尼並不急躁,他把堵在路上當成一種休息,開始和赫敏侃侃而談。他著重談論了他可觀的退休金,這多虧了赫敏的福,他說他沒見過比赫敏更能干的巫師,其他人都是只說不做,只有赫敏說到做到。赫敏有點承受不住這麼猛烈的恭維,她的心都在那一群醉鬼身上,直到托尼談起斯科皮,她才好受一點。

  「說實話斯科皮少爺沒有馬爾福先生想得那麼脆弱,他非常擅長保護自己,也很擅長與人交際,這可能是馬爾福家族的天賦?恕我直言給馬爾福打工可比在魔法部上班強多了,只要你做好他們交待的事,加隆只會多不會少,而魔法部只會用少得可憐的薪水榨干你每一分鐘——」

  托尼閉上嘴,他忽然意識到副駕駛坐著的正是魔法部部長。

  「榨干,是的,我就是這麼過來的。」赫敏心不在焉地回道。

  「……嗯,我們到了,格蘭傑部長。」托尼生硬地轉移話題,他把車停下,「我在這裡等您?還是陪您進去?」

  赫敏想像了一下可能見到的畫面,比如她的朋友們橫七八豎地躺在地上,駝都駝不動。

  「對不起,可能需要您陪我進去,然後幫忙把他們扶出來,畢竟這裡不能用咒語……」

  他們進入了夜店。實話說赫敏有點被嚇到,雖然她出身麻瓜家庭,但是卻從來沒去過這種地方。她看不清這裡每一個人的臉,腦子還被電音震得嗡嗡直響,她幾乎沒有路可走,還好托尼老道地幫她擠開了人群。等她好不容易來到一小片空地上後,她的怒火蹭蹭上漲,最好別讓她知道是誰出的主意要在這裡開派對。

  她的西裝裙與這裡格格不入,一路上很多人不禮貌地朝她側目,她不去理會,壓抑著怒氣來到了最盡頭的包廂。眼前的畫面與她所想像的如出一轍,哈利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喬治在獨自灌酒,羅恩和金妮摟在一起唱歌(仔細聽應該是《韋斯萊是我們的王》),安吉麗娜眼神渙散,但還在拍巴掌喝彩。剩下的魔法部同事們滿面通紅地歪在沙發上,暫且行為正常。看到赫敏出現,他們還試圖掙扎著坐直。

  「赫敏,好久不見!」泰迪——唯一清醒的人,站起來迎接她。他一頭藍毛,長高了很多,親她臉頰的時候都需要低頭了。他為自己澄清:「不關我事,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醉得不輕了。我舅舅呢?我們怎麼把他們送回去?」

  赫敏沒有心思回答他。她把嘴抿成了一條線,好像這樣能把火氣憋住似的。她走過去分開了金妮和羅恩,歌聲霎時停止。金妮大叫著赫敏的名字,抱住她脖子親了一口。赫敏差點沒被她身上的酒氣熏得背過氣去,她推開金妮,金妮定定地發了會兒呆,然後哇一聲吐在了地上。

  金妮吐完就睡了過去,泰迪忙著處理金妮的嘔吐物,赫敏則走到神志不清的羅恩身邊。他們太久沒見了,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和他相處。她蹲下來,語氣盡量溫和:「羅恩,你能走嗎?我們要回家了。」

  「回家……」羅恩小聲說,他的眼神終於聚焦了,他認出了赫敏,忽然往後一退,「我不回家。」

  「什麼?」赫敏愣住。

  「我不回家,我不想回去!」羅恩大叫起來,他一把抱住安吉麗娜的腿,耍起酒瘋,「你們運動員宿舍還有床位嗎?分我一個!」

  在場還有意識的人都愣愣地看著他們,空氣安靜,回蕩的只有安吉麗娜傻笑的聲音。

  赫敏覺得臉上火辣辣的。這裡有太多她的下屬,還有她的晚輩泰迪,還有一個仰慕她的退休巫師。她來接醉酒的丈夫回家,而她的丈夫卻把他們的家當成什麼地獄一樣。他寧願睡運動員宿舍也不願意跟她同床共枕嗎?

  赫敏的胃絞了起來,她警告自己繃住,不能在這種場合下崩潰。她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她去拉羅恩的胳膊,想要把他扶起來,可羅恩卻一把推開了她。她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鞋跟狠狠扭了一下。

  「別管我!」他叫道,「我不回去!」

  赫敏呆呆看著他,眼前的羅恩讓她陌生。她一瞬間思緒萬千,是她把羅恩變成這樣的嗎?亦或是,她和羅恩都變了,罪魁禍首是他們的婚姻。她害怕地想到,他們再繼續這樣下去,會不會變成仇人?

  「昏昏倒地。」

  一道光從她背後射過來,羅恩被擊中,立刻垂下了腦袋。其他人倒吸一口氣,手忙腳亂地開始掏魔杖。只有赫敏坐著沒動,她聽出這個咒語是誰念的了。

  德拉科走過來,在她身邊蹲下來。他用魔杖指著她的鞋跟,口中默念著什麼,赫敏這才注意到她的鞋跟剛剛斷掉了。

  「班克斯,把他扔到車裡去。」德拉科衝羅恩揚了下頭,托尼立刻上前將暈倒的羅恩駝起來,離開了包廂。

  魔法部其他人很明顯對這個忽然出現的前食死徒很茫然,尤其這個前食死徒剛剛還攻擊了羅恩。泰迪連忙解釋:「他是我舅舅。」

  眾人努力消化著純血家族之間復雜的關系,比如哈利·波特的教子竟然是德拉科·馬爾福的外甥。德拉科對這整間屋子的酒味很不滿,他的表情像是站在公共廁所裡。他收起魔杖,沒好氣地說:「外面的麻瓜要進來了,你們確定要繼續舉著魔杖?」

  他話音剛落,包廂門被推開,幾個麻瓜服務生走了進來,巫師們趕忙藏起了魔杖。德拉科讓服務生們把醉倒的人都駝了出去,在托尼的接應下,一部分神智尚明的人被開車送去了魔法部,通過那裡的壁爐自行飛路回家。另一部分不省人事的則被送到了載赫敏過來的那輛車上——哈利、羅恩、金妮,再加上安吉麗娜和喬治,該死的格蘭芬多式團結。

  赫敏有些麻木地看著包廂中的人漸漸走空。服務生拿著賬單走過來,赫敏回過神,她接過賬單,腦袋又嗡嗡作響。這該死的一天真是沒有一件事順心——她沒有帶這麼多麻瓜用的錢。就在她思考對服務生使用混淆咒然後幻影移形回家取銀行卡再回來的可能性時,德拉科將銀行卡遞了出去。

  赫敏幾乎不敢抬頭看他了。她暴露出了太多的無能,她搞不定她的丈夫,搞不定這一群喝醉的人,搞不定這一張麻瓜賬單,她根本不是什麼最優秀的女巫,她什麼都做不好。

  泰迪在見識過赫敏和羅恩的婚姻現狀後,就不太敢隨便開口了。他幫著托尼將魔法部的人們送上了被德拉科施展過變形咒的車裡,它足足可以坐下十個人。托尼載著一車人離去了,泰迪回到包廂,神情有些懨懨的。

  「你能幻影移形嗎?」德拉科問他。

  「能。」泰迪看了看赫敏,想說什麼又沒說。「替我向納西莎問好。」說完,他「啪」得消失了。

  他們先將哈利和金妮送了回去。

  赫敏坐在副駕駛,她因為疲倦而心神不寧,她想思考的事情很多,可是一件都思考不出結果。她的喉嚨十分干燥,眼睛也是干的,倫敦的夜景從她眼前掠過,她忽然搞不清自己出現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她一瞬間很想回家,下一個瞬間又想回霍格沃茨,總之她不想待在這裡了。

  德拉科從後視鏡裡看了看昏睡在後座的羅恩,臉色很臭。

  「波特和韋斯萊知道是誰在給他們當司機嗎?」

  赫敏回過神,這一刻她很感謝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嘲笑哈利和羅恩身上,而不是過問她的婚姻,雖然這麼想有些不厚道。她強撐著,有氣無力地說:「真難以置信,你竟然會去考駕照。」

  「那是什麼東西?」德拉科問。

  赫敏笑起來,真瘋狂,馬爾福正在倫敦街頭開車載她,並且他不知道什麼是駕照。

  「你受刺激了嗎,格蘭傑。」

  「有點。」赫敏吸了吸鼻子,「如果你知道麻瓜規定酒後不可以開車,也應該知道他們還規定沒駕照不可以上路。」

  「我不知道那是麻瓜的規定,我只知道在騎掃帚之前也不可以喝酒。順便說,這是我第一次開車。」

  赫敏愣了一下,默默攥住了她的安全帶。

  德拉科倒是神色如常,冷冷地繼續道:「這東西操作起來比掃帚復雜,速度卻比掃帚慢那麼多,還要時刻保持警惕,走走停停……」他在紅燈前停下,語氣嘲諷:「還好他們知道要避開酒精,不算太笨。」

  赫敏:「麻瓜們很聰明,德拉科。」

  他冷哼:「聰明?你是說在噪音裡傻蹦,喝酒,往身上罩一些穿了和沒穿差不多的衣服?真高興看到救世主和他的朋友們主動和麻瓜一起慢性自殺,我們的未來真是充滿希望。」

  赫敏無言,說實話她剛進夜店的時候也有同樣的想法,但現在她已經理解那群麻瓜了。把自己灌醉,然後披散著頭發瘋狂發泄,震耳欲聾的音樂就是最好的保護罩,沒有人會注意到你在干什麼。這對每個壓抑的人來說都是最好的放松方式。

  沒想到她已經受刺激到想去放縱自己了。羅恩是她此生最親密的人之一,而她卻成為了他痛苦的來源,他躲她像在躲一個女鬼。赫敏閉了閉眼睛,她不能再想這件事了,她的胃痛就沒有停下來過。

  到了家門口,她思緒歸位,不得不投回現實中處理這個爛攤子。她揉揉眼睛,然後邀請德拉科去家裡坐坐。德拉科一副不屑的樣子,說她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免費勞動力,但是他並沒有拒絕這個邀請。赫敏任他發牢騷,隨他怎麼想吧,她只不過是覺得到了家門口就應該邀請他進去坐坐,作為朋友。

  她的家有些凌亂,她和羅恩都沒有時間做清理,也沒有雇佣家養小精靈幫他們的忙。德拉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赫敏等著他哼出一聲嘲笑的鼻音,但是他什麼也沒有表示。赫敏將酒水錢還給了德拉科,他看紙幣像看廢紙。為了證明自己不需要額外勞動力,她用漂浮咒將羅恩送回了床上。然後她再次揮動魔杖,除掉了他的外套和鞋子,又給他蓋上了被子。

  她看著羅恩的臉,這張臉她看了二十年,可是此刻她腦子裡不停回放的卻只有羅恩將她推開的畫面。赫敏迅速移開目光,不敢再盯著他看了。她捂住胃,那裡已經從絞痛變成了燒灼一般的劇痛,她覺得自己的臉色現在一定比德拉科還白了。

  赫敏哆嗦著去書房抽屜裡翻找緩和劑,沿途碰倒了杯子和不少文件。可抽屜裡並沒有那玩意兒,但萬幸的是有一罐胃藥。她急切地擰開蓋子,因為沒收好力度把藥片灑了一地,她不管不顧地從地上撿起藥片吃下去。沒有清水可以喝,藥片黏在了她的嗓子眼,一股苦味瞬間充斥了她的口腔,可是胃依然疼得要燃燒。赫敏的眼淚掉了出來,她忽然靠著抽屜坐到地上,把臉埋在膝蓋上哭了。

  太委屈了,她總是無法控制地想起羅恩將她推開時的樣子,他們究竟是為什麼變成這樣的?她本來無比自信地認為即使分開他們也能做回朋友,但現在看來,羅恩對她的怨念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範疇。

  這絕對不是她想要的結果。這十幾年來她到底在做什麼?

  赫敏揪著胸口的布料,她哭得快喘不上氣了。她聽到一陣腳步聲,德拉科出現在她面前,她看到他蒼白的臉和黑色西裝,像溺水時看到一塊漂浮的木板一樣,她一把抓住了他。德拉科從西裝內側口袋裡拿出一個藥瓶,他湊過來,將瓶中的液體喂她喝了下去。這場景有些熟悉,她想起上次在酒吧裡發作時,也是他救了她。

  胃終於不疼了,赫敏懈了力,靠在他肩膀上哭起來。他有兩秒什麼也沒做,但最終抬起手抱住了她。她能感覺到他的下巴在她頭頂,木質香氣環繞了她,還有溫熱的軀體和蓬勃跳動的心髒,都讓她安心。原來德拉克的懷抱並不像他的外表一樣冰冷,他的放任讓她哭得更起勁了。她攀上他的肩膀,將自己整個人埋在他懷裡。

  當眼淚哭到流不出來時,她的大腦漸漸從缺氧造成的麻痹中掙脫了出來。她發現他們還坐在地上,她把德拉科的西裝揪得一團皺,眼淚鼻涕也毫不留情地招呼了上去。不過比這更尷尬的,是她在他懷裡這件事,他的心跳聲還怦怦地在她耳邊敲著。

  赫敏僵硬從他胸口起來。

  德拉科注意到她已經不再哭了。他戲謔道:「真要命,格蘭傑,我懷裡很適合哭嗎?」

  赫敏臉紅得像發燒:「對不起,你的衣服髒了……對不起。」

  赫敏用魔杖仔仔細細弄干淨他的西裝,他耐心地等著。她處理好後抬起頭,才發現德拉科一直在盯著她看。她再次從那雙灰色眼睛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個卷發凌亂的女人。她的心跳加快了一些,不自覺吞咽了一下。

  「格蘭傑。」他的聲音很低。

  「什麼?」

  「你過得真糟糕。」他慢慢地、無情地說,「這是為什麼?你明明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赫敏神經一緊,這是第一次有人把這個事實當著她的面說出來。她嘴唇發顫,倔強道:「……可能這不是我想要的。」

  「你是想否定你之前的人生嗎?」

  「我沒有,我只是……對,是我自己搞砸了。」她深吸一口氣,眼眶更紅了一些,「你覺得可笑嗎?」

  「不。」

  德拉科忽然伸手把她臉上黏著的一縷頭發拿開了,他的動作太快,赫敏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拉著她站起來了。她覺得他很溫柔,這不應該,因為他還是那副傲慢的樣子。

  「你不是還有機會反悔嗎。」他冷淡地說。

  她眨眨眼,他應該指的是她還可以選擇離婚,但這句話聽起來,倒更像是他在嘲諷他自己。她看向地上緩和劑的空瓶子,她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會說「不」了。這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他隨身帶著緩和劑了。他也過得很糟糕,糟糕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喝一瓶緩和劑。他曾經信奉的純血論和黑魔法給他帶來了災難,他否定了自己從前堅持的一切,但是卻又無法被另一邊的世界完全接納。這是他感到孤獨的原因嗎?

  「德拉科。」她忽然叫他的名字。

  德拉科看向她。他們對望著,她沒有准備好下文,她只是下意識這麼叫出口了。然後她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舉動,她走過去擁抱了他,親吻了他的臉頰。就像很多年以前哈利目睹了塞德裡克的死亡之後,她對他做的那樣。

  「你也還有機會。」她說。

  德拉科睜了睜眼睛,赫敏抓住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她覺得他需要這樣的一個吻,或許是她希望別人也可以這樣給她一個吻。

  德拉科退後一步,將將維持住他的刻薄面具。

  「或許你有更好的送客方式,格蘭傑,我可不想帶著你的口水回家。」

  赫敏撇了一下嘴,她就知道他不會有什麼好話。

  德拉科看著表,赫敏知道他打算走了,按他以往的行事風格,他會在她眼前直接幻影移形,即使他的車就停在她家門口。但是今天,他在幻影移形前停頓了一下,然後抬頭看向了她。

  「晚安。」他小聲說。


第12章 Chapter12

  第二天,赫敏做了一個大掃除。同時,她整理出了一大袋子可以扔掉的閑置舊物,她把它們弄出屋子後,身心輕松。她慢慢做了一壺蜂蜜紅茶,她很少有這麼慢條斯理的時光,她感受著早晨的陽光,紅茶的香氣,她覺得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

  羅恩醒過來以後,她為他倒了一杯蜂蜜紅茶,表示要跟他談談。

  雖然羅恩經常粗枝大葉,但赫敏知道他總是在關鍵問題上敏感又通透。他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想要談的是什麼,他撥弄著頭發坐下來,小心地看向她的眼睛。當他打算認真對待某件事時,就會露出這副表情。

  想要和一個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展開一場嚴肅的談話,這對他們來說有點困難。赫敏不知道羅恩還記不記得昨天都發生了什麼,她暫且當他不記得,這樣還好受點。

  「羅恩,我想跟你談的是……我們。」赫敏仔細觀察著他的臉,「或許,你好像知道我想說什麼?」

  羅恩點點頭,咧出一個苦笑:「我知道我們之間……有很多問題,對不起,我又想等著你去解決。」

  「沒關系,這些問題很難面對,無論對誰來說。」赫敏的手攥緊又松開,她提前喝了藥,不會有事的。她深吸一口氣:「羅恩,我們也許不適合生活在一起,你覺得呢?」

  羅恩沒說話,但絲毫不驚訝。

  「當你告訴我你要去做臨時教練時,我以為這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給彼此一些空間什麼的……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的,這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甚至在體會到沒有丈夫的生活更加自在以後,她更沒有勇氣去維持這場婚姻了。

  「不但沒解決,還變得更糟了。」羅恩後靠到椅背上,他伸展了他的長手長腳,這說明他卸下了心裡的重負。他的眼睛柔和地看著赫敏:「當我發現我在球隊裡比在家裡更開心時,我很厭惡我自己。我甚至覺得沒臉見你了。但是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更輕松了?要不然你也不會去婚姻事務所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羅恩撇了撇嘴,赫敏很不想承認被他說中了。但是羅恩醉酒後將她推開的畫面還是刺痛了她,她盡量不去想那件事,率先安慰了他:「遵循自己內心的感受並不丟臉,羅恩。」

  「所以你在婚姻事務所都咨詢到了什麼?我是說,如果我們要分開的話,是不是要准備很多東西?」羅恩迅速說,假裝這場談話很輕松似的。

  赫敏眨了眨眼睛,很意外他們就這麼簡單且溫順地進入了離婚話題。

  羅恩:「你從來沒做過會不利於我們的決定,不是嗎?反正……我都聽你的。」

  「不,羅恩。」赫敏牢牢盯著他,「你要問你自己,而不是聽我的。你願意——和我解除婚姻關系嗎?我們在法律意義上將不再是一家人,我們將不再共同生活,將不再共同撫養羅絲,我們的財產會被一分為二,這些你都願意嗎?」

  羅恩被赫敏的眼神鎖住,這下他沒法看向別處了。他看上去像是靈魂出竅了一陣似的,在給出答復之前,他聽話得審視了一遍自己的心。他沉默的時間之久,像是將每一種可能性都假想了出來。

  「我願意。」最終,他給出了答案。

  他長舒一口氣,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終於端起那杯蜂蜜紅茶喝了一口,赫敏猜想他或許也感受到了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吸的感覺。

  「說實話我剛剛想起了我們做朋友時的樣子,感覺不錯,我很懷念。」

  赫敏微笑:「先別懷念,你想好怎麼把這件事告訴羅絲,告訴哈利,告訴你媽媽了嗎?」

  「拜托赫敏。」羅恩愁眉苦臉,「能不能不要現在就說這些,我還在宿醉。」

  赫敏看了下時間:「我得去接羅絲了,還是說你打算繼續在她面前演戲?」

  「不、不。」羅恩說,「我們瞞不過她。」他從上一個煩惱中跳進了新的煩惱:「梅林,她是不是有可能不選我?」

  赫敏挑眉:「哦,顯而易見,她會選我。」

  羅恩:「不見得,我可是擁有魔法把戲坊。」他想了想又補充:「我還會打魁地奇。」

  赫敏閉上嘴,她感覺羅絲會選她的可能性確實堪憂了。羅恩的眼睛亮起來,他重拾自信,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裡毫不退讓,堅持認為羅絲應該由他來撫養,因為赫敏「一定會讓羅絲失去童年的快樂」。赫敏一點就燃——羅恩也許擅長陪伴,但他絕對不擅長培養。一場遲來的爭吵開始了,他們經歷了短暫的和平以後又變成了冤家,雖然他們都聲稱「需要讓羅絲自己選擇跟爸爸還是跟媽媽」,但是也沒見誰真的願意放手讓羅絲自己選。最終,他們在另一個問題上達成了一致——離婚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內部問題,哈利、金妮、莫麗等人都不必過早介入。可以預料到,先斬後奏一定會讓他們十分氣憤,但赫敏和羅恩寧願承受他們的怒火,也不願再被情感綁架。

  正如羅恩所說,他們果然沒能瞞得過羅絲。當赫敏組織著語言委婉地向羅絲表明這一切時,羅絲只怔愣了兩秒,隨即便恢復了平靜。她告訴他們,她從很早之前就在閱讀關於離異家庭的書了,這些書都被她藏在了床底下,赫敏和羅恩從來沒有發現過。她從書本中得出了與赫敏相同的判斷,如果父母關系惡劣,最大的受害者將會是他們的孩子,沒有必要為了孩子而去勉強維持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羅絲說這番話時高昂著頭,不知道她是從哪本書上背下來的,但顯然她背得滾瓜爛熟,好像一直在等著某一天可以說給他們聽。

  赫敏有點發愁,雖然她感謝羅絲超越年齡的成熟,但是她女兒真是傲慢得讓人火大。羅恩在旁邊適時地補充,現在的羅絲就是一年級的赫敏,一模一樣。

  雖然羅絲早有心理准備,但在撫養權的問題上,她也並沒有給出答案。

  世界杯落幕了,赫敏給魔法部全體工作人員放了三天假期。三天過後,那些因為世界杯而被暫時擱置的工作就都一股腦推到了赫敏的辦公桌上,如果進到她的辦公室,將無法看到她的人,她已經完全被桌上一摞摞的羊皮紙擋得嚴嚴實實了。

  但赫敏也並不太想露臉,派對那晚她和羅恩鬧出的笑話已經在魔法部裡迅速傳開,一部分同事同情地看著她,還有一部分同事幸災樂禍地看著她,無論哪種都讓她十分煎熬。唯一的好處是,珀西和奧黛麗也知道了這件事,他們一定會告訴莫麗,這應該能讓韋斯萊一家對她和羅恩即將要做的事有些心理准備。

  意外的是,泰迪好像並沒有對哈利和金妮說什麼(這足以證明連他都覺得這事很難堪),過了幾天,哈利才從下屬那裡聽說了這件事。他表現出了憂慮,他和赫敏一樣了解羅恩,他意識到這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不是他以為的小打小鬧了。不過他什麼都沒做,他同樣了解赫敏,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一旦他想當然地做了什麼,赫敏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再理他了。

  可惜他憂心忡忡的表情還是出賣了他。

  「如果我的推斷沒有錯,去夜店開派對應該是你的提議?波特司長。」晨會結束以後,赫敏在哈利背後冷不丁來了一句。

  哈利警鈴大作,慣性一般認錯並道歉:「這是個愚蠢的提議,對不起。」他連辯解都省了。

  赫敏接受了他的道歉,他們之間再無關於那晚的對話。哈利這一點讓赫敏十分省心,當他意識到她不想討論某個話題時,他就會避開那個話題。他們迎面遇到了奧黛麗·韋斯萊,奧黛麗第一次用可以稱得上是憐愛的眼神看著赫敏,她走過來擁抱了她,安慰道:「親愛的,我都聽說了,如果你當初多花點心思在家庭上,一切就不會這麼糟了。」

  赫敏對這些話已經麻木了,她靜立著,等待奧黛麗說完她想說的,然後走人。

  「莫麗已經批評過羅恩了,她想要邀請大家今晚回陋居吃飯。你能來嗎?」奧黛麗問道。

  「抱歉,我今晚還有工作。」她在鬼扯,但管用就行。

  赫敏抬腳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奧黛麗緊跟在赫敏身後:「就一個晚上的時間,應該可以抽得出來。是吧,哈利?」

  「我不清楚部長辦公室的工作量。」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淨。

  赫敏打開辦公室的門,幾聲奇怪的「咯咯」聲傳了過來。赫敏愣住,只見一只高大的鷹梟落在了她的辦公桌上,爪子踩著最高的一摞羊皮紙。奧黛麗還在和哈利說著什麼,但赫敏的心思已經不在那兒了。她快步走過去,從鷹梟的腳上取下信件。信上是德拉科狹長流暢的字跡,他將律師約在了今晚,地點還在上次那家毗鄰倫敦的酒吧。不知道為什麼,赫敏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對不起,奧黛麗。」赫敏揚了揚手裡的信,「我有約了。」

  「噢——」奧黛麗看了看那只趾高氣昂的大鳥,又看了看赫敏不容分說的表情,訕笑了一下,「看來是很重要的約會。」

  「是的,很重要。」赫敏從旁邊的櫃子裡翻出一袋飼料喂給了鷹梟。

  「那改天吧,找一個大家都有空的時間。」奧黛麗說。

  赫敏默默地讓大鳥啄她手心裡的飼料,看來她得在這個「改天」之前迅速結束掉她的婚姻了。最好她下一次去陋居時,將不再是以韋斯萊家的女人這個身份入座,希望德拉科介紹給她的律師是個效率夠高的人。

  哈利探著頭看了看那只鳥。如果金妮在這,她一定會重點打聽赫敏晚上要去見誰,但可惜她不在。

  「這只鳥真帥。」哈利由衷地贊美。

  德拉科定了偏晚的時間,但是赫敏還是被加倍的工作絆住了腳,幾乎是踩點到了約定地點。若是以前她會選擇在辦公室通宵達旦,但是現在她想更愛自己一些。

  酒吧的氛圍還和上次一樣優雅又懶惰,赫敏放輕步子,來到了最角落的卡座。那裡坐著兩個男人,赫敏的腳步變得遲疑,她沒有看到顯眼的金發,那好像是兩個她不認識的人。她走近了,那兩人也都看向了她,他們的表情都有些吃驚,她也一樣——她認識他們,那是布雷斯·扎比尼和西奧多·諾特。

  「赫敏·格蘭傑?」西奧多古怪地看著她,好像她出現在這裡是很離奇的事。

  現如今很少有人用這麼不尊敬的語氣叫她的大名了。赫敏的腦子飛快地整理了一下眼前的這個狀況,是這個卡座沒錯,臨窗,能夠看到泰晤士河,意料之外的只有這兩個與德拉科在同一個學院待過的男人。赫敏的心裡有了大概,她收斂了神色,走過去在他們的對面坐了下來。兩人神情不一,都有些僵硬。

  在學校時,她和他們太不熟了。她和布雷斯還算有少量必要性往來,而西奧多幾乎沒跟她說過話。畢業之後,這兩個斯萊特林就都從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但德拉科大概率還和他們保持著聯系,赫敏猜想,也許他們就是他要介紹給她的律師?不然怎麼會這麼巧,這兩個人恰巧出現在他們約定的地方。好吧,她記得他們在校時的成績都非常出色,起碼合作起來應該是牢靠的。

  「德拉科說的那個要離婚的朋友,不會是你吧,格蘭傑部長?」西奧多皺著眉,「別誤會,我不意外你離婚,我意外的是……」他陷入思索,赫敏知道他在意外她和德拉科怎麼會是朋友。

  「好久不見,格蘭傑。」布雷斯好像已經以奇跡般的速度消化了這個事實,冷冷地跟她打招呼。

  他們的樣子沒有大變,依然是清瘦的身體,傲慢的神色。

  「好久不見,扎比尼。」赫敏對上西奧多探究的眼神,給了他答復,「我確實想要離婚,那他說的應該是我吧。」

  西奧多沒說話,他像是在腦中推導出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然後露出了一個了然的神色。

  「……嗯,那他真是交了個很有價值的朋友。」西奧多伸出手,「西奧多·諾特,律師,很榮幸為您服務,格蘭傑部長。」

  什麼叫很有價值的朋友?赫敏握了他的手,覺得他語氣不善。尤其是他那一副了然於心的神色,好像他什麼都知道了一樣。赫敏直覺,西奧多並沒有把她和德拉科的關系往好的方向去想像。

  「你好,諾特。不過我不是什麼有價值的朋友,我給德拉科添了不少麻煩,接下來還要給你添麻煩。」赫敏有意無意地說道。

  「麻煩?怎麼會。」西奧公式化地笑了一下,但是眼睛裡卻沒笑意,「能解決您的煩惱是我們這些人的榮幸。」

  這些——在那場戰爭中站錯隊的人。

  赫敏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她有些不高興。她當然記得西奧多的父親是食死徒,也記得西奧多曾經是個純血論支持者,但她從坐下來到現在壓根就沒去想這些。她不高興的地方在於,西奧多認為德拉科給她提供幫助是在討好她,好像他們之間就不該有任何的真心實意,必須得通過利益置換才能達成友好似的。

  如果德拉科真的是在討好她,那他應該積極主動點,起碼不要每次都是她去主動聯系他。赫敏在心裡冷哼一聲。

  「如果德拉科也能像你這樣想就好了。」赫敏說,「他巴不得離我的這些煩惱遠點。」

  西奧多眨眨眼,好像沒想到赫敏會鍥而不舍地跟他掰扯這個問題。布雷斯忽然微微笑了一下,嘲諷道:「閉嘴吧,西奧。看來你的客戶不希望你在她面前說德拉科的壞話。」

  「這不是壞話,這很可能是事實,畢竟他是個馬爾福。」西奧多看上去對整件事興趣盎然,他前傾過來,「千萬不要輕易相信一個馬爾福,格蘭傑部長,連伏地魔都在這上面吃過虧。」

  赫敏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搞不太懂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不知道西奧多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謝謝你貼心的提醒,諾特。」

  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來,赫敏微微松了口氣。

  德拉科終於出現了,他在赫敏旁邊坐下來,看上去有些風塵僕僕。赫敏不知道剛剛的對話他聽到了多少,或許他現在根本沒心思管西奧多怎麼揣測他,他蒼白的皮膚完全藏不住黑眼圈,很顯然他最近一點都不閑。

  「你遲到了,德拉科。」布雷斯說。

  「對不起,我的賭場裡死了一個麻瓜,那些穿制服的人太廢物了,比傲羅辦事效率還低——」德拉科頓了頓,瞥了一眼赫敏。赫敏回望他,他就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西奧多在對面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們。

  德拉科叫來小精靈,他們各自點了飲品,赫敏注意到他們都默契地點了無酒精的飲料。

  「格蘭傑,諾特處理過很多離婚案子,包括扎比尼的,一年前扎比尼在奧地利離婚,諾特幫他擺平了他難纏的前妻。」德拉科眯起眼睛看向布雷斯,「但我好像沒有邀請你來,扎比尼。」

  布雷斯面不改色:「我來給想要離婚的人提供一些經驗之談。」

  德拉科冷笑:「別裝了,你只是想知道那個『要離婚的朋友』是誰。」

  「同意。布雷斯,如果你少裝一點,你第二個老婆早就有了。」西奧多說,「但是這次可以理解——永遠長不大的馬爾福少爺竟然學會交朋友了,阿斯托利亞會很欣慰的。」

  德拉科表情冷下來:「諾特,你想吃惡咒嗎?「

  赫敏在旁邊注視著他們對話,他們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很討厭對方似的,這是什麼特殊的斯萊特林式友情嗎?這些人都不會好好說話嗎?她想起德拉科曾跟她提過,阿斯托利亞認為純血莊園裡長大的小孩或多或少會心理畸形——在她掉進蛇窩一刻鐘後,她太同意這個觀點了。怪不得德拉科會感到孤獨,他的這些朋友看起來都不太能給他鼓勵。

  但除開這種夾槍帶棒的說話方式,他們這次見面的收益非常高。西奧多很快就整理好了她的各項訴求,並表示會在兩天內起草一份離婚協議。同時,她要提供可以證明她經濟能力和綜合素質的所有材料,以便西奧多幫她爭取孩子的撫養權。至於具體包涵哪些材料,西奧多列了個清單給她。

  總體來說,她對這個律師很滿意,如果他說話不陰陽怪氣就更好了。

  「還有兩點需要注意,部長大人,一是不要讓你看起來是個工作忙碌的母親,這對爭奪撫養權很不利;二是花心思討好你的女兒,她的選擇會直接決定撫養權的歸屬。」

  赫敏噎了一下,這兩點她都沒法保證。第一點她力不從心,第二點她情感上不太願意,她從來不會帶著目的和羅絲相處。

  「從你剛剛的闡述來看,你丈夫的自由時間比你多得多,他更能滿足子女對陪伴的需求。」西奧多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除非你女兒也像斯科皮一樣和她父親不太熟。噢忘了問了,德拉科,你和你兒子最近說的話超過三句了嗎?」

  德拉科翻了翻眼睛:「正好三句,謝謝。」

  赫敏有點訝異地看了他一眼。他在開玩笑嗎,世界上怎麼能有人和自己的兒子對話不超過三句?德拉科為了斯科皮入學的事提前半年就開始喝悶酒,她還以為他們父子關系挺融洽呢。她又忽然想起,馬爾福莊園的家養小精靈曾經抱怨過,如果德拉科能多陪陪斯科皮就好了。這太不應該了,她再忙也會抽出時間陪伴羅絲的。

  「格蘭傑部長,比起別人的父子關系,你現在更應該關心你自己能不能拿到撫養權。說實話你的情況很嚴峻。」西奧多直截了當地戳穿了她的內心活動,她像貓被揪住了尾巴,瞬間收回了目光。

  布雷斯忽然笑了一聲:「也許她在想,斯科皮需要一個好媽媽。」

  放屁——她根本沒想這個。赫敏有點惱火地看向他,但布雷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和西奧多完全樂不可支了。德拉科掐著他手裡可憐的酒杯,開始出擊:「沒有人比你更懂有一個『好媽媽』有多幸福了,扎比尼,希望你母親不用再夜裡醒來給你蓋被子。」

  赫敏被他們的笑搞得有點不自在,她用余光瞥到德拉科,發現他的耳朵有些紅,不知道是因為被氣的,還是因為尷尬,或者因為害羞?拜托,管他是因為什麼,布雷斯又沒說那個「好媽媽」是指誰。

  就在德拉科和布雷斯即將掏出魔杖互相甩惡咒的前一秒,西奧多將話題拉了回來。他詳細詢問了羅恩的個人情況,好方便他日後逐個擊破。赫敏細數著,羅恩的時間自由得多,他和羅絲有共同的興趣愛好,他不缺錢,他來自英雄扎堆並且十分團結和睦的韋斯萊家族。

  也許羅恩才是更適合撫養羅絲的人?赫敏漸漸有些難過,那種恨自己的心情又升了起來。

  德拉科注意到了赫敏的情緒變化,赫敏看到他摸了摸口袋,好像在確定自己帶沒帶某樣東西。那不會是一瓶緩和劑吧?梅林,她也不是這麼容易發作的,只是每次都恰好被他撞上了而已。赫敏沒忍住露出了笑意,但又很快收住了,因為西奧多一直像狼一樣觀察著她和德拉科。


第13章 Chapter13

  西奧多和赫敏的辦事效率差不多高。她在一天之內整理好各種證明材料給西奧多發過去時,對方也把離婚協議發給了她。她已經暗中調查了西奧多,在諾特家族的財產被魔法部全部沒收後,他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赫敏猜想他應該是通過什麼方法進入了麻瓜大學學習法律。大約五年前,他開始在美國律界活動,相關的麻瓜網站上可以找到他的信息。

  這些純血論的擁護者們如今不得不依靠麻瓜世界生存,說來也是一種諷刺。

  同時她也調查了布雷斯·扎比尼。這些年來布雷斯依然和學生時代一樣帥氣多金,在戰爭中保持中立無疑是個明智的舉動,他的富裕生活絲毫不受影響,還在歐洲有多處地產。他的前妻是一個美艷的奧地利女人,至於為什麼離婚就不得而知了。

  赫敏感覺很新鮮,德拉科的朋友圈對她來說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這充分滿足了她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心。

  而在她自己的世界裡,她和羅恩又因為撫養權的問題吵過兩回;羅絲因為她不給她買掃帚發了一通脾氣;莫麗和亞瑟約了她父母吃了頓飯(她並不想知道他們都聊了什麼);她忙裡偷閑給自己看房子,她打算搬出她和羅恩的家。

  不過這個計劃得在羅絲入學霍格沃茨之後進行。

  自從貓頭鷹將入學通知書送來以後,羅絲就一刻也不想在家裡待了,她甚至在房間裡掛了個倒計時的牌子,仿佛生命的全部意義就是登上那趟列車。赫敏在羅絲收到入學通知書以後,以個人名義給校長米勒娃·麥格寫了一封信。她在信中簡單概括了自己的教育改革方案,詢問麥格對此的想法;然後,對於那些前食死徒的後代們,她拜托學校給予關照,不要放任偏見蔓延。她特意提到,斯科皮·馬爾福也在今年入學,外界一直傳言他是伏地魔的兒子,他的處境讓人十分擔心,更加需要大人們的關愛和引導。

  麥格很快就給她回了信。她認為改革方案在霍格沃茨實現起來有些困難,但她支持這個方案。這給了赫敏很多信心。麥格承諾霍格沃茨不會放任偏見,她歡迎任何孩子加入霍格沃茨。她還客氣地表示,對於赫敏的女兒——羅絲·格蘭傑-韋斯萊,她也會多加留意。

  赫敏馬上給麥格回信,拜托她一定把羅絲當成普通的學生對待,千萬不要給羅絲額外的關注。甚至可以打壓一下她的氣焰——考慮到要給羅絲留點面子,赫敏還是刪掉了這句。麥格的第二封回信不再那麼一板一眼,她說哈利也給她寫了信,拜托她嚴格對待他的兒子,歷練他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人。

  哦當然了——他的兒子可是頂著鄧布利多的名字呢。赫敏心想。雖然哈利面上從來不說,但他根本藏不住他給予阿不思的厚望。

  「你特地寫信拜托我關照馬爾福先生的兒子,我並不驚訝,因為你在霍格沃茨時就展露出了強大的共情力與可貴的悲憫之心。我很高興看到你從未改變,你是我教過的最優秀的學生。」

  在赫敏的印像裡,嚴苛的麥格教授幾乎沒說過這麼溫熱的話,赫敏心裡像被打開了一盞小小的燈,滿足又安心。她把信讀了三遍,比升職部長時還要開心,算是她操勞的生活裡難得的一點安慰了。

  在去對角巷給羅絲買入學需要用的東西之前,赫敏與羅恩又大吵了一架。因為他倆都想獨自操辦這件事,但卻誰也說服不了誰。赫敏用那些學生時代裡羅恩無法獨立完成的論文、無法調配出來的藥劑、無法成功變出來的小鳥瘋狂攻擊他,她徹底失去理智了,指責羅恩在做學生時水平就是「稀爛」。羅恩被她激得一樣口無遮攔,他說世界上最讓人無法忍受的除了蜘蛛就是書呆子,連哈利都覺得跟她做朋友很無聊!赫敏驚訝地瞪大眼睛,羅恩也頓住了,他倆都意識到越界了。

  一陣刺耳的聲音從客廳傳來,羅絲故意摔碎了一個杯子。她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們:「你們再這樣下去我誰也不會選!聖誕節我也不會回來!」然後她飛快地跑上了樓,重重地摔上了門。

  那摔門聲好像拍在赫敏臉上一樣,她深呼吸了好幾次,默默走過去將那個杯子復原。她不能讓羅絲變成抗拒回家的小孩,她不想和羅恩變成敵人,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停默念著。

  羅恩難得跟她想到一塊去了。他主動做了一壺熱茶,提議道:「我們還是一起去吧?對角巷。」

  赫敏接過他的茶,兩個人對彼此的妥協都松了口氣。

  他們一到對角巷,就有無數人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赫敏不由得想到,等她和羅恩離婚的消息登報以後,這些人又會說什麼呢?羅絲不放心羅恩去買課本,她把這個任務拜托給了赫敏,然後拽著羅恩衝向了魔杖店。赫敏冷哼一聲,她明白羅絲想做什麼,她保證他們買完魔杖以後就會直接殺向魁地奇精品店,羅恩一定很樂意給羅絲買一把最好的飛天掃帚。赫敏沒去攔著,反正她不會允許羅絲將掃帚帶去學校的。

  赫敏去了坩堝店,備齊了羅絲會用到的東西以後,她又買了一整套店裡最好的魔藥器具——可自動攪拌的銅制坩堝、可長時間高溫熬制的銀制坩堝、銀制天平,和各種大小不一的水晶藥瓶。這是她打算送給斯科皮的禮物,作為分析鏡的回禮。雖然金坩堝更貴一些,但赫敏覺得一年級的學生用這麼張揚的東西不會招來什麼好事。銅制、銀制坩堝的實用性更好,德拉科的魔藥成績一直不錯,也許斯科皮繼承了這份才能。

  赫敏用漂浮咒托著這些東西去了麗痕書店。清單上大部分需要購買的課本羅絲房間裡都有,赫敏額外給她挑了幾本清單上沒有但是可以作為補充材料的書——有一些甚至能作用於O.W.L.考試。旁邊有個男人顯然知道本屆魔法部部長在校時是全年級最優秀的學生,赫敏買什麼書他就跟著買什麼,赫敏不知道該不該問一嘴他的孩子今年上幾年級,這些書已經超綱了。

  「黑魔法防御術派不上什麼用場了,真不知道為什麼還要開設這門課。」

  赫敏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女聲。

  「我對它很感興趣,聽說鄧布利多軍就是因為這門課而誕生的。」一個稚嫩的童聲說。

  「哦親愛的——你不會崇拜鄧布利多軍吧?其實他們當時用的都是一些非常簡單的咒語,能贏純屬是因為運氣好。」

  赫敏轉過頭,想知道是什麼人在這個鄧布利多軍勝利的時代裡逆風發言。她看到了一個金色頭發的女人,女人穿著一條看上去十分昂貴的綢緞連衣裙,她旁邊是一個金色頭發的小男孩,只不過他的金發顏色要稍淺一些。

  赫敏眨眨眼,這小男孩不是斯科皮嗎?

  她迅速看向那個女人,覺得她的面孔有些熟悉。女人感受到視線,傲慢地斜睨了過來,然後吃了一驚。顯然她認出了赫敏的臉。

  「赫敏·格蘭傑?」

  赫敏看著那女人機警地拉住了斯科皮的手,把他擋在了身後。達芙妮·格林格拉斯——赫敏認出她來了。赫敏勉強讓表情不要太僵硬,她對達芙妮的印像已經不深了,零星想起來的幾件事,要麼是達芙妮跟在潘西·帕金森身邊侮辱她是醜女,要麼是她們在學校裡散播謠言說她和波特、韋斯萊都睡過,要麼是O.W.L.s.裡達芙妮把茶杯變成青蛙,然後那只青蛙跳進了她的頭發裡。總之,都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達芙妮還把她當敵人,一臉防範地護著斯科皮。赫敏忽然反應過來,她這是在保護她妹妹的兒子——她現在和德拉科是一家人了。

  「你好,格林格拉斯。」赫敏冷淡地說,她不知道達芙妮是否已婚、是否改姓,但是都無所謂。相比之下,她更願意跟斯科皮打招呼。真巧,他也在今天來對角巷買東西,雖然跟著一個赫敏不太喜歡的家屬。

  「是伯斯德夫人。」達芙妮糾正。

  誰管你是什麼夫人,赫敏想。她衝達芙妮身後探出來的腦袋說:「好久不見,斯科皮。」

  「您好,夫人。」斯科皮望了望,「羅絲沒跟您一起來嗎?」

  「她應該在魔杖店,或者掃帚店,和她爸爸一起。」

  看到赫敏對斯科皮友善的樣子,達芙妮緊繃著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皺起眉:「你們怎麼會認識?羅絲是誰,你女兒?」斯科皮向達芙妮解釋了一番,但達芙妮的臉依然皺著,好像覺得這是不應該產生的聯系。她看向赫敏手上的書:「這些不在清單上吧?你買這些做什麼?」她狐疑地瞪著赫敏,懷疑赫敏拿到了什麼內部書單。

  斯科皮看了一眼赫敏懷裡的書,解釋道:「姨媽,如果是羅絲的話,會有可能用到這些,她說過她想越級考試來著。」

  「越級考試——梅林。」達芙妮翻了個白眼,「太不幸了,斯科皮,你可能會有個比赫敏·格蘭傑更惹人討厭的女同學了。」

  「姨媽……」斯科皮有些為難。

  「沒事,斯科皮。」赫敏彎下腰,不打算搭理達芙妮,「你爸爸呢?」

  達芙妮又皺起眉:「你找德拉科干什麼?」

  赫敏有點煩了,終於看向她:「別總是一副我在找麻煩的樣子。我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

  「哦,你是沒時間。」達芙妮譏諷,「你不但要去魔法部,還要去婚姻事務所。怎麼,韋斯萊滿足不了你嗎?」

  赫敏開始惱火了——拜托,這裡還有小孩在場。

  「你在斯科皮面前說什麼呢,達芙妮?」

  德拉科從另外一側走過來,說出了赫敏心裡的想法。他穿了一身精致的黑色巫師袍,兩手空空,他身後的家養小精靈抱著很多羊皮紙、羽毛筆,和各式各樣的糖果。赫敏注意到他氣色恢復了一些,黑眼圈不那麼重了。不得不說她和德拉科最近產生的交集可真夠多的,但她發現她還挺樂意見到他們的交集多起來。每次他一出現,她的麻煩就解決了。

  但對面的達芙妮也很明顯松了口氣。她微微挺直了腰,覺得自己不那麼勢單力薄了。她正要發難,赫敏卻比她快了一步。

  「你好,德拉科,拿上這個。」赫敏迅速將裝著魔藥器具的盒子塞到了他手裡,「這是給斯科皮的,他應該用的上。」

  德拉科的眼神表示出他不想收,但斯科皮已經欣喜地去看那個盒子了。達芙妮則吃了一驚,她可不信赫敏會給斯科皮買禮物,她比較懷疑那裡面是什麼魔法部的監聽道具。等她看到盒子裡是一套魔藥器具後,她尖刻又不解地說:「你是覺得——我們買不起這東西嗎?」

  赫敏不理她,只看著德拉科:「有些藥劑需要熬制一個月或以上,手上備幾只坩堝會省很多事……我記得你魔藥課成績很好?也許斯科皮也會對魔藥感興趣。」

  斯科皮有些驚訝地看向德拉科,好像第一次知道他爸爸擅長魔藥學。達芙妮狐疑地在兩人之間看了看,片刻後,她微微一笑,露出了趾高氣揚的姿態——原來赫敏果真如報紙上所說,在討好馬爾福家族,那麼這一切就說得通了。她為德拉科感到開心,看來馬爾福家族的日子會好過很多了。

  德拉科關上盒子,他看起來不太想展開討論他的魔藥課成績,但他有點驚訝赫敏竟然記得這件事。他的神色只松動了一下就隱了下去,他用慣用的語調說:「我可不記得課本上有需要熬制一個月以上的魔藥,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喜歡在禁書區找書嗎?」他將盒子交給家養小精靈,「謝謝了,我不用去坩堝店了。」

  赫敏挑了挑眉,他還知道她喜歡去圖書館禁書區找書呢?她看向那個家養小精靈,加上這套魔藥器具,他兩條細胳膊上抱著的東西已經超過了他的頭頂。赫敏:「德拉科,他看起來快拿不動了。」

  德拉科看了小精靈一眼,他的神情還是冷漠的,但是他將那個盒子拿下來,提在了自己手裡。達芙妮瞪圓了眼睛,像是受到了什麼屈辱:「德拉科,那是它應該做的,你已經付薪水給它了!」

  赫敏打斷:「是『他』,不是『它』。」

  「如果你想討好馬爾福家族,韋斯萊夫人——」達芙妮怒目而視,「你首先不應該對德拉科指手畫腳,送禮也要送一些像樣的東西,不然你下次來乞討的時候可就沒那麼好運了。」

  赫敏還沒說話,一個尖利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首先,你先搞清楚馬爾福為什麼能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

  金妮憤怒地盯著達芙妮,手上提著一個鳥籠。她看向德拉科:「如果當年不是哈利出庭,他們全家都會進阿茲卡班!我以為他現在至少學會低聲下氣了。」比起達芙妮,她覺得馬爾福才是始作俑者。

  「等一下,金妮——」赫敏頭都大了,她下意識看了看斯科皮,她真的不想讓孩子聽這些。至於德拉科,她根本不敢看他。

  達芙妮生氣地走上前:「低聲下氣?我們為什麼要對一個——」

  「住嘴!」金妮也上前一步,「不愧是一家人,一模一樣的低級!」

  赫敏拽住金妮:「別說了,金妮!」

  金妮不解:「什麼?」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哈利出現在他們眼前。他一手牽著阿不思,一手抱著新課本。「怎麼了金妮?我在那邊聽到你聲音——」哈利頓住了,他看到了德拉科,同時嗅到了空氣中的火藥味。這場景他很熟悉,很多年前他在霍格沃茨經歷無數次了。但他又覺得很不可思議——馬爾福居然還來挑釁他們?

  「先停止你的想像,聽我說哈利——」赫敏擋在她兩位好朋友面前。這時,她聽到背後有了響動:

  「走吧。」德拉科說。

  赫敏回過頭,卻只看到他的背影。達芙妮很憋屈地瞪了他們一眼,也轉身了。被她牽著的斯科皮邊走邊回頭看他們,小精靈緊緊跟著。很快,那個金發的腦袋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赫敏的心裡憑空生出一股煩躁。剛剛達芙妮的話她都當耳旁風一樣,內心毫無波瀾,但現在她卻生氣了。

  哈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赫敏?馬爾福刁難你了?」

  「沒有!」赫敏大聲道。

  她語氣激烈,哈利和金妮都是一愣。赫敏自己也是一愣——她都沒想到她會這麼生氣。


第14章 Chapter14

  破釜酒吧的斜對角,一家不太大的披薩店裡,人們不由自主看向一個角落。那裡有四個大人帶著四個孩子,成堆的箱子堆在他們腳下,兩把疑似是加高的高爾夫球棍被布捆著靠在牆上,座位上還有一個裝著雪白貓頭鷹的鳥籠。這群怪咖幾乎把店裡每種口味的披薩都點了,像是沒見過世面一樣。

  「好吧,是我衝動了。」金妮用紙巾抹掉莉莉嘴邊的番茄醬,「但是我說的也沒錯吧?馬爾福不應該低調點嗎?」她看向哈利,希望他幫她說幾句。

  「他哪裡不低調了?」赫敏有點咄咄逼人,「他只不過是來對角巷給他兒子買東西,像我們所有人一樣。」

  「我知道,我罵錯人了。但是當時那個場景,我一看到斯萊特林聚在一起我就以為——」金妮有些委屈。

  赫敏的神情松動了一些,金妮是為了幫她出頭才那樣的,她不應該苛責她。但是她就是沒來由的煩悶,那股暴躁的情緒到現在都沒下去。

  「我說,就算他剛剛沒做什麼。」羅恩鼓著腮幫子,直衝著赫敏,「但就衝他以前做的那些事,他被罵幾句也不冤吧?」

  赫敏下意識張開嘴要反駁羅恩,卻一個音節也沒發出來。確實,德拉科以前對他們說話更不客氣,但是——她有些泄氣,並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哈利解圍道:「是的,他以前太混蛋了。不過他好像真的變了很多?若是以前,有誰那樣罵他他早就掏魔杖了。」

  「拜托,他們家都垮台這麼久了,他敢嗎?」羅恩笑著說。

  「羅恩,你友善一點。」赫敏脫口而出,「你以為你在夜店耍酒瘋的時候是誰幫忙把你送回家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包括孩子們。

  「什麼夜店?」詹姆興致勃勃地問。

  「誰要關心夜店。」羅絲說,「你們和斯萊特林學院的關系真的那麼差嗎?所以書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阿不思肉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

  「等等——」羅恩插嘴,滿臉驚恐,「赫敏,你該不會是說,那天晚上是馬爾福送我回家的吧?」

  他們這桌變得更熱鬧了。金妮躲避著詹姆的追問,不想告訴他什麼是夜店(也許她也並不能解釋清楚);哈利忙著開解阿不思,又進行了一番關於「進了斯萊特林不代表就是壞人」的演說;赫敏向羅恩講述了泰迪呼叫德拉科幫忙送他們回家的全過程,當然,省去了她和德拉科在書房發生的故事。然後她又向羅絲灌輸,當時他們和斯萊特林學生的矛盾只是「小打小鬧」,不要因此產生什麼負面印像。

  赫敏口干舌燥,她抬起頭,發現金妮正在看著她。

  「怎麼了,金妮?」

  「沒事。」金妮收回目光,「如果他之前還送我們所有人回了家,那我剛剛就更失禮了。」

  赫敏可不覺得她剛剛是在想這個。哈利瞥了一眼赫敏,神色有點僵硬。他沒有告訴金妮醉酒那晚發生的所有事,他潛意識裡覺得,羅恩和赫敏離婚的日子也許就快到了,他不知道該怎麼和金妮開口說這件事。

  氣氛從吵鬧忽然變得安靜,那股沒來由的煩躁又在赫敏體內躁動。她腦中不斷重播著德拉科離開時的背影,鬼知道是為什麼。

  這股煩躁騷擾了赫敏一個星期。她總是不自覺去想德拉科,想他有沒有生她的氣,想他是不是又要因此疏遠她了。他已經很久沒有聯系她了,但他本來也不太常聯系她。她想跟他道歉,但除了把信寄去馬爾福莊園以外,她沒有別的辦法能找到他。他知道她在哪裡上班,知道她的住址,可她對他一無所知。

  她和西奧多·諾特的聯系倒是十分頻繁。有他保駕護航,她幾乎不用費心去研究婚姻法。羅恩也請了律師,赫敏拐彎抹角打聽他請了誰,他說是喬治·韋斯萊。為了能順利見證韋斯萊家族首次離婚的全過程,喬治保證了不會讓其他人知道。赫敏無言,她把這個信息轉告了西奧多,得到對方的一聲嗤笑。

  「所以,因為韋斯萊的疏忽大意,你女兒在八歲那年用他的魔杖點著了麻瓜學校的窗簾,為此出動了逆轉偶發魔法事件小組。」

  赫敏和西奧多坐在倫敦一家尋常的咖啡廳裡,西奧多從她剛剛告訴他的諸多陳年舊事中拎出了這一條。

  「很寶貴的材料,格蘭傑部長,這能證明韋斯萊不是個值得信賴的父親。」西奧多說,他抬起頭,看到赫敏正在走神,「有什麼疑問嗎?」

  赫敏回過神:「……那件事其實不能怪羅恩,羅絲自學了很多咒語,然後偷了他的魔杖。客觀的說,這件事我和羅恩都有責任。」赫敏心裡有些別扭,雖然她想要撫養權,但是拿這些瑣碎的日常攻擊羅恩又讓她不是很舒服。不管怎麼說,羅恩是很愛羅絲的,她不希望他們又會吵得像上次那樣難看。

  「因為他疏於管理他的魔杖,才讓你女兒得手的不是嗎?」西奧多毫不留情地盯著她,「開庭時我對韋斯萊的攻擊會比這激烈得多,如果你比起撫養權更在乎和韋斯萊的情誼,那我們趁早停手。」

  赫敏有點心虛,西奧多總是能一眼看穿很多東西,是個聰明的家伙。

  「我當然想要撫養權。」赫敏說,「但是有些指控我覺得對羅恩來說是不公平的,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

  西奧多依然盯著她,她執拗地與他對視。

  「你不能想要吃掉蛋糕,但又想要留著它。」西奧多慢慢地說,「你們那伙人好像很愛做這種美夢,看在錢的份上,我盡量幫你實現。」

  赫敏松了口氣。論感情用事,她已經是他們那伙人裡最不嚴重的了。如果她感情用事,她現在就會向西奧多打聽德拉科的住址,然後衝到德拉科面前確認一下他有沒有在生氣。如果他沒生氣,她心裡的石頭就可以落地,如果他生氣了,就跟他道歉。

  「謝謝,我只是不想和羅恩撕破臉。」赫敏小聲說,她確實想要的太多了。

  「你有考慮過輪流撫養嗎?」他問。

  「什麼?」

  「一個不會撕破臉的辦法,你和韋斯萊會擁有對等的撫養權。考慮到你女兒即將入學,她每年將只會有兩個長假的時間待在家裡,你和韋斯萊可以一人分走一個,如果她願意回來和你們住的話。」

  赫敏提起了興趣:「具體要怎麼操作呢?」

  西奧多抽出了一份資料遞給她:「弊端就是,你們的權力對等,所以大概率會吵架。」

  赫敏看著那份資料,西奧多經手的離婚案子真的有夠多的,裡面只有少數離異的夫婦選擇了輪流撫養。他們無一例外在孩子的學業問題上紛爭不斷。小到學習什麼特長,大到入讀哪所公學,甚至他們還分別攜帶著自己的再婚對像共同出席孩子的成人禮,讓孩子和父母的關系十分緊張。看了這些反面教材,赫敏的腦子開始飛速轉起來。羅絲不會住在家裡,也不存在升學問題,她的人生即將由她自己做主,赫敏不打算過多干涉什麼。只要羅恩同意她將兩個長假嚴格地劃分清楚,這就會比在法庭上吵得面紅耳赤,徹底變成仇人強。

  赫敏感到有些疲憊,她已經疲於處理人際關系,不管是和羅恩的,還是和羅絲的,以及德拉科——她需要挽回的關系也太多了,她做人怎麼能這麼失敗。

  「你在發呆嗎,格蘭傑部長。」西奧多出聲提醒。

  「噢,對不起。」赫敏回過神,又看向資料。

  西奧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話鋒一轉:「沒關系。如果你還有別的私事要處理,我們可以改天再談。」

  西奧多慢條斯理地開始收拾桌面的東西,赫敏心裡忽然有一小塊地方躁動起來,隨著桌面上的文件漸漸減少,那塊躁動變得越來越大。赫敏很煎熬,她討厭自己這副別別扭扭的樣子。她不過是想知道德拉科的住址,這到底有什麼難堪的?

  「等一下,諾特。我有事想問你。」赫敏說。

  西奧多好像在等著她問他,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赫敏在心裡決定以後絕對不要在西奧多面前提起德拉科了,他總是什麼都能看透似的,讓人壓力很大。

  「你知道德拉科的住址嗎?就是……可以聯系到他的地方。我有話想跟他說。」赫敏一口氣說完,頓時感覺心髒上那塊石頭輕了一些。

  西奧多還是那副興趣盎然的樣子:「馬爾福莊園,你們魔法部不會不知道那裡的地址吧?他偶爾待在裡面,如果他不在,他父母也會轉告他。他們不會怠慢一個魔法部部長。」

  赫敏在心裡咒罵他,他明顯知道她不願意去馬爾福莊園,可還要這麼跟她說。

  「和魔法部沒關系,是因為一些私事。」赫敏清了清嗓子,有意地全盤托出,她覺得有所隱瞞只會讓西奧多察覺出更多東西,「我的家人誤解了他,說了一些失禮的話,我想跟他道歉,僅此而已,完全不必驚動他父母。」

  「哦——怪不得。」西奧多拖著那種貴族式的長腔,「德拉科最近看起來心情不太好。」

  赫敏的心涼了一下,躁郁席卷而來,她現在、立刻,就要衝過去找他。

  西奧多在紙上寫下一個地址,他邊寫邊問:「所以這就是你心不在焉的原因?因為——傷害了德拉科脆弱的心靈?」

  「不是。」赫敏不得不假裝隨意,「我女兒要入學了,事情太多了。」

  西奧多沒再說什麼。他將地址遞過去,眼睛又像狼一樣觀察著她。

  赫敏將那份輪流撫養的資料給了羅恩,他看到閱讀量那麼大的東西有點痛苦,說要回去和喬治研究一下。第二天,他同意了輪流撫養的提議。赫敏一瞬間有點想哭,他一定懂她在想什麼,他也許也在整理材料時發現了,爭奪撫養權勢必要傷害到自己曾經最親密的朋友,及愛人。而他們都不願意那樣。

  聽到這個結果後,最松了口氣的人是羅絲。她甚至快哭出來了,赫敏這才意識到羅絲一直在用理智和冷靜偽裝自己,她是世界上最不想在赫敏與羅恩之間做出選擇的人,而他們都忽略了她的感受。赫敏破天荒地抱著羅絲悄悄哭了一次,把這幾天煩悶的情緒全通過眼淚排出體外。她沒忘記要克制住身體的顫抖,她不想讓羅絲察覺到她在哭。

  赫敏拜托西奧多把輪流撫養的具體實施辦法寫進了離婚協議裡,西奧多樂得如此,這樣一來,他的工作難度和工作量都一下子小了好多。赫敏在離婚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旁邊羅恩的筆跡與她並排。赫敏長舒一口氣,心裡的石頭又變小了一些。她是不是在夢游的時候喝了福靈劑?她的人生好像終於他媽的好起來了。

  好像是怕藥效沒了似的,她把流程上的問題都交給西奧多處理,自己則順著西奧多給的地址去到了巴斯。

  出發之前,她花費了一個半小時用來化妝和換衣服。她幾乎將衣櫃翻了個底朝天,可是卻一樣都沒挑中,她坐在一大攤連衣裙上發呆,最後穿回了她的薄毛衣和牛仔褲。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上,她拷問自己。

  她不好意思空手拜訪,便在路上買了一個蘋果派。她記得以前在學校裡看到德拉科吃過幾次蘋果,猜想他應該喜歡。她拎著蘋果派,順著干淨漂亮的街道走到了河邊,一幢古典的獨棟小樓隔著樹籬臨河坐落,想要敲門必須先過橋。

  不得不說,這裡環境相當優美,但卻有些過於與世隔絕了。再加上,這幢房子還被施了魔法,只有巫師才能看見,這使它更加孤獨了。赫敏又確認了一遍地址,心裡莫名有些緊張。德拉科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房子裡?這房子透著和倫敦的那間公寓不一樣的氣息,那裡只是個落腳地,而這裡是他生活的地方。赫敏走在橋上,覺得像是跨過了一條邊界線。

  她整理了一下頭發才敲響了門,但屋內並沒有任何動靜。他如果不在家怎麼辦?赫敏開始後悔這場冒然的行動,也許她應該先寄一封信過來,或者應該直接在信裡道歉?可是她的心卻一直傾向於親眼見到他,無論何地。赫敏遲遲沒有敲響第二下,但是房門卻忽然打開了。

  德拉科出現在她面前,他金色的頭發沒有經過打理,有些凌亂,但卻讓他的線條變得柔和了。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袖單衣,袖子被隨意地挽到了手肘處,下身是一條深色牛仔褲。赫敏愣了一下,真沒想到,原來馬爾福還可以更居家一些。

  「格蘭傑?」德拉科看到赫敏十分意外,像是不理解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嗨,是諾特告訴我的地址。」赫敏有些緊張,德拉科還愣在門口,像是在消化這整件事。她有些磕巴:「呃……我有些話想跟你說,我帶了一個蘋果派……方便進去嗎?」

  她的目光下意識越過他肩膀看向屋內,梅林,裡面不會還有別人在吧?

  德拉科吞咽了一下,後退一步:「進來吧。」

  他迅速轉身走進客廳,赫敏關上門,再回過頭時,他正在用魔杖清理著客廳茶幾上的東西,她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麼。房子內部的裝潢與外面一樣,同樣是典雅復古的風格,深色木地板上有軟軟的沙發和高大的壁爐。赫敏隱約感覺到空氣中有藥物的味道、血的腥味,和香薰味混雜在一起。

  她迅速打量了一下德拉科,懷疑他可能受了傷。他左小臂上有一塊紅色的像是傷疤的東西,赫敏還沒來得及細看,他就已經把袖子放了下來。赫敏下意識屏息了一秒,她反應過來了,那是黑魔標記。

  德拉科從未在人前露出過他的小臂。有著那樣的一塊東西,誰願意露出來呢。

  赫敏決定忽視那塊疤,她將蘋果派放在了茶幾上,德拉科給了她一杯咖啡。

  「只有咖啡,或者酒。」他說,然後坐在了沙發另一側。

  「謝謝。」赫敏抱著杯子,可能是這幢房子裡的生活氣息太濃,她有一種侵入了德拉科的領地的感覺。這裡是不是只接待過諾特、扎比尼和格林格拉斯,也許還有格雷戈裡·高爾和潘西·帕金森?總之,應該絕對不會出現她。

  德拉科沉默著,也許是一直在思考赫敏的來意。但赫敏自以為她的來意再明顯不過了。

  「德拉科,書店的事,我很抱歉。」赫敏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金妮誤會了你,我已經和她解釋過了,我替她向你道歉,對不起。」

  德拉科盯著她,表情有些怪異。赫敏和他對視著,雖然西奧多說他最近心情不好,但是她進門到現在還完全沒有感覺到。

  「格蘭傑,你找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說這個嗎?」德拉科問。

  赫敏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德拉科的眉毛都皺起來了:「諾特難道沒有轉告你嗎?」

  「轉告什麼?」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臉色變臭了一些,但赫敏能感覺到他的怒氣不是衝著她的:「我讓他替我轉告你,對於達芙妮說你的那些話,我很抱歉,希望你不要生氣。」

  「啊?」赫敏反應了幾秒才想起達芙妮說了什麼。諷刺她在討好馬爾福家族之類的,她都快忘了。「我沒有生氣,我都不記得她說了什麼。」赫敏誠實地說。她忽然意識到——這麼說,德拉科根本沒生她的氣,反而還在擔心她會生氣?

  「我也不記得那個波特夫人說了什麼。所以你不需要道歉,格蘭傑。」德拉科說。

  「可是——諾特說你心情不好?」

  德拉科幾乎想要翻白眼了。赫敏閉上嘴——她已經確定,她被諾特耍了,或者說,他們被耍了。

  「……他為什麼……我不理解。」赫敏有些頭大。但是相反的,她的心變得無比輕松,那塊石頭現在徹底四分五裂了,她的人生原來還能更好一些。德拉科沒有生她的氣,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消息嗎?

  當然,如果德拉科能親自跟她說,而不是拜托別人轉告的話,她也不會白白焦慮好幾天了。他到底為什麼總是避免跟她接觸?她有點火大。

  但顯然現在不是發火的時機,她壓下心裡的異樣,不得不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她這趟上門變得十分多余了。大概有半分鐘,房間裡無人說話。謝天謝地,她帶了個蘋果派來分攤尷尬。她起身坐在地毯上,好方便拆開那個蘋果派:「我們把它吃了吧?」

  德拉科頓了一下,然後做了個讓赫敏有些驚訝的舉動,他也坐在了地毯上,和她並排。狹小的空間不足以安放他的兩條長腿,他曲起腿,膝蓋挨上了她。赫敏的心跳忽然強烈了起來,她迅速取出了蘋果派。

  香氣四溢,她用附贈的刀叉切下一塊遞給了他:「這是倫敦很有名的一家,麻瓜開的。如果想買剛出爐的,還需要排隊,我等了二十分鐘,然後又施了保溫咒……」

  赫敏不可控制地喋喋不休起來,她一緊張就會這樣,她很想讓自己不要再說這些廢話了,可是卻做不到。梅林,她以為她可以游刃有余地應對所有事了呢。

  德拉科叉起來咬了一口。「還不錯。」他點評道,但赫敏覺得他的心思好像並不在食物上。

  她也吃下去一塊,確實美味,但又嘗不出來具體的味道,她發現她自己的心思也不在食物上。猶豫了幾秒,她還是把心裡的疑問問了出來:「你為什麼不直接來找我?如果你想道歉的話,為什麼要讓諾特轉達呢?」

  德拉科沉默了大概有好幾秒鐘,最終他說:「你猜猜看?」

  赫敏有些無語,這讓她怎麼猜?德拉科側過身面對她,臉上掛著笑:「格蘭傑,我還以為你很忙,沒想到你有的是時間,比如花二十分鐘買蘋果派,然後親自送到巴斯?」

  赫敏有些臉紅:「不可以嗎?」

  「我又沒說不可以。」德拉科說。他的胳膊正支著倚靠在沙發上,赫敏發現這樣搞得好像她被圈在裡面了。太近了——這和在餐廳露台那次又不一樣了,那次是意外,而現在有一種奇異卻又舒服的親昵氛圍。她沒有聞到熟悉的木質香水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溫暖的味道,也許有肥皂香,還有書墨香,總之她覺得他更加真實了。

  蘋果派會讓人口干舌燥嗎?赫敏有些恍惚地看著德拉科的眼睛,德拉科也在看著她。他一定注意到她臉紅了,因為他眼睛裡有奇異的光在閃動。

  「好像——有點太甜了。」她緊張地小聲說。

  「我覺得還好。」德拉科的聲音很輕,看向她的嘴。

  那麼大的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他們除了看對方以外還能干嘛呢?她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了,她的心髒快跳出來了,這樣下去會壞事的。她應該後退,或者移開目光,但實際上她只是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他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了,灰色的眼睛微微垂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屏住呼吸的。他的呼吸拂過她的面頰,下一秒,嘴唇輕輕貼上來,他吻住了她。她顫抖著閉上眼,下意識回應了他的吻,於是他加重了它,托起她的臉深深地吻著她。像是電流爬遍全身,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感覺了,她忽然攀上他的肩膀,投入地與他接吻,嘗到了他口中蘋果的味道。他們變換著角度,用嘴唇充分地感受對方,除此之外什麼都忘了。

  她的手順著他的肩膀往下滑,碰到他的小臂時,他忽然顫了一下,瞬間離開了她。他們都醒了,赫敏在德拉科慌亂的眼睛裡看到了同樣慌亂的自己,他看了一眼她的嘴,口紅已經被他吻得暈出去了。

  「我——」他吞吞吐吐地,臉變得更蒼白了。

  赫敏慌張地站起來:「我、呃,我先走了——」她的心瘋狂跳動,她都害怕它從胸腔裡蹦出來。梅林啊,他們剛剛都做了些什麼?這一定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脫離掌控的事!她狼狽地逃出了這幢房子,甚至不敢回頭看一眼。


第15章 Chapter15

  這個吻徹底打倒了她。她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碰緩和劑了,但是那天她喝了兩瓶的量。她心裡的躁被撫平了,可卻忽視不了生理上的——她需要換一條干淨的內褲,這真是太羞恥了。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她怎麼會欲求不滿到這個地步。

  她和羅恩在法律上還沒有正式解除婚姻關系,她在婚內和另一個男人接吻了。而且這個男人是德拉科·馬爾福,過去他們勢同水火,相互仇視,巫師界的任何一個人知道這件事都會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加倍地把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中,阻止自己去想德拉科。但是這並沒什麼用,他總是能不經意間鑽進她的腦海,他的眼睛、鼻梁,還有干燥卻柔軟的嘴唇,都在挑動著她的神經。她在批復文件時連名字都簽錯了地方,把她的秘書嚇得夠嗆。赫敏不知道這是否意味著一個可怕的問題出現了——難道她的心有了新的歸屬?

  她回到她和羅恩共同居住的房子裡,最近的每個晚上他們都在做財產分割,過程還算和諧,也許是因為他們都不缺錢。羅恩說喬治正在研制一種糖果,吃下去的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只能哈哈大笑,即使他們心裡想破口大罵。在他們將離婚公之於眾的那一天,喬治會讓全家人吃下那種糖果。

  赫敏有些無語:「說得好像糖果失效以後他們就不會對我們破口大罵了似的。」

  羅恩:「緩衝一下總比沒有強吧。」他拿起餐桌上的蘋果啃起來,赫敏一看到蘋果就想起了那個吻,迅速移開了目光。

  「如果你還沒有找好房子的話,你可以再繼續住一段時間。」自從他們的關系拉遠以後,羅恩顯得越來越善解人意了。他們磨合了十多年,終於在離婚這一刻磨合成功了。

  「不用了,我住在魔法部的客房裡。」赫敏拒絕了他的好意。不管怎麼說,離婚以後還住在一起是非常不合適的。

  不過最近的一周,他們還算是住在一起。赫敏睡在主臥,羅恩在次臥,因為這是羅絲去霍格沃茨之前,一家三口一起度過的最後的時光。赫敏每天都會確認一遍羅絲的行李箱,時常添加一些新的東西進去,以備羅絲不時之需。羅絲強調她是去上學,不是去野外求生,赫敏才沒再往裡加了。赫敏知道,她只是在通過整理行李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因為她只要一閉眼就會想起她和德拉科接吻的感覺。

  她會夢見德拉科,偶爾那些夢還有些難以啟齒。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很久沒有過性了,她有試著自己解決,但結束以後卻更加空虛。她需要的是另一具身體,帶著男性荷爾蒙的、令她著迷的、能填滿她所有空虛的身體。

  在羅絲開學的前一天晚上,赫敏又做了夢。醒來以後,她完全沒有睡過覺的感覺,而且還比預計起床時間早了許多。這總比夢見被鑽心剜骨要強許多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今天要去國王十字車站,大概率能碰見許多老同學,以及他們的孩子。當然還包括德拉科·馬爾福——這是發生那個吻以後,他們的第一次相見,赫敏很難不去想這件事。淋浴以後,她坐在鏡子前端詳自己。她的頭發不再像小時候那麼富有生命力了,它們已經變得聽話了許多,只是依然不太細軟。她耐心地用魔法將毛躁的地方撫平,但又不想讓人看出來她精心打理過它們,這不是一個好掌握的度。整理好頭發後,她開始修理眉毛,化妝。她發現她的臉部狀態變好了一些,眼神中不再全是疲憊,而是終於有了神采。她努力不去探究她為什麼變得容光煥發了,這又是個可怕的問題。

  為了這個重要的日子,羅恩也稍微打扮了一下自己。赫敏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她的精致就不會顯得突兀了。羅絲就像即將上戰場的指揮官一樣,大到提前幾年通過O.W.L.考試,小到在列車上選擇什麼樣的車廂,她已經全部規劃好了。羅恩憂心忡忡,他擔心羅絲可能會交不到朋友,但他很快又打消了這個顧慮,不會有人不願意和格蘭傑-韋斯萊交朋友的。

  到了火車站,羅恩在路邊停好了車。赫敏拉著羅絲的手,和她一起進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站台上蒸汽繚繞,人頭攢動,漆紅的列車讓羅絲更用力地握緊了赫敏的手。赫敏張望了一番,哈利一家還沒有到,但她已經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安迪·托馬斯和帕瓦蒂·佩蒂爾,以及他們的兒子;李·喬丹和他的太太;還有秋·張、凱蒂·佩爾,等等。他們變了樣子,但又好像沒變。見到他們本該是開心的,可赫敏完全沒心思寒暄,她甚至有些不敢四處亂看。梅林知道是為什麼。

  「我看到阿不思了。」羅絲說。

  赫敏順著她眼神的方向看到了哈利和金妮,以及三個孩子。赫敏松了口氣,她總算有點事做了。她能感覺到羅絲也松了口氣,看樣子她的校園規劃裡還包括與阿不思同行。剛剛在車上,羅絲聲稱,阿不思沒有她的保護一定會吃虧的。但赫敏覺得這只是借口,羅絲其實很害怕孤單。

  當鐵三角湊在一起時,最不缺的就是關注。哈利習慣性地向與他目光相接的人點頭示好,忽然,他「哦」了一聲,眼神定在了某個方向。羅恩也看過去,然後戲謔道:「看看那是誰。」

  赫敏的心跳漏了一秒,她不去看也知道他們在說誰。雖然毫無根據、毫無跡像可尋,可她知道他們在說誰。她忐忑地轉過身,和德拉科的目光對上了。

  德拉科穿著一身考究的巫師袍,赫敏發現在這類場合下,他總是規矩地打扮成一個巫師。她下意識看向了他的嘴唇,這裡只有他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一個秘密的、十分美妙的吻。斯科皮站在德拉科身邊,行李箱有好幾個。德拉科觸碰到她、或者他們的目光後,僵硬地點了點頭,就轉過身去了。他可真會裝,赫敏想。他看上去有些形單影只,這裡到處是抱在一塊的大人與小孩,但他和斯科皮卻顯得十分矜持。他現在還會為斯科皮入學霍格沃茨而焦慮嗎?赫敏空著的手緊張地用了些力,好像有一條暗流在他們之間湧動。他為什麼吻她?他們是以一種什麼樣的關系親吻對方的?她很想走過去問他,可是卻不能。

  「他兒子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金妮感嘆,「我上次都沒有注意到。」

  「羅絲,每次考試都一定要超過他。」羅恩小聲說。

  赫敏想制止他搞對立:「羅恩,你不要——」

  羅恩打斷:「我知道,對不起。」但他還是忍不住接著補充:「別跟他走得太近,羅絲,你要是嫁給了一個純血統——」

  這下輪到赫敏打斷他:「羅恩,她剛十一歲。」

  「而且她想嫁誰就可以嫁誰。」金妮補充。

  哈利沒參與這個話題:「他看起來有點……孤單?我說馬爾福。」他總是比其他人敏銳一些。

  羅恩:「可不嗎,因為少了那兩個大家伙,高爾和……」他下意識停住了,沒再說出那個死在火海裡的人的名字。

  赫敏注意到羅絲一直在留意他們的對話。她彎下腰,低聲說:「羅絲,你還記得答應我的事嗎?」

  羅絲:「我知道,去除偏見——但我也沒法和斯科皮走得太近的,他會去斯萊特林。」

  列車鳴笛,詹姆率先躥上了車廂。羅絲與赫敏、羅恩相繼擁抱,她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也沒說,等她下一次回來時,這個家應該已經不存在了。列車載著羅絲遠去,莉莉在轟鳴中哭了出來,赫敏的心忽然跟著空了一塊。她的女兒會去哪個學院,交到哪些朋友,將來又會選擇怎樣的一條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等著,連陪伴都做不到了。

  他們回到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莉莉還在哭,羅恩變著法哄她,也不能抵消她去不了霍格沃茨的憂傷。赫敏也有點懨懨的,離別的實感姍姍來遲,與羅絲分隔兩地讓她心裡空落落的。而金妮和哈利去年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離別,他們完全習慣了,正在商量午飯吃什麼。

  「海鮮燴飯?怎麼樣?」金妮問。

  「可以,有酒嗎?」羅恩第一個響應。

  「又沒問你。」金妮翻了個白眼,轉向赫敏,「去我家吃飯嗎,赫敏?哈利可能吃完午飯就要憋不住給阿不思寫信了,你們可以交流交流。」

  赫敏抱歉地拒絕:「不了,我要去趟部裡。」

  「赫敏最近成立了一個未成年巫師教育討論小組,經常加班。」哈利說,「她想給霍格沃茨的學生加幾門課。」

  「還加?」羅恩震驚,「拜托,赫敏,你放過未成年吧,別拿我女兒開刀。」

  「你女兒巴不得課越多越好。」赫敏看了看表,「你坐哈利的車走吧,我先把車開回家。」

  哈利看著他們鬥嘴,有些驚訝:「你們和好了?真不得了,我還以為……」

  哈利閉上嘴。赫敏和羅恩都是一僵。當然了,確定離婚以後他們之間的關系比上學時都友好。他們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為日後東窗事發擔驚受怕起來,赫敏發現自己有點寄希望於喬治的笑笑糖果了,有個緩衝確實比沒有強。

  「哦——格蘭傑部長,又見面了。」

  一個男聲傳來,赫敏轉過頭,看到了托尼·班克斯,馬爾福家的司機。她第一個瞬間產生的情緒居然是心虛,但她很快擺正自己,她總不能見到所有跟德拉科有關的人或事都心虛。她盡量笑得自然而禮貌,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好久不見,班克斯先生。」

  托尼的身後是那輛高檔的車,羅恩的眼睛已經發亮了:「看,哈利,我爸爸看到這個一定會激動的。」

  可別討論什麼車了,赫敏緊張。在這裡耽誤時間的話,會很有可能和德拉科碰上的。但她的家人朋友們明顯想和托尼聊一聊。更不幸的是,托尼好像同樣想聊一聊。

  「很漂亮吧,先生們?但這不是我的車,我只是司機。」托尼興致勃勃地說,「韋斯萊先生,波特夫人,我認識你們的父親,我以前和他一起工作,我叫托尼·班克斯。」

  羅恩和金妮跟托尼打了招呼,托尼又熱情地轉向了哈利,開始說一些哈利聽膩了的漂亮話。哈利客套地問好,然後有些困惑地看向赫敏。她知道他是想讓她介紹一下,這位先生到底是誰。

  「對不起——」一個拖長的聲音響起,「你擋路了,波特。」

  要命,這語調簡直就跟一張名片似的。赫敏絕望地閉了閉眼睛。

  德拉科站在他們身後,中間隔著一段距離,這場面很像對峙,只是他現在是孤身一人了。他灰色的眼睛看向了赫敏,但又迅速移開了。看他那樣子,好像那個吻是夢裡發生的似的。他看著他們的眼神中除了不耐煩以外沒有別的,赫敏的五髒六腑開始下沉,然而她自己也擺出了一副相同的陌生嘴臉,所以沒法埋怨他什麼。

  「哦,這條路是你家的嗎,馬爾福。」羅恩回擊一個馬爾福就跟有肌肉記憶一樣。

  哈利沉默了一下,然後在身後悄悄拽了一下羅恩的衣服。他小聲說:「羅恩,我想這輛車可能是他的,車上有家徽。」

  羅恩的表情就像看到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哈利看向德拉科:「書店的事赫敏已經跟我們解釋了,是金妮誤會你了,抱歉,馬爾福。」

  金妮被點到名字愣了一下,她剛剛好像在走神。「哦、對不起。」她趕緊說。

  赫敏也心驚肉跳了一下,她悄悄看向德拉科,發現他又露出那副很不習慣的表情了。他看起來好像更適應敵意,而無法適應好意。他也下意識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是在向她求助似的,向這群古怪的格蘭芬多裡他唯一比較熟悉的人求助。就像有心靈感應一樣,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想離開。她接收到信號,很默契地主動將話題引向了別人。

  「班克斯先生在德拉科……馬爾福家做司機。」赫敏佯裝出平常的樣子,「你們在麻瓜夜店開派對那天,是班克斯先生幫忙把大家送回去的。」

  所有人都看向了托尼,托尼笑著鞠了鞠躬。

  「走吧,班克斯。」德拉科迅速說。他越過他們上了車,托尼又衝他們鞠了一躬,進了駕駛室。赫敏看向車窗,雖然窗子幾乎是漆黑的,但她知道那雙灰色的眼睛也在看著她。她莫名覺得他們之間的氣場很奇怪,讓她聯想到了——偷情?她臉上一燒。

  赫敏迅速轉身:「我先走了,回見。」她徑直朝著自己的車走去,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連一句說再見的時間都沒給。

  「她應該嫁給魔法部。」羅恩嘟囔。

  哈利:「當你的領導比你還勤勞時,你會有點不好意思偷懶。」

  羅恩:「哥們,那是你,我會照偷不誤。」

  金妮沒參與他們的對話,她看著赫敏的背影,又擺出了那副沒人看得懂的沉思狀。她心裡有個關於赫敏的天大的猜想,可她無人可以分享。哈利和羅恩——這兩個人還在一唱一和地討論赫敏工作起來有多麼反人類。總之,她終於知道赫敏和她在一起時為什麼會變成話癆了。

  在赫敏試圖研究德拉科以前,她從來不認為男人是難以讀懂的生物。克魯姆對她從暗戀到表白的全過程完美符合任何一個講述校園戀愛的電影,至於羅恩,他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並不需要理解成本。她人生中正式一些的情感經歷就只有這麼兩段,這導致她完全無法憑借經驗去揣測德拉科的心。

  在那個吻以後,他又音訊全無了。事實就是,如果他們都不主動,他們的人生就可以全無交集。赫敏有些掃興,為什麼他就不能主動一回?他甚至連道歉都讓西奧多轉告。她忽然想到了希斯·希爾,那個開朗的美國女人找遍整個餐廳想要和他喝一杯,但他卻躲在露台冷眼旁觀。她沒想到自己居然也變成了希斯。

  下一周,一個尋常的星期三,赫敏正式結束了她和羅恩的婚姻。分開比她想像中容易得多,漫長的流程消磨掉了兩人情緒中感性的部分,解除婚姻關系,就像結束了一個重要的課題,雖然有些感慨,但更多的是解脫帶來的快意。最快,他們離婚的消息明天就會登報,在此之前,他們必須要通知羅絲,以及其他關心他們的人。

  意料之中,羅絲被分去了格蘭芬多。她給赫敏、羅恩分別寄了兩封內容不一樣的信。

  「你不用擔心斯科皮會沒有朋友了,媽媽,阿不思和他像連體嬰一樣,他們都在斯萊特林。學校裡有一些新生對斯科皮說難聽的話,是我制止了他們。我遵守了和你的約定,希望你也遵守和我的約定,我會努力在一年級時加入魁地奇球隊,到時候你要把我的掃帚寄過來。以及,在你和爸爸決定公布離婚之前,請先寫信通知我,我想從你們那裡知道這件事,而不是從報紙上。」

  羅恩看完羅絲寫給赫敏的信,有些憤憤不平。因為羅絲寫給他的那一封,全程都在炫耀她在課堂上的優異表現。也許羅絲知道和赫敏炫耀這些沒什麼意義,她媽媽那時只會更甚。

  「我們現在去哈利家,把離婚的事告訴他們,同時也寫一封信告訴羅絲。等他們消化好了,我們再去陋居。我父母那一關不會太難過,他們已經有心理准備了,所以先不著急。」赫敏習慣性地開始安排一切,「你不是想要把房子賣出去嗎?行情好嗎?」

  羅恩:「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赫敏,我和喬治想成立公司,把品牌做大,推廣到全歐洲,喬治覺得我們那幢房子可以作為辦公地點……你覺得呢?你的那份兌成錢或者股份都可以。」

  「當然是要股份。」西奧多·諾特走過來。他西裝革履,盡職地來陪同赫敏辦理好最後一項手續。赫敏現在可沒法把他當成一個單純的合作伙伴來看待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和德拉科就不會發生那個該死的吻。而為了不被他看出端倪,她還不得不裝出一副風平浪靜無事發生的樣子,好處全讓他占盡了。

  「你可以以房屋使用權入股,格蘭傑部長。我願意全權包辦,如果你需要的話。」西奧多像沒事人一樣,公式化地笑著看她。

  羅恩迷惑地眯起眼睛看向他,好像覺得他眼熟,但又想不起來他是誰。

  「西奧多·諾特,我的律師。」赫敏盡量平靜地介紹道。

  西奧多看向羅恩:「別盯著我看了韋斯萊,上學的時候我們沒說過話。」

  「啊!你是那個,和馬爾福一起上課的——」羅恩想起來了,六年級魔藥課上諾特坐在馬爾福旁邊,他倆還一起嘲笑赫敏是麻瓜出身。他匪夷所思:「赫敏,你怎麼找他當你律師?」

  赫敏還沒開口,西奧多先說話了。

  「我和赫敏共同的朋友,德拉科·馬爾福——」西奧多拖著那貴族式長腔,聽起來和德拉科很像,而且他沒有再叫她的姓,「他聽說赫敏需要律師,就把我介紹給了她。」

  赫敏心驚地看向他,他忽然改變了稱呼,顯得他們很親昵似的。這感覺像是在——挑釁?

  西奧多說完,羅恩有些懵了。「朋友?和馬爾福?」他重復道,「赫敏,你們現在走得這麼近?我還以為你們只是工作關系?」

  赫敏被他這麼問,也覺得聽起來是有點荒唐。她和德拉科做了七年同學,七年間沒有任何愉快的記憶,甚至他還去做了食死徒。所有人看到他們,除了敵人以外沒有別的形容詞。甚至在羅恩的視角裡,他依然是他們的敵人,赫敏和他成為朋友,是一件會讓人產生疑問的事情。她自己也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願意把她的熱情、執著,和所有美好的東西都給他,只要他需要。可事實上,這一切就這麼真實地發生了。

  不管她身邊的人怎麼想,德拉科可以是她的朋友,或者是她的任何人,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是的。」赫敏回答,「德拉科是我的朋友。」

  她說完看了一眼西奧多。他難道以為她會為了息事寧人而在羅恩面前回避這個問題嗎?他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第16章 Chapter16

  當赫敏和羅恩把離婚的消息告訴哈利和金妮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這兩個人居然都沒有太驚訝。然後這對夫妻又有些困惑為什麼對方不驚訝,他們都以為是對方提前知道了卻沒告訴自己,於是吵了起來。但赫敏心裡清楚,他們只是把因為被蒙在鼓裡而產生的怒火發泄到對方身上罷了。

  「拜托,別吵了。」赫敏說,「瞞著你們是我的主意,衝我來吧。」

  兩人被打斷,終於偃旗息鼓,但也都泄了氣。

  哈利:「我一直在等著你們什麼時候來找我聊一聊,我連那個時候要說的話都想好了。」

  「你們瞞著我們,是覺得我們會給你們添麻煩嗎?」金妮火紅的頭發在這個時候顯得很盛氣凌人,「我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了,赫敏,如果是你決定了的事,我會跟你對著干嗎?」

  赫敏坐過去挨著金妮,討好地摟了摟她。她一直以為哈利和金妮會百般說和,但顯然她低估了她的朋友們。

  「我本來有大把的單身優質男性可以給你介紹,現在還是算了吧。」金妮沒好氣地嘟囔。

  「什麼?你哪來的?」哈利坐直了。

  羅恩陰陽怪氣地說:「她可不用你介紹,她現在和那群斯萊特林玩得可好了,馬爾福那一伙人都是她的朋友,她哪天和高爾一起喝下午茶我都不會驚訝。」

  赫敏毫不示弱地反擊:「哪天我和高爾喝下午茶的時候會邀請你的,羅納德。」

  「什麼?」金妮豎起耳朵,忘了自己還在生氣,「赫敏現在和馬爾福關系很好嗎?」

  「我覺得你被騙了,赫敏。」羅恩說,「馬爾福怎麼會無緣無故幫你呢?當然因為你是魔法部部長,他可能想像他爸那樣——」

  「羅恩。」赫敏瞪他,「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你不是好騙,你是……」羅恩費勁地想了想,「你對弱者太容易心軟了?他只要裝裝可憐,你就會對他很好。」

  赫敏被噎了一下,羅恩真是有夠了解她的,她一開始確實有點同情德拉科。

  「如果他想改變他自己,為什麼不給他這個機會?」赫敏反問,「而且你憑什麼斷定他是裝的——」

  「你又怎麼斷定他是真心的?」羅恩說,「赫敏,你太執迷於弱勢群體了。馬爾福可不像家養小精靈那麼無辜,他現在的處境是他自找的。」

  她怎麼斷定——她當然可以斷定,因為他幾乎都要得到她的心了,可是他卻退縮了。有太多的細節可以證明德拉科對魔法部沒有企圖,況且一直以來反而是她在給德拉科添麻煩,他從她這裡並沒撈到什麼好處。但赫敏沒法一一說給他們聽,她和德拉科之間的關系,已經變得相當奇怪了。他們明明沒有多親昵,可是卻接吻了。甚至,如果當時德拉科沒有退縮的話,他們可能就滾到地毯上去了。

  想起那個吻,赫敏又覺得臉上有點燥熱。

  她看向哈利,期待他的看法。雖然大部分時候,哈利會站在羅恩那邊。只可惜哈利此刻好像沒有特別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他正在憂心金妮口中那些優質單身男。

  「你不要把馬爾福想得太單純,赫敏。當初我說他是食死徒,你就死活不信來著。結果呢?」哈利雖然這麼說著,可神色倒是不嚴肅,「但是我不反對你和他做朋友,我覺得他現在應該沒什麼太壞的心思,就算他有,你也會比我們先看出來。」

  赫敏沉默了下來。她想起西奧多也跟她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一個馬爾福。也許他們的說法不是毫無根據,可她還是覺得被冒犯了。為什麼就沒有人相信他們之間會產生真的感情呢?

  亦或是,她對德拉科的私心已經讓她的腦子不再清醒,變得一味樂觀了。他對魔法部沒興趣,對她也沒興趣。他會吻她,只是因為他一個人太久了。

  實話實說,如果這個可能性是真的,那她真的會被打擊到。梅林,她可是好多年沒嘗過輸的滋味了。

  羅恩拽上哈利一家一起去了陋居,他覺得多點人分攤怒火總比沒有強。喬治已經准備好了小型煙花和會爆炸的離婚蛋糕,用來慶祝羅恩、赫敏恢復單身。美中不足的是,莫麗死活不吃喬治帶來的任何食物,所以笑笑糖果只有亞瑟吃進了肚子。

  當羅恩告訴莫麗他離婚的消息時,亞瑟爆發出一串大笑。莫麗大發雷霆,她想訓斥羅恩的地方太多了,為什麼自作主張,為什麼不和她商量,為什麼不考慮孩子,但是她的罵聲裡總夾雜著亞瑟的笑聲,簡直快把她搞瘋了。她罵不動了,直接坐在椅子上,流下眼淚來。

  赫敏略微有些緊張,但還是走過去坐在了莫麗旁邊。她在少女時期度過的每一個聖誕節幾乎都少不了莫麗的豐盛大餐,她掌握的每一個家政魔法都是從莫麗那裡學來的。她曾經很欽佩,一個過人的女巫願意拋下個體的追求,將自己全身心奉獻給家庭,這是她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

  「我和你父母談過了。」莫麗忽然說,她淚眼朦朧地看著赫敏,「他們把你的快樂放在第一位,無條件地支持你。我就在想,我好像經常把我認為對的想法強加給你們,忽略了你們的感受。」

  這本來會是很動人的話,如果忽略亞瑟的笑聲。

  「赫敏,你是我見過的最優秀的女巫,也很要強,當初你和羅恩打算結婚的時候我就擔心,你們能不能生活到一起,後來你們有了孩子,我以為一切都會變好,結果……該死的,喬治你到底給你爸爸吃了什麼!」莫麗大吼,亞瑟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喬治正把一個蛋糕擺上餐桌,蛋糕有三層,覆蓋著潔白的奶油,最上面還寫著羅恩和赫敏的名字。「解藥馬上就到!」喬治話音一落,只聽啪得一聲,那個蛋糕被炸得四分五裂,伴隨著煙花,奶油糊了每個人一臉,屋子裡霎時一片狼藉。

  「祝韋斯萊先生,格蘭傑女士,離婚快樂!解藥就在奶油裡——啊!」

  喬治被莫麗發射的咒語擊中,在屋子裡抱頭鼠竄。赫敏無奈地去除身上的奶油,她剛剛差點就要哭了,她的婚姻本來可以用一個溫情的場面來收尾,好吧,謝謝喬治,這真是難忘的經歷。

  莫麗已經很久沒有打過喬治了,即使喬治的肆無忌憚是他年少時的兩倍。他在帶著弗雷德的那份一起活著,莫麗比誰都心疼他。她今天難得對他動手,看來是真的需要發泄。

  赫敏終於呼出了一口氣,她的婚姻就這樣結束了。她今年三十五歲,但她覺得她擁有的已經足夠多了。她有一段雖然失敗但是卻寶貴的婚姻經歷,有一份雖然辛苦但是卻很有價值的工作,以及一個聰慧過人的女兒。她記得前一段時間她還覺得自己一事無成來著,是什麼讓她在短時間內變得這麼樂觀了?

  她看向手裡的手帕,它質地柔軟,價格昂貴,被她拿來擦臉上的奶油了。這是德拉科給她的那條,她看著手帕,心奇異地跳動著。

  赫敏徹底從她的舊房子裡搬了出去。她先在父母家住了幾天,她爸媽非常熱心地幫她看房子,他們總是習慣性考慮地理位置,赫敏三番五次地提醒,巫師通勤只需要一秒鐘,無論他們離上班的地方有多遠。

  赫敏與羅恩離婚的消息正式登報的那天,《預言家日報》加印了好幾次。全國的巫師們都在議論這則新聞,各界人士紛紛發表觀點,有人對赫敏十分失望,認為她與羅恩的分道揚鑣意味著黃金鐵三角徹底成為歷史;有人則對赫敏表達了支持,認為女人不應該為了婚姻而犧牲自我價值。麗塔·斯基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她堵不到赫敏,無法進行專訪,於是便瞄准了魔法部每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以及和赫敏同屆的霍格沃茨校友。短短三天,一篇萬字長文就洋洋灑灑地刊登在《女巫周刊》上,深度剖析「世紀離婚」背後的秘密。

  赫敏看了一眼就放下了。能有什麼秘密,秘密就是她也是個人,也會和丈夫鬧離婚的。

  可能是因為實在抓不到什麼蛛絲馬跡,麗塔這次沒有把離婚的原因歸結到赫敏腳踏幾條船上。她著重渲染了「討人厭的萬事通小姐」這一古老的人設,並提醒廣大男士,與赫敏·格蘭傑作伴會是一種常人難以承受的高壓,看看韋斯萊的慘痛教訓吧。

  「恢復單身的感覺很不錯吧,部長?你簡直容光煥發了。」辦公室裡,秘書半喜半憂地問赫敏,「你要開始和昆奇約會了嗎?」

  「誰?哦,當然不會。」赫敏飛快地寫下一串串審批意見,頭也不抬。

  「你介意比你小十歲的男人嗎?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可以給你介紹——」

  「諾裡斯,說工作。」赫敏好脾氣地打斷他。她不理解為什麼大家都熱衷於解決她的單身問題,顯得她好像很有空閑談戀愛似的。她更樂意他們幫她介紹房子,而不是男人。

  秘書意猶未盡地閉上嘴,展開那卷長長的羊皮紙:「下午威森加摩臨時會議,有三起案件需要討論——博金-博克商店違禁物品走私案,聖芒戈病人攻擊治療師案,以及麗塔·斯基特女士起訴馬爾福家族人身傷害案。會議將在一個小時以後進行,三起案件都疑似涉及黑魔法,所以波特司長希望所有成員都能出席。」

  赫敏的羽毛筆停了下來。

  「這是三個案件的詳細資料。」秘書說完將羊皮紙放到了赫敏的桌子上。

  她是聽到了馬爾福嗎?赫敏拿起那份資料飛快瀏覽了一遍,麗塔·斯基特在闡述裡表示她在拜訪馬爾福莊園時遭受了非人的對待,德拉科·馬爾福用黑魔法攻擊了她。赫敏眉頭皺起來,斯基特為什麼要拜訪馬爾福莊園?德拉科對她使用了黑魔法?她滿腦子問號,可是資料裡卻再無更多的信息了。也許是她偏心,但她不認為麗塔·斯基特的一面之詞有什麼參考價值,她拿上資料,直接去到了地下二層。

  哈利的辦公室是魔法部繁忙程度排第二的地方(第一是赫敏的辦公室),而他卻沒有整理文件的習慣,那些紙就像他那頭亂毛一樣永遠橫七豎八地堆著,赫敏輕易不踏足這個房間,看著鬧心。

  但今天她管不了這麼多,她踩著高跟鞋推門進去,揚揚手裡的資料:「哈利,麗塔·斯基特的證詞可信度不會太高,我認為需要先進行調查——」

  赫敏後面的話被憋在了嘴裡,德拉科正坐在辦公室裡會客用的沙發上,他穿著他喜歡的純黑色西裝,面無表情像一座蒼白的雕像。不過看到她以後,這座雕像松動了一下。

  「是的,我也不信。」哈利說,「所以我正在調查。」

  赫敏的氣焰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傻站在門口,如果早知道德拉科在這裡……她會先補個妝再下來。他怎麼到了魔法部都不來跟她說一聲?

  「另外兩個案子我已經審完了,那個攻擊治療師的病人精神上有點問題,一會開會得討論一下。」哈利並不知道赫敏腦子裡已經一團亂,他給赫敏倒上咖啡,又埋頭在一堆卷宗裡。

  赫敏有點僵硬地在沙發另一邊坐了下來。她看了眼德拉科,發現對方也在看她。很顯然,他們兩個都沒在關心哈利說了什麼。

  「馬爾福,你剛剛說那是莊園的魔法,不是黑魔法?莊園魔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沒有在魔法部登記?」哈利問。

  德拉科和赫敏聽到聲音都立刻回過神,各自收回了視線。

  「你們當時又沒問,我為什麼要主動說。」德拉科刻薄地回了一句。

  「回答我的問題,馬爾福,莊園魔法是什麼。」哈利壓著怒氣。

  赫敏有點怕他倆吵起來,趕緊解釋道:「莊園魔法是一種古老巫師家族代代相傳的防御魔法,以家主的血為媒介,每年對宅邸重復施法,使莊園能夠在主人的意志下抵御入侵者。」她自行在腦子裡查缺補漏了一下,又補充,「咒語的層數疊得越高,魔法能量越強。所以越是古老的家族,他們的莊園防御力就會越頑強。書上是這麼說的。」

  她說完,發現德拉科和哈利都露出了上學時看她搶答問題時的表情。她有些不自在,知識太淵博也不能怪她吧。

  德拉科譏諷地接上:「波特,你連莊園魔法都不知道,怎麼當上法律執行司司長的?」

  哈利惱怒地吞咽了一下。

  「德拉科。」赫敏責怪地瞪向他,他閉上嘴沒再說什麼了。她問道:「你通過莊園魔法對斯基特做了什麼?」

  德拉科沉默了一下,簡明扼要地告訴了她:「她手上有魔法部的特約記者證,想要對我進行采訪。采訪過程中她冒犯了我,我就把她趕了出去。」

  「准確地說——」哈利插嘴,「是他家莊園裡的樹藤忽然鑽進主宅,纏住斯基特女士的胳膊把她拖了出去。她右手手臂骨折,聖芒戈有她的住院記錄。」

  赫敏語塞。所以那個女人是在住院的情況下,寫出了那篇抨擊她的萬字長文?可真夠恪盡職守的。

  「斯基特怎麼會有魔法部的特約記者證?」她又問。

  哈利:「我查過了,她的證件確實有效,審批人是運動司羅伯先生。」

  該死的,又是他。

  雖然斯基特去采訪德拉科這件事讓人很摸不著頭腦,而且這個女人也確實很擅長讓人生氣,但無論如何,德拉科不應該攻擊她。尤其是他——一個全家都在魔法部重點關注列表裡的前食死徒,他的任何攻擊行為都會被放大無數倍。威森加摩的其他成員可不會像她一樣信任他,他們也許更願意相信那個在聖芒戈住院的記者。

  「馬爾福,我們會去調查你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比如,哈利就沒有立刻相信。他補充,「去馬爾福莊園調查。調查期間,莊園裡的人不得外出。」他說完看向赫敏,征求著她的意見,她沉默了一瞬,點了點頭。她沒有去看德拉科的表情,總之不可能很愉快就是了。

  哈利風風火火地去處理那位在審訊室忽然發狂的精神病人,赫敏則帶著德拉科前往法律執行司的會議室。雖然她沒必要親自帶路,但她實在有太多問題想問他了。因為證據不足,他們不能用看押犯人的方式對待德拉科,但也不能放他自由活動。

  赫敏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有節奏的嗒嗒聲。德拉科跟在她後面,垂著眼睛看著她的鞋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拐進另一個走廊,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看不到那些行色匆匆的魔法部員工了。

  「斯基特去莊園采訪你什麼?」赫敏終於問了第一個問題。

  「她說她正在籌備赫敏·格蘭傑的傳記,來采訪我在霍格沃茨時對你的看法。」

  「什麼?」赫敏停下腳,不知道應該先關心那該死的傳記,還是先關心德拉科說了她什麼。

  德拉科瞥了她一眼:「我沒說你壞話,格蘭傑。」

  「……噢,謝謝。」她干巴巴地說,「那你又為什麼把她——拖出去?」

  德拉科有些不屑:「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被她曲解成相反的意思,梅林遇到她都會發火的。」

  確實,赫敏心想。

  「但是你不應該傷害她,你一開始就不應該讓她進入莊園。我以為你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呢?」

  「她有魔法部的證件。」他嘲弄地看著她,「我父親可不敢把她擋在門外,他還讓我對著記者多誇誇你,維護我們的關系。」

  關系——他們的關系現在可真是超乎盧修斯的想像了。赫敏推開旁邊房間的門,將德拉科拉了進去。她把他推到門上,質問道:「如果你看到魔法部的證件,你應該先來跟我確認。你不是馬爾福嗎?你難道不懂得利用人脈嗎?」

  德拉科俯視著她:「沒有這個必要,只不過是一個采訪——」

  「因為這個采訪你現在有可能被定罪了!」赫敏打斷他,雖然他比她高一個頭還多,但是這不影響她氣焰囂張。她已經無法容忍德拉科對她的冷處理了,好像她在他的世界裡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似的。她張了張嘴,搬出了那些她很少提及的頭銜:「我是現任魔法部部長,威森加摩資深巫師,國際巫師聯合會副主席——你遇到麻煩為什麼不先來找我?」

  她說話太快了,德拉科都找不到間隙辯解。

  「你在躲我!」她總結道。

  「我不躲你難道還上趕著在你眼前晃嗎?」德拉科終於插上話了,他反過來質問,「你是想繼續那天沒做完的事嗎?」

  赫敏愣了一下,思路瞬間打結了。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提到「那天」,那天沒做完的事——天哪,為什麼要說這種會讓人聯想的話?赫敏猜想自己應該是臉紅了,不然德拉科不會露出那種有點得意的笑。

  「格蘭傑,我還以為你有多淡定呢。」

  完了,被他找到反客為主的機會了。

  「我還以為我不跟你見面,你會比較感謝我呢。」他將她推到門上,形勢顛倒,現在變成他的主場了。

  赫敏梗著脖子和他對視,努力把心裡的緊張藏起來。要命,他今天好像格外的帥,是因為黑色西裝凸顯了他的五官嗎?可他一直都穿黑色啊。

  「我沒有、不和你見面的理由。」她還是打了磕巴。

  德拉科低著頭看著她,那種得意的神情已經不在了,他好像在從她的眼睛裡確認著什麼。他低聲地問:「你確定,還要繼續和我這樣見面嗎?」

  他們的距離很近,她也不方便大聲說話了。

  「確定。」她小聲說。

  他們又接吻了。他第二次吻住了她,也有可能是她吻了他,她實在太清楚自己的身體有多渴望和他親近了。他們比上一次吻得深入更多,她不自覺抓住了他的西裝外套,他的手則順著她的肩膀滑到了她的腰。他們的嘴唇只離開了對方半秒,便又黏在了一起。赫敏這才清楚地認知到,原來這些天裡她一直在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但是又還不夠。

  忽然,走廊裡傳來一個聲音:「赫敏,你在哪個房間?」

  是哈利。赫敏一下子睜開眼睛,德拉科停下了這個吻,兩人看向對方,都像是被強行從睡夢中叫醒、意猶未盡似的。德拉科的眼睛看向赫敏身上被他微微扯開的西裝領,然後將那個領子拉回了原位。

  赫敏臉上的紅暈姍姍來遲,她感覺到身體裡有股熱流正在往一個要命的地方聚集。梅林,她剛剛在魔法部的會議室裡和德拉科·馬爾福接吻了,而且她感覺他媽的好極了。


第17章 Chapter17

  調查馬爾福莊園的提議得到了威森加摩大部分成員的支持,哈利帶著四名傲羅,以及實驗咒語委員會的兩位工作人員一起前往莊園。魔法部部長不需要親自參與這項行動,但是赫敏無法允許德拉科的案子脫離她的掌控之外,於是她要求同行。

  「赫敏,我當然不會公報私仇。」哈利一臉被她冒犯的表情,「我也希望馬爾福莊園沒有黑魔法痕跡,你不要一副監工的樣子。而且你去那裡……真的沒問題嗎?」

  赫敏百口莫辯,她對哈利的為人一萬個放心,她之所以想去只是因為這件事是關於德拉科的,僅此而已。她發誓這次不會再在莊園裡暈倒了,但是出發前她還是帶了雙倍藥量的緩和劑。她看起來還和以前一樣冷靜又干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腦子裡一團亂麻。她時不時就會想起剛剛和德拉科接吻的畫面,還有他看著她的眼神。那裡面到底有沒有深情的成分?她上一秒覺得有,下一秒又會覺得沒有,她上一次這麼反復無常還是在霍格沃茨談戀愛的時候。

  下一步到底應該做什麼!她現在很需要金妮。

  赫敏確認自己已經把這些思緒藏好,可等她離開辦公室,見到德拉科以後,那些亂七八糟的畫面就又自己跑出來了。他和她對視上,眼神看向了她的嘴唇,她感覺自己的臉都開始紅了。她簡直想扯著自己的頭發去撞牆,她結過一次婚,孩子都有了,怎麼還能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呢?她之前經歷過的所有男人都沒有帶給過她這種感覺,一種智商退化的恍惚感,糟糕透了,但又很喜歡。

  在哈利·波特以及六名魔法部工作人員的面前,德拉科把面無表情做到了極致,赫敏懷疑他在使用大腦封閉術。梅林,他在回答哈利的問題時語速變慢了,他可能真的在用。赫敏不自覺又開始多想,和她面對面已經讓他緊張到需要啟動大腦封閉術了嗎?上一個有這種待遇的人是不是湯姆·裡德爾。

  一行人來到了那條筆直的車道,兩邊是高高的樹籬,前方雲霧繚繞,莊園依然藏在其中,若隱若現。哈利對這清冷的氛圍有些訝異,畢竟他印像裡這裡一直是陰森森的。德拉科走在最前面,黑色的鍛鐵大門主動為他打開,其他人跟著走進去。赫敏打量著莊園,樹木都被照料得十分精致,噴水池依然源源不斷地噴著水花,但是除了加重了這裡的寒意以外,並沒有讓人感覺到絲毫生機。

  幾個傲羅十分警惕地舉著魔杖,好像在擔心種在這裡的植物會忽然張開嘴咬他們。這次站在主宅大門前迎接他們的不是盧修斯,而是納西莎。或者說她不是來迎接他們的,她只是來確認她的兒子是不是完好無損。德拉科和她說了些什麼,她涼涼的眼神掃過赫敏和哈利,定在傲羅們手中的魔杖上。

  哈利讓下屬們把魔杖收起來,納西莎才帶著他們進入主宅。莊園裡面比外面更加氣派,赫敏已經領略過馬爾福家有多有錢了,但魔法部的員工們這時才對「富有」這個詞有了明確的概念。他們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仇恨,看上去很想從這裡搜出什麼違法亂紀的東西來。

  赫敏有些不安,他們從莊園魔法上無法抓到馬爾福家族的把柄,可能就會想方設法從別的地方上抓到。假設——萬一——莊園裡有黑魔法物品,那就足夠德拉科上法庭了。

  她故意走在了最後,輕輕拽住了德拉科的西裝下擺。

  「你父親還有收藏黑魔法物品的癖好嗎?」她小聲問。

  德拉科注視著她拉住他西裝下擺的手,她發現後立刻收了回來。她抬起頭,視線和他對上,他的眼中充滿了一種她從未見過的占有欲,但很快消失不見了。

  「沒有了。」他說。

  赫敏的心跳加快,她回想著那個眼神,他對她露出占有欲,這意味著什麼?一想到他可能想要她,她就忍不住燥熱起來。該死的,也許她也需要一個大腦封閉術了,她根本沒辦法專心工作啊。

  兩位實驗咒語委員會的專員仔仔細細檢查著莊園裡的一草一木,以及那些白孔雀。幾個傲羅甚至查看了白孔雀的伙食,可能是想看看這些鳥是不是吃得比他們還好。他們進入貓頭鷹棚屋,赫敏看到了那只德拉科慣用的鷹梟,它很紳士地衝她微微低下了頭。哈利打量了它半天,覺得這只鳥好像有點眼熟。

  赫敏從未想過她有一天能如此平和地「參觀」馬爾福莊園,她看到刻有皇室圖騰的古老雕像,看到比所有人的年齡加起來都要大的古樹。她第一次脫下有色眼鏡看待這座莊園,發現了它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她不再會抽搐、暈倒,德拉科的腳步聲有節奏地跟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像是在陪她散步一樣。

  盧修斯正在用拖長的調子跟哈利一行人介紹那棵樹,赫敏飛快地看了一眼德拉科,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已經把腦子放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了。

  「為什麼不種一些花呢?」赫敏試探性地問。

  他把目光移到她臉上,過了會才說:「那段時期,黑魔法滲入了地底,開出來的花都是黑色的。」

  赫敏閉上嘴。她並沒打算開啟這方面的話題。她看向他的眼睛,以往干淨的灰色現在變得有些濃重。她問:「你在用大腦封閉術?」

  德拉科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她朝他走近一步,追問:「為什麼?」

  她感覺到他的壁壘正在瓦解。他的眼神中有一種濃烈的情感透出來,聲音變輕:「格蘭傑,你還完全不了解我,對吧?」

  赫敏愣了愣,她想說她應該是了解的,比如她知道他很孤獨。

  「對不起。」他說,「我不該——」

  他忽然閉上嘴,眼睛看向了她身後,並迅速恢復了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赫敏轉過頭,檢查已經完成了,哈利正朝她走過來,看起來他對那棵樹的故事並不感興趣。

  「一切正常。」他聳聳肩,「和黑魔法無關,你只會以傷害罪被起訴,馬爾福。」

  雖然納西莎擺出一副希望他們趕緊走人的樣子,但盧修斯卻樂意跟赫敏聊一聊。他邀請她來到上次那個可以觀賞到白孔雀的露台,矮桌上放著精致的點心,陣陣花香從茶壺中飄出來。赫敏硬著頭皮坐下來,她現在心煩意亂,完全沒心情和任何人打交道。德拉科那句道歉就像一個詛咒,在他們有了兩個美妙的吻以後,他那句「對不起」把它們變成了像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似的。

  「您和德拉科的關系不錯,對嗎?不然他的貓頭鷹不會認識您。」盧修斯一開口就是要命的話題,打得赫敏措手不及。真是什麼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赫敏腹誹。盧修斯繼續道:「德拉科是莊園的主人,但他對莊園魔法的控制還不夠熟練,很抱歉,這給魔法部帶來了麻煩。我們會通過一些合法手段說服麗塔·斯基特女士撤訴,減輕威森加摩的工作負擔。」

  「如果斯基特女士願意主動申請撤訴的話,我們會尊重原告的意願。」赫敏心不在焉地說。她看到盧修斯背後的畫框裡走進來一個金發頭發的女人,她穿著黑色的裙裝,正看著那些自在漫步的白孔雀。

  「那太好了,格蘭傑部長。」盧修斯說,「以前,我們每年都會舉辦節日晚宴,但是現在魔法部禁止了這件事,你的上一任部長總是認為我們會借機傳播黑魔法。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們絕無此意。晚宴只是再普通不過的社交行為,如果格蘭傑女士想要放松一下,我們也很樂意把邀請函送去你的辦公室,只要你能批准——」

  「德拉科不會想要舉辦那種晚宴的。」畫像裡的女人忽然開口。

  盧修斯頓了一下,神色不快。他微微偏過頭:「抱歉,這裡不需要你的意見,阿斯托利亞。」

  聽到這個名字,赫敏一瞬間抬起目光,仔細地看向畫框裡的女人。阿斯托利亞的五官和達芙妮並不相似,她的線條更加柔和,金發又順又直,眼睛和德拉科一樣是淺色的。赫敏帶著一種復雜的心情端詳著阿斯托利亞,她對於她來說再也不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了,她在世時是德拉科的妻子,這比什麼都重要。

  「莊園的霧還是這麼濃,孔雀也不再開屏。」阿斯托利亞說,「莊園把自己藏起來了,它感應到了德拉科封閉起來的心。」

  赫敏愣了愣,她看到盧修斯的臉色變得更差了。莊園的天氣,折射了主人的心嗎?她想起自己第一次來到馬爾福莊園時,莊園上方密布著黑色的雲,那意味著當時的盧修斯內心充滿了恐懼嗎?

  這霧濃重得都快把莊園變成吸血鬼宅邸了,這說明德拉科的心——嚴絲合縫?赫敏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她自己對他都快繳械投降了。

  「這裡有客人,希望你不要插話,阿斯托利亞。」盧修斯再次提醒。阿斯托利亞有些憂郁地看了他們一眼,離開了這個畫框。赫敏的目光跟隨著她,直到她金色的發梢也消失不見。

  她已經聽不進去盧修斯在說什麼了,莊園的清冷好像擴散進她的心裡。她忽然意識到,德拉科從未對她敞開過心扉,她在他面前醉酒、痛哭,將自己所有狼狽的樣子都展示了一遍,而他對她來說依然是個謎。她確實一點都不了解他。

  因為他愛著的人是死去的阿斯托利亞嗎?他不愛她,卻吻了她,這是他道歉的理由嗎?

  如盧修斯所說,麗塔·斯基特主動申請撤訴了。赫敏不知道馬爾福家族用了什麼辦法說服她,也許是大量的金子,因為斯基特一臉春風得意,完全不像受過傷的樣子。關於舉辦晚宴的申請文件也送到了她的辦公桌上,裡面還夾著一張給她的邀請函,好像百分百確定她會批准似的。雖然有點不爽,但赫敏還是同意了盧修斯的申請,畢竟沒有任何一條法律禁止馬爾福家族進行社交活動。

  從馬爾福莊園回來後,赫敏看了一些記載莊園魔法的書。書上的說法與盧修斯所言相差無幾,莊園確實能感應到主人的內心,甚至有的莊園在主人極度驚恐時還會拒絕無血緣關系的外人進入。所以馬爾福莊園裡那些濃重的雲霧,大概率是在表明德拉科的心並不希望任何人靠近。

  赫敏有些悶悶不樂,她從盲目樂觀變成盲目悲觀只用了一瞬間,都是因為該死的德拉科·馬爾福。

  她應該把手指懟到他鼻子底下,告訴他如果他只是想找一個緩解寂寞的炮友,那他找錯人了。可是下一秒她又推翻自己,德拉科表現得太過克制了,這不是想搞一夜情的人該有的樣子。然後下一秒的下一秒——也許他只是裝出一副禁欲的樣子,他最擅長虛與委蛇了不是嗎?

  在這反反復復的心煩意亂之中,她還看了很多關於阿斯托利亞的資料。她比他們小兩歲,就讀於斯萊特林,她在校時成績沒有特別出彩,但很擅長美術與音樂。資料裡有一張她和德拉科的結婚照,他們看起來真配,符合所有人對於聯姻的刻板印像。只可惜,格林格拉斯家族的血緣詛咒早早結束了她的生命。是不是因為親眼看著她的生命一點點流逝卻無力挽回,才讓德拉科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赫敏——」一頭火紅的頭發在赫敏辦公室門口一甩,赫敏立刻蓋住了阿斯托利亞的資料。她抬起頭,看到金妮笑嘻嘻地走了進來。

  「金妮,你怎麼來了?」赫敏站起來,她拉著金妮在沙發上坐下,好遠離她的辦公桌。

  「運動司想要我們出一篇專題報道,給他們招收新隊員打廣告。我順便過來看看你。」金妮看起來心情很好,「我和哈利給你准備了一些生日驚喜,可以先透露一個,我們要舉辦一個生日派對,地點在我們家。」

  赫敏有點反應遲鈍地看著她。

  金妮:「不是吧,你忘了嗎?你快過生日了,單身的,生日。」她強調。

  「謝謝,不過需要舉辦派對嗎?我請大家吃晚餐就好——」

  「需要!」金妮不容她拒絕,「你想想看,你丈夫被你甩了,孩子在霍格沃茨,你自由了,你在派對上可以做任何事,這不值得慶祝嗎?」

  ——這聽起來太值得慶祝了。赫敏瞬間被金妮說服了。她有點泄憤地想,是的,這才是她該過的人生,她給自己制造太多束縛了,她得掙脫出來,做一個瀟灑的女人,或者是一個縱情的女人,而不是沉浸在一段虛浮的感情裡。

  「謝謝你,金妮。我會參加的,盛裝出席。」赫敏說。

  「太棒了,我最喜歡你這個樣子。」金妮更興奮了,她湊過來,放低音量,「梅林,我忍不住要告訴你另一個驚喜了。那天一定要記得穿成套的內衣,最好性感一點。我精挑細選了三個優質的單身男人,我會邀請他們出席派對的。」

  赫敏驚恐地看向她,她已經知道金妮想說什麼了。

  「如果看到喜歡的,就在晚上直接把他帶上床,我目測過了,他們絕對不差——」

  「不不,我一般不會……就是,我比較喜歡日久生情那種……」

  「那你真的錯過了人生一大極樂啊,赫敏。」

  「你好意思說我?你暗戀哈利那麼久——」

  金妮翻白眼:「但是我沒有為了他當修女啊?誰知道他未來會不會喜歡我,所以我五年級時就睡了學校裡最帥的球員。這不是你教我的嗎?不要把注意力總放在一個人身上。」

  赫敏語塞,指導別人是一回事,放自己身上可是另外一回事。她是不是太在乎德拉科了?她也應該把注意力分給別人,也許就不會再這麼患得患失了。男人就是賤兮兮的動物,當你不在乎他們的時候,他們倒開始在乎你了。

  「赫敏,你現在單身,又優秀又漂亮,不會有人想要拒絕你的。我敢保證他們會很想征服像你這樣的女人,當然我覺得世界上不會有人能做到這一點,不過你喜歡誰的話,可以適當對他表演一下,假裝你被他征服了,他會很開心的,你完全可以玩弄他們……」

  金妮開始滔滔不絕,但她說的這些好像是她自己想做卻一直沒做成的事。赫敏默默無言,她倒是想征服一個自閉症患者來著,目前來看應該是失敗了。她該不該告訴金妮,她現在喜歡上了童年的死對頭,但對方只把她當成一個可發展的炮友?聽起來挺丟臉的,她可從來沒受過這種挫折。就連羅恩和拉文德打得火熱的那段時期,她心底裡都隱隱相信著羅恩還是喜歡自己的。德拉科到底有什麼不同,他看她的眼神,明明就別有深意啊?

  「我還邀請了很多鄧布利多軍的成員,你應該很久沒有和他們見面了吧?你太忙了,他們平時聚會也不太敢叫你……」金妮還在喋喋不休,但赫敏發現她的心好像正在「背叛」她與D.A.的情誼,比如她此刻最想見到的人其實是德拉科·馬爾福。

  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金妮,我可以邀請馬爾福、諾特他們嗎?」

  金妮一愣:「……當然可以,這是慶祝你生日的派對,你想邀請誰都可以。」她開起玩笑,「你想邀請高爾也沒問題。」

  赫敏笑出來。她可邀請不到高爾,德拉科什麼都沒告訴過她,即使他們都快滾到一起了,她對他依然所知甚少。從小到大對她示好的男性都喜歡一股腦地把自己的一切全告訴她,不管她感不感興趣,所以她一直以為滔滔不絕地講述自己是男性的一種通病。這個以偏概全的錯誤判斷也許是源於,她從未真正接觸過斯萊特林。保持神秘感是什麼必修課嗎?赫敏有些惱火地想。

  因為「神秘感」對於她來說簡直就是捕鼠器上的奶酪——讓她戒掉求知欲,可能比讓她戒掉黑咖啡都難。


第18章 Chapter18

  金妮離開後,赫敏強迫自己不再去研究阿斯托利亞。理性告訴她,她不能一味地為一段不著邊際的感情患得患失,德拉科傲慢又刻薄,和她是兩條路上的人,根本不是什麼合適的約會對像。也許金妮給她介紹的男人足夠完美,能完全讓她忘掉德拉科。她要忙著處理房產,搬家,制定教育改革方案,這幾件事沒有一件容易。

  她和西奧多的往來依舊頻繁,他如今是她的私人律師了,正在代她操辦房屋使用權入股的一系列流程。他不願意來魔法部,所以他們總是在那家不起眼的咖啡廳裡碰面。

  「西奧,你願意來參加我的生日派對嗎?19號晚上。」赫敏一邊在西奧多送來的一沓文件上簽字,一邊問道。

  西奧多愣了一下:「哦,當然,榮幸之至。」

  赫敏:「可以拜托你轉告一下德拉科和扎比尼嗎?如果他們有空的話,我也很歡迎他們能來參加。」

  西奧多挑了一下眉,直截了當:「你和德拉科吵架了?」

  赫敏眼皮一跳:「沒有。」

  「我懂了,推拉——是吧?」西奧多笑了一下,略帶遺憾地說,「我以為你是快攻型呢,結果還在玩小學生把戲啊?」

  「我是不是應該把『禁止點評老板私生活』寫進我們的勞務合同裡?」赫敏沒好氣。

  「在你寫進合同裡之前請允許我再說一句。」西奧多飛快地說,「派對那天,你可以考慮穿一條紫色的裙子。」

  赫敏愣了一下:「什麼意思?」

  「涉及老板的私生活,我還是不要說太多比較好。」西奧多將她簽好的文件收起來,草草結束了他們的對話。赫敏被他氣得深吸一口氣,但心裡卻還是默默記下了他的話。

  周末,當金妮拿著五顏六色的裙子讓她一個個試的時候,她最終選擇了紫色的那條。她猜測西奧多讓她穿紫色裙子的意思大概是——德拉科喜歡這個顏色。她對自己投其所好的行為感到很羞恥,她明明已經決定不去想他了。

  「這條太保守了吧,赫敏,你是去成為派對之星的,不是去應酬。」金妮揮了揮魔杖,她裁掉了袖子,還在裙擺處開了個叉,露出了赫敏半截大腿。「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啊。」金妮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赫敏低頭看了一眼,她很多年沒有露過大腿了,她的生活中可沒有什麼場合需要她露大腿。她下意識地把裙子往下拽了拽,被金妮打了手。

  「你今天的內衣是成套的吧?別跟我說你沒有,我記得你有一套綠色的、很性感的——」

  「穿了穿了。」赫敏打斷她。那套內衣的布料真是少得可憐,能用蕾絲的地方絕不用布,但確實比她自己買的那些更漂亮就是了。對天發誓,她沒打算在今晚經歷一些需要露出內衣的活動,但是以防萬一,該死的,應該也不會有什麼萬一。

  她的頭發只梳起來一半,留了一些披在背上,這樣看著好像挺減齡的。口紅的顏色也換了,不再是那種素顏也能塗的肉桂色。她從小包裡拿出一條白色的珍珠項鏈,上面的珍珠沒有被打磨過,保留著原始的不規則弧線,做工也算不上精巧。但赫敏還是心滿意足地戴上了,這是羅絲從霍格沃茨給她寄來的手作生日禮物。金妮感嘆:「還是女孩子好,你都不知道詹姆在我生日的時候送了什麼鬼東西過來……」赫敏知道她想抱怨的不僅僅是詹姆,哈利和羅恩每年給她們准備的生日禮物也一樣不解風情。

  哈利今年送給她一個他出差時買的麻瓜按摩儀器,他施了魔法,那個東西會自動在她的背部和腰部瘋狂蠕動和敲打。羅恩則送了她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最新發明,一種便攜式的床,讓她在辦公室也能擁有舒適的睡眠。他們都覺得她過著什麼苦日子啊,赫敏怨念地想。

  樓下已經被哈利、羅恩和泰迪裝扮一新,金妮禁止喬治參與這項事業,她不能允許她為赫敏精心籌備的脫單派對出現意外。許久不見的納威和盧娜也來了,納威對於赫敏和羅恩離婚一事感到很遺憾,不過他還沒開口,遺憾就煙消雲散了——羅恩邀請了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漂亮女人參加了這場派對。她是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法國代理商,雖然她像以前的芙蓉一樣是孤傲做派,可是她認為羅恩「非常有趣」。

  羅恩又瘦了一些,顯得更高了。他也和赫敏一樣容光煥發,如果他在異國他鄉推廣品牌的時候有了什麼艷遇,也是合情合理。金妮冷哼一聲:「羅納德,速度夠快的。」羅恩當做是在誇他,一臉洋洋得意。他看到金妮身後的赫敏,誇張地鬼叫了一聲。

  「赫敏,你贏了。」他恭維道,「你看起來像麻瓜電影裡的女反派。」

  「謝謝。」赫敏面不改色,整理著她藍紫色的裙子。

  「你今天真美,赫敏。」盧娜說,「但你頭發裡有一只騷擾虻,快鑽到你耳朵裡去了。」

  赫敏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她擁抱了盧娜,希望她閉嘴。盧娜和西奧多在某種程度上有同樣的天賦,比如看到一些別人想藏起來的東西。雖然今天赫敏把自己武裝得格外完美,但她心裡一直有一小塊地方惴惴不安。她看了看時間,德拉科應該快到了吧?

  「你們倆都重獲新生了啊。」泰迪驚喜地看著赫敏,「說實話我之前被你們搞得有點恐婚了,看到你們現在的樣子,果然人應該遠離婚姻嗎?」

  「哦,芙蓉聽了會很開心的,她不想把女兒嫁給你呢。」金妮瞥了一眼羅恩,「我看有些人馬上就要進入下一個墳墓了。」

  眾人都看向正和法國美女說笑的羅恩。泰迪問道:「赫敏呢?你還打算再結婚嗎?我覺得你和德拉科挺合適的。」

  赫敏差點咬到舌頭。空氣靜默了一瞬,納威倒吸了一口氣,也許是在想像赫敏和德拉科結婚的畫面。哈利可能也陷入了同一種冥想,表情十分古怪。「哪裡合適?」納威發自肺腑地問。

  「泰迪,今天晚上我要介紹給赫敏的男人,比你舅舅優秀一萬倍。」金妮信誓旦旦,她偷空瞄了一眼赫敏,赫敏莫名有些心虛。金妮像是知道些什麼似的,這感覺讓人真不好受。

  派對上出現的人越來越雜,大家都帶來了自己的另一半或者朋友,各色男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金妮歡迎所有陌生人,這樣一來那三個她精挑細選的男人就不會出現得太突兀。

  赫敏心不在焉地和泰迪學習恰恰舞的時候,金妮陸續把他們介紹給了她。確實都是條件非常不錯的男人,有聖芒戈首席治療師、澳洲珠寶商,還有一個光輪系列的制造商。他們都是金妮做記者的這些年裡結識的,她眉飛色舞地活躍氣氛,哈利在旁邊冷眼旁觀。

  「就這?看起來很一般啊。」哈利點評。

  「是啊,女人就喜歡這些名頭吧?你看那個賣珠寶的,頭發上抹的油比我媽廚房裡的黃油都多。」羅恩同意。

  赫敏此時十分煎熬。她高估了自己,她以為她能心無旁騖地和異性熱聊。她真的試圖這麼做了,但是每隔幾分鐘她的注意力就會飄向別處,比如德拉科·馬爾福怎麼還不到,他再不到她的妝都要花掉了。那個珠寶商總是看向她的胸部和大腿,相比之下,治療師先生就顯得禮貌多了。至於那個掃帚制造商,與其說他是來參加派對的,不如說是來談生意的。赫敏有些泄氣,她沒有和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碰撞出火花。

  「算了吧金妮,感覺人家也不一定有那個意思。」赫敏拿著掃帚制造商交給她的名片。

  「拜托,你不要被騙了,這種年紀的男人都喜歡裝紳士,比起名片,他更想給你酒店房卡!」金妮壓著聲音跟她叫囂,她飛快地瞥了一眼那個制造商,「你看,他和別人聊天的時候余光還在看你這邊的動靜,我保證,如果你這時候站起來去花園,他就會跟著你過去。」

  赫敏翻了個白眼,她覺得金妮也有為《女巫周刊》撰稿的天賦了。

  門鈴又響了起來。赫敏下意識看過去,金妮安撫地拍了拍她:「我去開門,你如果覺得可以發展一下的話,最好現在就行動。他是他這個年紀裡最優秀的了。」

  這話毫無說服力,赫敏覺得她自己就夠優秀的了,有必要再找一個旗鼓相當的伴侶嗎?不過這話說出來太討打,她自然得咽回肚子裡。她慢慢意識到,她的妝容、裙子,以及她今天所釋放的所有信號,都是為了那一個人而已。如果他不出現,那這一切就毫無意義。她必須承認,她根本放不下他,甚至還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吸引他的注意力。沒有人知道她的私心,她就像烈日下的螞蟻,已經被烤得生不如死了,但沒人能和她感同身受。

  「赫敏!」金妮的聲音傳來,語氣有一些不自然,「你的朋友們來了。」她加重了朋友這個詞。

  赫敏神經一緊,梅林啊,那個人總算來了。他也是高個子,不會被別人擋住,赫敏一眼就看到了他。西奧多和布雷斯也和他一起到了,他們三個都穿了深色的衣服,在屋子裡十分顯眼。拜托,今天可是她生日,他就不能穿得鮮艷點?

  事到臨頭了,赫敏反而不敢動了。她僵坐在高腳椅上,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才最自然。還好暫時沒人注意到她,大家都注視著那三個斯萊特林,戒備地竊竊私語。這裡大部分人都是鄧布利多軍,而德拉科當時負責的卻是在走廊裡四處逮捕他們。他想低調也不可能,畢竟他還有一頭扎眼的金發。

  德拉科穿了一件黑色的長大衣,內搭的領子一直高到喉嚨處,面無表情的時候顯得特別冷峻。他的頭發好像重新打理過,幾縷碎發以很優雅的狀態垂在額前。赫敏的心跳加快了一些,她不得不對金妮道歉,她現在除了他以外不想發展任何人。

  赫敏定了定神,她跳下椅子,想要走到他們面前。她腦子裡計劃得好好的,先和德拉科打個招呼,調侃一下他為什麼不穿得鮮艷一點,然後領著他們去吧台,隨意地喝些東西。很完美,如果她沒在跳下椅子的時候崴腳。

  這真是一種劇痛,而她還不想讓人看出來她崴了腳,她和高跟鞋真是難以和平共處。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不太美麗,還把她腦子裡的計劃全部打亂了。

  「德拉科!」泰迪大叫著招手。

  謝天謝地,還好有泰迪。赫敏看著他熱情洋溢地奔過去給了德拉科一個擁抱,德拉科差點被他撲倒。他抬起眼睛在屋子裡尋找著什麼,赫敏猜測他是在找她。她迅速從哈利的褲子裡抽出魔杖,給自己的腳施了一個緩解疼痛的咒語。哈利都沒顧得上看她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也有些緊張:「哦,赫敏,他來找你了。」

  奇怪了,怎麼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他和她有一腿似的?赫敏抬起頭,站得更近一些的是西奧多,德拉科並沒有上前。他和布雷斯站在後面,灰色的眼睛正注視著她,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可能全身都泛紅了。她為了他特意穿上的紫色裙子,有沒有在他那裡見效?

  「人緣不錯,格蘭傑部長。」西奧多不露痕跡地和她打招呼,「生日快樂,布雷斯忘記給你准備生日禮物了,我們為了等他才遲到了。」他的眼睛看向赫敏的裙子,赫敏覺得自己臉皮更薄了一些。

  「謝謝。」赫敏接過西奧多遞過來的禮物。禮物什麼的,無所謂了,她這時候可沒空在乎禮物。

  布雷斯雖然神情淡漠,但語氣還算禮貌:「抱歉,我不太參與這種社交活動。生日快樂。」他把手上的東西交給赫敏,她掃了一眼,是一套名牌墨水,倒是投她所好了。

  「沒關系,謝謝你。」赫敏有些緊張地吞咽了一下。要命,她這下子不得不面對德拉科了。

  她努力跟他對視,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落在她肌膚上的觸感。眼神怎麼會有觸感呢?她天馬行空地想。她應該打聲招呼的,可她卻忽然像嬰兒一樣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傳達信息了。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肩膀,腰,大腿,速度太快了,一眨眼的功夫而已,但是赫敏還是捕捉到了。她現在的心情跟面對珠寶商時可完全不一樣了,如果德拉科一眼都不去看她的大腿,那才是真的掃興。

  德拉科扯了一下嘴角:「真難得,格蘭傑,你花了幾天折騰你的頭發?終於看著像點樣了。」

  好吧,還是這麼欠,赫敏松了口氣。這樣也行,這樣的相處模式才是適合他們的。如果他含情脈脈地說漂亮話,那效果可真驚悚。但是下一秒她又有些不爽,他好好誇她一次有那麼難嗎?

  「馬爾福,你不要逼人對你用變形咒——」羅恩對馬爾福永遠是零容忍。

  德拉科不理羅恩,他看著赫敏,將手裡的紙盒遞給她:「生日快樂。」

  空氣又安靜下來,赫敏抿著嘴,不想讓情緒露在臉上。她別扭地問:「裡面是什麼?」

  德拉科瞥了一眼她的腳,答非所問似的:「我不介意你現在就失禮地拆出來用。」

  赫敏眨眨眼,但德拉科已經轉過身,走到另一邊拿酒去了。他看起來很想逃離這股奇怪的氣氛,他的兩位好友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跟著離開了。

  他們周遭的空氣終於得到了放松的機會。羅恩嘟囔:「我還以為要打起來了,赫敏,你不是說是朋友嗎?我看他還是那副欠打的樣子啊?」

  「馬爾福居然誇赫敏漂亮。」納威很震驚。

  「啊?你哪裡聽出來的?」羅恩問。

  赫敏抱著那個盒子,她現在就很想失禮地拆開看看德拉科送了她什麼。她抬起頭,發現金妮也在盯著那個盒子。兩個女人一對視,一秒就明白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她們飛速地繞到吧台後面,掩人耳目地蹲下來。

  「梅林的老娘,快看看他送了你什麼。」金妮催促。

  赫敏拆著那個盒子:「你為什麼要那麼激動?」

  她將最後一層包裝紙掀起來——盒子裡躺著一雙做工精細的裸色高跟鞋,上面覆蓋著淡淡的蛇皮暗紋,鞋跟纏繞著金屬,設計十分精巧。

  「哦——」金妮低呼一聲,「他真會挑。」

  赫敏摸了摸鞋面的皮料,指尖上傳來一種陌生的觸感。他送了她一雙高跟鞋,他還記得她的鞋跟在世界杯落幕的那個晚上斷了,這一雙的鞋跟裡嵌進了金屬,一定很結實。也許他還注意到她崴了腳,所以才暗示她現在就把禮物拆出來。

  「……算他懂事,這個款式很百搭,你平時上班也能穿。」金妮揶揄地看向赫敏,「穿上吧,看起來比你腳上這雙好看多了。」

  赫敏頓了頓,最終,她解開腳上的綁帶,換上了德拉科送她的高跟鞋。鞋子一上腳,迅速變成了最合適的大小。雖然它外表看上去能用鞋跟殺人,可是穿起來卻如履平地,完全沒有費力的感覺。這雙鞋上有魔法,而且是一種赫敏不知道的咒語,世界上居然還存在讓高跟鞋變得一點都不累的咒語。她覺得她穿著去晨跑都不是問題。

  「……他的眼光確實不錯。」金妮不得不再次承認一次,「起碼知道送一些優雅的討人喜歡的禮物。」

  他偶爾的舉動確實會讓女士感到開心,但這一點也許是他從小的生長環境造就的,而並非出於他的主觀意願。赫敏有點恨自己理智過頭了,她能考慮到的因素總是比別人多,所以她的快樂也永遠比別人少一些。把所有理智趕跑——他記得她的鞋跟斷了,還細心地在禮物上施了魔法,這能不能證明他對她還挺上心呢?

  好吧,她還是無法推測出什麼結論,但起碼她清楚地認知到,她對他是真的不死心。

  她在屋子裡尋找著,德拉科已經找到了一個角落成功讓自己置身事外了,就像他參加魔法部晚宴時那樣。他給人的感覺太生人勿進了,女人們願意來搭訕布雷斯和西奧多,卻沒人敢接近他。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力,無論好壞——蘇珊·博恩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手裡的酒全灑在了他身上。其他人的表情都隱隱興奮起來,他們看起來都很期待他的怒火,這也許能引起一些久違的衝突,以此娛興。

  可是德拉科什麼反應都沒有,他只是弄干淨了身上的酒,甚至都不關心是誰撞到了他。其他人都有些掃興,按理說,馬爾福不應該惡毒地叫罵是哪個混蛋弄髒了他昂貴的衣服嗎?蘇珊轉過頭看了德拉科好幾眼,懷疑他是不是中了奪魂咒。但赫敏看出她的心在動搖,學校裡的混蛋惡霸忽然變得安靜、疏離、神秘莫測,這是一種巨大的吸引力。赫敏完全、深刻地理解這種吸引力。

  不過她可不打算讓這種吸引力被更多人知道了。


第19章 Chapter19

  赫敏猜想德拉科應該從來沒有參加過這樣的生日會。沒有人穿西裝,沒有人致辭,也沒有古典樂團和服務生,主會場就在一個生活氛圍很濃的大房子裡,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喝酒聊天,或者玩游戲。唯一能稱得上正式一些的場景,就只有大家簇擁著她,耐心等待她默默把願望許完了。

  她貪心得許了三個願望,第一個願望是她愛的所有人都能夠保持健康,第二個願望是教改計劃順利進行,第三個願望是關於德拉科的,赫敏決定打死也不告訴任何人。慶生環節完畢,那個掃帚制造商拿了兩杯酒朝她走過來,這是一個信號,剛剛她被眾人簇擁的畫面顯然刺激到了他的腎上腺,讓他產生了鬥志和征服欲。他朝她傾斜著身子,赫敏與他周旋,眼神卻若有似無地看向德拉科。

  「埃裡克·霍特,純血,光輪系列制造商。」西奧多低聲跟德拉科說。他們坐在落地窗旁邊的沙發上,一個能方便審視全場的角落。其他人都肆無忌憚地笑鬧著,只有他們還保持著一些格格不入的自持。或許不是刻意保持,他們一直就是這樣生活著的,與這裡的其他人來自兩個世界。

  「去年,他父親去世了,他繼承了全部財產,回到英國生活。單身,獨生子,非常完美。」西奧多補充。這個制造商正在和赫敏熱聊,赫敏坐在高腳椅上,那條裙子露出了她更多的腿,再往下,那雙裸色的高跟鞋穿在她腳上,看起來非常合適。

  「完美的——結婚對像?」布雷斯冷笑著說,「我如果是她,我就不會結婚。婚姻對於我們這類人來說,只是平添煩惱。」

  「你們這類人?」西奧多挑眉,「你有三個穩定且優質的性伴侶,我猜她可沒有。」

  「那太可惜了。」布雷斯說,「我不介意成為她穩定且優質的性伴侶。」

  「臉皮真厚,扎比尼。」德拉科譏諷。

  布雷斯的心情完全不受影響,他看向德拉科:「你在氣我覬覦了你的理想『工作』嗎?」

  西奧多笑出來,德拉科翻了翻眼睛,沒有搭理他。

  「看她那條裙子,像不像三強爭霸賽那一年的舞會。」西奧多拖著長腔。

  「我想這就是克魯姆是最佳找球手的原因。」布雷斯高高在上地點評,「他發掘了她,起碼讓我們所有人知道她除了討人厭以外還——漂亮。」

  「別帶上我。」西奧多說,「我可不敢覺得她討人厭,她現在給我開工資。」

  「當然,今非昔比。她現在完美到無可挑剔了。德拉科,看在我們認識這麼多年的份上,我才沒有對她出手。」布雷斯又補充,「即使她是麻瓜出身。」

  德拉科忽然有些暴躁。「你想泡誰還要問我意見?」他冷冷地放下酒杯,「我去抽煙。」說完,他毫不留戀地拉開落地窗走了出去,將赫敏和光輪制造商都甩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當赫敏再一次從吧台旁邊抬起頭,搜尋德拉科的身影時,就發現他已經消失了。她的目光在屋子裡轉了兩圈,最後和西奧多的眼神撞上了。西奧多正在漫不經心地和來搭訕的女人聊天,他看到赫敏的目光後,用手指了指花園的方向。梅林,怎麼會有西奧這麼可恨而又可愛的朋友,赫敏真想給他一個擁抱。她又辜負了金妮的期待,沒想到最後是她要追在別人屁股後面去花園了。

  她找了個借口終結了她和埃裡克·霍特的對話,她狀似隨意,在眾人眼皮子底下悄悄離開。當初為了方便使用飛天掃帚,哈利特地選了擁有大花園的房子,赫敏繞了半圈都沒找到德拉科在哪。她有些泄氣,夜晚的涼風讓她抖了抖,她穿得太少了,她不該冒冒失失地扔下一屋子的人跑出來找他,這簡直蠢得要死。

  她正打算回去,忽然,一件大衣被扔到了她肩上,熟悉的香水味襲來,定住了她的腳。德拉科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你在這裡做什麼?」

  赫敏抬起頭,月光下,他的膚色更加蒼白了,給她帶來一種強烈的失真感,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消失似的。她忽然有些怨懟,他出現得太晚了。

  「我在找你。」她說。

  「找我?」他遲疑地重復。

  「呃,我想說,謝謝你的禮物。」她用一個應景的話題作為開場,該死的,今晚面對其他男人的時候可都不需要她花心思想話題的,「你是怎麼做到的?穿起來一點都不累。」

  「是我母親發明的一種咒語。她喜歡穿高跟鞋,又不希望它們影響她走路。」德拉科說。

  「噢,你母親很厲害。」梅林啊,她可不是來跟他聊納西莎的。

  夜風吹起了她的卷發,提醒她這不是個很舒適的交談環境,身後眾人的玩鬧聲也就只和他們隔了一堵牆。赫敏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還好他的溫度正包圍著她,這給她一種無比真實的踏實感。

  「我確實不了解你。」她鼓起勇氣,「但是,是你沒有給我了解你的機會。」

  德拉科愣了愣,好像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

  「我想了解你,不管是作為朋友,還是——」她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我的意思是,我從來不後悔——吻你,你不許再道歉了,除非,你覺得那是錯的,你心裡還有別人。」

  她一口氣說完,感覺像是掉進水裡的人好不容易掙扎把臉探出了水面一樣,她盡情呼吸著,什麼都不想在意了。好了,接下來就看他要怎麼處置她了,要麼朋友都做不成了,要麼直接上升到另一個高度——

  德拉科的神情有點呆愣,並沒能立刻給她回應。他沉默的時間越久,她就越悲觀。她甚至開始懷疑他在思索怎麼不太尷尬地拒絕她。

  「為什麼?」德拉科忽然問她,「你身邊明明有……很多不錯的。」

  赫敏臉色泛紅:「是的,我在我的職位上見過太多……所謂不錯的人。但是,我沒有興趣。」拜托了,他這是在委婉地勸說她放棄嗎?一股酸楚爬到她臉上,再不給她回應,她就要落荒而逃了。

  「對不起。」她飛速說,「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就當我——」

  德拉科忽然朝她走近,捧起她的臉,低下頭吻住了她。這比她活到現在為止經歷的每一個吻都要濃烈,嘴唇相接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髒都飄了起來。她張開嘴盡全力迎接他的唇舌,卸下所有偽裝被他抱在懷裡,他的手探進大衣撫過她的曲線,讓她很想把腿盤到他腰上去。就是這樣——梅林,她太喜歡他迫切渴求她的樣子了。

  他們吻到快要窒息了才放開彼此。德拉科貼著她的嘴角,痛苦地說:「天哪,格蘭傑,我遲早死在你手裡。」

  赫敏一邊喘氣一邊用手掌貼向他的臉,急切地說:「我想了解你的一切,德拉科。」她的手順著他肩膀撫摸下去,來到他的小臂,覆蓋住那塊標記:「你不需要對我隱藏什麼。」

  他瑟縮了一下,但赫敏卻更用力地握住他的小臂。她在提醒他,她知道他是誰,知道他過去是誰,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看著我。」她說,不願放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

  德拉科看向她,他眼神中強烈的占有欲快把她吃掉了。她一瞬間覺得自己被掠奪了,而掠奪她的是一條惡龍。「你會後悔的,格蘭傑。」他惡狠狠地詛咒她。

  她勾住他的脖子再次把他拉近自己,吻上了他的嘴唇。好吧,她完全興奮起來了,這真是她人生中一個莫大的刺激與挑戰,她要把一個渾身都是刺的德拉科·馬爾福占為己有。

  「赫敏——你在嗎?」金妮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拜托,別打擾她。她依然吻著德拉科,現在誰來叫她都不管用了。德拉科緊緊地摟著她,原地轉了半圈。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空氣抖動了一下,他們已經站在巴斯的那棟大房子門前了。

  赫敏的心劇烈地跳了起來,感謝所有——她的內衣穿對了。

  如果不是這棟房子有保護咒,德拉科一定會直接幻影移形到他的臥室。但是這樣也很好,他們摟抱著進門,一路親吻著,她被摁到牆壁上的時候,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電影。真遺憾,她在三十歲的時候才體會到這麼激烈的愛。

  他的手流連在她的身體上,她乖順地對他露出喉嚨,讓他吮吻最脆弱的地方。她把手指穿進他的金發裡,感受他的吻落在她的脖頸、鎖骨,直到胸脯,她舒服地低吟了一聲,不自覺挺起胸膛,想把雙乳也送進他口中。

  那條紫色的裙子已經被扯開了,綠色的胸衣露了出來。他的拇指劃過她的肋骨,從胸衣下面探進去,撫過她已經硬挺的乳尖,她喘息著,滿意地看到他眼中的情欲變得更深了。胸衣被徹底推了上去,他吻著她的乳房,另一只手順著腰線撫下去揉捏她的臀部,她幾乎是本能一般抬起腿環住他的腰,他便順勢把她抱了起來。

  他們又開始接吻,赫敏完全暈頭轉向了,她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去哪裡,她根本不關心,她現在只希望把他的衣服也脫下來,然後立刻跟他肌膚相貼。她感覺到自己的背部陷進柔軟的床墊裡,他直起身脫下那件高領的黑色單衣,露出均勻分布的肌肉。赫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當他傾下身重新吻住她時,她著迷地撫摸他的胸膛和腰腹。

  他的小臂終於露了出來,那塊標記已經變成了一個可怖的、崎嶇的疤,突兀地烙在他蒼白的皮膚上。她情不自禁地想去撫摸,但卻被他躲開了。他的另一只手來到她的兩腿之間,兩個人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的內褲已經完全濕透了。

  「你真讓人驚喜,格蘭傑。」他的聲音沙啞。

  「求你——」她掙扎著抬起屁股,用手費力地去解裙子。

  「我太恨你這條紫色裙子了。」德拉科拉開裙子的拉鏈,「你在霍格沃茨也穿過一條這樣的。」

  赫敏喘著氣:「它讓你更興奮了,不是嗎?」

  德拉科的眼睛快被情欲染紅了,他埋下頭吮咬她的脖頸,用手把那條內褲扯了下來。赫敏就著力蹬掉高跟鞋,他的唇舌一路向下,手指揉捏著她的陰蒂。這跟她自己做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的力量感快把她逼瘋了,她完全相信他用手就能送她上天堂。她情不自禁抬起腰,把自己往他手裡送。德拉科愛撫著她的私處,嘴唇卻還在向下,赫敏抽搐了一下,正要叫停,他已經用舌頭舔上了她的陰唇。

  哦天哪——赫敏的大腦一片空白了,他明明用手指就可以讓她高潮,可他居然要用嘴。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這種事,她的心一瞬間被羞恥覆蓋了。

  「等一下——德拉科!」她慌亂起來,可是身體卻與她的大腦反著來,她不受控制地扭動著腰,好讓他的唇舌能更深入地照顧她。他呼出來的熱氣讓她的下體變得滾燙,舌頭不斷舔弄著她的陰蒂。赫敏仰起脖子,當他開始用嘴唇吮吻的時候,她都快靈魂出竅了。

  「哦、天哪——」她快不行了,她懷疑自己要死在他床上了,渾身上下只剩性器官還在活躍了。她開始神志不清,德拉科又一次吸吮過後,她終於被拋高,在滅頂的快感中抽搐了一下,捂著臉高潮了。太棒了——這是她最棒的生日。她又抽搐了兩三下才停下來,德拉科拿開她的手,他的嘴唇閃著銀亮的光,也許是她的體液。他們之間的所有界限全部被打破了,一想到剛才是這麼一張英俊的臉埋在她兩腿之間,她就又要濕了。

  他們接了一個綿長而又濕漉漉的吻,赫敏不自覺地用她的陰部磨蹭著他西裝褲下早就硬挺起來的性器。

  「梅林,你把我的褲子都弄濕了。」德拉科喘著氣啃咬著她的乳房。

  赫敏的臉有些紅,高潮的余韻還沒有散,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誘人的味道。她完全准備好了,很早之前她就准備好了。現在她的人生大事就是和性幻想對像上床,沒有之一。

  可德拉科卻並不著急進入,他再次虔誠地親吻她的唇舌,以及身上每一處敏感的肌膚。他不停地愛撫著她的身體,她下面很快就到了泛濫成災的地步,所有感官都被他撩撥到了興奮的極點。

  「德拉科,快——」她喘著氣,用手指探下去撫摸他的性器。她無意識地收縮著穴口,扭動著腰用陰唇去磨蹭他的前端。

  德拉科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掐住她的腰,終於進入了她的身體。他們沒有潤滑,她的體液就足夠他暢通無阻了。她呻吟一聲,再次仰起脖頸露出了喉嚨。德拉科伏下身吮吸她的嘴和脖子,下身抽動的速度開始加快。她討好地夾緊他的性器,幫助他高潮。感受到他的胸膛壓在她的乳房上,她的神經都在興奮得跳動。

  德拉科在做愛的時候很安靜,他的嘴沒有什麼時間說話,他不停地親吻她,她都快在他身下化成一灘水了。梅林,他是多麼地缺乏安全感,她不會突然消失不見的,再這麼吻下去,她的大腦都要退化了。她更用力地裹纏著他的性器,嘴唇落在他的耳後吮吻著。他倒吸一口氣,手指纏在她的卷發裡,下身猛烈地撞擊,她只能發出破碎的嗚咽似的呻吟。

  她感覺到他的粗長不斷隔著內壁摩擦著那個點,她用力攀著他的肩膀,她知道自己馬上又要到了。「德拉科——啊——」她情不自禁地叫出來,久違的陰道高潮,讓她美妙到快要暈過去了。她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排山倒海的快感讓她全身止不住地發顫,他在她抽搐的身體中激烈衝撞了好幾下,跟在她後面高潮了。

  他們喘息著,德拉科俯視著她,有些失神。她在他眼神中看到了迷戀,她簡直做不到不去吻他。他們互相舔舐著,德拉科的手漸漸開始游走在她的屁股與大腿上——他想要她,她也是。

  她調轉了兩個人的位置,跨在了他身上。德拉科恍惚了一瞬,愣愣地看著她披散著的頭發,裸露的乳房,還有她那總是水汪汪的小穴,此時正坐在他腫脹的性器上。

  「格蘭傑,你確實——完美到無可挑剔。」他喃喃地說。也許西奧多說得對,他有時候真的幸運得讓人嫉妒。

  赫敏有些臉紅。她已經聽慣了別人說她完美,但是這個詞從德拉科嘴裡說出來,意義又不太一樣,尤其他們剛剛還經歷了一段了不起的性愛。她牢牢地看著他的眼睛——她確信,他已經對她著迷了。意識到這點後,又一股熱流彙集到了小腹。她有些羞恥,在他之前,她還從來不知道自己性欲這麼旺盛。

  他又開始親吻她的身體,如果他的吻能殺人,她已經翻來覆去死了無數次了。她發現他執迷於親吻,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相信她切實地存在著。她撫摸著他的頭發,感受到自己終於從牢籠中掙脫了出來,沒有魔法部,沒有巫師,沒有麻瓜,他只是一個有魅力的男人,而她只是一個純粹想要和他做愛的女人。她抬高腰身,緩慢地將他硬挺的分身一點點坐了進去,看到他又露出了那種著迷的神情。

  明天是世界末日也在所不惜了,她想。

  赫敏從一場質量很高的睡眠裡蘇醒過來,她睜眼看到的是花紋精致的床幔,這是她臥室裡不會有的東西。她渾身的肌肉泛著淡淡的酸脹,但是心裡卻有一種飽脹的愉悅感,她充分享受了一個縱情的夜晚,甚至數不清自己高潮了多少次。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做,更別提去上班了。她只想鑽進德拉科的懷裡,再睡一個回籠覺。

  德拉科不在。她的身邊空空蕩蕩,她懶洋洋地把臉埋進被子裡,這整張床都帶著他的氣味,這裡是他的臥室,他能逃去哪裡?她緩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坐起來,她身上的痕跡可是真夠多的,如果不想辦法遮住,誰都會知道她昨天晚上經歷了什麼。昨天那一屋子人後來怎麼樣了?生日派對開到一半,主角突然失蹤,這個爛攤子還等著她去收呢。

  赫敏掀開被子離開柔軟的床墊,她的身體被清理過了,沒有黏膩的感覺。她不知道德拉科是什麼時候幫她做的這些,她只記得睡前她給自己施了一道避孕魔咒,然後就被他抱在了懷裡。他小心地吻著她,像無夢酣睡劑一樣讓她迅速進入了睡眠。

  一套干淨的睡衣擺在床頭,男式的,應該是為她准備的。她套上睡衣,走出臥室尋找德拉科。房子裡沒有任何畫像,壁爐旁邊沒有飛路粉,還加設了反幻影移形咒。這幢房子是一座孤島,除非主人親自開門,不然除了家養小精靈,沒有人可以不請自來。她在心裡默默記下這點,她下到一樓,在那個他們第一次接吻的沙發上看到了德拉科。

  他正在發呆,頭發落在額前,整個人看起來亂糟糟又脆弱。他的右手正在折磨他的左前臂,他用切割咒有一下沒一下地刮著那塊標記,好像想把它從皮肉上剔除一樣。可即使他的手臂已經滲出鮮血,那個可怖的骷髏依然頑強地烙在上面,紋絲不動。他回過神,又默默揮起魔杖,治好了那些他自己弄出來的傷口。

  整個過程平靜、自然,赫敏驚訝地張著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德拉科。」她叫了他的名字,但是又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問他在做什麼?顯而易見,他深知黑魔標記無法通過這樣的方式去除,這無意識的舉動更偏向於是他的一種習慣。她想起她上次造訪這座房子時就聞到了血和藥物的味道,以及他緊張、焦慮時,總會不自覺地磨蹭著他的左前臂。

  德拉科轉過頭看向她,赫敏注意到他眼睛裡布滿血絲,看起來完全沒有好好休息過。他定定地看著她,目光掃過她身上的每一寸。

  「你怎麼了?」赫敏走過去,她伸出手,希望他能握住。

  過了幾秒,他握住了她伸過來的手。

  「你睡得好嗎?」他轉移話題。

  「你在做什麼,你怎麼了?」赫敏沒有被他帶跑,她把聲音放平,追問著一開始的問題。

  「一些——緩解焦慮的辦法。和抽煙,或者喝酒差不多。」他說。

  赫敏沉默了一瞬:「是嗎,那我也可以試試嘍?」她說完拿起魔杖對准自己的胳膊開始念咒,德拉科立刻把魔杖奪了回來,惱火地瞪著她。

  他們互相瞪著對方好幾秒,最終德拉科扔掉魔杖,不再看她。「我知道這不正常。」他揚起胳膊上的標記,語氣刻薄,「現在你知道我們不一樣了嗎?希望這不會影響你對昨晚的印像。」

  她真想再給他臉上來一巴掌。她暗地裡調整了一下呼吸,她已經見識了足夠多的戰後創傷綜合征,羅恩變得暈血,莫麗變得害怕狼狗,她和哈利也被失眠折磨了很多年,現在還要加上——德拉科的自虐。他在轉移痛苦嗎?還是在尋求一種解脫?她可能還得感謝梅林,好歹他是自虐而不是自殺。

  「我對昨晚的印像——非常好。」她誠實地告訴他,贊美一個男人的床上表現肯定能讓他放松下來,「所以我想知道,如果你也覺得非常好的話,你現在為什麼需要緩解焦慮呢?」

  德拉科又沉默了。赫敏耐心地等著,或者說她假裝有耐心地在等著。她的腦子已經開始嗡嗡作響了,可能裡面真的有成百上千只騷擾虻在打架。一個被她刻意忽略的問題又浮出了水面——他的心忠於另一個女人,即使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人世,可卻還活在他心裡的某個地方。他對她的著迷,是對那個女人的一種背叛,從而讓他無比焦慮。

  她一口氣梗在喉嚨處,憋悶得難受。她努力吞咽了一下,才能開口:「你、你是不是還放不下……阿斯托利亞?」

  他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

  「那難道是——」她感覺自己想發火了,「呃,潘西·帕金森?」她記得上學的時候潘西一直黏在他身邊。梅林,如果她輸給了潘西,她寧願去死。

  德拉科的表情從詫異變成了古怪。他撫上她的臉:「當然不是——格蘭傑,你別哭。」

  她的眼睛已經紅了嗎?哦也許吧,一想到他後悔跟她上床,她真的很想大哭一場。

  德拉科:「我沒想讓你不安,我只是控制不了我的情緒……就算昨天晚上非常好,我還是會懷疑你醒來就會後悔,或者對我失望,覺得我根本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

  她匪夷所思地睜大眼睛,她哪裡有半點後悔的意思,看起來正在後悔的人明明是他。

  「你不知道我有多少不正常的地方。」德拉科緊接著說,「我不想認識陌生人,不想和任何人生活在一起,不想和你那些朋友說話,你們對我越友善我越想躲開,我喝了三瓶緩和劑才敢走進波特的辦公室,和你在一起的每一秒我都煎熬得想死。」

  她愣愣地看著他,臉色發白。

  「可是——」他撫著她脖頸的手不受控地開始用力,「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我得救了。你們格蘭芬多總是把別人想得很美好,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開始說喜歡現在的我,說我不是我父親,你根本不知道我什麼都做不成,就只敢躲在這間屋子裡自殘。有時候我很慶幸那天把你叫去了酒吧,有時候又很後悔,如果當初我不走近你,我現在就不用在乎你怎麼看我。」

  赫敏定在他面前,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才是正確的。她知道他過得不好,他很孤獨,可她從來沒想過他的心理狀態能糟糕成這樣。麻瓜們把人類的心理當成一門學科來研究,極度的消極和悲觀大概是抑郁症的一種早期症狀。有了他以後,她的胃病已經很久沒有發作了,但是她的存在,卻反而加重了他的病情嗎?他甚至覺得,一旦她了解了真正的他,就一定會離他而去。

  赫敏的腦子有些混亂,她想不出什麼好的說辭可以寬慰他。最終她湊過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在麻瓜世界,一個吻可以解決很多問題。可以讓沉睡的公主蘇醒,也可以讓被詛咒的王子重獲新生。這是一個不帶情欲的吻,裡面只裝著決心。赫敏縮回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眼睛。

  「你感覺好些了嗎?你好像習慣性把事情往壞得方向去想,我並不後悔,也沒有失望——」

  她話音未落,德拉科就已經捧起她的臉,再次吻住了她。她被壓在了沙發上,他緩慢而用力地親吻她,用唇舌與她糾纏,好像要把她的靈魂都占為己有。赫敏很快便喘不過氣,她感覺自己的嘴唇開始充血發麻,可是她又迷戀上這種被瘋狂需要的刺激感。德拉科將她放開,喘息著將額頭抵在她的肩膀上。

  「你贏了,格蘭傑。」他低聲說。

  她抱住他的頭,毫無意外,她從來沒輸過。

  「那天在書店,達芙妮說你的那些話,我以為——我們完蛋了,我們的關系要變回從前了。一想到你會對我露出厭惡的表情,我就快瘋了,我根本不敢見你。但我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裡來,你看起來和我一樣……很在乎我們的關系。我不該吻你的,我當時很後悔,我以為你會被嚇跑,這可能直接把我們的關系毀掉。」

  赫敏簡直想大叫了。她不會被嚇跑的,事實上她愛死那個吻了。

  「所以這就是你總是躲我的原因?」她有些抑制不住她的愉悅,「太在乎我了,怕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想笑嗎?隨便吧。」他沒好氣地啃咬她的脖頸,「本世紀最優秀的女巫,連食死徒都能收入囊中。」

  她被他弄得有些癢,但是又不想躲開。她翻翻眼睛,天知道他的陰晴不定把她搞得有多崩潰,魔法部的工作都沒有他難搞。

  她撫上他的小臂,低聲說:「德拉科,你看過麗塔·斯基特的文章嗎?雖然她喜歡胡說八道,但是她的觀點並不是毫無參考價值。比如——我是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也很強勢,在各種情感關系裡,我總是不太討喜。」

  他好像想說什麼,但卻被她打斷:「羅恩都受不了我,其實他只是比較懶而已,但我還是控制不住總對他發火。如果你做出我不希望看到的行為,就像剛剛,你用魔杖折磨自己,我可能就會變得……呃,討人厭。」

  「別拿我跟韋斯萊比。」他不爽地瞪著她,「那就控制我,把我變成你的所有物。我已經受夠矛盾和猶疑不決了。」

  她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世界上竟然會有人願意變成誰的所有物。這跟她印像裡的德拉科·馬爾福太不一樣了,她以為他會很討厭被別人干涉。

  「德拉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是說要控制你——」

  「求你。」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是一種不合時宜的哀傷。


第20章 Chapter20

  赫敏到達魔法部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德拉科的小精靈魯魯又為她送來了一條黑色裙子,她換上以後,德拉科看上去很想跟她發生點什麼。她走的時候,他依戀地擁抱了她,讓她的心又飽脹起來。她一瞬間不想走了,但可惜恪盡職守已經烙進了她的生物本能裡,她強迫自己回到了崗位上。

  抑郁症,自閉症,焦慮症?她一路上在腦子裡給德拉科做心理診斷。最近因為教改方案她讀了不少有關心理健康的書,想要治療心理問題,必須先找到它的病因。信念倒塌、社會孤立,還有什麼?她對他幾乎是一無所知,無論戰前,還是戰後。他和他家人的關系、和朋友的關系,對於她來說就如同那座隱藏在濃霧之中的莊園一樣,充滿未知。

  德拉科送她的禮物十分實用,她終於能在穿著高跟鞋的情況下健步如飛了。部裡的人不再對她的裙子大驚小怪,他們已經習慣了她打扮精致的樣子。除了奧黛麗,她在電梯裡碰到了赫敏,對赫敏的一身裝扮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她們已經不是一家人了,奧黛麗沒法再對她說三道四,赫敏為此無比感謝自己離婚的決定。

  「部長!」赫敏走出電梯,秘書老遠就看見了她,急匆匆地走過來。「你有客人——哇。」他從頭到腳看了看赫敏,「你好像每一天都比昨天好看一些。部長,你戀愛了嗎?」

  赫敏慶幸自己出門前把身上的痕跡都遮住了,她身邊總是遍布著一些觀察力不容小覷的人。

  「什麼客人?」她避重就輕。

  她邊問邊走進辦公室——只見金妮正坐在會客用的沙發上,茶幾上擺著餐具和空了的茶杯,看起來她連午飯都是在這裡解決的。赫敏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得為她昨天晚上的突然失蹤買單了。

  金妮像掃描一樣從頭到腳打量了赫敏,然後了然於心地冷哼一聲。赫敏關上辦公室的門,她剛在金妮面前坐下來,招呼還沒打,金妮就劈頭蓋臉扔過來一句:「看來馬爾福昨天晚上讓你很滿意。」

  赫敏差點滑下沙發,她瞪著金妮:「什麼——」

  「別裝傻。昨天你不見了,馬爾福也不見了,別人不會多想,但是我知道你消失一定跟他有關。」金妮連珠炮一樣進攻,「我早就猜到你們兩個有一腿了!」

  她們互相看著對方,一時都沒說話。

  赫敏的舌頭有點打結,她之前就隱約察覺到,金妮好像知道些什麼,但她不知道她已經這麼篤定了。她還在思索找個什麼恰當的時機和盤托出呢,她就已經懟到她臉上來了。

  「呃、你什麼時候發現的?」她眨巴著眼睛。

  金妮忽地提起了一口氣。她自己猜到是一回事,赫敏大方承認又是另一回事。她緩了緩,干巴巴地說:「書店那次,你太在乎他了,我以為你們只是關系好,而且你向來正義感爆棚,所以我勉強理解你為了他衝我發火。結果到了車站,我發現你們在裝不熟——別問我怎麼看出來的。如果你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為什麼要避嫌?哈利和羅恩看不出來,不代表我看不出來。還有你的那條手帕,你從來不會給自己買那麼貴的東西,是他送你的?」

  金妮一口氣說完,她端起茶杯,卻發現已經空了。赫敏用無聲咒從櫃子裡召喚出她的珍藏茶葉,為金妮重新做了一杯。她翹起腿,金妮一眼看到那雙高跟鞋,又再次注意到那條一看就價格不菲的裙子。她嘆了口氣,顯得憂心忡忡。

  赫敏:「我不是故意要瞞著你,我們之前真的只是朋友來著,後來就……呃……」她飛快思索著用什麼詞來形容她和德拉科的感情變化。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意他的?

  金妮翻了個白眼:「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你為什麼喜歡他。他長得帥,又會保養,還很神秘,我知道你不看重這些,但是荷爾蒙的相互吸引不是你憑理智可以左右的。」她意味深長地看向赫敏:「所以你們昨天晚上睡了?」

  赫敏的臉上燥了一下,短促地點了下頭。

  金妮後靠到沙發上:「梅林,你來真的,我知道你不搞一夜情的。我不是對馬爾福有什麼偏見,但是你真的想好了嗎,跟他在一起?」

  「金妮,我知道他是誰,我也試過和你介紹給我的男人相處,但是——」

  「我在乎的不是他是誰,也不是他以前做過什麼。」金妮強硬地打斷她,「他的父母,比我媽媽難搞一萬倍,他們到現在還在支持純血論,你有信心和納西莎·馬爾福——天哪,我都想像不到你們成為一家人的畫面。他還有個十多歲的兒子,這個年齡的小孩是最難相處的,他們很難忘記生母,一個女人如果不想讓自己活得更累,就不要成為一個後媽。」

  赫敏從來不知道金妮的語速能快成這樣,她一瞬間體會到了哈利的感受。金妮說的這些問題,她從來沒去考慮過,她有些訝異自己為什麼沒去考慮這些。

  「你和羅恩在一起的時候,兩家父母可以相處很融洽,但馬爾福家族不一樣,他們無法接納麻瓜,你能想像讓你父母去那個莊園裡做客嗎?你如果嫁給他,你承擔的責任要遠遠比你現在多的多。你會是莊園女主人,他們不會允許你保留姓氏,你需要管理僕人,維系關系,舉辦宴會……總之,你不會想過那樣的生活的,所以我才那麼積極地介紹別的男人給你。」

  赫敏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

  「金妮,抱歉……我好像並沒有成為莊園女主人的打算。」赫敏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卑鄙,「我確實想跟他在一起,但我不想結婚。」

  金妮愣愣地看著她:「什麼意思?你們要像……小孩子約會那樣,不考慮以後嗎?」

  「不是的,我不想再結婚了,不管是跟誰結婚。這不是誰的錯,我只是覺得——婚姻本身,會讓我痛苦。」赫敏發現她連想一想這件事都覺得頭疼,「我再也不敢小瞧婚姻了,它不是兩個人相愛就可以搞定的事,它很容易就能讓一切都變質。就像你剛剛說的那些可怕的事,我不覺得我必須得去承受才是對的。」

  金妮張了張嘴,赫敏以為她會反駁,畢竟她的婚姻人人艷羨。可是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發了幾秒呆。過了會她才開口:「那你不想和他擁有一個孩子嗎?」

  「我有羅絲了,足夠了。」赫敏毫不猶豫地說道。

  金妮又走神了幾秒,赫敏忽然想起她曾經將「孩子在霍格沃茨」視為一種自由。過了會兒,金妮問道:「所以你變成不婚主義者了?馬爾福知道嗎?如果他未來跟你求婚,你要拒絕他嗎?」

  「我們還沒有聊過這個問題。說實話,我也是剛剛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赫敏有點發愁,她不知道如果她最終真的選擇了不婚,這會不會成為她和德拉科之間最大的矛盾。至於立場、血統、他的家族,還有社會輿論會怎麼痛批她,她都沒放在心上。

  金妮揶揄地看著她。「看看你,完全變了個人,戀愛中的女人,永遠樂觀得毫無道理。我聲明現在全世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德拉科·馬爾福——他居然能讓赫敏·格蘭傑變成這樣。」金妮誇張地嘆了口氣,「當你准備告訴羅恩他們的時候記得提前通知我,如果他們把我家炸了我不至於太無措。話說回來,照你這種不需要任何人祝福的架勢,不如干脆和他私奔算了?」

  赫敏照單全收:「謝謝,我會考慮的。」

  「最後一個問題——」金妮嚴肅起來,「他那裡多大?」

  赫敏和未成年教育討論小組的成員們開了一下午的會,經過反復修改,她終於通過了最終版的改革方案。文件裡確定添加的有三門選修課——哲學基礎概念、邏輯學與修辭概論、社會心理學,三門課的教材都來自於麻瓜世界,她得想辦法說服魔法部其他高層和校董會接納。他們決定聘請的社會心理學教授雖然出身巫師家庭,但卻並未擁有魔法能力,他們能聯系到她,是因為她的丈夫在魔法部工作。

  這個心理學專家在麻瓜世界小有成就,赫敏希望將來能有機會跟她探討一下德拉科的問題。

  雖然她只是幾個小時沒見德拉科而已,但她想起他的次數已經足夠多了。如果不是今晚必須要收拾她的新家,她一定會出去和德拉科吃晚餐的。她在泰晤士河畔的一座高檔公寓裡買下了一套三居室,為了這絕佳的環境,她付出了令人心痛的金錢代價。房子在頂層,有獨立的大陽台,很適合晚上開紅酒發呆。她想用這套宜人且昂貴的房子督促自己少加點班,盡量爭取更多的時間待在家裡。

  赫敏給德拉科寫了一封信,將自己最新的居住地址告訴了他。他很快就回了信,問她需不需要幫忙整理。赫敏下意識想說不用,但她立刻扼制住自己。為什麼不用?他能來再好不過了。下班前,赫敏仔細地補了妝,她從來沒有哪天能以如此雀躍的心情下班,就算她的秘書沒有敏銳的觀察力,也能知道她晚上有約會。

  可是她的快樂在她離開辦公室之前就被掐斷了。

  一只貓頭鷹落到了她的辦公桌上,寄信人是霍格沃茨校長米勒娃·麥格——一個赫敏沒有辦法忽視的人。

  久違的蘇格蘭高地,赫敏幻影移形到了霍格沃茨保護咒範圍之外。城堡籠罩在無聲的黑夜裡,從這裡向上看,它的神秘和高大比任何時候都更要直擊心扉。畢業很多年以後赫敏依然對霍格沃茨魂牽夢縈,可此刻她終於站到了這座長橋上,心裡卻沒那個閑情逸致去懷念它的一磚一瓦。任何做父母的人在子女開學還不到一個月的情況下就被校長叫去學校挨批,心情恐怕都難以美麗。

  赫敏在走進學校的過程中遇到了哈利,哈利的表情和她一樣憂心忡忡。畢竟詹姆那麼淘氣也從未能發動校長把家長叫去霍格沃茨,阿不思也算是有些令人意想不到的天賦了。

  「你女兒和我兒子不是在不同的學院嗎?為什麼還能一起違反校規?」哈利一邊走一邊問。

  「阿不思可能繼承了你在違反校規方面的天賦,哈利,羅絲是絕對不會主動違規的。」赫敏說。

  他們跟著費爾奇向麥格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費爾奇表現得十分謹慎,生怕他們被任何人看到。如果學生們知道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此刻造訪了霍格沃茨,就不會有人願意乖乖待在宿舍裡了。

  「阿不思也不會。」哈利反駁,「他在家裡表現得很乖。」

  「你也知道是在家裡。」赫敏翻翻眼睛。

  「那就是斯萊特林的人帶壞了他。」救世主痛心疾首。

  他們來到校長辦公室,赫敏一眼就看到了羅絲,她穿著格蘭芬多校袍,低眉順眼地站著。羅絲在很多方面都超過了她,比如熟練使用飛天掃帚,比如在一年級時就有幸「參觀」校長辦公室。赫敏看到她的第一眼竟然沒想到要責備,她只想到她快一個月沒見到她的女兒了。

  但詭異的是,即使過了二十年,一起違反校規的人依然有三個。當赫敏看到阿不思身邊那個穿斯萊特林校袍的金發男孩時,不由自主地睜了睜眼睛。還好羅絲現在處於她的撫養期內,如果是羅恩來到學校見到這畫面,一定又要說些有的沒的。

  哈利瞪著他們,顯然,他很震驚於這個人員構成。赫敏瞥了他一眼,看來阿不思並沒有告訴哈利,他現在和斯科皮好得像連體嬰一樣。

  「好久不見,格蘭傑女士,波特先生,歡迎回到霍格沃茨。」麥格從椅子上站起來,板著臉立在他們面前,她的最後一句聽起來像是在嘲諷。

  赫敏和哈利訕訕地和麥格打招呼。赫敏內心復雜,她其實很期待能再次見到她最愛的教授,但絕對不應該在這種情景下。

  麥格的眼睛瞥向赫敏的脖子,羅絲送的珍珠項鏈被她好好地戴著,閃動著幽幽的暗光。麥格看向赫敏身後,又開口:「馬爾福先生,歡迎。」

  赫敏轉過頭,德拉科從門口走進來,他又穿了西裝,看上去像是剛從什麼正式的場合下離開。「我遲到了,抱歉,校長。」他說著,但眼睛卻看向了赫敏,最終落在了她的裙子上。她還穿著從他家離開時的那件黑色裙子,想到兩人昨天晚上加今天白天所做的那些少兒不宜的事,赫敏有些面熱,尤其她正處在霍格沃茨的校長辦公室——多麼神聖莊嚴的地方,可她腦子裡居然在想她和德拉科是怎麼上床的。

  麥格變出了一條長椅,德拉科和哈利分別在兩端坐下,看樣子是不打算挨著。赫敏在他們中間坐下,德拉科的膝蓋碰到了她的腿,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傳了過來。她心裡有些異樣,奇怪了,她怎麼會有做賊心虛的感覺,又不是她違反校規被抓。

  「上一周,波特先生和馬爾福先生未經允許潛入黑湖湖底,帶走了大量的珍珠蚌。」麥格的敘述毫無溫度,絲毫沒有把在座的當成是什麼大人物,「珍珠蚌由人魚養殖,是人魚和妖精進行交易活動時的重要貨源,波特先生和馬爾福先生的行為嚴重損害了他人財產,同時違反了十二條校規。」

  赫敏心裡一驚,立刻撫向鎖骨上那條珍珠項鏈。

  「然後,格蘭傑-韋斯萊小姐找到我,她說這一切的起因是因為她想給她的媽媽准備一件特別的生日禮物,波特和馬爾福之所以違規是為了幫她的忙,所以她願意一起受罰。」麥格說完,羅絲變得更挫敗了,顯然她還接受不了一年級時就被全校通報批評,並把家長叫到霍格沃茨。不過另外兩個男生已經神游了,看來並沒有覺得「找家長」是多大的事。

  赫敏有點頭大,她沒想到這條珍珠項鏈原來這麼燙手。她當時收到禮物的時候怎麼沒問問這些珍珠是從哪裡來的呢?但是她能怪羅絲嗎?她女兒只是想送她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

  「是我提議去湖底的。」阿不思忽然說,「羅絲沒有參與,斯科皮是被我拽上的。」

  「是我告訴他們黑湖湖底有珍珠的,是我提議用黑湖珍珠做成項鏈。」斯科皮說。

  赫敏注意到德拉科瞄了一眼她的脖頸,他的表情怎麼看起來還挺贊賞的?

  「他們並不知道那些珍珠是人魚的所有物,教授。」羅絲說。

  「所以他們不會被開除。但是除了常規性處罰以外,還必須要賠償人魚的財產損失。」麥格看向三個大人,「這也是我把三位叫到學校的原因。」

  德拉科和哈利都微微松了口氣,很明顯在他們眼裡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需要賠多少?」德拉科問。

  「一百加隆。」麥格說,「你們可以商量一下如何分攤。」

  德拉科挑了一下眉毛,沒說話。赫敏猜他是嫌少。果不其然,他開口道:「不用了,我會讓家養小精靈把錢送過來的,校長。」他都沒想過要和另外兩個家長商量一下,就做出了決定。

  哈利立刻就被德拉科惹惱,就和他上學時一樣。他回擊道:「不用了,我會把錢送過來並向人魚道歉的,校長,畢竟阿不思的責任最大不是嗎?」

  「借口真多,救世主。我幫你出錢讓你自尊心受挫了嗎?」

  「我以為你不記得還有另外兩個家長在這裡,馬爾福。」

  赫敏翻了翻眼睛,她坐在這兩個人中間,已經要被火藥味熏得頭疼了。而且這個戰火在她看來,相當沒有意義。孩子們的表情已經開始津津有味了,畢竟他們只是聽說過那些大人們的前仇舊怨,從來沒親眼見過。

  「停,均攤吧。」她疲憊地說。

  霍格沃茨的宵禁時間早就過了,但赫敏還是努力跟費爾奇爭取了五分鐘的余地。羅絲顯得有些失落,好心辦錯事,還連累了朋友和家人,她的銳氣又被搓掉了幾分。赫敏看在眼裡,她必須得和羅絲說幾句話,不能就這麼讓她回宿舍。

  「羅絲,我很喜歡你的禮物。」赫敏帶著羅絲去到了一旁,而並非當著她朋友們的面,「其實你不用送這麼特別的東西,你知道,只要是你送的,不管是什麼我都會很開心的。」

  「今年不一樣,媽媽。」羅絲小聲說,「我訂了報紙,上面很多文章都在批評你,就因為你和爸爸離婚了。這對你不公平。」

  赫敏的心情在感動和擔憂中來回跳動。她擔憂羅絲不應該這麼過於關注報紙,又感動羅絲能如此理解她。她抱了抱她,才說:「謝謝,但是我從來不關心那上面說什麼,你也不需要關心。千萬不要再犯險了,就算不考慮校規,也要考慮安全,你應該阻攔他們——」

  「我試過了,媽媽。」羅絲怨念的口氣讓赫敏似曾相識,「他們甚至還覺得可以趁此機會親眼見一見人魚和格林迪洛,總之,我根本攔不住。」

  赫敏無言,她情不自禁回想起了一些過往,對羅絲此刻的怨念十分感同身受。

  「好吧。」赫敏說,「安全永遠是第一位的,無論何時。你接受和斯科皮做朋友了?」

  羅絲有些別扭:「我不知道。主要因為他和阿不思是朋友。格蘭芬多的人太在意我和詹姆的一舉一動了,不管我們說什麼他們都會附和……感覺很奇怪,我還沒有在格蘭芬多交到真正的朋友。」

  赫敏帶著羅絲回到校長辦公室門口,哈利正在教育阿不思。他每次擺出那種嚴肅、老成的表情時她都很想發笑,於是趕緊移開了目光。另一邊,斯科皮正仰著頭和德拉科說話,赫敏聽見「牛奶兔子糖」和「果凍鼻涕蟲」,德拉科點頭,說明天給他寄過來。看起來他們完全沒興趣討論除了糖果零食以外的東西。赫敏隱約想起來,德拉科上學的時候,也會經常在禮堂拆開他母親寄來的大包糖果。注意到赫敏的目光,兩個馬爾福都朝她看了過來。

  斯科皮說:「項鏈很適合您,夫人。」就在這幾秒之間,剛剛那個管爸爸要糖的孩子已經從他身上消失不見了,赫敏對這交際天賦感到吃驚。

  「謝謝,斯科皮,學校生活還適應嗎?」赫敏走過去。她看了德拉科一眼,她覺得他會需要知道這個。

  「很適應,夫人,阿不思總能找到很多可以探險的地方,每天都不無聊。」

  赫敏感覺到自己松了口氣。她看出斯科皮的狀態很輕松,眼睛裡也閃著光,他對未來的態度是樂觀的。他不懼怕成長,說明他沒有對這個世界不滿。這遠遠比她的預想要好得多,是她建議德拉科讓斯科皮入學霍格沃茨的,如果斯科皮在這裡過得不快樂,她簡直要寢食難安了。

  德拉科看著赫敏,他的肩膀比起剛進校長辦公室的時候松懈了很多,她感覺他好像有點想笑似的。也許他是如釋重負,赫敏還沒搞明白他在想什麼,他就已經轉向了斯科皮。也許有太多的話想要囑咐,但最後他只是說:「注意安全。」


第21章 Chapter21

  孩子們返回宿舍後,哈利被塞蒂瑪·維克多教授扣了下來。她如今是格蘭芬多學院的院長,她要趁此機會和哈利深入聊一聊詹姆·波特——這孩子已經給學院扣了太多的分了。排在後面的是斯拉格霍恩教授,他正在校外采購魔藥原料,但聽說救世主和魔法部部長造訪霍格沃茨後,他表示可以立即趕回來。赫敏連忙拜托麥格轉告斯拉格霍恩,他完全不必改變他的行程計劃,他們這就打算離開了。

  赫敏和德拉科走在霍格沃茨的走廊上,她感覺十分奇妙,他們在這個場景裡可從來沒這麼和平過。德拉科看起來如釋重負,斯科皮能否交到朋友對他來說至關重要。她輕輕握住他的手,語氣像是上學時被教授表揚了一樣愉悅:「看來讓斯科皮來霍格沃茨上學是對的。」

  德拉科握住了她的手,傲慢地說:「也許吧——如果他的朋友不是波特的兒子。」

  赫敏在心裡哼一聲。他就嘴硬吧,只要斯科皮在學校不被孤立,他就謝謝梅林了。她不打算跟他計較,又說道:「斯科皮很健談,你也許應該多和他說說話。」

  「我沒什麼要跟他說的。」德拉科小聲回道,他看向赫敏,「你剛剛看著他的表情就跟在O.W.L.s考場上似的,如果他過得不好你就要暈過去了。你的興趣是把別人的痛苦轉移到自己身上嗎?」

  赫敏翻翻眼睛:「你可以直接說『不用為我擔心』,而不是讓我做閱讀理解。」

  德拉科噎住了,很顯然他沒被人這樣拆台過。

  「你怎麼知道我在考場上什麼樣子?」她又揪住了他。

  德拉科:「我遇到不會做的題就去看你,看見你也在緊張兮兮地撓你那個毛蓬蓬的腦袋,我就感覺好多了。你怎麼不把算術占蔔的公式抄下來藏進你的頭發裡?考官絕對不會發現的。」

  她傲慢地說:「我從來不需要作弊。」

  她聽到德拉科懶洋洋地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她眼前出現了他穿著校袍坐在樹下面的樣子。六年級之前的德拉科應該可以用無憂無慮來形容,好像他人生裡唯一的大事就是讓格蘭芬多三人組吃癟。二十年前他對她是囂張跋扈的,再見面時他對她是冷漠疏離的,但好像哪一個都不是真正的他。但就在剛剛,她好像看到了他最真實、最松弛的樣子。

  她回憶不起德拉科穿校服時的具體樣貌了,她只記得他可惡、無禮,她要做的就是無視,不讓他得逞。然而現在,她卻正在為他的開心而開心。這樣一想,他現在和她牽著手走在霍格沃茨裡的事實就更讓人覺得奇妙了,甚至有點刺激。

  她揚起兩人交握的手,調侃道:「梅林都猜不到我們在霍格沃茨會這樣走路吧?」

  德拉科:「別說話,我在回憶你穿校服的樣子,格蘭傑。」

  她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們走進一間空教室,德拉科將她推到牆壁上,俯下身親吻她。她半睜著眼睛打量了一下這間教室,小聲說:「這是算術占蔔課的教室。」德拉科揚起她的臉不允許她分神,他從唇舌之間擠出話來嘲諷她:「這裡沒人向你提問,萬事通小姐。」

  這個綽號在此時讓一切更有氛圍了,他們仿佛真的成了在教室裡偷情的校園情侶。赫敏有些羞恥,他們早就不是做學生的年齡了,可是這個環境卻又著實讓她興奮,她甚至也開始回憶德拉科穿校服的樣子。德拉科伸手解開了她束在腦後的頭發,她的卷發散下來,就和上學時一樣披在她背上。兩人的呼吸都略微急促起來,德拉科的手有了向下的跡像,赫敏身上的裙子十分貼身,他的手隔著布料順著肋骨撫過她的腰,讓她震顫了一下。

  不行,他們不能在教室裡親熱,這太超過了。赫敏最後和他纏綿了十秒鐘,逼迫自己推開了他。「我們不能在教室裡……我的意思是,羅絲和斯科皮以後還要在這裡上課。」她說完臉有點熱。德拉科眨了下眼睛,手重新向上移,回到了她的卷發上。她注意到他眼睛裡的情欲已經消失了,他確實很擅長大腦封閉術,也許這也是他能把所有負面情緒藏在冷漠面具後面的原因。

  赫敏主動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嘴角,他微微愣了一下。

  「這是對我聽話的獎勵嗎?」

  「也許吧——」她學著他的樣子拖起長腔,「斯萊特林加十分。」

  他笑了一聲,再次吻住了她。他們又親昵了一小會兒,結束時,他用手指擦過她的唇邊,抹掉了她暈出來的口紅。她愉快地拉著他走出教室,然而她沒想到的是,他們一推開門,就撞見了恰巧路過的救世之星——哈利·波特。

  她定在了原地,她還牽著德拉科的手,她明顯感覺到德拉科也僵住了。當然,最僵硬的人是哈利,他半張著嘴看著他們,眼睛從他們的手,移到他們的臉。如果這時候有人看到這個場景,可能會以為他們被施了石化咒。

  「對不起。」哈利艱難地開口,他好像都不會說話了,「我真應該——披上隱形衣。」

  德拉科回過神來,他條件反射想要松開手,但赫敏卻緊緊握住了他。

  到頭來赫敏還是沒能抽出時間整理她的新家,她必須先提起所有精力去舒緩她多年好友的情緒。雖然哈利口口聲聲說他不會對她的選擇指手畫腳,但是他時不時游離的思緒還是出賣了他。都用不著火焰威士忌,一杯朗姆酒就讓他打開話匣了。

  「那只貓頭鷹,是他的,對吧?」哈利迅速說,「我之前就有預感,這沒什麼的,真的,我十一歲的時候還見過人臉長在後腦勺上呢,跟這比起來,你和德拉科·他媽的·馬爾福談戀愛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他現在看起來好像正常多了,是吧?」

  赫敏默默無言。他能把她和德拉科在一起的事和後腦勺上的人臉相提並論,就已經證明他此刻的內心已經是山崩地裂了。與其說他在寬慰赫敏,不如說他在自我洗腦。赫敏沒打算逼迫他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不管他怎麼評價這段關系,他看起來並不想干涉什麼,這就夠了。

  安撫好了哈利,她緊接著把全部精力轉移到了教育改革聽證會上。今天是她痛經最嚴重的一天,喝涼水都塞牙。果不其然,改革方案的推進十分困難,魔法部高層們不認可麻瓜的學術理論,也不能容許麻瓜課本成為霍格沃茨的教材,一切打破邊界的行為都是危險的。他們認為如果想了解一個人的內心,那麼用吐真劑或者攝神取念就可以輕松辦到;如果想擺脫什麼煩惱,那麼遺忘咒或者大腦封閉術的效果一定立竿見影。麻瓜世界之所以會有心理學家存在,是因為麻瓜們不會魔法。赫敏十分生氣,到頭來他們還是不懂得尊重他人的痛苦和隱私,也不明白「心理學」是什麼東西。她想起德拉科無意識做出的自殘行為,和他無法自控的消極與悲觀,如果有任何咒語可以起效,他會願意這樣活著嗎?

  兩邊辯論得越來越凶。赫敏敏銳地捕捉到,部分純血統高層根本沒有就事論事,他們只是習慣性反駁赫敏提出的一切。血統,這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其實一直橫在她的仕途上,偶爾就要滾出來絆她一腳。

  散會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心情好。為了聽證會,赫敏已經連續幾天睡在魔法部裡了,她都還沒有好好躺一躺她在泰晤士河畔的那張大床。她為新房買了很多有情調的生活用品和裝飾物,她一直想過上一種有質量的生活,只是從前一直沒有機會。成年後她的人生是工作、吵架、懷孕、撫養孩子,並沒有空余可以勻給「情調」。今晚她總算能騰出時間裝點一下了,她甚至已經開始想像金妮來做客時驚嘆的表情了。她從辦公室抽屜裡拿出一瓶緩解腹痛的魔藥,同時也看到了旁邊整齊碼放著的胃藥和緩和劑。梅林,她以前從來沒能積攢出這麼多的藥量,德拉科真是了不起的「治療師」。

  回去的路上,她給自己買了一份快餐。她想起之前德拉科有提出過幫她整理房間,但相隔幾天未見之後,她有點不好意思找他了,她不想顯得她只是需要一個苦力似的。

  她有些寂寞地提著快餐回到公寓,打開門那一剎那,她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堆在客廳的那些大紙箱都不見了,瑣碎的零件全部被有條不絮地安置在它們該待的地方,房間各個角落一塵不染,堪比高級酒店。空氣中響起「啪」的一聲,一個家養小精靈出現在她面前,是馬爾福莊園的魯魯。

  「夫人,魯魯已經把房間都整理好了,還准備了一周左右的食材,如果夫人需要,魯魯還可以給夫人做飯。」

  赫敏花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原來德拉科之前說的幫忙整理,是指他的家養小精靈來幫忙整理。也對,那個嬌生慣養的少爺能施出哪怕一個家政魔法都是奇跡,他和阿斯托利亞一定沒有因為誰做家務而吵過架。她有些生氣,她理解他的生活習慣,但他應該事先跟她說清楚,「幫忙」指的是什麼。起碼他得了解到她不是一個習慣讓家養小精靈處理一切的人,她也不習慣由陌生人整理她的家。

  她壓下火,蹲下來拍了拍魯魯的肩膀:「謝謝你,魯魯。拜托你轉告德拉科,下次不用辛苦你幫我做事了,我可以自己搞定。」

  魯魯眨著大眼睛,顯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復:「好的,祝您愉快,夫人。」魯魯說完,啪得一聲消失了。

  赫敏站起來,她環視客廳,由於不是由她自己一點點添置起來的,她沒有一種這是自己家的感覺。但是不得不說,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這優雅迷人的客廳真是挑不出毛病來。她有些無奈地把快餐放在桌上,生理期帶來的困頓感襲來,她剛在沙發上坐下,門鈴卻忽然響了起來。

  她有些疑惑地走向門口,她有種預感——該不會是德拉科吧?她打開門,預感應驗了,德拉科正站在走廊裡看著她,穿著一件長外套和黑色的毛衣。她看到他,瞥了瞥嘴,她剛剛還在生他的氣,可此刻看到他,她只感覺他們真的有好多天沒見了,她很想他。

  「魯魯說你不想讓她幫你做事,她很難過,發生什麼事了嗎?」德拉科走進房間,他打量著客廳,像是在尋找是不是哪裡整理得不夠好。

  「噢,不是,她做得很好,我只是不習慣。替我向她解釋一下,德拉科。」赫敏有些疲憊,她又不經意間搞砸了一個人際關系。

  德拉科看到茶幾上的快餐,立刻皺起了眉:「你就吃這個?為什麼不讓魯魯給你做飯?」

  赫敏被他輕蔑的語氣一激,氣不打一處來:「我為什麼不能吃這個,這個很好吃。」她說完就後悔了,她其實並沒有覺得快餐有多好吃,她想說的其實不是這個。她清了清嗓子,坐在了沙發上:「德拉科,我不習慣讓家養小精靈料理我的生活,他們照顧你和你的家人已經夠辛苦了。」

  「放心,他們的薪水遠遠高於你定下的家養小精靈最低工資標准。」德拉科慢吞吞地說,「而且魯魯有兩份工資,因為我想安排她照顧你。」

  「什麼?我不需要,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現在我都不知道我的東西放在哪裡——」

  「飛來咒。」德拉科古怪地看著她,「麻瓜世界也有佣人,而且很常見。」

  「我沒過過那種生活,我不適應,也不喜歡。」赫敏賭著氣打開面前的簡易晚餐,可卻發現自己根本沒胃口。她只好繼續說:「我喜歡自己動手。」

  德拉科在她旁邊坐下來,盯著她看了一會:「格蘭傑,你心情不好,拿我撒氣?」

  赫敏被噎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好像真的拿他撒氣了。也許是因為在會議室裡和人吵架了,也許是因為生理期到了,但總之,她的心情確實不太好。德拉科成了第一個被波及的人,以前都是羅恩或者哈利來著,這真新奇。

  「我今天和同事吵架了。」赫敏悶悶不樂地說,「我還在生理期。」

  她說完才意識到她以前從來沒這樣過——抱怨她的生活,尋求安慰。從前和羅恩在一起的時候,她潛意識裡總是傲慢地把自己當做領導者,不輕易在他面前示弱。就連她向德拉科哭訴她慘痛的婚姻時,她也並沒有想要他的安慰,她尋求的只是一種發泄。但此刻她根本懶得解釋她和同事因為什麼事而吵架、她的生理期又是如何折磨她,她就只是想表達她現在心情不好,需要疼愛。

  德拉科拉她過來,摟進了懷裡。赫敏下意識地蜷起腿,頭靠在他胸前。這簡直是小孩子的任性行為,赫敏一邊在心裡罵自己,一邊又覺得很滿足。德拉科戲謔的聲音在她頭頂上響起:「想我抱你可以直說,格蘭傑。」

  赫敏不想反駁,他想說什麼就讓他說去吧,她現在覺得就在他懷裡躺一天什麼都不做好像也不錯。如果她秘書看到她如同一灘爛泥一樣縮在男人懷裡,一定會覺得她被奪魂了。

  德拉科一邊抱著她,一邊打量著這間十分現代化的房子。沒有壁爐,沒有厚地毯,到處都是需要用電的東西,即使他如今對麻瓜世界的了解程度相比以前已經是天差地別,但他還是看到了好多不認識的東西。忽然,他感覺到肋骨下方有什麼東西震動了起來。他嚇了一跳,赫敏悶悶地笑著,從她的口袋裡摸索出了一部手機,剛剛就是那東西在震。

  「別緊張,德拉科。」赫敏懶懶地劃開屏幕,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擊了幾下。

  「我知道是手機。」他像在背知識點。

  「回答正確,斯萊特林加五分。」她的語氣如同逗貓,她都能想像到他翻白眼的樣子了。

  「我的第一個麻瓜物品是牛仔褲。」德拉科忽然說,「我穿著它在麻瓜的學校裡坐了一天,我父親說麻瓜都是野蠻人,他們時刻覬覦我們的魔法,但那天之後,我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麻瓜也會抱好幾本書跑著去上課,也會吵架和擁抱,也會在球場上受傷,而且他們看起來都很忙,沒人關心世界上是不是有巫師。」

  赫敏枕著他的肩膀揚起頭,有些驚異地看著他。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觀念好像轉變了,大家樂得見到食死徒迷途知返走上正道,卻沒人關心他究竟經歷了什麼,好像這個轉變只是一眨眼的事。「你怎麼會忽然想去麻瓜世界看看?」她問。

  德拉科遲疑了一會兒才對上她的眼睛:「霍格沃茨不允許食死徒回去補完第七學年,雖然我也沒打算回去,但我總得找點事做打發時間。那些N.E.W.T.提高班我都白上了,格蘭傑。」他把手指繞進她的卷發裡擺弄,好像這樣能減壓似的:「在麻瓜的世界裡我什麼都不是,沒有人認識我,也沒有人從背後攻擊我,我那時候很需要這種生活。後來我決定去麻瓜世界工作,躲開我愁眉苦臉的父母。」

  赫敏的眼神閃了閃,她回想起她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年,哈利和羅恩不在,所有人對英雄的崇拜都壓在了她一個人身上,逼得她只能在宿舍裡備考。而另一面,在這股狂熱的崇拜氛圍下,來自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或多或少都受到了霸凌。

  「兩次巫師大戰我父親都活下來了,但當他看到我在使用打火機和銀行卡的時候,他看起來快被氣死了。他反對我出去工作,我們有專門的地產管理員和產業經理人,對於馬爾福來說工作是恥辱,更何況還是和麻瓜打交道,即使是家族產業也不行。」

  「工作是恥辱……」赫敏沒忍住翻了翻眼睛,聽到了德拉科的笑聲。

  「我好像就沒有讓他滿意過。」他說。

  「挑戰父權是長大成人的重要環節,德拉科,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不是他想要什麼。」

  赫敏用手指拂過他的頭發,她的腦子裡忽然閃過羅恩說過的一句話,說她喜歡給人「上課」,她有點擔心自己剛剛是不是又習慣性說教了。她看向德拉科的眼睛,他沒有任何不滿,他的眼神向她傳遞出,他已經清楚地知道他現在想要什麼,赫敏發現那雙灰色的眼眸裡全是她的影子。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不由自主湊過去,貼上了他的嘴唇。

  忽然,嘭得一聲悶響,赫敏嚇得從德拉科懷裡直起了身。只見一只貓頭鷹撞在了窗戶玻璃上,正撲騰著翅膀找入口想要進來。德拉科被打擾有點不爽,他抽出魔杖打開了窗戶,貓頭鷹飛進來,是那只高大的鷹梟。

  「它是追蹤著你的魔杖找來的嗎?」赫敏看著它狼狽地降落在桌上的傻樣。

  「它會把寄去莊園的信轉交給我。」德拉科拆開貓頭鷹送來的信,他快速掃了一遍,有些疲憊地皺起了眉,「我要出去一趟,格蘭傑,我安排魯魯過來照顧你。」他邊說邊站起身。

  「不用,我已經好多了。」赫敏有點失望,「出事了嗎?」

  德拉科點點頭:「工作上。」

  他看了她一眼,遲疑了一下,俯下身親吻了她的臉頰。赫敏有些臉紅,目睹著他幻影移形消失了。

  德拉科離開後,客廳立刻就顯得空蕩了。原來被愛人因工作原因拋下是這種滋味,赫敏百無聊賴地發了會兒呆,後知後覺想起了被她冷落的晚餐。她一邊吃一邊注意到了那封寄過來的信,她抵擋不住好奇,從沙發上撿了起來。詭異的是,她聞到了紙上陌生的香水味。

  是甜味的女香。赫敏的眉毛擰起來,仔細去看信上的內容。當她看到落款時,驚訝地睜了睜眼睛。梅林啊,潘西·帕金森,她都快忘了她了。


第22章 Chapter22

  赫敏雖然是麻瓜出身,可是她從來沒去過麻瓜的賭場。她站在河岸,她的對面就是一家賭場,她曾經路過無數次但是從未想過要進去,也根本不知道這家賭場是馬爾福的產業。潘西·帕金森用的信封和信紙上都印著燙金的標識,她用網絡搜索了一下,這個地址就彈了出來。賭場並不難找,就位於倫敦幾個大型商圈之一,赫敏在河對面站了幾分鐘,不確定自己要不要進去。

  她太好奇了,她只是想來參觀一下德拉科平時是如何工作的。如果她沒記錯,帕金森不是一個女巫嗎?為什麼她會寫信告訴德拉科,麻瓜博彩委員會臨時抽查,需要他過來一趟呢?千萬別告訴她,如今斯萊特林全體流放到麻瓜世界了,這簡直太好笑了。

  她的大腦根據已知項整理出了一條她很感興趣的邏輯——德拉科和潘西依然保持著聯系——但是德拉科一直單身——所以他倆應該沒有一腿?她得承認她其實就是想來確定這個的。二十年前,潘西是赫敏印像最深刻的斯萊特林女生,這個女生在學校的一半時間都用來攻擊赫敏,另一半時間用來炫耀她可以坐在德拉科旁邊,或者成為他的舞伴。拜托,根本無人在意好嗎,赫敏覺得她就是個小醜。

  但是見鬼的,二十年後她不得不在意了,真是造化弄人。

  赫敏走進賭場,明明是麻瓜世界,可她卻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因為大部分賓客都打扮貴氣,坐車前來。賭場很大,如同一座宮殿,天花板與牆壁都十分古典,她順著指引來到大廳,對著散落分布的賭桌十分茫然。這裡的一切都井井有條,每個廳的麻瓜經理都十分專業,看上去德拉科只需要開夠工資躺著盈利就好了。

  赫敏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才能見到德拉科和潘西,她不想上賭桌,也不想去玩其他博彩游戲,她只得走到角落的吧台,斟酌著要了一杯白蘭地。她抿著酒,思索著如果她直接向這裡任意一個經理詢問德拉科的方位,能否得到答案。

  也許是因為她的氣場與這裡過於違和,還一直觀察著大廳裡的動向,賭場經理十分警惕地盯了她一陣,懷疑她想做非法信貸。赫敏很多年沒有遇到過這種世俗是非了,她交涉無果,十分無奈,一杯酒都沒喝完,就被團團圍住。賭場的一隊人馬都穿著黑西裝,他們讓開一條路,一個大塊頭走到她面前,看起來很不好招惹。她看向大塊頭的臉,瞬間愣住——這不是他們親愛的「老朋友」高爾嗎?

  高爾比在校時還要高大,把她襯托得十分瘦小,他不耐煩地低下頭,看到她的臉後,兩只眼睛都瞪圓了。這很詭異,他比她強壯那麼多,結果是他一臉驚恐。

  「你……你……」高爾結巴。

  原來不只是潘西,連高爾都躲到麻瓜世界裡來了。赫敏有些郁悶,她暗中觀察的計劃進行不下去了。

  「好久不見,高爾。我保證我不做非法信貸。」她盡量耐著性子。

  「當、當然。」高爾像是生吞下一個雞蛋那樣艱難地咽了一下,「見鬼的,今天來抽查的人怎麼這麼多。你、你是來查德拉科的嗎?」

  「查?不是,我是來……呃。」赫敏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說是查崗好像也沒錯。看來德拉科並沒有告訴高爾他和她的關系,高爾看她的表情像是老鼠見了貓,他只把她純粹當成一個鳳凰社化身。

  很顯然,高爾認為這位「賓客」他搞不定。他們無法在公共場合正常交涉,都默契地閉了嘴。高爾讓手下一群麻瓜帶著赫敏去會客室,赫敏翻了個白眼,確實,不管發生什麼她都不能攻擊麻瓜,這倒是個看住她的好方法。進入會客室後,高爾讓手下們都出去,赫敏注意到他的手一直插在褲兜裡,她猜那裡面放著他的魔杖。

  高爾和潘西的父親都是食死徒,他們沒能像盧修斯·馬爾福一樣逃過牢獄之災,家族財產也被全數沒收。她記得高爾和潘西後來都從霍格沃茨退學了,從那以後他們就在巫師界銷聲匿跡,如此看來,是德拉科在麻瓜世界給他們提供了去處?

  赫敏這樣猜測著,會客室的門忽然打開,一個黑發女人走了進來。如果不是她身上散發出和信紙上一模一樣的香水味,赫敏都認不出來這是潘西·帕金森。她懷疑監獄裡的帕金森先生應該也認不出來,潘西的妝濃重到根本辨認不出五官了。

  「格雷戈裡,如果沒有非常緊急的事——啊!」

  赫敏眼睜睜地看著潘西的神情從不耐煩變成了驚恐,她的魔杖被綁在了大腿上,她掀開裙子去抽魔杖的時候,赫敏已經解除了她的武裝。赫敏接住潘西的魔杖,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什麼也沒發生,怎麼就變成這種互掏魔杖的局面了?

  高爾慌張起來,他不得不舉起魔杖,但又不知道下一步該干什麼。

  潘西瞪著赫敏,語出驚人:「殺了她,格雷戈裡。」

  「什麼?」高爾都快崩潰了,「該死的,潘西,別逗了。」

  赫敏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剛剛是聽到,潘西·帕金森要殺魔法部部長嗎?這事荒謬到她都沒法當真。她用魔杖對准潘西,慢慢地說:「帕金森,因為你剛才的話,我可以代表威森加摩沒收你的魔杖了。」

  潘西看著赫敏高傲又淡定的樣子,嘴角抽動了一下,赫敏意外地發現,潘西的眼神裡真的有恨意。潘西罵了一句什麼,轉身去搶奪高爾的魔杖。赫敏在腦子裡不停倒帶,她有自信她一定是潘西在學校時最討厭的女生,可是她們之間那點恩怨到了喊打喊殺的地步嗎?

  忽然,屋門再次被打開,高爾的魔杖也被繳了。德拉科接住高爾的魔杖,一臉詫異地看著這個場景:「你們在干什麼?」他說著看向赫敏,眼神好像有些無奈:「你怎麼在這,格蘭傑?」

  「殺了她,德拉科!她死了,一切就能回到正軌了!」潘西叫道,「一個泥巴種當上魔法部部長,這種恥辱——」潘西話說到一半,嘴巴忽然張不開了。

  「帕金森。」德拉科冷冷地盯著她,他給她下了無聲咒,「你再對她亂叫,以後都不用張嘴了。」

  房間終於安靜下來,可氣氛著實劍拔弩張。赫敏有點心虛地吞咽了一下,她只是想悄悄過來看一看,純粹的私人行程,和魔法部毫無關系,她沒想到高爾和潘西看到她反應會這麼大。她現在知道德拉科和潘西看起來沒什麼曖昧了,但是這個爛攤子卻已經擺在了這裡。她有些頭疼地說:「抱歉,德拉科,我只是好奇……想來逛逛,呃,影響到你工作了嗎?」

  德拉科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她感覺他好像猜到她的私心了。赫敏有些不好意思,正好潘西在另一邊閉著嘴巴嗚嗚直叫,她魔杖一揮解開了她的無聲咒,想聽聽她到底想說什麼。

  「你就是個廢物,德拉科!」潘西大罵道,聲音在破音的邊緣,「如果你當初把哈利·波特交給黑魔王,我們就不會淪落到和麻瓜為伍!你毀了我的人生,現在還讓泥巴種騎在我頭上!」

  赫敏的注意力全被她吸走了——潘西居然對德拉科破口大罵?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麼?她看向高爾,發現他好像已經習慣了。

  德拉科的魔杖尖一下子對准了潘西:「我警告你帕金森,你再說那個詞——」

  「你敢用魔杖指我?你是她的狗嗎?」潘西尖聲打斷他,她難以置信地走近一步,譏諷道,「怎麼,你要改頭換面,愛上戰爭女英雄?」

  「是的。」德拉科淡淡地說,「我愛她。如果你執意要侮辱她——」他的魔杖在潘西面前快速劃了一道,空氣被切割了一下,潘西震驚地後退一步。

  赫敏屏息了一秒,這是他第一次對她告白。雖然她一直同意愛意不一定需要用嘴說出來,可是當她真的聽到這句話時,心髒還是顫動了一下。高爾完全呆住,他看德拉科的樣子像是完全不認識他了一樣。潘西一動不動,即使她的底妝遮住了她的情緒,赫敏也能感覺到她的臉色一定煞白了。顯然,她完全沒想到自己隨口說出來的譏諷會得到這個答復。她的眼睛看向赫敏,赫敏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

  「德、德拉科,你認真的嗎?」高爾又結巴了,他看看德拉科,又看看赫敏,一副大腦承受不住負荷的樣子。

  潘西忽然尖刻地笑起來,她看起來有點歇斯底裡了,聲音吵得赫敏頭皮發麻。潘西指著他們:「真夠可笑的,德拉科,你已經淪落到給赫敏·格蘭傑暖床了?還是說,你勾引了她,想要娶她?娶一個泥巴種?你要讓泥巴種做馬爾福莊園的女主人?她是魔法部部長,娶了她,你家就有救了是不是?」

  「我警告過你了——」德拉科舉起了魔杖。

  赫敏回過神,迅速抬起魔杖射出了一道昏迷咒,潘西被擊中,倒在了地上。她走上前,握著德拉科的手把他的魔杖放下來:「沒有必要,德拉科。」

  她發現他的手在微微顫動,他灰色的眼睛緊盯著她,裡面流露出了很深的不安。他看起來十分脆弱,仿佛潘西的話依然在房間裡回蕩。

  德拉科看向躺在地上的潘西,赫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她沒想到潘西會變成這樣。在來到這裡之前她設想了很多種關於潘西的可能性,但沒有一個吻合。潘西看起來過得非常糟糕,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年,她承受了最嚴重的霸凌,因為她曾經主張把哈利交給伏地魔。她失去了財富,和所謂的純血統地位,也許還有成為莊園女主人的機會。這就是她遷怒德拉科的原因嗎?

  「你要把她交給波特嗎?」德拉科問。

  「法律上沒有說公眾不可以言語攻擊部長。」赫敏揮動魔杖,將潘西移動到了沙發上,並將她的魔杖放回了她腿上的皮套裡。

  德拉科將魔杖還給了高爾,他脫下外套坐在了另一張沙發上,有些煩悶地捋了一下頭發。「高爾,你送帕金森回房間。」他忽然說,「我有話要跟格蘭傑說。」

  高爾站在原地盯了德拉科一會兒,最終走上前抱起了潘西。對於眼前的一切他顯然還沒有消化好:「德拉科,你、你之後要解釋一下,你和……」他看向赫敏,似乎在思考如何稱呼她。德拉科短促地點了下頭,高爾帶著潘西離開了房間。

  房間裡只剩下赫敏和德拉科兩個人。赫敏在他身邊坐下來,握住他的右手,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把他的右手固定住,因為他又去摳他的左前臂了。她不知道潘西這種歇斯底裡的狀態持續了多久,如果潘西多年來一直衝德拉科吼叫著是他毀了她的一切——那真是對加重他的病情大有幫助。

  「我以前的朋友……他們的家族財產被沒收了,就只有我家留了下來……所以我給他們安排了去處。」德拉科回握她的手,他深吸一口氣,小心地看著她,「我跟你在一起沒有目的,格蘭傑,但如果你很介意,或者有疑慮,你可以隨時叫停——」

  赫敏一把捂住他的嘴,無奈地看著他:「梅林啊,我確定我沒有疑慮。你知道嗎,我剛剛很開心,你說你愛我,我真的很開心。」

  德拉科愣了一下,赫敏放下手,伸手抱住了他,這樣他就看不到她臉紅:「我們以後還要面對更多的人,很有可能還會聽到難聽的話,但是沒關系,我會陪著你的。」

  不謙虛地說,在她的諸多特長裡,還包括與全世界作對。

  過了兩秒,她感覺到德拉科摟住了她,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有一陣沒說話。

  「格蘭芬多。」他悶悶地點評道,過了會又說,「我的壽命是不是到明天就結束了?」

  「什麼?」

  「在我做了那麼多錯誤的選擇以後,我還能擁有你,作為代價可能我明天就會死吧。」

  赫敏放開他,想了想好像沒什麼可反駁的。她說:「謝謝你的贊美,在你死之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德拉科點點頭,灰色的眼睛一直牢牢看著她。她開口道:「我建議你以後盡量減少和帕金森的接觸,她現在的狀態對你的心理健康沒有好處。她只是把她的不如意發泄在你身上,完全是一派胡言。你和你母親在關鍵時刻救了我們,這是正確的選擇,你們本就不該受到嚴厲的處罰。」

  這不是她真正想說的,她在心裡嫌棄自己。她之所以不想讓他接觸潘西,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她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如果說出來,他會不會覺得她太煩人了?她猜測自己一定是一臉的欲言又止,因為德拉科的眼神有些疑惑,完全是一副等待下文的樣子。

  「而且,她還喜歡你,德拉科。」赫敏硬著頭皮繼續說,德拉科眨了一下眼睛,他想開口,卻被赫敏堵住了話頭,「我從她的眼神裡看得出來,她對你沒有感情的話是不會這麼對你的,她不甘心。如果你經常跟一個喜歡你的女人見面,我會很容易多想。若是不得不見的話……呃,我會想事先知道。」

  赫敏說完,有些緊張地看著他。她在感情裡就是個該死的控制狂,她和羅恩因為這個問題吵過無數次。羅恩天生不喜歡被束縛,而她總是下意識想要掌控愛人的一切。德拉科微微思索了一下,赫敏感謝他沒有隨便拿好聽的話敷衍她。兩秒鐘過後,他說道:「我答應你。」

  他不只答應了,還看起來心情不錯。赫敏懊惱地翻翻眼睛,她不用浪費腦細胞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愛情關系中令人愉悅的吃醋橋段,多虧了潘西·帕金森,他可能在考慮給她漲工資。

  下一周,赫敏又抽時間去了一次賭場。她這次來見的人是高爾,她將他約在賭場附近的一家餐廳裡,就像羅恩所說,她真的和高爾喝上茶了,他們面前的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點心。高爾十分緊張,他那麼大的塊頭竟透出一種渺小感,並且一直沒動桌上的點心。

  赫敏有些感慨,時間真的過去了太久,連高爾都可以抵擋住美食的誘惑了。

  「雖然德拉科和我解釋了,但我還是不理解。」高爾有些迷茫地看著她,「你為什麼會和德拉科在一起?你是為了,呃,魔法部的活動經費嗎?」

  赫敏抑制自己不要把白眼翻出來。她是不是對工作的投入太過分了,才會讓外人都覺得她會為了魔法部把自己搭進去?「當然不是。我和他在一起的意圖是他本人。」赫敏說,她忽然覺得有趣,又問道,「你和帕金森的觀點是相反的,在她看來是德拉科對我別有所圖。」

  高爾聳聳肩:「我更了解德拉科,他其實並不是很樂忠於和各種有用的人搞好關系……要不然他也不會和波特鬧成那樣。雖然他家裡一直教他怎麼交朋友,但他做得很一般,上學的時候他對威克多爾·克魯姆的示好只維持了三天就沒興趣了。」

  赫敏愣了愣,她已經不知道聽到多少次「不要相信馬爾福」,就連西奧多都這麼說。她回想起德拉科和西奧多那種總是在互相拉鋸一般的相處模式,雖然是朋友,但更像棋逢對手。她又回想起她在霍格沃茨時對高爾的最後印像——他昏倒在桌子堆成的搖搖欲墜的高塔上,德拉科死命摟著他,不讓他掉進火海。

  高爾變得放松了一些,他終於開始吃桌上的點心了。赫敏問了很多他從霍格沃茨退學以後發生的事,他說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去見德拉科,因為見到德拉科就會讓他想起克拉布,他猜德拉科也是一樣。他們再次見面是在馬爾福與格林格拉斯的婚禮上,他一直沒有工作,遺留下來的錢也快花光了。而潘西找了份不太體面的工作,她幾乎是把仇恨當成養分來維持生命。

  「潘西認為她的不幸是德拉科造成的,尤其在看到德拉科結婚以後……她本來的打算應該是嫁給德拉科,我和德拉科、潘西、文森特,還有西奧,我們在上學之前就認識了。德拉科和西奧在玩各種游戲的時候都喜歡較勁,我們都支持德拉科,因為他總是會給我們分糖果。西奧不愛理人,經常不和我們一起玩……誰也沒想到黑魔王會把大家變成這樣。德拉科再也不和我親近了,他覺得是他害死了文森特。」高爾很快便吃掉了他那一側的全部點心,他有些傷感,整個人又縮小了一些,赫敏貼心地把自己這一側的點心也推了過去。高爾好像對潘西積怨已久,他繼續說:「我現在已經不理解潘西了……她父親和我父親本來就喜歡跟在馬爾福、諾特他們屁股後面做事,又不是德拉科讓她父親成為食死徒的……」

  赫敏有些想笑,高爾流於表面,沒有抓到潘西隱藏在歇斯底裡之下的感情。但是換個角度想,能活得如此簡單也是一種幸事。高爾的抱怨還在繼續:「其實打理賭場不需要德拉科出面,但是潘西總是喜歡把他叫過來,然後衝他發火……我不懂這有什麼意義。」

  赫敏掩飾性地喝了一口茶,天啊,她不讓德拉科見潘西是對的,兩個心理都有問題的人湊在一起除了互相傷害以外,就是加重彼此病情。

  「她缺少愛和關心,如果有個人能給她安全感,她的狀態就會好很多。」赫敏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麼說了。該死的,她真的該克制這種聽到問題就想解答的怪癖,誰去給潘西安全感,德拉科嗎?那當然不行。

  但還好高爾沒有聽明白這個有些抽像的回答,他露出了一絲迷茫,然後又將精力投入到甜點當中了。分別時,高爾看向赫敏的眼神可以稱之為友善了,好像他們已經是朋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德拉科告訴我,在有求必應屋是你和韋斯萊救了我的命……謝謝。」

  高爾離開後,赫敏又坐了兩分鐘才返回魔法部。她得緩緩,這簡直是繼德拉科之後她在人際關系裡的又一個重大突破。她很感謝高爾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她這麼多關於德拉科的事,她還想起了西奧多,他應該還不知道她和德拉科已經在一起了。她很清楚在這段關系裡西奧多沒少幫忙,她總覺得他並沒有如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功利主義。

  可惜她的好心情在她回到辦公室的那一剎那就停止了。

  不知道是誰把她計劃讓麻瓜課程進入霍格沃茨的消息透露給了媒體,保守派在報紙上刊登了一篇長文,批判她「即將吹響麻瓜思想入侵魔法世界的號角」。文章裡列舉了很多她上位以來對家養小精靈、妖精、馬人、狼人等群體的政策傾斜,這些新法大大削弱了巫師的社會地位,侵害了巫師的社會權益。如今,她的魔掌又伸向了無辜的下一代,企圖用麻瓜思想控制世界觀還尚未成型的未成年巫師們。結語是,「我們歡迎所有麻瓜出身的巫師,但我們不需要麻瓜思想來教我們怎麼做人。」

  赫敏火冒三丈地處理了三封吼叫信,火氣下去後,她感到深深的無力。她知道現在純血統巫師的社會地位大不如從前,她不希望任何孩子因為出身問題而在霍格沃茨受到傷害,所以才計劃增加這些人文社科類課程,可結果又是她想保護的人們在指責她。多年前她幫助家養小精靈的時候就經歷過一回這樣的情況,她現在不年輕了,她已經很累了。

  她習慣性彎腰拉開抽屜,想去拿她的胃藥。可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她不能再依賴藥物了,德拉科好不容易拯救了她,雖然他自己並不知道。她坐回椅子上,她想起德拉科和斯科皮非常相像的兩張面孔,然後又想起了羅絲。她希望世界上不再有偏見和歧視,她知道這很難實現,但總要有人去試著做些什麼。

  兩聲敲門聲傳來,赫敏應了一聲,哈利走了進來。他看了看地板上殘留的吼叫信碎片,話堵在了嘴邊,顯然他發現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他們怎麼就不理解,我明明是想保護他們的孩子!」赫敏倒覺得哈利來得正是時候,她直接開始發泄怒火,「教導孩子認識世界,成為善良、有同情心的人有什麼不對嗎?我們挑選的教材不涉及任何政治理論,而且非常易懂,他們但凡去了解一下!」

  哈利:「是的,他們很愚蠢,我完全支持你,赫敏。但是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換個時間再討論嗎?我有件事需要跟你報備一下。」

  「現在沒有什麼事比這件事更重要,你已經是司長了哈利,你不用跟我報備。」赫敏飛快地說。

  「是關於你的事,赫敏,我必須得說——」哈利迅速給辦公室施了個閉耳塞聽咒,幾乎不給赫敏插嘴的機會,「我不立即通知你後果會更嚴重。羅恩知道了你和馬爾福的事……是的,我真的很抱歉。羅恩很震驚,我們對馬爾福有一些……合乎情理的疑問,我們決定去找馬爾福談一談。」

  赫敏愣愣地看著哈利,她已經感覺到窒息了。

  「談話過程不像我理想中那麼順利,你知道的大家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並沒有拿過什麼團結友愛獎……羅恩和馬爾福進行了一些,呃,不太理智的溝通……」

  赫敏瞪著哈利,哈利的聲音越來越沒底氣。

  哈利艱難地說:「總之,他倆現在在聖芒戈。」


第23章 Chapter23

  聖芒戈的魔咒傷害科永遠是醫院裡最熱鬧的地方,赫敏徑直朝最裡面的病房走去,一路上繞過背上長甲蟲翅膀的男孩和學公雞打鳴的男人,哈利努力跟上她,搞不懂為什麼她穿著高跟鞋還能走得這麼快。所有人都認出了他們,但他們沒心思和任何人打招呼。哈利很後悔把赫敏和馬爾福的事告訴羅恩,明明他在「嘴嚴」這個領域一直是大師級。如果那天晚上他沒和羅恩一起喝火焰威士忌,他就不會犯下這個低級錯誤。

  「赫敏,對不起,我們的本意真的不是給你添麻煩。」哈利在赫敏耳邊急切地小聲說道,「我們擔心馬爾福在利用你挽回聲譽,我們只是想確認一下他是不是真心的——」

  赫敏在病房門口停下,瞪著他:「你們覺得我蠢到連這都分不出來?」

  哈利的聲音更小了:「人一旦陷入愛情就會變得遲鈍,雖然你可能不會,但我們不能在你的事上冒險。」

  赫敏翻了個白眼,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她其實了解哈利和羅恩的腦回路,他們幾乎沒有和現在的德拉科接觸過,她可以理解他們不信任他,甚至也可以原諒他們把她當傻瓜,她生氣的點在於——他們怎麼能打起來?他們真的是成年人嗎?

  「我需要獨立的病房——」赫敏聽到了德拉科熟悉的長腔。

  他坐在病床上,沒有穿聖芒戈的病號服,胳膊被打上了夾板。羅恩則坐在他旁邊的床位上,正抱著桶不停嘔吐。羅恩每吐一次,德拉科就會露出嫌棄的表情,他繼續對治療師說:「或者讓我回家,我會支付雙倍的出診費。」

  「有幾個臭錢了不起……嘔!」羅恩又往桶裡吐了一只鼻涕蟲。

  赫敏走過去,德拉科和羅恩看到她,都不約而同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據哈利所說,他們在衝突中同時向對方下了咒,羅恩又與鼻涕蟲結下不解之緣,德拉克的胳膊則被變成了橡皮糖質地。赫敏聽完以後心情很復雜,為這種幼稚的事發火都感覺是在浪費她的體力。

  「我不希望再因為一年級小孩打架的事來聖芒戈了。」她說。

  德拉科沒說話,羅恩小聲地嘟囔:「我真不理解你是怎麼想的。」

  「我不需要你的理解,羅納德。」赫敏沒有裝沒聽見。她說完看向德拉科,觀察著他的神情。她不知道哈利和羅恩具體跟他說了什麼,她的心懸著:「你還好嗎?」

  「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格蘭傑。」德拉科小聲說,他看向羅恩,「我只是幫個忙,讓你前夫把他腦子裡的鼻涕蟲吐干淨。」

  羅恩叫道:「我怎麼沒把那個咒語打在你腦門上——」哈利摁住羅恩,羅恩又抱著桶吐了起來。

  德拉科刻薄地冷笑:「聽說你只做了兩年傲羅就不堪重任了?從你念咒的速度來看,確實。」

  羅恩忽地抄起魔杖:「那不如你再來試試我的准頭!」

  赫敏立刻撥開羅恩的魔杖,然後衝德拉科低聲呵道:「閉嘴!」

  兩個人終於停戰了。病房裡的治療師和其他病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們,仿佛在看什麼娛興節目。赫敏後知後覺地感受到疲憊,她有一種又要上娛樂版頭條的預感。肉眼可見,德拉科現在有些暴躁,如今的他很少有情緒這麼外露的時候。也許他的想法是對的,他和羅恩不適合一起住院,她也沒法在公共場合解決私人問題。她轉向一直好奇打量著他們的治療師,說道:「不好意思,我想給這位先生辦理出院手續。」

  治療師回過神,殷勤地帶著她離開病房,但她充分感受到他對這裡的不舍。她回頭看了看,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就這樣把那三個人扔在這裡。哈利揮揮手,很堅定地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等到赫敏的身影完全消失後,哈利立即走到德拉科的病床前,施了個閉耳塞聽咒。

  德拉科僵硬地看著他,左手不自覺地想去觸碰魔杖。

  「馬爾福,你因為吃羅恩的醋而發火的樣子真是蠢透了,但我暫且認為……你是真心的。」哈利認真地盯著他,手裡舉著的魔杖像是威脅一般,「赫敏是我的家人,她因為我在學校裡被你們欺負,她為了保護我,上學的時候連一場正經的約會都沒有經歷過,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我還是不信任你,但我支持她想做的一切。如果你傷害了她,你大可以想像一下任何可怕的後果。」

  德拉科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哈利提起的往事很明顯讓他不太自在,但是他沒有移開目光。

  「我可以說服羅恩暫時相信你,讓他不再找你麻煩,但你必須保證——」

  「我無所謂你們怎麼想了,波特。」德拉科生硬地打斷他,他看上去巴不得趕緊從這裡消失,「我比你更清楚她值得什麼。」

  德拉科的傷勢無法負荷幻影移形,赫敏只得就近將他帶回了她的新公寓。醫院開的一大瓶藥劑要在剩下的一天之內分三次喝完,赫敏沒好氣地在手機上設好了三個鬧鈴,然後再指導德拉科如何在鬧鈴響起來後把它關掉。

  她還要趕回魔法部,沒法就這麼待在家裡照顧他。也許在她離開的這一個小時裡又出現了新的吼叫信,總之,又是很他媽充實的一天。

  「如果你餓了,可以撥這個號碼點餐,告訴餐廳這裡的地址,然後……你應該知道怎麼打電話吧?」

  德拉科有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也許我可以讓家養小精靈來做飯?」

  赫敏一愣。「噢,對,你當然可以。」她煩悶地撓了撓頭發,謝天謝地,他還有家養小精靈。她第一次對家養小精靈隨叫隨到這件事感到慶幸,德拉科的生活方式真是夠便捷的,她在心裡冷哼。

  「你可以吃完飯再回去——」他朝她走近,她用手抵在他胸口,止住了他的腳步。

  「你先告訴我,你和羅恩為什麼吵架?」赫敏開始問罪了。她不把這件事搞清楚,是沒法安心去上班的。

  德拉科好像早就知道她會問,他坐在了沙發上,語氣無奈:「對不起,但如果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攻擊他。我勉強可以接受波特對我說教,但是韋斯萊憑什麼?」

  赫敏有些疑惑地坐下來:「羅恩說了什麼?」

  德拉科有點惱火:「他充分表達了對我的不信任,這倒沒什麼,然後他開始跟我細數你有多麼不容易,還有你走到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他希望你幸福——他有什麼資格說這些?你一半的痛苦都是他帶來的,他傷害了你,現在還大言不慚地說希望你幸福?他已經出局了。」

  赫敏被他突如其來的憤怒驚到,她張了張嘴:「呃,羅恩他只是——」

  「他只是有一顆脆弱的自尊心,無法接受妻子比自己優秀。」德拉科翻翻眼睛,「我說完這句話,他就念咒了。」

  赫敏瞪著他,他不甘示弱地和她對視。一陣無言的沉默後,她泄力地靠在了沙發上。如果德拉科真的這麼說了,羅恩是一定會掏魔杖的。如今她和羅恩的關系十分正常,她對他沒有任何怨懟,那些曾經鬧得不可開交的大小矛盾都已經消融在了時間裡,她已經完全和過去和解了。這段失敗的婚姻沒法只歸咎於某一方,她並不覺得羅恩虧欠她什麼,真要說虧欠,那就是相互虧欠。

  「我當時也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我太強勢了。」赫敏斟酌著,「羅恩也付出了很多,我專注於工作的時候,他做了很多家務,也一直在照顧羅絲,可我還是總對他不滿,跟他吵架……我們分開是因為性格不合。」

  德拉科冷哼一聲:「你當時在我面前哭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赫敏有點不自在:「我只是從客觀上分析。我和羅恩現在是朋友,同理,我也希望他幸福。」

  德拉科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移開了目光。「你總是認為別人都有苦衷。」他平靜地說,「就像你認為過去的我也有苦衷。後來我只不過是不再對你惡言相向,你就覺得我變成好人了。但有誰這樣無條件偏袒你替你抱不平了嗎?聖人波特是站你,還是站韋斯萊?」

  赫敏一口氣衝到喉嚨處,像魚刺一樣卡在了那裡。她瞪著他,她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又不知道該拿什麼話反駁他。

  「我不喜歡韋斯萊,無論你們是否和解,我只能答應你下次不對他念咒。」德拉科恢復了他傲慢的腔調。赫敏看著他這副樣子,忽然想起了以前在學校裡的德拉科·馬爾福。又高傲,又任性,還不講道理。她本來打算以理服人,好好對他說教一番的,結果沒想到他對人不對事。

  她需要這樣一個人嗎?不考慮正義和理性,只關心她有沒有受委屈。

  「好吧,我沒辦法左右你的喜好。」她聳聳肩。

  她不知道愛情是否天然具有排他性。沒人答得出來,因為沒人真的能搞懂愛情是什麼。德拉科對羅恩的敵意,就像她對潘西的敵意一樣,沒有理由。

  「我和羅恩真的是過去時了,你不需要那麼在意他的一些言論,他說那些就只是……作為朋友。」赫敏頓了一下,她做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決定,「如果你不喜歡,我會減少和他的來往。」

  德拉科足足盯了她五秒鐘,他身上那股燥郁慢慢不見了,如同一只龍收起了翅膀。他撇撇嘴:「我是打算好好和他們談話的,但是我真的不習慣……那可是波特和韋斯萊,你知道他們突然出現有多嚇人嗎?」

  赫敏好笑地摸摸他的臉:「我以為你在決定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未來要面對波特和韋斯萊了。不過這次是我疏忽了,如果再有這樣的場合,我會在場的。」

  他把她臉旁的頭發撥到耳朵後面,探過來給了她一個吻。赫敏怨念地看著他,揪住他的領子加長了這個吻,他立刻單手摟住她的腰,將她帶到了腿上。赫敏偷空瞄了一眼時間,很好,她還有半個小時可以用來痛快地和德拉科發生點什麼。她迅速從他身上摸出魔杖,給自己施了一個避孕的咒語。

  和赫敏預想的一樣,德拉科和羅恩打進聖芒戈的事上了頭條,不過不是娛樂版,而是社會版。報道這則新聞的記者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打架,但結合最近教育改革計劃引起的風波,他認為這是「純血派」和「反純血派」之間的衝突。但麗塔·斯基特在《女巫周刊》上發表了完全相反的見解,她認為這起鬥毆事件完全與立場無關,這只不過是兩個男人在為了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罷了。

  「赫敏·格蘭傑最樂意看到男人們為她爭風吃醋。也許她已經開始和德拉科·馬爾福約會(在此前的一次采訪中馬爾福對她不乏溢美之詞),這刺激到了她的前夫韋斯萊,讓他心中的愛火再次復燃。她同時玩弄了鳳凰社和食死徒的感情,誰敢說她不是本世紀最優秀的女巫?但我要提醒她,馬爾福家族沒有愚蠢的男人,到底是誰玩弄誰,現在還不好說。」

  很顯然,民眾更喜歡第二種解讀,於是《女巫周刊》又脫銷了。

  對於赫敏來說,這無疑讓她本就糟心的工作環境雪上加霜。她又開始處理吼叫信了,一部分人的觀點是「你不可以和馬爾福約會,你背棄了你的信仰」,另一部分人的觀點是,「你不可以和馬爾福約會,你玷污了他的純血統」。這真是歷史性的一刻,這兩撥人居然有達成一致的時候。雖然斯基特碰巧說對了一小部分,但是她畢竟沒有抓到證據,所以大部分人的語氣與其說是抗議,不如說是警告。好像如果赫敏真的開始和馬爾福約會,伏地魔就要重生了。她揮揮魔杖清理掉一地碎片,真不好意思,早就不只是約會了。

  羅恩也受到了嚴重影響。他特地讓他的守護神來跟她發泄不滿,因為這篇報道,那位漂亮的法國代理商再也不理他了。赫敏翻翻眼睛,他難道指望她因為這篇報道處罰斯基特嗎?首先她不能限制她的自由,其次,這個狡猾的女人在被四年級的赫敏制裁過以後,永遠會在文章裡加上「也許」、「有可能」、「猜測」,可是民眾就是願意相信她,真是奇了怪了。

  不過羅恩派守護神過來並不只是為了抱怨。

  「我媽媽想知道我為什麼和馬爾福發生衝突,我應該怎麼說?還有,她想邀請你今晚來陋居做客。」

  赫敏頭疼地陷進椅子裡。她知道她沒辦法擁有百分百的隱私權,但是她需要找個恰當的時機讓公眾知道這些隱私。同事的好奇心她都可以暫時不理,但是莫麗的不行,她想知道她兒子大吐鼻涕蟲的原因到底是不是真的和赫敏有關,而赫敏沒法逃避。該死的,莫麗一定看過《女巫周刊》了。

  她給德拉科送去了一封信,她今晚要去陋居處理斯基特給她招致的麻煩,難以避免,她會遇見羅恩,希望他能祝她順利。她剛把信送走,秘書就敲門進來,給她帶來了一大批文件。他注意到她的愁眉苦臉,問道:「部長,你在糾結選馬爾福還是韋斯萊嗎?我覺得你誰都不要選,你值得更好的。」

  赫敏無語地瞪了他一眼。看他們這副完全把這事當成笑料的樣子,真不知道到時候她公開她和德拉科的關系時,他們會是什麼表情。她騰空大腦,專注到工作上,可是莫麗的邀請還是影響到了她的效率。她沒能在下班之前處理好所有文件,只得把它們收進公文包裡,幻影移形去了陋居。

  她設想過自己離婚後拜訪陋居時的心情,她本以為會是一身輕松,可結果在斯基特的一番胡言亂語之後,她只剩下緊張了。萬幸的是,哈利和金妮也在,這讓她松了口氣。莫麗和亞瑟都熱情地歡迎了她,她僵硬地笑著,對這份熱情無所適從。尤其莫麗,她笑得有些刻意,這太讓人不安了。

  金妮擁抱了她,在她耳邊悄悄說:「我們沒有說你和馬爾福的事。」她拉著她去了廚房,她們一起准備餐具,金妮趁機繼續小聲道:「赫敏,你可能有點意外,我媽媽想撮合你和羅恩復合。」

  赫敏差點摔了盤子:「什麼?」

  「羅恩想約那個法國代理商出去,但是我媽媽不喜歡她,你知道的她一直不太喜歡芙蓉那種類型的女人,雖然她們早就和解了,但我覺得她們之所以能和平相處是因為沒生活在一起。」金妮一臉發愁的表情,「總之,她還是更喜歡你……但她看了《女巫周刊》,她得確定一下你沒有和別的男巫約會。」

  赫敏有點惱怒,她不喜歡被比較,好像在別人的襯托下她才有可取之處似的。她斬釘截鐵地說:「我不會復合的。」

  金妮安撫她:「我知道,我知道,我們沒人敢告訴她你已經和馬爾福墜入愛河了……你得讓她知道這件事。」

  赫敏整理了一下情緒,和金妮走出了廚房。她坐在了莉莉旁邊,和羅恩呈對角線。餐桌上的菜肴還和從前一樣豐盛,莫麗滔滔不絕地回憶著赫敏、哈利學生時代放假時住在陋居的舊事,赫敏和哈利對視一眼,兩個人的表情都心事重重。

  「最近還忙嗎,赫敏?」莫麗問道,「聽說你在倫敦買了新房子,有機會我們想去拜訪一下。」

  羅恩一邊切肉一邊說:「看她那個公文包,她肯定是打算在她的新房裡加班。」

  莫麗立刻接上:「還是你了解她,羅恩。」

  羅恩切肉的手頓住了,他投給哈利一個求助的目光,哈利無語地避開了他的眼神,覺得他活該。赫敏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開口:「我的工作還是老樣子,歡迎你們隨時來我家做客,莫麗。」

  莫麗點點頭,又說道:「前幾天羅恩住院了,聽說是馬爾福攻擊了他。」

  在場的一部分人緊張地吞咽了一下。

  莫麗毫不知情,繼續道:「羅恩說是因為鬥嘴——好吧,男人們真是太幼稚了,雖然我們家向來和馬爾福的關系都不太好。赫敏,親愛的,你還和馬爾福有來往嗎?他傷勢怎麼樣?」

  赫敏默默放下了叉子。她知道莫麗並不關心德拉科的傷勢,她只是想聽到她親口說,她和馬爾福不熟,也並沒有在和馬爾福約會,她不知道馬爾福的胳膊有沒有恢復正常。但可惜,莫麗要失望了。赫敏的聲音放平,假裝是在閑聊一樣:「他已經痊愈了。麗塔·斯基特發表的那篇文章裡大部分都在亂說,實際上那起衝突裡並不包含什麼復雜的情感關系。」她小小地吸了一口氣:「但我確實在和德拉科·馬爾福約會。」

  她說完,心飆到了嗓子眼。空氣裡安靜得嚇人,金妮和哈利像是什麼保鏢一樣,注視著屋子裡每一個人的動向,生怕會發生一場爆炸。莫麗和亞瑟都愣愣地看著赫敏,忽然,清脆的一聲響,亞瑟的刀子掉在了地上,他連忙慌張地彎下腰去。

  「親愛的,你說什麼——」莫麗的微笑都沒顧得上卸掉,「你和馬爾福——」

  「是的。」赫敏肯定道。

  又是幾秒的沉默。「我的天哪——你怎麼會——」莫麗驚訝得語無倫次,她看向其他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們早就知道了?你們沒人阻止她嗎?那可是馬爾福!」

  金妮開口:「媽媽,馬爾福變了很多,而且赫敏有自己的判斷……」

  「他把狼人放進了霍格沃茨!他害得比爾毀了容!」莫麗大聲打斷了金妮。

  她說完,空氣又安靜下來。赫敏仿佛被釘在了椅子上,金妮臉色發白,哆嗦著不敢再說話了。莉莉被嚇得抽泣起來,金妮立刻抱起她,走進了另一個房間。赫敏想開口,但卻覺得說什麼都刮嗓子,她要如何在一個孩子被毀了容的母親面前開口?羅恩沉默地盯著他面前的餐盤,哈利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他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要跳進一片火海裡。

  「比爾的事,我們都很難過。我不是為馬爾福開脫,但是我以前透過伏地魔的眼睛看到過,他和他的家人一直被伏地魔折磨,所以很多事他沒有辦法反抗。他當時並不知道狼人會來——」

  「那比爾又為什麼要承受這些?他有做錯任何事嗎?」莫麗第一次衝哈利大聲說話。

  哈利沒有退縮:「我們應該歸咎於伏地魔,而不是一個沒有反抗能力的16歲學生。」

  赫敏看了哈利一眼,她知道他骨子裡就像他那頭亂毛一樣從不屈服。她松開了咬著的嘴唇,這是她的戰火,她不能讓它燒到無辜的人。「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赫敏努力讓聲音不顫,「我知道他以前做過很多錯誤的選擇,即使他現在改變了,也不能抵消他的過去……但在我最難熬的時候,是他幫助我度過了那段時期,我不想因為過去發生的事就否定他的一切——」

  「赫敏。」亞瑟忽然開口,他好像一直在醞釀什麼,「我知道他當時只是個孩子,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都不了解他,但是我了解他父親,還有他的家族……我是想說,馬爾福從來都不甘心屈居在麻瓜出身的巫師之下,他的爺爺為了將第一個麻瓜出身的魔法部部長趕下台,做過很可怕的事情——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想方設法成為了諾比·裡奇的至交好友,在得到裡奇的完全信任後,他在他的酒裡下了毒。」亞瑟又頓住了,他艱難地說:「赫敏,我不認為這是一段安全的關系。」

  赫敏忽得攥緊了拳頭。

  「我知道我做得很差勁。」羅恩忽然開口,「但他更配不上你。」

  赫敏瞪向羅恩,她感覺到她的身體好像有千斤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的聲音在她體內衝撞著,可卻無法從她口中衝出來。她說出來也沒有用,不會有人相信他們。金妮默默地回到了餐桌邊,坐在了赫敏旁邊。她看上去已經恢復了鎮定,輕輕把手放在了赫敏的膝蓋上。赫敏感受到她柔和的氣場,心裡的堵塞緩解了一些。

  莫麗忽然抬起頭,盯著她:「那些報道——所以從來都不是什麼魁地奇運動員,一直是馬爾福?」

  赫敏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不!」她臉色蒼白地反駁道,「我們那時候只是朋友,九月份我們才確定關系——」她忽然頓住了,她想起她和德拉科第一次接吻時,法律上她還沒有離婚。一股無力感排山倒海地襲來,她的胃久違地絞痛了起來。

  「赫敏,你的婚姻不如意,所以他趁虛而入了——」

  「不是的!」赫敏冒著冷汗打斷莫麗。

  「夠了。」羅恩忽然站起來,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看上去想要馬上逃離這個地方,「沒必要翻舊賬吧?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們復合,媽媽,但是不可能,我們結束了。我先回公司了。」羅恩轉身前看向赫敏,猶豫了幾秒,開口道:「赫敏,大家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你要是非覺得跟他在一起是個好事……」他撇了一下嘴,幻影移形消失了。

  屋子裡的氣氛就像是地板上剛剛死過人。赫敏的呼吸急促起來,她捂著胃,頭快要垂到桌子上了。德拉科——他在哪,她需要他。她身體裡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呼救。

  哈利立刻站起來:「緩和劑,有緩和劑嗎?」其他人一愣,慌忙在屋子裡尋找起來。赫敏感受到涼涼的液體被喂進了嘴裡,她從疼痛中解脫出來,但是她的情緒還依然在懸崖上搖搖欲墜,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著。

  「對不起……」她喘著氣說。

  哈利立刻擁抱了她:「不用道歉,赫敏,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赫敏拒絕了哈利和金妮送她回家的提議,她沒有用幻影移形,而是像麻瓜一樣,走進了地下鐵路。車廂裡人不多,赫敏在轟隆隆的聲音裡發呆,她想起自己曾經揚言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但她沒想到真的經歷起來會這麼煎熬。因為那些真正有力的反對聲,全部來自她親近的人們。她有點理解德拉科的感受了,這種被自己從前的世界拋棄的感覺,還真是對心智的一大考驗。

  她走出地鐵站,沿著河慢慢往公寓走去,眼睛和鼻子都被夜風吹得發干。她冷靜了下來,並清楚地認知到,她搞砸了她和莫麗的關系;同時,她和羅恩的關系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西奧多曾經說過,你不能想要吃掉蛋糕,但又想要留下它。她得承認他是對的,她不可能永遠擁有一切。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她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黑色,正撐在欄杆上看著寧靜的水面。那一頭金發完全無法讓他隱藏在夜色裡,他面無表情的時候看著很冷,如果這裡不是她家樓下,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他在等人。

  德拉科感覺到了什麼,轉頭朝她看了過來。在她的大腦做出指令之前,她已經跑了起來,然後一頭扎進了他懷裡。他的大衣上帶著陣陣寒意,但她卻奇跡般地踏實下來,干澀的眼眶一下子變得濕潤。她在他懷裡像小孩一樣哭了。


第24章 Chapter24

  赫敏從床上醒來,感覺到喉嚨十分沙啞。一只手臂摟在她赤裸的腰上,她正躺在一個溫熱的懷抱裡,德拉科昨晚留宿了,現在正睡在她床上。她盯著眼前蒼白的胸口看了一會兒,發現了一些淡淡的舊傷疤。她順著德拉科的上臂慢慢摸索下去,來到了黑魔標記的位置。她撫摸那塊疤,感覺那上面的劃痕好像又變多了。

  她失去了她過去擁有的一些東西,但她得到了一個全新的戀人,一睜眼就能看到他討人喜歡的睡臉。

  德拉科被她弄醒了,他一向睡得很淺。他順手摟緊了她,將臉埋在她的頭發裡,過了幾秒,他抬起頭,眼神已經是清醒的了。赫敏沒有告訴他昨晚她為什麼哭,她只是急切地脫下他的衣服,騎坐在他身上,一邊用身體吞著他的性器,一邊和他接吻。他沒有問她任何問題,她直覺他已經猜到了。

  「嗨。」她跟他打招呼。她不想把在陋居受到的傷害傳遞給他,如果他得知他的存在令她成為了眾矢之的,他可能會主動離開她。她知道她和羅恩的感情在德拉科出現之前就已經支離破碎,她能在飽受折磨之後收獲一個戀人,是一件幸運的事。她像無事發生一般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你有一張好床,格蘭傑。」德拉科悶悶地說,「我睡得很好。」

  他在撒謊,他一向蒼白的面色是無法掩蓋黑眼圈的。赫敏沒有戳破,任由他將頭埋進她的頸窩,摟著她拉向自己,讓兩人的身體相貼。赫敏抱住他的頭,輕輕地順著他的頭發。

  「我愛你。」她小聲說。

  無論發生什麼,她還是得上班。赫敏帶著怨氣去了魔法部,看起來十分符合她目前被各方勢力群起而攻之的境況。

  唯一一個積極的消息是,她因為計劃聘請啞炮去霍格沃茨任教而得到了啞炮支持協會的大力聲援。在啞炮支持協會的帶領下,民間自發舉行活動聲援赫敏,淹沒了純血統們的抗議聲。教育小組的成員們精神抖擻,可是赫敏卻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純血統們孤立無援,他們沒有領導者,大部分人因為家裡的食死徒背景常年郁郁不得志,反純血派的呼聲越高漲,他們的情緒就會越極端,赫敏很擔心物極必反。

  她帶著一身低氣壓從會議室裡走出來,路過後勤部的時候,她正好聽到奧黛麗在跟同事們講述德拉科給羅絲買禮物的故事。她講得眉飛色舞,其他人聽得津津有味,她索性倚在門口看著她們,奧黛麗過了幾秒才發現她,發出了小聲的尖叫。

  「如果你們想知道真實的細節,可以來問我。」她懶懶地說。如果哈利看到她這副樣子,一定會覺得她越來越像德拉科。

  眾人立刻散開。奧黛麗回到工位上,訕訕地從辦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她:「赫敏,我的權限也許不夠……納西莎·馬爾福剛剛送來了這個,馬爾福莊園新年晚宴的賓客名單,是你來審核,還是哈利?」

  赫敏愣了愣,直起了身子。她接過文件迅速瀏覽了一遍,疑惑地問道:「納西莎·馬爾福送來的?不是用貓頭鷹?」

  奧黛麗點點頭:「是的,她現在在家養小精靈辦公室,她想為晚宴臨時聘請一批新的家養小精靈。」她的眼睛瞄向那份賓客名單,兩只眼睛冒著光,赫敏完全能猜到她在想什麼。這份名單裡出現的名字全部都是純血統,除了赫敏——唯一受邀出席的麻瓜出身巫師。赫敏相信奧黛麗已經熟讀了斯基特的文章,她一定已經認定,赫敏正在玩弄兩個男人的感情,而納西莎即將開出天價加隆,讓赫敏放過她的兒子。

  赫敏拿著文件轉身離開。納西莎絕對不是會親自跑腿的人,這個貴婦只是找了個借口來魔法部,她真正的目的一定是為了見她。赫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篤定,她完全不了解納西莎,但是她的第六感正在嗡嗡作響。甚至她都能猜到納西莎來見她的原因是什麼,這個聰明又難搞的女人一定通過某種方式得知了,她正在和她的兒子戀愛。

  她來找她的方式有夠拐彎抹角的。但如果納西莎在魔法部辦事大廳登記,她要拜訪赫敏·格蘭傑,在這個風口浪尖上,也確實不是一個明智之舉。納西莎既想要面子,又想要低調。赫敏坐在辦公室裡心煩意亂,讓她無視納西莎的反常實在太困難了。她有些好奇地翻閱著那份名單,受邀的賓客全部非富即貴,這是一場專屬於上流社會的節日晚宴。她意外地看到了麗塔·斯基特的名字,也許這就是她先前主動撤訴的原因——因為拿到了一張出入上流社會的邀請函?除此之外,她還看到了希斯·希爾的名字,她知道她現在是國際巫師聯合會美國分會的會長,諸多跡像表明,她還想繼續往上爬。

  她覺得赫敏·格蘭傑的名字在這份名單裡十分突兀,她更願意在圖書館裡了解他們的世界,而不是混進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堆裡假笑。

  忽然,門口傳來敲門聲,赫敏從名單上抬起眼,先看到了一身精致的黑色套裝,往下是細長的小腿,以及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她把視線上移,果然,是納西莎那張常年結冰的臉。赫敏沒忍住嘆了口氣,梅林啊,為什麼在她昨天剛跟莫麗打過一仗以後,第二天就要面對納西莎。

  納西莎淡定地向她問好:「打擾了,格蘭傑部長,晚宴的賓客名單是否有不妥?」

  赫敏也拿出淡定的樣子:「請坐,馬爾福夫人,我正在看。」

  納西莎在沙發上坐下,赫敏又召喚出了她最好的茶葉,她一邊用魔法泡茶,一邊繼續審核那份名單。她相信她的名字出現在裡面只是為了政治正確,她如果真的赴約,那就是自討沒趣。她拿起名單走向納西莎,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名單沒有問題,馬爾福夫人,預祝晚宴一切順利。」赫敏公事公辦地說道,「不過很抱歉,我不確定我到時一定能赴宴。」

  納西莎的眼睛看向赫敏的高跟鞋,上面的蛇皮暗紋在魔法的作用下反射著淡淡的波光。她慢慢地將目光上移,掃過赫敏的著裝,然後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赫敏正在往自己的茶杯裡加蜂蜜,她注意到納西莎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攪拌紅茶的動作,這眼神有些熟悉,莫名讓她想起了在霍格沃茨時,斯內普審視他們制作魔藥時的樣子。

  是她攪拌的姿勢有什麼不對嗎?難道攪拌紅茶還有一套需要遵循的標准?赫敏有些頭大,看來納西莎真的已經察覺到很多事——難道她在拿莊園女主人的標准審核她?這太可怕了。

  「謝謝,格蘭傑部長,我們期待你能夠赴宴。」納西莎說。雖然她很禮貌,但是她的語氣很冷漠,與其說她歡迎她,不如說她在走程序。她又問道:「你的高跟鞋很漂亮,我想它應該還帶著一個咒語?可以消除鞋跟帶來的一切不便。」

  赫敏心裡咯噔一下。她認命地放下銀勺,她遲早要面對這個比莫麗難搞一萬倍的母親,逃不過的。她對上納西莎的眼睛,平靜地說:「是的,這是德拉科送我的生日禮物,他說這個咒語是您發明的。真是絕妙的咒語,馬爾福夫人。」

  赫敏感覺到納西莎冰霜似的臉好像松動了一下。她微微吸了一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赫敏看她那極力克制的樣子,猜想她心裡可能已經在大叫她兒子居然真的跟泥巴種有一腿。赫敏沒有提供更多的補充說明了,按理說她不該跟戀人的親媽打啞謎,但是她不確定德拉科是否已經准備好讓他的父母知曉他們的關系。

  納西莎放下茶杯,她的聲音變得低沉起來:「德拉科讓我教他那個咒語,他說他訂做了一雙高跟鞋,打算作為生日禮物送出去。他從未對哪個女性朋友有過這麼細心,或者說,體貼的時候。我翻遍了所有世家女巫的出生月份,沒有人在九月份過生日。直到我看到他和韋斯萊先生——也就是你的前夫,發生衝突的新聞,我查看了你的生日,發現你出生在九月。」納西莎盯著她,看起來像是想用眼神對她念咒一樣:「格蘭傑部長,你和德拉科,你們——」

  她沒再說下去。赫敏從她的神色裡判斷不出什麼,她是不是下一秒就會開始第一輪羞辱?又或者說,她選擇無條件支持德拉科,並決定幫助他們對抗盧修斯?好吧,這可能性簡直比德拉科和羅恩相親相愛還低。赫敏迎上納西莎的目光,她總不能對她撒謊。她換上一個真誠的語氣,盡量平和地說:「是的,我們正式在一起的時間還不太長,抱歉沒能讓您知情。」

  「為什麼?」納西莎緊追不舍地問道,好像如果她不發問就無法再保持面上的優雅,她的語速因為情緒激動而變快,「你們沒有在一起的理由。你們以前是敵人,你們的觀念完全不合,你們在任何立場上都是對立的,而且你是麻瓜出身,這不應該。」

  「沒有應該不應該。」赫敏脫口而出,「我們只是……我愛上了他,而他恰巧也愛我,所以我們在一起了,這是一種生物本能。」

  赫敏說完有點後悔,這個解釋納西莎能理解嗎?她和盧修斯不一定相愛過,他們也許只是因為「合適」而在一起。如果納西莎認為「愛情」的同義詞是「門當戶對」,也並不是什麼怪事。納西莎沉默地看著她,她的眼睛裡好像有一場風暴,然後很快歸於平靜。赫敏什麼也沒有讀出來,看樣子對方又是一個大腦封閉師。

  「你說你愛他。」納西莎開口。赫敏沒想到她的重點是這個。

  「是的。」赫敏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但她好像只是重復了一個她在意的信息點,並不需要赫敏回答什麼。納西莎絲毫不像其他人一樣懷疑這兩個人在一起的動機,她恰好了解他們各自是什麼樣的人,即使她和赫敏的見面次數一只手就能數清。

  沒有任何羞辱的話冒出來,納西莎毫無預兆地更換了話題。「德拉科有跟你說過我和他父親的計劃嗎?關於他的未來。」她恢復了她慣用的冰冷腔調,「他需要第二段婚姻,我們已經為他擇定了合適的人選。在他再婚之前,我不想干涉他的自由戀愛,但我必須要說明,你們不可能長久。」

  納西莎停下來,她在組織語言,仿佛她接下來的話無法在不經過任何修飾的情況下說出口。赫敏默默收緊了手指,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已經進入了戰鬥之前的狀態。她分出一部分精力用來抑制她的白眼,納西莎是以為——德拉科今年只有十五歲嗎?

  「誠然,格蘭傑部長,你已經——成就非凡。」納西莎慢慢地說,好像費了她多大的力氣似的,「但是,你是麻瓜血統,你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

  赫敏淡漠地注視著她,她以為她有什麼新鮮的侮辱話術呢。

  「這無關德拉科、或者是我和他父親的主觀意願。馬爾福家族在締結婚姻關系的流程上設置了血統屏障,非純血統巫師無法成為家族成員。即使你們舉行了無意義的結婚儀式,你也沒有資格進入家譜,沒有資格學習家族魔法,你和他的孩子將來也沒有資格繼承馬爾福家族的財產。」納西莎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就像一個律師在背誦法律條文。可她擺出了上位者對下位者說話時才會有的姿態,也許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家族檔案裡,德拉科依然是單身,他還可以娶一位純血統妻子,而你只會被當做情婦。我想這應該不是任何人願意看到的結局。」

  赫敏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再遇到過她「沒有資格」做的事了。不管小時候那些斯萊特林如何嘲笑她,她從來沒有為她的血統自卑過,更從未怨天尤人。她人生中第一次為了血統而憤怒,是因為她得知麻瓜出身的巫師沒有資格就讀德姆斯特朗魔法學校。她無法忍受世界上會存在一種法則,只因為她的血統,而剝奪她自由選擇的權力。

  她感覺到有魔法能量在她身體裡流竄,她又憤怒了。這都是些什麼歪理——如果放在麻瓜世界,這些是十八世紀就會被社會罷黜的封建陋習。「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嫁進去,我才不會去當什麼莊園女主人」,赫敏沒法把這句話說出來,這是個會引發誤會的炸彈,她得該死的做個成年人。

  赫敏通過調整呼吸的方式讓情緒降下來,她衝納西莎露出一個假裝出來的微笑:「真令人意外,原來現在還會有這種傳統被保留下來。」她看到納西莎眯了一下眼睛,很顯然對方已經聽出她語氣裡的諷刺。納西莎冷冷地笑了一下,下巴微微抬起:「所以,這就是你和我們的不同,格蘭傑部長。最近,寄到莊園的吼叫信實在太多了,顯然,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大家都覺得你們——不合適。我不知道德拉科為什麼會選擇一個……麻瓜出身的女巫,也許他不知道這會為他招致痛苦。」她停頓了一下,補充道:「痛苦是雙向的,除非你能忍受做一個沒有名分的女人。」

  赫敏的手顫了一下。她早該想到的,收到吼叫信的不可能只有她自己。

  納西莎拿起手套重新戴上,將那份名單收進了手包裡:「在不正確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很愚蠢,我會勸誡我的兒子。告辭,格蘭傑部長。」

  納西莎離開了,赫敏盯著她剛剛坐著的地方,慢慢將手裡的茶杯放回桌上。她起身回到辦公桌前,繼續處理她的工作。她想從成堆的文件裡翻出上一次教育研討會的會議記錄,可卻如同在大海裡撈針,怎麼也找不到。她越來越沒耐心,忽地將那些文件甩在地上,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去他媽的純血統——她以為她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再次投身婚姻,沒想到她根本「沒資格」。納西莎優雅地羞辱了她,用一種不需要叫她泥巴種的方式。赫敏解開頭發,將發卡也扔在地上,這該死的世界從她決定和德拉科在一起以後就使出了一百種新的方式來膈應她。她攥緊拳頭,隨即又松開,她能做什麼?世界不會因為她心情不好就善待她。

  一刻鐘以後,她冷靜下來,用魔法整理好文件,再用魔法讓那份會議記錄來到她手上。她看著文件上的內容,想起教改計劃艱難無比的推進過程,又一次心煩意亂。她重重地將羊皮紙放回了桌上,不想工作了。

  又來了,她總是親手給自己設置重重關卡,在岔路口,她總是義無反顧地拐上那條荊棘叢生的路。這難道是她的命運嗎?她選擇了一個在全世界看來都「不正確」的人,她在承受她「任性」的代價。如果她選擇了那個賣掃帚的,是不是就不會遭受這些痛苦?可誰會選擇一個不愛的人?她寧願單身。

  她要如何向她的朋友們說明,他們不會結婚,他的家族有血統屏障,不允許他和麻瓜出身的人締結婚姻關系,但是無所謂,她反正也在考慮不婚——這聽起來很像在挽回尊嚴和面子。你不打算結婚,是的,你本來也沒戲。真是見鬼的讓人火大。

  德拉科知道他只能和純血統結婚嗎?他從來沒跟她提過,對於大多數人而言,一段長久的情感關系勢必要走向「婚姻」,難道他潛意識裡覺得他們不能長久嗎?他處理了多少封吼叫信?他處理那些的時候,是否在重新思考他們的關系?她不該在他面前大哭的,她搞砸了。

  赫敏感覺頭要炸開了。她得和他聊聊,他們必須要聊一聊這個問題,納西莎的造訪讓她不得不把這件事提前。

  她迅速給德拉科送去了一封信,約他一起吃晚餐。但她沒想到,德拉科拒絕了,說他晚上有其他事需要處理。

  好極了。赫敏無所適從地發了一會兒呆,機械地重啟她的工作。她的神經在她有條不絮的工作思維下不安分地跳動著,她不是高超的大腦封閉師,沒辦法像收拾房間一樣管理好她的每一種情緒。她寫錯了好幾個詞,只能煩躁地再用咒語復原。她把預留到明天的文件也一股腦處理了,她調節情緒的方法就是永不停歇的工作,直到她忙到忘記時間,也就能一並忘了那些煩心事。

  處理完最後一份文件時,晚飯的時間點早就過了。她沒有胃口,直接幻影移形到了巴斯。這是赫敏見過的最美麗的城鎮之一,她每次來這裡都會有浪漫的事發生,今晚她不想孤零零的回家,便索性又來了這裡。除非不可抗力,不然她不會把任何她在意的問題拖到第二天去解決,這是哈利和羅恩都埋怨過她的地方。

  她走到了那幢大房子跟前,門鈴響了數次,裡面並沒有人。德拉科做了太多的保護措施,她進不去,只能坐在門口的花台上。鑒於他在麻瓜世界的工作,她擔心自己用守護神聯絡他會觸犯《保密法》,只得干等著。不知道昨天晚上德拉科在河邊等她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她現在只覺得自己蠢死了,他今晚也許根本不睡在這裡。她開始倒數180秒,如果他不出現,她就離開。

  在她數到第60秒的時候,德拉科出現在了橋上。

  他沒有穿西裝或者是巫師袍,黑色的呢子大衣讓他看起來像個優雅的紳士,他還戴著一副黑色的手套,赫敏沒來由地想起了納西莎。不知道是夜色映襯,還是他心情不好,他的臉色格外蒼白。他今晚去處理的事和他的工作無關,赫敏在心裡下了結論。她一邊思考一邊站起來,德拉科抬起一直低垂著的眼睛,終於看到了她。他愣了一下,加快速度朝她走了過來。

  「你怎麼在這裡?」德拉科低下頭觀察著她的臉。

  她仰起頭:「我有話想跟你說。你去哪了?」

  德拉科避開了她的目光,她的胃下意識收縮了一下。德拉科沒有回答,他打開門,赫敏跟在他後面走進去。屋裡漆黑一片,溫度也不太舒適。他點燃了壁爐裡的火,然後開始用一個不太熟練的家政魔法燒水。赫敏第一次見他使用家政魔法,她在他後面觀察著,沒忍住她做優等生時的癖好:「有另外一個咒語,溫度更適合燒水。」

  她取代了他,熟練地將水燒好,看到靠牆放著各色茶葉、果干、蜂蜜,甚至還有可可粉,她記得她上次來的時候飲品沒有這麼豐富。她將泡茶的器具端到茶幾上,德拉科笨拙地伸出手,看上去想要幫忙,被她打掉了。她挑了挑眉,一邊泡茶一邊說道:「我不知道原來你還會做這些。」

  德拉科用蚊子一般的聲音:「我在練習不依靠家養小精靈。」

  赫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她蓋上茶壺的蓋子,坐在了他旁邊。她忽然不知道應該以哪句話作為開場,關於——他親愛的母親今天通過一段長篇大論的科普羞辱了她。她發現德拉科的臉色依然蒼白,他看上去不像坐在家裡,而像坐在法庭上等待法官宣判。只要她不開口,他就也不會說一個字。

  她只得先把納西莎拋開,緊盯著他問道:「你剛剛去哪了?」

  德拉科的眼睛眨了眨,她好像感受到了自己對他的威懾力。過了會兒,他慢慢地說:「我去見了……比爾·韋斯萊。」

  赫敏睜大眼睛:「什麼?」

  德拉科有些泄氣地解開了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我去見了波特,問他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我讓他……我拜托他,不要告訴你我找過他,我管他要了比爾·韋斯萊的地址,找到了那個在海邊的房子。我向比爾·韋斯萊,還有他的妻子道歉。」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

  「……我很幸運,他的母親恰巧也在今晚去看望他,老韋斯萊夫人對我的意見真的很大。」德拉科扯了扯嘴角,「可以理解。」

  赫敏一口氣提到胸口,聲音大起來:「她對你說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讓哈利告訴我?你如果想知道比爾的地址應該直接來問我,我們可以一起去——」

  「是你把食死徒放進霍格沃茨的嗎?」德拉科猛地打斷她,「你因為我被攻擊的次數已經夠多的了,你明明應該生活在一個……只有贊美的世界裡。」

  她急切地說:「我不在乎,德拉科,我說過我們要一起面對這些。」

  「不在乎你為什麼要哭?」他決絕地瞪著她。

  赫敏噎住了,她看著他淺色的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知道自己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堅強,所謂的擅長和全世界作對,那是因為她之前受到的打擊全部來自於她看不起的人,或者本身就厭惡她的人。她通過干咽來調整情緒,說:「我可以承受。我在決定和你在一起之前,就預料到這些了。」

  「你現在可以承受,那以後呢?你明明不應該因為我承受這些,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一直給你痛苦,你為什麼要和我——」

  「你什麼意思?」赫敏顫聲打斷他,神經突突直跳。

  「對不起。」他低下頭,「我控制不住。我看到你哭真的要瘋了。」

  赫敏抿緊了嘴,她忽然拿開他扣在左臂上的右手,將他的袖子拉上去。她看到黑魔標記的傷疤上多了好幾道劃痕,嶄新的,他甚至沒有用咒語讓它們好好恢復。

  「你處理了多少封吼叫信?」她問道。

  他愣了愣:「你怎麼知道?」

  赫敏深吸一口氣,她有一種嚴重供氧不足的感覺。她用干澀的聲音說:「你母親今天來找我了。」德拉科睜大了眼睛,她感覺到她握著的手臂忽的繃緊了肌肉。她繼續道:「她科普了一些——家族傳統,你們有一個血統屏障,我沒有資格成為你的妻子,只能做你的情婦,因為我不是純血女巫。」

  德拉科的臉色更蒼白了,他整個人就像一潭死水。

  「神奇的魔法,你從來沒跟我提過。」她感覺到一股遲來的情緒,她此刻的聲音之所以發顫,竟然是因為委屈,「我對婚姻有一些心理上的抗拒,我正在考慮不婚,但我又想要和你在一起,長久的。所以我一直在糾結這些事情……沒想到是多此一舉。」

  太委屈了,她為什麼要被這樣對待,就因為她愛他?她感覺到德拉科的胳膊顫了起來,他看上去想給他自己來個索命咒。他用手掌抵住額頭,他想把封閉情緒的高牆壘起來,但是沒有成功。他終於開口,聲音有些啞:「一個戒指。我必須用那個戒指求婚,婚姻關系才會生效。但是那個戒指被施了魔法,只有純血統才能戴上。我在嘗試用各種辦法去除它的血統屏障,但是一直沒有成功,我怎麼都解不開那個咒語……」

  赫敏被他的話弄得有些心慌,她去觸碰他的肩膀,他突然縮了一下。

  他絕望地看向她:「我什麼都做不到,我只會讓你痛苦。你不應該承受這些的,韋斯萊說得對,我配不上你。」

  她愣愣地看著他,兩秒不到,她已經感覺到她的眼眶好像要包不住眼淚了。她忽的拿起沙發上的抱枕扔到他身上:「膽小鬼!懦夫!」她又扔了個枕頭過去,她跑到這裡來見他不是為了聽這些話的。她還想要扔第三個,但她的胃開始抽痛了,她忘記吃晚飯了。她咬牙站起來,德拉科看著她的臉,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坐下,格蘭傑,我去拿藥。」

  該死的,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她現在可是認真地在生他的氣。

  她推開他:「不用了。」她迅速拿起手提包,在疼痛進一步蔓延之前離開了他的房子。


第25章 Chapter25

  赫敏度過了她自認為屈辱的一晚。她回到公寓後,也許是悲憤化為了食欲,她的胃空虛得像漏了氣的氣球,急需填補。她正在廚房折騰的時候,德拉科的家養小精靈魯魯為她帶來了各種各樣的食物,香氣進入了她的鼻子,她的胃當即就投降了。解決了飢餓問題以後,她在露天陽台吹了會兒風,她的本意是消解怒火,但是適得其反,她感染了風寒。於是魯魯一整晚都在她身邊細心地照顧她,直到她退燒,魯魯才離開了公寓。

  天啊,梅林知道她正在生德拉科的氣嗎?她顏面何存。

  雖然魯魯偶爾會來關照她,但是德拉科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他們又回到了只要她不主動,他們就不會有交集的日子裡,她甚至懷疑他在等著她提分手。她一想到他那副「離開我你才會幸福」的表情,就想給他下咒。她都沒有退縮,他憑什麼先放棄?

  慢慢的,這種情緒消失了。她開始復盤自己對德拉科說的每一句話。她埋怨他的家族,情急之下罵他是懦夫,這會不會讓他很受傷?他獨處的時候,是不是又在折磨自己?她開始期待再次看到那只高大的鷹梟,可是它再也沒來過了。德拉科也許發現離開她以後日子變得更輕松了,不會再有吼叫信,不會再有來自昔日敵人的指責,他不用再面對那些痛苦的回憶和被他傷害過的人,他可以像以前一樣躲到麻瓜世界裡找清淨——聽起來多麼順理成章,她是不是要失去他了?

  赫敏感覺到胸口一陣憋悶,如同被人把頭按進了水裡。也許德拉科已經發現他無法忍受這種激烈的情感關系了,就像羅恩一樣,他也想從她身邊逃開。

  周圍傳來拖拽椅子的聲音,赫敏抬起頭,看到會議室的空位上漸漸坐上了人。她照例在會議開始前一刻鐘就位,下屬們來得都比她晚。哈利是最後一個到的,他看起來十分凌亂,不只是他的頭發。他匆匆坐下,陳述了近期發生的幾起小型衝突事件,來自「純血派」與「反純血派」,整個法律執行司為此已經忙了一個周了。會議開了兩個小時,解決方案除了加大傲羅的巡邏力度以外,一切容易挑起矛盾的新法,也將暫緩推行。

  赫敏做出這個決定時有些無可奈何。民間的爭鬥早就無關她的教育改革了,純血派完全是在借機宣泄情緒,戰爭結束後他們從社會地位上體會到的落差感快把他們逼瘋了。哈利想寬慰她兩句,但很快就被別的案子叫走了。赫敏嘆了口氣,她最近嘆氣的次數太多了。幸好哈利足夠忙,沒空關心她的個人生活,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騙他。

  她回到辦公室,秘書照例給她送來了簡餐和咖啡,他眼角耷拉著,甚至忘記了給她放餐具。赫敏從未見過他這麼悶悶不樂的樣子,她關心地問了幾句,秘書就吐苦水了。

  「我今晚有約會,在電影院,但是——」秘書的停頓大概是因為他憋回去一個粗口,「我要去找維特先生,他一直沒有跟我核對國際貿易標准的新草案,他人不在魔法部,而我明天必須要把修改後的草案給國際聯合會寄過去,在此之前,還需要拿給你再審核一遍。」

  赫敏眨眨眼睛,最近是怎麼了?愛情受難期嗎?也不盡然,秘書只不過是要錯過一個約會,而她是要錯過一個愛人了。赫敏又煩躁起來,「錯過」這個詞對她的殺傷力太大了,她只不過是設想了一下,就像是要犯哮喘了似的。

  她壓下翻騰起來的不安,平靜地問道:「如果我直接跟維特對接,你就可以在今晚照常約會的情況下,明天把新草案寄過去?」

  秘書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給我維特的地址。」赫敏聳聳肩,「反正他修改後的草案,我也得再改一遍。」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維特是個人緣很好的人,他左右逢源,除去娛心過重以外,他很適合這個崗位。

  在拯救自己之前又先拯救了別人,真夠完美的,格蘭傑。

  秘書臉上的雀躍都要順著眼角飛到眉毛上了,還夾雜著良心不安。「謝謝你部長,真幸運你是我的上司……」他看起來快哭了,滔滔不絕道,「我從來沒去過電影院,梅林,希望不要露怯!」

  秘書留下一個地址,千恩萬謝地離開了辦公室,她又嘆了不知道是第幾口氣。電影院,不錯的地方,她沒有在電影院約會過,或者說,她就沒怎麼經歷過約會。她雖然是麻瓜出身,可那些麻瓜們愛去的娛樂場所,幾乎沒有留下過她的足跡。她的感情經歷、娛樂生活,都匱乏得讓人同情。她在戀愛中永遠憑著直覺橫衝直撞,而金妮卻能像下棋一樣讓局勢朝著她希望的方向發展。

  好吧,但金妮應該也處理不來她現在所面臨的困境,哈利不是一個極度悲觀的人,而波特家族也並沒有什麼祖傳的訂婚戒指,來干涉子孫後代的擇偶自由。

  該死的戒指,也許是因為太過於私人,赫敏並沒有在任何文獻上找到它的相關信息。她一邊咀嚼一邊思考,忽然想起了什麼,用魔法召喚出了一份資料。她打開第一頁,是阿斯托利亞熟悉的半身像,照片上的女人正在微笑,手指光禿禿的,應該是畢業那一年拍的。她往後翻,找到那張結婚照,阿斯托利亞的婚紗遵循了馬爾福家族的刻板風格,高領長袖,十分保守。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枚銀色的素戒,德拉科的手指上也有一枚一樣的,應該是他們的結婚對戒。而她的中指上,則是一枚幽暗的綠寶石戒指。

  一定就是這個。那枚綠寶石戒指安然地戴在阿斯托利亞的手指上,像一件歷久彌新的藝術品,承載了祖先們的祝福——只為純血統。美麗又冷血的東西,阿斯托利亞一定不知道這枚戒指上附著一個那麼強大的魔法。赫敏凝視著照片裡的兩個人,阿斯托利亞的手正挎在德拉科的臂彎裡,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發散起來,如果她失去了德拉科,他遲早會像照片裡這樣,屬於另一個人。他會和那個人約會,送上貼心的禮物,然後用那雙灰色的眼睛專注地看著那個人,在接吻的時候撫摸對方的頭發。

  赫敏重重放下叉子,她受不了了,這種事情想都別想。他們的關系從陋居那一晚可能就開始崩壞了,她第二天約他見面,他那副等待法官宣判的樣子,是不是以為她是來跟他說分手的?她郁悶地把頭發解開,她需要見德拉科,在她結束工作以後。如果他的極度悲觀真的讓他誤解了她,她會澄清到讓他用遺忘咒也忘不了的程度。解除誤會以後,如果他依然畏懼和她在一起——赫敏的胸腔劇烈起伏了一下,她放棄去設想這種可能性。

  她迅速吃完晚餐,將那份草案放進公文包裡,幻影移形離開了辦公室。

  她來到溫步恩鎮,面前是一幢兩層的大房子。這裡的每一扇窗戶都透出暖色的光,歡樂的樂曲聲傳出來,其中一面窗簾上還映出了男人和女人調情的輪廓。赫敏現在格外見不得人親熱。她不爽地皺起眉毛,維特將明天就要提交的貿易草案拋到一邊,跑到這裡來花天酒地?真敬業。

  「等一下!」

  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旁邊的廊道上傳來,緊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赫敏是不想去看的,但是這個女人的聲音很耳熟,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轉過頭去了。她看到的竟然是潘西,潘西穿著一件花哨的連衣裙,被一個男人推在了牆上,男人的手正粗魯地對待她的身體,她的表情很痛苦,但是掙脫不開。赫敏想都沒想,抽出魔杖將那個男人擊昏了。

  男人倒在地上,潘西愣了一下,她抬頭看到赫敏,露出了一種驚訝和憤怒交織的神情。

  「……多管閑事的婊子,你在這裡做什麼?」潘西罵道。

  「我在救你。」赫敏收起魔杖,「你難道是自願的?」

  「關你什麼事。」潘西放低聲音,她有些期待地向赫敏身後看去,但並沒有看到其他人,她訝異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德拉科呢?」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關你什麼事。」赫敏用對方的話回了過去。

  她有些不悅地拉開大門走進去,喧鬧聲一下子大起來,精心裝扮過的男男女女像飛蛾一樣穿梭在各個房間,其中甚至還有魔法部的員工。他們都太專注於眼前人,並沒有人發現赫敏。她看到達芙妮的丈夫正摟著一個年輕女孩,她見過那個女孩在後勤部幫奧黛麗跑過腿。再往裡走,來到最大的房間,就看到了更多和她年齡相近的熟面孔。

  隔著帷幔,她看到馬庫斯·弗林特坐在沙發上侃侃而談,邊上幾個男人看起來也出自斯萊特林學院隊。維特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手搭著一個女人的肩膀。

  弗林特:「我的祖先約瑟芬娜·弗林特就是一位魔法部部長,她在位的時候,泥巴種從來不敢這麼囂張。看看現在——」

  維特:「馬庫斯,沒人敢說那個詞了。」

  弗林特聳聳肩,好像並不太在意。赫敏注意到了,這整一屋子都是純血統,包括外面那些年輕的魔法部員工,她印像裡他們都是從斯萊特林學院畢業的。這就是潘西那麼驚訝的原因?因為她誤闖了斯萊特林的聚會?可是她沒有見到德拉科或者西奧多。

  「是啊,沒人再說『泥巴種』,因為他們換了個對像來嘲笑。我兒子在霍格沃茨,他說現在用來嘲諷血統的詞,是『神聖二十八族』。」

  弗林特說完,整間屋子的人臉色都變差了。弗林特壓低了聲音:「你們不想做點什麼嗎?我和德拉科·馬爾福有些交情,他的魁地奇是我教的。論能力和財力,馬爾福依然是我們的中堅力量,他們一向信奉純血至上。」

  一個赫敏想不起來名字男人插嘴:「可是他從來都不露面啊,馬庫斯。」

  忽然,赫敏聽到身後傳來潘西的聲音:「格蘭傑?」

  她故意用了很大的聲音,整間屋子的人都聽到了。赫敏看了一眼潘西,從帷幔後面走了出來。維特立刻看向她,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可能因為他從來沒見過她散發的樣子。他的表情可以說是驚恐,房間一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愣愣地看著她,如同在看一位不速之客。在這一屋子純血統裡,她也確實是一位不速之客。

  「……格蘭傑部長,你怎麼來了?我記得,我是拜托了諾裡斯。」維特站起來,他已經切換上了驚喜的表情,一副想把自己撇得一干二淨的樣子。

  「我來核對草案。但我看這裡好像不適合工作?」赫敏客氣地看著他。她的腦子正在飛速地轉著,她的秘書諾裡斯也是一個純血統巫師,但並非畢業於斯萊特林。顯然,他們的本意是誘騙他加入這場聚會,她很難相信這其中沒有什麼政治意圖。這群人在密謀什麼?她不喜歡弗林特看她的眼神、和這裡烏煙瘴氣的社交氛圍。這裡不會出現馬爾福,或者諾特,他們會覺得這裡像公廁。

  弗林特站了起來,他明明討厭她,但卻在歡迎她,所以聽起來格外陰陽怪氣:「赫敏·格蘭傑部長,真是……多麼大的榮幸,能在這裡見到您。」

  赫敏看到大塊的肌肉隨著弗林特的動作在他的襯衫下面若隱若現,她有些不適地移開了目光。維特從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看起來在極力保住自己的飯碗:「草案我已經改好了,部長。」

  她神色如常地接過文件:「這麼說,你是想騙諾裡斯過來,讓他放松一下的?」

  維特吞咽了一下:「對,一個驚喜,現在被你接收了。」維特說著攬著赫敏的肩膀讓她坐下來,給她倒了一杯酒。他試圖讓她留下來,以證明這場聚會沒有任何背著她的陰謀。赫敏沒有喝維特倒給她的東西,她掃視眾人,在心裡感謝秘書的戀愛腦,這真是難得的情報。她已經料到純血派會有所行動,現在她可以直接轉達給哈利,傲羅指揮部需要密切關注哪些人的動向。

  潘西走到弗林特身邊坐下,一邊幫男人們倒酒一邊瞪著赫敏。赫敏注意到這裡的人對潘西並不尊重,他們對待她就像對待一個提供陪酒服務的人。她看到弗林特跟潘西耳語,潘西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可是她不做出任何反抗,任憑弗林特把手放在她的大腿上。過了幾秒,她就跟著弗林特去了另一個房間。赫敏皺了皺眉毛,潘西為什麼不好好在賭場待著,跑到這裡來自取其辱?

  赫敏將文件放進包裡,她現在需要進行下一個行程——去見德拉科。然後明天上午,她還要把這份文件審一遍。她有些惴惴不安,雖然她和德拉科只不過是幾天沒見,但她覺得像過了好幾年。赫敏站起來告辭,感覺到所有人都松了口氣。維特裝作不舍地挽留了她一陣,她非常不講情面地拒絕了,畢竟她一直以來的形像就是個滿腦子工作的無趣女人。

  弗林特回到屋內,和她擦肩而過,他衝她露出來的微笑讓她沒來由地出冷汗。她路過一個黑著燈的房間,一陣干嘔的聲音傳來,她看到潘西彎著腰,那聲音就從她喉嚨裡傳出來。地板上有一小灘白色的東西,赫敏一想到這是潘西吐出來的,胃裡就一陣不適。潘西發現了她,她有些惱羞成怒,喝了一大口水吐出來,然後用魔杖將地板清理干淨。

  赫敏沒忍住問出來:「帕金森,你為什麼不待在賭場,非要來參加這種聚會?只要你願意,我覺得你可以找到一份適合你的工作——」

  「管好你自己吧,萬事通。」潘西尖刻地打斷她,快步走出了房間。

  赫敏沒來由地一陣躁郁。她真是白痴,居然關心潘西·帕金森,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她在原地定了定神,轉過身繼續朝門口走去。那個在後勤部實習的女孩看到了她,發出了一聲驚呼。赫敏本想點點頭打個招呼,但是卻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當她回過神來時,她的身體已經倒在了牆壁上。

  她第一反應握緊了魔杖,以為有人給她下了奪魂咒。可是誰敢這麼大膽?她抬起頭,周圍變得五彩斑斕,就像放大了百倍的萬花筒,她隱約看見好幾張驚慌失措的面孔,但沒有人敢靠近。她咬著牙往前邁了一步,一股頭重腳輕地感覺立刻襲來,摔倒之前,有人伸出手扶住了她。

  那只手非常燙,像塊烙鐵一樣,赫敏感覺自己的皮膚正在燃燒,身體變輕,大腦神經像觸電一樣變得麻痹。來人用另一只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她聽到頭頂有個聲音:「她喝醉了,我來照顧她。」

  是馬庫斯·弗林特。赫敏警鈴大作,已經麻痹的腦神經恢復了少量意識,她感覺到一股奇異的衝動自她身體內部往外發散。她猛地意識到,發燙的不是弗林特的手,而是她自己。

  她迅速舉起魔杖攻擊了他,她自己都不知道念了什麼咒語,總之她身邊揚起了火花,弗林特一瞬間放開了她。她離開走廊,打翻了一些食物和飲料,她必須要找個地方,她不能處在人群之中。眼前的色彩越發鮮艷起來,她甚至能看到魔法在空氣裡流動。她撥開眼前的幻像,在樓梯轉角看到了衛生間的門。她飛快衝過去,猛地撞開正要進去的人。她鎖上門,然後下了無數道保護咒。

  她迅速打開涼水衝刷她的頭。有人對她用了迷幻劑,她現在還能思考已經是奇跡了。她拼盡全力將魔法集中到大腦,試圖啟動大腦封閉術,將藥物帶來的所有負面作用歸納到一個封閉空間裡。但她試了幾次,都一敗塗地。在她少女時期,她媽媽經常告誡她,在娛樂場所不要喝別人給她的飲料。她在這裡明明沒有喝任何東西,怎麼會中招呢?

  她寧願他們攻擊她或者偷襲她,而不是給她下藥。一想到他們打算用性的方式侮辱她,她胃裡的惡心就一陣翻湧。也許一個男性官員不會因為性醜聞而丟工作,但是她會。從小到大她作為救世主的朋友所遭受的攻擊和誹謗比羅恩多得多,因為她是他們當中唯一的女孩。

  她站不住了,只能坐在地上,她無法幻影移形,但她還可以召喚守護神搬救兵。門外傳來人聲,好像正有人在試圖解開她下的保護咒。赫敏恐懼地舉起魔杖,拼命集中精力。她需要愉快的回憶,她想起了德拉科,他在她生日那天緊緊摟著她和她接吻,還有他身上永遠十分好聞的木質香水味。赫敏感覺到好不容易被她忽略的一股衝動又回來找她了,她的心跳越來越快,四肢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她甚至能感覺到德拉科的手正在撫摸她。

  她罵了一句粗口,她的麻煩夠大了,不能再想德拉科了。她需要其他快樂的回憶,她用力回憶羅絲送給她的珍珠項鏈,回憶哈利在陋居給她的擁抱。她的魔杖尖終於出現光芒,一只水獺溜出來,但還來沒來得及跳兩下,就消失不見了。赫敏又罵了一句,她再一次集中,可是隨著藥效不斷加劇,她每一次新的嘗試都比上一次更糟。

  衛生間外面一定聚了很多人,她能察覺到她的保護咒越來越微弱,也許再過五分鐘,外面的人都不需要再使用魔法,只用像麻瓜一樣踹一腳門,就能進來抓住她。她將魔杖對准門口,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不正常的騷亂聲。

  「滾開,弗林特!」

  她聽到了德拉科的聲音。但是她無法辨認是不是她的幻覺。

  「格蘭傑,你聽得到嗎?離門遠點——」

  赫敏坐起來,她意識到自己在叫他的名字,但她並不知道她打算讓他做什麼。

  弗林特的聲音響起來:「馬爾福,好久不見,如果你想加入我們你得客氣點——操!」

  更大的騷亂聲傳來,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音。赫敏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他受傷了嗎?在藥物的作用下她的各種情緒都被無限放大,眼前的五顏六色都不見了,只剩下了血一樣的鮮紅。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熱浪,眼前的門被炸開,應該有碎片劃破了她的皮膚,但她已經沒有任何痛覺了。

  德拉科穿過煙塵快步朝她走過來,他一臉驚恐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赫敏,對不起——」

  赫敏一把抓住他,用胳膊用力環住他的脖子,她急促地呼吸著,本能一般尋找他香味最濃的地方。她甚至嫌他身上的衣服很礙事,她抓掉了他的扣子,對著露出來的皮膚咬了上去。他疼地嘶了一聲,但沒有制止她。他不停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撫她:「沒事了,格蘭傑,沒事了,我帶你隨從顯形,我們馬上離開這裡。」

  她其實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德拉科微微離開她去拿她掉在地上的魔杖和公文包,她都要一把把他抓回來。外面聚集的人各個神情呆愣,弗林特滿臉是血,袍子破爛,他難以置信地衝他們叫道:「馬爾福,你怎麼能為了一個泥巴種——」

  他的話還沒說完,赫敏忽然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擠壓感,像是五髒六腑都錯了位。等壓迫感消失後,冷冽的空氣拍在她臉上,她依然看不清東西,但她能感覺到德拉科的身體還貼著她。一只微涼的手撫上她的臉,清亮的女聲響起:「天哪……」

  她被喂進了什麼東西,過度興奮的大腦神經一下子停止了躁動,她猛地離開了激烈的雲端,掉進了低谷。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恐懼,她不知道她在哪,不知道她要經歷什麼。她感受到了柔軟的床墊,德拉科的身體離開了她,她急迫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德拉科一邊安撫著她,一邊和另一個女人交談著什麼。她忽然哭了起來,用指甲狠狠地抓他。屋子裡還有其他人,她看不清他們的臉,那個女人正在處理她身上的傷口,但她不想讓她碰。

  德拉科沒有辦法,只得對她用了禁錮的咒語。她不能再動了,但是眼淚卻流得更多了。天哪,他怎麼能為了她對她下咒?德拉科抬起她的腦袋,又喂她喝了什麼東西,很快,恐懼感也消失了,她的情緒變得像沒有波瀾的湖面,但是心髒依然在胸腔下劇烈跳動,體溫居高不下。

  當傷口處理好以後,德拉科解開了咒語。屋子裡的人都離開了,隨著開關門的聲音,赫敏忽然不安起來,好像德拉科也會隨時離開她。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死死地摟住了德拉科的胳膊。她把他的胳膊壓在胸前,肺部傳來緊致的壓迫感,她這才有了活著的實感。

  她依然看不清東西:「這是哪裡?」

  「馬爾福莊園。」德拉科微微調整了呼吸,「格蘭傑,你需要休息——」

  赫敏抱著他的胳膊貼近自己的心髒,她的聲音還是顫的:「我的心跳太快了,我不可能睡著的,我需要你,我真的……」她急切地去解自己的扣子,她從來沒覺得皮膚露在外面的感覺這麼舒服。

  德拉科止住她的動作:「這是藥物作用,不是你自己的意願,你可以喝無夢酣睡劑,等第二天醒來藥效就會消失了。」

  赫敏甩開他,將自己的襯衫脫下來:「我知道我在哪,知道你是誰,也知道我在做什麼,這就是我自己的意願!」她拽著他的衣服把拉倒在床上,壓在他身上,他扶住她的肩膀,聲音急躁起來:「格蘭傑,我們不能在你不清醒的時候——格蘭傑,別蹭!」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已經啟動了大腦封閉術:「我不想趁人之危,你第二天醒來可能會後悔的——」

  她顫抖著把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胸上:「我不會後悔的,除非是你不願意,德拉科。」她哀傷地用大大的眼睛凝視著他,他一下子忘記了繼續阻攔她。她說:「在藥效最強的時候我什麼都認不出來,但我能認出你,被致幻的時候我最恐懼的事是失去你……我不會說我不在乎了,我被我親近的人攻擊的時候真的很難受……但是離開你的感覺比那難受得多,難受到要瘋了。」

  德拉科屏息了一秒。他的手不自覺地順著她的身體上移,纏進她腦後的頭發裡,又滑在了她的臉側。她立刻用臉頰貼近他的手掌,親吻他的掌根。德拉科眼睛裡的灰色變重了,高牆倒塌,他的渴望像傾盆大雨一樣泄出來:「我是全世界最不想離開你的人,格蘭傑。我可以向韋斯萊道歉,向波特道歉,讓我跪下都行。我折磨自己是因為看到你哭,不是因為吼叫信。我只是無法接受你因為我受傷。」

  赫敏的眼眶變紅:「你現在知道什麼才是最讓我受傷的了。」

  德拉科的手臂用力,調換了兩人的位置。赫敏被他壓在身下,他低下頭深深地吻住了她。

  腦子裡有一根一直繃緊的神經終於放松了。她發出舒服的喘息聲,抱住他的頭,用嘴唇和舌頭盡力與他迎合。在藥物的作用下,她的感官被放大了無數倍,她的手無意識地探進他的襯衫裡撫摸,她的每一寸皮膚都在渴望他的觸碰,當她回過神來時,她已經在用膝蓋蹭他的下體了。

  德拉科忍著笑脫下了襯衫,他再次伏下來,吻過她的嘴,再順著下顎線吻到她的耳側。他解開了她的內衣,她覺得自己的乳房從束縛裡彈跳出來的時候比以往都要猛烈些,乳頭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間就變硬了。她更難耐地扭動起來,她的胸很脹,她想讓他用力揉捏她的乳房,吮吸她的乳尖,她只是想像了一下,下體就又流出水了。

  她急切地把他的手壓在自己一側的乳房上:「我想要,德拉科。」

  他滾燙的目光凝視在她的雙乳上,她的呼吸都加快了起來,當他終於吮住她的乳尖時,她簡直想要尖叫了。他如她所願用力地吮吻,手揉弄著另一只乳房,她感覺到快感直接衝向她的大腦,有一股隱形的力量讓她不得不仰起脖子大聲喘息。陰蒂徹底硬挺起來,她情不自禁夾緊雙腿,內褲已經濕得完全糊在了她的陰部,她又難受又興奮,迫切地想讓他插進來。

  德拉科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他解開她褲子的拉鏈,單手將它褪了下去。他分開她的雙腿,把手伸進了她的內褲裡按揉。她愉快地驚叫了一聲,他真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啊。她抬起臀部,不自覺地用下體去貼他的手。他吻著她的乳房,一路向上,再次貼上她的嘴。她投入地和他深吻,忽然感覺到他往她的小穴裡塞入了一根手指。她此刻的身體太敏感了,她全身都顫了一下,舒服得頭皮發麻。他很快又放進了第二根手指,他用食指和中指在她的陰道裡抽動,拇指按在她的陰蒂上。只是手指抽插就讓屋子裡響起水聲,她再也無法專心和他接吻,她的四肢全部用不上力氣了,一股又一股酥麻湧上來,她整個人都被推到了高潮的邊緣。

  她也太容易高潮了!該死的迷幻劑。

  她叫著他的名字攀到了頂點,他將手抽出來,上面沾滿了她的愛液。赫敏的意識還沒有徹底回歸,忽然又痙攣了一下——德拉科已經重新低下頭,正用舌頭舔舐她的陰唇。她張開嘴都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他感受到她在他唇舌的進攻下不住抽搐,然後慢慢將那些體液卷進了嘴裡。赫敏大口呼吸著,天哪,他簡直是個誘人的魔鬼。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眼睛看向他鼓起來的襠部。她體內那一團火根本燒都燒不完,只是一次高潮根本耗不盡她的精力。她興奮地坐起來,解開了德拉科的皮帶扣,然後在他驚訝的目光下將他早已堅硬的性器握在了手裡。他陰莖的顏色和他的皮膚一樣淺淡,她張開嘴,聽到他傳來低呼。

  「操,格蘭傑——」

  赫敏並不擅長做這件事,她吞得盡可能的深,盡力不讓牙齒磕碰到。她不時地變換角度,舔吻或吮吸,試探哪一種方式能讓他更興奮。她抬眼去看他浸在情欲中的臉,他的瞳色會變深,嘴唇更鮮紅,平時總是冷漠自持的那副神情已經消失不見了。一想到是她讓他變成了這副模樣,她的多巴胺就開始旺盛起來了。他看著她高潮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赫敏將卷發撥到一邊,她分泌出了更多的唾液,加快速度吞吐了幾下,然後用力吸吮住前端。她感覺到那東西開始在她口中跳動,他忽然抓住她的頭發將她的腦袋往後揚起,精液濺出來,有的在她嗓子眼,有的在她嘴邊。

  她默默咽了下去,然後溫順地被他拖過去接吻。他熱切地親吻她的嘴唇、下巴,還有五官,手留戀在她的臀部和大腿。他喃喃地說:「天哪,格蘭傑,你知道你剛剛把頭發全撥到一邊露出肩膀的樣子有多美嗎?」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德拉科又吻住了她的嘴唇。他揉捏著她的臀部,吻落在了她的脖頸和耳後,他熟知她每一個敏感點,她很快又濕透了,擺動著腰想要邀請他進來。

  「求你了,德拉科,操我,求你了。」她被心火燒得不剩什麼耐心,她咬住他的耳朵,手胡亂地在他的陰莖上撫摸。她不停地開始幻想,德拉科插進她身體裡的感覺,他的溫度,他一邊操她一邊吻她時能直接讓她癲狂的快感。她想讓他用盡全力對待她,狠狠地頂她,像是要將她揉碎一樣去揉她的乳房,或者用手打她的屁股——梅林啊,她什麼時候有這種性癖了?

  德拉科的陰莖抵在了她的穴口,赫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緊接著他全部插了進去,她直接滿足地叫出了聲。和愛的人上床,沒有比這更美妙的事情了。她從未在陰道被摩擦時有過這麼強烈的快感,德拉科按住她的腰,一次又一次挺入她的身體裡,她能聽到他熾熱的喘息聲,這簡直比致幻劑更能麻痹神經。她的腦子裡已經不剩下具體的意識了,她唯一會做的事好像就只有接吻,她不知疲倦地伸出舌頭,舔吻他的嘴唇、下顎線。

  他不停頂撞的那個點正是她最需要的,她能體會到快感順著她每一根神經往上攀爬的實感,逼得她簡直想要大叫。她接近癲狂地咬住他的脖子:「天哪——給我,你是我的,德拉科——」

  她感覺到他加快了速度,但很快她的一切感官就被高潮的熱浪吞沒了,她從未感受過所有末梢神經都跟著一起戰栗的快感,甚至大腦一度被清空。她不受控制地弓起後背,肌肉痙攣,隨之而來,一股熱流射進了她的體內。德拉科喘息著,他伏下身迷戀地親吻她的脖子,她伸長了脖頸,任憑他的嘴唇一路吻至另一側。

  「我愛你,我愛你。」他重復著,著迷地埋進她的頭發裡,「我什麼都願意做。」

  赫敏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第一次感覺到大腦清明是這麼有實感的一件事。她身上雖然還沒什麼力氣,但是思維能力已經恢復了。迷幻劑的藥效消散,大量的信息一股腦湧入她的意識裡,她發現她根本無法把它們聯系到一起。她是怎麼被下藥的?德拉科為什麼能及時趕到?她被帶到馬爾福莊園,又是誰在為她治療?那一群斯萊特林後來怎麼樣了?

  她昨天稍微恢復了點意識以後就只顧著和德拉科「談情說愛」了,完全沒有問他任何關於事件本身的問題。她眯著眼,頭頂是一看就十分厚重且貴重的帷幔,她居然在馬爾福莊園——在納西莎得知了他們的關系之後。盧修斯還好嗎,怎麼還沒衝上來殺她滅口?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又是那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了。

  赫敏轉了下脖子,看到了昨晚為她治療的人——安多米達·唐克斯。


第26章 Chapter26

  赫敏張了張嘴,她的嗓子很干,沒有發出聲音來。安多米達將一杯清水遞給她,她支撐著坐起來喝光了一整杯,靠在了身後又軟又大的枕頭上。這張床太能培養人的惰性了,幸虧馬爾福們不用工作。她看到自己上半身露在被子外面,一件寬大的真絲睡衣穿在她身上,睡衣上有熟悉的香味,應該是德拉科的。

  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她有些窘迫地開口:「謝謝您,唐克斯夫人。」

  安多米達神色平常,她溫和地說:「你中的迷幻藥類似於麻瓜的毒品,我只能穩定住你的情緒,讓你不要攻擊他人,或者傷害自己,但是我沒有辦法解毒。你現在可能會反胃、精神不振,不用擔心,會慢慢恢復的。」」赫敏沒有忽視她眼中興趣盎然的精光,只見她從床頭櫃上拿起一份報紙遞給她:「我去叫德拉科,你可以先看看這個。」

  安多米達笑著走出了房間,顯然她愛著每一個純血統和麻瓜血統之間的愛情故事。赫敏默默拿起報紙,好吧,如果一會兒她和馬爾福夫婦打起來,沒准安多米達能幫她。

  那是一份今天的《預言家日報》。頭條是哈利押送馬庫斯·弗林特的新聞照,記者強調,魔法部已經以最高的效率處理了這起針對部長赫敏·格蘭傑的惡性襲擊事件。她迅速瀏覽了文字內容,發現弗林特在昨天晚上就已經被捕了。

  「這是由純血派發動的非正義襲擊,但並不代表所有純血派的立場。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哈利·波特向外界傳達的可公開信息包括,他接到了來自純血派巫師德拉科·馬爾福的傳信,從而及時趕到了事發現場,控制了相關涉案人員。魔法部認為馬爾福家族與這起惡性襲擊事件無關,大部分參與聚會的純血巫師則保持觀望狀態,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時,他們聲稱魔法部需要給馬爾福先生頒發梅林勛章,因為他『救了魔法部部長的命』(詳見第二版)。在純血派內部未達成統一之前,格蘭傑政府的穩定還會持續。截至目前,格蘭傑女士是否脫險還未可知,波特先生沒有透露她的下落,但表示她在『安全的地方』。」

  相當正常的一篇報道,赫敏有些不太習慣。她翻到下一頁,看到了德拉科的照片。那是一張舊照,出自魁地奇賽場竣工晚宴,難以想像時間過去了這麼久,記者們都沒拍到他其他照片,他神秘得正合看客胃口。照片是舊的,事件是新的,盡管版面設計依然是《預言家日報》一貫的性冷淡風格,但赫敏已經做好了看《女巫周刊》時的心理准備。

  然而那篇文章出乎她的意料。

  「值得一提的是,馬爾福先生昨晚並未參加聚會。現場目擊者告訴記者,即使他曾經擔任過斯萊特林學院的級長,可卻從未見他參加過斯萊特林的社交活動。顯然,他昨晚的現身並非偶然。記者從魔法部一位官員處得知,德拉科·馬爾福之所以及時趕到事故現場,是因為接到了一位名叫潘西·帕金森的女士的秘密傳信。據知情者稱,帕金森女士與馬爾福先生自幼相識,而昨晚她一直伴在馬庫斯·弗林特身邊。在格蘭傑部長遇襲後,她沒有呼叫傲羅,而是第一時間通知了馬爾福,這才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戲。根據一些評論家的猜測,這起襲擊事件也許是三人設計好的一場陰謀,通過犧牲弗林特,讓一直低迷的馬爾福家族重返政治舞台。魔法部部長的救命恩人,這份榮譽想必是馬爾福家族十分願意享有的。這功績意味著,純血派又一次找到了可以左右政治的突破口。評論家們不禁想起一個歷史悠久的傳言,關於上一任麻瓜出身的魔法部部長諾比·裡奇的卸任之謎,傳言幕後黑手正是他相交甚好的純血統朋友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在近五十年後,德拉科·馬爾福也許將以同樣的方式復刻他爺爺的狡詐。雖然這則傳言沒有證據作證,但評論家們一致建議傲羅指揮部加大對格蘭傑部長的保護力度……」

  赫敏「嘭」得將報紙拍在被子上,她人生中第一次想念麗塔·斯基特——她寧願看斯基特的言情故事也不想看這驢唇不對馬嘴的東西。

  《預言家日報》和評論家們,不負眾望,又一次自以為很智慧地撥開了層層迷霧,好像不用「陰謀論」解讀全世界就有損他們的驕傲似的。赫敏憋著火又看了一遍,她沒有想到是潘西通知了德拉科。潘西居然——救了她?太意外了,她看她的眼神總是巴不得她去死一樣。

  他們質疑潘西為什麼不通知傲羅而是通知德拉科——因為她知道他們的關系,就這麼簡單,可惜評論家們看不上。赫敏一陣胸悶,終於感受到安多米達說得精神不振是什麼意思。她只是情緒激動了一下,就開始大腦缺氧了。她深呼吸了幾次,正打算下床,安多米達回到了房間。

  不只是安多米達,還有安多米達親愛的妹妹納西莎。

  納西莎依然穿得像隨時准備出鏡似的,她看到赫敏身上的睡衣,嘴角抽動了一下,可能正在努力克制一個白眼。安多米達掛著一個奇異的笑容,顯然,她的心情好像比她離開時更好了一些。

  「格蘭傑部長——」納西莎說,赫敏訝異地發現她的音調竟然有些隱隱的暴躁,「希望您的身體已經康復,煩請您下樓一趟,我們有些事情需要讓您知道。」她的語氣聽起來可不像慰問,倒像是要撕票。她說完,魯魯便出現在了房間裡,兩手抱著一條黑色的連衣裙。

  「謝謝,馬爾福夫人,昨晚——」赫敏正要道謝,但納西莎已經轉身了,好像她再多待一秒就要做出更失禮的事了。赫敏有些疑惑,納西莎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安多米達解釋道:「赫敏,你先換衣服,我們在外面等你。」說著,她跟在納西莎身後出去了。

  赫敏一頭霧水,按以往她無法接受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任人擺布,但鑒於這是來自救命恩人的「請求」,而且他們看起來並不打算真的咒死她。她認命地脫下了睡衣,隱約聽到姐妹倆的聲音隔著門響起來。

  「如果你再取笑我,我以後不會讓你進莊園了,安多米達。」太可怕了,納西莎居然像個生悶氣的小女孩。

  「這是好事啊,西茜。德拉科成長得很好。」這是安多米達哄納西莎的聲音。

  「我只同意你的後半句。」納西莎冷冷地說。

  赫敏的眼睛和魯魯的大眼睛對上:「魯魯,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魯魯不知道,夫人,魯魯只知道盧修斯先生非常生氣。」魯魯繞到後面幫赫敏扣上最後一個扣子,赫敏站起來,發現這條裙子垂到她腳面,款式仿佛來自二十世紀初。

  她看著鏡子,這太不像她了,這裙子——如果她跟盧修斯打起來根本邁不開腿啊?

  莊園裡主人居住的走廊裡沒有懸掛任何畫像,赫敏走出房間才看到門上刻著德拉科名字的縮寫。納西莎冷著一張精細的臉在前面帶路,走到樓梯口時,她忽然轉身,藍色的眼睛像是冰川一樣朝赫敏刺探過去。赫敏一瞬間有種預感,她要對她使用攝神取念。

  但納西莎的眼神最終收斂了回去。她突然開口:「你說你愛他。」

  她已經問過她這個問題了。但赫敏還是重復了一遍:「是的。」

  納西莎端詳著她,然後又看向安多米達,她看她們的眼神讓赫敏以為她在上神奇動物保護課。她們沉默了幾秒,納西莎無意識地轉著無名指上的結婚對戒,赫敏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她的婚戒被保養得很好,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依然色澤飽滿,嶄新如初。

  納西莎轉過身繼續朝樓下走去。安多米達扶住赫敏的手肘,兩人結伴下樓,赫敏猜想德拉科一定做了什麼,他也許用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忤逆了他的父母。她想像著德拉科用魔杖抵在他的喉嚨上,對盧修斯說如果你拆散我們我就在這裡阿瓦達索命——索他自己,梅林,希望不要有這麼浮誇而羞恥的事情發生。

  盧修斯和德拉科在大廳一坐一站。盧修斯神色疲憊地坐在一張上世紀風格的沙發椅上,德拉科則靠在窗邊面無表情地放空,他倆看上去像剛打完一仗,空氣裡都仿佛有了硝煙味。高跟鞋的聲音一響起,他們都朝入口看了過去,赫敏在心裡感嘆他們的相像,連抬眼的神態都一模一樣。區別只不過是德拉科看的是她,而盧修斯看向了納西莎。

  透過窗戶,能看到陸續有貓頭鷹飛進莊園,有一些甚至是魔法部飼養的。赫敏忽然意識到,莊園的霧散去了許多,她都能看清貓頭鷹的花色了。德拉科穿得像歷史劇裡會出現的那種年輕貴族,她發現他在莊園裡的打扮比他平時正式多了。他從頭到腳一絲不苟,看起來沒有干什麼出格的事,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睛裡有奇異的光,但卻沒有走近。這也許是他和盧修斯達成的某種協議,赫敏被邀請坐在盧修斯對面,這是一場馬爾福夫婦和赫敏三個人之間的談話,德拉科不被允許加入。

  「上午好,格蘭傑部長。」盧修斯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仿佛赫敏讓他受了什麼奇恥大辱,「我對您昨晚的遭遇感到非常痛心,雖然您現在最需要的是充足的休息,但我有一些重要的事情必須向您交代清楚。」

  很顯然他隱藏情緒的能力沒有納西莎強,他感覺隨時會朝她翻白眼。赫敏忽略這一點,有些無奈地說:「請說,馬爾福先生。」

  「雖然我們相識已久,並且您與德拉科還建立了某種親密關系,但我想您並不了解他的家族——」盧修斯微微揚著下巴,他拖長的調子和他講述那顆古樹的故事時一模一樣,「馬爾福家族已經在英國生活了整整十個世紀,是歐洲最古老的巫師家族之一,對維護巫師界的穩定做出了傑出的貢獻,累積的地產、資產加在一起,是一個您無法想像的數字。在此基礎上,我們還擁有大量的歷史文物、藝術品和藏書。鑒於您來自麻瓜世界,我有必要向您補充說明,此刻您腳下的這片土地在十一世紀初由英國國王親贈,到十四世紀中葉,我們得到了世襲爵位。也就是說,即使拋開血統,在麻瓜的世界裡,我們也依然處於兩個階層。」

  「打斷一下,父親。」德拉科忽然插嘴,他有點冷嘲熱諷,「您不如講述一下盧修斯·馬爾福一世追求麻瓜女皇被拒的故事,這段最有意思了。」

  「閉嘴,德拉科。」盧修斯冷冷地說。赫敏沒忍住豎起了耳朵,她在《神聖二十八族》裡可沒見過這個。剛剛那冗長的一大段她並不太關心(除了藏書),一個馬爾福,追求麻瓜,慘遭拒絕——梅林,很適合刊登在《女巫周刊》上。盧修斯注意到了赫敏的神情,臉上帶了些慍色,他清了一下嗓子:「顯然,這是一個不理智的行為,《保密法》出台後,馬爾福家族很快扼殺了這種錯誤。」

  他拿起桌上一個方形的小盒子:「這裡面是一枚戒指,誕生於十七世紀,得益於強大的家族魔法,我們的祖輩創造出了一種血統屏障,附著在這枚戒指上,它只能給予一位純血的——莊園女主人。我想您應該知道馬爾福家族的家主戒指,格蘭傑部長,女主人戒指與家主戒指相連,共享同一條魔法紐帶。而家主戒指上的血統屏障更為強大——只有與馬爾福家族有血緣關系的巫師才有資格擁有,也就是說,即使英國不再有活著的馬爾福,外人也無法繼承馬爾福家族的財產,家主戒指會永遠等待一個與馬爾福有血緣關系的族人出現。所以,馬爾福家族永遠不會像布萊克家族那樣——資產全部進了外人的口袋。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盧修斯輕蔑的笑容只維持了半秒就消失了,他的臉色變的難看,像是被噴了一身米布米寶的臭汁。他看了一眼納西莎,然後將手中的盒子打開,赫敏甚至感覺到他的動作帶著恨意。盧修斯將打開的盒子放在赫敏面前,咬牙切齒:「在今天上午之前,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

  赫敏看向盒子,那裡面果然是那枚綠寶石戒指,但是——它已經碎成兩半了。

  她愣愣地看著它暗淡破碎的樣子,下意識看向了德拉科。德拉科依然斜靠在窗邊,他看到她的眼神,微微揚起嘴角,像魔藥課上他成功熬制出各種藥水以後的樣子。

  「家主戒指堅不可摧,除非,與其相連的女主人戒指被毀。」盧修斯邁過了這條坎,感覺已經豁出去了,他有些神經質地冷笑道:「這是馬爾福家族的秘密,當然,現在這個秘密已經沒意義了。因為今天上午,我親愛的兒子——用一把妖精制造的短劍將女主人戒指劈成了兩半,再也沒有什麼血統屏障了,他把他的家主戒指變成了一個玩具戒指,可真是太理智了。現在我們要簽署上百份法律文件來保證家族財產依然屬於他——像一個麻瓜,而且我們將永遠活在後繼無人時家族財產就會被外人竊取的擔憂中。」

  「不好意思,父親。」德拉科說,他的叛逆期好像姍姍來遲,「也許只有您,其他人並不會活在這種擔憂中。」

  「閉嘴,德拉科。」盧修斯快給他親兒子下咒了,「我有教過你打斷你的長輩說話嗎?」

  納西莎不贊同地看了盧修斯一眼,可能是嫌他說話太重了。

  赫敏還處在一種微妙的恍惚中。這該死的戒指被德拉科毀了,真是大快人心,她簡直想說干得漂亮。可是同一時間,她的心卻極速下墜——德拉科是打算跟她求婚嗎?用一枚普通的鑽石戒指,他們也許會在莊園舉辦婚禮,然後他們會住在一起,她變成了斯科皮的新媽媽,她要協調好羅絲和德拉科的父女關系,每年聖誕節,她要帶著羅絲在這個莊園裡和盧修斯、納西莎一起吃晚餐。赫敏感覺到腦神經在報警,她眼前發黑,迷幻劑的副作用又上來了。如果德拉科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是為了娶她——她快窒息了。

  大廳裡一時沒人說話。

  盧修斯緩和了情緒,再次開口了,這次他換上了傲慢的語氣:「雖然血統屏障消失了,但鑒於我們——從前一直生活在兩個世界,希望您不介意我們提供一些能夠縮短彼此距離的有效幫助。我們會給您配備專業的資產管理人,教導您如何理財。除此之外,還有禮儀老師和舞蹈老師,我的妻子也會幫助您,以您的學習能力,成長為一個合格的莊園女主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赫敏眨了一下眼睛。梅林啊,德拉科逼得盧修斯如此妥協——他接受他的兒子愛上麻瓜出身的女巫,並且准備迎接她成為莊園女主人。

  「父親,等一下,有件事我沒有告訴您——」德拉科再次插嘴,這次他有些急切。

  「閉上你的嘴,德拉科。」盧修斯打斷他,「如果你還當我是你父親。」

  德拉科頓了一秒,無語地繼續道:「您永遠是我父親。我是想說,我沒有向她求婚,而且她可能——」他的話止住了,他看向赫敏,用一種疑問的神色。赫敏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詢問她,是否願意把她對婚姻的想法告訴他的父母。感謝他們驚人的默契。她的心忽然停止了下墜,德拉科和盧修斯是不一樣的,他永遠把繩子的另一頭放在她手裡,而不是試圖拴在她脖子上。

  她看向納西莎和盧修斯:「馬爾福夫人,馬爾福先生,我非常非常感謝你們不再反對德拉科和我在一起,父母的支持對我們來說真的很重要。」這份感謝十分真誠,她完全能想像到德拉科的所作所為給這兩個頑固的純血派帶來了多麼大的衝擊。他們用一上午的時間將這件事消化好已經是奇跡了,不得不說德拉科的辦法雖然極端,但十分有效。

  納西莎敏銳地眯起眼睛:「但是?」

  赫敏:「但因為我在上一段婚姻中的遭遇,我現在對婚姻本身有一些排斥,是否再次投入婚姻,我會仔細考慮好再做決定。」

  她說完,除德拉科以外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連安多米達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空氣凝住了,每個人都沒有動。

  盧修斯緩了好幾秒,他意識到了什麼,慢慢瞪向德拉科:「你知道她——打算不結婚?還毀了戒指?」

  德拉科無所謂地說:「我只是覺得她應該自己選,而不是不能選。我希望未來斯科皮想要結婚的時候,也不會再有什麼血統屏障干涉他。」

  赫敏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哦天,她愛他。

  大廳裡又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每個人的心理活動應該都十分精彩,但赫敏沒興趣去猜。她的心已經彈跳到德拉科那裡了,如果不是環境不允許,他們這時候應該接吻。

  「對不起,格蘭傑部長。」盧修斯深吸一口氣,轉變了策略,看上去想勸婚,「你知道你在拒絕什麼嗎?你得到的財產會是你工作一輩子都掙不來的,你和你的麻瓜父母可以跨越階級——不好意思,忘記問了,你父母是做什麼的?他們是……那個詞叫什麼,中產?」

  赫敏無語地轉動了一下目光,然後回到盧修斯臉上:「他們是牙醫,專門治療牙齒疾病的人。每個人的人生目標不一樣,馬爾福先生,我的目標不是掙很多錢和跨越階級,雖然我差不多已經實現了。我的資產完全足夠我和我的女兒過上物質水平較高的生活,作為魔法部部長,一般情況下,我還挺受人尊敬的。」

  盧修斯的臉色變得陰沉,他開始思索接下來的談判思路。但是納西莎和他相反,她的目光閃動了幾下,她最在乎的依然是——赫敏愛德拉科本身,而並非有所圖。納西莎看向德拉科,他正在和赫敏對視,他們就像共犯一樣,用眼神交流著只有他們才懂的信息。赫敏不講究貴族禮儀,不穿套裝,身為一個麻瓜出身的巫師,卻絲毫不懂得收斂,還酷愛與人作對——這些在馬爾福們看來是討人厭的地方,她的兒子全部都愛。這個了不得的女巫已經徹底得到了他。

  納西莎又看向德拉科身邊的安多米達,她的親姐姐,因為愛上一個麻瓜巫師而被全家拋棄。但戰爭結束後,當她再次看到她的時候,唯一的情緒卻是感激——不知道應該向誰感激,總之,還好她還活著。

  納西莎不動聲色地嘆了氣。她收回目光,重新端起她的架子,像是赫敏有求於她似的:「既然如此,格蘭傑部長,我們可以等您考慮清楚以後,再進行關於莊園女主人的討論。您對馬爾福家族還有什麼其他疑問嗎?」

  盧修斯驚訝地看向她:「西茜,德拉科毀了家族戒指,為了一個不一定跟他結婚的女巫——」

  納西莎搖了搖頭,盧修斯不再說話。他憤恨地咽下去一口氣,灰色的眼睛冷冰冰地刮著赫敏。

  赫敏發現馬爾福夫婦已經完全被形勢制住了。血統屏障沒有了,德拉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而他們的兒子對一個……喜歡挑戰陳規的愛人死心塌地,他們除了一再妥協,幾乎沒有別的辦法。赫敏都不忍心向他們提什麼請求了,但她必須得說——

  「真的很抱歉。」赫敏小心地說,「請問可以借用一下貓頭鷹嗎?我有一些工作需要處理。」那份今天就要寄走的國際貿易草案還躺在她公文包裡呢。

  盧修斯終於忍不了了,翻了個驚人的白眼給她。

  安多米達建議赫敏留在莊園休息,那扇鍛鐵大門外面聚集的記者數量已經可以和對角巷媲美了,無論是誰,出去都會被閃光燈晃瞎。而魔法部,過猶不及,哈利寄來了一封信,在噓寒問暖之後,他提出了和安多米達相同的建議。

  如盧修斯所說,德拉科一直忙於處理上百份合同文件,午飯後,他和盧修斯還用一種古老的血魔法陣重新加固了莊園魔法。這是霍格沃茨永遠不會教的東西,赫敏不得不感嘆純血巫師對魔法確實擁有著得天獨厚的研習條件。

  赫敏在書房修改貿易草案的時候,牆上掛著的威爾特郡草原風景畫裡闖入了一個人。赫敏過了兩分鐘才發現這件事,她嚇了一跳,和畫框裡的阿斯托利亞四目相對。阿斯托利亞好奇地打量著她,赫敏慢慢站起來,她走近畫框,好讓阿斯托利亞看得更清楚。

  「我知道你,赫敏·格蘭傑,你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工作。」阿斯托利亞說,她去世的時候,赫敏還不是魔法部部長。她的目光奇異地略過赫敏的卷發和棕色的眼睛,好像在想像著赫敏和德拉科站在一起的樣子:「小精靈們說,莊園終於要有女主人了,是真的嗎?」

  「呃,我不知道,但我和德拉科確實在一起了。」

  阿斯托利亞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有些悵然若失:「你和你的朋友們總擅長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我真想知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按步驟,她該向其他人一樣問問這兩個不可能的人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了。赫敏正打算開口,阿斯托利亞卻忽然提起了另一個名字:「你見過斯科皮了嗎,你喜歡他嗎?」

  赫敏愣了一下:「是的,我很喜歡他。」

  阿斯托利亞的肩膀松弛了一下,露出一個笑容:「他在霍格沃茨還好嗎?他去了哪個學院,交到朋友了嗎?」

  她的眼睛熱切地看著赫敏,如果她不是只能待在畫框裡,一定會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手,赫敏甚至能感覺到她目光裡的熱度。

  赫敏的聲音有點干澀:「他很適應霍格沃茨的生活,他去了斯萊特林,哈利的兒子也在那裡,他們是非常好的朋友。」她搜刮著有關斯科皮的所有信息,她想讓阿斯托利亞盡可能多的知道斯科皮在霍格沃茨的一切,她不知道她還能為這個年輕的母親做些什麼了,「我女兒在格蘭芬多,他們三個還一起違反過校規,被麥格教授批評。但斯科皮看起來並不在乎,他對冒險很有興趣,他還是很愛吃糖,然後……他穿校袍的時候,會把扣子系起來。」

  阿斯托利亞專心地聽著,她在想像,赫敏發現斯科皮繼承了她和氣的眉毛。

  「德拉科不跟你說這些嗎?」赫敏輕輕問道。

  阿斯托利亞搖搖頭:「德拉科也許不太想見到我,但不怪他。」

  阿斯托利亞沒有贅述,好像不想把她的興趣分給除了斯科皮以外的任何人。她們又聊了一會兒,她鄭重地行了個禮,優雅地離開了。赫敏將修改好的草案給秘書寄了過去,她渾身的肌肉開始乏力,她躺在床上,腦子裡卻不知疲倦地思考阿斯托利亞的話。德拉科不想見她,為什麼?他們的婚姻關系難道比她和羅恩還緊張?可是他們看起來完全不像會吵架的樣子。

  赫敏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她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副作用消失了,她輕快地坐起來,有種體重都掉了幾磅的錯覺。「啪」的一聲,早餐出現在了床頭櫃上,床尾則放著一條新長裙,以及配套的頭飾和手套。如果德拉科從小到大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那他練習不依靠家養小精靈的難度可能比N.E.W.T.s.還大。赫敏呼喚了魯魯,她不能穿得像是在拍歷史劇了,她今天得去魔法部露面。

  吃過早餐,安多米達用診斷咒為赫敏做了檢查。數值一切正常,她遞給赫敏一瓶滋補劑:「我不建議你這麼快就恢復工作,你現在的民眾支持率達到了有史以來的峰值,你拖得越久,越能利用民眾情緒達成你的意願。」

  安多米達是個斯萊特林,赫敏默默地想起這件事。她喝光了藥劑,說:「謝謝,唐克斯夫人,但我需要回去露面說明情況,德拉科救了我,還有帕金森,他們不應該被報紙揣測成那樣。」

  安多米達笑了笑,好像早就料到她的選擇。

  赫敏沉默了幾秒,試探性地問道:「唐克斯夫人,您知道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關系如何嗎?」

  安多米達搖搖頭,她那副興趣盎然的笑容又回來了:「抱歉,他們之間的事我不太清楚。如果你擔心的是德拉科的忠誠,那你大可放心。我妹妹一直希望德拉科可以擁有像她和盧修斯那樣——矢志不渝的愛情,但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並沒能讓她如願。也許年輕人對父母安排的婚姻都不會有多大興趣。」

  赫敏不自覺「噢」了一聲,在聽到納西莎和盧修斯如此相愛之後。但下一秒,她又覺得如此合理。

  「西茜和盧修斯,他們在我父母眼裡是完美的,那麼般配,那麼相愛,他們就像一塊碎成兩半的石頭,能嚴絲合縫地拼在一起。盧修斯在霍格沃茨見到我妹妹以後,生命裡就再也沒出現過其他女人。我妹妹只有過這麼一個戀人,一個女人只談過一次戀愛是不是很遺憾?但西茜一點都不後悔。」安多米達的眼神從窗外轉到赫敏的臉上,她從回憶裡出來,臉上是一種溫柔又玩味的神色,「我很意外,馬爾福家主戒指居然與女主人戒指相連,他們把最重要的東西在決定娶她的時候,托付給她。我不喜歡馬爾福家族,他們太狡猾,太虛偽,從來不忠於任何一方,但也許他們效忠的是自己的愛人。」

  赫敏和她對視了一陣,沒忍住笑了出來:「好吧,也許,但德拉科毀了那個戒指。」

  安多米達眨了下眼睛:「是的,很瘋狂,就像一個布萊克。」

  忽然,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德拉科的聲音很應景地響了起來。

  「格蘭傑,是我。」

  安多米達站起來收拾她的治療包。「我該走了。」她彎下腰像母親一樣整理了赫敏臉側的頭發,赫敏恍惚間覺得她好像把她當成了尼法朵拉。安多米達離開了房間,讓德拉科替代了她的位置。德拉科換上了西裝,他的頭發介於凌亂與整齊之間,看上去出過一趟門。

  「嗨。」赫敏跟他打招呼。

  難以想像這是繼那晚以後他們第一次獨處。德拉科看上去有些精疲力盡,他也許熬了一整個通宵才把那些文件搞完,然後又連軸轉一樣去了古靈閣,安頓他的金庫。他應該立刻躺上床睡一覺,他的蒼白如果放在別人身上,赫敏會劃定到「隨時會暈倒」的範圍裡。

  但還好,這種蒼白對他來說可能只是低血糖。他脫下外套,在床邊坐下,仔細觀察了一下赫敏的臉色。他用手溫柔地貼上她因為睡得太足而飽滿起來的臉,語氣卻戲謔:「恢復力驚人,格蘭傑,你不會打算今天就回去上班吧?」

  赫敏翻翻眼睛,誠實回答:「是的。」

  「外面都是記者,你很難在一個小時之內離開威爾特郡。」

  「那你是怎麼去古靈閣的?」她問。馬爾福莊園是不允許幻影移形的。

  德拉科頓了頓,不情願地開口:「飛馬馬車。」

  「好的,借我用一下。」赫敏打算下床,卻被德拉科拉住了。

  「你需要休息,格蘭傑。」他堅決且後怕地看著她,像是面對一個跑丟過的孩子,「莊園很安全,比魔法部安全。」

  如果可以,赫敏真不想讓他露出這種表情。她坐回去,一只手被他牽著,另一只手去拿床頭櫃上的《預言家日報》。他掃了一眼報紙,再次看向她,顯然他已經讀過了。她不悅地說:「我不能讓他們這麼說你。不能因為你和帕金森是純血統,他們就說你們和弗林特是一伙的,這根本毫無道理。如果放任這些人將『純血統』污名化,社會矛盾只會越來越大,偏見和歧視也會蔓延。」

  「我倒覺得這篇報道是件好事。」

  「也許現在是一個時機,向社會公開我們的關系,我們正好能代表兩個陣營——什麼?」赫敏噎住,詫異地看向他。

  德拉科睜了睜眼睛,他抬起赫敏的手吻了一下:「公開——格蘭傑,我真的願意跟你公開。但你能不能——放下這個世界,想想你自己。這兩天我收到了很多純血派巫師的信,他們認定馬爾福家族正在計劃操縱魔法部,他們表示願意聽我的。」他的手不自覺地用了些力,「如果我扮演好他們希望我成為的角色,我就能控制住他們。格蘭傑,那些純血派反對你做的事,你都可以去做了,你會比現在安全。」

  赫敏愣愣地看著他。梅林,這群斯萊特林。

  「你明明不喜歡做這些事,德拉科。」她捉住他的眼睛和他對視。她知道他有多麼不喜歡拋頭露面,他對巫師界的恐懼甚至讓他願意躲進麻瓜世界裡。

  他挑了下眉毛,有些自嘲地說:「你知道我有多脆弱。如果不管這些人,讓他們繼續極端下去,萬一你再遭遇到……我可能會想殺人了。」

  赫敏半張了一下嘴,話到了喉嚨處,卻沒說出來。這種和欺詐沒什麼區別的政治游戲她見過不少。年輕時,她不屑於走歪門邪道,她相信努力和真誠才是制勝法寶。但當金斯萊·沙克爾離開魔法部後,她變得步履維艱,她發現付出和回報越來越無法成正比。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她一直處於金斯萊的保護傘下,她不屑於工於心計,是因為金斯萊已經幫她鏟走了所有路障,她的傲慢是源於天真。

  德拉科的提議,她沒法說她不需要,她太需要了。她也希望通過絕對正義的方式,用真理說服那些反對她的人,但往往反對她的人都是不講理的。她五年級給D.A.名單施咒時就知道了,如果想讓世界變得更好,有時候需要做一些「壞事」。

  「反對無效,格蘭傑。」德拉科忽然說,像在脅迫她,「我出錢修魁地奇賽場的時候,你答應欠我一個人情。你還記得嗎?我現在要用掉,你不能反對。」

  赫敏使勁攥了一下手——這算什麼?做壞事的人是他,她只是不得已才答應配合的?天哪,不要再維護她的正義了,她早就沒辦法做那個絕對正義的黃金女孩了。她深吸一口氣,另一只手也伸過來握住他:「謝謝,德拉科,我真的需要這個,那些純血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想要教育改革順利推行。」


第27章 Chapter27

  當赫敏再次見到她的秘書時,對方抱住她的腿大哭了一場,然後上交了一份12英寸長的辭呈。赫敏為了不浪費他的心意,耐心看完了辭呈,然後退還了回去。她的辦公桌快被各種信件淹沒了,落款裡認識或不認識的人都有,羅絲給她寄來了好幾封,她能感覺到她女兒的語氣一封比一封冷靜,最後一封裡甚至讓她不要回信暴露方位,搞得像是在打第三次巫師大戰。而她的辦公室則成為了實打實的觀光景點,魔法部所有官員都光臨了一遍,像是一個程序,通過親自慰問她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立場正確。

  赫敏疲於應對這麼多的逢場作戲,哈利親自來終結了這一切。他們擁抱的時候,她不和適宜地想起過去很多劫後余生的時刻。哈利領著她去了他的部門,一路上把他這幾天憋著沒處講的話都說了出來。

  「我的下屬問我為什麼認定馬爾福和案件無關,我只能說因為沒有證據指向他,然後他們就說,『不要輕易相信一個馬爾福』。赫敏,我終於理解你的感受了,在和馬爾福作對這件事上,為什麼他們會認為我們沒有經驗?」

  赫敏幸災樂禍地笑了一下。他們走進電梯,哈利仔細觀察了她,松了口氣:「金妮很擔心你,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吃飯。你看起來恢復得很好,他那兩位……不太好相處的父母沒有難為你嗎?」

  應該說是她難為他們還差不多。當她終於離開莊園的時候,盧修斯看起來像是獲得了什麼解脫似的。「德拉科用某種方法讓他們接受了我們的關系,他們甚至還打算給我安排課程,也許有什麼莊園女主人等級考試吧。」她好笑地說。

  哈利愣愣地看著她:「……天哪,他向你求婚了?」

  赫敏否認,但哈利好像沒有聽進去。他很明顯已經走神到別的地方,也許是一個婚禮現場,而他不得不和盧修斯友好地聊一聊天氣,像一場災難。

  他們推開會議室的門,裡面已經有人了,赫敏看到西奧多正西裝革履地處理著桌子上成堆的羊皮紙,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他有點嫌棄。哈利在旁邊小聲說:「我可不像你一樣那麼擅長和斯萊特林相處,我真不知道我的茶葉怎麼惹到他了。」

  哈利說完拍拍赫敏的肩膀,幫他們關上門就離開了。從他腳步裡的急促程度能感受到,他桌子上的羊皮紙一定是西奧多的數倍。雖然有些對不起哈利,但看到西奧多對她來說真是一件安心的事。

  「辛苦你了,西奧——」她走過去擁抱了他。她知道弗林特並沒有乖乖認罪,他聘請了律師為自己減刑,而西奧多正在努力不讓他得逞。

  「你安然無恙比什麼都重要,格蘭傑部長。」安然無恙地給他開工資,「放心,我會保證你的權益不受到任何損害,你可以繼續專心沉浸在愛河裡。替我向你那長不大的男朋友問好。」

  赫敏對西奧多的陰陽怪氣已經習慣了,她翻翻眼睛:「托你的福,我確實專心在馬爾福莊園『度假』了。」

  西奧多抬起眼睛:「對你未來的資產還滿意嗎?」

  赫敏反應了兩秒才明白他在說什麼。她輕描淡寫地說:「我沒有答應,我要那些資產又沒什麼用。」

  西奧多愣了愣,然後嗤笑了出來:「你真是他天生的克星。比他傲慢,比他叛逆,比他勇敢,如果是我,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可他居然愛上你了。」他頓了頓,又說道:「他總是這麼幸運,有救世主幫他脫罪,有最善良的純血女巫給他做妻子,現在他又擁有了最完美的愛人。」

  「因為他擁有你這樣貼心的朋友,西奧。」赫敏調侃。

  西奧多有點被惡心到,他扯了一下嘴角:「看在他陪我一起學抽煙的份上。」

  西奧多不想聊他自己,好像越過界限一毫米天就要塌了。他打開文件旁邊一個黑色的盒子,用魔杖從裡面浮起一張紙片,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弗林特就是用這個給你下毒的,如果含在嘴裡,只需要幾秒就能讓毒素到達腦神經。貼在皮膚上則需要幾個小時,但如果加上溶解咒,就能大大縮短生效的時間。」

  赫敏已經沒有藥效發作時具體的記憶了,但她的身體還記得那種無法自控的感覺。她起了點雞皮疙瘩,下意識吞咽了一下,聲音卻冷靜下來:「麻瓜精神類藥物流通進魔法世界的事需要重視,我需要一份麻瓜法律裡違禁藥的清單。」

  西奧多點了下頭。她又問道:「維特和這件事有關系嗎?」

  「他已經停職接受調查了,根據他的證詞,他應該和這件事無關,這些信息都是從潘西嘴裡問出來的。」西奧多看向她,「雖然是她通知德拉科來救你的,但是在事發前她就知道弗林特要對你下毒了,她有包庇犯罪的嫌疑。你怎麼想,格蘭傑部長?如果你希望定她的罪,我可以做到。」

  「不,我不希望。」赫敏很快回道,「她在哪裡?我想見她。」

  「她在審訊室。」西奧多說,「但你不能一個人去,她說的話我需要記錄留檔。」

  赫敏:「但我希望你怠工半小時。」

  西奧多笑了兩聲:「隨便,我對你們的談話沒興趣,我又不是布雷斯。」

  赫敏把她『度假』這幾天遺漏的流程和怠慢的工作細節都拎了起來,很顯然她的回歸加重了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忙碌程度,魔法部二層簡直是烏雲密布。處理好一切,她回辦公室拿上一個文件袋,直接去到了最下面的地下十層。現在她走到哪裡都有兩個傲羅跟著,但她不希望她和潘西的對話還會有第三個人聽到。她獨自走進關著潘西的審訊室,將兩個傲羅擋在了外面。

  潘西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她抬起頭看到赫敏,那眼神還是像往常一樣巴不得赫敏去死,這次還附贈上一個被惡心到的表情。

  「天哪,格蘭傑,你好像還長胖了點?看來德拉科真的好好『照顧』你了。」她嫌惡地說,「我沒想到西奧也墮落到給你當牛做馬了,下一個是誰?布雷斯嗎?」

  赫敏沒理她,她給自己變出一把椅子,坐在了潘西對面。潘西雖然像個犯人一樣被關在這裡,但她的狀態看起來比在派對上好得多。哈利一向講究人道主義,赫敏完全相信潘西在這裡過得並不差。當然,比不上她在賭場。

  她問道:「帕金森,你為什麼不待在賭場,非去參加那種聚會?」

  潘西翻了個白眼:「我不靠德拉科那幾個臭錢也能活下去。」

  「你活下去的方法就是——」赫敏有點不可理喻地看著她,「跟在弗林特那種人身邊,討好他,他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你懂個屁,格蘭傑!」潘西忽然被激怒,如果不是隔著欄杆,她可能要衝過來抓她,「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那麼幸運?從小到大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所有人都被你支使得團團轉!區區一個泥巴種,我以為只有格蘭芬多的蠢貨才會被你這種婊子騙!我真後悔叫德拉科去救你!」

  赫敏神經一跳,被她拱起了火。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平靜下來。潘西的心理疾病很嚴重,她剛剛的表情也許刺激到了她,她不是來跟她吵架的。赫敏停頓了一會兒,繼續道:「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通過努力掙來的。我來找你是想謝謝你救了我,如果有我能幫到你的地方……」

  「用不著。」潘西尖刻地打斷她,「弗林特告訴我他的計劃時,我還挺想看看你遭罪的樣子。你活得那麼干淨,應該從來沒經歷過那種事吧?」

  赫敏扼制住她發火的衝動,跟潘西·帕金森對話,真是一件考驗人類忍耐力的事。德拉科是怎麼熬過來的?

  「但你還是救了我。謝謝。」

  潘西瞪著她:「滾,廢物才會下藥,如果我現在有魔杖我立刻殺了你。」

  動不動就喊打喊殺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嗎?赫敏觀察著她,潘西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看起來真的很後悔通知德拉科,好像那是她一時衝動所做的錯事。但赫敏卻從她的惡意中發現,她救她不是出於什麼目的,而是一種本能。

  赫敏陳述道:「重來一次你還是會救我,因為你知道我即將經歷的事會有多可怕。」

  潘西的肩膀繃起來,惱羞成怒地看著她。她正要說話,卻被赫敏打斷。

  「你比我想像中了不起,帕金森。」赫敏說道。潘西的表情變成了錯愕,看起來她不太能適應別人說她了不起。赫敏繼續道:「你其實是個獨立的人,你知道德拉科和我的關系以後,就不想再依附於他,即使外面的生活不太舒適,你也不願意留在賭場,說明你……嗯,心氣太高,我完全理解。」

  潘西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她的嘴唇蠕動著想要張嘴罵人,但是卻不再像她以前那麼靈活。

  赫敏將帶來的文件放在了桌子上:「我可以幫你,如果你希望找一份工作,而不是依附別人。你會被無罪釋放,我給我經常定制禮服的成衣店寫了一封推薦信,店長正好需要一個學徒,我覺得服裝設計方面的工作……你也許會喜歡。」

  潘西盯著那個文件袋,過了會兒不屑地說:「你讓我去做裁縫?」

  「選擇權在你。」赫敏平靜地看著她。

  如果各大報社前一陣還在苦惱沒有德拉科·馬爾福的照片可以用,那麼現在這已經是最不用發愁的問題。他今天參加慈善拍賣會,明天陪同他母親給復出的歌劇藝術家捧場,後天又會現身於某魁地奇比賽的開幕式。一個富人想要在社會上擁有存在感和話語權比吃飯還要容易,再加上,他還肯接受采訪。

  「承擔社會責任是我應該做的,我希望可以為社會做出更多的貢獻,以彌補我過去所犯下的錯誤。」他如是說,新聞背景是他剛剛為聖芒戈捐贈了一批最先進的醫療藥品,以支持魔法部的新醫保政策。記者寫道,「他總是冷靜、自持,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這一定源於他良好的教養與開闊的眼界。」

  得了吧,那只是大腦封閉術。赫敏翻到下一頁,她打賭他一定每時每刻都想幻影移形。

  「隨著馬爾福家族的復出,純血派的社交活動日趨頻繁。據悉,馬爾福正在重新與威森加摩裡的老牌成員建立聯絡,也許在不久的將來,魔法部內部的純血派會形成一股無法忽視的力量。這更加印證了之前的猜想,如果格蘭傑部長還沉浸在拯救世界的舊夢中,那她夢醒的時刻也許就快到了。」

  感覺這群記者已經見錢眼開了。赫敏在心裡冷哼一聲,她放下報紙,好幾架紙飛機飛進了她的辦公室,無一例外全部來自國際魔法交流合作司。維特停職以後,他的工作大部分都堆到了她這裡,受害者是她,擦屁股的也是她,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事。

  赫敏展開紙飛機,國際代表團即將訪問霍格沃茨——為下一屆世界青少年巫師爭霸賽擇定舉辦地。從前僅限於歐洲的三強爭霸賽已經換了名字變成世界範圍內的盛大賽事,每五年舉辦一次,申辦的學校相當多,代表團一個個考察,現在輪到霍格沃茨了。

  不過麥格校長一向不會特意准備什麼,每次都是一種愛選不選的架勢。赫敏嘆了口氣,教授們可以保持清高,但他們這些官員並不能放著代表團不管。這本來是維特最擅長的事,現在居然要落到她頭上。

  秘書在此時端著咖啡走進來,一眼就看到攤開在她桌上的德拉科·馬爾福大幅照片。他看了看赫敏帶著愁容的臉,忽然小聲說:「部長,根據我的觀察,後勤部的奧斯特、勞裡、羅根都已經被敵方攻破了,但韋斯萊部長是堅定支持你的。」

  「敵方?」

  秘書看向報紙上德拉科的照片,赫敏忽然有點想笑。梅林啊,他居然都變成她的「政敵」了。

  秘書憤憤地說:「不就有幾個臭錢嗎,《女巫周刊》居然要把最迷人微笑獎頒給他,他們都看不破他虛偽的本質嗎?雖然他救了你這件事確實值得肯定,但是他也用不著這麼招搖,還拉幫結派……」

  赫敏忍笑:「可是他確實把錢花在了很多好事上。」

  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聽到人們為她鳴不平了。在外界看來,馬爾福家族的獠牙已經顯露了出來,莫麗和亞瑟甚至專門寄來了一封信,提醒她提防德拉科,對於和他在一起這件事需要慎重再慎重。她能感覺到他們是真的在關心她,這讓她心裡對這場政治游戲更愧疚了。而另一面,德拉科蒙受的這些不白之冤,又讓她很心疼。

  「部長,您太善良了。」秘書一邊抱怨一邊把餐盤放在她桌子上,「教育討論小組的成員都很著急,他們擔心再這樣下去,純血派的勢力會越來越大,教改更難推進了。」

  「我已經爭取到了霍格沃茨校長和全體教員的支持,我想校董會應該還在觀望純血派的動向。」她還知道德拉科就快加入校董會了,但是她沒法說。

  「噢,該死的馬爾福……」

  「別這麼說他,諾裡斯。」赫敏看了看表,「沒什麼事可以下班了。」

  秘書訕訕地閉了嘴。忽然,兩聲敲門聲傳來,赫敏抬起頭,看到奧黛麗有些緊張地立在門口。赫敏看向她身後跟著的人,愣住了——這不是,她親愛的政敵嗎?德拉科穿了三件套西裝,擺著一張看似無謂的臉,十分符合外界給他塑造的多金而又雲淡風輕的形像。他身後的走廊上,依稀可見一些好事的員工正在圍觀,還有兩個緊張兮兮的傲羅。顯然,他來得十分高調。

  奧黛麗:「馬爾福先生來申請金色飛賊工藝展的承辦許可。」

  德拉科點了下頭:「打擾了,格蘭傑部長。」

  他可真會演,她怎麼沒聽說過什麼見鬼的工藝展?

  「請坐,馬爾福先生。」她也很敬業地演起來了。

  她當然不可能如這些人的願——在他們面前和德拉科談「工作」。她讓不相關的人都下班了,考慮到奧黛麗一定會帶頭偷聽,她還下了閉耳塞聽咒。

  辦公室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赫敏立刻扭頭問道:「你怎麼來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德拉科沒有回答,而是抬起她的臉親吻了她的嘴唇。看起來他想掐斷她負責工作的那根神經,她專心接納了,慢慢地用嘴唇廝磨了一陣。如果門外的人知道他們在做這種事,一定會咆哮到伏地魔復活。

  他們有四天沒見了,但是德拉科每天都會用書信聯絡她,她發現他在精神上意外地有些黏人。兩人一起坐在沙發上,她徹底軟化下來,她可從來沒在辦公室裡靠在男人懷裡過。

  德拉科:「今晚要和波特一家吃飯,你不會忘了吧?我穿成這樣可以嗎?」

  她當然沒忘,她只是沒想到他會來辦公室等她。她今天的重要任務——實現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劃時代的團結。哈利和金妮認為他們有義務和德拉科進行友好的會面,即使他們認為這難度很高。顯然,格蘭芬多永遠樂忠於挑戰自我,她扒拉了一下他的領帶夾:「太過了,哈利可能會想翻白眼。」

  德拉科冷哼:「如果穿著得體也算一種錯。」

  「我們是去他家裡做客,又不是去餐廳。」

  「別提了,去聖人波特的家裡,吃他妻子做的手工餡餅,和他女兒做游戲……」德拉科一臉抗拒,好像無法想像這些事會跟他有關系。

  赫敏笑了兩聲:「你又不是沒去過,在我過生日的時候。」

  德拉科看著她,過了會兒說:「嗯,印像深刻。」

  他們都想起了在哈利家院子裡發生的事。德拉科手臂收緊,又低頭吻住了她,她雖然覺得在辦公室裡親熱怪怪的,但又不太想推開他。她的西裝領子又從她的肩膀掉了下去,露出裡面的絲質襯衫,他的手一摸上就滑了下去。她箍住他的脖子,無奈道:「為什麼我們總是像偷情一樣,梅林知道連你父母都放棄反對了。」

  「我也沒想到和你在一起會這麼刺激,格蘭傑。」德拉科拿起她掉進領口的一縷頭發,眼神涼下來,「純血派希望我討好你,勾引你,然後像對待諾比·裡奇那樣讓你下台。真不敢想像如果是別人來做這件事會發生什麼……幸好現在的局面可控了。」

  赫敏諷刺:「真是高明的主意。」她注意到德拉科又露出了那種後怕的表情,她迅速拉住他的胳膊,將話題引開:「走吧,從我辦公室可以直接飛路到哈利的家。」

  德拉科慢慢地站起來,能拖一秒是一秒。他不情願地說:「你的辦公室居然能連到他的家?真夠方便的。」

  赫敏拉著他的胳膊走進壁爐裡:「放輕松,哈利一向都很好客,金妮的廚藝你也會喜歡的,你更不用擔心莉莉,她是他們家最乖的小孩——」

  赫敏很後悔下這些定論。德拉科送了莉莉一把光輪系列最新型號的掃帚,新到還未正式上市。「最乖的」莉莉騎上掃帚嗖地從窗戶飛了出去,然後掛在了最高的一棵樹上。而金妮的廚藝——並沒有什麼廚藝,她可能是太久沒有練習了,再加上有些緊張,她烤出來的第三個餡餅依然是焦黑的。至於哈利,在解救下莉莉以後,他沒忍住騎上了那把最新型號的掃帚,現在已經不知道衝到哪裡去了。客廳裡只剩下德拉科和莉莉四目相對,莉莉要求德拉科陪她看一部聽不懂名字的麻瓜動畫片。德拉科迷茫地看向赫敏,赫敏心虛到不敢和他對視。

  最終,赫敏偷偷點了麻瓜外賣,保住了金妮的面子。她們在廚房飛速地將外賣盒裡的東西放進盤子裡,金妮挫敗地說:「太抱歉了赫敏,你知道他是我們家有史以來最……呃,特殊的客人,我有點緊張。」

  赫敏知道她在說德拉科。她們看向客廳,德拉科和莉莉坐在地毯上,他正在試圖幫莉莉拼好一個叫魔方的麻瓜玩具,又或者正在計劃給那東西來一個四分五裂。金妮搖搖頭,收回目光:「我們報社最近把他妖魔化得太厲害了,難以想像那麼一個人現在正在我家客廳裡玩玩具。」

  「你可能不相信,但他其實很討厭社交。」赫敏用魔杖在盤子裡做了幾個精巧的裝飾,「他甚至有抑郁症或者自閉症,我花了好長時間才讓他把心打開。」

  金妮揶揄地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我非常相信,他現在這麼高調都是為了你——我觀察過了,他時不時就會下意識去看你在哪,完全是迷戀。」她放低聲音:「所以你有沒有跟他說你對婚姻的看法?我聽哈利說他可能要向你求婚?」

  赫敏對這謠言的傳播速度有些無言。她把之前在莊園發生的事都告訴了金妮,包括戒指上的血統屏障,以及德拉科為什麼要毀掉那個戒指。金妮張著嘴聽完,手掌放在胸口上:「天哪,赫敏,他贏了,以後誰敢反對你們誰就是我的敵人。」她又補充:「包括羅恩。」

  她們用魔法把盤子送去餐桌上擺好。德拉科變得好像有點沉迷魔方了,因為他已經拼出了一面,不想半途而廢,莉莉很大方地表示可以把魔方送給他。金妮看向德拉科的眼神變得友好了許多,但是在發現他的家政魔法只掌握了大概1.5個以後又變得有些憂愁。

  客廳的空氣皺了一下,哈利終於出現了,他手裡拿著那把掃帚,頭發更亂了。「千萬不能讓詹姆知道家裡有這東西。」他感慨地嘟噥道。金妮的臉已經拉了下來,對他一拿到掃帚就忘了自己今年幾歲的行為很憤怒,哈利很有眼力見地開始准備所有人的餐具,並倒上紅酒,德拉科對其掌握的家政魔法之多感到驚奇。當所有人都坐下來後,除了莉莉,大家都緊繃著。

  這場面真的太詭異了,德拉科穿著正裝,他對面是穿著衛衣的哈利,他倆用一種像是在考魔法史的表情,聽金妮聊天氣。赫敏嘆氣,她很少做暖場的人,但今天她不得不。她聊晚餐,聊莉莉愛看的麻瓜動畫片,甚至聊巫師爭霸賽,德拉科和哈利都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向她——他們都知道她在努力營造什麼,而他們又知道自己無法在這種「家」的氛圍下和彼此自然相處。或許把他們丟到戰場上他們還能說幾句話呢,赫敏想翻個白眼,她已經口干舌燥了。她看向德拉科,對方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對付盤子裡的東西,臉色依然蒼白。好吧,他這種膚色真的很容易讓人憐愛。

  「對了,最近阿不思有來信嗎?他過得怎麼樣?」赫敏問道。阿不思和斯科皮是朋友,這是個適合他們討論的話題。

  金妮好像想起了什麼,立刻說道:「噢,我忘了提,阿不思前幾天寫信跟我說,斯科皮最近有點悶悶不樂的,不知道是不是他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她說著看向德拉科。

  德拉科愣了一下,然後簡短地說:「沒事。」

  哈利衝金妮皺起眉:「阿不思還跟你說這些?他給我回信最多就寫三句。」

  金妮翻翻眼睛:「因為你滿嘴大道理。」

  赫敏看了德拉科一眼:「德拉科和斯科皮之間好像也不會超過三句。」

  德拉科瞪向她,哈利不知不覺坐直了一些:「那阿不思有時候還是會寫四句左右的。」

  「第四句是落款嗎?」德拉科冷笑。

  「你可能連落款都看不到,畢竟斯科皮不會寫信告訴你他為什麼悶悶不樂。」哈利反擊。

  「抱歉,我們每個月都有固定的書信往來。」

  「那看來他的機智搶答筆每個月都能派上用場。」

  謝謝梅林,餐廳的氣氛終於生動起來了。赫敏默默喝了一口酒,她和金妮對視一眼,金妮毫不遮掩對他們幼稚行為的嫌棄,但赫敏卻正希望他們這樣。她甚至有些懷念那些還有興致和同校同學打架的舊時光,後來的他們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德拉科沒再說話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種緊繃的狀態,剛剛短暫的衝突——或者說是另類的「和諧」,讓他想起了他一直在醞釀的某樣東西。赫敏立刻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她已經知道他是個敏感的人,那些隱藏在人際關系之中的細枝末節從來都會在他心裡盤踞,所以他才會得病,才會想到偷偷去找比爾道歉。她悄悄往他那邊挪了挪,讓自己的上臂若有若無地挨上他,等待他的身體漸漸放松。

  德拉科終於開口:「波特,當時……」

  哈利和金妮都停下手裡的動作看著他。

  德拉科沉默了兩秒,有種赴死的感覺:「謝謝你當時願意給我母親作證……我很抱歉我以前——」

  「我知道。」哈利打斷他,看上去也快窒息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了,真的。」他揮動魔杖,德拉科的酒杯被重新注上了酒。「都過去了。」哈利舉起杯子。

  兩個酒杯碰了一下,赫敏感覺到德拉科的僵硬也隨著這聲輕響消失了。他松弛下來,整個人恢復到了那種漫不經心的狀態。金妮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有些置身事外,畢竟她知道的只有他們曾經是死對頭這一件事。但赫敏清楚所有的故事,年少的哈利認認真真地討厭著斯內普和馬爾福,然後這一切被戰爭撕碎又重塑,她相信德拉科也是一樣,所以她從沒奢望他們會願意面對過去,或者是不尷尬地相處。她有些怔愣地看著德拉科,難以想像他居然獨自一人下定了這種決心。他以前面對哈利的時候,可是要喝三瓶緩和劑來著。

  下一秒,他朝她看了過來,兩人四目相對,他先別開了眼睛。他沒好氣地小聲說:「我不想跟韋斯萊道歉,暫時。」

  可愛,赫敏想笑。

  她摸摸他的胳膊:「我覺得你應該先處理一下斯科皮遇到的煩惱。」

  他沉默了片刻。「不是煩惱。」他的聲音變低,「是阿斯托利亞的忌日快到了。」


第28章 Chapter28

  德拉科給麥格寄去了一封信,希望霍格沃茨允許斯科皮在阿斯托利亞忌日當天離校。麥格回信的時候,赫敏正好在她的辦公室裡。今天是代表團訪問霍格沃茨的日子,但顯然她們的注意力都不在那上面,赫敏正趁著這次來霍格沃茨出外勤的機會和麥格討論教改課程安排的最終方案。麥格本以為這個計劃會被無限期擱置,但沒想到純血派忽然轉變風向開始服軟,她著實擔憂。

  「你知道馬爾福先生加入校董會了嗎,格蘭傑部長?」麥格問道。

  「我知道。」赫敏回道。她清楚麥格在擔憂什麼,現在魔法部十個人裡有八個都有同樣的擔憂。德拉科如今的做派太符合社會對馬爾福的刻板印像了,然而無可指摘的是,他就像他說的那樣,不停地在給社會奉獻他的金庫。

  「出於為霍格沃茨全體學生的權益考慮,我是否需要對他的介入保持警惕?」

  「我想不需要,校長。」赫敏沒有過多解釋什麼,她和麥格的溝通成本幾乎為零,麥格只是透過鏡片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就低下頭繼續回信了,好像不再有疑問。

  「看來是一段可靠的關系。」麥格平靜地評價道,像是並沒有發現什麼大驚小怪的事,她把信裝進信封裡,「幸運的是,就算馬爾福先生成為校董,他的兒子也不會像他當初那樣在學校裡作威作福。」

  赫敏抬了一下眉毛,麥格對斯科皮的印像很良好——倒是不意外,以斯科皮的能力,他可以讓任何人喜歡上他。赫敏站起來,一只守護神適時地躍到她面前,國際交流合作司的下屬通知她,代表團已經到了。兩人一起下到了禮堂,由於不是飯點,禮堂裡沒什麼學生,長桌邊一群打扮鮮艷的男巫女巫顯得格外扎眼。從他們的服裝風格來看,其中包含的國家可是夠多的。

  赫敏走近才發現,除了魔法部的人以外,竟然還有她認識的面孔。她看到希斯·希爾穿著一條像是旅游時才會穿的連衣裙,正興奮地和另一個女人交談著什麼。而那另一個女人她也認識,是她的老同學兼斯科皮的姨媽達芙妮。達芙妮正在衝希斯假笑,赫敏看到她趁希斯環顧禮堂時偷偷翻了個白眼。

  赫敏預感到此行不會太順心了。希斯一眼就看到了赫敏,她用赫敏很難招架的一種熱情語調打招呼,赫敏發現自己也不得不像達芙妮一樣假笑起來。梅林,她接過這個攤子之前可沒人跟她說會遇到這些難搞的人。

  希斯代表美國魔法國會,而達芙妮則代表霍格沃茨校董會。下一屆爭霸賽開始的時候,達芙妮的女兒正好上七年級,她極力爭取舉辦權,確保一旦她女兒入選,她能百分百保證她的安全(赫敏覺得也同時方便她漏題)。所以即使她不喜歡希斯,她也全程陪在對方身邊,說盡霍格沃茨的好話。赫敏時不時感受到達芙妮飛來的眼刀,她在憤怒她為什麼不積極爭取舉辦權。赫敏無奈地翻翻眼睛,她對賠錢賺吆喝不感興趣,這種事向來是交流合作司和運動司的興趣所在。

  可惜希斯此行的重點好像並不在霍格沃茨。她總是詢問達芙妮一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比如:「我在倫敦看到報紙才知道,德拉科是打算在英國從政嗎?」達芙妮立刻警惕起來,有點尖刻地說:「當然,他很適合從政不是嗎?」她邊說邊瞥了赫敏一眼,意味不明地說:「他可是幫魔法部解決了不少麻煩,是吧,格蘭傑部長?」

  赫敏不得不看向她們兩個。她其實一直在默默聽著她們的對話,希斯太關注德拉科的動向了,當然了,她可是親眼見過希斯如何跑遍整個餐廳為了約德拉科出去喝一杯酒,而納西莎支持這件事。赫敏記得納西莎曾經說過,他們已經為德拉科選擇了合適的結婚對像,想必就是這個美國女人。

  赫敏認為納西莎所謂的「合適」,等同於家族利益最大化。

  希斯這才想起來她還沒有針對赫敏遇襲一事好好噓寒問暖一番。她轉而開始纏著赫敏,赫敏一邊應付她,一邊飛快思索著盧修斯和納西莎本來的意圖。馬爾福家族是不被允許出境的,盧修斯曾經向她提出過解除限制令的請求,然後又為德拉科選擇了一位外籍妻子,難道他們不打算在英國混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德拉科現在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和他們一開始的設想背道而馳?

  除了希斯,代表團裡的其他人還是有在認真工作的。他們對禁林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那裡對勇士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然的關卡。由海格帶路,代表團進入禁林,赫敏不再陪同,她還要在這裡逗留一會兒,因為她答應羅絲要見她一面。自從她遇襲後,羅絲擔心得睡不著覺,阿不思在信裡說羅絲上課居然會打哈欠了,這確實值得重視。

  眾人分開後,達芙妮叫住了赫敏。她好像一直在等待一個獨處的時機,她皺著臉,手臂交叉在胸前,好像赫敏還是她的敵人似的。但是意外的,她說話稍微懂了點禮貌。

  「可以借一步說話嗎,格蘭傑部長?」

  赫敏挑著眉看著她,過了片刻,她讓傲羅待在原地,跟著達芙妮走到了湖邊。

  比起剛才的游刃有余,達芙妮肉眼可見變得緊張了。她咳嗽了一下,佯裝平常地問道:「我聽我丈夫說,德拉科在追求你,你是怎麼想的,格蘭傑?」

  「什麼?」赫敏一下子被問懵了。過了兩秒她反應過來,這可能是純血派對「勾引」這個詞的美化描述。他們正盼著她不可自拔地愛上德拉科,然後聽之任之呢。她像西奧多一樣有點陰陽怪氣地說:「我倒不知道你們還關心我的感情生活。」

  達芙妮立刻說:「誰關心你了。」她可真夠蠢的,居然沒聽出來赫敏在嘲諷。達芙妮走近一步,好像這都有點難為她似的:「我知道你們過去關系不太好,但是德拉科已經變了很多,他對你們這些……麻瓜出身的巫師,已經不再敵視了,而且你一定會滿意你的婚後財產。如果你不喜歡他的父母,你們可以搬出去住。」

  赫敏得承認她有點震驚——達芙妮在勸婚。純血派居然還希望她和德拉科結婚?這對於他們來說——可真是莫大的觀念突破。達芙妮好不容易說完這些,她呼出一口氣,不自在地觀察著赫敏。看來她和潘西已經完全沒有聯系了,她對他們的關系毫不知情。

  她們沉默著,赫敏不知道達芙妮的意圖,只得謹慎地試探道:「據我所知,德拉科的父母好像希望他和希斯·希爾結婚。」

  達芙妮終於放肆地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她又變成了赫敏熟悉的那個達芙妮:「我知道。如果不是出境限制令,德拉科早就和他母親帶著所有資產移居美國了,馬爾福怎麼可能會願意留在一個不奉承他們的國家?找一個美國女人結婚是退而求其次。」

  赫敏暗暗驚訝了一番,看來她之前的推斷沒有錯。她看向達芙妮,她感覺這場談話是對方的個人行為,和純血派無關。達芙妮好像是在真情實感地希望赫敏接受德拉科的「追求」。太古怪了,她那麼討厭希斯嗎?

  達芙妮怨恨地看向湖面:「希斯·希爾是個自私自利、野心勃勃的女人,馬爾福家族能給她提供充足的資金,足夠她競選美國魔法國會主席。一旦她懷孕,馬爾福就可以通過這個孩子將家族資產全部遷去美國——全部資產,在那個孩子名下。梅林,斯科皮變成了棄子。」」

  赫敏睜大眼睛看向她,條件反射回道:「德拉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這誰能保證?」達芙妮尖聲質問她,「也許他現在很在乎斯科皮,但是當他和希爾有了新的孩子以後呢?他們之前還打算讓斯科皮去伊法魔尼上學,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最後他們選擇了霍格沃茨,但是如果德拉科真的和希爾結婚了,斯科皮最終一定會離開英國,一個人!難不成我指望那個美國女人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對待斯科皮嗎?」

  赫敏一眼都不眨地看著達芙妮,消化著她給出的信息。原來她不知不覺中打亂了盧修斯那麼多計劃,怪不得盧修斯看向她的時候總是恨不得她消失。

  「德拉科現在做的這些事,你難道看不出來是在討好你嗎?他也許已經放棄了把家族資產轉移到美國的計劃,只要你答應他。」達芙妮有些急躁,她不再注意她的措辭,「你簡直就是完美的後媽,格蘭傑,你對斯科皮可能比對你親生孩子都要好,因為你得維護你那可笑的正義形像,你需要讓全世界看到你溫柔善良有同情心。雖然讓純血統和泥巴種結合是件恥辱的事,但這是盧修斯需要在乎的問題,而不是我。」她頓了一下,反應過來,僵硬地補充:「我是說,麻瓜出身的巫師。」

  真是毫無意義的補救。赫敏冷眼看向湖面,這些斯萊特林真的得感謝她從小就是一個善於處理惡意的人,或者說,當她被攻擊時,總是有人幫她出氣,她的注意力總是會轉移到如何讓哈利和羅恩放下魔杖上面。但現在沒有人幫她出氣,她得獨自消化達芙妮把她當成一個便宜後媽的事。

  達芙妮有一點倒是說的沒錯,她確實會對斯科皮很好,無論以何種身份。達芙妮已經恢復了平靜,但她戴著手套的手緊緊攥著,顯然在懊悔剛剛不小心說出了心裡話。赫敏看向達芙妮,恐怕她是純血派裡唯一一個認為德拉科是真心追求她的人了。真相又再次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雖然是歪打正著。她沒辦法把他們的真實關系告訴這個頭腦簡單且精神大條的女人,這會葬送掉德拉科的努力。

  「也許你不理解世界上有很多感情是不帶目的的,我一直很關心斯科皮,作為一個大人。」赫敏發出了一個在達芙妮看來很意味不明的嘆氣聲,「他有一個很關心他的姨媽。」

  達芙妮因為赫敏沒跟她計較什麼而松了口氣,她甚至覺得赫敏的嘆氣意味著一種順從。她又變得友善了一些:「他是個可憐的孩子。阿斯托利亞去世得太早了,他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因為這件事他和德拉科一直無法親近起來。我想你會很樂意調節父子關系?你看起來就很擅長處理矛盾。」

  可真高估她了,哈利和羅恩每次吵架她都無計可施,她自己和羅恩的夫妻關系也是一團糟。赫敏忽然想起,德拉科和阿斯托利亞的夫妻關系好像也很奇怪。她記得阿斯托利亞的畫像曾經說過,德拉科不想見到她。雖然安多米達猜測他們感情不深厚是因為非自由戀愛,但這並不能解釋德拉科為什麼不想見阿斯托利亞。赫敏轉向達芙妮問道:「阿斯托利亞去世的時候,斯科皮不在莊園嗎?我以為那種時候會讓母親和孩子待在一起——」

  達芙妮不安地打斷她:「總不能讓他親眼看著他媽媽被血緣詛咒折磨到死吧?」

  赫敏訝異地閉上嘴。「對不起,我不知道。」她從來沒去詳細了解過血緣詛咒,她對此只有一個籠統的概念。在她想像中,那個詛咒會在某一個時間點降臨,就像未老先衰一樣,慢慢耗盡人的生命。

  達芙妮放空了一會,然後回過頭來:「告訴你倒也沒關系,畢竟斯科皮還要拜托你照顧。」

  赫敏沒忍住翻了一下眼睛,純血統是有什麼逼婚的怪癖嗎?她對於他們來說仿佛是個完美的保姆。

  「我不是德拉科的未婚妻,伯斯德夫人。」

  「好吧,所以是我請求你——」達芙妮不耐地拖長了聲音,「看在德拉科救了你的份上,關照一下他的兒子。」

  結果,另外一種不快又在赫敏心裡升騰起來——她本來就會關照斯科皮的,不出於任何目的。梅林,所以無論怎樣,達芙妮的意圖都會實現的。

  「馬爾福家族如果事先知道我妹妹有血緣詛咒,一定不會選擇和她訂婚。」達芙妮用一種半是嘲諷半是冷漠的語氣說,「當時我父親正憂愁怎麼把她……脫手,而馬爾福家族正需要一個門當戶對且沒有食死徒背景的女主人,簡直是一拍即合。阿斯托利亞知道自己活不長,她非常想要一個孩子。但是德拉科不想要孩子,直到她告訴他,她有血緣詛咒。」

  赫敏得承認她的注意力被達芙妮成功轉移了,這聽起來可比她和羅恩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刺激多了。赫敏記得在書上看到過,血緣詛咒是很忌諱生育的。她不由自主說出來:「她不應該生育——」

  「是的,如果她不生育,應該不會這麼年輕就過世,可是她太想留下一個孩子了。」達芙妮說,「就和德拉科預想的一樣,斯科皮在巫師社會遭到了歧視,甚至有人傳言他是黑魔王的兒子。那段時期他和阿斯托利亞關系很僵,一直到——阿斯托利亞開始發病。誰都沒想到會那麼快。」達芙妮變得有些不耐,她好像不太想回憶這些事,有些急促地說:「起初是流鼻血,後來是傷口無法愈合,最後她全身的血幾乎都被毒素感染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我妹妹那麼溫和的一個人都被折磨瘋了,她大叫,大哭,然後逼德拉科對她使用殺戮咒,因為她太疼了。」

  赫敏微微張開了嘴,感覺到後背有些發冷。她從來不知道德拉科在戰爭結束後還經歷了這些。她把他的病當成普通的戰後創傷綜合征去處理,她根本沒意識到,他最主要的病因也許根本不是信念倒塌和社會孤立。

  達芙妮看到她的表情,以為她誤會了什麼,連忙說:「他沒有對她使用殺戮咒,他只是收走了她的魔杖。德拉科查了很多書,試了很多種辦法想要消除她的痛苦,但是都失敗了。後來他在煉金術上發現了一個突破口,我真的對煉金術一竅不通,我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聽上去挺有希望的。可是阿斯托利亞等不了了……她爬到莊園的閣樓上,從窗戶跳了下去。」達芙妮深吸一口氣,看向赫敏,又冷笑起來:「我就說她不應該總看那些見鬼的麻瓜節目,學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赫敏對上達芙妮的眼睛,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十分劇烈,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在那一瞬間不去想像任何畫面。她攥起手讓情緒從指尖發泄出去,她已經知道這件事會如何往下發展。她盡量用平靜的聲音問道:「德拉科認為這是他的錯?」

  達芙妮點點頭:「如果他早一點去找解決辦法,或者把她房間的門鎖起來,這一切可能就不會發生。她的血液裡有詛咒,屍體根本無法修復,德拉科不能讓斯科皮見到他媽媽那個樣子——」

  「你怎麼能怪他?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我沒有怪他,我誰都不怪,如果被詛咒的不是阿斯托利亞,就會是我!」達芙妮忽然大叫道。

  一直觀望著的傲羅察覺到不對勁,打算朝這邊走過來,被赫敏抬手制止了。達芙妮不自在地掩了一下嘴,她有些沒好氣地說:「德拉科本來就變得有些孤僻,這件事以後,他更不願意和人來往了。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過人之處,讓他願意為了你做出改變,但幸好是你。」

  達芙妮真矛盾,赫敏都不知道她是想肯定她,還是否定她。赫敏忽然有點難耐,她心裡有一種想把她的愛情公之於眾的衝動,讓所有猜忌、質疑都消失,她會宣示主權,讓德拉科待在她築好的堡壘裡面,全世界的煩惱都不會再來打擾他。赫敏壓下這股衝動,她像德拉科那樣戴上面具,不鹹不淡地說:「謝謝你分享這些。」

  「我知道你對他有很多顧慮。」達芙妮說得仿佛她什麼都懂似的,「他放棄他原本規劃好的一切,甚至重新開始融入英國巫師社會,我想讓你知道他是認真的。」

  她當然知道,就連她的朋友們都知道了,他們再也不會在她面前否定德拉科的真心。她此刻最大的煩惱,在於無法告訴世人他是她的,以及如何讓他感受到她也一樣愛他。他太順從她了,他在讓自己漸漸變成她希望他成為的樣子,這讓她覺得自己很自私。

  「你會考慮嗎?」達芙妮緊追不舍地問。

  赫敏像是強調一般看向她:「我會的。」

  生活並不能總是如她所願,自那之後,赫敏又好幾天沒能見到德拉科。教改方案在這個月的議會上被納入了討論範圍,赫敏忙得馬不停蹄,沒有空閑去思考如何處理她和德拉科的關系。她拿出了霍格沃茨校長以及校董會的支持原件,並附以了大量的法律依據。她做好了或多或少要費幾番口舌的心理准備,但沒想到那些曾經反對她的巫師們變得一聲不吭。他們不說支持,也不說反對,教改方案在一片寧靜祥和的氣氛中通過了,仿佛他們通過的只是員工餐廳的一張新菜譜,而不是讓麻瓜教科書進入霍格沃茨的「恥辱」。

  赫敏覺得很可笑,她的教改方案一個詞都沒有改,那些反對得頭頭是道的人們如今居然提不出絲毫異議了,官場的運行法則真是讓人掃興。但總歸結果是好的,教育討論小組的成員們激動得尖叫相擁,赫敏照例是要用美食美酒好好犒勞他們一番的。她第一次把下屬們帶到了她自己的公寓,像麻瓜一樣點了豐盛且高熱量的大餐,陪他們開了場慶功宴。

  非單身的人都帶來了自己的伴侶,一共三對,他們甜蜜起來時,那種被多巴胺支配大腦的表情都一模一樣。赫敏拿著一瓶麻瓜酒精飲料看同事們玩鬧,這種時候她很難不想起德拉科。前一陣太忙了,她偶爾想起他都像是在給自己的腦子放假似的。她應該去找德拉科,他才是她真正想要慶功的對像。或者她也想像其他人一樣,把自己的戀人帶過來,而不是讓自己一半的靈魂總在別處吊著。

  赫敏走到大陽台,那個她執意聘請的心理學教授正看著泰晤士河吹風。霍格沃茨一直是這位教授最向往的地方,可惜她是個啞炮,注定沒有機會在那裡上學。如今能在霍格沃茨任教,對她來說就像個奇跡一樣。赫敏跟她酒杯相碰,問道:「您還記得我之前跟您提過的病例嗎,教授?」

  「當然,他現在還會有自殘行為嗎?」

  「沒有了,但他還是會經常感到不安。」赫敏有點猶豫地說,「……他的妻子是意外過世的,這件事給他造成了一些衝擊,他和他兒子的關系也因此變得很僵,但他好像並不想去改善。我是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幫他,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消除他的不安。」

  「他現在的不安和你有關嗎?」

  赫敏愣了愣:「是的。您知道,我之前遭遇了一些不好的事。」

  「你們是戀人嗎?」

  赫敏定定地看著她。她忽然覺得對方只是像征性問一下,她看她的眼神,明明就已經篤定他們的關系了。赫敏笑著點了點頭,那位教授也笑了。

  「如果可以的話,和他本人直接溝通更容易做出准確的判斷。不過根據你一直以來的描述,我想他之前應該患有很嚴重的親密關系恐懼症,類似於——把自己和他人的距離控制在一個讓他感覺到安全的程度。」

  「噢,他是這樣的。」赫敏脫口而出。

  教授又笑了起來:「但你們已經是戀人了,說明你已經幫助他突破了最難的那一關。這種病在麻瓜社會很常見,也許在與他人產生交集時,他經歷了一些痛苦的事,從而開始懼怕與人產生交集。無論他得到什麼,都會為某一天失去它而提心吊膽。」

  赫敏可笑不出來:「這種病要怎麼治?」

  「沒有藥,也沒有系統的療法,就只能通過『陪伴』,和『時間』。」教授無奈又好笑地說,「說簡單也並不簡單。都說女人應該保持『神秘感』,可對於這類患者來說,這可是大忌。」

  屋內傳來秘書呼喚她們的聲音。巨大的雙層蛋糕已經被端上了桌,眾人都起哄讓赫敏切第一刀。赫敏拿起刀子,有點機械地慢慢切下去。真不應該,她得把注意力放到慶功宴上才行啊。隨著她的動作,秘書用魔杖變出了彩帶和禮花,眾人一起歡呼,赫敏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真的輕了。

  她這才有了實感,她又完成了一件她真正想做的事。今年對於她來說實在太特殊了,她結束了一段不快樂的婚姻,將羅絲送去了霍格沃茨;她成功舉辦了魁地奇世界杯,還推行了她認為意義重大的教育改革。最重要的是,她新的愛人是「臭名昭著」的德拉科·馬爾福,可她認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

  派對還在繼續,赫敏又回到了她之前獨自落座的椅子上,換了另外一種口味的麻瓜酒精飲料。她剛剛在心裡列舉了那麼多值得慶祝的事,可她卻沒有半點慶祝的興致。因為德拉科不在這裡,很多事情,她需要和他分享才夠盡興。人類確實是貪婪的動物。就像此刻的她,明明想要的已經全部都得到了,她卻開始因為德拉科不在身邊而憂郁,因為不能和他光明正大親熱而憤憤不平。

  這是她這所大房子有史以來最熱鬧的一天,可是她卻覺得孤獨。她膩煩了陋居的熱鬧以後,開始珍惜每一個獨處的時光。可是現在,她又膩煩了獨處,變得想要有人陪伴。「陪伴」和「時間」——她忽然想起德拉科今天居然沒有給她來信,梅林,他連給她寫封信的時間都沒有?她懷疑教授是不是診斷反了,好像她才是那個時刻需要確定他還在她身邊的人。

  赫敏感覺到一股燥郁,她忽地放下酒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當所有懸而未解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後,她發現了那個一直披著隱形衣壓在她心口的問題——她想讓他知道,她愛他,就和他愛她一樣。

  她往門外走去,秘書在她身後費解地問她去哪。是挺費解的,這可是她家。但是誰也別想攔她了,她要去找她的另一半靈魂了。

  她關上門,剛一站上走廊,就幻影移形到了巴斯。這裡不像倫敦,沒辦法做到大晚上也依然燈火通明,她走過那座橋,在靜謐的夜色裡慢慢冷靜了下來。她沒有喝醉,也沒有賭氣,她清醒地知道,她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來見他,而不是心不在焉地融入一個派對。

  門鈴只響了一下就被打開了,德拉科看到她吃了一驚,甚至一瞬間沒反應過來。

  她走進來以後,德拉科才低聲問:「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確實很像。當對方突然造訪時,他們的第一反應都是「出事了」。哪有伴侶像他們這樣?

  赫敏看到桌子上放著那個魔方,他剛剛可能就在研究它,因為那個魔方已經快拼完了。她忽然發現他的日子很單調,在周五的晚上,他選擇在家拼一個魔方。

  她轉過身面對他,有點緊張地說:「我來告訴你,呃,教改計劃通過了。」

  德拉科眨了下眼睛,好像覺得那是意料當中的事。不過他還是走近一步,赫敏自然地靠進他懷裡。沒有香水味,而是一種紅茶的味道,很舒服,讓她想起一些難得悠閑的周末,或者是能睡到自然醒的早晨。

  「多虧了有你,德拉科。」

  「說得好像方案是我做的。」他回嘴道,習慣性地抵抗謝意。

  「終於有時間能討論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了。」赫敏退出來,看著他的眼睛,她發現自己在緊張中還帶了些興奮,如同在圖書館裡翻看一本禁書,「你願意和我試試同居生活嗎?」

  德拉科驚訝到張開了嘴。她有點想笑,她好久沒見過他這副表情了。

  「我剛剛正在和同事們一起開慶功宴,人很多,但是我感覺很孤單,可能因為你不在那裡。我仔細考慮過了,我想要……我們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她盡量忽視劇烈起來的心跳,主動拉住他的手,「鑒於我上一段婚姻的經驗,我覺得婚前同居很有必要。你覺得呢?」

  德拉科還處於震驚中。過了片刻,他愣愣地說:「天哪,格蘭傑,你的意思是——你沒喝酒吧?」

  赫敏翻了個白眼:「我很清醒。」

  「可以——完全——」德拉科有點結巴,又有點不安地說,「如果你能忍受的話——」

  赫敏立刻親了一下他的臉,掐斷他的話:「你想住在哪裡?」

  德拉科還未說話,樓梯上忽然傳來了一個腳步聲。赫敏看過去,只見穿著睡衣的斯科皮慢慢走進了她的視線。他睡眼惺忪,應該是剛醒。他看了看赫敏,又看了看牆上掛鐘的時間,露出了一個呆滯的表情。


第29章 Chapter29

  斯科皮坐在餐桌前,他面前的盤子裡擺著吐司,煎蛋,兩根香腸,幾片培根和若干烤小番茄。以赫敏不夠嫻熟的烹飪魔法,她唯一能確保不會失手的只有早餐,所以即使現在已經晚上十一點了,她還是只能拿這些給斯科皮當夜宵。

  她還發現她的勇氣在斯科皮面前熄火了,她把這一盤東西端給斯科皮的時候居然很忐忑。德拉科則貢獻了一杯果汁,把這杯東西成功做出來要了他半條命似的,相比之下赫敏的水平已經可以算主廚了。她有點憂愁,在沒有家養小精靈的情況下,他倆以後是不是只能靠麻瓜速食過活了?

  「他一定看到了,我們總不能假裝他沒看到。」赫敏撐在廚房的吧台上懷疑人生,她之前還以為她終於能喘口氣了,沒想到下一個困難接踵而至。

  「那他怎麼什麼都不問?」德拉科沒比她好到哪裡去,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斯科皮的背影,好像生怕他忽然掀桌子。

  「他需要時間反應,我猜,他被吵醒的時候一定沒想到會在樓下看到我。」赫敏嘆了口氣,問道,「他為什麼會睡在這裡?他不用回霍格沃茲嗎?」

  德拉科古怪地說:「他本來應該回霍格沃茨。但是他跟我說——他想和我一起過周末。」

  赫敏愣了一下:「你們以前會經常一起過周末嗎?」

  「從來沒有。」德拉科飛快回道。

  他們都沉默了。過了會赫敏說:「他是不是哪門課沒考好,為了防止你收到成績以後教訓他,所以事先跟你拉近關系?」

  德拉科翻翻眼睛:「格蘭傑,除了你以外沒人會這麼在乎成績。」他深吸一口氣,想要伸手觸碰她,但是停在半路又收了回去,也許斯科皮的存在讓他底氣不足。他說:「我會跟他解釋清楚。我喜歡你之前的提議,我不想讓你收回去。」

  這可真是一個相當「合適」的時機,在阿斯托利亞的忌日之後。雖然他說得輕描淡寫,但這哪是那麼容易就能讓小孩接受的事。尤其是在,斯科皮因為阿斯托利亞而對德拉科頗有怨言的情況下。斯科皮剛剛的表現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他沒有慌亂,也沒有耍脾氣,換做羅絲,赫敏覺得她能把桌子點了。

  赫敏主動走近德拉科,小聲說:「達芙妮告訴我了一些關於阿斯托利亞去世的事情。」德拉科愣了愣,赫敏注意到他的眼神幾乎是立刻流露出了恐懼。她扶住他的胳膊緊接著說:「那不是你的錯,德拉科。我覺得應該讓斯科皮知道真相,他已經十一歲了,而且我覺得他比你想像中堅強很多。」

  德拉科有點焦慮地看向不知道什麼地方,赫敏扯了他一下,讓他必須看著她的眼睛:「這件事上你做的很差勁,德拉科,他媽媽去世了,你作為父親應該在他的成長中起到雙倍的作用,結果你連最基本的父愛都不會表達,你以為為人父母就是給孩子買糖嗎?」

  久違的快感,她好久沒教訓人了。雖然她因為工作也沒能成為一個好母親,不過她自認為還是比德拉科強不少的。從他的表情中,她好像感受到了他所說的「威懾力」,這很好,她很享受有權威的感覺。德拉科煩悶地嘆了一口氣,讓赫敏想起他在海格的課堂上面對炸尾螺時的樣子。她猜他可能想反駁什麼,結果聽到他說:「知道了,我會改的。」

  赫敏愣了一下,她還准備了更多反駁(教訓)他的話呢。

  「我會去做的,真的。」他低聲說,表情像是接受了什麼艱巨無比的任務。

  他是個願意跟從的人,她記起了這個冷知識。她對他第一次改觀是在六年級假期的時候,哈利告訴她,德拉科學用了她發明的硬幣聯絡方式,一個N.E.W.T.級別的魔法,還根據她找出的監管漏洞把毒酒送進了霍格沃茨。她當時的想法是,如果他能把這些能力用在好的地方上,這個人倒也不是無可取之處。她垮下肩膀,不好再咄咄逼人了:「好吧……你可以慢慢來,不用太強迫自己。」

  她說完看向餐廳,頭又疼起來:「我們現在要去和斯科皮聊一聊。」

  德拉科疲憊地拽住她:「別,我去跟他談。」

  赫敏把他的手拿下來:「我們要一起去,我不保證他對你完全沒有敵意,相信我,起碼他不會對一個女士不敬。」她知道斯科皮在與她交際時一直保持著一種克制、得體的姿態,這很有利於交談,她猜他和德拉科交際時大概不會這麼條理清晰。德拉科沒再堅持,顯而易見,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去考N.E.W.T.也不想單獨和斯科皮講述自己的新戀情。

  雖然赫敏說得信誓旦旦,但是不代表她心裡也這麼想。如果斯科皮覺得他們的愛情對於他來說是一種背叛,那她真是完全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她又聯想到羅絲,那是另一個需要攻克的難題,羅絲甚至還保留著對食死徒的刻板印像,也許在她那裡,他們的愛情也是一種背叛。如果她處理得不夠好,斯科皮和羅絲恐怕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赫敏遏制住她的大腦,不要再給她增添更多的心理壓力。她遇到的最大的困難都是死裡逃生的級別,相比之下這已經很溫和了。她拉開斯科皮旁邊的椅子,德拉科則坐在了桌子的另一邊。明智的選擇,他們此刻需要一些距離。赫敏看到斯科皮把所有小番茄和蘑菇都剩下了。他居然還能正常地用餐,真是過硬的心理素質。

  「斯科皮,還合胃口嗎?」赫敏覺得自己像沒話找話。

  斯科皮像是條件反射一樣點了點頭:「謝謝您,夫人。」

  也許「成為一個紳士」已經寫進了他的基因裡,他的一系列反應感覺並沒有過腦子,而是一種本能。阿斯托利亞真的很用心地培養了他,赫敏為她感到心酸。斯科皮看向德拉科,好像在用眼神詢問他什麼,又或者在等待他開口說什麼。但無論是什麼意味,德拉科都讀懂了。他衝斯科皮緩緩點了下頭,赫敏感覺到斯科皮的呼吸停頓了一秒。

  梅林,他們難道在用攝神取念交流嗎?

  德拉科注意到赫敏迷惑的眼神,他直起後背,有些生硬地說:「斯科皮,我和——」他忽然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我和格蘭傑部長,已經在一起一段時間了,很抱歉沒有讓你及時知道。」

  赫敏有點想翻白眼,格蘭傑部長,行吧。

  「可能我們今後的往來會變得比以前頻繁一些,斯科皮。」赫敏不由自主地使用了很溫柔的語氣,「如果我們能成為朋友的話就太好了。」

  斯科皮用他那雙幾乎和德拉科一模一樣的眼睛看向赫敏,他好像有些困惑,可是卻又在盡力塑造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體面。「我很尊敬您,夫人。」他說,有些磕磕巴巴的,「我、我太驚訝了,我想……呃,羅絲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

  「她還不知道,我會找一個時機告訴她。」赫敏感覺這並不是斯科皮真正想討論的話題,他看起來在避重就輕。

  「她很擔心您——」斯科皮看向德拉科,有點故意地說,「擔心您被人利用。她讓我留意我父親的動向,如果他對您不利,就立刻通知她。」

  他說完,赫敏和德拉科都愣了一下。赫敏簡直想目瞪口呆,她女兒居然派斯科皮到德拉科身邊做臥底——虧她想得出來!更離譜的是,斯科皮居然還答應了。

  「所以你留下來過周末,為了監視我?」德拉科無語地問。

  斯科皮點了點頭。好吧,他真是監視到了了不得的東西。赫敏調整呼吸平靜下來,小時候的大家都有些錯覺,以為自己的一舉一動好像能派上大用場,她理解。

  「謝謝你們的關心。」赫敏盡量保持著成年人的穩重,「但羅絲應該是想太多了,我沒有被誰利用,她可以不用那麼關注報紙上的新聞。」

  「我想也是,夫人。」斯科皮小聲說。他又看向德拉科,有種第一天才認識他爸爸的感覺。德拉科和他對視,他好像知道斯科皮在想什麼,說道:「你可以問你想問的,斯科皮。」

  赫敏發現他們雖然不親近,但是莫名地很有默契。斯科皮猶豫了一下,用一種請示的語氣對她說:「我可以和您單獨說話嗎,夫人?」

  赫敏挑了一下眉毛,沒忍住衝德拉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表情。連十一歲小孩都知道她值得信賴,她的社會形像真令人欣慰。「當然可以,斯科皮。」赫敏邊說邊用眼神驅趕德拉科,斯科皮也擺出了一副等著他走人的樣子。德拉科不情願地瞪著他們,他站起來,赫敏看到他離開時順手拿走了桌上的魔方。

  她回過頭,斯科皮和德拉科一樣,頭發、眼睛、皮膚都是淺色的,但是他的五官更加柔和,所以天生惹人憐愛。這是了不得的天賦,赫敏暗暗地想。她盡量不把對方當成一個孩子,認真地問道:「你想問什麼?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我不了解我父親,我完全想像不到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斯科皮有些遲疑地看向她,「我以為他不會愛任何人,夫人。」

  赫敏愣了一下,忍不住在心裡對德拉科同情了一番。「你爸爸是個白痴,斯科皮。」她嘆了口氣,「他愛你,但是不知道怎麼讓你知道。」

  「也許他就是不想讓我知道,他以為那樣很酷。」斯科皮咕噥了一句。

  赫敏看著他抱怨的樣子想起了阿不思,看來這個年紀的孩子對父親都意見頗多。

  「我想你爸爸不是有意的。」赫敏覺得有些好笑,「他對你一直感到很抱歉。」

  斯科皮看了她一會,又轉回去盯著盤子裡的小番茄。赫敏耐心地等著他什麼時候開始表露內心,比如無法接受父親愛上除母親之外的任何女人。

  「其實我留在這裡過周末不是為了監視我父親,雖然羅絲確實讓我那麼做了。」斯科皮再開口,這次他終於提到了阿斯托利亞,「我母親說,我父親其實比他表現出來的要好得多,但我一直以為她在安慰我。是羅絲告訴我了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赫敏有些驚訝,斯科皮好笑地說:「她為了保護您,把圖書館裡所有關於我父親的資料都找了出來,包括那些法庭上的記錄什麼的,學校裡除了她真的沒有人會借閱那些東西。」

  好吧,聽起來確實是她或者她女兒能做得出來的事。斯科皮抬起頭:「她告訴我以後我才知道,我父親當時並不是真心追隨伏地魔的,當你們被食死徒抓住時,他沒有指認你們。」

  「是的,他救了我們。」赫敏重復道。她很意外斯科皮居然不知道這些。

  「但是在這之前,他討厭你們,還討厭麻瓜出身的巫師。」斯科皮有點不解,「可是在我的記憶裡,他從來沒有對麻瓜或者麻瓜出身的巫師有什麼不好的看法。所以我想留下來,觀察一下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沒想到會撞見——」斯科皮有點臉紅。

  「真抱歉斯科皮,我不知道你在這裡。」赫敏有點尷尬,如果她知道斯科皮在別墅,她怎麼也不會不管不顧地衝到這裡來,「但是你確實應該多跟你爸爸相處,一切讓你疑惑的事情你都可以問他。否定自己的過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爸爸能做到這一點很厲害——」

  斯科皮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有點不明所以地止住了話。

  「我很尊敬您,夫人。」他又重復了一遍,「您是我知道的最偉大的女巫。」

  小孩子真的很愛用一些誇張的修飾詞,赫敏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

  「既然您選擇了我父親,他也許確實是個還不錯的人。」斯科皮小聲說,「如果剛剛我下樓看到的人不是您的話……」他撇了下嘴,看上去終於有點小男孩的影子了。

  原來在斯科皮這裡德拉科還能沾到她的光,赫敏有些古怪地想,真感謝斯科皮對她的評價如此之高。原來他從一開始就接納了她這個人,不管把她視為什麼身份。赫敏松了口氣,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謝謝你,斯科皮。」她用商量的語氣,「那你願意答應我的請求嗎,和你爸爸聊一聊?」

  斯科皮點了點頭,赫敏露出笑容,她擁抱了斯科皮,親吻他的臉頰。斯科皮在她懷裡僵硬得嚇人,好像被這個吻掐斷了全部的思維能力。赫敏無奈地拍拍斯科皮的後背,看來德拉科從來不親吻他的兒子,他讓他的兒子在與人進行肢體互動時非常像個馬爾福。

  如果斯科皮學過消腫的咒語,他一定不會讓自己的眼睛以核桃一樣的狀態出現在赫敏面前,她幾乎一眼就判斷出他昨天晚上哭過了。也許德拉科在他們的父子談話中告訴了他關於阿斯托利亞的一切,她壓下自己的好奇心,現在不是一個應該刨根問底的時機,她必須得假裝什麼都沒看出來。

  在將斯科皮送上飛往霍格沃茨的馬車之前,赫敏再次親吻了他的臉頰,就像她每次和羅絲分別時一樣。她已經決定要讓他適應正常人類的相處模式,她甚至想讓德拉科也這麼做,但顯然後者沒能邁出這一步。

  斯科皮離開後,赫敏立刻質問他:「你吻我的時候也這麼困難嗎?」

  「那倒沒有。」德拉科無語地吻了吻她的臉頰,赫敏瞪著他,率先走進了屋內。她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她要給羅絲寫一封信坦白一切,希望羅絲在禮堂看到這封信時霍格沃茨的長桌不會遭殃。她和德拉科還決定一起住到她在倫敦的公寓裡,他願意放棄這幢他躲藏了很多年的別墅、選擇搬進一個滿是電器的地方,赫敏著實沒有預料到。

  德拉科現學了一個打包行李的咒語,赫敏看著他忙碌有點不好意思,家養小精靈已經脫離了奴隸制,正常雇佣關系沒什麼可指摘的,她那天是心情不好才拿這件事對他發火,她總不能強迫他連生活習慣都變得和過去大相徑庭。赫敏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德拉科連話都沒說,直接就把魯魯召喚了過來。魯魯打包好他的所有行李只用了五分鐘,而他坐在沙發上喝蜂蜜茶,好像在參加什麼上流社會的社交季。

  赫敏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她都快忘了,他是全校最嬌生慣養的德拉科·馬爾福。

  年末將至,赫敏最緊迫的工作變成了准備她的新年演講稿,以及審閱十來份魔法部高層的述職報告。她的工作進度變緩了,因為她不再無休止地加班,而是選擇在晚飯前回家。

  但古怪的是,她在家裡也會接到一些突如其來的工作。她和德拉科偶爾會在早上做愛,當她迷迷瞪瞪無法徹底清醒的時候,性愛總能迅速讓她擺脫困頓。德拉科頭發凌亂的樣子實在不常見,但她現在已經見習慣了。他們不會非常急躁,赫敏能看清他做愛時的樣子,熟知他的每一個癖好——他喜歡親吻她的眼睛、抓她的卷發、在結束的時候和她接吻。

  今天早上他們也像往常一樣用吻來結束晨間運動,赫敏正准備起床,德拉科卻拽住了她的手腕。赫敏以為他要來第二次(那可不行,她要遲到了),但卻看到他用飛來咒召過來一卷羊皮紙。

  「我修改了新年晚宴的賓客名單。」德拉科將羊皮紙交給她。

  赫敏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是在讓她審核。他居然躺在床上就能搞定一切審核事宜,可真會給他母親省心。她無語地展開羊皮紙,她自己的名字還在上面,但卻不像之前那麼突兀了。因為名單裡還有哈利和金妮,比爾和芙蓉,甚至連羅恩都包括在裡面。再往下,還有西奧、潘西、高爾這些已經家族沒落的人。納西莎即將在她的純血大派對上看到一群她不喜歡的男巫女巫,她一定很煎熬。

  「你居然還邀請了羅恩。」赫敏震驚地看向他。

  德拉科又有了用鼻孔看人的架勢:「他應該親眼看一看你離開他是一個多麼正確的選擇。」

  真不幸,被針對的總是羅恩。赫敏無奈地將羊皮紙還給他:「名單沒什麼問題,但我不確定哈利他們一定會出席。」

  「他們會來的。」德拉科很篤定。

  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金妮收到邀請函十分開心,並且馬不停蹄地殺進了她的公寓。赫敏還沒來得及告訴金妮她正在和德拉科同居,當金妮看到德拉科穿著一件很休閑的套頭衫從臥室裡走出來時,直接尖叫了出來。

  德拉科簡單打了個招呼,金妮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如何熟練地打開冰箱門,從裡面拿出了一瓶南瓜汁。金妮這才注意到公寓變得有些不一樣了,赫敏能理解她悄悄打量四周的樣子,得益於家養小精靈的定期清潔,她的公寓整齊漂亮,一塵不染,還彌漫著香薰的味道,和過去溫馨又凌亂的氛圍截然不同。她的房子裡多住了一個人,但是房子裡的東西卻看著比以前更少。很不想承認,她有點愛上了現在這種精致簡潔的風格。

  她唯一添置的東西是各式各樣的魔方,因為心理學教授告訴她,這類玩具非常適合轉移人的注意力,尤其在他們感到焦慮不安時,它能幫助人們消解掉所有負面的情緒。有了魔方,德拉科已經徹底從自虐的習慣中解脫了出來。

  金妮在德拉科面前還算正經,但是當他離開後,她的真面目立刻露了出來:「天哪,怪不得你現在像年輕了十歲,你們每天都做嗎?」

  「天哪,沒有。」赫敏翻翻眼睛。

  「我帶了好多件禮服想跟你一起試來著,我其實一直很想參加這種莊園裡的晚宴。」看到赫敏有些不解的眼神,金妮聳聳肩,「你知道,我們小時候也有很多浪漫的童話故事,一般都發生在——那種古老的莊園裡。」

  赫敏對這些童話倒是不陌生。鄧布利多給她的那本故事集快被她翻爛了,裡面是有幾個類似於《美女與野獸》那樣的愛情故事。怪不得德拉科篤定大家一定會來,也許只有她和哈利沒有這方面情結。為了滿足金妮,赫敏陪著她耐心地一件件試。她的衣帽間不像金妮家的那麼大,很快就被她們搞得亂七八糟。

  金妮最終相中了一件銀色的低領吊帶長裙,搭配長長的手套,或者說,她是為了這副手套搭配了這條裙子。「我一直想這樣穿一次。」金妮一邊照鏡子一邊說,「雖然很對不起你,赫敏,但是我真的感謝羅絲不回來過聖誕的決定——阿不思和詹姆也決定不回來了,我又自由了。」

  赫敏斜了金妮一眼。她可沒法覺得松口氣,她女兒入學第一年就選擇在學校過聖誕節,真是令她倍感受挫的一件事。她那封坦白信寄出去以後,羅絲隔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給她回了信。在信中,她對「操控一個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他愛上你」這一觀點進行了長篇論述,然後委婉地提出了她不想回去過聖誕的想法,因為會很尷尬。末尾,她表示她會繼續讓斯科皮監視德拉科,以確保德拉科的忠誠。

  放過斯科皮吧,赫敏憂愁地想。

  輪到赫敏試衣服,金妮給她拿出來的禮服全部都是抹胸、低領、大裙擺,款式和她在魔法部竣工晚宴上穿的那條差不多。裙子很漂亮,但赫敏卻發現她現在不喜歡這種風格了。

  那時候她處在低谷,生怕別人可憐她,所以她拼命用高調的抹胸大裙擺武裝自己。但現在她內心和諧平靜得像在教堂做禮拜,對於在晚宴上大放異彩沒什麼興趣,也不想當主角。她聽從了內心的選擇,拋棄了那些大裙擺,試了一條H型的白色長裙。

  這條裙子從正面包裹了她的全身,只在後面露出了她一條後背。金妮很明顯十分失望:「赫敏,親愛的,晚宴在馬爾福莊園舉辦,你應該做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金妮,這條不好看嗎?」赫敏照著鏡子,她自己還挺滿意的。

  「不是不好看,是太低調了。」金妮嘟囔著,拿起一條鑲著碎鑽的綠色裙子,「你應該穿這個,相信我吧,馬爾福一定會感謝我的。」

  赫敏和金妮對視了幾秒,她在腦子裡把德拉科的著裝風格和莊園的著裝風格都過了一遍,然後探頭衝外面喊道:「德拉科!」

  過了會,德拉科走到了她們的門口,手裡還拿著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他看向赫敏身上的裙子,她感覺到他的眼睛閃動了一下,像是聯想到了什麼。她忽然意識到,白色的長裙,就像是新娘的裝扮一樣。她衝他笑了一下,炫耀似的轉過身給他看她露出來的後背。

  「對不起。」金妮無語地開口,打斷他們旁若無人的對視,「可以抽空看看我手裡這條嗎?」

  德拉科將目光投了過去,淡淡地說:「晚宴當天每五個人裡就會有兩個穿成這樣。」

  金妮作罷,翻了個白眼:「我真後悔摻和進來。」

  按照往常,金妮會逗留很久,她們甚至會連發型也一起搭配出來。但是顯然,在赫敏和德拉科同居的情況下,她待得太久就會變成多余的人。金妮離開後,赫敏只能自己研究發型和配飾,她把頭發都抓起來,讓德拉科幫她戴上那條羅絲送的珍珠項鏈。她意外地發現他好像從來沒做過這種事,他系項鏈的樣子像在進行什麼重要事業。

  項鏈落在她的鎖骨上,赫敏放下頭發,德拉科忽然從後面抱住了她,撥弄著她的袖口:「我喜歡你這條裙子。」

  赫敏覆蓋住他的手,輕輕地問道:「要不要在晚宴上公開我們的關系?」

  他嘆氣,吻了一下她的肩膀:「那會讓整個局面失控的,格蘭傑。」

  赫敏沒好氣地拍掉他還在玩她袖子的手,他真是一條不愛冒險的蛇。

  隨著日期的將近,德拉科變得忙碌了起來。麗塔·斯基特巴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收到了馬爾福莊園新年晚宴的邀請函。她已經在《女巫周刊》上為這場晚宴預熱了一周,她稱這將是戰爭結束近二十年後最「像樣」的晚宴。她歌頌莊園主人對著裝的要求,歌頌提前一周就開始構思的菜單,甚至歌頌莊園的占地面積以及那些養尊處優的白孔雀。她的讀者們十分買賬,並且被她吊足了胃口,當她將日後參加晚宴的經歷寫成文章發表後,《女巫周刊》一定會脫銷。

  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赫敏還在練習她的新年演講。她的臉會登上所有報社的頭條,她的聲音會通過電台轉播到全國,在其他人占用辦公時間大肆談論自己的跨年活動時,她還是得埋頭工作。那些人文社科類的新課程將在第二學期正式進入霍格沃茨六、七年級學生的選課列表,教育討論小組的成員們告訴她,因為前序風波,這些課程的關注度非常高,所以完全不必擔心講台下沒人。

  一切都推進得非常順利,但是赫敏的秘書依然在杞人憂天,他甚至反對赫敏出席馬爾福莊園的新年晚宴。她知道這是他的PTSD,他大概是她身邊唯一反對她出席的人,而其他人因為斯基特的那些預熱文章,對那場新年晚宴都抱有一種不正常的向往。他們一致認為,赫敏已經擁有了最棒的跨年活動。

  赫敏沒覺得有多棒,他們不知道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她的日程安排有多緊張,她必須把所有工作擠在下班之前搞定,給自己留出一個小時的時間打扮整齊,然後再盡她所能消磨時間,舉著酒杯和各種人士周旋到零點。後勤部本應該和她一樣忙,他們要裝扮魔法部,給所有員工派發新年禮盒,核對新年演講的每一個環節,可是他們卻在聊德拉科的八卦。

  因為斯基特說馬爾福家族會在賓客裡物色新的女主人。真不知道她是誤打誤撞還是真的知道了什麼消息,赫敏認同斯基特的看法,她覺得馬爾福家族非要舉辦這場新年晚宴的初衷,就是為了和希爾家族定下婚事。

  但顯然,這場晚宴的主控權已經不在納西莎手裡了,德拉科把它變成了一場單純的跨年活動。

  德拉科作為莊園主人沒法和赫敏一起出發,赫敏下班後直接從辦公室的壁爐飛路去了哈利家。金妮已經穿戴整齊了,她正在好心幫助手忙腳亂的哈利和羅恩。赫敏很久沒有見過羅恩了,他很少待在英國,韋斯萊魔法把戲坊已經在歐洲開了幾家分店,據說他們明年的計劃是進軍北美。赫敏當然希望他們的品牌越來越好,她可是他們公司的股東之一。他們不尷不尬地閑聊了兩句,羅恩將德拉科的邀請視為一種挑釁,他惡狠狠地表示一定要吃垮他的莊園。赫敏有點慶幸,離開她以後,羅恩終於能重新愛上晚宴美食了。

  赫敏這次沒有依靠金妮,她挽了個簡單的髻,照鏡子的時候她發現她的臉部狀態確實好了很多,甚至勝於竣工晚宴那次她精心修飾後的樣子。有一種平和而幸福的氣息環繞著她,讓她整個人散發出自然的活力。赫敏認為這樣最適合不過,她根本不想盛裝出席,她無意展示什麼,她只不過是去和愛人一起度過跨年夜。

  他們來到幻影移形點,馬爾福莊園大門前的車道從未像今天這麼熱鬧過。有打扮貴氣的男巫女巫,有汽車或馬車從紫衫木樹籬旁滑過,那扇黑色的大門完全敞開著,莊園主體襯在夜色裡,沒有霧氣遮擋,赫敏發現她的雙眼能毫無障礙地穿過噴水池,一直看到大廳門口。他們穿過車道,進入大門,赫敏感到完全的陌生,她看到大片的藍紫色繡球花,大片的粉白色蘭花,還有各種她不認識的花朵點綴在所有她曾經認為冷清的地方,空氣裡彌漫著香味,蠟燭漂浮在人們的頭頂,如果人們幻想能在這裡看到童話一般的景像,那他們一定如願了。

  「天哪,赫敏,太漂亮了,就和我想像中一樣——」金妮驚嘆。

  哈利愣愣地環顧著,然後和赫敏對上眼神,他們都沒想到這裡還能搖身一變成為一個這麼浪漫的地方。赫敏不知道德拉科是怎麼做到的,他曾經說這裡連開出來的花都是黑色的,可現在這些花鮮艷得就仿佛把它們所有力氣都用在今天綻放一樣。

  他們將邀請函交給穿著禮服的小精靈,走過亮堂堂的廊道,哈利幾次想告訴金妮這裡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但又不忍心打破她的興致。他們一路上遇到的純血統們都不習慣在新年晚宴上看到麻瓜出身和血統叛逆者,第一個來跟他們打招呼的人是布雷斯,他依然不站隊,赫敏知道他的血統偏見根深蒂固,但他絕不會讓任何人抓到把柄。西奧多則已經到了一段時間了,他一穿上禮服就和這裡的氛圍完美融合到一起,他過來打招呼時,依然精致地和他們保持著客套的距離。

  「感謝你,格蘭傑部長,這裡終於看著像是人居住的地方了。」西奧多說。

  他的刻薄也一如既往。赫敏環顧大廳,她都不記得自己在莊園見過這樣的地方。晚宴還未正式開始,賓客們都在三兩聚著閑談,她看到達芙妮和她的丈夫、女兒站在一起,她們眼神相交了一下,達芙妮衝她點了頭。她看向她的丈夫,她記得那是一個不忠的男人,她覺得不應該讓達芙妮被蒙在鼓裡。她還看到了高爾,他已經開始吃甜點了,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身在何處。而羅恩——正在參考高爾都拿了些什麼,赫敏覺得他才應該是那個和高共進下午茶的人。她又找了找,沒有發現潘西,也許潘西不想以如今的姿態見到任何一個舊友。

  而麗塔·斯基特,她就像個活蹦亂跳的兔子出沒在各個角落,速記羽毛筆兢兢業業地和她作伴,在她旁邊不停飛舞著。她應該是這裡最快樂的人,即使沒人願意接受她的采訪。除了希斯·希爾,很顯然她不知道斯基特的可怕之處,她們聊得很開心。

  赫敏轉向西奧多問道:「德拉科呢?」

  「他得從——」西奧多漫不經心地看向樓梯,「那裡下來,和他父母。」

  哈利本能一般嘟囔道:「他可別打扮得像一只孔雀,我可不想在那個時候說出一些紳士不該說的話。」

  西奧多笑了一聲,他衝赫敏點了下頭,離開了格蘭芬多們。這裡的所有人都無形中把界限劃得很分明,比爾和芙蓉到達以後也並不與其他純血統們交談,大家都無意識地恪守著自己的圈子,並沒有人願意主動打破什麼。唯一的例外是泰迪,他仿佛和任何人都能說上兩句。也許因為他的出身太復雜了,所以他的腦子裡從來沒有立場或圈層的概念,赫敏感謝這個世界上還有泰迪這樣的人存在。

  「諾特的意思是,這裡以前不像人住的地方嗎?」金妮問道。

  哈利終於可以說了:「像吸血鬼住的地方,而且很冷。所以我懷疑馬爾福可能會穿著寶藍色的禮服下來,畢竟他把家都變成這樣了——」

  忽然,整點的鐘聲敲響了,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談,看向台階最高的地方。赫敏跟著看過去,她不知道德拉科的禮服是什麼樣子,他從來沒有在家試裝。要說她對此沒有期待是不可能的,不管他想打扮成孔雀還是斑馬。

  但另哈利失望的是,沒有寶藍色禮服的馬爾福——德拉科穿著翼領襯衫和黑色的禮服外套,搭配著最講究的白色領結,非常標准的制式,優雅又低調。他安靜地跟在納西莎身後,看起來他的想法和赫敏一樣,他也不願意引人注目。但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除非他披上隱形衣。德拉科在台階上用眼睛找到她和她對視,他們都在欣賞對方打扮過後的樣子,當納西莎帶領大家為新的一年舉杯時,他們都比其他人慢了半拍。

  納西莎冷冷地看了赫敏一眼,帶著點怨懟,可能她覺得這本應該是由赫敏來承擔的工作。赫敏可沒法在這個方面跟納西莎共情,她只能假裝不懂,友好地衝納西莎舉杯。金妮忽然在她耳邊戲謔地說:「赫敏,我收回我之前的觀點,你適合一切領導性的工作,包括莊園女主人。」

  赫敏好像早知道她會開這個玩笑:「謝謝,但我們就算結了婚也不會住在莊園裡。」

  「當然,沒有人願意和另一半的父母住在一起,雖然這裡真的很美——」金妮忽然噤聲,比爾和哈利也停下了交談。德拉科正朝他們走過來,大廳裡其他人半是失望半是理解地觀望著,在晚宴正式開始後,德拉科選擇首先和「魔法部」打招呼。

  德拉科在一個禮貌的距離上停了下來,這讓赫敏更加想靠近他。竣工晚宴上他幾乎想把自己隱身,但今天他怎麼也做不到了,作為這裡的主人,也許他多看了誰一眼都能被觀察到,但他們還是頂風作案對視著。今天她沒有挽著別的男人了,他仔細把她現在的樣子深深印在腦海裡,然後牽起她的手,再次吻在了她的指背上。

  「歡迎您光臨馬爾福莊園,夫人。」

  只親吻她的手指怎麼夠?

  「感謝您的邀請,馬爾福先生。」她妥善地回禮。

  「您喜歡這裡的布置嗎?」德拉科問道,他灰色的眼睛牢牢地看著她。

  當然了——她想用只有他能聽見的音量,耳語一般告訴他,她覺得今晚這裡有多美。那些讓她心煩意亂的霧都不見了,荒廢的土地上開出了最鮮艷可愛的花,她不用思考任何她疲於應對但卻不得不應對的煩惱,她可以專心驚嘆於她聽到的音樂、看到的藝術品,觀察流光溢彩的穹頂到底變換了幾種圖案。她的人生已經展開了新的一頁,而他也是。

  她壓下心裡的衝動,對上他的眼睛:「我非常喜歡。」

  他們的手還牽在一起,但卻到了不得不放開的時候了。德拉科的手指慢慢從她指尖上劃走,赫敏慶幸自己沒有戴手套,不然她會錯過這奇妙的纏綿。德拉科轉過頭開始向其他人打招呼,赫敏有些遺憾他們的對話竟如此之短。德拉科沒能寒暄幾句就被叫走,舞會即將開始,而他的第一支舞必須獻給納西莎。

  赫敏又接到了納西莎的眼刀——看來和男主人跳第一支舞也是女主人的義務之一,而納西莎認為這應該由赫敏來承擔。赫敏放棄和納西莎有眼神接觸,她的第一支舞是和泰迪跳的,然後是布雷斯,在他的帶領下,一些還在觀望的純血統們也漸漸打破了圈層,過來邀請她、金妮和芙蓉。而德拉科也沒有空閑,他得和希斯跳舞,和達芙妮跳舞,和各種赫敏認識或不認識的女巫跳舞,她應付各式各樣套關系的搭話時還要控制自己不要總是把目光投過去。

  她拿了一杯她覺得最好喝的酒躲去了露台,她已經開始記混那些來攀關系的人的名字了。夜風把花香都吹了過來,在月光和無數蠟燭的映襯下莊園亮如白晝,她看到一只白孔雀在藍紫色的花叢中拖動著尾羽走走停停,她莫名覺得這只孔雀好像心情不錯,也許盧修斯不用再擔心它們不開屏了。

  「提前恭喜你,格蘭傑部長。」赫敏回過頭,看到希斯端著酒杯來到了露台,她是追著她過來的,赫敏不知道她在恭喜她什麼。希斯笑著放低聲音:「不出意外,下一屆爭霸賽的舉辦方已經決定是霍格沃茨了,我相信你完全可以讓它像魁地奇世界杯一樣精彩。」

  赫敏的心情有點受影響——好吧,她必須得在那之前讓國際交流合作司重新振作才行。她公式化地表達了謝意,客套了幾句後,她又看向了外面那難得一見的夜景。希斯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有些惆悵地說:「我真羨慕你,你完全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工作,還有財產。」

  赫敏愣了一下。

  「這些不是布置給我們看的,對吧?德拉科看你的眼神,好像如果你不喜歡,這裡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希斯撫過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毫不掩飾她心裡對這些財富的渴望。看來她已經知道兩個家族利益置換的計劃泡湯了,她和這些財產失之交臂,她撫摸它們的樣子像在告別。

  「我很喜歡,可是今晚我們甚至沒能和對方跳一支舞。」赫敏笑著聳聳肩。她感謝希斯如此坦誠,因為她已經疲於打啞謎了。

  希斯沉默地盯著她,然後說:「我喜歡你對這一切輕描淡寫的樣子,你很自信,就像這一切是你應得的。」

  赫敏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她心裡並沒有這麼想過。

  「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什麼,只要你想整個莊園都可以是你的,但你只在乎能不能跟他跳一支舞。」希斯自顧自地感嘆了一句,「我的目標就是成為你,各種意義上。」

  她選擇了一條極為難走的路,勇氣、努力、運氣缺一不可。赫敏舉起杯子:「我現在的目標是明天的新年演講不要磕巴。」

  希斯笑了出來,她們碰了酒杯,希斯拉著她回到舞廳,希望她能像她一樣自然地加入舞池。赫敏不動聲色地在眼花繚亂的人群中尋找德拉科的身影,但還沒等她找到,威森加摩的一個同事就向她發出了邀請。她只得放下酒杯,被他牽著走進了樂曲中。

  她心不在焉地轉著,用最簡單的話語應對那個男人,她的社交力氣好像已經要耗盡了,樂曲切換時,她拖動著步子轉到另一側,迎接她下一個舞伴——她差點撞到他身上,她聞到了木質的香水味,感受到了對方落在她後腰上的手,這一切簡直熟悉得讓人雀躍。她抬起頭,德拉科帶著笑意看著她,梅林,這是給她的驚喜。

  「你去哪了?我剛剛一直在找你。」他小聲說。

  「我躲起來了,我不喜歡社交。」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感受到他摟在她腰上的手收得越來越緊。

  「我也不喜歡。」他說,「明年我們不和他們一起跨年了。」

  她笑著低語道:「麻瓜有一萬種跨年的方式,他們把車子開到海邊看星星,或者在電影院找一部有意義的電影,或者干脆在家,我們可以烤一個蛋糕……」真驚奇,她都有閑情逸致學習做蛋糕了。

  德拉科低著頭看著她,他並不在意跨年那天要做些什麼,他只想和她在一起。「我討厭他們和你搭訕。」他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音量。她在他的牽引下轉了個圈,趁著一個短暫的相依動作,她說:「難道我不討厭她們和你搭訕?」

  他們再次分開,依然保持在作為舞伴應該有的距離上,赫敏看到他的眼神裡暗湧著一種濃烈的東西,好像下一秒他們就要接吻了。她的胸腔不自然地起伏了一下,不自覺朝他靠近一步。忽然,音樂驟然變換,赫敏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要回到最初的舞伴身邊了。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短的音樂,她不情願地放開了德拉科的手,轉回原來的位置,和她那位同事繼續周旋。她用余光找著德拉科,他正在和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巫跳舞,她沒好氣地看著他牽著女巫的手,然後發現他正瞪著她被別人摟住的腰。

  這見鬼的曲子到底什麼時候結束?如果告訴全世界他是她的會打破如今平靜的一切,那破就破吧,這脆弱的世界也不能一點波折都經受不起。

  群舞結束後,舞會暫停。零點將至,這一年終於要迎來尾聲,所有人都走到了室外,看向莊園上方的魔法表盤,它虛浮在空中,指針正一步步向最頂端靠近。就像一種本能,在這一刻所有人都站在了最愛的人身邊,准備送出新年的第一個吻。赫敏看到德拉科就站在她的不遠處,她的大腦都沒有思索,腳步就已經朝他邁了過去。

  他走近她,背景有些嘈雜,是泰迪帶頭大聲倒數的聲音。

  赫敏看著他的眼睛,她從未知道他的眼神能有這麼強的能量,她被風暴席卷著,根本移不開視線。

  「我想吻你。」他低聲說。

  她的呼吸立刻急促了一下,背後倒數的聲音越來越大。

  她忍耐著這最後幾秒,小聲說:「希望不是吻我的手。」

  德拉科笑了出來。眾人一起數到一,夜空中忽然炸開無數的魔法煙花,他捧起她的臉,他們的嘴唇碰到一起,她緊緊地貼向他的胸膛,深深地吻著他。她知道所有人都會看到這一幕,所以她更加放縱地吻他,在他身上打上她的烙印,全世界都要知道他們相愛。她聽到耳邊傳來此起彼伏地低呼,和煙花的爆炸聲交織在一起,她不知道她感受到的光亮是煙花的火光,還是快門被按下時的閃光。

  明天的頭條一定不會是她的新年演講了。

  尾聲

  《撥開迷霧——獨家解析赫敏·格蘭傑的愛情秘辛》

  作者:麗塔·斯基特

  哪一家報社敢說,他們的新年大禮不是赫敏·格蘭傑與德拉科·馬爾福的刺激戀情?我們已經無數次見到赫敏·格蘭傑——這個優秀、聰明、正義、狡猾、心狠手辣的女人以各種高傲的姿態登上頭條,但是當我們在頭條上看到她在巫師界最盛大的新年晚宴上與德拉科·馬爾福熱吻時,我們的震驚與激動是無法言喻的。

  雖然,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但大家傾注在它身上的熱情絲毫未退。我們很難不去討論,鳳凰社與食死徒,戰爭英雄與戰敗犯,麻瓜出身與純血統,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你可以把世界上所有的反義詞扣在他們身上,來論證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上百個理由。但他們嘲笑了你的常識,違背了你的規則,你也許會詫異,會憤怒,會覺得他們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作為一個和赫敏·格蘭傑打交道超過二十年的資深記者,我需要給到社會一個權威的判斷——這個冷酷無情、酷愛玩弄感情的女人這次終於墜入愛河了。

  對我抱有質疑的人不如想想我曾經在格蘭傑離婚風波上做出的預判,當所有人認為鐵三角牢不可摧時,只有我堅信他們的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事實證明,最終是我掌握了真理。

  社會評論家、批評家約翰·史密斯先生在周二的《預言家日報》中發表文章稱,他無法相信一個陷入愛情的女人能帶領英國巫師界走向更好的未來,我想說此類推斷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不公平的,尤其是赫敏·格蘭傑這樣的女人。我們都知道,她是個可怕的女巫,她能在同時和多個男人調情的情況下,依然完美處理好她的學業或工作。如今她的身邊暫且只有一個德拉科·馬爾福,即使她的前夫羅恩·韋斯萊和她的密友哈利·波特都參與進爭搶她的戰鬥中,也不會影響她超額完成她的工作任務。所以,我呼吁大家從這種莫須有的擔憂中解脫出來,將注意力放到事件本身。

  對於格蘭傑這段離奇的新戀情,我已經看到各位同行們發揮了無限的想像力與創造力,試圖還原出這段戀情誕生的始末以及其背後的動機。爭論的焦點在於,這段戀情究竟是出於政治目的?還是出於私人目的?但可惜的是,大家依然被常識與邏輯束縛住,並沒能撥開迷霧,看到本質。所以我們看到了一個有趣的現像,一部分人認為馬爾福淪為格蘭傑的走狗,另一部分人認為格蘭傑淪為馬爾福的傀儡,他們以為他們在探討魔法部的真正掌權人,但實際上他們探討的是「誰愛誰多一點」。

  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我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波特和韋斯萊在這個問題上守口如瓶,馬爾福莊園大門緊閉,而鄧布利多軍的其他成員也和我們一樣對這段戀情毫不知情,而格蘭傑本人——她來去無蹤,至於她的情人馬爾福,如果他不想讓你找到他,那麼你就一定找不到他。經過我的不懈努力,我從格蘭傑那尚不能幻影移形的女兒身上摸到了她一絲蹤跡。以下內容是我的獨家報道,並已申請版權保護。未來各機構如果未經允許引用以下內容,將涉及侵權。

  昨天晚上,格蘭傑女士現身倫敦市中心的一家麻瓜餐廳。她身穿一條款式簡單的酒紅色連衣裙,愛情的滋潤讓她已不再紅潤年輕的面部變得飽滿而富有活力,那讓人同情的化妝技巧和糟糕的黑眼圈也都消失不見。也許我們不知道英國巫師界的春天會在哪天到來,但格蘭傑的春天已經來了。她的身後跟著兩個麻瓜,其中一個,淺棕色頭發的男性,高個子,不胖不瘦,穿著大衣和條紋襯衫,肚子在腰帶上方微微凸起;另一個,深棕色頭發的女性,窄肩膀,苗條,穿著一條墜到小腿的連衣裙,頭發嚴絲合縫地扎成一個髻。根據他們相處的神態,我完全可以做出判斷,這兩個麻瓜是格蘭傑女士的父母。

  這是一次普通的家庭聚餐嗎?當然不是。五分鐘後,我們的男主角出現了。你很難在一個滿是麻瓜的地方忽略德拉科·馬爾福,當他標志性的淡金色頭發出現在餐廳裡時,你會以為餐廳經理是不是為他打開了所有的燈。他穿著剪裁優雅且一定價格不菲的黑色西裝,戰爭讓他從一個不可一世的壞男孩變成了一個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空殼(我本人倒不排斥成為這樣的空殼),而格蘭傑的出現,給他絕望的人生帶來了一絲曙光。

  也許,他們起初只是帶著目的接近對方,她當他是個可以供她差遣的金庫,而他當她是個能助他擺脫低迷困境的墊腳石。但愛就如同魔法一般不可琢磨,一個寂寞的女人,和一個空虛的男人,她為他枯竭的人生注入了靈魂,而他填補了她內心所有的空缺,於是他們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對方。

  當你親眼看到馬爾福親吻格蘭傑的臉頰時,你很難不做出如上揣測。我想大部分人並沒有過我這樣的體驗,要知道,我不但是他們曠世新年之吻的見證人,又有幸目睹了馬爾福與格蘭傑的麻瓜父母共進晚餐的珍稀畫面。我想不需要我過多說明,如果你和你的愛人只是逢場作戲,那麼你不會帶他去見你的父母。

  令人欣慰的是,馬爾福得體的舉止絕不會在麻瓜面前給巫師群體蒙羞。他送給格蘭傑夫婦的禮物一定十分昂貴——金錢攻勢,他的拿手好戲。在俘獲格蘭傑的芳心時,他就向我們證明了財富能為一個男人帶來什麼。但格蘭傑夫婦看起來並沒有被金錢輕易打動,也許女兒第一段婚姻的失敗讓他們對男人十分警惕。尤其是馬爾福這樣的男人,他看起來就像花花公子、性愛之神,一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個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花瓶。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已經十一歲的兒子。他還得慶幸格蘭傑夫婦不是巫師,「食死徒」到底意味著什麼,他們大概不能像我們一樣切身體會。

  馬爾福也許在格蘭傑夫婦那裡受到了以上質疑,也許沒有,但無論真相如何,格蘭傑都用一種含情脈脈的肉麻眼神看著他。如果不是親眼得見,我不能夠相信她會露出這樣的眼神,她是最可怕的女巫,她玩弄男人的感情,她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她對權力的欲望勝過一切——但這一刻她就是個墜入愛河的普通人。我想她的支持者們一定會大失所望,因為她居然為了一個食死徒走下神壇。雖然我無法在這個徒有其表的男人身上看到除了富有以外的優點,但我們的看法並不重要,他已經得到了格蘭傑的心,在這個時代,這相當於贏得了一切。

  她熾熱的愛意是因為他舍得為她花錢?還是因為他救她於危難之中?還是因為他願意討好她的麻瓜父母?還是僅僅只因為,他看向她時深情的眼神?也許馬爾福先生不足外人道的過人之處,只有格蘭傑女士能夠知曉。這段情感關系並非出於政治目的,當你親眼看到他們親昵的耳語、自然的觸碰、眼神的交彙,你也許會發現「誰愛誰多一點」是一個愚蠢的偽命題。

  不知他們與父母共進晚餐的行為是否意味著一件人生大事正在計劃中,但鑒於格蘭傑女士豐富的情感史,一切尚不能定論。她親愛的波特和韋斯萊,以及其他一些我們知道或不知道的男性朋友都很可能成為他們情感道路上的絆腳石。但此時此刻,我從他們忘乎所以的神情中感受到,他們以為這條道路上不再有能阻攔他們的東西。無論格蘭傑夫婦是否認同,馬爾福夫婦是否認同,波特和韋斯萊是否認同,又或是不相干的我們是否認同,他們都打算幼稚得拋到腦後了。我不得不再一次發問——一個女巫可以擁有一切嗎?馬爾福先生的兒子大概會第一個跳出來給予否定。

  關於格蘭傑女士的情感史,詳細內容已經被我收錄在了我正在籌備的嘔心之作,《赫敏·格蘭傑——戰爭與和平與愛情》一書中。本書將於今年出版,到時歡迎大家購買閱讀。格蘭傑女士與馬爾福先生激動人心的刺激戀情,我將持續追蹤。如果在未來,當他們有了向社會寄出婚禮邀請函的打算時,希望他們不要忘了,我是第一個堅信他們相愛的人。

  The End


第30章 番外

  當羅絲領到她的成績單時,她發現學期末她最關心的事已經並不是她的考試成績了。當然,無需多言,她是全年級第一,這是一個不會有任何人感到意外的結果。格蘭芬多們又一次趾高氣揚,即使他們沒有拿到學院杯,但是他們擁有年級第一的羅絲·格蘭傑-韋斯萊——羅絲習慣了他們的熱情,她已經發現她的所有個人榮譽最終都會被誇大成學院榮譽。

  如果說她的履歷上有什麼污點,那一定是斯科皮·馬爾福。

  她的護衛隊(由她的三名室友自發組成的小團體,主要負責幫她占座)非常討厭斯科皮,因為她們無法接受智慧、美麗、善良、正義的羅絲即將擁有一個姓馬爾福的親人。羅絲提醒她們,是兩個。

  這就是她此刻最關心的事情——在即將到來的假期裡她要和她媽媽那驚世駭俗的愛人面對面相處,以及她認識了一年的男同學,很有可能要成為她的哥哥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可怕的考驗嗎?她完全不理解斯科皮是怎麼做到還能淡定地在禮堂吃早餐的。

  「嗨!羅絲·馬爾福!」禮堂裡有個斯萊特林這麼叫她,她的護衛隊還沒來得及衝上去制服那個大放厥詞的蛇,該死的詹姆就大笑了起來。「這會是我最期待的暑假,羅絲。」詹姆壞笑著,「你可要和你的新爸爸好好相處,我還想去他的莊園裡拔孔雀羽毛呢。」

  羅絲瞪了他一眼,她端起餐盤去了斯萊特林的長桌,並讓她的護衛隊不要跟著她。自從她得知德拉科·馬爾福曾經也經常帶著跟班混跡霍格沃茨後,她每天都在勸說她的室友們放棄這項事業——連斯科皮都沒繼承這個「傳統」,她怎麼能比他更像一個馬爾福?她氣洶洶地在斯科皮和阿不思對面坐了下來,禮堂響起了起哄的聲音,她知道裝沒聽見比什麼都管用。

  「歡迎加入斯萊特林。」阿不思嘟囔,「或許你可以挑一個不那麼引人注目的場合加入。」

  羅絲沒好氣地拿走長桌上最後一塊蘋果派:「有必要嗎?反正我已經被叫做馬爾福了。」她邊說邊瞥向斯科皮,期待他能給點反應。

  斯科皮給了一個反應:「在你堂兄去莊園之前記得通知我,我好讓孔雀們都躲起來。」

  羅絲在心裡暗暗地惱火,她不理解為什麼只有她一個人在焦慮,斯科皮怎麼像是忽然比她年長了十歲似的。他一點都不緊張嗎?他不在乎他的人生裡多出來一個新媽媽嗎?

  「別忘了你的任務,斯科皮。」羅絲板起臉,偽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你需要時刻監視你爸爸,如果他和別的女人說話超過三句,我就會往他的口袋裡放咬人炸彈。」

  阿不思嗆了一下:「三句?羅絲,你不如把他的嘴巴黏起來。」

  「這是一個馴化的過程,如果他表現得好,規則就會慢慢放寬。」羅絲並不意外同齡人對她的想法提出質疑,或者說她享受這些質疑,這樣她就能把她超然的智慧和遠見好好說明一番。

  「我同情你爸爸,斯科皮。」阿不思小聲念了一句,又抬起頭看向羅絲,「以前你也不許我舅舅和別的女人說話超過三句嗎?」

  「不是每個男人都需要這種馴化。你沒有接觸過斯科皮的爸爸,他看起來就是那種——」羅絲有點臉紅,她盡量用學者的語氣,悄悄放低聲音,「開放性關系的人。」

  斯科皮和阿不思都有點呆愣地看著她。

  「那是什麼?」斯科皮問道。

  「你們以後就會知道了。」羅絲沒好氣地說,她總是承受著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知識儲備。她不敢告訴他們的是,在那次短暫的接觸後,她其實對德拉科·馬爾福留下了非常好的印像,他大方、紳士,還有帥氣的外表。但是當她得知他以前是個食死徒後,這些美好品質就變得極其虛偽以及不懷好意。

  現在這個男人和她全世界第一聰明的媽媽相愛了,天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總之在那封她媽媽寄過來的長信裡,每一句都透露出一個意思——抱歉,即使你不接受也沒有用了。

  她清楚她媽媽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與其和她較勁,不如老老實實接受她的決定。但是馬爾福這樣的愛人實在太不實用了。起碼她在陋居受到的言傳身教是,不要和徒有其表的男人約會,因為他們都很狡猾且沒有擔當,他們永遠不會把真心交付給你。羅絲通過對霍格沃茨高年級情侶的觀察,同意了這個觀點。

  她媽媽一定不屑於去做一些看管男人的事情,所以只能她來做了。

  他們登上回家的列車,羅絲看到斯科皮換上了黑色的套裝,和阿不思的套頭衫對比強烈。她拋棄了詹姆,拋棄了她的室友,毫不猶豫地扎進了他們的包廂。「我們需要討論一下任務的具體細節,斯科皮。」羅絲清清嗓子,擺出一副教授的姿態,她看了看斯科皮,沒忍住問道,「你穿成這樣要去約會嗎?」

  斯科皮理所當然地說:「我會在車站見到你媽媽,我需要在她面前保持形像。」

  羅絲被噎了一下,她對斯科皮的適應能力真的嘆為觀止,也許把他扔進禁林他都能給蜘蛛講一宿的笑話。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尋常的巫師袍和長筒襪,她需要在斯科皮的爸爸面前保持形像嗎?不,她不需要,反倒是馬爾福應該做好形像管理。

  「你說的『別的女人』,應該不包括我祖母或者我姨媽?」斯科皮問道。

  羅絲回過神,思索了一番:「是的,我想也可以不包括金妮姑媽。」

  阿不思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出來。他認為他們很適合成為一家人,他不知道除了斯科皮還有誰能受得了羅絲「超然的智慧」。即使他對哈利·波特有天大的意見,他也不會監視他有沒有和別的女人說話超過三句。但他必須得說,比起羅絲,他(前)舅媽的恐怖程度要再乘以二。

  「我同情你爸爸,斯科皮。」阿不思又說了一遍。

  羅絲下了火車,她沒能看到她媽媽,也沒能看到那個邪惡的男人,羅恩和波特一家站在一起,他修剪了頭發,看著比以前利落很多,她和他擁抱的時候,額頭都被他的肋骨硌到了。阿不思則完全不是剛開學時忐忑不安的樣子了,他在加入斯萊特林的那一刻好像就想通了一些事情,比如勵志成為一個和他父親完全相反的人。他的箱子上有斯萊特林的貼紙,還刻意地把他的斯萊特林朋友介紹給了他的媽媽。

  羅絲不關心阿不思的幼稚行為,她的心髒一直提在嗓子眼,她小聲問羅恩:「我媽媽呢?」

  羅恩不屑地哼了一聲:「不知道,可能馬爾福不會開車吧。」

  羅恩話音剛落,羅絲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不用回頭就知道那是她媽媽,她腦子裡有條神經是能對她父母的腳步聲做出反應的。這一次她還聽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腳步聲。她回過頭,果然,她媽媽小跑著過來,披下來的頭發在腦後一跳一跳的,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她好像變活潑了。在她媽媽身後,跟著那個邪惡的男人,他也像她爸爸一樣是高個子,只需要快步走就能跟上她媽媽小跑的速度。他們看起來就像霍格沃茨裡最招人煩的那種情侶,男生很高很自大,女生很嬌小很順從,羅絲完全不能接受這種觀感出現在她媽媽身上。

  「羅絲!」赫敏跑過來抱住了她。

  他們是一起來的,他們真的住在一起。羅絲被赫敏親吻臉頰的時候,腦子裡還在想一些亂七八糟的旁枝末節。都怪德拉科·馬爾福,他高高在上注視他們的樣子簡直就像一條蛇,她根本猜不到他腦子裡在盤算什麼。赫敏放開她以後,又親吻了斯科皮,阿不思和詹姆已經停止了拌嘴,他們都在目不轉睛地觀賞斯科皮如何與她媽媽相處,斯科皮沒讓他們失望,他一開口就把他們驚到了——他管她媽媽叫「赫敏」。羅絲瞪著眼看著,就像她第一次見到麥格教授變成一只貓的時候。她的心又往喉嚨處靠近了一些——他怎麼敢?他怎麼能?她看到阿不思和詹姆都對斯科皮肅然起敬了。

  羅恩和哈利都去取他們的行李,但是馬爾福卻留在原地,因為他讓那個可憐的司機先生去做這件事。阿不思和詹姆都不說話了,也許是因為馬爾福身上有一種異邦人的氣質,總之他離波特、韋斯萊、陋居,以及他們熟悉的一切都相距甚遠。要麼他加入進來,要麼他帶走她的媽媽,無論哪一種羅絲都不想選。馬爾福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怒視,他朝她看過來,羅絲有種被蛇纏住脖子的感覺,雖然他和斯科皮長得很像,可是他們完全不一樣,尤其是他還露出了一個有些好笑的表情——書上說得沒錯,他上學時一定是個壞蛋。

  司機先生推著一車行李走了過來,羅絲眼睜睜地看著壞蛋親吻她媽媽的臉頰,手放在她媽媽的腰上,他們在告別,她媽媽自然地撫過他的上臂,然後壞蛋就帶著斯科皮揚長而去。

  他們看起來很親密。在羅絲的記憶裡,她媽媽從來沒和她爸爸這樣告別過。斯科皮回過頭衝羅絲打了個手勢,表示他沒有忘記他的重任。斯科皮是天使,羅絲默默承認。

  「你還好嗎,羅絲?」金妮摟住羅絲的肩膀,打斷她的靈魂出竅,「你會習慣的,親愛的。」

  「他們去哪?」羅絲聽到自己問了這個問題。馬爾福居然把她媽媽丟在這裡?她以為他們已經是一個新的家庭了,一個把她排除在外的家庭。

  「他們要去和斯科皮的爺爺奶奶一起吃飯。」赫敏一直看著她,像是要把這分隔的半年都補回來。

  「你不用去嗎,媽媽?」羅絲緊張地問。馬爾福果然是個壞男人,他甚至不願意帶她媽媽去見他的家人。這一刻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希望媽媽留下來,還是希望媽媽能被她選擇的那個世界接納。

  「不用。」赫敏有些好笑地說,「我會留下來和你一起吃飯,羅絲,然後我要回部裡繼續工作了,你爸爸會帶你去陋居見爺爺奶奶。」

  羅絲很慶幸她媽媽依然繁重的工作多少表達出了這個世界還是照常運轉的。這個假期是羅恩的撫養期,她會住在她爸爸的房子裡,所以她才不得不把那個艱巨的任務托付給斯科皮。萬幸,她媽媽還沒有完全被馬爾福拐跑,可是她卻一點沒有輕松起來。

  金妮揶揄地說:「羅絲,你怎麼愁眉苦臉的?你難道更希望你媽媽參加馬爾福的家庭聚餐嗎?」

  當然不。羅絲無法理清她此刻復雜的心情,午飯後她會和爸爸還有金妮姑媽一家去陋居其樂融融,馬爾福一家則會在莊園,不管他們的親子活動是給孔雀洗澡還是數錢,總之他們所有人都在和家人團聚,而她媽媽卻在辦公室裡工作。這太不公平了,大人們怎麼可以這麼對待她的媽媽?

  斯科皮每天都給羅絲寄一封信,他不只觀察他爸爸有沒有和其他女人說話超過三句,他還記錄了他爸爸每天的經歷,包括見了什麼人,讀了什麼書,吃了什麼東西,羅絲有點擔心未來某一天她會在信裡看到德拉科·馬爾福的內褲顏色。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馬爾福並不太和人交際,她以為他每天都會去見不同的女巫,可實際上他的生活十分簡單。

  羅絲有點焦慮,她找不到一個能讓她媽媽認清馬爾福真面目的突破口。直到有一天,斯科皮終於告訴她,他爸爸和一個他不認識的女人在咖啡廳待了一下午。

  羅絲瞬間蹦了起來,她用迄今為止最快的寫字速度給她媽媽寫了一封信——她要和馬爾福先生會面。然後她詳細打聽了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穿什麼衣服,看上去幾歲。斯科皮說那個女人打扮得很時尚,和他爸爸年齡相仿,在那個下午,他第一次見到他爸爸對一個人說那麼多的話。羅絲心裡的火氣蹭蹭上漲,還有委屈,替她媽媽委屈,她覺得自己都快哭了。

  奶奶說得果然沒錯,帥氣的男人都不會交付真心,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永遠會被原諒。她又生氣又傷心,連帶著對斯科皮的態度都變差了,他未來會不會和他父親一樣,同時和很多個女人約會?她決定開學後就要告誡她的室友們——遠離所有金色頭發的男人。

  等到約定的那天到來,羅絲特地穿上了長袍,打扮得很有威森加摩的韻味。她媽媽和她一點沒有默契,她穿著最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開著那輛以前送她去麻瓜小學念書的麻瓜汽車來接她,完全荒廢了她的儀式感。馬爾福是一個膚淺的男人,也許因為她媽媽打扮得不夠時髦,所以他要去找個時尚女郎共度一整個下午。羅絲的心情十分沉重,她看著她媽媽什麼都不知道還一臉笑眯眯的樣子,又有點想掉眼淚了。

  她媽媽是多麼善良的人,馬爾福怎麼忍心這麼對待她?羅絲開始後悔自己制定的計劃——當著她媽媽以及斯科皮的面揭露馬爾福的惡行,讓她媽媽一次性認清他的真面目。然後她就可以將她媽媽從他們居住的大房子裡帶走(她猜測那會是一幢非常大而古老的房子,裡面的裝潢風格可能已經被馬爾福弄成了銀色和綠色,也許連門把手都是一條蛇的形狀),她會努力找到更好的男人介紹給她的媽媽。

  「我不知道今天還有著裝要求,羅絲。」她媽媽一邊開車一邊跟她開玩笑。

  羅絲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很干脆利落的計劃,可是這對她一無所知的媽媽來說實在太殘忍了。

  她媽媽載著她進入了一個停滿了麻瓜汽車的地下車庫,她們乘電梯上樓,用密碼鎖開門,這一系列流程對一個馬爾福來說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屋子的裡面——到處都是電器,裝修風格甚至比她外公外婆家還要更現代一些。羅絲有些目瞪口呆,這是她媽媽在信裡早就跟她提及過的「公寓」,馬爾福居然願意住在這樣一個裡裡外外都被麻瓜氣息包裹的地方?

  斯科皮坐在沙發上,他正在看電視,看起來他十分享受用電。

  「午餐已經准備好了,夫人。」一個家養小精靈跟她們打了招呼,還恭敬地稱呼她為「羅絲小姐」。馬爾福果然是一個不會做飯的男人,羅絲又在心裡給他記了一筆。不過沒關系,他馬上就要從她們的人生裡滾蛋了。

  羅絲正想著,德拉科·馬爾福就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羅絲再一次被驚到,馬爾福居然穿了一條牛仔褲,他的袖子挽到手肘處,兩只手沾著奶油,所以沒辦法把他的劉海完美地拂到頭頂上去。羅絲看向他的手,腦子裡浮現出了這只手放在她媽媽的腰上、和她媽媽告別的畫面,然後她又很快想像出了這只手摟在另一個女人腰上調情的畫面。她瞬間希望自己失明。

  「好久不見,羅絲。」他跟她打招呼,好像他們很熟似的,然後他看向赫敏,「我抹不勻。」

  「我就知道。」她媽媽把包放下,「抱歉,羅絲,你先去和斯科皮玩。」

  她媽媽和馬爾福一起進了廚房,羅絲留在原地,她和斯科皮對望著,斯科皮拍拍沙發:「坐吧。」

  這是誰家?

  「你爸爸做了對不起我媽媽的事!」羅絲一屁股坐下,用很小的聲音叫囂著,「你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了嗎?」

  「她應該不是英國人,她有法國的口音,我以前從來沒見過她。」斯科皮小聲說。

  羅絲想起她爸爸如今的約會對像就是一個傲慢的法國女人。從現在開始她討厭法國女人了。

  「你爸爸之後還和她見面了嗎?」

  「沒有,但我猜他們可能是同事。」斯科皮說道,「那個女人帶了羊皮紙和羽毛筆。」

  羅絲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你爸爸最近開始在咖啡館上班了,同事是一個貌美的法國女人?」

  她討厭那個女人帶著羊皮紙和羽毛筆,因為她媽媽身上也經常會有紙和墨水的味道。斯科皮聳聳肩,安慰她:「我是站在你媽媽這邊的。」

  羅絲感受到了自己對斯科皮莫名的敵意。她有些不好意思,換了個話題:「你一直住在這裡?」

  斯科皮:「我總得和我父親住在一起才能監視他。」

  羅絲閉上嘴,她心裡不高興,但又沒法指責他。怪不得斯科皮像個主人一樣,他和她媽媽相處的時間恐怕比她多多了。她有點酸溜溜地站起來,悄悄走到廚房門口,斯科皮跟在她後面,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出聲。

  她媽媽正在擺弄一個慘不忍睹的蛋糕,馬爾福在旁邊看著。

  「見鬼,怎麼這麼難?」她媽媽試圖把奶油在蛋糕上抹勻。

  馬爾福有點幸災樂禍地說:「讓家養小精靈來做吧。」發現自己不是全世界唯一一個無法把奶油抹勻的人是不是讓他太開心了?

  赫敏抬起頭瞥了他一眼,又低下頭繼續用刀背推開蛋糕側面的奶油:「我已經在信裡答應過羅絲,等她放假我會親手給她做蛋糕。」

  「她的重點好像不在蛋糕上,她穿得像威森加摩的法官。」該死的馬爾福說對了,她已經完全忘了蛋糕這回事了。

  這回換成她媽媽幸災樂禍:「她的重點是你,你想好怎麼應對她了嗎?」

  馬爾福冷哼一聲:「我正好要跟她聊聊。」

  羅絲詫異地看向斯科皮,斯科皮不解地搖了搖頭。馬爾福要跟她聊聊——他難道要給她一筆錢,讓她永遠地離開她的媽媽?或者用什麼新的禮物賄賂她,讓她不再有底氣揭露他的惡行?聽他那高高在上的語氣,他一定在密謀一件會冒犯到她的事情。

  但是她媽媽卻絲毫沒有在擔心什麼,她讓馬爾福幫她把擋住眼睛的卷發別上去,她允許他碰她的頭發,允許他吃用來點綴蛋糕的水果,允許他把草莓喂進她嘴裡。羅絲憤怒地轉過去不再看了,不然她可能會衝過去揍他。

  「我要在開飯前把一切都告訴我媽媽。」

  斯科皮露出痛苦的表情:「你不等調查清楚再說嗎?」

  「我要讓你爸爸措手不及。」羅絲堅決地說,「我們不能讓他發現我們知道他和一個女人在咖啡廳約會的事,這樣他就會有時間找借口。」

  斯科皮沒說話,而是看向了她身後。

  羅絲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她回過頭,她媽媽正端著做好的蛋糕看著他們。

  「你們在說什麼?」她媽媽問,「誰和誰在咖啡廳約會?」

  空氣安靜。羅絲感覺自己智力退化了,她回答不上來這個問題了,在此之前她明明還在忍耐著不要把這件事說出來。斯科皮的感受可能和她一樣,因為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緊張地看著赫敏的大眼睛,那一瞬間她迫切地希望馬爾福並沒有任何不忠的行為。她看向馬爾福,他那張狂妄自大的臉居然流露出了一絲緊張,她感覺自己的胃迅速下沉了。

  她猜對了,她的智力和勇氣又回來了。雖然她一點都不開心。

  羅絲挺直了背,咬著字說:「是馬爾福先生和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兩天前。」

  空氣再次安靜,羅絲等待著一個起碼是坩堝爆炸級別的反應。但她媽媽卻什麼都沒做,只是轉過頭疑惑地看向馬爾福。這是什麼反應?在她的世界裡,如果未來她的男朋友單獨和另一個女孩待一下午,她一定會對他念出最惡毒的咒語。她媽媽難道不應該把手裡的蛋糕糊到他臉上,然後再用一個高級咒語把他轟出去嗎?

  馬爾福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斯科皮,他的銳氣好像被挫掉了一些。他短暫的沉默讓羅絲斷定他正在編故事。

  「我可以以後再告訴你發生了什麼嗎?」他看向赫敏。

  「不可以。」她媽媽說。

  馬爾福又看了一眼斯科皮,充滿怨氣。他好像深知一切抵抗和隱瞞在她媽媽面前都是無效的,他不情願地說:「我在准備你今年的生日禮物。」

  羅絲第一反應是他在撒謊。她反駁道:「現在剛六月!」

  「需要很長的時間准備。」

  「准備禮物和約會有什麼關系?你還沒有說那個女人是誰,馬爾福先生。」

  赫敏轉動了一下眼睛,好像猜到了什麼。她打斷了他們:「羅絲,我想情況應該不是你想像中的樣子。」

  馬爾福看向羅絲,羅絲感覺他看她的眼神和看波特和韋斯萊差不多。他發現赫敏可能已經把他的計劃猜出了二分之一,這很讓他泄氣。

  「那個女人是珠寶設計師,設計加制作需要很長的時間。」馬爾福不爽地說。

  羅絲愣了一下,她開始像讀書看報一樣在腦子裡整合信息,試圖找出這個故事裡的邏輯漏洞。但她媽媽並沒有像她一樣琢磨他的話,她媽媽早就推導出了這個答案。

  赫敏端著蛋糕走向餐桌:「不用這麼大費周章。」羅絲第一次發現她媽媽居然會說謊,她媽媽明明在為他的大費周章而開心。但她更訝異她媽媽居然這麼輕易就接受了他的說法,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懷疑他,他的緊張好像也僅僅只是因為這份驚喜被提前泄露了。

  「你生日那天還是我們的紀念日。」馬爾福跟在她媽媽後面補充。

  羅絲被他們的對話搞得很憋悶,好像她是一個小醜。她只得看向斯科皮,不服氣地說:「你相信嗎?」

  斯科皮想了想:「我祖母說他去年送了你媽媽一雙定制的高跟鞋。」

  言下之意是他認為這一切是合理的。

  「你祖母不反對他們的關系嗎?」羅絲驚奇地問。

  「……我祖母很生你媽媽的氣。」斯科皮用一種講述奇聞異事的語氣,「她不想再管理莊園了,她覺得你媽媽應該接替她的工作,但是你媽媽也不想管理莊園。」

  「當然了,我媽媽要管理的是魔法部。」羅絲條件反射。

  斯科皮惆悵地說:「我也說了這句話,然後我祖母那天沒有讓小精靈給我准備甜點。」

  他們在餐桌邊坐好。羅絲更憋悶了,她不願意相信馬爾福,但這好像意味著她不希望她媽媽幸福似的。難道她的女性長輩們都錯了嗎?馬爾福其實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他對她媽媽忠心耿耿,願意為了她媽媽放棄他擁有的一切。他會提前很久為她媽媽定制生日禮物,也願意和她媽媽住在充滿電器的公寓裡,甚至為了「縱容」她媽媽的意願而忤逆他的父母。

  小精靈的廚藝相當好,可羅絲卻沒能盡情享用。她腦子裡模糊地盤旋著一套精美的首飾,一會是鑽石的,一會是寶石的,以及她媽媽佩戴它們的樣子。馬爾福赤裸裸地剽竊了她去年的創意。好吧,不是她的創意,是斯科皮的。但總之,她今年就算搬空黑湖裡所有的珍珠,也一定比不過馬爾福花大價錢找設計師定做的首飾。

  「羅絲,你不餓嗎?」赫敏問道。

  「她在想送你什麼禮物才能超過我。」馬爾福說。

  羅絲感覺被冒犯了,因為邪惡的馬爾福猜到了她在想什麼。為什麼馬爾福一點都沒有討好她的自覺?他仿佛在記她的仇。

  「心意不是價錢可以衡量的,先生。」羅絲搬出在學校裡當老大時的語氣。

  赫敏有點好笑地看著他們:「你們不可以做朋友嗎?」

  馬爾福:「可以,如果她停止讓斯科皮監視我。」原來他在記這個仇。

  赫敏愣了一下,看向斯科皮:「斯科皮,你騙我,你說你想住在公寓是因為想我了。」

  「我沒有騙你,住在莊園真的很無聊。」斯科皮說得很可憐。

  赫敏立刻就接受了這個理由,但是馬爾福沒有。他輕描淡寫地說:「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去莊園裡住。」

  赫敏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父母會崩潰的。」

  「你太小看他們了,他們是接待過黑魔王的人。」馬爾福故意地說,「莊園裡的藏書都快落灰了,我母親說既然沒人看就把它們全扔掉,把圖書館改造成舞廳。」

  羅絲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趕緊撿了起來。

  「你們瘋了嗎?書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在她的大腦做出反應之前她的嘴已經飛快地說話了,「我可以拜訪嗎?只要一個假期我就能全部看完。」

  「你可以住到開學。」馬爾福立刻慷慨地回道。

  赫敏瞪向他,他把孩子們支走的樣子實在太不像一個成熟的大人了。羅絲馬上意識到自己掉入了馬爾福的陷阱,他三言兩語把她和斯科皮都趕走了,他可以在公寓裡霸占她的媽媽了。羅絲很煎熬,她不想讓馬爾福順心,可她怎麼能放過一座藏在古老莊園裡的圖書館?她痛恨馬爾福的自私,卻又很向往他家裡的藏書。她從現在開始討厭他的財富,就像當初他送給她分析鏡一樣,她總是沒有底氣反抗到底。她期待她媽媽讓她留在公寓,又期待她媽媽允許她住在莊園。

  可她媽媽——在日常生活中真的十分教條,她思考了幾秒,認為應該征求羅恩的意見,因為現在是羅恩的撫養期。

  飯後,斯科皮給羅絲展示了赫敏早就為她布置好的房間。羅絲一眼看到了寬寬的窗台,她覺得那裡很適合看書,然後她就看到了另一邊有個大大的書架,就像書店裡的書架一樣塞滿了書。有麻瓜世界的書,也有魔法世界的書,甚至還有魁地奇的畫冊。

  「你媽媽經常會帶著書回來,塞進你的書架裡。」斯科皮說。

  羅絲很喜歡他把這個書架定義為「她的書架」。他們回到客廳,赫敏和馬爾福都在陽台,羅絲看到她媽媽的手摟在馬爾福頸後的頭發上,她特意轉了個角度才看到,他們正在接吻。她有點臉紅,她在學校裡撞見高年級情侶偷偷接吻都有點不好意思,更何況這次的主角是她的媽媽。

  羅絲對天發誓她對這些事沒興趣,可她還是忍不住盯著看。她慢慢感覺到高個子男生不再那麼礙眼了,起碼他們很適合接吻。馬爾福放開赫敏,赫敏的嘴巴一開一合地正在和他說著什麼,神采奕奕的,讓羅絲又想起「活潑」這個詞。她媽媽一個人干脆利落地投身到了一段快樂的關系裡,她不用把馬爾福當成父親,斯科皮也不用把她媽媽當成母親,這兩個大人都決定不把原來的家庭拖進他們現在的關系裡。赫敏越過馬爾福的肩膀看到了她,她衝她微笑了一下,然後繼續留在了馬爾福給她的懷抱裡。

  羅絲很不樂意地承認,馬爾福贏了。

  忽然,輕微的爆破聲從陽台傳出來。馬爾福的右手中招了,他口袋裡的咬人炸彈已經伸出牙齒緊緊咬住了他的手指。

  羅絲松了口氣,感覺自己終於能挽回一點面子了。她走到陽台,得意地說:「你要說『對不起我錯了』,它才會松嘴,馬爾福先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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