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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七五)慶生平》作者:九尾青狐【完結+番外】

第三卷 第二十三章 原來如此

    琉璃走回大將軍府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將坐騎交給小廝,自己稍稍撣去身上的積雪,便信步走回了屬於自己的別院。

    別院裡的梅樹,有幾株等不及已經半開,積雪的枝頭裡探出幾點殷紅或是嫩黃,最靠近門窗的幾棵,遠遠地只能看見滿枝的積雪,卻有淡淡冷冽的清香若有若無地飄來,不細分辨,還以為是雪在飄香。

    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琉璃微微一笑,信步走進庭院中,然後一動不動,和這靜靜的雪,還有雪中的梅,化為一景,共同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而溫柔的時光。

    清柔的雪還在靜靜地下,緩緩積在她的身上,在她豔紅的斗篷上重又綴上幾處潔白。

    但是沒過多久,溫柔的微笑忽然僵住了,身形未動,但她已微微皺著眉頭,甚是厭煩地掃了自己房間一眼。

    偷東西都偷到她這裡來了,真不知道這小偷究竟是運氣太差還是運氣太好!

    但是不管怎麼樣,居然膽敢破壞她如此美麗的心情,那就一定不能給他好果子吃!

    琉璃提氣閉息,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貓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自窗外探頭向內看了一眼。

    這一眼差點把她氣死。

    房間之間果然有個身影,只是這身影是她極其熟悉的。一抹白影在黑暗中上躥下跳,地搜尋著什麼。

    這死白玉堂!居然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了!

    琉璃屏息靜氣,皺著眉頭看他搞什麼鬼。

    不多時白玉堂似乎找到了他要的東西。便小小地歡呼了一聲,然後穩住身形,開始摸索著打開。

    琉璃再也忍不住,站在窗外怒道:“住手,不然我叫抓賊了!”隨即縱身一躍。跳進窗子。

    白影僵了一下。回過身賠笑道:“好琉璃,看在咱們這麼好的兄弟份上。你就幫上一把麼!”

    “呸!”琉璃啐了他一口,從懷中掏出火摺子點燃油燈。果然看到白玉堂在燈影之下滿臉堆笑,手裡正拿著一個盒子,正是她用來裝那些值錢首飾地寶盒。

    琉璃看看他手裡的東西,又看看他,警戒道:“你想幹嘛?”

    “是這樣……”白玉堂賠笑道。“翠綃不是說,要摘星星嗎?”

    “你想用這裡面的東西去換梯子?”琉璃嘲笑他,“你腦袋被門板夾到了?”

    白玉堂滿臉堆笑地討好道:“怎麼會怎麼會!從古至今就沒聽說有誰能摘到星星的。”

    “那你準備怎麼做?”琉璃皺著眉頭,狐疑地看著他。

    白玉堂遲疑了一陣,小心翼翼道:“是這樣,她說要摘星星嘛……我摘不下。但是,可以在地上鋪一些東西,看起來像星星的給她。”

    琉璃聞言一怔,繼而笑道:“你這傢伙還真是夠有點子。準備怎麼做?”

    白玉堂笑而揚揚手中地寶盒。然後說出來地話讓琉璃傻在當場:“把你這裡面的寶貝挑那些亮晶晶地出來,然後灑在雪地上……”

    “你去死!”琉璃沖上去搶回寶盒。一腳踹開他,“這麼餿的主意也虧你想得出!拿我地珠寶來討好你的女人?!你倒是浪費起來一點不帶心疼地。”

    白玉堂不滿地揉著被踹到的地方,抱怨道:“還說是至交呢!這麼點忙也不肯幫!”

    琉璃指著白玉堂的鼻子怒道:“你個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有你這麼找人幫忙地嗎?!三更半夜摸進我房間偷東西,要不是被我抓個正著,這會子還不知道你怎麼瘋呢!”

    白玉堂見琉璃抱死了寶盒不肯撒手,也自惱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負氣道:“我不管!反正樑子是你結下的。你得幫我!”

    “什麼梁子是我結下的?!要不是你拜了堂又逃婚,哪來的這一出?!”

    “翠綃不就是聽了你的話才要我摘星星的麼?!”

    “我也就是那麼一說,誰曉得她居然這般就坡下驢?!”

    “那也是你說錯話!”“白玉堂你這殺才,給我滾!”

    “不要!你今日要麼把寶盒給我,要麼就是幫我想出點子來,不成我就不走了!”

    望著白玉堂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琉璃氣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很久,見她還是一副冷著臉的模樣,白玉堂倒有些坐不住了,討好道:“好琉璃,你就幫忙吧!”

    琉璃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說實在我也不知從何幫起。我和元氏不熟,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而且她也事先說了,不能找別人幫忙。我這樣就把寶盒給你,就是違背了她的約定,更何況,你就那麼輕易地搜尋一堆珠寶往雪地裡一砸,以你對她地瞭解,你覺得她會喜歡這樣嗎?”

    白玉堂怔了怔,黯然垂首,過了許久才抬起頭,苦著臉道:“你們女人到底都中意些甚麼?”

    琉璃歎道:“依你地經歷,也算是風流浪蕩子了。難道你還無所得?”

    白玉堂愁眉苦臉道:“不同。以前取悅那些女子,使勁砸錢就是了。買漂亮的珠寶布匹給她們,就能讓她們笑得眉開眼笑。但翠綃和那些女子自然不同。我想把自己最珍貴地東西給她,但又不符合她說的星星模樣……琉璃,以往淩鶴川與你相處時,他可如何討你歡

    琉璃呆了呆,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過了許久才是一歎。懶懶道:“忘了。”

    “……”白玉堂呆了良久,哼一聲,惱怒道,“小氣得緊!你不說自然有人願說。我去找他來問。”言罷一個縱身便躍出了窗子。

    淩鶴川會給你答案麼?琉璃揚揚眉,嘴角忽然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

    瓔珞跌跌撞撞地走在回廊上。手裡拎著一壺酒。

    她的酒量並不好。一喝酒就全身起紅疹子,又癢又疼。但是在當初。就因為淩鶴川無意中說了一句話:“黃酒清淡甘爽,琉璃一定很喜歡喝”。她就開始了練習喝酒。

    硬生生地讓自己地身體學會去適應酒。

    這其間吃了多少苦,日子又是如何的難捱都不必去說。她也只是很簡單地,希望自己可以和那個名叫琉璃的女子,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為此她想盡辦法去瞭解琉璃這個名字背後的那個人。盡可能地收集一切能夠收集到的訊息,她已經很努力了,但直到終於見到了本人,卻近乎崩潰地發現,她永遠成不了琉璃。

    這並非是天與地地差別,而是藍與紅地不同。

    不是誰比誰強的問題,而是誰也成不了誰地問題。

    瓔珞苦笑一聲,腳下一滑,砰地一聲摔倒在假山後面。濺起一片雪塵。酒壺也骨碌碌滾到了一邊。

    她沒有起來,繼續保持著摔下去的姿勢。靜靜地埋首雪地中,任滾燙地淚水流進冰冷的積雪,化成小小的一汪,然後又漸漸凝結。

    冰冷滲透進她的眉目,刺痛她的肌膚,讓她冷得幾乎窒息。但她並沒有起來地意思,反而希望這樣的冰冷可以麻木她心中的痛楚。

    雪靜靜地下,將這個一動不動的嬌弱身影漸漸掩埋……

    也不知這樣過去了多久,隱約有一男一女細碎的交談滲透進雪裡,滲進她的耳膜。

    “府裡有傳言,淩將軍半年後就要和琉璃教頭一道離開?”

    “這我也只是聽聞,誰知道是真是假?”

    “不過說來,這兩人瞧來還真是般配,騎著馬往一處一站,真真是一對璧人。”

    “呸!你們男人都是負心漢!淩將軍與琉璃姑娘是一對,瓔珞姑娘卻又算怎麼回事?”

    “能怎麼回事?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常有?就讓淩將軍也收了瓔珞姑娘不就成了。”

    那女子卻是沉默了一陣,歎道:“此事怕是不成了。那日我在少將軍房裡伺候,無意中聽到少將軍與少夫人談話,聽他們那口氣,淩將軍是只認定了琉璃教頭,且他們還說琉璃教頭心高氣傲,若是淩將軍敢露出一絲要收瓔珞姑娘的念頭,她就會立刻甩了淩將

    “竟有此事?琉璃教頭也太決絕了!”男聲詫異道,“身為女子,縱然對男子三妻四妾有不悅,也不該如此剛烈。”

    “怎地,你不服?!”女子說話間便似乎動了手,將那男子擰得哎喲哎喲直叫。

    “輕點手,親親!”

    “呸!”女子似乎松了手,啐他一口,道,“你將來若是敢負了我,瞧我不煽了你!”

    “不敢不敢!”男子賠笑道。

    二人沉默了一陣,女子卻又歎道:“只是此事真真是委屈了瓔珞姑娘。你知道麼,那天我還聽到少將軍與少夫人談到一件事,說淩將軍本來都要收了瓔珞姑娘了,卻偏偏琉璃教頭在那時出現,便又打消了此事。”

    “噓!”男子緊張地捂住女子,隨即沉默了一陣,小聲道,“此事你千萬莫要再說。萬一傳到瓔珞姑娘或者琉璃姑娘那裡,只怕都難善了。”

    女子也似乎被嚇到,兩人四下張望了一番,確信無人,便又親熱了一番匆匆離去。

    但他們都沒能注意到,假山之後的一個稍稍鼓起的雪堆,忽然開始了顫抖……

    淩鶴川在書房之中,提筆準備練字,卻發現怎樣也無法靜下心來。他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就在此時,門突然砰地一聲被撞開了。

    淩鶴川驚訝地抬起頭,就看見瓔珞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髮髻散亂,衣衫不整,滿臉淚痕,一身地酒氣隔著那麼遠都能被淩鶴川聞見。

    淩鶴川皺了皺眉頭,身形一動已經到了瓔珞面前,急切道:“發生了什麼事?”

    瓔珞仰著頭,怔怔地望著他,直望得淩鶴川心驚膽戰,卻忽然道:“你原本,是要收了我地。是麼?”

    淩鶴川怔住了。

    “是麼?”瓔珞死死地盯住淩鶴川的眼睛。

    淩鶴川歎道:“瓔珞,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了。”

    “是不是?!”瓔珞拉住他,死死地拉住他,急切地望著他地雙眼,“告訴我是不是就好!是不是?!”

    淩鶴川望著她,眼底忽然流露出一絲悲傷,沉默了良久,終於低低道:“是。”

    瓔珞僵在當場,不自覺地怔怔放開了他,一雙眼的眼神,從震驚到不甘,再到絕望,最終化為一片慘然:“為何……為何要這樣對我?!”

    “瓔珞,你要知道……”淩鶴川急急地想要解釋什麼,卻忽然住了口,不知該如何再說。

    “為何要這樣對我?!”瓔珞卻是憤然,尖利地叫道,“為何要這樣對我?!!淩鶴川一時怔住,有些惶然地不知所措。

    而瓔珞也沒有再給他繼續解釋的機會,卻是那樣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拖著沉重的步子,木然離去……

    淩鶴川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心口忽然一陣疼痛,不知從何處瘋湧而出的悲傷在刹那間如潮水一般將他淹沒……

    白玉堂苦惱中:怎樣才能得到翠綃的歡喜??

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好鴛鴦

    第二天一早,正要出門的淩鶴川被白玉堂堵在房裡。

    “當初我怎麼討琉璃歡心??”淩鶴川詫異地看著白玉堂,皺眉道,“白玉堂,我之前倒不知你此人是如此八卦。”

    “八卦?”白玉堂依稀記得琉璃也這樣罵過他,但也無心追究,又急急問道,“快說,你那時如何討得琉璃歡心?”

    “我當時……”淩鶴川回憶了許久,道,“我當時根據她的狀況,創了一套武功送給她。”

    很明顯這辦法對元翠綃沒啥用處。白玉堂不由得沮喪下來,卻又不死心:“再沒其他的?”

    淩鶴川想了想,道:“跟她約會,送她喜歡的禮物。女人嘛,一般都會喜歡珠寶首飾的。琉璃那裡不是有很多嗎?跟她要一點不就是了。”

    白玉堂苦笑道:“琉璃不肯給。”

    “為何?”淩鶴川好奇道,“琉璃不是個小氣的人,何況此事對你如此重要,她不會不幫忙啊。”

    白玉堂沮喪一歎,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背對著他望著窗外發了一陣呆。

    淩鶴川的視線落在白玉堂的背上,卻忽然發現了什麼,露出一絲玩味的微笑,淡然道:“你別問我了,自己想法子吧。我幫不上忙。”

    白玉堂皺眉道:“淩兄,你素來足智多謀,怎地也說這話。”

    淩鶴川微微一笑:“不是我幫不上,更確切地說。是我不敢幫。”

    “這是怎地說法?”白玉堂一呆。

    淩鶴川忍著笑,伸手指了指背上。白玉堂將信將疑地在背上一摸,果然摸下一張紙條,只見上頭就四個娟秀挺拔而清晰的字:“幫忙者死!”正是琉璃的筆跡。

    白玉堂氣得當場將這紙條撕爛了。

    淩鶴川卻慢悠悠道:“琉璃不讓我幫忙,我自然就不能幫。你去找別人吧。我今日還要巡關。就不招待你了。”言罷也不管他。逕自拂袖出了房門。

    白玉堂只好跟著出來,在園子裡瞎逛地時候卻碰上了艾敬威夫婦。

    小夫妻倆有說有笑地過來。瞧見白玉堂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折紅纓不禁打趣道:“可是甚地大事讓白五爺愁成這般模樣?”

    白玉堂正在發呆。聽見折紅纓的聲音略略一怔,便兔子似地跳起來,一下蹦到她面前,握著她的手殷勤問候道:“艾夫人安好!”

    “安……安好……”折紅纓被他這般模樣嚇了一跳。

    艾敬威卻有些不爽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白玉堂這種人會突然這般模樣。定然沒有好事,於是不露聲色地拉開妻子,向她使了個眼色,拉著人就要走。

    “哎哎!別走別走!”白玉堂攔住二人,滿臉堆笑,“不瞞兩位說。小弟今日遇上個麻煩事,特來向兩位幫忙……”

    艾敬威上下打量他幾眼,冷笑道:“你白家的產業和陷空島地產業俱是何等殷實,哪裡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地地方?”

    “兩位誤會了!”白玉堂擺擺手。卻是不敢生氣。討好道,“實不相瞞。小弟只是想請教一下二位,如何……如何討得一位姑娘芳心??最好還得跟星星有關。”

    敬威夫婦相視一眼,詫異道:“星星?”

    白玉堂嗯了一聲,連連點頭。

    原來是為了此事。折紅纓撲哧一笑,道:“難得白五爺居然也有這一天。”

    白玉堂笑嘻嘻地不以為意,只是一再催促道:“夫人可有法子指點一二?”

    夫妻二人相視一眼,艾敬威笑道:“雪夜觀星不錯啊。風清夜朗,只是太冷了。”

    “不成不成,”白玉堂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地,“她不是要觀星,是要我摘星……”

    “摘星?”二人一怔,忽地相視一笑,神情間竟有幾分曖昧甜蜜。

    白玉堂精神一振,知道有戲,連忙問道:“二位可有法子?”

    折紅纓紅了臉不說話,艾敬威卻笑道:“倒是之前曾與紅纓做過這等事。”

    “哦?兩位是如何做的?”

    艾敬威凝視著妻子,微微一笑:“也不是什麼。不過當時收集了許多流螢,在紅纓面前放給她看。”

    折紅纓唔了一聲,臉頰羞紅,神情卻甚是甜蜜:“那夜裡清風朗月,又有流螢在四間飛舞,便宛若四處星辰,真真是醉人。若說摘星,也算是摘得了吧?”她話才說完,卻聽到艾敬威搖首苦笑道:“真是個性急之人。這樣就跑了。”

    折紅纓回過神,這才發覺白玉堂地身影早已消失在遠處,不由怔怔回首望著夫君:“他不會去捉流螢了吧?如今可是冬季,上哪找流螢去?”

    艾敬威無奈地望著白玉堂消失的方向,歎道:“但願他能想起此事……”

    但是很顯然,白玉堂沒有想到這個。所以他去找琉璃地時候又被她踹了一腳:“你昏頭了?!大雪天流螢的卵都還在地底下埋著沒孵出來呢!上哪找流螢?!”

    正在跑步的娘子軍團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琉璃瞪了姑娘們一眼,又回頭對蹲在地上扮鬱悶的白玉堂怒道:“少在這裡扮可憐打擾我練兵,再沒完沒了地我就叫人趕你出去。”

    白玉堂可憐兮兮道:“琉璃,我們好歹相知一場,你總不能看著我孤獨終老吧!”

    “那也是你自找的。”琉璃沒好氣道,“我告訴你,這事想讓我幫忙。門都沒有!你自己去想法子!”言罷也不管他,抬頭看看天,招手叫來折紅纓,吩咐道:“你找幾個人去北坡打掃一下雪地,下午準備練習登山。”

    “是!”折紅纓啪地行了個軍禮。轉身離開。

    琉璃一轉頭。正要再對白玉堂說些什麼,卻發覺這傢伙不知何時已經溜了。

    “又去搞什麼鬼?”琉璃皺著眉頭咕噥了一句。隨即將注意力又放回場上。

    到了下午,琉璃帶著一干女兵備齊滑雪的裝備來到北坡。然後就目瞪口呆地驚在當場。

    “折紅纓!”琉璃皺起眉頭。

    “到!”後隊地折紅纓一路小跑上來,啪地立正敬禮。

    琉璃冷冷地指著北坡:“你就是這樣清理北坡的?”

    折紅纓詫異地扭頭一看,登時傻了眼。諾大北坡此時已經被挖得坑坑窪窪,不知情的還道這裡藏著某個王陵,招了一群的盜墓賊。

    “我……我清理了!我離去之時明明不是這等模樣……”折紅纓大驚。

    “教頭。你看那是什麼?”一個眼尖的女兵發現了什麼,指向遠方。琉璃眯著眼打量那裡,隱約看見雪地裡一抹白影正在晃動,不知在幹什麼。

    “不會是他吧?”琉璃抽了抽嘴角,身形一動,縱身躍到那個白影身後,果然看到白玉堂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挖著坑,似乎在找什麼。

    一看周圍四處也是一般模樣地坑坑窪窪。顯然都是這位白五爺地傑作。

    琉璃面無表情地抬起腿。一腳將白玉堂踹進坑裡。

    “啊!誰這麼大膽子!”白玉堂跳起來,髮絲淩亂。滿臉塵土,雪白雪白地衣衫也髒了好多地方,看到是琉璃,立刻心虛起來,滿臉堆笑,“琉璃啊!”

    “白玉堂,白五爺,您老人家在是做什麼呢?”琉璃冷若冰霜。

    白玉堂縮了縮腦袋,脊樑骨不由陣陣發涼,乾笑道:“沒……沒……”

    “哦?”琉璃撩袍蹲下,盯著他,皮笑肉不笑道,“這樣說,白五爺是來刺探軍情地?!”

    “哪、哪敢?!”白玉堂叫道,隨即見琉璃仍然寒著臉,只得垂首老老實實道,“我來找卵子。”

    “什麼?”琉璃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流螢地卵子……”白玉堂越說越小聲,“你說過地,流螢的卵子現在還沒孵出來……”

    “所以你打算把它們找出來自己孵?”琉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見白玉堂紅著臉不敢吭聲,琉璃是徹底傻了,過了很久,她才澀聲道:“你找到多少?”

    白玉堂苦著臉道:“不知道流螢的卵子是甚模樣……所以我見著蟲卵就拿。不然你幫我瞧瞧?”言罷自身後伸出手,黑乎乎的手心裡躺著一把大小不一、各式各樣地蟲卵。

    琉璃再也忍不住,怒吼起來:“你給我滾!!!!”

    白玉堂一臉晦氣,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走在街上,俊秀的臉上沾滿泥土,髮絲散亂,衣衫不整,兩隻手也是髒兮兮的,素來白淨的衣袍東一塊西一塊地染上了不少髒汙,活脫脫成了一件大花袍。

    他這般模樣自然是極為醒目的,路人經過都禁不住側目而視,卻誰也不敢上前招惹他。

    遠遠地,一個小丫鬟自街角便開始跟著他,暗中觀察他的情形,見他來到縣驛門前,卻幾度徘徊,似乎很想進去,卻又不敢,遲疑了幾個回合後,終於又掉頭離去。

    小丫鬟連忙縮回來,抿著嘴偷偷笑著,一路小跑至附近一個點心鋪子,找到一個身邊放著錦翠斗篷的一名鵝黃衫的女子身邊,小聲笑道:“姑娘,我瞅五爺那模樣著實晦氣得緊咧。”

    鵝黃衫女子微微一笑,哼道:“活該。”不消說,這女子便是元翠綃,而小丫鬟自然便是她身邊的婢女鴛鴦。

    鴛鴦笑道:“姑娘出地題也著實難了些。只是想不到五爺竟然真去忙活。鴛鴦實在好奇,不知五爺到時候會弄出什麼花樣來討我們姑娘歡心。”

    元翠綃嘴角勾起一絲微笑,隨即又冷下臉,哼一聲道:“還得看他這花樣是做得出做不出來。”

    鴛鴦怔了怔,忽然問道:“姑娘,若五爺真是做不出,姑娘可怎麼好?”

    元翠綃一怔,遲疑了許久,終是哼了一聲道:“那就叫他乖乖把休書交來!”

    “這……這可怎麼成?”鴛鴦吃驚道。

    “怎麼不成?!”元翠綃寒聲道,“憑甚地要聚要散都是他說了算?我元翠綃是該他地還是欠他的?總之,他若是辦得好也便罷了,若是辦不好,哼!”她沒再說下去,但這話卻將鴛鴦急得團團轉。

    她是素知自己姑娘性子地,萬一白玉堂那時候真是拿不出花樣來,只怕姑娘為著一時意氣,還是要鬧上一鬧。萬一真個讓五爺寒了心,這好好一對璧人,不就壞了麼?

    鴛鴦思前想後,越想越不妥,忽然心生一計,便笑嘻嘻對元翠綃道:“姑娘。我适才在前頭瞧見幾個鋪子賣的頭花甚是好看。姑娘可願去瞧瞧?”元翠綃看了她一眼,心下便已猜到這丫頭的打算,卻也不說破,只是淡淡笑道:“你素知我不愛戴這花那花的。你喜歡就自己瞧去吧。我瞅著這裡的點心不錯,窗外的景致也好,在這裡再坐坐。你看完了就快些回來這裡找我。”

    “是!”鴛鴦歡天喜地應了一聲,喜孜孜地走了。

    她出了店鋪,卻並未去買什麼頭花,而是四下張望了一番便徑直向白玉堂的方向跑去。

    鴛鴦怔了怔,忽然問道:“姑娘,若五爺真是做不出,姑娘可怎麼好?”

    元翠綃一怔,遲疑了許久,終是哼了一聲道:“那就叫他乖乖地去討收藏、推薦和粉紅票!”

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明月千里

    白玉堂正垂頭喪氣地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回首一瞧,卻是元翠綃身邊的婢女鴛鴦在向自己招手。

    白玉堂連忙迎了上去,被鴛鴦拉進一個無人的小巷中。

    “可是翠綃出事了?!”白玉堂急急問道。

    鴛鴦擺手道:“姑爺莫要胡思亂想。姑娘好得很。只是鴛鴦瞅著姑爺這幾日茶不思飯不想,一心想著姑娘出的題,不忍讓你如此為難罷了。再說了,我們姑娘也只是心頭有氣,卻也並非有意要姑爺做不成事。”

    聽到鴛鴦改口叫自己姑爺,白玉堂大喜過望,對著鴛鴦便是一個長揖:“鴛鴦姐姐還請救命!”

    瞧瞧,連稱呼都改了。

    鴛鴦嚇得纖手急擺:“姑爺切莫折殺鴛鴦。鴛鴦當不得。”

    白玉堂道:“當得當得!若是鴛鴦姐姐能幫我大忙,便是白玉堂的大恩人。這姐姐可千萬當得。”

    鴛鴦歎道:“我也是瞧著姑爺一片誠心,總不能真的瞧著姑爺與姑娘就這樣不好。”

    “是是是!”白玉堂連聲應道。

    鴛鴦一陣好笑,卻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便道:“不瞞姑爺,我也是偷著跑出來的。總不能說得太久,把姑娘一個人丟在鋪子裡可不成。我就一句交代的,姑爺記著,我們姑娘愛花,尤愛紅梅。”

    “紅梅?”白玉堂怔了怔,正待再問,那鴛鴦卻不願多說,匆匆斂衽便自離去了。

    紅梅……白玉堂呆呆地望著鴛鴦的背影離去,若有所思。

    眾人沒想到,那一日之後,白玉堂就失蹤了,誰也沒有再見他身影。包括琉璃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而同時,在將軍府中,也有一個人失蹤了。

    入夜,南山練兵場,琉璃的宿舍

    “你說瓔珞不見了?”琉璃詫異地望著淩鶴川。

    淩鶴川點點頭,憂心忡忡。

    “雄縣就這麼點大地方,她一個沒有武功的女人會去哪?”琉璃皺眉道。

    淩鶴川歎道:“我已經派人找了許多地方,自己也去找了,卻始終不見她蹤影。我怕她一時想不開。”

    琉璃沉吟著望著窗外的寒梅,忽然問道:“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些什麼,或者做了些什麼?”

    淩鶴川一怔,又是一歎,將那日的事原原本本告訴給了琉璃。

    琉璃聞言不語,沉默了許久,歎道:“再派人找找吧。”卻隻字不提其他。

    淩鶴川凝視她一陣,道:“琉璃,關於瓔珞的事,你就真沒什麼想問我的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底卻似乎有小小的期盼,希望她提起這些,會流露出哪怕一點點不悅。

    但琉璃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都已經決定跟我回去了。這些小細節,我還追究什麼呢?”

    這些小細節……淩鶴川心頭流過一絲酸澀。這些都已經算是小細節了……其實也對,她都已經答應等我了,那些細節,我又何必再去追究?

    淩鶴川釋然一笑,卻是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兩人一陣沉默。

    過了一陣,琉璃終於道:“瓔珞對你是很用心的,只是有些事,決定權不在你我也不在她。這是一件很無奈的事。你再派人去找找,找到了,多勸勸她。畢竟還有一些時間。好好陪陪她也是不錯的。”

    “那你呢?”淩鶴川不禁問道。

    “我?”琉璃一陣茫然,最終卻是苦澀一笑,淡然道,“我很好。你別擔心。去吧。我累了,想多休息一會。”

    淩鶴川點點頭,離開了。

    琉璃扭頭望向窗外,這才發覺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雲開霧散,清朗的月光灑上雪地,為一棵棵梅樹投下淡淡的倒影。

    很美的清輝。

    她禁不住起身走出門,來到庭院之中,立于梅樹下,透過斑駁的梅枝仰望空中一輪明月,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梅香,清冽乾淨,若有若無。

    千里之外的開封府,一樣有個挺拔的身影立在庭院之中,身披清輝,紅色的官袍尚未來得及換下,在梅樹之下負手而立,同是仰望著那一輪清朗明月。

    月光中,相隔千里的兩人,神情卻是一樣的平靜柔和,微微的笑容裡,都帶著淡淡的憂傷與恬淡,然後都吟了一句詩。

    展昭念的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琉璃念的是:“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不一樣的詩句,卻是一樣的心情----明月千里寄相思。

    兩人的嘴角都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一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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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十六章 將軍來接

    一轉眼,幾天過去了。終於到了與元翠綃約定的日子,但整整一個白天裡,白玉堂依然沒有出現。元翠綃在坐立不安,幾回派了鴛鴦去大將軍府打探消息,卻不料琉璃與淩鶴川竟也不在,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守衛的小廝只知曉今日恰好也是他們的休息日,琉璃與淩鶴川一早便出門了,卻不知去了哪裡,也沒見到白玉堂來過。

    整整一個白天,元翠綃儘管一直表現平靜,但緊絞的帕子卻洩露了她的心情。一整天下來,雖然不致茶不思飯不想,但食來也是味同嚼蠟,一聽到外頭稍有異樣的動靜,便迫不及待打發鴛鴦出去瞧瞧。

    鴛鴦也是心急如焚,她知道白玉堂定然是有了主意,卻不知他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更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出現,她個性善良,又直爽簡單,是以看來卻似乎比她姑娘還著急,一得空閒就站在縣驛門外翹首盼望著。

    盼來盼去,這般坐立不安地等了一個白天,終於在太陽落山后,一輛裝飾精美、門窗卻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一路小跑而來,停在了鴛鴦的面前,拉車的馬是一匹烏雲踏雪。毛色純淨,線條流暢,神駿無匹,趕車的男子一身天青色長衫,腰束玉帶,披著油亮的黑貂大氅,一頭黑髮披肩散落,身形高大健美,神清俊朗,風流不羈,那笑容和藹可親,神情間卻透著幾許神秘。

    男子在鴛鴦面前停下馬車,對著她微微一笑。雙眼濕潤明亮,刹那間便仿若點亮了整個天空,鴛鴦怔怔地望著他,一時竟不知所措。

    男子注視著鴛鴦,溫然一笑。富有磁性的聲音柔聲問道:“請問可是鴛鴦姑娘?”

    鴛鴦呆呆地望著他。過了良久才點點頭。

    男子笑道:“在下淩鶴川,受白玉堂白兄之托特來請元翠綃姑娘前去一聚。請問元翠綃姑娘可在?”

    鴛鴦又是過了許久。才呆呆地點點頭,然後如夢初醒:“公子是淩鶴川將軍?”

    淩鶴川微笑頷首。又問道:“請問元翠綃姑娘可在?白兄已等候多時了。”

    “在在在!”鴛鴦忙不迭地連連點頭,欣喜道,“將軍請稍待,鴛鴦這就去請姑娘下來。”她跑了幾步,卻又停下來。遲疑地望著淩鶴川,鼓起勇氣又道,“將軍恕罪,請問果真是白五爺托將軍來的麼?”

    淩鶴川微微一笑,正要說話,車廂地窗簾卻忽然被掀起,露出一個英氣美麗的笑容,望著鴛鴦笑吟吟道:“果然是個聰明勇敢的好丫鬟。你可還認得我?”

    鴛鴦望著那笑臉怔了怔,卻認出正是琉璃。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斂衽笑道:“琉璃姑娘恕罪。鴛鴦這就去請了姑娘下來!”

    琉璃點點頭,含笑注視著鴛鴦急急忙忙地趕上了樓。

    不多時。元翠綃便被鴛鴦扶著下了樓來。她今日裡妝扮乍看來也是簡單,細細看卻是花了大心思。

    黑亮的髮絲盤起,攏成兩個垂鬟髻,用一串柔白瑩潤的珍珠定好,再斜插一支點翠蝶攢花顫金枝與一支翠燕銜珠串。耳畔飾以金鑲珠翠耳墜,妝容淡雅精緻,眉黛如峰,眼波如水,柔美明媚,光豔照人,眉間又點上了一點血紅朱砂,更稱得膚如凝脂,柔白勝雪。

    身穿細毛直領月白錦絲絨對襟長款背子,織繡銀亮月白地仙女踏雲祥瑞紋,翠色鑲邊,綴以柔光珍珠,繡銀鯉戲水銀錦絲絨抹胸,腰束金鑲玉翠帶,墜翠玉環綬,披翠色羽織紋錦斗篷,翠色細帶系在領口,鎖骨若隱若現,背子下露出月白色地碎花紋紗羅裙幅波動如雲,足蹬一雙翠錦繡花鞋如雲中時隱時現。鮮潤的唇角若有若無地向上勾起,似笑非笑,一時間便如仙女下凡,自樓上款款而下。

    縣驛之中一片寂靜,就連店家夥計瞧著都不覺停下手中,看得呆了。幾名食客更是呆呆地望著她,有地甚至不覺口水都滴了下來。

    淩鶴川也看得不覺有些呆住,隨即低聲笑道:“怪不得白玉堂肯為她花如此大心思。為了這樣一個女子,就是再多用上十倍心思也是值得的。”

    琉璃在車廂內掩嘴笑道:“如此說來,白玉堂這般辛苦倒是著實不冤。”

    “不冤不冤。”淩鶴川搖首笑道。

    說話間卻有個不聰明地食客站了起來,上前攔住元翠綃主婢,涎著臉貪婪笑道:“這位姑娘何以獨自行走?不如讓哥哥陪陪你可好?”說這話便伸手摸向元翠綃的小臉。

    元翠綃神情一冷,往後退了一步,正待說話卻似乎聽得砰一聲輕微動靜,隨即那動手動腳的食客便捂著手臂慘叫著跌在地上,一個雪團在身邊散開。

    淩鶴川冷若冰霜的聲音在大堂內響起:“且讓你的胳膊在膀子上多留些日子。再有下次讓我知道,就替你摘了這不中用地東西。出了門往右三百步有一間藥鋪,裡面的店夥計倒是擅長接骨,聰明點就快滾吧。”

    夥計知道原委,忙將食客扶起來在角落坐下,小聲勸道:“爺今日可是惹了大頭了。爺可知這男子是誰?他就是這雄縣裡的壯武將軍淩鶴川!”

    外頭人都知道瓦橋關是艾家父子當大,但這雄縣中人卻明白,淩鶴川才是瓦橋關的主心骨。天雄軍中,淩鶴川的威信極高,甚至隱隱蓋過了艾家父子。

    那食客駭然道:“淩鶴川?他居然為這名女子趕車?!那她是……”

    “噓!”夥計連忙制止,勸道,“能不知就不知是最好了。”

    那食客登時嚇出一身冷汗,側首面牆,再不敢多看一眼。

    其餘眾人也是慌忙低下頭。

    淩鶴川微微一笑,跳下車迎上前來,彬彬有禮地對元翠綃行了一個禮,笑道:“姑娘請上車。”

    元翠綃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向著淩鶴川微微斂衽,柔聲道:“多謝將軍。”言罷便由鴛鴦扶著,娉娉婷婷地上了車,入得車廂,不覺眼前一亮,車廂內其內雕花坐凳、錦被棉絨俱是齊備,桌下擺著烤火的爐子,桌上擺著一盞燈籠,還放置著一些精美的點心小食,都是她愛吃的。一爐暖香在一角嫋嫋生煙,將這不大的車廂熏得暖洋洋,香融融。

    車廂內已有一名紫衫女子在等待,望著她溫和一笑:“讓翠綃姑娘久等了。”

    元翠綃定睛一看,才認出這女子竟是琉璃,不由一陣訝然欣喜,歎道:“初見琉璃姑娘,姑娘一身勁裝,巾幗英武,未曾想姑娘打扮起來也是人間絕色。”

    琉璃笑道:“與翠綃姑娘相比便實在不值一提。”

    話雖如此,但琉璃今日打扮也是慎重。淡紫背子,鑲珍珠飾邊,月白間粉紗羅裙,俱是簡單素樸,難得地是那系在腰間地腰帶,繡花精緻,也是綴上珍珠,顆顆瑩潤柔光,流光溢彩,與背子的飾邊交相輝映,稱地肌膚瑩潤如月,身形窈窕,再加上眉眼含笑,瞧來越發教人著迷。

    一頭柔光黑亮的秀髮一分為二,上部盤桓扭結,插上一根金雀銜枝簪。下部黑髮也只是略略一紮,束在身後。耳畔各綴著一顆珍珠墜子,映著身前燈影柔光,竟是顯出一份別樣精緻來。

    元翠綃瞧得不由幾分羡慕:“琉璃姑娘一身挺拔英氣,這樣一穿著實窈窕好看。”

    琉璃笑道:“這等衣衫我也著實穿不慣,還是紅纓幫我才穿上了。兩位還請坐下吃些小點心,還望能合了姑娘的口味。”

    元翠綃依言在琉璃對面坐下了,鴛鴦便在一邊小凳上一道落座。

    兩人吃了一些小點心,又聊了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元翠綃著實好奇白玉堂究竟是耍了甚地把戲,便數次旁敲側擊地想從琉璃口中得些什麼,偏琉璃卻一聊到這些,便每每不著痕跡地將話題扯開,再不然便是含笑不語,而元翠綃或鴛鴦想要掀開窗簾偷偷向外張望一眼,也被琉璃及時制止。

    每到此時,她只笑道:“姑娘只需耐心等待便是。相信白玉堂會給姑娘一個美麗的驚喜。”

    馬車在道上行了大約半個時辰,只聽得淩鶴川長籲一聲,馬車便慢慢地停了下來,隨即就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不多時,馬蹄聲又起,車廂內眾人微微一晃,便似轉入了某個地方。琉璃便在此時從懷中慢條斯理地掏出一條黑色布帶,對元翠綃笑道:“元姑娘恕罪,為保證效果,琉璃不得不將姑娘的雙眼蒙上。”

    “這……”翠綃與鴛鴦相視一眼,鴛鴦問道:“奴婢也要蒙上麼?”

    琉璃笑道:“未免你家姑娘擔心,你自然是可以不要蒙上的。一會還得勞駕你扶著你家姑娘走一段路。不過,你須得應我一事,便是不論你看見什麼,都不能告訴給你家姑娘知道。”

    鴛鴦聽到自己可以不蒙眼,心下已是放鬆,琉璃這一說自是點頭應允。

    於是給元翠綃蒙上眼,又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候,便聽到淩鶴川長籲一聲,馬車停了。

    琉璃微微一笑,柔聲道:“到了。兩位請隨我來。”

第三卷 第二十七章 為你摘下滿天星

    元翠綃被蒙著眼,眼前一片漆黑,全靠鴛鴦扶著自己小心翼翼地下了馬車。

    才下馬車,就嗅到一陣陣清冽芳香,她自幼便是愛花之人,這香味一嗅便知是梅花,便猜到已經來到了某處山莊的梅園之中,心頭忽然一陣緊張,不由緊緊握住了鴛鴦的手。

    鴛鴦輕輕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姑娘莫慌,鴛鴦在這兒。姑娘這嗅到這梅花芳香?可是好聞?”

    元翠綃微微頷首,又隨著鴛鴦的牽引,在琉璃的帶領下向前走去。

    似乎上了一處亭子便停下了,元翠綃在此時卻忽然聽到鴛鴦驚呼了一聲,不由更加緊張,又緊緊地握住了鴛鴦的手,一連聲急急問道:“怎地,你瞧見了什麼?”

    鴛鴦不答,不久竟似隱隱啜泣,隨即便有一滴滾燙的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元翠綃眼前一片漆黑,心口卻止不住砰砰地狂跳起來,緊緊握住鴛鴦的手,顯得十分緊張。

    一會,鴛鴦的手輕輕地拍拍她,然後元翠綃便聽到鴛鴦壓抑著激動,盡力平靜,卻又帶著些許哽咽地對她道:“姑娘還請放心,待鴛鴦來為姑娘摘下眼布,姑娘自己瞧了便知。”

    元翠綃聽聞鴛鴦此話,點點頭,輕輕地放開了手。

    鴛鴦隨即退開,四周登時安靜了下來。

    元翠綃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用耳朵聽。用鼻子聞,但耳畔除了一片靜謐之外什麼也沒有,周遭也除了陣陣清冽的梅花香氣之外,也再嗅不到什麼,這讓她異常地緊張起來。心跳得越發快了。砰砰砰砰,仿佛有小鹿在不停亂撞。

    到底是怎麼回事?

    鴛鴦。鴛鴦你怎麼還不來解開我的眼布?

    她等得有些焦急,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一動不動地立著等待,其實不過一眨眼地時間,她卻好似過了一百年,直到終於有人過來,輕柔地為她摘下那層紗巾。

    一時間。翠綃雙眼尚有些朦朧,便只覺朦朧間,眼前似有一片晶瑩璀璨,她閉上眼,適應了一陣再睜開,不由驚呼了一聲,怔在當場。

    她果然就處於一座高處的涼亭之內,涼亭下便是一大片盛開在白皚皚的雪地裡的梅林,梅枝上掛著、雪地裡鋪著。到處都是一片晶瑩璀璨。映著天上清朗的月光,折射出一片星辰地光華。

    “天、天啊……鴛鴦、鴛鴦、快看!”元翠綃禁不住退了一步。卻撞到身後一個溫暖厚實地懷裡,她禁不住回首,才發覺身後那人竟是白玉堂。

    白玉堂依舊一身純白如雪白,俊美絕倫,烏黑的頭髮整整齊齊地攏成髻子,黑夜中一雙黑亮地眼眸深邃明亮仿若盈滿星光,深情地注視著元翠綃,柔聲道:“嚇著你了?”

    元翠綃下意識地搖首,望著他的雙眸不覺有些發呆。

    白玉堂禁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頓了頓,又甚是期待地問:“這樣安排你可中意?”

    元翠綃怔了怔,又回首望向那片星光璀璨地梅林,雙頰禁不住浮起一陣紅暈,好在夜幕之下,倒也覺察不得。只是一時間覺得臉頰發燙,心底又是歡喜,又是羞澀,不禁低下頭,微微頷首,控制不住露出一抹嬌羞的笑容。

    白玉堂望著元翠綃嬌羞的模樣,心頭一樂,大著膽子上前挽住她的纖腰,道:“還有戲,我帶你下去看看。”

    元翠綃又羞又臊地推開他,嬌嗔道:“休要胡鬧。有人。”

    “何人?”白玉堂詭笑一聲,甚是得意。

    元翠綃這才發覺涼亭之中不知何時竟只剩下了她與白玉堂二人,就連鴛鴦也不知了去向。

    這讓她不由幾分緊張,但白玉堂卻沒有給她過多思量的機會,而是徑直挽了她地纖腰,道了聲:“起。”便帶著她輕飄飄縱身飛向梅林。

    元翠綃嚇得閉上了雙眼,只覺耳畔一陣風呼呼過,隨即又穩穩地落在了地上,耳邊就聽到白玉堂笑道:“你且睜開眼瞧瞧,可會喜歡?”元翠綃頓了頓,深吸一口氣,大著膽子睜開了眼,登時怔住了。

    她的身邊,樹枝上掛著、地上滾落著俱是亮晶晶、滴溜溜、晶瑩剔透的冰團子。每一個冰團子的中央,都有一朵鮮豔的盛開的紅梅。晶瑩透亮的冰晶折射著明月的清輝,仿佛將天上的星光凝聚起來,灑在她地四周,而冰晶之中包裹著鮮豔地紅梅,灑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又仿佛天上地星星落在雪裡,化成一朵一朵鮮豔的紅梅。

    剔透中有嬌媚的紅豔,而嬌媚的紅豔讓那份剔透更加流光溢彩。

    這令人窒息的美……

    元翠綃仿佛置身於星海之間,四周都是流光溢彩的星華,她醉了……

    這樣的景致,只會出現在夢裡,可如今卻真實地出現在她的身邊,她的眼前。

    而且,這夢幻一般的景致竟是為她而出現,也只是為她而出現……

    白玉堂滿意地看著元翠綃望著四下,一副陶醉又不敢置信的神情,連日來的辛勞頓覺一掃而光。

    元翠綃凝望著四周,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卻是捨不得移開雙眼,近乎癡迷地望著四周,歎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白玉堂見她終於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神秘道:“隨我來,還有東西。”

    “還有?”元翠綃一怔,終於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月色之下,白玉堂望著她笑得清朗俊美,一身白衣竟隱隱折射柔美光華,襯得他人豐神俊朗,人清如玉。

    元翠綃禁不住臉上一陣陣發燒,羞澀垂首。

    白玉堂望著她嬌羞的模樣,禁不住心神一蕩,但一想到重頭戲還未出,便強自捺下心情,拉起她柔若無骨的手,帶著她步入梅林中央。

    梅林正中央的一株梅樹上,一樹紅梅正自怒放,樹枝上同樣掛著幾顆透亮冰晶,中間也是各自裹著一朵盛開的紅梅。但其中一顆冰晶之中並未包裹紅梅,卻似另有一物晶亮透徹,折射七彩光華。

    白玉堂禁不住露出一抹笑容,頓了頓,又甚是期待地問:“這樣安排你可中意?”

    狐狸自我陶醉道:要是有更多的收藏、推薦和粉紅票,我就更加中意了……

第三卷 第二十八章 求婚

    白玉堂拉著元翠綃緩步上前,摘下那顆冰晶,放在手心兩手交握,鄭重地對元翠綃道:“琉璃告訴我,她們那裡有個風俗,當男子向女子求親時,須得準備一枚鑲有晶亮寶石的戒指。”他這樣說著,只聽喀拉一聲輕微地悶響,隨即慢慢地將手移開,露出手心裡碎裂開的冰晶,和靜靜地躺在冰晶之中一枚戒指。戒面上鑲嵌著一顆比冰晶還要晶亮剔透的寶石,隱隱透出粉紅色,旁邊圍繞著五顆小小的、但同樣晶亮透徹的寶石,攢成一朵小小的梅花形狀。

    “在求親時,向女子單膝跪下,問道,”說話間,元翠綃驚訝地看見白玉堂在她面前,捧著這戒指,緩緩地單膝跪下,認真地望著她的眼睛,輕聲問道,“你願意嫁給我嗎?”

    元翠綃的淚一下就落了下來。

    白玉堂見到元翠綃流了淚卻自慌了,連忙起身摟住她,為她擦拭怎麼也擦不完的淚水,急急道:“我可是嚇著你了?可是嚇著你了?”

    元翠綃捂著嘴,嗚咽著搖搖頭,卻是拉起他的手,在上面看到了一道道的傷痕,不由一陣陣心疼:“這些東西都是你做的?”

    白玉堂有些不好意思地將手藏在身後,滿不在乎道:“沒事。簡單得很。”

    其實怎會簡單?且不說如何想到的這點子,就是將這梅花藏在冰晶之中,又要這冰晶顯出珠圓玉潤的模樣來,就已是非常不易了。

    白玉堂是跑了許多地方。挑了許多人家曬乾的葫蘆,擇那些大小中意地,然後攔腰砍成兩個半球,掏空了灌了水進去,埋進雪地中凍結。凍結到一半的時候。在挑選那些盛開的紅梅放進去,然後繼續凍結。直到整個凍得結實了,再剝去外層的葫蘆殼。然後用掌力將這些形狀尚有些不規則的冰晶化成光滑地冰球,有些在凍結地時候還得記得放上一根絲線,這樣才好系上梅枝。

    他是想了許久,試了許多法子才最終想到這個的,這麼多冰球都是他一個人作出來。梅花也是他親自挑選,琉璃和淩鶴川僅僅是幫他收集葫蘆和後來去接元翠綃過來而已。

    所以,儘管白玉堂看來心情很好,但氣色到底有些不足,眼圈也是黑地,手掌也甚是粗糲,更被鋒利的冰淩割破了許多地方。為了這件事,他已經幾天幾夜沒睡好了。

    元翠綃越看越心疼,一時間委屈、感動、欣喜、心痛等等複雜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咬著唇強制了一陣卻終究控制不住。返身緊緊抱住他,卻是泣聲罵道:“你真是胡鬧!早知如此。當初何必丟下我不管?!你可知你當初那般對我讓我有多寒“是是是,都是我不好!”

    “我一名弱女子,命苦向來不由我。差點被逼嫁給不成器地男人,好容易脫離出來,嫁給你,你卻拜了堂便將我扔下!”

    “是是是,都是我的不是!”

    “我一心要報答你們白家,一心要做你的好娘子,可你卻這樣對我?!”

    “是我不像話。是我不是!”

    元翠綃卻是越說越傷心,抱著他哭得越發大聲起來:“你竟敢不要我?!竟敢不要我?!”

    “我怎會不要你?!我疼你都來不及!”

    “你就是想著不要我!!”

    “那是我瞎了眼!是我瞎了眼。”白玉堂摟著她不住地低聲哄道,“從今往後,若是我再虧待了你,就教我……”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卻是被元翠綃捂住了。

    元翠綃捂著他的嘴,臉上兀自掛著淚珠,卻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言亂語!”

    白玉堂笑著將她纖手拿下,握在手心揉捏著,然後拿出那枚戒指,小心地為她套上無名指,又得意笑道:“琉璃說,只要將這戒指套上你地左手無名指上,你這輩子都跑不了啦!”

    元翠綃瞪了他一眼,卻是抑制不住內心喜悅,低下頭,羞澀地笑了。

    白玉堂凝望著她肌膚勝雪,不勝嬌羞的模樣,心尖泛開一陣陣酥麻,禁不住就醉了,澀聲問道:“翠綃,我……可以嗎?”

    元翠綃頓了頓,頭垂得更低,臉色更是嬌羞,幾乎不可察覺地微微頷了頷首。

    白玉堂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她緊緊摟進懷裡,抬起她的下頜便含住她鮮潤如櫻桃的雙唇,貪婪地吻著她,品嘗著她甘甜芳香的滋味……

    遠遠地一棵百年老松上,琉璃與淩鶴川兩人一人擇了一根樹枝坐著,靠在樹幹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糾纏的兩個人影,直到白玉堂將元翠綃橫抱起來縱身向附近的廂房掠去,琉璃才悠悠一歎,道:“總算了結了。”

    淩鶴川笑道:“放心了?”

    “算是吧。”琉璃懶洋洋應道。

    “白玉堂求婚的戒指是你送給他的?”

    “嗯。算是裡面比較拿得出手地東西,”琉璃淡然道,“中間地鑽石是一顆粉鑽,品質是頂級。不過這種東西在這裡反而當不了多少錢。那些店家不識貨,鑽石見得少,粉鑽更是見都沒見過,沒的當成粉晶我就虧大了。索性送給白玉堂做個人情。”

    淩鶴川笑道:“都說女人愛珠寶,我看你對那些珠寶卻一點也不在意。這樣以後我該送你些什麼好?”

    琉璃卻沒有回答他,而是躍下樹,信步向外走去。

    “你去哪?”淩鶴川在身後叫道。

    琉璃背對著他揮揮手,懶懶道:“回大將軍府睡覺去。”

    “這裡不是已經被你買下送給白玉堂了嗎?為什麼不在這裡睡?”

    “過幾天娘子軍要出征實戰,我只是教頭不是軍官,不能隨軍出征,所以有些細節明天還要跟紅纓商量。你先休息吧。”

    淩鶴川歎了一口氣,望著琉璃那披著紅色斗篷地身影在月色下越走越遠。

    驀然地,他的心頭掠過一絲不安,忽然莫名地開始後悔沒有把琉璃留下。

    在其後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一直在後悔這天晚上沒能把琉璃留下。

    如果這天晚上琉璃留下了,也許她就不會出事,而後來的一切也都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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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瓔珞回來了

    琉璃騎著那匹烏雲踏雪,一路縱馬,終於在城門關閉之前進了縣城。

    此時夜已經有些深了,大多數人家已經歇下,月光之下的街道顯得非常靜謐。路面上的雪被掃得乾乾淨淨,平整的青石板在清冷月光映照下散發著幽幽古樸的氣息。

    進了城也就不再趕時間了,琉璃松著韁,由著烏雲踏雪在路面上咯噔咯噔地慢慢走,而她則抬著頭,仰望著夜空中的彩雲追

    踩在青石板上的馬蹄聲脆,倒也煞是好聽。但琉璃卻分外懷念那一日裡,天空下著靜靜的雪,她牽著馬,踏著雪在無人的街上慢慢地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為她的思念伴奏。

    究竟她是在懷念那個人,還是在懷念那個回憶?或者,懷念那份思念的心情?

    琉璃低低一笑,自言自語:“白玉堂現在春宵苦短,你呢?你又在做什麼?抓賊?潛伏?睡覺?舞劍?飲酒賞月?還是……”

    還是也在想我?

    琉璃笑了笑,抬起頭望著附近屋子,滿是積雪的白皚皚的屋頂,不由失笑,自言自語道:“這種時候,還是在廚房裡喝酒好一些。”

    她猜得不錯,千里之外的展昭,此時果然是坐在廚房裡,就著溫暖跳動的爐火,抱著一壇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一壇酒,一個人喝,沒人爭沒人搶。沒人談笑沒人抱怨,再好的酒喝起來,也比清水還不如……

    展昭歎了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抖開,就著爐光看了起來。

    信是琉璃寫給他的。在他們到了開封以後不久就到了。琉璃在信中地語氣很平淡。說的事也很平常。

    娘子軍的姑娘們個個聰明得緊,嘴巴卻也越發厲害了。七嘴八舌起來有時候連她都招架不住。火大了就索性搬出教頭的威儀,命令她們跑步或者蛙跳等等。

    雄縣這段日子下的雪都很美。安安靜靜地,溫柔地沙沙作響。她很喜歡在下雪地時候,一個人踩著雪地慢慢走,聽著自己嘎吱嘎吱的腳步聲。

    那次喝地蘭陵香,味道真是好。後來她又去找了幾次。終於找到了那個老闆。搞笑的是在她一擲千金後,那老闆就很痛快地拿出來一壇,然後信誓旦旦地說,他這是僅有地一壇,整個雄縣也就這一壇了。

    其後她又陸陸續續喝了不少“雄縣僅有的一壇蘭陵香”。

    不過那味道卻是越喝越差,也不知究竟是酒的問題,還是人的問題。

    院子裡的梅花陸陸續續已經開了一些,積雪之下盛開地花朵,果然美得像詩。香味清冽。讓人平白憂傷起來。

    從收到信到現在,這封信一直被展昭貼身藏著。夜深無人的時候,就拿出來細細地看一遍,然後就可以懷著平靜而溫暖的心,安穩地睡去。

    琉璃騎著馬,任由它自己踱著小步信步悠遊,冬季的月夜清冷也冷清。但空氣中那種若有若無的清冽芳香也讓人舒坦。

    不由得想起那時候,三個人抱著一壇酒,找一個地方窩著,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一邊喝一邊鬥嘴談笑,快樂逍遙、自由自在,好像做夢一樣。

    琉璃的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微笑。

    烏雲踏雪在一扇大門面前停了下來,噅兒噅兒地打著噴鼻。琉璃這才發現它已將自己帶到了大將軍府門前,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它的頸子,道:“是是是,知道了。我這就回去休息。”

    言罷翻身下馬,叫開了門。將烏雲踏雪交給守門的小廝,然後便徑直向自己地別院走去。

    別院中地積雪沒有打掃,這裡的僕從知道琉璃喜歡看庭院中白雪紅梅地景致,所以總是留著一層皚皚白雪,讓這一片梅花開得更加清冽。

    琉璃信步走到庭院中,踩著積雪嘎吱嘎吱地走到梅樹前,望著雪中探出的盛開的梅花,心頭一時柔軟起來。

    “快過年了。不知道這裡的上元節會不會熱鬧?”一時自言自語。

    “雄縣的上元節雖不比開封,倒也是熱鬧有趣的。”一旁忽然有人插嘴,琉璃回過身,就看見一個溫柔素淨的婢女向她走來,立在不遠處望著她微微笑。

    “你是……”琉璃一怔。

    婢女微微蹲身斂衽,笑道:“奴婢小柔,是瓔珞姑娘房裡的丫鬟。”

    “瓔珞?她回來了?”琉璃怔了怔,“這時候找我有事嗎?”

    小柔微微頷首,笑道:“我家姑娘有事請姑娘上她房中一敘,姑娘既未歇息可願賞臉?”

    琉璃遲疑了一陣,微微頷首,做了個請的姿勢。

    小柔蹲身斂衽,隨即返身在前頭帶路。

    來到瓔珞的房門前,房內正傳出陣陣安詳柔和的琴聲,小柔輕輕推開門,恭聲道:“姑娘,琉璃姑娘到了。”

    “請她進來吧。”琴聲未停。

    琉璃甫一踏進門,便感到了一陣不甚舒服,昏黃的燈影下,那個和她有著一般容貌的女子褥裙輕紗,正在琴案前幽幽彈撥。琴案邊的香爐裡幽幽燃著不知名的異香,讓人安靜。

    樂曲清幽安詳,但琉璃總隱隱覺得,從中又似乎掩蓋了許多別樣的情緒。

    終於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的結束,瓔珞款款起身,走到琉璃面前蹲身斂衽,笑道:“獻醜了。”

    琉璃淡然一笑:“瓔珞姑娘找我來就是為了此事?”

    瓔珞微微一笑:“自然還有其他。琉璃姑娘何不坐下談?”

    但琉璃卻沒有興趣,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神情中竟是掩飾不去的煩躁:“你有話就快點說吧,我想休息了。”

    瓔珞安靜下來,靜靜地看了她一陣,輕聲道:“瓔珞求琉璃姑娘一事。”

    “請說。”

    瓔珞凝視著琉璃的眼睛,緩然但堅定道:“瓔珞請琉璃姑娘,容瓔珞長伴淩將軍左右。”

    琉璃吃驚地望著她,突然笑了一聲,仿佛聽到了一個很可笑的笑話。

    但瓔珞沒動,淡然道:“瓔珞說的這個,很可笑麼?”

    “很可笑。”琉璃看著她,皺眉道,“我不知該怎樣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但我想說,你的執著不會給你帶來好處。”

    “琉璃姑娘覺得好笑儘管笑便是,只是還請應了瓔珞之求。”

    琉璃冷冷地看著她:“應你之求?我如何應?據我所知,淩鶴川已經對你說得很清楚了。你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走。”

    瓔珞靜靜地看著她,忽然向她跪了下來,堅定地請求道:“還請琉璃姑娘成全!瓔珞會感激姑娘一輩子!姑娘若是為此受到牽連,瓔珞願一力承擔。瓔珞不求名分,也不求其他,只求能在將軍身邊服侍就好……”

    “問題不在這裡!”琉璃打斷她的話,你一力承擔?這句話說得太輕巧了。你承擔得起麼?你除了這條命,還有什麼可以承擔?”

    “而且……”她緩了緩,咬著牙,眉宇間盡是一種悲傷與憤怒,“現在居然重又開始吸毒的你,還有什麼資格再向我要求承擔?”

    展昭坐在溫暖地爐邊,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帶著溫暖地微笑,輕輕將信抖開,卻在一看之下怔住,隨即面上掠過一絲怒色,唰地將信揉成一團,丟進爐火。

    火舌舔舐著信紙,漸漸展開,顯露出其中七扭八歪、寫得極爛的毛筆字:不要整天看信看信!快去討收藏、推薦和美麗動人的粉紅票票!!狐狸

第三卷 第三十章 過往緣由

    瓔珞的臉色霎時一片慘白,瞪著琉璃,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琉璃冷冷地盯著她,神情悲怒:“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明明已經戒掉了鴉片毒癮,為什麼又重新開始吸毒?就因為淩鶴川不能帶你走?!就因為這樣的理由?!不過短短幾天,你的毒癮就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你……你如何知道……”瓔珞又驚又懼。

    “我知道的東西比你、還有你們想像得要多得多。只是我不想說而已。”琉璃打斷她,冷冷地盯著她一陣,然後說出一句話,將瓔珞震在當場。

    她看著瓔珞,冷冷地說:“莫玲蘭死了。”

    瓔珞全身一震,掩飾不住的驚慌失措。

    琉璃冷冷地看著她,心頭掠過一陣憤怒,索性將所有的話都挑明:“因為我的介入,莫玲蘭死了,亦聰也死了。玉如意並沒有能偷到手。我想這些事情你應該也都知道了。”

    “我……我……”

    “莫玲蘭認得我的臉,卻更知道我的名字。這向我透露了三個訊息,第一,她認識你,第二,她知道我,第三,她認識淩鶴川。所以那時候我怎麼也無法安慰自己,說淩鶴川與此事無關。”

    “在蓮花穀裡,我在罌粟種植園發現了淩鶴川設計的齒輪機關,同時想起來,莫玲蘭房中的燃香正是罌粟花粉和極少量鴉片混合後產生的迷幻型香味。起初我以為這香味是青樓常用地燃香,也沒在意。但把莫玲蘭的身份和蓮花穀中的罌粟花田關聯起來,那時候我就幾乎確定淩鶴川和無情樓有關,我甚至打定了主意,如果他真是背後種植罌粟煉製鴉片之人,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但是當我見到了鶴川之後。他卻向我否認了自己與此事有關。我仔細想了很久。選擇相信他,但我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蓮花穀裡會有他設計的齒輪機關。於是他向我透露了一件事。當初為了救你,他拿出了半張機關設計圖來換你的自由。很明顯。蓮花穀裡用以煉製鴉片地機關,就是根據這半張機關圖來設計地。”

    “於是一切都被串聯了起來。從一開始無情樓就盯住了淩鶴川,但一直苦於沒有拉他下水的方法,就大膽在他面前設下苦肉計,沒想到地是這麼巧你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鶴川因此毫不猶豫地就接受了你,還自願拿出半張機關設計圖來換取你的自由。”

    “你在他身邊潛伏地日子裡,還是和無情樓保持著一定的聯繫,同時從鶴川的口知道了我的存在。所以,同為無情樓中人並且認識你的莫玲蘭看到我很驚訝,但是聽到我地名字,反應則更加劇烈。因為她沒想到,原來琉璃這個人是真的存在的。”

    “不是!不是這樣!!”瓔珞跪在地上悲泣道,“琉璃姑娘。你聽我解釋……當真不是你說的如此……”

    “不是苦肉計。是真的!無情樓當時真的要殺了我。瓔珞原名方雪枝。是無情樓的殺手。只是中了阿芙蓉毒癮,其後毒癮越來越深。全身武功盡廢,幾乎不能行事。無情樓見瓔珞已無用,便想要將我處決,不想將軍路過救下我,還給我起了新名----瓔珞。”

    “將軍救下瓔珞,還保護我數次躲過無情樓的追殺,在這期間他發現我中阿芙蓉毒癮甚深,便帶著瓔珞直闖無情樓總壇,以半張機關圖換了瓔珞自由。其後,便將瓔珞關在一個偏僻宅院整整三個月,這三月中,將軍精心照料于我,陪我說話,逗我開心,在我毒癮發狂時及時制住我,每日夜中,還要防著我因為毒癮發作而自殘或逃走。就是這樣硬是陪著瓔珞將這不可能戒除的毒癮強行戒除。”

    “瓔珞在無情樓數年,從未聽聞有人可以戒除阿芙蓉。卻不曾想到,瓔珞卻成了第一個。而這全是拜將軍所賜。對於瓔珞而言,將軍已不僅僅是救命恩人如此簡單,他就是瓔珞此生唯一地依靠。是以當瓔珞終於擺脫了毒癮之後,便下定決心,此生無論艱險苦難,都要陪在將軍身邊,終生服侍將軍……”

    琉璃靜聽瓔珞細述,輕輕一歎,神情略有緩和,道:“不錯。鶴川曾向我保證說你已經和無情樓脫離了干係,連毒癮也成功戒除了。開始我還是不信,直到看到你,從你身上完全感覺不到一絲鴉片地痕跡,這才願意開始相信你。鴉片的厲害你是領教過了。坦白說,我很佩服能夠戒除毒癮地人,因為這需要非人的毅力和忍耐力。而我也相信,能夠成功戒除毒癮的人,也可以成功擺脫無情樓的控制。但是我想不通,既然你已經擺脫了無情樓的控制,又為什麼還與他們保持聯繫?否則的話,莫玲蘭怎麼會知道我的存在?”

    瓔珞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在玉如意以前,無情樓一直不知琉璃姑娘的存在。鈴蘭會知曉,是因為她是瓔珞平生唯一的至交好友……”

    琉璃怔住了。

    瓔珞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瓔珞戒除了毒癮之後,曾隨將軍來到開封,趁人不注意偷偷去看了鈴蘭,兩人暗中聊天時知曉了鈴蘭被派來勾引八賢王府中的伴讀亦聰,讓他伺機盜取玉如意。但主上為何要玉如意,鈴蘭卻完全不知。與其他殺手一樣,鈴蘭也中了阿芙蓉的毒癮,我那時便力勸她戒除,並一再保證自己也已戒除了毒癮。”

    “鈴蘭好奇我如何做到,我便將那時事情原本道來。故而鈴蘭才得知了淩鶴川將軍。”

    “當時鈴蘭祝福我,說將軍此人一生可依。瓔珞心中也是仰慕將軍,只是瓔珞卻深知將軍心中另有他人。那時便忍不住向鈴蘭道來,說將軍對我如此好,全是因為一位名叫琉璃、與我面貌相似的女子。只是聽聞將軍口氣,那名叫琉璃的女子只怕此生再也無法相見了。”

    “其後我們不敢久聊,便匆匆道別。這一別就再也未曾見過,直到……直到姑娘适才告訴我,說鈴蘭已經死了……”瓔珞說到這裡,禁不住伏在身邊的椅子上啜泣起來。

    琉璃悲傷地望著瓔珞,深深一歎。

    瓔珞哭了一陣,又道:“數月前,白五爺突然造訪,瓔珞這才得知琉璃姑娘竟是追來了。得知此事,瓔珞心下惶恐,不知所措。卻也除了靜待姑娘來訪別無可為。關於琉璃姑娘之事,將軍極少對瓔珞提起。是以瓔珞實在無從得知更多,只是有一事瓔珞卻是明白。”

    “瓔珞如今舉目無親,無依無靠,將軍就是瓔珞在這世間的唯一了。只要能陪在將軍身邊,瓔珞無論怎樣都可以!還請琉璃姑娘可憐可憐我,讓我留在將軍身邊吧!!”瓔珞哭著,跪下對著琉璃不住叩首。

    琉璃悲傷地看著她,一時覺得全身無力,淚水禁不住落了下來。-----------------

第三卷 第三十一章 變故之生

    終於等到瓔珞哭聲漸漸弱了下來,琉璃才緩緩道:“瓔珞,你知道麼。這件事的決定權,根本不在我。”

    瓔珞一震,抬起頭道:“那應該在誰?!”

    琉璃悲傷地看著她,歎道:“也不在鶴川。在一個遙遠到你無法觸及的地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能說。我來到這裡,並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的問題。而是否能夠帶你離開,無論我和鶴川都無權決定。”

    “在這之前,如果你早一點找我說清楚。那麼也許我會咬咬牙,冒著被追加罪責的危險,大著膽子向他們轉達你的願望。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就算我轉達了,你的請求能獲得許可的可能性也極其微小,小到幾乎可以視為不可能。但至少,我們盡了全力,努力了。”

    “但以你現在的狀態,坦白說,你的請求根本不可能獲得准許。不要說他們不准許,就是我,現在也拒絕為你轉達這個願望。”琉璃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目光之中是悲憫,也有決絕。

    “因為你重新又開始了吸毒。無論在哪裡,這都是一種絕對不被原諒的行為。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這種行為非常愚蠢,你斷送了自己最後一個機會,儘管這機會本身就非常非常微弱。”

    琉璃歎了一口氣,忽然覺得非常累,累到不想再說話。她捂著酸脹的眼睛,深吸一口氣,盡力說道:“你知道麼?毒癮第一次被戒除後。還有一個心理戒毒期。這個心裡戒毒期是兩年。也就是說,兩年內你可以做到不再去吸毒,才是真正地戒了。”

    “而這不過一年的時間,你卻重新又染上了毒癮,而且你也應該發覺。這一次你染上地毒癮。在最短的時間內已經達到了一個新的層次,是你之前都不曾達到的……”

    “現在沒有人可以救得了你了。瓔珞。你現在這種程度再去戒毒,已經不可能了。”

    “我……我沒有……”瓔珞驚慌道。“我可以戒!我可以再戒!!”

    琉璃漠然地看著她:“瓔珞。你知道為什麼我和鶴川對於毒品都如此瞭解麼?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在我們那個世界,到處都是毒品,各種各樣。鴉片已算是最原始、程度最輕的了。”

    “我、鶴川以及和我們一樣地一批人都接受過專門地訓練。這訓練讓我們對毒品的氣味和口感保持著最敏銳地知覺和最強烈的排斥性。只要有一點點,哪怕是不會讓人上癮地一點點。都會被我們及時覺察並迅速做出反應。”

    “所以我今天一看到你,就很清晰地判斷出,在這失蹤的幾天時間裡,你又去吸毒了。而且你的毒癮已經上了一個新的層次,戒毒一年重新又吸毒,並且毒癮在短短幾天內迅速達到一個新的層次。這等於宣告著,你地戒毒完全失敗。”

    “毒品就是這麼可怕的東西,一旦染上就幾乎不可能戒除。如果你是一個非常有毅力而且非常有忍耐力的人,那麼也許你可以成功一次。但是。這麼久以來。我從未聽說有誰在經歷了一次戒毒失敗後,第二次還可以成功。”

    “吸毒的機會有很多。但是戒毒的機會,卻只有一次,必須成功的一次。否則就是墮入更加黑暗的深淵……這就是毒品的可怕之處。一旦染上,就是終生的噩夢。”

    琉璃漠然望著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累:“繼續吸下去,你會開始漸漸地失去對行動地控制力,身體會越來越虛弱。瘦弱得就像一張薄紙,輕輕一碰就會摔倒,而同時地,你會開始控制不住地流口水、打哈欠,沒有精神,對別人說地話沒有反應,對外界的一切刺激都變得漠然。哪怕那時候拿一把刀紮進你心口,你也不會覺得疼。不出意外,這樣下去最後地結果就是,你會在某一日,面無表情、毫無知覺地死在某個地方,臭水溝,或者乞丐橫行的街頭巷尾…瓔珞越聽越害怕,緊緊揪住自己的衣袖,無助地望著琉璃。

    琉璃苦笑了一聲:“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是你自己把事情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已經無能為力了。不要跟我說你可以再戒這樣的話,我與鶴川都沒有時間去等待兩年來確定你是否真的已經戒毒。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的二次吸毒史已經足夠讓那邊毫不猶豫拒絕你的申請。”

    “也就是說,你想要的東西,已經完全不可能了。”琉璃輕歎一聲。

    瓔珞頹然坐在地上,望著琉璃,顫抖著唇,淚流滿面,許久,望著琉璃的目光透出的絕望終於漸漸轉為憤怒、仇恨與瘋狂:“為何……為何你要出現?!若是你不出現,若是沒有你出現,鶴川現在已經要了我了!我也不會再去吃阿芙蓉!!我們已經可以在一起了,永遠在一起了!!”最後一句話,她聲嘶力竭地吼著,淚水隨著她的顫抖一滴滴落下,濺碎在地板。

    “為何你要回來?!!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才弄成這樣的!!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

    琉璃閉著眼,揉揉太陽穴,腦海中感到一陣陣深重的倦意,這讓她無力再去思考或者做出反應,只得勉強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是你自己的問題,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如果你沒有重新開始吸毒,就算不可能跟我們一起走,至少這半年,你和鶴川還可以好好地相處。但現在你又重新吸毒,不要說我,就是鶴川對你也會失望透頂。瓔珞,你好自為之吧。我累了,走了。”言罷歎了一口氣,也不管她,起身向門外走去。

    瓔珞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望著琉璃將背影留給她,轉身離去,心中悲苦懊悔與憤怒等等情緒霎時衝開理智,眼角瞄到一邊立在地上的瓷瓶,便似鬼使神差地直起身,拎起那沉重的瓷瓶,狠狠地向琉璃腦後砸去……

    “琉璃!!!”展昭驚叫一聲驀然坐起來,廚房中跳動的溫暖的爐火映入了他的眼簾。灶台還是原來那個灶台,只是燃燒的木頭發出啪地一聲爆裂,將他嚇醒了過來。

    原來是個夢,他竟靠著爐火就這樣睡著了……

    展昭喘著氣,捂著瘋狂跳動的心口,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想起剛才的夢境著實有些嚇人,夢中的琉璃遠遠走來,望著他笑得依舊那樣俏皮又溫柔,讓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將她摟進懷裡,但就在一刹那,卻分明看到鮮紅的血從她的七竅流出,觸目驚

    好端端地怎會做這種夢?展昭皺起眉頭,感到一陣不安,下意識看了看手中,不禁一個哆嗦。一直被自己攥在手裡的琉璃的親筆信不知何時被跳動的火星點著,已經幾乎被燃燒殆盡,只剩下手裡攥著的一角還燃著小小的火星……

    他慌忙將那點火星拍滅,惶然望著被燒得一字不留、只剩下一角白紙的書信,心臟突然狂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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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二章 昏迷不醒

    淩鶴川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回到大將軍府,才下馬,就正巧碰見瓔珞房裡的丫鬟小柔正送了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出來,看見他淚珠子就滾落了下來,雙膝一彎,跪下就拉著他的衣袍哭道:“將軍!小柔該死,沒能好好照顧姑娘……”

    淩鶴川心中一緊:“瓔珞怎麼了?!”

    “姑娘她……姑娘她……”小柔哭哭啼啼地,卻是說不清楚,淩鶴川失了耐性,徑直問一旁的郎中道,“瓔珞姑娘怎麼了?!”

    郎中躬身一禮,道:“回將軍。瓔珞姑娘腦後受了重擊,淤血積於顱內以致昏迷不醒。”

    “腦後受了重擊?!”淩鶴川一震,再不管小柔,徑直拂袖進了將軍府。

    小柔連忙拉著郎中又跟了上去。

    淩鶴川很快來到瓔珞的房間,就看見折紅纓與艾敬威正在她房內,憂心忡忡,而瓔珞就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卻是任他人如何喚都毫無反應。

    “怎會如此?!怎會弄成這樣?!”淩鶴川寒著臉道,“是誰幹的?!”

    小柔啜泣道:“回將軍,奴婢不知。只是琉璃姑娘昨夜來找過我們姑娘……”

    “琉璃?!”淩鶴川心中一緊,寒聲道,“你休要胡言亂語。琉璃與瓔珞素無來往,怎會突然來找她?!”

    小柔泣道:“回將軍,昨日姑娘回來便交代小柔,言道若是琉璃姑娘回來了。就請她來房中有事商談。後來奴婢果然等到了琉璃姑娘,就請了琉璃姑娘過來。其後奴婢便退下了,留兩位姑娘在房中相談……”

    “後來呢?!”淩鶴川冷然問道。

    “奴婢在外頭,里間的談話聽不甚清,但是……但是……”

    “說!”

    “奴婢似乎聽到琉璃姑娘在斥責我們姑娘。後來就是姑娘在苦苦哀求。但琉璃姑娘不允,隨即兩位姑娘就吵了起來。但究竟說了什麼。奴婢不敢聽,便又離去了。到了後半夜,忽然聽到一聲東西被打碎的脆響。奴婢上前出聲詢問,姑娘卻回答說無事。讓我先去歇息不必再伺候著。”

    “奴婢聽聞姑娘說無事,便安下心來在一旁候著。不知不覺便睡著了。待醒來天已經大亮。奴婢回到姑娘房裡,見姑娘還睡著。琉璃姑娘不知何時已經離去,瓷片也被收拾好堆在一角,便將瓷片清理乾淨。後見姑娘還是未醒,還道姑娘連日疲累,便不欲打擾,又自退下。直到方才姑娘還是一直沉睡不醒,奴婢這才覺得不當,前去喚姑娘,發現她無論如何也是不醒。這才慌了。將軍不在。奴婢只得自行派人去請了郎中,又請來了艾將軍與夫人拿主意。”

    淩鶴川看向艾敬威與折紅纓。見二人都肯定地點點頭,表示小柔並未說謊,這才將目光移回床上靜靜躺著地瓔珞,又回首問郎中:“瓔珞情形究竟如何?”

    郎中躬身道:“啟稟將軍,瓔珞姑娘腦後受到重擊,淤血積於顱內不散,故而昏迷不醒。”

    “她何時會醒來?!”

    “這……”郎中歎道,“回將軍,恕在下無能為力。”

    “什麼?!”淩鶴川一驚。

    郎中拱手道:“淤血太大,在下當真是無能為力……”

    “那就看著她這樣慢慢死去?!”淩鶴川幾乎吼了出來。

    郎中嚇得一哆嗦,跪在地上卻是不敢再說。

    折紅纓與丈夫相視一眼,臉上掠過一絲憂色。

    淩鶴川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壓怒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

    郎中戰戰兢兢道:“回將軍,在下醫術淺薄,眼下唯有待姑娘自行醒來。三個月內,若她能醒,倒還有幾分期望,但若三個月醒不過來,只怕……神仙難救……”

    房間內霎時陷入一片沉默。良久,小柔悲呼一聲,趴在床上大哭起來。

    三個月?!淩鶴川心頭一冷,望著沉睡的瓔珞,一時竟不知所措。艾敬威看著他一副茫然的模樣,微微一歎,沖著郎中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過了許久,淩鶴川才澀聲道:“小柔,昨夜除了琉璃就再沒別人來過麼?”

    小柔正自啜泣,聽到淩鶴川的問話,便含淚點點頭。

    “那琉璃離開地時候,你也不知道麼?”

    小柔又點點頭。

    淩鶴川咬住唇,握緊拳,沉默良久,忽然問道:“琉璃人呢?”

    小柔怔了怔,卻聽到艾敬威在一旁詫異道:“怎地,你不是派她出去做事了麼?”

    “我派她出去做事?!”淩鶴川吃驚道,“我何時派她出去?”

    “一早守夜小廝來報,說昨夜琉璃姑娘回來了大約兩個時辰後又匆匆離去。今晨南城門守軍來報,說琉璃姑娘奉你密令,半夜裡叫開城門出城去了。不是奉了你地密令?”

    淩鶴川皺眉道:“她是教頭不是軍人,我怎能隨意給她下令?更何況你素知我行事規則,我何時背離你們父子二人私自命人行事?那守城兵士可見到我的親筆諭令?”

    艾敬威頷首道:“見到了,他們說除你親筆蓋章地諭令外,還有你的隨身權杖。”

    “我地隨身權杖?”淩鶴川吃驚道,“我昨日與琉璃外出辦事,隨身權杖並未戴在身上,而是放在房中,與將印放在一處。但是鑰匙……”他摸了摸懷中,狐疑道,“鑰匙還在我身上啊。”

    “只有這一把鑰匙麼?”艾敬威問道。

    淩鶴川搖首道:“還有一把備用鑰匙,素來都是瓔珞替我保管。”

    但是瓔珞又怎會忽然將自己保管的鑰匙交給琉璃呢?

    眾人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小柔看了看艾敬威折紅纓,又看了看淩鶴川,鼓起勇氣道:“將軍,可是琉璃姑娘打昏了我們姑娘,搶走鑰匙?”

    “休得胡言亂語!”折紅纓斥責道,“琉璃姑娘行事素來光明磊落,豈會行這等卑劣之事?更何況她拿鑰匙作甚?再者說,她武功高強,瓔珞姑娘又全無武功,若當真要對你們姑娘不利,自然有得是手段,又何須如此費勁?!”

    “但是,”艾敬威皺眉道,“我倒不是信不過琉璃姑娘的人品,只是琉璃姑娘半夜以假手令騙開城門出城又是為何?難道她有難言之隱?”

    淩鶴川沉思良久,忽然道:“她是獨自一人離開的麼?”

    艾敬威點點頭:“是。”

    淩鶴川沉吟一陣,道:“若是其中當真有內情,琉璃定會留下訊息。走!去她房裡看看!”

    一行人來到琉璃房間,卻毫無發覺異狀,琉璃的行李衣服都好好地放在原處,連她地寶盒都原封未動淩鶴川叫來琉璃房裡伺候的丫鬟,才知道琉璃昨夜根本就沒有回房。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蓋了將印的我的親筆信、隨身權杖……

    淩鶴川皺緊了眉頭,心底卻隱隱有一種不安在漸漸擴大。思前想後,他忽然一揮手:“回瓔珞那裡看看。”

    回到瓔珞那裡,小柔正啜泣著給瓔珞擦手,看見淩鶴川進來,含淚叩首道:“將軍,將軍還請一定給我們姑娘一個公道……”

    淩鶴川被她哭得心煩意亂,怒道:“我心中自有打算,你休要多言!”言罷走上前,皺緊了眉頭,心煩意亂地走到瓔珞身邊坐下,凝望著她安靜的睡顏,握著她的手,想起過往種種,禁不住心中一陣陣難受,紅了眼圈……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到底是怎麼了?

    對不起,瓔珞,對不起……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淩鶴川吸著鼻子,握住瓔珞的手,將她印在自己的唇邊,心亂如麻。

    白玉堂怒:太過分了!居然讓琉璃昏迷不醒。

    狐狸耐心道:這是劇情安排。

    白玉堂更加憤怒:現在每個人都累得半死,就她天天躺著睡大覺,沒睡覺的時候還可以拎著一袋零食在片場到處逛!這也是劇情安排?

    狐狸怒:是太過分了!我這就安排她去催討收藏、推薦和粉紅票去!!

第三卷 第三十三章 變故再起

    瓔珞還在靜靜地睡著,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反應。

    小柔的哭泣,淩鶴川的悲傷,她似乎都感覺不到,只是靜靜地躺著,好像睡著了一樣。

    淩鶴川靜靜地看著她,卻不由自主地想,其實她這樣睡著的樣子,真是像極了琉璃……

    琉璃?為什麼這時候還會想到琉璃?

    淩鶴川苦笑了一聲,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琉……

    想到這裡,仿佛腦中有一道白光一劃而過,他突然怔住,似乎感到了一絲異常。

    不對,太不對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是什麼問題?為什麼這麼不安?!到底是什麼地方被我疏漏了?

    淩鶴川緊緊地看著瓔珞,試圖從她的臉上找到答案。

    琉璃怎麼會偽造自己的親筆命令?自己到了這裡才開始練習毛筆字,書法水準一般的她,又怎麼能模仿得了自己的筆跡?她又怎麼突然對鑰匙感興趣?她不是從不關心這些嗎?

    還有,那個寶盒是她在這裡的盤纏,素來走到哪帶到哪,怎麼會這樣突然出城,卻將這寶盒就這樣丟下不管?

    忽然地,他莫名其妙地想起,瓔珞總是在極力模仿琉璃,甚至曾向他打聽琉璃的眉毛是如何畫法,他當時一時有趣也告訴了她,但是在他記憶裡,自從瓔珞見過了琉璃本人之後,反倒不再學著琉璃的樣子畫眉了。

    他記得瓔珞還曾說。琉璃的眉毛契合她自己地性子,挺拔秀美,英氣卻不尖銳;而她性子柔弱,全無那份英氣,就是畫了那樣的眉。也顯不出那樣的美來。反倒顯得不倫不類。是以從那以後,瓔珞的眉毛都是柔婉如柳。

    可是為什麼。眼前的瓔珞又似乎畫上了琉璃地眉呢?

    驀地,淩鶴川想到一件很可怕地猜測。這猜測讓他禁不住渾身一顫,一股森寒從骨子裡透了出來。他來不及多想,迅速把手伸向瓔珞的衣領,用力一分,裸露出她地脖頸以下的肌膚。

    雪白地左肩鎖骨下。一顆鮮紅如血的朱砂霎時映入了淩鶴川的眼中,刹那間,淩鶴川烏黑的瞳孔在瞬間收縮了……

    “將軍,你……”小柔阻止不及,看著淩鶴川的神情,卻是駭然。

    淩鶴川瞪著瓔珞肩頭地朱砂,顫抖著唇,喃喃地念著一個名字:“瓔珞……瓔珞……”越念越大聲,那口氣之中的森然恨意與震怒。卻仿佛暴風雨前的醞釀。教人心生駭然。

    “淩兄?”艾敬威與妻子相視一眼,試探地喚他。

    淩鶴川死死盯住瓔珞肩頭的朱砂。臉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狂怒終於爆發了出來,聲嘶力竭地吼道:“來人!!來人!!!給我找到瓔珞!!給我找到那個該死的女人!!”

    眾人被他突然爆發的狂怒嚇住,小柔戰戰兢兢道:“將軍,瓔珞姑娘不是在你面前麼?”

    “不長眼的東西!”淩鶴川一腳踹開小柔,神情因為暴怒與恨意而可怕地扭曲,“她是琉璃!!她才是真正的琉璃!!!是瓔珞!是瓔珞傷害了琉璃!!!是瓔珞傷害了她!!!!”

    眾人呆住了。

    折紅纓因為震驚而顫抖著唇,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又茫然地看了看淩鶴川,與丈夫面面相覷,終於反應過來,一下撲到床前,將琉璃抱了起來,大聲哭著:“教頭!!教頭你醒來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是教頭!!教頭你快醒來!!”

    小柔呆呆地看著眼前一幕,一時傻在當場。

    因為極致地憤怒,淩鶴川地兩眼充著血,面目扭曲,冷冷地瞪著小柔:“瓔珞在哪?!”

    小柔被嚇住了,下意識地搖搖頭。

    “你真的不知?!”淩鶴川冷冷地看著她,神色陰狠,“再不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柔嚇得跪在地上不住咚咚叩首:“將軍!奴婢真地不知姑娘在哪!奴婢真的不知。奴婢醒來之時,琉璃姑娘……不是,是姑娘已經走了。姑娘與琉璃姑娘面貌極為相似,琉璃姑娘躺在姑娘的床上,又穿著姑娘的衣物,是以奴婢才當她是姑娘……奴婢當真不知姑娘去了哪裡……”

    “你會不知?!”淩鶴川冷笑道,“這整件事不就是你們主婢二人搞出來的鬼麼?!把琉璃半夜叫到瓔珞房裡聯手害她,然後再讓琉璃冒充瓔珞躺在床上,讓我以為琉璃傷害了瓔珞又畏罪潛逃?!”

    小柔嚇得全身亂顫,不住叩首,哭求道:“將軍!冤枉啊!奴婢當真不知這些。奴婢只是奉了姑娘之命行事,當真不知其他。況且……況且……琉璃姑娘武藝高強,姑娘與奴婢都不會武功,又豈敢害她?此事內情奴婢當真不知,還請將軍詳查!”

    “鶴川!”艾敬威見淩鶴川眼中殺氣越濃,連忙上前攔住他,低聲喝道,“休要衝動。若是小柔有心代瓔珞隱瞞此事,又怎會找來郎中瞧病?若非如此,我等又如何得知此事?”

    淩鶴川死死盯住小柔,在艾敬威的勸解下,神情終於有所緩和。

    艾敬威又道:“正如小柔所言,琉璃姑娘武功高強,瓔珞姑娘與小柔二人俱無武功又是如何得手?恐怕當真另有內情。你切莫一時衝動後悔終生。”

    聽著勸,淩鶴川的眼神終於黯淡下來,頹然道:“把她關起來,這件事真相大白之前,不准放她出來!”言罷退開一步,轉身走到琉璃面前,撫摸著她的臉,抖著唇,顫聲道:“琉璃,琉璃,我還是害了你,還是害了你……”說話間便向她跪了下來,緊緊抱住她,埋首痛哭……

    折紅纓抱著琉璃,望著痛哭不止的淩鶴川,又看看昏迷不醒的琉璃,眼淚又流了下來……

    門口兩名兵士進來,依言將小柔帶了出去。

    艾敬威心中也是難過,雙眼含淚,歎了一口氣,回首看向門外,卻發現白玉堂以及身後一名美麗的翠衫女子站在門口,望向這裡,神色震驚。

    “琉璃……怎麼了?”白玉堂顫聲問。

    艾敬威歎了一口氣,垂首不語。

    白玉堂踉踉蹌蹌地闖進門來,一把推開艾敬威撲上前,拎起淩鶴川的領子大吼:“琉璃怎麼了?!”

   
第三卷 第三十四章 回開封

    淩鶴川任由白玉堂那樣揪著,卻是垂著眼,神色痛悔,一言不發。他越是這樣,白玉堂越是心驚,轉頭瞧向琉璃在折紅纓懷中昏迷不醒的樣子,登時手腳一陣陣發軟,幾乎是爬著到了琉璃面前,拍著她的臉,懵懵然道:“琉璃,你怎麼了?你快醒來!醒來!你別嚇我!!琉璃!!”

    “琉璃!!”最後一聲,吼得淒厲絕望,聞者心驚。

    然而琉璃卻仍是一動不動,毫無知覺。

    白玉堂的心冷了下去,頹然坐在地上,死死盯著昏迷不醒的琉璃,全身禁不住微微顫抖,淚如泉湧,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元翠綃望著這番情景,又是心疼又是難過,卻並不急於上前,而是含著淚,回首輕聲向一旁的艾敬威詢問。

    艾敬威輕輕一歎,將事情的緣由小聲地告訴給了元翠綃。

    “被重物擊打後腦而昏迷不醒?”元翠綃一怔。

    艾敬威點點頭,歎道:“淤血積於腦後,故而昏迷不醒。大夫言道,倘若三個月內還不醒來,只怕就……”

    翠綃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道:“可有請來其他大夫看過?”

    艾敬威苦笑道:“适才請的大夫已是雄縣中公認最好的大夫了。後來又陸續請了幾個,俱是一籌莫展。”

    元翠綃點點頭,上前扶起丈夫,勸道:“澤琰,你且休要難過,依我看琉璃姑娘這番情形倒也不是全無希望。”

    白玉堂一震,一把抓住元翠綃的手,含著淚花急急道:“你有法子救她?!”

    此言一出,滿場的人俱是將希冀的目光投向元翠綃。

    元翠綃略略苦笑,隨即道:“也不是法子。只是早年我家中曾有一名長輩,也是腦後遭重擊,淤血不化昏迷不醒,情形雖與琉璃姑娘有所不同,但也大體相當。後來卻是求了我家遠親襄陽王爺,請來一位宮中太醫,以銀針導血之法將淤血化去,不久之後也就醒了。”

    白玉堂跳了起來:“哪位太醫?他而今人在何處?”

    元翠綃道:“可巧我成親之前,家中長輩還特地上京拜訪於他,以謝他當年救命之恩。據我所知,他本姓李,名李書蘅,去年已向朝廷告老,而今在開封附近買了一座莊子頤養天年。聽聞他與包大人私交甚篤,以琉璃姑娘與開封府的關係,此事包大人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她這般娓娓道來,聽得房中諸人皆是一喜,精神也自振奮了。白玉堂呼地起身,斷然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帶琉璃上開封!”

    “這麼急?”艾敬威一怔,“不要準備一番麼?”

    淩鶴川也道:“時候不等人,我們早一些去,琉璃就多一分希望。我這就著人準備去。爭取天黑前就能出發。敬威,這裡的事……”

    艾敬威忙道:“你且放心去便是。這裡的事我會處理。再說有紅纓助我,你也不必擔

    折紅纓頷首道:“淩將軍儘管去便是。我這就替你們安排妥當。天黑之前,定叫你們按時啟程。”

    “有勞了。”

    天黑之前,淩鶴川、白玉堂與元翠綃,以及隨侍的丫鬟鴛鴦四人,帶著琉璃上了馬車便一路向開封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上眾人的心情都比較沉重,白玉堂一方面憂心琉璃傷勢,一方面惱恨淩鶴川沒有保護好琉璃,更惱恨琉璃受傷皆是因他之故,是以一路上都是板著臉,對他更是愛理不理。

    而淩鶴川也是憂心琉璃傷勢,更為此自責不已,這一路行來也是黑著一張臉,殺氣騰騰。

    是以這一路上顛簸壓抑,竟真真將元翠綃與鴛鴦憋死。她們也知趣得不敢多話,沒的惹怒了兩個武藝高強又心情很差的大男人,自己吃虧,於是一路上只是專心地照顧琉璃,任這兩個男人滿臉殺氣地一邊鬱悶去。

    而此時,展昭這裡也已經接到了白玉堂派人送來的消息。

    那個時候開封正值大雪,展昭護送包大人還朝回來,與張龍趙虎正在巡街,卻是快回府的時候被人截下,截下他的正是白家在京城的分號秋錦莊的夥計,那夥計攔下他也不多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交給他便徑直離去。

    展昭接過信,發現上頭用的是火漆封口竟是秋錦莊專用的急件傳信,心頭不由一驚。白玉堂雖偶爾會給展昭來信,卻走得都是尋常信差,從未見過他用急件,他素愛胡鬧,但也不會當真不分青紅皂白。莫非真的出事了?

    展昭不由想起那時候做的噩夢,心頭一寒,急急忙忙地除開火漆,打開內容。

    身邊張龍趙虎見展昭神情凝重,也自是驚疑,便自問道:“展大人,出了何事?”

    然而並不聞展昭回答,卻見他臉色在霎時鐵青,手也禁不住抖了起來,隨即將信往懷中一塞,便徑直轉身向開封府縱身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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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五章 求醫

    “什麼?!琉璃姑娘重傷昏迷?”開封府內,包拯聽罷展昭所言後不禁駭然。

    展昭頷首,急切道:“澤琰在信中說,琉璃被重物擊中後腦,淤血昏迷,而今只有指望老太醫李書蘅銀針導血,或許可救。大人與李老太醫私交甚篤,可否……”

    包拯凝神沉思了一番,斷然道:“王朝馬漢張龍趙虎,速去準備一番,我等這就微服前去拜訪李老太醫。”

    “是!”

    李老太醫住在距開封城南十五裡的雲清山上,告老退隱後便在雲清山內建了一座莊園,名為妙語山莊。卻是取了他故去的女兒李妙語之名為念。老太醫與李夫人夫妻恩愛,但膝下無子,直至四十余歲方得一女,李夫人更因此難產而死,只給李老太醫留下了李妙語這一個女兒。夫人死後,老太醫雖悲痛傷心,但仍振作精神撫養女兒,一直將她視為掌上明珠珍之愛之。

    只是不料三年前,妙齡十六歲的李妙語在玩耍時不慎跌倒,撞到石角,雖老太醫傾盡全力卻仍無力回天。李書蘅經此一事後大受打擊,便辭官歸隱,躲在了雲清山中再不出來。

    “是以,只怕此次請他出山,還是得費些周折,”馬車內包拯皺眉對展昭道,“但李書蘅此人品性純良,與人為善,老夫費些口舌勸解,他或許還能賣個面子。”

    展昭頷首,又不禁將目光投向窗外,憂心忡忡。

    很快就到了妙語山莊。開封府一行人進了莊園之後,果然很是順利地見到了李書蘅。李書蘅對包拯來訪十分高興,上來便笑道:“開封府尹日理萬機,今日居然抽空來瞧我這糟老頭子,幸甚幸甚。怨不得今日一大早喜鵲便在門口跳著了。”

    包拯笑道:“知道逸維兄在山中清修。包拯便是有心常來。又豈敢輕易叨擾?倒顯得老夫繁瑣了。”

    李書蘅笑道:“你這老包,若這樣客客氣氣那定然有事煩我了。怎地我今日就忘了好生瞧瞧那門口跳著的究竟是喜鵲還是老鴰兒。”

    包拯搖首苦笑:“你這老不修。這番話都說得出口!但有一事倒也猜得不差,我的確有事找你幫忙。”

    “哦?外頭冷。裡屋再談。”

    一行人進了屋,包拯也不繞彎子,徑直將事由說了。

    卻不料李書蘅聽了之後,怔了一怔,神情卻是冷了下來。過了許久,才淡然道:“若是他事,看在你老包地面子上,老夫倒也不推脫。只是偏就此事,恕老夫技拙,無能為力。諸位還是另請高明吧。”

    此言一出,眾人俱是吃了一驚,包拯道:“逸維兄何出此言,此乃人命關天之事。況且……”

    “老夫技藝生疏已久。早已不堪此用了,”李書蘅淡然道。卻是轉過頭看向窗外,不看眾人,過了良久,才澀聲道,“此事無須多言,老夫身體不適,諸位請吧。李福,送客。”

    言罷竟是徑直起身,拂袖而去。

    “李先生留步!”展昭惶然起身挽留,那李書蘅竟是理也不理,徑直決絕離去,留眾人在花廳中一時無措。

    李福卻是支開了其餘伺候的下人,上得前來勸道:“諸位大人且請回去另想辦法,此事老爺是斷斷不肯的。”

    “為何?”展昭問道。

    李福歎了一聲,四下裡張望了一番,苦笑道:“諸位大人也不是外人。只是還請體諒我家老爺喪女之痛。諸位有所不知,我家妙語姑娘當初就是因為摔傷後腦,淤血積於顱內,老爺以銀針導血之法行針,卻是……卻是……”說到此處,禁不住老淚縱橫,哽咽道,“那妙語姑娘也是老奴看著長大,老奴尚且如此傷心,更遑論老爺……”

    “從那以後,老爺就再也不曾碰過銀針,至今已然三年了。是以……諸位還是另請高明吧。”李福搖首歎歎,親自將眾人送出了妙語山莊。

    見大門在身後關上,展昭卻忽然停下腳步,返身對包拯道:“大人還請先行回府,展昭再行耽擱一陣。”

    眾人聞言吃了一驚,公孫策忙道:“展護衛可是還想再求李先生?”

    展昭頷首,淡然卻意志堅定:“是。”

    包拯皺眉道:“老夫知你心急,但此事怕是急不得。再者說,老夫亦非就此放棄,只是想要暫緩幾日,待逸維兄過了這一陣子再來求他。何況琉璃姑娘尚在路上,我等還有時間。”

    展昭微微一笑,卻仍是道:“大人還請回府便是。屬下會儘快趕回開封府。”

    包拯一歎:“琉璃姑娘是你至交,卻也是開封府的故人,本府豈能看她就此遇難?你若如此堅定,本府一干人等也在此陪你等候便罷。”

    展昭卻搖首道:“大人不可。開封府公務繁忙,況且已近年關,事務積壓,若是為了琉璃一人耽誤公事,莫說屬下心中不安,她若得知心中亦是不喜。此事屬下在此便是,大人還請回府等屬下消息便是。”言罷又轉而對王朝馬漢等四人道:“你等四人好生保護大人,不得分

    展昭說得倒也是實情,眾人聞言不免遲疑良久,面面相覷,最後看他神色堅定無可回轉,便只得一歎,包拯道:“既然如此,你在此亦須小心,莫要傷了身子。展昭拱手道:“屬下省得。多謝大人。”

    目送大人等離去的馬車消失在視野之後,展昭這才平靜地轉過身來,面對山莊地大門,撩起衣袍,就這樣一言不發,在雪地上直挺挺地跪了下來……

    雪花靜靜地開始了飄落,遙遙望去,山莊內外漸漸又覆上一層如夢如幻地潔淨雪白,只是在那山莊的外面,卻有一個小小地藍色身影,沉默而又堅定地釘在那裡,穩穩得像一座山……

    琉璃怒:你真捨得哎?!讓展昭這樣跪著??!!!你準備讓他跪到什麼時候?

    狐狸笑:自然是要跪到那個時候。

    琉璃更怒:你去死!

    狐狸堅持:死也要收藏、推薦和粉紅票票!

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 父愛如山

    雪終於停了。月亮從雲層中鑽了出來,在雪地上灑上一片清輝。

    展昭依舊跪在莊外,神色平靜地望著前方,眼底卻有回憶的飄忽。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跪了多久,也不在乎。不知從何時開始,過往的一切就一幕幕從他眼前經過,喜怒哀樂,酸甜苦辣。

    這讓他有些恍惚,直到李書蘅出現在他面前時,他也依舊帶著那樣恍惚的神情,幾乎反應不過來。

    李書蘅望著跪在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輕輕一歎,卻是在他面前席地坐下,也是那樣面色平靜地望著他。

    展昭的嘴角勾起一絲微笑,跪著不動,卻淡然道:“先生終於出來了。”

    李書蘅一歎:“你為何執著?你可知,老夫不肯應你,並非無心救人,實在是已經無能為力了。”

    但展昭沒有回答,只是原樣跪著,微笑地看著李書蘅。

    李書蘅頓了頓,見展昭這樣,只好道:“展大人既然如此執著,老夫也只好在此陪著大人。展大人跪到幾時,老夫就在此坐到幾時。展大人不吃不喝,老夫也不吃不喝。如此可好?”

    展昭聽到他這樣說,居然笑了笑,道:“好。”

    李書蘅怔住了:“你這般跪著,莫非就只是為了跪著好玩?”

    展昭笑道:“先生以為?”

    兩人一時陷入沉默。

    過了一陣,展昭忽然打破沉默,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展昭曾經辦過一個案子。”

    “嗯?”李書蘅一怔。

    但展昭並沒有看他。而是繼續自顧自道:“那是在未入開封府之前,一名男子搶奪一位夫人的金步搖,二人掙扎中失手將她推進了水中。展昭正巧經過,救下了夫人,順帶將此人拿住。”

    “但他卻突然向我跪下。求我救救他的女兒。聽他敘述。他家境貧寒,娘子去世後只給他留下了一個乖巧伶俐地女兒。誰曾想這女兒竟患了重症。治病吃藥,得用去三十貫錢。但一貧如洗的他。就是借也借不到這筆錢了。”

    “看著女兒一天天虛弱下去,老實巴交的此人終於決意鋌而走險,為女兒搶下這一條命來。得知了此事後,我立刻隨他去往他家,並請來了大夫為他女兒醫治。”

    展昭說到這裡。故意頓了頓。

    “後來呢?”李書蘅忍不住問道。

    展昭輕輕一歎:“可惜的是,當我們趕到之時已經回天乏力。大夫傾盡全力,也只能為此女續命半個時辰,讓她有話對父親說完。”

    “我們以為她會有很多話對她父親講,也會以為她會有很多未了的心願要交代。但是沒有,這個年方二八、名喚玉兒地小姑娘,被她父親抱在懷裡,卻只是笑著說了三句話。”

    “她說了什麼?”李書蘅又問。

    展昭道:“第一句是:這輩子有爹這樣疼我,玉兒值了。第二句是:下輩子。玉兒還要做爹地女兒。第三句是:爹要好好活著。連玉兒的那一份也活下去。”

    李書蘅怔住,似乎想起自己。禁不住撇開頭,卻有淚滴落了下來。

    展昭靜靜地看了李書蘅一陣,又道:“她走地時候,嘴角還掛著笑。明明很是瘦弱的姑娘,那笑容卻是如此明豔動人。很長一段時間裡,展昭都記著這笑容。”

    “那時候,展昭很迷惑,為何那樣一個女子,明明如此命苦,走地時候卻會如此安詳美麗。後來展昭與琉璃的一次聊天之時,就忍不住將此疑問對她道來。”

    “琉璃聽後,只是笑了笑,道,你不是女子,所以只有等你將來你有了女兒,才會明白這一點。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也是最幸福的事。”

    “她說:父親愛著女兒,女兒也會因為父親的愛而感到幸福。這種幸福與錦衣玉食、長命百歲無關。它只關乎生命中地每一點時光,每一個回憶。”

    “即使生命短暫,甚至尚有許多憾事,但作為一個女兒可以擁有父親如此的疼愛,這一生也值了。所以玉兒即使年方二八就離開人世,卻仍然可以笑著對她父親說,此生值了,下輩子還要做爹的女兒。因為在此等情分面前,莫說一貧如洗,就是日子長短都不值一提。”

    李書蘅默然聽著,卻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展昭靜靜地望著他一陣,終於歎道:“是以,當展昭聽聞李福管家言道妙語姑娘之事時,展昭想起的第一句話,就是琉璃說過的那句:父親愛著女兒,女兒也會因為父親的愛而感到幸福。這種幸福與錦衣玉食、長命百歲無關。它只關乎生命中的每一點時光,每一個回憶。”

    李書蘅轉過身,背對著展昭,老淚縱橫。

    展昭望著他的背影繼續道:“妙語姑娘若是泉下有知,抑或當時可以開口說話,想來也會對先生說同樣的話。”

    李書蘅咬著唇,啞著嗓子,卻是已然哭得出不得聲了。

    但展昭卻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對著李書蘅地背影磕了三個頭,道:“展昭在此就是等候先生前來,對先生說上這樣一段話。而今話說完了,展昭也該走了。先生也請回吧。”言罷費勁地撐起身體,拄著劍蹣跚離去。

    “你……你站住!”李書蘅叫住他,驚詫不已,“你在此跪了幾個時辰,就為了對我說這些話?!你不是要勸我行針救人麼?”

    展昭站住,回首苦笑道:“先生也說了,先生不是不想救,是救不得。展昭又如何敢勉強先生行針?”

    “那你……那你……”

    展昭淡然道:“此話本在花廳之中早說才是。只可惜展昭是在先生離去之後才聽說妙語姑娘。是以展昭只得待此時才說。還望這番話能對解開先生心結有所幫助。如此展昭這幾個時辰也算不白跪了。”

    “先生若是真能解開心結,還請駕臨開封府,為琉璃行針救命。但若解不開……”展昭苦澀一笑,垂眸低聲,似是自言自語道,“就讓她在奈何橋上等我幾年,也是無妨……”言罷卻也不再看李書蘅,徑直轉身,蹣跚離去……

    哎親節快樂!!

第三卷 第三十七章 生命的誓約

    五日後,一輛馬車冒著雪出現在開封府門口,最先跳下馬車的是白玉堂,然後與一個小丫鬟扶著一名美麗女子下了馬車。

    展昭一直守在門口,白玉堂出現的時候他就迎了上前,兩人相見,卻只是互相點了點頭,便一同將目光轉向車廂,捲簾拉起,淩鶴川抱著琉璃也自下了馬車。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看到琉璃的模樣時,展昭還是心中一緊,全身都冷了下來。

    不過多少日子沒見,琉璃瘦了那麼多,臉色蒼白得全無血色,一雙曾經潤如桃花的雙唇僅剩一片灰敗之色,曾經烏黑柔亮的青絲如今枯黃蓬亂,看上去就像個亂糟糟的稻草堆。最讓人心疼的,卻是她一直緊閉著雙眼,毫無知覺地任人擺佈。

    展昭咬著唇,幾乎咬出血來。他跨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將琉璃接下來。

    淩鶴川抱著琉璃,看到展昭上前,竟然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躲開了他伸出的手。展昭呆了呆,隨即抬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卻讓淩鶴川鎮住了。

    如果火焰也可以結冰,或許就會如展昭現在的眼神。

    雙眼通紅,佈滿血絲,但看著他的那一眼裡,卻仍可清晰地感受到那內心冰冷的憤怒,冷漠的,憤怒的,決絕而堅持,沒有質責,但也不再有信任。甚至淩鶴川相信,如果琉璃的情形再壞一點,展昭可能就會直接一掌向他劈來。

    展昭只看了他那一眼。然後寒著臉,從發呆的淩鶴川手中接下琉璃,小心翼翼地將她抱進了府裡。

    兩天前李書蘅就已經來到開封府等待了。當時見面,雙方都沒有多餘地話,只是相視微微一笑。

    當展昭抱著琉璃來到她原來的房間時。李書蘅已在內等待。一旁等待的還有管家李福,李書蘅的藥童志修以及包大人與公孫先生。

    李書蘅讓展昭將琉璃小心放在床上。\\\\然後就細心地為她檢查。

    其餘眾人則在一旁靜靜等待著。

    這番等待了小半個時辰後,李書蘅終於直起身。望著眾人一眼,歎道:“真要救她?”

    此話一出,眾人心頭俱是一緊。展昭與淩鶴川同時出聲問道:“何出此言?”隨即二人相視一眼,俱是轉開不看對方。

    李書蘅歎道:“她的身子實在太弱了,又耽擱了太久。以銀針導血也只有五成地把握活下來,縱使活下來,只怕也有八成會變成一個傻子。”

    “傻子?”眾人齊聲驚道,隨即望著床上昏迷不醒地琉璃,一時無言。

    展昭與淩鶴川惶然望著琉璃,大腦之中竟是一片空白。

    一想到原本活蹦亂跳、聰明美麗的琉璃日後卻成為一個傻子地模樣,眾人均覺得難以承受。元翠綃顫了顫,若非鴛鴦扶著,只怕已然哭出聲來。

    “再者。就是醒來。她也可能因為留下腦疾時常頭疼,若是當真成了傻子。這一痛起來就得發狂,暴起傷人也是極有可能。”李書蘅歎道,“甚至於一生都將處於這種不時發作的疼痛中。最後只怕也會死於此。”

    “若是就容她這樣毫無知覺地靜靜離去,於她目前情形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福氣。”李書蘅歎道。

    房內沉寂了很久,眾人望著昏迷不醒地琉璃,一時之間竟都不知所措。

    終於,淩鶴川澀聲道:“若是由此下去,她還能活多久?”

    李書蘅歎道:“老夫盡力續命,也只能維持到年前。只是她這般毫無知覺,續命又有何意義?”

    年前,也就是說,再這樣下去,琉璃活不過一個月……

    展昭呆立著望了她許久,忽然回身,啞著嗓子對淩鶴川低聲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談。”

    二人出來,立於庭院之中,在距離其他人聽不到的地方,展昭單刀直入地問道:“琉璃這等傷,若是在千年之後可能救治?”

    淩鶴川怔了怔,苦笑道:“你說的法子我不是沒有想過。但是琉璃現在身體極其虛弱,根本就不能承受時空扭曲所帶來的壓力。不瞞你說,就是我用盡一切辦法保護她,到了地方,九成九她也是死了。”

    展昭沉默了一陣,又問:“若是沒有琉璃,你獨自能回去麼?”

    淩鶴川怔了怔,頷首道:“能。我知道時空鑰匙如何啟動,也知道它在哪裡。”

    展昭點點頭,斷然道:“既然如此就讓李先生行針救人。若是能成功,琉璃醒來且神智清楚,則你在她恢復之後便儘快安排兩人一道回去。若是不能成,她成了傻子,那你就獨自回去替琉璃的父親解了圍,也算了了她地心事。”

    淩鶴川怔了怔:“那琉璃呢。”

    展昭冷冷地看著淩鶴川,目光堅定明亮:“琉璃自然留下給我。”

    “開封府那麼忙,你如何照料她?”

    “此事你不必擔心,展昭可以賣掉在常州的祖業,舉家遷來開封。展家祖業雖不豐厚,但也足以讓她一生衣食無憂。”

    “你……”淩鶴川驚異地望著展昭,一時失語。

    賣掉祖業,在他們這個時代無異于背祖棄宗,是個說出來會被人指著脊樑骨罵的事情,但展昭卻決定得毫不猶豫,理所當然。而他這樣做,就是為了照顧成為了傻子的琉璃。

    “換言之,經救治後琉璃若是好了,就讓她跟你走。但若她有不好,就讓她留下與我一起。”展昭淡然道,言罷轉身向琉璃房間走去。

    淩鶴川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卻忽然澀聲道:“若她死了……”

    “若她死了,”展昭頓住身形,倏然回首直視著淩鶴川的雙眼,一字一頓,“那你更休想要帶她走!”言罷寂聲,冷然望著淩鶴川一眼,又自轉身離去。

    淩鶴川呆呆地望著展昭的背影,突然覺得一陣心酸難過。

    原來自己真的無法跟他相比。

    當你一切都好,我就放手給你自由,當你有了不好,我就竭盡全力,守護在你身邊……

    原來這世間,感情真的可以如此深沉而熾烈。

    為什麼?他們認識不過半年,卻可以如此地默契,可以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著對方,甚至不帶一絲猶疑地將自己交給對方,同時也承擔起對方地一切,而自己……自己認識琉璃已經那麼多年了啊,為什麼卻做不到這個?

    淩鶴川突然明白,從一開始,從他啟動了時空穿梭機地那一刹那,甚至在他沒有給琉璃解釋的機會那一刹那,他就已經註定了今天地失敗……

    敗得是如此徹底……寫到“那你更休想要帶她走”的時候,狐狸自己的鼻子酸酸,眼圈熱熱,一直有一種情緒想要衝出來。

    小時候聽到臧天朔的“朋友”,因為聽不懂,所以一直不覺得好聽,也不明白那首歌為什麼會感動那麼多人。但就在寫這段的時候,狐狸卻突然懂了那份感情。當你好的時候,我就放手給你自由,但若是你有不好,我就竭盡全力,幫助並守護著你……

    這份感情,不論是愛情還是友情,這樣的一份堅定而執著,信任與託付,的確值得用生命去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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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十八章 一碗清蛋湯

    “你心意已決?真要救她?”李書蘅驚詫地望著展昭,“此事非同小可,你當真可以替她做此決定?這後果你們可又想得明白?”

    展昭看看琉璃,又看了看李書蘅,點點頭:“展昭可以。也想得明白。先生只管行針便是。”

    包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淩鶴川,轉頭對李書蘅頷首道:“逸維兄,就聽此安排行事吧。”

    李書蘅點點頭,肅然對眾人道:“既然如此,你等都出去吧。我行針救人,不願有人在一旁盯著。”

    於是眾人出去。公孫策考慮到時候已晚,包大人明日還要上朝,便勸了大人去休息,展昭也命一干弟兄自去歇息了,卻是與白玉堂、淩鶴川三人泡了一壺熱茶,在不遠處的亭子裡升起一爐火,一面烤火喝茶,一面等著消息。

    “元姑娘去歇息了?”展昭一面給白玉堂倒了一杯茶一面笑問。

    白玉堂斜了他一眼,哼道:“什麼元姑娘?而今你該叫她白夫人。”

    “這倒無妨,只怕人家不稀罕。”展昭笑道,隨即給淩鶴川也倒了一杯,淡笑道,“淩兄喝茶。”一改适才的犀利堅決,又恢復成原先那般溫和淡然的儒雅氣度。

    淩鶴川微微一笑,以茶代酒,與展昭舉杯互敬了對方。白玉堂哼了一聲:“說來也得虧你當初沒跟我大嫂回陷空島,不然真是平白便宜你了。”

    展昭卻笑道:“你若這般說,倒不如多謝琉璃當初替你留住了人。否則你而今又上哪找白夫人?”

    提到琉璃。三人俱是一陣沉默。

    白玉堂往嘴裡塞了一塊小點心,卻吃得甚是無趣,不由歎道:“真真是想念琉璃做的點心。你可記得當初在揚州,我們四人一道在仙客雲來的屋頂飲酒?”

    “你們四人?”淩鶴川好奇道,“還有誰?”

    “還有蔣平蔣四俠。”展昭笑道。“卻不知後來澤琰可賠了人家修頂子地錢?”

    白玉堂哼了一聲道:“不曉得。結帳都是我四哥的事。只是依他性子。這錢多半少不了。當初是真不知琉璃這妮子身上有那麼多錢。不然定然要她付帳。怎地她踹破的屋頂,卻讓我來賠?”

    展昭笑道:“誰讓你當初那般胡鬧?照我看。琉璃那樣罰你都還算是輕的了。”

    “那在青州時緣何府衙大牢的破屋頂也要我來出錢修?”白玉堂不滿道。

    展昭卻依舊笑得好脾氣:“誰叫你當時磨磨蹭蹭不肯下去?”

    “你還拿棗子砸我!”

    “那二牛不是管你這個神仙要棗子吃麼?我這般也是為了讓你不教他失望。”

    說到此事,白玉堂卻是壞壞一笑:“那倒是。若非有此事。你也不必第二日裡滿大街地找酸棗來賠她,聽聞還被人恭喜了好幾回?”

    展昭愣了一下,臉色不禁有些微微發紅。

    淩鶴川好奇問道:“這是怎地回事?為何去找酸棗?”

    白玉堂笑道:“貓兒拿了琉璃地棗子來砸我,琉璃便要他去尋半青地酸棗賠她。那時節棗子都熟透了,要半青的還真不好找。於是貓兒找了大半日。終於有個好心地阿婆帶他去摘了,末了還不收錢,只說等娃娃生了以後給她個紅雞蛋便成。”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淩鶴川正在喝茶,聞言便險些一口茶嗆了出來,卻是趴在桌上咳了許久才緩過氣,隨即大笑起來。

    展昭苦笑道:“都這麼久了,這等事你怎還跟獻寶似地到處說個沒完。”

    白玉堂笑道:“怎樣?在雄縣時我還跟翠綃說這事呢,她笑得險些岔了氣。”

    淩鶴川笑道:“後來呢?”

    “後來?”白玉堂想了想。道。“後來我們三人分析案情,就拿著酸棗為記。然後不知不覺也把這些棗子都吃光了。”

    淩鶴川聞言卻笑道:“那半青棗定然難吃得緊“就是!”白玉堂抱怨道,“我還吃了好幾個呢。”

    淩鶴川笑道:“你們都被她算計了。琉璃愛吃水果,有時性子也跟猴似地,在學校裡那時候,一到那些果樹開始結果,她地手也癢癢了。不少果子還未等到成熟便遭了她的毒手。沒熟的果子怎能吃的?但是丟了又可惜,於是她便會想法子哄我替她吃下去。”

    白玉堂聞言呆了呆:“我說那時她為何一定要我把那棗子吃下去呢。原來如此!害我如今一開始想事就忍不住吃棗。但那時她又緣何非要半青棗不成?熟的棗子還不夠甜麼?”

    淩鶴川笑道:“我們那個時代天南地北地果子何其多?這其中比棗子甜上數十番的果子更不知有多少,她還稀罕棗子那點甜麼?要半青棗怕是純粹吃膩了,想換換口味。卻不想這半青棗著實難吃,又不好意思扔掉,才想出這等主意哄你們跟她一道吃了。”

    說到這裡,他卻忽然想起一事,在大學裡琉璃最後一次摘的也是半青的棗子給他,哄他一道吃下,但他卻沒吃,而是生氣地將她訓了一頓。從那以後,兩人雖然和好如初,但琉璃卻再也沒有動過學校裡的果樹。

    但是在他們面前,琉璃卻可以撒著嬌,噘著嘴,跺著腳,任性地要展昭在棗子熟透的季節滿大街地為她找半生不熟的棗子,然後在他們面前小小地使著壞,騙他們再把這棗子給吃下去……

    淩鶴川的心中陡然一陣酸澀。

    三人又自沉默。

    白玉堂忽然長歎一聲,問展昭:“貓兒,你說琉璃能好麼?”

    展昭看了看他。複又回首望向琉璃的房間,眼神卻在瞬間泛出一抹溫暖,點了點頭,淡然道:“能不能好,都好。”

    白玉堂歎道:“我只盼她好了以後。能再與她一道上屋頂飲酒。鑽廚房也好啊。再吃著她做地點心,真真是愜意得緊了。對了。淩兄,你們在一處時琉璃也經常給你做點心吃吧?”

    淩鶴川頷首:“談戀愛地時候倒是經常。她喜歡下廚,有的做得很好吃,有地也是一般,做得難吃的也有。但是來了天雄軍以後就沒再見她下廚了。”

    說到這裡,他又是一歎:“我倒是一直盼著她能給我做一碗清蛋湯。當初一直叫她做給我,她都不肯,現如今只怕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什麼清蛋湯?”白玉堂哼道,“那麼點東西有何難?你若想喝我現在也可以做一碗去。”

    “呸呸呸!”淩鶴川連呸了三下,哼一聲道,“你敢做我還不敢喝!在我們那裡只有女子才會去做這樣一碗湯,這樣小小地一碗,蛋花、水、鹽,就這三樣。旁地什麼都不加。連蔥花都不能加。”

    淩鶴川一面說道,一面比劃著一個小碗口的形狀:“只夠一個人地分量。也只給一個人喝。許多女子一生只會做一次這樣的蛋湯,有地女子終其一生都不會做這樣一碗給人,當然,也有一些女子,跟獻寶似地將這樣一碗湯送給這個男人或者那個男人。”

    “這樣的一碗清蛋湯,在我們那裡有一個特別的含義。”淩鶴川笑道,“對於女子而言,那就是一個無聲的誓言----我的心只屬於你。”

    砰地一聲,展昭手中地茶杯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餘下的二人驚詫地望著他,卻見展昭深吸一口氣,強自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燙了。”頓了頓,又勉強一笑,“我有些乏了,四處走走。你們再聊。”

    言罷也不再說,徑直起身便離去。

    這一轉,轉到二人看不見的地方,展昭這才停下,緊緊地扒住牆,咬著唇強行壓住喉嚨深處的嗚咽,大顆大顆的淚滴卻控制不住地滾落下來……

    那時候的情景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現。

    琉璃輕聲地說,我想為你做幾道菜。

    然後他們一道去了廚房,他就坐在灶前,看著琉璃在鍋臺前為自己忙碌。氤氳的水汽間,似乎可以看見透明的汗滴順著她地額角滑下來。

    做了幾道菜,那一碗清清地蛋湯,就擺在正中間,只夠一個人的分量,清得只有三樣,蛋花、水、鹽,連蔥花都沒有。

    然後她就靜靜地坐在自己面前,看著自己慢慢地,一口一口將所有地東西包括那碗蛋湯都吃光了……

    那時她說,我能給你的只有這個……

    他一直以為琉璃給的是那一晚的心情,和那一晚的回憶。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其實琉璃給了他更多,給的是一顆心,一整顆心……

    如果那時候知道,那時候,自己會不會不顧一切地將她留下?

    為何那個時候,居然會不知道?

    展昭顫抖著,心如刀絞,痛得幾乎窒息。

    為何那個時候,我居然會不知道……

    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給沉默的院牆投上一抹顫抖的影子……

    琉璃房間的方向有了開門的聲音,隨即有人從房內走了出來。

    這麼快?展昭吃了一驚,匆忙地擦乾淚水,從角落裡轉了出來,果然看見李書蘅站在門外,搖搖頭,對著迎上前的白玉堂與淩鶴川說了什麼。

    遠遠地,白玉堂又驚又怒的一聲吼讓他全身一震,呆立當場。

    “中毒?!”

第三卷 第三十九章 雪雁沙

    “此毒名為雪雁沙,來自天竺,世間罕有。燃香吸入則中。”李書蘅坐在椅上,疲憊地揉揉太陽穴,歎道,“此毒奇異在於,除了無色無味之外,還只對身懷武功之人有效,功力越高,中毒就越快。若是尋常百姓就是吸上一夜也不要緊。但若是身懷武功之人,只須吸上一時三刻,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昏昏欲睡,疲憊不堪。”

    淩鶴川若有所思道:“原來如此。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為何琉璃會中了瓔珞的暗算。瓔珞雖出自無情樓,但武功盡失,就算加上一個小柔,兩個也都是身無武功之人。而琉璃除了那一身武藝之外,更是專門受過偷襲與反偷襲的特訓,這等情形下怎會被瓔珞得了手?!”

    “看來在瓔珞動手前後,琉璃已經中了雪雁沙了。”展昭皺眉,憂心忡忡。

    李書蘅歎道:“中毒之人起初幾日只會覺得疲倦異常,除飲食增多卻人形消瘦外,卻並無其他異狀,尋常人看了都道是疲累過度,讓她多多休息,卻不知是因那藥毒在消耗體力。若是不管不顧下去,只須四五日之後便會陷入沉睡,再過三四日便會衰竭而死。”

    三人一驚,不由面面相覷,白玉堂驚疑道:“先生莫不是搞錯了?琉璃出事後我們就立刻啟程前往開封,晝夜兼程也走了十來天,若是依先生這樣說,琉璃莫非是在馬車上中的毒?”

    李書蘅搖首道:“真真是福禍相依。琉璃姑娘中毒之後又遭暗算擊中後腦,這一擊固然令她昏迷不醒,卻也在無意中救了她性命。這一擊令她顱內淤血。同時也令她全身血脈運行緩慢,延緩了雪雁沙的發作。是以過了十餘日,琉璃姑娘還能活著。否則若無這一擊,只怕在路上她就已然死了。”

    若無這一擊,只怕他們根本就想不到要來京城求醫。甚至有可能等到琉璃馬上就要死了。才感覺到不對。

    三人面面相覷,心底不免一陣陣後怕。一股森然地寒意順著脊樑蔓延到四肢百骸,一時間三人都軟坐在凳上。只覺得手腳發冷,全身無力。

    撿了一條命。真真是撿了一條命!

    白玉堂喃喃自語:“一路上翠綃跟我提了幾次,說覺得琉璃衰弱得似乎太快了一些。我還道是她傷情嚴重,卻不想竟是因為這個。”

    李書蘅苦笑道:“而今我不能下針恰恰也是因此。若是行針導去淤血,就會令她全身血脈運行恢復如常。以她目前情勢來看,行針之後不出三日,就必死無疑。但若不行針,這般下去她也挨不過十日。”

    三人一時怔忡,俱是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展昭終於澀聲道:“先生可有良策?”

    李書蘅歎道:“而今若要救她,必先解毒。據聞這雪雁沙乃是天竺之地生於陰濕腐化之地的一種毒花所制,其解藥卻是是與其相伴而生的一種藤蘿。是以擁有這雪雁沙之人,手中應當也有解藥。”

    那也就是說。需要先找出下毒之人。才能救下琉璃。但是十日,去哪裡找人?三人走出房間。默默坐于涼亭之中,一時心亂如麻。

    白玉堂恨恨道:“下毒之人定是瓔珞,解藥也定然就在她手中。可恨她當時竟然化妝成琉璃逃走。而今也不知她逃去了哪裡!”

    淩鶴川沉默了一陣,卻忽然道:“下毒之人不會是瓔珞。”

    “都這等時候了,你還護著她?!”白玉堂跳起來,“那雪雁沙只對身懷武功者有效,她武功盡失,小柔也不會武功。用雪雁沙來害琉璃豈非再好不過?!”

    淩鶴川搖首道:“我只是實事求是。瓔珞雖然武功盡失,但是畢竟曾是無情樓的殺手。要殺人也知道一招致命絕不多事。倘若是她下的毒,眼看琉璃中毒就可不再管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再給她地腦後來上一下?再者說,將軍府對她並無戒心,倘若她是當真有心要害死琉璃,手中又有雪雁沙,只須偷偷在琉璃房中地香爐內放下雪雁沙就已足夠。又何必特地將她請進自己的房內?更遑論背後再給她一下了。”

    “她……她……”白玉堂呆住,求援似地看了看展昭。

    展昭卻頷首道:“淩兄所言有理。澤琰,此事切不可意氣用事。當前最要緊並非是找到瓔珞,卻是找到這背後地下毒之人。依淩兄所見,這背後的下毒之人會是誰?”

    “還能是誰?”淩鶴川冷笑一聲,“我就很奇怪。琉璃毀了整個蓮花谷地罌粟花田,無情樓居然一點動作都沒有。也未免太好說話了。”

    “你是說,無情樓下的毒?”展昭與白玉堂吃驚道。

    淩鶴川冷笑道:“是無情樓,但也不是無情樓。確切地說,應該是無情樓背後的那個人。”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白玉堂吃驚道。

    淩鶴川頷首:“我知道。琉璃也一直知道。”

    “琉璃也知道?!”展昭更吃驚了。

    淩鶴川微微頷首:“是。她一開始就知道。”

    展昭驀然想起一事,在對莫玲蘭時,琉璃說的那句話:“你們、以及你們背後的組織,還有玉如意以及玉如意背後地秘密我都不感興趣……”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策劃了要盜取玉如意。只是,她不肯說。

    “她為何不肯說……”展昭神情恍惚,喃喃自語。

    淩鶴川望著展昭,神色一陣複雜,最後輕輕一歎:“一開始她不確定我與這個人是否有瓜葛,所以不敢說。更何況她只是知道,無憑無據就是說出來你們也不敢相信。”

    “但是,但是她應該至少說出來!”展昭辯駁道,“如此包大人知道了,也會密報給皇上,雖無憑據,但好歹朝廷也會留意……”

    “皇上也知道。”淩鶴川輕輕一句話,將展昭與白玉堂驚在了當場。

    “皇上也知道?!”

    淩鶴川點點頭,道:“皇上一直就知道,我若料想不差的話,八賢王也應該知道。”

    展昭呆住,驀然又想起玉如意那案子時,八王爺要亦朗給琉璃傳的話:“王爺在亦聰的鞋裡找到一封信,看了後又給燒了。”

    他莫名其妙給琉璃傳這句話,其實是在告訴她,他已經知道了背後是誰在策劃,他要琉璃繼續追查下去,找到那個人的確鑿罪證,但是,不能打草驚蛇。

    而琉璃的回答是:“琉璃只會追查玉如意下落,其餘諸事,一概不管。”

    那就是說,她拒絕了八賢王要她繼續追查的要求。她知道那個人是誰,八王爺也知道,甚至於,朝廷也知道。只是朝廷一直苦於沒有證據,或者說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藉口。八賢王曾暗示琉璃,要她找出證據,或者製造一個藉口,但是被琉璃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展昭長歎一聲,許多壓在心裡懸而未決的疑問,忽然都得到了解決。

    現在,只剩下了一個最關鍵地問題。

    “是誰?”展昭低聲問。

    淩鶴川神情微妙地看著展昭,過了許久,終於道:“我不能說。”

    “為什麼?”展昭低聲問。

    淩鶴川神情微妙地看著展昭,過了許久,終於道:“狐狸說,為了收藏、推薦和粉紅票……”

第三卷 第四十章 續命銅鎖

    淩鶴川神情微妙地看著展昭,過了許久,終於道:“我不能說。”

    見展昭與白玉堂倏然一驚,他又補充道:“但是琉璃會告訴你們。”

    “你的意思是……”展昭忽然一陣不安。

    淩鶴川微微頷首:“我要去找那個人拿解藥。”

    “他怎會輕易把解藥給你?”白玉堂不解。

    淩鶴川微微一笑:“他會。因為他要的不是琉璃的性命,而是我手裡的另外半張機關圖。”

    “半張機關圖?”二人一怔。

    淩鶴川頷首:“當初我拿了半張機關圖換取了瓔珞的自由。原本對於無情樓而言,這半張機關圖已經足夠了。但是很顯然,那個人想要得更多,而且,他等不及了。”

    “所以只要我去,他就一定會交出解藥。”淩鶴川肯定道,但又隨即一歎,“但是他離這裡不近,最快的路程來回最少也要二十多天。而琉璃……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琉璃撐不到我拿回解藥。”

    展昭與白玉堂面面相覷,一時又是無措。

    忽然展昭雙眼一亮,從懷中掏出一個貼身藏著的物件交給淩鶴川,道:“你看看此物可能有用?”

    淩鶴川接過,發覺就是個廉價又粗劣的銅鎖,不由咿了一聲,詫異地望著展昭。展昭忙道:“這是琉璃給我們的,說這其中裝了一些救命藥。其中有一味專解熱毒的奇藥,若是遇到難解地奇毒。服下雖不能解毒,倒也能夠緩緩。”

    “不錯不錯,”白玉堂忙將自己的也掏出來交給淩鶴川,道:“我這裡也有一個。”

    淩鶴川拿著兩個銅鎖看了看,啼笑皆非:“她把這東西送給你們了?”

    “是。”二人相視一眼。“不能用麼?”

    “不是不能用。是太能用了。”淩鶴川笑道。“我只是想到,如果那些研究人員知道琉璃把這兩件東西原封未動地送給了你們。估計當場就要氣瘋好幾個。這裡面裝著的是千年來醫藥科技的精華,彙集了多少代人的智慧。她倒是大方。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送給你們。”

    二人相視一眼,卻並不是很關心這個,白玉堂只問道:“果然能用?”

    淩鶴川頷首:“專解熱毒地那一塊解藥,除了解毒之外還有安定、緩和和清醒地作用。因此除了用於解毒,還可用於退燒和緩和。從理論上。用於琉璃這裡可以延緩雪雁沙的繼續作用,讓她地情況穩定在現在這個階段。”

    “但是……”他將標誌火焰的這一塊拉開,露出其中一片薄薄地冰晶,仔細看了看,卻似發現了什麼,微微一怔,輕輕地捏了捏正中略略鼓起的部分,臉上掠過一絲微妙的神情。

    展昭看他莫名發呆,不由幾分擔憂:“怎地。不行麼?”

    淩鶴川隨即回過神來。頷首道:“行。只是據我所知,這個東西的作用只能夠延緩半個月。就算再加上白玉堂手上的,也只能拖延一個月。一個月後,藥效消失,雪雁沙就有可能發生反噬。”

    “那就是說,琉璃最多只有一個月地時間?”二人相視,皺眉凝神,憂心忡忡。

    “放心吧!”淩鶴川舒了一口氣,神情堅決,望著展昭微笑道,“一個月內,我一定會把解藥回來!就算我回不來,解藥也一定會回來的!”

    “休要胡言亂語!”展昭阻攔道,“我隨你同去。”

    淩鶴川搖首:“你跟白玉堂還是留下比較合適。你們在這裡,我也可以安心地去找解藥。否則我怕我一路上還不得安寧。如果我能回來,這件事也就算了。但如果我回不來,琉璃醒來也知道該去哪裡找我。”

    “淩兄……”展昭不免一陣擔憂。

    淩鶴川卻笑道:“莫要這般婆媽,先去把藥給琉璃服下。派人準備一匹快馬一些乾糧和盤纏,我稍後便出發。另外,既然下毒另有其人,此人只怕仍然隱藏于將軍府中。稍待我寫一封急信,你派人替我送往天雄軍。必呈艾敬威本人親自收取,不得轉手他人。這很重要。”

    見展昭點點頭,淩鶴川不再說話,而是起身便拿著兩個銅鎖徑直往琉璃的房中走去。

    給李書蘅驗看之後,在他面前將冰晶小心地給琉璃服下,三人又等了一陣,果然見效,照此下去再撐上一個月應是不難。至此,三人總算略略松了一口氣。

    遠遠地傳來打更之聲,竟已是五更天了。此番變故一而再,再而三,竟是折騰了一夜。

    展昭按照淩鶴川的要求為他準備了一匹快馬,一些乾糧與盤纏,同時還給了他一塊權杖,執此權杖可隨時隨地叫開關閉的城門,穿城而出。

    到一切準備停當,天已經快亮了。

    外面又下起了飄飄灑灑的雪花。

    三人出了城外,淩鶴川停下腳步,回身道:“送到這裡就夠了。你們回吧。”

    白玉堂急急道:“淩兄,貓兒在此守著琉璃便是。我隨你同去吧。”

    “不成,”淩鶴川搖首,“你放心,那個人想要的是活的我,不是死的我。他對我不會怎樣,但是如果你跟去了,就難保他不會拿了你來要脅我。那我還更麻煩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白玉堂自然也不好再說,只得悶悶地沉默下來。

    淩鶴川看了看展昭,點點頭,道:“拜託地話我就不說了。耐心等解藥便是。”

    展昭看著他,點點頭。

    淩鶴川笑了笑,翻身上馬,一夾馬腹,絕塵而去……

    二人立在雪中,望著淩鶴川地高大俊美的身影在雪中漸行漸遠,卻忽然間都生出了一份別離悵然。

    “貓兒,那個人真地不會對淩鶴川怎麼樣麼?”白玉堂問道。

    展昭遙遙望著淩鶴川的身影漸漸消失,對著白玉堂提出的問題,卻不敢回答。

    是真的不會怎麼樣,還是不知道會怎麼樣?

    淩鶴川,你可一定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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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一章 審小柔

    艾敬威在五天之後就收到了淩鶴川托展昭轉寄的信,寄信的人是趙虎,快馬加鞭水陸兼程日夜不停,待趕到雄縣時,一個健壯的年輕後生已憔悴的幾乎看不出原樣來。

    趙虎幾乎是從馬背上跌下來的,但他下來之後卻拒絕任何人的靠近,跌跌撞撞地來到艾敬威面前,從懷中掏出一封信,親手呈交給他,然後就倒下了。

    艾敬威嚇了一跳,連忙命人將趙虎扶下去休息,然後摒退左右,拆開了信。信的內容看來不多,但他卻看了很久,望著那封信若有所思,隨即走到火盆邊,將這封信丟進了火中,看著它被火苗全部燃成灰燼,這才邁步離開。

    他才出來不久就迎面遇到了急匆匆趕來的妻子。

    “聽聞開封府來人了?琉璃教頭情形如何?”折紅纓單刀直

    艾敬威遲疑了一陣,道:“還在昏迷。但情形還好。對了,鶴川來信說琉璃姑娘在傷好之前恐怕都不得回來。你抽空將琉璃姑娘留在府中尚未來得及帶走的東西都整理一番,待趙虎回去時一併帶走。”

    折紅纓點點頭:“我這就去準備。”

    “唔,”艾敬威頓了頓,忽然問道,“小柔如今安在?”

    “小柔?”折紅纓一怔,隨即想了想,道,“小柔如今已被關進縣衙大牢,據聞只有抓到了瓔珞之後,訊問此案的確與她無關才能放她離開。怎地,你為何突然問起此事?”

    艾敬威搖首道:“開封府如今要捉拿瓔珞。小柔是最熟悉瓔珞的人,從她那裡或能問出一些什麼。”

    “要將小柔押往京城?”折紅纓問道。

    “那倒不必,”艾敬威搖首,“開封府想來也是沒法子了才想到她,倒也沒存多少把握。我挑個時候去問問她。回頭再讓趙虎把話帶回去也便罷了。”

    “如此也好。”折紅纓點點頭,又道。“既然如此,你不若早點去問了。以免遲則生變。”

    艾敬威點點頭:“我這就去。琉璃姑娘地東西就交給你來整理了。”

    “這個自然。”

    艾敬威帶人來到雄縣府衙的地牢中,小柔正在牢裡失魂落魄地坐著,滿臉淚痕,衣衫又髒又破,亂髮蓬如草堆。一看到艾敬威就撲上前來,抱著牢門哭喊道:“將軍!將軍!小柔冤枉啊!小柔當真沒有害琉璃姑娘!!”

    “閉嘴!”艾敬威斷喝一聲,止住她的哭泣,隨即冷冷地盯著她一陣,回身對左右道,“你們都退下。本將軍有話問她。”

    “是。”左右及獄卒不敢有疑,迅速退了出去,反手關上地牢的大門。

    地牢內此時已按照艾敬威的要求,將其餘犯人都轉移了出去。於是諾大地地牢之中。空空蕩蕩地只剩下了艾敬威與小柔兩個人。

    艾敬威走到小柔面前,撩起淡青色長袍。在她面前蹲下,冷然道:“小柔,我問你一事,你須得據實回答。否則別怪本將軍不顧情面!你可明白?”

    小柔嚇得一抖,顫聲道:“小柔知道。將軍但問無妨。”

    “我問你,琉璃姑娘出事地那一晚,房裡當真只有琉璃姑娘與瓔珞姑娘二人?”

    “是。”

    “瓔珞可有在房中燃香?”

    “有。姑娘……哦不不,瓔珞喜歡彈琴,彈琴之時必要燃香。”

    “那香是她親手點燃?”

    “香是奴婢點的。”

    艾敬威頓了頓,嚴厲地望著她:“香是你點地?”

    小柔一顫,卻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惴惴不安地看著艾敬威,小聲道:“是。”

    “那燃香來自哪裡?可是瓔珞給你的?”

    小柔怔了怔,搖首道:“瓔珞姑娘好檀香,且最愛沐香齋裡專賣地清蘭香檀。但這些事都是奴婢在做,瓔珞姑娘並不經手。”

    艾敬威沉吟了一陣,道:“那日情形究竟如何,你細細道來。”

    “是。”小柔應了一聲,細細回憶道,“瓔珞姑娘好燃香,是以府裡總是備著一些。前些日子,姑娘失蹤了幾日,房中也無燃香。但那日她卻忽然回來了,還吩咐奴婢燃香,說要彈琴。”

    “奴婢一看房中備著的清蘭檀香已經沒有了,就先去庫房領。後來就回到房中給姑娘燃上,奴婢還記得當時打開香爐,卻發現香爐裡不知為何竟多了一層白砂粉,那然香爐素來都是奴婢清理,從未見過此物,便有些疑惑,正準備拿去再洗。但瓔珞姑娘卻意興懶懶,言道不是甚地大事,這一回便罷了,於是奴婢便只得作罷,將檀香置進爐裡燃了。”

    “後來姑娘彈了一陣琴,便吩咐奴婢到琉璃姑娘那院子裡等琉璃姑娘回來,說若是見著她,就請琉璃姑娘前來一敘,有事商談。奴婢便依言去琉璃姑娘那院子裡候著。後來琉璃姑娘果然回來了,奴婢見她在賞花,一時也不敢打擾,但又擔心瓔珞姑娘等得太久,便現身向琉璃姑娘說明來意。”

    “琉璃姑娘聽後,便很痛快地應了邀請,隨奴婢來到瓔珞姑娘房裡。其後,奴婢便退在外堂候著。不多時,奴婢便似乎聽到兩位姑娘在里間爭執,琉璃姑娘似乎很是生氣,怒斥瓔珞姑娘,而瓔珞姑娘又似乎在苦苦辯駁什麼。但奴婢在外間聽不真切,又自覺不該聽,便又退至外頭,只是細心留神里間動靜。”

    “她們二人在里間爭執何事,你可曾聽見?”艾敬威打斷道。

    小柔一歎:“奴婢不曾聽見,但想來也知道大概就是那些事。”

    “哪些事?”

    小柔道:“瓔珞姑娘對將軍一片真心,人盡皆知。府中素有傳言,此次若非琉璃姑娘忽然出現,將軍只怕都已收了瓔珞姑娘了。而今琉璃姑娘忽然出現,且為人著實厲害,聽聞又是不允將軍另收妾室,而將軍又似乎頗為敬重琉璃姑娘,因此,奴婢猜想,瓔珞姑娘是在求琉璃姑娘,容將軍收她為妾,但琉璃姑娘不允。”

    艾敬威頓了頓,又道:“說下去。”

    小柔道:“奴婢心想,這等事情實在不是我等應當知曉之事,便悄悄退出外間。因時候太晚了,奴婢一人守在外頭,不多久便迷糊了起來。也不知在何時,忽然聽到一聲脆響,奴婢驚醒過來,連忙出聲詢問。卻是瓔珞姑娘回答無事,叫奴婢自去歇息便是,不必在外守著。奴婢聽聞是姑娘的聲音,便自安心下來,加上實在太困了,便靠在外間,烤著火迷迷糊睡了。”

    “後來……”

    “後來的事就不必說了,”艾敬威打斷她,卻是凝神沉思了一會,又問道,“你說,燃香之前在香爐中看見一層細細的白砂?”

    小柔點點頭,道:“是。”

    “後來你可清理過那香爐?”

    “第二天一早奴婢便將香爐清理過了,奴婢當時還覺得奇怪,一夜過後,那層白砂竟是消失得乾乾淨淨,奴婢還道是自己之前眼花了。但這又不是甚地大事,是以也不放在心上。”

    艾敬威沉吟了一陣,又問:“小柔,我問你,平日裡除了你和瓔珞外,可還有人有機會接近那燃香爐?”

    “這……”小柔為難道,“將軍,此事可難說。要說這院裡平日裡也就是姑娘、小柔以及將軍三人會來。若是尋常而言,會接近那香爐地也唯有姑娘與小柔。但這院中又從來不設防,若是有人暗中接近,奴婢卻也不知。”

    艾敬威又皺眉沉思了一陣,問道:“小柔,我再問你,你好生想想,在那日裡除了瓔珞、琉璃之外,可還院中見到過什麼人?”

    小柔細細想了想,搖首道:“沒有了,不過……”

    “說!”艾敬威驀然緊張起來。

    小柔又是想了一陣,不確定道:“奴婢睡得昏沉之時,似乎隱約看見一個黑影從外間的門口掠過……”

    “你可認得那人影?!”艾敬威追問道。小柔細細想了想,神色卻漸漸帶上一絲恐慌,惴惴地看著艾敬威:“看著有點像……像……”

    “像誰?!”艾敬威急急問道。

    “奴婢……奴婢不敢說……”

    “說!”艾敬威厲聲大喝。

    小柔帶著恐懼的神情看著艾敬威,終於,細如蚊呐地說了一句話,卻在一瞬間讓艾敬威的瞳孔驟然緊縮……


第三卷 第四十二章 瓷瓶

    艾敬威失魂落魄地自地牢中出來,卻是摒退眾人,獨自在野外呆了甚久,才終於回了將軍府。那時,折紅纓已親自監督著著人將琉璃留在此處的東西一樣不落地整理好,放在琉璃的別院中。艾敬威經過之時順便進去看了看,一言不發地略略檢查了一番,便自離去,自始自終卻是木著臉,一言不發。

    直至夜深之時,他卻還在書房內獨自練字,也不肯回房。

    折紅纓擔憂丈夫,又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外頭北風正緊,便披著斗篷,提著燈籠入了書房。

    一進去便嚇了一跳,只見滿地的廢紙隨著入室的風尾飄灑,盡是一些不明意義的塗鴉。狂亂潦草,完全看不出寫得什麼字。

    但其中流露出的矛盾而痛楚的情緒,卻讓折紅纓觸目驚心。

    “敬郎,出了什麼事?”折紅纓忍不住問。

    艾敬威是時正靠著椅背望窗外,在凜冽的北風中瑟瑟抖動的梅枝發呆,折紅纓喚了他三遍才回過神來,回身見妻子擔憂地望著自己,略略一怔,隨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淡淡道:“來了。”

    “敬郎,你這是怎地了?”折紅纓將燈籠熄滅,放在一邊,憂心忡忡地望著艾敬威,“心事重重地。”

    艾敬威微微搖首,道:“無事。只是有些累。”

    折紅纓望著丈夫,遲疑了一陣,終又歎道:“敬郎。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理當一併分擔。你若有難處,千萬莫要瞞著我。”

    “知道。”艾敬威點點頭,回首望著妻子,露出一抹溫暖的微笑。“紅纓。你嫁給我多久了。可還記得?”

    折紅纓臉色微微一紅,道:“三年零九個月。”

    艾敬威微微頷首。起身走到妻子面前,伸手將她摟在懷裡。柔聲道:“這三年多真是辛苦你了。”

    折紅纓一怔,心頭驀然一陣不安:“敬郎何出此言。這三年多,你一直對我好得很。紅纓慶倖嫁了這樣一個好夫君。為妻只是難過,三年多了卻還未給你添個一子半女。”

    艾敬威笑道:“這又如何?我們都正當壯年,有得是機會。不然今晚就試試?”

    折紅纓啐了他一口。臉色羞紅起來。

    燈影搖曳下,艾敬威看著懷中嬌妻容顏嬌羞,柔眸似水,禁不住一陣陣心旌搖盪,俯下身在她嬌唇上輕輕一啄,隨即喘息著,急急地將她攔腰抱起,徑直踏出書房,將妻子抱進了臥房……

    北風正緊。終於將昏黃如豆的一點燈光搖滅……

    夜至四更。正是沉睡最足之時,摟著妻子躺在床上地艾敬威卻忽然睜開了眼。輕輕地將妻子的手挪開,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又細細地觀察了一番,確信沒有驚動她,便悄悄起身,翻出一套夜行衣換上,小心翼翼地出了門。

    他循著記憶中的路線,躲開巡哨,小心地潛入一間書房之中。書房裡沒有人,一應書籍歸類齊整,文房四寶都在案上靜靜地躺著。

    艾敬威不敢點燈,小心地四處觀察了一番,確信沒有人經過,便輕手輕腳地在書房內搜尋著什麼。

    找了許久,似乎一無所獲,他竟似偷偷松了一口氣,眼角瞥見書架一角鑲嵌的一尊銅虎,忽地又警覺起來。想了想,終於走上前,輕輕地扣住銅虎,使勁向外拉了拉,銅虎紋絲不動,他又上下一使勁,竟將那銅虎拽得往下一沉,隨即唰地一聲輕響,銅虎背後竟露出一方小暗格。

    暗格之中,靜靜地立著一個雪白的瓷瓶。在黑暗之中折射淡淡地幽光。

    艾敬威心中一沉,小心翼翼地將瓷瓶拿了出來,打開,輕輕嗅了嗅,隨即微微沉吟,便將瓷瓶塞進懷中,又把銅虎輕手輕腳地推回了遠處。

    然後,他四下裡張望了一番,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次日,折紅纓醒來時,丈夫還在身邊安靜地沉睡著,眉頭卻似微微皺起,仿佛有莫大地心事。折紅纓不禁一陣陣難過擔憂,又不便多問,便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丈夫的眉頭,試圖將它撫平。

    這一輕微地舉動卻驚醒了艾敬威,睜開眼,見妻子擔憂地望著自己,便微微一笑,將她摟進懷中,問道:“怎地了?”

    折紅纓輕聲歎道:“敬郎,你有事可千萬莫要瞞著我,免得教我擔心。”

    “瞧你說地,我有何事瞞著你?”艾敬威笑道,伸手輕輕地刮了她的鼻子,“昨夜睡得可好?”

    折紅纓輕輕點了點頭,卻是羞紅了臉不吱聲。

    艾敬威見她這般無限嬌羞地模樣,不禁又是一陣激動,遂摟著她又是好一陣溫存,良久才戀戀不捨地起來,由妻子伺候著穿了衣服。

    “對了,紅纓,半個月後就過年了,你也數年未曾回去看望岳母,今年索性回府州過年可好?”艾敬威忽然不經意道。

    折紅纓怔了怔:“這如何使得?我若回去,那你呢?”

    艾敬威笑道:“我也去府州。父帥言道今年有幾個老友要來尋他論舊,叫我們小輩及早躲開免得叨擾了。”

    折紅纓聽聞丈夫這樣說自是歡喜,想了想卻又搖首道:“邊關不得無人,父帥舊友來訪,自當好生聚聚,我們怎可不在天雄軍裡守著?父帥不愛我們打擾,我們自去瓦橋關過年也是無妨。”

    艾敬威微微頷首,又道:“只是這樣委屈你了。回頭岳父岳母大人知道了,只怕會怨我虧待了你。”

    折紅纓笑道:“夫妻琴瑟,何來虧待之說?”

    艾敬威頓了頓,又道:“你也甚久沒有回去瞧瞧了,我聽聞前些日子岳母身子不太好,你也甚是擔心,如今邊關暫且無事,你不如就趁這些日子回去瞧瞧?”

    “這……”折紅纓倒是遲疑了起來。

    艾敬威笑道:“此處自然有我。你去看過岳母大人,過年前趕回來便罷。想來岳父岳母也會體諒女婿的苦心。”

    折紅纓想了想,便自頷首,道:“也好。我這就去準備一番,快去快回。”

    折紅纓離去不久,趙虎也來了,他到底心系開封府的情況,騎馬磨破的腿傷還未好,便急匆匆前來辭行。艾敬威倒也不加挽留,將折紅纓整理好的琉璃地東西交給他,又為他雇了一輛馬車便送了他去。

    艾敬威才回將軍府,便有小廝匆忙上前稟報道:“啟稟將軍,大將軍巡關回來了。”

    艾敬威神色微微一動,淡然道:“知道了。下去吧。”

第三卷 第四十三章 笑面修羅

    經歷了數日的水陸兼程,晝夜疾馳後,淩鶴川終於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了他此行的目的地--------襄陽城。

    來到襄陽城,自然就是為了找到那個人----襄陽王趙鈺。

    襄陽王自然住在襄陽王府裡,而襄陽王府也自然就在襄陽城裡。基本上淩鶴川找到王府所在沒有費什麼心思,隨便在街上找了個人一問,就知道了。

    然後縱馬直奔王府。

    王府大門緊閉,門口兩個碩大的石獅沉默而威嚴地凝望著前方。

    淩鶴川負手在門前立了一陣,淡淡一笑,伸手拍門。

    很快就有小廝來開門,探出一個腦袋警惕地看著來人:“來者何人?可知這裡是什麼地方?如此放肆麼?!”

    淩鶴川微微一笑,彬彬有禮道:“請問這裡是襄陽王府麼?”

    小廝怔了怔,隨即便鼻孔朝天,露出了大半個身子,沖著淩鶴川翻了個白眼,懶洋洋道:“正是。你是誰!”

    淩鶴川淡然一笑:“我來砸場子的。”

    他這句話說完,手已經閃電般地伸出,卡住小廝的脖子,將他拎到自己面前,依舊笑得彬彬有禮:“請問你家王爺可在?”

    “唔唔唔……”那小廝駭然得雙腳直蹬,兩手掰著淩鶴川的手,臉色漲得發紫。

    淩鶴川笑得依舊平和如常,道:“看來是在的。如此在下就叨擾了。”言罷一腳踹開門,大大方方地拎著小廝的領子,信步走進了王府。

    他這樣自然驚動了王府的守衛,不多時便看見一對對全副武裝的護衛軍潮水一般地湧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為首那人將手中長槍指著淩鶴川,喝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王府?!爾想造反麼?!”

    淩鶴川的臉上始終帶著適意淡然的笑容,隨手將小廝丟在一邊,拍拍手,笑眯眯道:“只怕想造反的不是我吧。”

    “你……”為首那軍官氣得臉色發紅,怒道,“大膽!爾等竟敢出言不遜?!”

    淩鶴川竟似未聽見這句話一般,盯著眼前那杆長槍看了一陣,嘖嘖贊道:“這長槍真是不錯。很適合我。”

    “你!”那軍官怒極反笑,“你喜歡?有本事自來拿!”言罷一抖個槍花就向淩鶴川喉頭刺去。

    淩鶴川負手而立,望著那軍官,忽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然後人就忽然不見了。

    那軍官微微一怔,隨即喉嚨一緊,聽到喀拉一聲,然後就發現自己的頭居然轉到了背後,看到在他身後笑得和藹可親的淩鶴

    那是他最後的記憶。

    隨即,這具穿著盔甲的健壯的身軀就像山一樣倒了下去。

    轟然一聲,全場登時靜住了。

    淩鶴川把玩著手中的長槍,望著在場一時呆立的兵士,忽然又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

    那一仗確切地說並不是一場戰鬥,而是一場屠殺。

    一個人對五百個人的屠殺。

    淩鶴川揮舞著手中的長槍,漂亮地抖出一個又一個槍花,毫不猶豫地結果了一條又一個條性命。

    那一仗幾乎沒有剩下什麼人,活下來的都是品級最低的小兵,所有的軍官甚至伍長,都被淩鶴川準確地認出來並一槍結果了性命。

    對仗的兵士奮力地舉刀殺向他,但都被他的長槍靈巧而無可抗拒地挑開,然後唰地一聲,聽到了自己的喉嚨被長槍劃開的聲音。有的還可以看見自己的鮮血濺上天空……

    更可怕的是,在整個過程裡,淩鶴川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和藹可親,卻在那鮮血的映襯下顯得無比詭異……

    最終,諾大的操場上躺滿了屍體,淩鶴川單手持槍立在屍體中間,月白的長衫濺滿了鮮血,這其中固然有他的血,但絕大部分都是別人的。

    而他的嘴角,仍然掛著那一抹適意神秘的笑容。

    那一仗以後,淩鶴川得到了一個綽號----笑面修羅。小廝怔了怔,隨即便鼻孔朝天,露出了大半個身子,沖著淩鶴川翻了個白眼,懶洋洋道:“正是。你是誰!”

    淩鶴川淡然一笑:“我來討收藏、推薦和粉紅票。”

第三卷 第四十四章 解藥

    王府正廳,淩鶴川身背長槍,負手而立,閒適地立在正廳中央,似笑非笑地望著在他對面,被形形色色的人簇擁在中央的一名老者。

    說是老者,發須皆白,但精神健朗,體態康健,那張臉與那副身板看上去也就四十餘歲的模樣。老者雖是被簇擁其間,身畔盡是神色緊張的護衛,但他自己卻好整以暇,淡然地望著正廳之中看來閒適的白衣少年。

    這老者便是襄陽王----趙鈺。

    “來者何人?”趙鈺淡然道。

    淩鶴川凝視著襄陽王,神情微妙,卻是淡笑了良久,才閑閑道:“天雄軍壯武將軍淩鶴

    “大膽!爾持械強闖王府,莫非要造反麼?!”襄陽王身畔的一名衛士壯著膽子怒道。

    淩鶴川凝望著那衛士一陣,淡然笑道:“這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這廳堂之中,只怕想造反的卻不是在下吧。”

    “爾竟敢出言不遜?!”那衛士怒道。

    淩鶴川淡淡一笑:“是出言不遜還是事實如此,你們王爺比我清楚。”

    “你……”那衛士還待怒駡,襄陽王卻忽然伸出手制止了他,眼神犀利地盯著淩鶴川,一言不發。

    淩鶴川負手而立,冷冷地與他對視,毫不退讓。

    “你究竟要什麼?”襄陽王冷然道。

    淩鶴川冷冷地盯著他:“既已自報家門,我要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襄陽王尋思地盯著他。良久,微微眯了眯眼,忽然道:“退下。”

    淩鶴川笑了笑,沒動,那衛士喝道:“王爺叫你退下!”

    “本王是讓你們退下。”襄陽王淡然道。

    “什麼?!”身畔眾護衛卻是一驚。齊聲道。“王爺……”

    “退下。”襄陽王淡然,但毫無猶疑道。“都退下。本王要與淩將軍私下相談。”

    眾人面面相覷,卻始終沒有人敢動。

    “本王的話。沒有人聽了麼?!”襄陽王提高了嗓音。

    眾人為難地互相看了看,身旁那名衛士鼓起勇氣道:“王爺,此人極其危險,我等不在,只怕他對王爺不利。”

    襄陽王淡淡一笑:“你們若能攔得住他。又豈會被他逼迫至斯?”

    “這……”

    “此人武藝卓絕,天下之大尚無敵手,輸在他手上,你們倒也不冤。”襄陽王微微一笑,卻是盯著淩鶴川,眼神微妙,“何況,他畢竟有求于本王。不會傷了本王性命。”

    這就是說,他已承認了淩鶴川要的東西。果然在他這裡。

    淩鶴川身形一頓。冷冷地望著他。

    眾護衛面面相覷,終於漸漸退去。直到諾大廳堂之中,只剩下了淩鶴川與襄陽王兩人。

    襄陽王盯著淩鶴川看了許久,終於一笑,悠然道:“你如何知道是本王?”

    淩鶴川淡然道:“阿芙蓉來自天竺,雪雁沙也是。”

    “哦?”襄陽王好奇道,“這就能猜到?”

    “自然還有其他地原因,”淩鶴川望著他微微一笑:“但是相信我,你不會想知道的。否則你會絕望。”

    襄陽王含笑地望著他,沉吟良久,微微頷首:“好。”

    淩鶴川冷冷地看著他,簡單地吐出兩個字:“解藥。”

    襄陽王靠在椅背上,閒適地望著他:“上一次,你拿半張機關圖換取方雪枝的自由,這一次你拿什麼來換取解藥?”

    淩鶴川冷哼一聲,自懷中掏出一卷紙,展開撕了半張丟給他,冷冷道:“等我拿到瞭解藥,確定是真的了,再把另半張給你。”

    襄陽王接過半張圖,展開細細地看了看,唇角露出一絲微笑,隨即將圖紙收起來,笑道:“你隨我來。”

    “雪雁沙,確切而言,並非是毒藥的名字,而是一種花,”襄陽王帶著淩鶴川走在一條陰濕幽深地地道裡,且行且緩緩道,“生於天竺不見陽光地陰濕腐敗之地,極其罕有。花色盈白,朵大如碗,卻其臭無匹。雪雁沙便是取了這種花的汁液曬乾凝結而成。而甚為有趣地是,此花生長之處必定伴生一支藤蘿,形貌醜陋,花朵纖細,卻是雪雁沙唯一的解藥。”

    說話間,淩鶴川便感覺到空氣中地惡臭越發明顯,即使隔著口罩,依然令人作嘔。

    襄陽王的雙眼流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終於在甬道的盡頭停下腳步,回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或許該緩緩,一會開門之後的情景,只怕會令你不舒服。”

    淩鶴川微微一頓,點點頭,道:“開吧。”

    襄陽王一笑,返身抬手,轉動了壁上地油燈台,隨即一陣嘎嘎的機杼轉動之聲,他們面前的石壁緩緩上升,露出了內中的情形……

    淩鶴川乍一看到登時驚呆,強忍了一陣終究忍不住,轉身扶著牆壁嘔吐起來。

    石壁之後是一座深坑,坑內滿滿地堆積著盡是汙血死屍與殘肢腐肉,星星點點的蛆蟲在其中不住地蠕動爬行,飛蠅四起,帶起的嗡嗡嚶嚶竟讓淩鶴川一時之間以為自己耳鳴。

    而這堆令人見之嘔吐的腐肉汙血當中,卻極其詭異地生長著一株開放潔如月光的白花。

    花朵有如碗大,分為三支,兩支盛開著,另一支已被折下。

    襄陽王神色微憫地看著淩鶴川,歎道:“我說過,你須得緩緩。”

    淩鶴川歎道:“為何要這樣?”

    襄陽王笑道:“因為最好的雪雁沙是用人養出來地。本王費盡心力才養出這樣一株,為了對付那個名叫琉璃地女子才忍痛摘下其中一朵。是以就算琉璃最終死于雪雁沙,也是一點不委屈了她。”

    淩鶴川深深地閉上眼,良久才睜開,直視著他的雙眼,很真誠道:“你是個變態。真地。”

    襄陽王怔了怔,笑道:“聽不甚懂。但本王權當你在恭維。”

    淩鶴川點點頭:“有個好心態是邁向成功的第一步。雖然你並不會成功。”

    “你如何知道本王不會?”襄陽王笑道,“雪雁沙如此難得之物,本王都可以種出,這世間還有什麼事本王做不到?”

    淩鶴川淡淡一笑:“當皇帝可比種花難多了。”

    襄陽王淡然一笑:“光義家的小兒又能比我強到哪裡?”

    淩鶴川笑而不答,轉頭看向雪雁沙,眯著眼細細打量。

    襄陽王淡淡開口道:“在那花朵的下麵,有一株烏色藤蔓,開小朵的紫色小花,那就是雪雁沙的解藥。現在,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了。”

    他話音剛落,淩鶴川便忽然如鵬鳥一般飛躍而起,向池中掠去,經過雪雁沙時,單掌一拍一折,已將整株雪雁沙連根拔起,帶起汙血濺落。

    淩鶴川在半空中微微扭身躲開汙血,此時已在對面牆前翻過身,雙腳在牆面一蹬又向門口掠來。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經落在了襄陽王的面前,手中拿著一段小小的烏色藤蘿,而那兩朵潔白的雪雁沙連同藤蘿的根系早已被他扔在血池當中,漸漸地在汙血裡陷落了下去。

    “你究竟要什麼?”襄陽王冷然道。

    淩鶴川冷冷地盯著他:“既已自報家門,我要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本王不清楚!”襄陽王冷冷道。

    “那好,我就告訴你。”淩鶴川亦冷冷道,“狐狸叫我來討收藏、推薦和粉紅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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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五章 傳藥

    淩鶴川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寒玉盒,將那一小段藤蘿放了進去,裝進一個小錦囊中塞進懷裡,然後漫不經心地拍去手背上的花粉,對著襄陽王驚詫的眼神,淡淡一笑:“琉璃有些潔癖,如果讓這解藥染上汙血,她會給吐出來的。”

    “那你也不必把整棵雪雁沙都給毀了。”襄陽王有些心疼無奈,“本王派人在天竺找了足足五年才找到這麼一株。”

    淩鶴川笑道:“讓它留著繼續給你害人?雖然是珍稀植物,絕種了就絕種了吧。不失為一件好事。”

    襄陽王苦笑一聲,搖搖頭,語重心長教訓道:“年輕人當知曉勤儉節約,惜花如金,方成大器。”

    淩鶴川點點頭:“下次我會給你留片葉子。”然後又惡作劇地補上一句,“爛掉的那片。”

    襄陽王嗤笑一聲,看了他一陣,淡然道:“而今你解藥也得了,那半張機關圖也該給我了吧?”

    “在這兒?”淩鶴川掃了一眼四周的環境,笑道,“還是出去再說吧。”

    二人默默出了甬道,甬道之外早有成百上千的護衛在外候著,看到淩鶴川與襄陽王從裡面出來,俱是大為緊張地舉著刀,一致對著淩鶴川。

    “大膽淩鶴川,快放開我家王爺!”早有衛士怒喝道。

    淩鶴川回過頭,大致目測了一下自己與襄陽王的距離,問他:“我抓著你不放?為何他們都叫我放開你?”

    襄陽王搖首苦笑:“我手下這一批人。若是有你三分光景,我又何愁大事不成?”

    淩鶴川微微一笑:“不怕狼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地隊友。”

    “這話倒是有理。”襄陽王頷首笑道,“你打算何時將圖紙給我?”

    “現在。”淩鶴川道,隨即從懷中掏出半張圖紙交給襄陽

    襄陽王接過。展開看了看。慢條斯理地收回懷中:“你就這樣給我?不怕本王不放你離開?”

    淩鶴川輕描淡寫道:“我想你們應該很清楚,你們攔不住我。”

    “這般自信?”襄陽王也輕描淡寫。

    淩鶴川一笑:“自信來源於強大的實力。”

    “但若強大的實力不在了。你還能這般自信麼?”襄陽王也一笑。

    淩鶴川怔了怔,暗自運功。臉色驟然一變,隨即又冷靜了下來:“你何時下的手?”

    襄陽王淡淡一笑:“無須本王下手。本王說過,最好的雪雁沙是用人養出來地。而最好地雪雁沙,就連花粉也是最好的散功藥……”

    淩鶴川驀然想起那時候在血池前,他漫不經心地拍去了手背上地花粉。

    這麼薄薄的一層花粉。這麼短短地一段時間,就能讓他功力盡失……

    淩鶴川不怒反是哼地一笑:“老狐狸!”

    襄陽王笑道:“到底是年少,終究太過輕狂了。”他這般說著,卻並沒有打算立刻怎樣的意思,而是對淩鶴川笑道:“本王不妨告訴你,你懷中的那藤蘿也是你的解藥,只可惜,它只夠一個人用。而今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會如何選擇。”

    “是服下它。解了你的困。安然離開這裡,還是留下它來救你青梅竹馬地師妹……”襄陽王笑道。

    淩鶴川靜靜地看了他好一陣。忽然一笑,坦然道:“我若留著解藥也是沖不出去。解藥一樣落在你們手裡。倒讓琉璃那裡又多了一個受你挾制的理由。”

    “而我若是沖了出去,雖然解藥沒有了,但是好歹還有時間,我還可以想其他的法子來救她。”淩鶴川緩緩地將手伸進懷中,坦然笑道,“兩害相較取其輕,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襄陽王揚揚眉:“拿得起放得下,果然是大丈夫。本王是越來越欣賞你了……”

    他這句話還未說完,卻猛地見寒光一閃,隨即身子一緊,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已經架上了他的脖頸。

    唰啦!周圍一片的侍衛都將刀指向了淩鶴川,卻不敢上前。

    淩鶴川帶著笑意將襄陽王順勢拉過來,擋在自己身前,又順手點了他雙臂的穴道,讓他抬不起胳膊,笑眯眯道:“吃解藥還得有一個見效的時間,所以我以為,這時候你比解藥更好用。”

    “你以為這樣就能離開?”襄陽王倒也不甚怕,冷笑道。

    淩鶴川揚揚眉,笑道:“此事不勞王爺掛心。”隨即緊了緊手中地匕首,對他道,“叫你地手下們都退開。”

    “你不是已經功力盡失了麼?”襄陽王皺眉,“難道那花粉對你沒用?”

    淩鶴川笑道:“坦白說,的確功力盡失了,但手腳上地功夫倒也還在。對付你這個連胳膊都抬不起來的人來說還是綽綽有餘。現在,王爺,麻煩您邁出您那高貴的步伐,隨我走一趟吧。”

    “本王已經說過了,你以為這樣就能離開襄陽城?”

    “我也已經說過了,此事不勞王爺掛心。王爺請吧。”

    淩鶴川挾持著襄陽王,卻並不是離開王府,而是登上王府中最高的哨塔,命令守哨的兵士留下弓箭,全部離開。然後拿起一支結實的箭,將錦囊捆在箭杆上,隨即猛地一下將襄陽王推下狹長的樓梯,趁著他們忙著救他的時機,迅速彎弓搭箭,弓如滿月,嗖地一聲將捆著錦囊的箭遙遙地向東射了出去……

    篤地一聲響,那箭居然飛出了五百米遠,射中了那裡的一棵松樹樹幹,驚動了一匹栓在樹下的棗紅馬。驚得棗紅馬長嘶一聲,揚蹄奮起,隨即樹上一陣簌簌抖動,抖落一些積雪,一個白色的瘦小的身形從樹上落下,正好落於驚恐不安的馬背之上。那身形動作極快地隨手將箭支折斷,將錦囊隨手塞進懷中,然後舉刀刷地一下砍斷韁繩,一下子得了自由的馬頓時撒開四蹄,飛快地向東城門奔去。

    “快快快!快關城門!!關城門!!”哨樓下有人大喊,但那棗紅馬速度極快,竟在城門即將關上的一刹那,硬生生自兩扇城門之間沖了出去,隨即在城樓哨兵如雨箭花中消失在遠處……

    淩鶴川丟下手中的弓,站在哨樓上負手而立,滿意地盯著棗紅馬消失的身影,喃喃自語道:“果然是一匹好馬。”

    身後傳來了亂七八糟的腳步聲,逐漸逼近,淩鶴川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轉過身去面對著那幫鐵青著臉、手執鋼刀全副武裝,鼻子都差點氣歪的侍衛,淡然地舉起手,道:“我投降。”

    心底卻在默念:“瓔珞,接下來的一切都拜託你了……”

    瓔珞伏在馬背上,緊緊地攥著懷中的錦囊,咬著唇,淚流滿面:“將軍放心!瓔珞定然不負將軍所托,將解藥送到開封府手中!”

    ……………………

第三卷 第四十六章 之前相遇

    淩鶴川是在襄陽城外大約三十裡的地方遇見的瓔珞。那時候她衣著襤褸,髮絲蓬亂,渾身髒汙地伏在積雪未消的路邊,就如一個發了羊癲的乞丐。

    這副樣子路人看到她自然是繞道走的。淩鶴川一時也沒認出她來,但瓔珞卻偏偏認出了淩鶴川。內心的不安讓她下意識地向後畏縮了一下,埋下臉。卻不料這樣的舉動反倒引起了淩鶴川的注意。

    出於警覺,淩鶴川注視了路邊這個貌似人形的破布堆許久,終於對這個身影感到了一絲熟悉。他下了馬,大膽走上前將她強行翻了過來,看到了她的臉,不禁大吃一驚:“瓔珞?!你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瓔珞抖抖索索地撇開頭,胡亂否認道:“不不、你認錯了,我不是瓔珞。我不是……”

    淩鶴川毫不客氣地將她的臉扳回來,怒斥道:“你不是瓔珞難道是琉璃?!你道我的這雙眼是瞎的麼?!”

    言罷不由她分辨便將她提起來,走入附近的山中,找到一眼活泉,徑直將她丟進了水裡,然後自己也這樣跳進水中,毫不客氣地拉過她,剝光了她的衣服給她洗澡。

    瓔珞尖叫一聲,羞得無地自容,本能地縮緊身體,雙手緊緊地抱住身軀。淩鶴川卻火了:“不要這樣扭扭捏捏的!你不是早就想給我看了麼?!怎麼現在又不肯了?!”

    瓔珞聞言一呆,便一頭被淩鶴川按進了水裡。她拼命掙扎,好容易才探出頭。淩鶴川又拉過她在她頭上狠狠一陣揉搓,將髮絲間的污垢洗去。

    如此這般地折騰了許久,淩鶴川終於停下來,將瓔珞又拖上岸,從自己的衣物裡抓了一套扔給她。然後去撿了乾柴過來生火。

    到他將柴火堆起來時。瓔珞已經換好了衣服,頭髮濕漉漉地。依舊有些蓬亂,但相較适才已經清爽了許多。只是畢竟冬日。在水裡泡得太久,似乎受了寒,臉上有不正常的紅暈,一陣陣寒戰,還打噴嚏。

    淩鶴川見自己的衣服對她而言顯然太大了。鬆鬆垮垮的套在身上,看來竟似有些滑稽,禁不住笑起來,隨即又是一歎:“本來就不胖,現在更是瘦多了。”

    這句話讓瓔珞差點哭了出來,卻是打了個噴嚏,瑟瑟地不敢說話。

    淩鶴川歎了一口氣,拉她在火堆邊坐下,運功為她驅寒。大約一炷香後。果然見她臉色好了大半,也不打寒戰了。這才從包裡掏出一瓶藥交給她,道:“驅寒的。吃了吧。明天就好了。”

    瓔珞默默地將藥接了過來,倒出一粒吃下,又還給淩鶴川。一時間二人望著跳動地篝火無話。

    直到咕嚕一聲,淩鶴川捂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笑道:“肚子餓了。”言罷自包袱中掏出兩包乾糧,一袋遞給瓔珞,一袋留給自己。

    瓔珞眼睛一亮,接過乾糧,卻又不敢拆開,遲疑地望著淩鶴

    淩鶴川笑笑:“吃吧。不夠還有。”

    瓔珞這才急切地撕開包裝,拼了命地往嘴裡塞。

    淩鶴川望著她狼吞虎嚥地樣子,禁不住一陣陣心疼,見她很快吃完了,便又將自己這份遞給她,柔聲道:“吃吧,還有。”

    瓔珞怯怯地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陣,終於鼓起勇氣伸手將乾糧接了過來,卻只是在淩鶴川咬過的地方輕輕地咬了一小口,然後便將這塊乾糧塞進了懷裡。

    淩鶴川還道她是為將來備著,便又笑道:“你放心吃便是。我這裡還有。”言罷又掏出一個給她。

    瓔珞接了,撕開包裝又是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但懷中地那半塊乾糧卻仍是不肯拿出來。

    淩鶴川看著她,忽然明白了她的心思,只因那板塊乾糧是被他咬過,上面有他地痕跡,是以仔細地保存,念及此不由心頭一酸,差點流下淚來,頓了一頓,方才輕聲歎道:“瓔珞,你怎會弄成現在這樣?”

    瓔珞呆了呆,喝了一口水,卻是拿著手中吃了半塊的乾糧沉默了好一陣,終於開口問道:“琉璃姑娘……還好嗎?”

    淩鶴川看著她許久,搖搖頭,苦笑道:“很不好。她中了毒。”

    “什麼?”瓔珞吃驚道,“琉璃姑娘中毒了?!”

    “是,”淩鶴川苦澀一笑,“不然以你那一下又怎會打中她?”

    “我……我……”瓔珞手中的乾糧落在地上,隨即慌亂地,眼淚也掉了下來,“我……我沒想……沒想……我那時昏了頭,但我真沒想……”她越說越慌亂,眼淚滴滴嗒嗒地落了下來,最後抱住膝蓋,埋首下來大哭,“我真沒想要傷害她……我雖然恨她,但我真沒想要傷害她……”

    “她要帶你走,她不讓我留在你身邊……我恨她,但我真沒想要傷害她……”

    “我真沒想到那一擊她居然躲不開,她的武功不是很高麼……為何她居然會躲不開?”瓔珞抽泣著,語無倫次,“我只是一時氣憤,我已經什麼都不求了,我只求在你身邊就好了,她為何還是不允!為何還是不允!”

    “我是又染上了阿芙蓉,但是我可以再戒,我真的可以再戒!!只要能讓我守在將軍身邊,不管多難我都可以做到!!”瓔珞哭著,“為何一次機會都不給我……”

    淩鶴川靜靜地看著她哭泣,直到她哭得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開始了小小地抽噎,這才溫和道:“我相信,你並沒有真心想要害她。”

    瓔珞的哭聲驀地止了,抬起頭。淚眼朦朧,不敢相信地望著淩鶴川:“你相信?”

    淩鶴川微笑著點點頭,又道:“事後我想了很久,我相信你那只是一時的衝動,而且按常理。那樣一下琉璃應該能躲得開。但是你沒想到她居然沒能躲開。是麼?後來發生了什麼?”

    琉璃抽泣著點點頭:“看到琉璃姑娘慢慢地倒下去了,我也傻了。完全不知發生了何事。小柔在外間叫我,我心慌意亂地應她。又怕她進來看見,就讓她先去睡。我在她身邊坐了很久,越想越害怕。”

    “我盼著她醒來,也怕她醒來,她醒來我會怎樣?可她若不醒來。我又會如何?!”

    “後來,天快亮了,眼看事情要瞞不住,我就決定逃跑。於是我偷偷地將我和她地衣服換了一身,然後將她拖到床上,裝出睡覺的樣子。而我則裝成她的模樣離開了。”

    “還偽造了我的文書?加蓋了將印?”淩鶴川問。

    瓔珞羞愧地低下頭,道:“我會模仿你的筆跡,也知道你地將印在哪裡……我這裡,甚至有一把鑰匙……”

    “後來呢?”“後來我騎著馬。一路也不知該往哪裡走。就知道趕著馬拼命地跑拼命地跑、等我終於清醒過來,想起發生了何事。已經過了三天了。而馬也胡亂跑著,將我帶到了這附近。”

    瓔珞這樣在馬背上待了三天,停下之時忽然發覺自己已經三日未曾碰過鴉片,心中頓時欣喜異常。誰知不過一轉念地功夫,那毒癮卻又立刻發作了起來,讓她幾乎生不如死。

    她身無分文,無法進城,無情樓在襄陽又不設分壇,是以她連找到鴉片地地方都沒有。於是就這樣在附近龜縮遊蕩。渴了喝泉水,餓了挖出一點草根吃下,實在餓了,就向路上地行人討一點。但她常常在乞食時卻因為毒癮忽然發作,嚇走了本欲施捨地善人。

    毒品與貧困已幾乎將她折磨得走投無路,瓔珞越來越心灰意冷,也就越發不在乎了。有時候毒癮發作了,就索性將自己埋在雪地裡,指望將自己凍餓而死了事。

    可她也沒想到,這樣她居然還能活下來,還能在這裡看見淩鶴川……

    淩鶴川歎了一口氣,望著瓔珞骨瘦如柴地模樣,想起她以往的嬌豔動人,不由一陣陣揪心,但他沒有讓自己過於陷入這種情緒,至少目前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瓔珞,我問你,除了你和小柔之外,可還有人碰過你的燃香爐?”淩鶴川問道。

    瓔珞想了想,搖首道:“此事難說。”

    “為何?”

    瓔珞道:“我素喜燃香,平日無風時,香爐都是直接擱在窗臺上,有風時才會將它移至琴台邊。那日我回來,記得起初是無風的,後來起風了,我就將香爐拿下置在一邊,再後來不久,琉璃姑娘就來了。這期間我又心神不寧,便是有人悄悄接近拿走香爐,只怕我也不知。怎地,你懷疑那香爐有鬼?”

    淩鶴川頷首道:“若我所料不差,琉璃中地毒就是發自香爐。”

    “這如何可能?”瓔珞道,“我當時與琉璃姑娘在一間,更有甚者,我吸得比她還多,怎地我無事,她卻中毒了?”

    淩鶴川苦笑道:“此毒名為雪雁沙,來自天竺。奇就奇在只對練功之人有效。是以你與她待了整夜,你平安無事,她卻幾乎丟了一條命。不過說來也虧你給了她那一下,否則而今她定是死了。”

    “啊?這是何故?”瓔珞詫異道。

    淩鶴川便苦笑著,將事由原原本本地說了。待她說完,瓔珞怔忡良久,呵地苦笑了一聲,歎道:“原來如此。”

    淩鶴川點點頭:“也算是歪打正著,因禍得福。只是而今,我要救琉璃性命,卻須得找襄陽王要解藥。”

    “解藥如何在襄陽王那裡?”瓔珞吃了一驚。

    淩鶴川卻是冷冷一笑:“豈止解藥在襄陽王那裡,而今我也不瞞你,你們無情樓背後的主人,就是他。”

    “什麼?!”瓔珞駭然。

    淩鶴川苦笑一聲:“此事說來話長,我也不願多說了。瓔珞,我問你,你可進過襄陽城?王府在那裡你可知道?附近有什麼東西沒有?”

    瓔珞點點頭,隨即拿起一根樹枝在雪地上畫給淩鶴川看,道:“王府在襄陽城東,靠近東城門,王府正門大約一裡外有一棵百年老松,甚是顯眼。”

    淩鶴川沉吟地盯著那張圖,沉思良久,忽然道:“瓔珞,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這件事很重要,關係到琉璃的性命。而這整座襄陽城中,除了你,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再相信誰。”

    瓔珞吃驚地望著淩鶴川,不敢置信:“將軍……還願相信瓔珞?”

第三卷 第四十七章 父子對質

    “瓔珞,明日一早你在我之前先進城,然後在那棵松樹附近埋伏著。我到了之後會將馬栓在那裡。你就在那附近守著,拿到了藥,我會立刻離開襄陽王府,到這棵松樹下與你會合。那時候我們一起離開。”

    “但是,襄陽王這個人很難對付,我雖然有把握拿到解藥,卻沒把握可以順利離開。若我無法離開,就會想辦法將解藥送到松樹下。所以若是時間到了而我沒來,你就仍在這裡等著,直到這個錦囊的出現。然後你什麼也不要說,立刻拿上錦囊就騎馬離開襄陽城,直奔開封府。”

    “將軍……”瓔珞伏在馬背上縱馬疾馳,回憶著淩鶴川的囑咐,淚流滿面,心底默默地念著,“將軍放心,瓔珞定不負將軍所托……”

    雄縣大將軍府

    艾敬威摒退了附近的人,平靜地走進了父親的書房,艾劍飛正在埋首練書法,看見兒子進來,溫和地笑了笑,繼續埋首練習。

    “聽說紅纓回娘家了?”

    “是,”艾敬威頷首道,“之前岳母大人病重,紅纓都無暇回去探望,甚是擔憂。而今我看邊關安寧暫時無事,便讓她先回去看看。”

    “應當的。”艾劍飛微笑道,“親家母病重,我們卻只是修書問候,卻一直未曾去探望。說來心中亦是不安。紅纓先回去瞧瞧也好,年後若能得出空來,我再上門探望。”

    艾敬威笑道:“怎敢勞煩父帥前往?年後若是無事。兒子再與紅纓一道前去問候便罷。”言罷頓了頓,不經意笑道,“父帥,前幾日沐香齋新進來一種熏香,香氣淡雅舒心。兒子也買了一些。父帥可願燃上一些試試?”

    “哦?”艾劍飛感興趣道,“好啊。”

    艾敬威笑笑。在艾劍飛面前打開燃香爐,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瓷瓶拔開塞子就要往其中倒。

    艾劍飛本在練字。只是隨意向兒子掃了一眼,臉色登時變了,丟下手中毛筆一個箭步就跨上前抓住艾敬威的手,急急道:“住手!”

    艾敬威揚著眉,詫異地望著父親。問道:“父帥,怎地了?”

    艾劍飛看看兒子手中的白瓷瓶,臉色蒼白,呆立了許久才問道:“敬兒,你手中地是熏香麼?”

    艾敬威深深地注視著父親,問道:“父帥以為?”

    “你……你何處得來的這東西?!”艾劍飛心底驀然一陣詭異的惶然,竟是不敢看兒子。

    艾敬威卻仍自凝望著父親,緩緩道:“父帥為何會認得此物?”

    “什麼?!”艾劍飛竟然一陣驚恐。

    但艾敬威卻不願再兜圈子,盯著父親。雙眼已盈滿了淚水:“父帥。琉璃姑娘所中的雪雁沙,是你的下地?”

    “我……我……”

    “這東西。”艾敬威揚了揚手中瓷瓶,悲傷地望著父親,“是兒子在父親地書房中搜出來的,就在那銅虎頭地後面暗格。”

    “兒子适才心中一直盼望,盼望父帥毫無所動,絲毫不認得此物。卻不想父帥掃了一眼便認了出來。兒子現在很想知道,父帥如何解釋此事?”

    見父親沉默不語,艾敬威更加悲傷,深吸一口氣,淚水卻流了下來:“爹,你為何要這樣做?琉璃姑娘與我們無冤無仇,為何你要這樣做?!這雪雁沙究竟是從何處得來?!解藥在何處?!”

    艾劍飛望著兒子悲憤的神情一時竟是無言,沉默良久,終於歎道:“敬威,你別問了。”

    “兒子可以不問,但父親還請交出解藥。”

    艾劍飛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歎道:“我這裡沒有解藥。”

    “什麼?!”艾敬威吃了一驚,然後就聽到父親繼續歎道:“真地沒有。”

    “那解藥在何處?!”艾敬威急急問道。

    艾劍飛看了兒子許久,眼蓄悲傷:“敬威,莫要再問了。”

    “父帥!你究竟意欲何為?!”艾敬威泣聲道,“為何兒子一時之間,忽然覺得看不懂了自己的父親?!當初我父子二人接聖旨接手天雄軍時,軍紀敗壞軍心渙散,鶴川兄提出諸等改制,父帥都一一開明接納,這數年來,我們父子與鶴川兄親如一家。兒子卻不明白,為何父帥卻突然要對琉璃姑娘下手?父帥,你究竟是什麼人?!”

    艾劍飛看著兒子,沉默不語。

    “父帥!”艾敬威急了,“父帥不欲,兒子也不問了。但父帥還請交出解藥,解了琉璃姑娘身上的毒。”

    “敬威,解藥真的不在父帥手上,”艾劍飛苦笑道,“父帥只是奉命行事,如何會有解藥?”

    “奉命?!奉誰的命?!”艾敬威盯著父親,忽然道,“無情樓?或者……襄陽王?!”

    艾劍飛全身一震,惶然盯著兒子,失聲叫道:“你如何知道?!”

    “當真是襄陽王?!”艾敬威也是震驚不已,繼而悲怒難抑,“父帥,你怎地這般糊塗?!襄陽王有反意。你這般莫非是要跟他造反麼?!”

    艾劍飛卻忽地沉靜了下來,冷靜地看了兒子一陣,深吸一口氣,坦然道:“依父親看來,襄陽王早登大寶未必是大宋之禍。”

    “父帥,你……”艾敬威呆住了。

    艾劍飛索性將話攤開了:“敬兒,既然你已得知,父親也不再瞞你。不錯,父親就是襄陽王地人。是早年隨王爺征戰中餘下的為數不多地親兵之一。父帥能有今日,襄陽王暗中出力不少。”

    “襄陽王出力,是為了他日天雄軍可為他起兵造反所用。是吧?!”艾敬威冷冷道。

    “是。”艾劍飛毫不隱瞞。

    “鶴川的改制一可壯大軍威,二可嚴肅軍紀,第三,只聽軍令不聞聖意。若是王爺有這樣一支軍隊在手,又何愁趙禎小

    “父帥!”艾敬威怒喝道。“從軍者乃是為保家衛國。社稷安康。豈容它淪為造反禍亂之依憑?!”

    “自真宗皇帝起,大宋哪朝皇帝當真以軍隊為保家衛國、社稷安康之依憑?!”艾劍飛反問道。

    這一句將艾敬威噎住了。

    “為何鶴川改制軍隊。你我卻須得千方百計為他瞞著?!你們在瓦橋關駐守三年,拒敵數萬。為何明明件件大功,你我卻不敢向上呈報?”

    “為何我大宋國力明明強盛于遼國西夏,卻年年向他們交納歲貢?!”

    “為何我大宋明明名將勇士輩出,卻屢屢報國無門?!”

    “古往今來,你何時見過哪家的皇帝。讓文官掌軍,讓武將為副的?!”

    “古往今來,華夏之地,你見過哪家的皇帝打了勝仗卻不乘勝追擊,還急急忙忙地割地賠款,年年歲貢?!末了還每每以此為殊榮,提及還敢引以為豪?!”艾劍飛步步緊逼,一連串將兒子噎得說不出話來。

    見兒子不吭聲,艾劍飛歎道:“為父只是不甘心被那契丹小兒就這般騎在頭上作威作福!敬兒。定州一役。澶淵一役為父都親身參與。你不知那時為父拼死活下來,心頭卻是如何寒冷!那真宗皇帝當真是什麼好鳥?!多少兄弟地血啊。鋪成一條路。打退了遼軍,原本可以一雪前恥,結果如何?他一個當皇帝地,不過是御駕親征,不過是坐在龍椅上露張臉而已,就被還未露面地遼兵嚇得癱軟。是時若非有平仲公堅持,只怕王爺與為父一道都要戰死城外!恨只恨帶去地數千兄弟,最後只剩寥寥數人,到底打勝了,原以為當真可以揚眉吐氣,結果又如何?!澶淵之盟,那當真是戰勝之國與戰敗之國訂立的麼?!”

    艾劍飛提及往事,老淚縱橫:“為父不瞞你,為父正是因為擔心我大宋國運,這才不得不反!敬兒,你可知若是照這般下去,不出百年,大宋國門必破。為父一想到此,心頭便無法釋然。若當真有此局面,並非是我大宋無人,實乃君不君,是以臣不臣!”

    艾敬威怔住了。

    艾劍飛緩了緩,繼續道:“敬兒,父帥知道當今皇上是聖主,但有一點,他無膽量。為君者若無膽量,便不敢壯大國威,不敢壯大國威,又何談聖主?!為父這樣也是不得已,為父也須得為大宋百年基業著想。這國土,與其在百年後毀於北人鐵蹄之下,倒不如趁如今形勢大好,交由王爺手中,由王爺來壯大我大宋聲威!”

    艾敬威靜靜地看著父親,許久,輕聲道:“依父親所言,若是襄陽王得登大寶,會比當今聖上要強?”

    “那是自然!”艾劍飛肯定道,“襄陽王有勇有謀有德有大才,這些你都是瞧在眼裡地。大宋在他手中定會強於如今這般在遼人面前矮上一頭。”

    “那樣,”艾敬威靜靜地看著父親,“他又為何使阿芙蓉、雪雁沙這等卑劣之物害人?”

    “這……”艾劍飛怔住了。

    艾敬威繼續道:“為君者,德居首,勇次之,謀才居三。襄陽王有勇有謀有大才,兒子都認,但他如今為籠絡人心,為控制下屬便使出阿芙蓉這等貽害千年的卑劣之物,以何德稱之?”

    “為君有德而無勇謀,國運之苦也。然有勇謀而無德,卻是天下百姓之苦。若是讓兒子選,兒子只得兩害相較取其輕,甯有國運之苦,不忍見百姓之苦。艾劍飛吃驚道:“國運之苦怎不是天下百姓之苦?”

    艾敬威搖首道:“雖有一致之處,卻並不相等。當今皇上有大德,雖不喜戰事不動兵家,卻能令天下百姓安康富足。為軍者本就是為了天下百姓之安康富足而立,而今皇上雖抑兵事,卻能平天下,雖有不宜,卻也未嘗不可。”

    “但襄陽王于此太平盛世謀亂,且這等卑劣伎倆都使得,若然讓他登上大寶,這私下裡的因言獲罪、銅匭投書難道還會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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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十八章 爹,兒子想吃肉

    窗外北風瑟瑟,大雪飄飛,乾枯的樹枝在凜冽的寒風中瑟瑟顫抖。

    書房之中,艾劍飛父子冷眼相對,誰也不肯退一步。

    “如此說來,敬兒,你定要與為父做對了?”艾劍飛冷然道。

    艾敬威深吸一口氣:“爹,不是孩兒要與父親作對,是孩兒不能從父親所擇。兒子也勸父親懸崖勒馬。您這一反,牽動得不僅僅是襄陽,也不僅僅是一家,還有整個天雄軍,甚至府州折家都會被牽連在內。爹,你要三思啊!”

    艾劍飛定定看著兒子,冷冷道:“這等干係,父親豈能不知?老實告訴你,在你娶了折家三娘子那一日,這些都已被牽連起來。而今你們是反也得反,不反也得反!你以為你們不反,皇上就會放過你們嗎?!”

    “你是我的兒子,折家是我的親家,天雄軍是在我艾劍飛手中改制而成,你以為,這幾層關係,那位於龍椅上的九五之尊就會視而不見?!”艾劍飛冷笑道,“這株連九族的大罪,豈是你們想脫身就能脫身的?!”

    艾敬威臉色霎時慘白,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哆嗦著唇:“爹……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這些?!”

    艾劍飛望著兒子悲憤難抑的樣子,一聲長歎,也是淚濕了雙眼:“敬兒,為父也是無可奈何。王爺要起兵,但憑他手中的五萬精兵又如何成事?而今天雄軍短短三年間兵強馬壯,更有超光與赤電兩營騎兵,戰力不下契丹小兒,再加上府州的折家,王爺何愁大事不成?”

    “敬兒,一旦王爺成了大事,我們艾家就是首功!事成之後艾家定會就此飛黃騰達,就算……”

    “爹!你已是冠軍大將軍!朝中三品大員了!還要怎樣飛黃騰達?!”艾敬威打斷父親,泣不成聲,“爹!你醒醒!趁而今還來得及,就當是為了兒子,為了死去的娘親,快快收手吧!!”

    “敬兒!你怎地不明白?!而今情勢如此之好,王爺手中五萬精兵再加上天雄軍十五萬禁軍,還有超光、赤電兩營騎兵!兩營啊!!敬兒,這兩營騎兵是大宋目前為止唯一的騎兵。就算府州的折家軍不肯參與,只消他們按兵不動,觀望亦可。這等情勢再加上你我父子二人,王爺登基是指日可待……”

    “父親!”艾敬威大喊一聲,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你怎地不想想,事情豈會如此簡單?就說折家,天雄軍起兵謀反,折家軍卻按兵不動,按律一應以謀反論。而折家世代英豪,又豈肯為了紅纓一人而起兵謀反?!”

    “再說而今雖朝中冗員、党爭嚴苛、抑武揚文,但好歹天下太平,這等情勢下謀反,民心向背一目了然。不得人心,便是不順天意。不順天意而行事,必敗無疑!三思啊父親!!”艾敬威越說越激動,索性跪下拉著艾劍飛的衣袍,泣不成聲。

    艾劍飛呆呆地望著兒子許久,終於閉上眼,長歎一聲,彎腰將艾敬威扶了起來,歎道:“敬兒……你何苦……你自幼喪母,十二歲便隨為父四處征戰,在為父心裡,一直以敬兒為傲。”他這般說著,輕輕地撫摸著兒子的臉頰,細數道,“十二歲那年,你初次出戰便殺了一個契丹人,為父還記得血濺在你的臉上,把你嚇呆了。父親當時一巴掌將你打醒,你哇地一聲就哭了,可是一邊哭,還是一邊揮刀砍殺。那一戰,你殺了三個遼兵,自己也受了重傷,幾乎喪命。”

    “可是父親當時守在兒子身邊整整三天三夜,粒米未進,”艾敬威想起往事,心中也是陣陣溫暖,含淚微笑道,“兒子還記得那時候從夢中醒來,第一眼看見的便是父親,父親的雙眼含淚,通紅如血,肩頭上的傷胡亂包紮,血滲透了半件衣衫……”

    艾劍飛頷首,微微笑道:“那時候,你可還記得跟父親說得第一句話?”

    艾敬威怔了怔,搖首道:“不記得了。”

    “你跟我說,爹,兒子想吃肉。”艾劍飛神情溫暖,仿佛陷入回憶。

    艾劍飛想起當初,也禁不住露出一絲微笑,回憶間卻猛然覺得喉頭一緊,父親的大手竟緊緊地卡住了自己的脖子。

    “爹……爹……”艾敬威一陣窒息,禁不住抓住行兇的那雙手,不敢置信地望著父親。

    艾劍飛的雙眼蓄滿淚水,望著兒子,顫聲泣道:“敬兒,原諒爹爹,為了王爺的大計……爹……爹也是不得已……”

    “爹……爹……”艾敬威喉頭越發難過,望著父親,淚水滴上了父親的手背,隨即軟軟地垂下了頭……

第三卷 第四十九章 情何以堪

    折紅纓帶著隨從正騎馬前往娘家的路上,不知為何心頭忽然一跳,勒馬停了下來。

    “姑娘,怎麼了?”銀兒忙湊上前問道。

    折紅纓回首望向雄縣的方向,不知為何心口劇烈的跳動起來,驀然想起丈夫這兩日的行為舉止,忽然覺得十分怪異,竟似有什麼事將她特地支開了一般。

    這般想著,她忽然十分不安,便道:“回府!”言罷一勒韁繩,調轉馬頭便一路疾馳了回去。

    隨從幾人怔了怔,連忙調轉馬頭隨後跟上。

    大約兩個時辰後,一行人終於趕到了大將軍府,折紅纓翻身下馬,急匆匆地便趕了進去,卻是上上下下都找不到艾敬威,心頭便是一陣陣發堵,心慌意亂。正慌亂間正巧看見公公走來,便迎上前去一禮。

    艾劍飛看見折紅纓也是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你不是回娘家了麼?”

    折紅纓奇道:“公公如何知道紅纓回了娘家?可是敬郎說的。”

    艾劍飛緩了緩,笑道:“自然是他。怎地,你忘了東西?”

    “呃……”折紅纓遲疑了一陣,勉強笑道,“是。媳婦忘了東西,這東西卻只有敬郎曉得在哪。媳婦正尋他呢。”

    “那可不巧,”艾劍飛笑道,“敬兒出去了。只怕沒那麼快回來。”

    “哦?”折紅纓聞言心頭略略安了安,又問道,“敬郎去了哪裡?”

    “那倒不知。”艾劍飛搖搖頭。“他來書房與我聊了一陣後便說有事出去一些日子。可沒說去哪。也沒說何時回來。”

    折紅纓吃了一驚:“敬郎要出去幾日麼?”

    “聽來他是這般說的,”艾劍飛笑道,“莫非你擔心他在外尋花問柳?放心,敬兒不是這等人。”

    折紅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眉頭又皺了起來。

    “東西忘了就忘了。你暫且先回去吧。待敬兒回來後。我自然叫他將東西找來送去府州也罷。”艾劍飛笑道,“是什麼東西?”

    折紅纓支支吾吾。她本就是隨口編出個理由而已,如今公公問是何物。一時之間卻也回答不來,便笑道:“此物是敬郎為我母親買的一塊千年人參,卻不知被他藏到哪去了。原就說好了此次過去要帶上,若是遲些日子倒也無妨,就怕到了府州卻拿不出人參。顯得失約只怕不好。媳婦再回房找找看。”

    “千年人參?”艾劍飛沉吟了一陣,頷首道,“也好。你且去忙吧。”

    折紅纓行了個禮便自離去了。

    然而她在府中等了整整三日,艾敬威卻仍是一點消息沒有。聯想到丈夫之前地反常行為,折紅纓越發擔心起來。她暗中派人找了許多地方,也打聽了許多消息,但得來的線索卻越發讓她心驚。

    種種跡象表明,艾敬威在送她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眼前。

    艾敬威就這樣失蹤了。

    敬郎,你究竟在哪裡?!

    折紅纓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年關將近。六猴兒這些日子手頭卻有些緊了。天雄軍這些年越發厲害。有好也有壞。好的是城裡安定了,有錢人也多了起來。壞的是他越來越難下手了。

    在城裡轉了一圈後,他一無所獲,不由得十分沮喪。一路無所事事地四處瞎逛,終於經過了一處廢棄地園子。

    那園子就位於大將軍府後頭,緊挨著大將軍府地後院。原本也是大將軍府的地方,但上一任守將在遼兵進城地時候丟下軍隊獨個兒逃到這院子裡,倒是躲過一劫,只可惜出來了以後又被皇帝老兒以瀆職罪給哢嚓了。

    聽聞屍首就埋在這院子裡。

    當地人對這園子有許多傳言。有人說這園子鬧鬼,也有人說只是曾經鬧鬼,如今的天雄軍兵強馬壯,早將裡頭地鬼給鎮了。但不可輕易露,否則將其內的鬼給鬧了出來。

    說些說法紛紛芸芸,但六猴兒是不信的。

    早年他跟著一個大哥在這城裡“幹活”的時候,時常將盜來的贓物藏在這裡,他們都清楚,其實這園子就是大將軍府廢棄不要地一個舊園子而已,哪那麼多神神道道?

    六猴兒歎了一口氣,他這個“大哥”在幾年前因為在路上拐了個孩子賣了,被壯武將軍淩鶴川拿住,毫不猶豫就給砍了頭。從那以後六猴兒就獨個兒行事,光景自然大不如前。

    六猴兒回頭看看那靜靜的園子,忽然生出一陣感慨,歎了一口氣。

    然後他就忽然想到,當初將那麼多贓物藏在這裡,是否會有一兩個遺漏的,至今還在那裡呢?

    這是很有可能的。六猴兒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一陣激動,他四處張望了一番,發現四下無人,便翻牆入了園子。

    此時夜已經深了,六猴兒不敢燃火,一來火摺子很貴,二來他也怕招了人過來。幸好園中厚厚的積雪,一片白茫茫,倒也能看清一些。

    只是,這樣一來,地上就不好找了。

    六猴兒十分沮喪。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那口井。

    以前他與大哥偷了東西藏在院子裡,也常常把一些寶貝藏在井裡。至今他仍然記得這口井並不是枯井,井水還很高,拿個桶一彎腰就能打上滿滿一桶水來。井臺下有一個洞,很適合藏寶貝。

    會不會留下什麼東西在裡面?六猴兒走上前,探頭向內看了看。

    井中幽深,但隱約似乎可見一個什麼白茫茫的物件。

    六猴兒的心中驀然激動起來:果然還是有東西留下了!!

    他高高興興地彎下腰,在那東西上摸了摸,發現是個包袱,頓時高興起來。不知是誰偷了東西藏在這裡,卻讓他得了便宜。只是不知東西泡壞了沒有。

    六猴兒哼著歌,費勁地將這個長長的包袱拖了上來。

    但拖上來地感覺卻讓他覺得有些不對,裡面裝得不像是個東西,卻像是個人。

    這想法讓他嚇了一大跳,但還是把包袱扔在地上,然後壯著膽子,解開了繩子。

    包袱打開,驀然露出一張人臉,在月色下慘白慘白……

    六猴兒嚇得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放聲慘叫起來:“鬼呀!!!!!!!!!!!!!

    喊叫聲立刻驚動了將軍府,不多時便有訓練有素地兵士翻牆而過,在他們眼前的一切將他們驚呆了。

    一個瘦小地漢子癱軟在地上,驚恐地盯著橫在地上的一個白色影子,那影子雖然只露出半身,但看來竟是這樣地像失蹤了幾天的忠武將軍……

    很快地這廢棄的舊園子便燈火通明,幾乎所有的相關人等都趕到了這裡。

    折紅纓是最先趕到的,一踏進舊園,她的視線便準確地落在了井邊靜靜躺著的那個身影。

    然後她就僵在原地,再也邁不動了步子。

    身影身邊的兵士都是滿臉淚痕,紅腫著眼,強自壓抑著嗚咽。

    折紅纓呆呆地望著,腦中一片空白:“這不可能……不可能……”

    “三姑娘……三姑娘……你要節哀……”銀兒含著淚,哽咽地對折紅纓道。

    “這不可能!!!!”折紅纓驀然尖叫起來,連滾帶爬地跑到井邊,一遍遍摸著艾敬威緊閉的雙眼,試圖將他喚醒,“敬郎!敬郎!!敬郎你快醒來敬郎!!敬郎!!敬郎啊!!!”

    “艾敬威!!你給我醒來!!艾敬威!!!敬郎!!!!”折紅纓見丈夫摟在懷裡,放聲大哭,“敬郎,你怎麼會弄成這樣?!敬郎你快醒來,你別嚇我啊敬郎!!!!!”

    “敬郎!!!!!!

    撕心裂肺的哭喊驚心動魄,震得樹枝上的雪簌簌落下……

    隨後趕到的艾劍飛驟然見到這番情景,身形晃了晃,軟在了地上。身後的兵士連忙扶住他,啞著嗓子勸慰道:“將軍,少將軍已經去了。還望將軍節哀……”

    艾劍飛恍若未聞,死死地盯著井臺邊靜靜躺著的兒子,淚如泉湧,大放悲聲:“我的兒!!我的兒子啊!!!!!!!!!!!”

第三卷 第五十章 得藥

    白雪紛飛,北風瑟瑟。

    在這年關將近的時候,大將軍府卻上下縞素。

    折紅纓靜靜地坐在靈堂前,目光呆滯地望著面前靜靜躺著的棺材。

    不過幾天,突然地,就天人永隔。

    折紅纓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是事實。

    她一遍遍地對自己說,這只是一個夢,等到醒來了,丈夫還在身邊,看著她溫柔地笑。

    但這夢為什麼還不醒……

    折紅纓揪著自己的頭髮,淚流滿面,快點醒來,求求你,快點醒來……

    “三姑娘,”銀兒淚流滿面地走過來,扶住她,哽咽勸慰,“三姑娘,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還千萬保重身體。否則將軍泉下有知……”

    “銀兒!”折紅纓一把拉住銀兒,流著淚,急切地望著她,“銀兒你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夢!!銀兒你快說啊……”

    銀兒被主子這樣拉著,一時怔忡,望著折紅纓哭紅的雙眼,禁不住伸手將折紅纓緊緊摟在懷裡,泣聲道:“銀兒也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只是一個夢……”她這般說著,卻發現折紅纓已然軟軟地暈厥了過去,慌忙叫道:“來人哪!少夫人昏過去了!!快叫大夫!!”

    眾人一陣忙亂,很快大夫就被召來了,為折紅纓把脈之後,又按了按她人中,果然見她悠悠醒轉了過來。

    大夫憐惜地望著折紅纓,拱手道:“夫人這是……”

    “稍待!”銀兒叫住他。隨即摒退了眾人,只留她與折紅纓和大夫三人在房中,這才道,“先生請說。”

    大夫點點頭,道:“夫人還請保重身體。夫人這是有喜了。”

    此話一說。二人登時怔了怔。折紅纓一陣狂喜:“當真?!”

    “是,”大夫頷首道。“尚不足月。是以不查也是常事。夫人還請保重身體,千萬莫要太過悲傷。好歹是艾將軍的骨肉。”

    折紅纓怔怔地。禁不住眼淚又流了下來:“敬郎,我們終於有孩子了……敬郎……”

    銀兒輕輕地將大夫送到門口,往他手中塞了一點錢,這才悄聲道:“多謝大夫。只是將軍府大喪,此時不宜發佈這等消息。以免沖了孩子。若然有人問起,還請大夫說是夫人悲傷過度就好。”

    大夫頷首,卻是推辭了銀兒的錢,道:“在下曉得了。姑娘放心便是。”言罷又開了幾貼安神養身地藥,便自匆匆離去。

    銀兒回到折紅纓身邊,見她兀自流淚悲傷,禁不住心頭也是真真酸澀,勸慰道:“姑娘而今是有身子的人了,千萬為了將軍的骨血保重身體。奴婢已經吩咐下去為姑娘熬一些粥。姑娘少待還是多少吃一點。”

    折紅纓微微頷首。她經此轉折,心頭便生出一股執念。要將敬郎的孩子好生養大,要這孩子好好的。而同時,也不能讓敬郎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

    “銀兒,我要帶敬郎上京。”

    “什麼?”銀兒愕然。

    折紅纓堅定頷首:“我不能讓敬郎死得這般不明不白。”

    銀兒驚訝地看著折紅纓一陣,隨即堅定地點點頭。

    “事不宜遲。我們這就準備。拖得越久,事情越難查清。”

    “但是……”銀兒遲疑道,“大將軍已借機收了少將軍地兵權,整個雄縣而今也已被封鎖。娘子軍三十餘人如今都被困在大將軍府中,無人能夠出去。”

    折紅纓吃了一驚:“什麼?!他為何要這樣做?!”

    銀兒搖首道:“封城之事大將軍未曾說明,只囑咐我等說三姑娘悲痛過度,命娘子軍在大將軍府中隨侍。還繳了我等地兵器。”

    折紅纓沉默了一陣,冷然道:“此事定然有鬼。公公一直堅持敬郎是自盡身亡,且還急於下葬。如今還將我等困在大將軍府中,敬郎的死果然有疑!”

    “三姑娘,如今我們該如何?”

    折紅纓沉吟一番,斷然道:“我們此時怕是行動都受監視。你想法召集姐妹們。我們兵分三路。我先去大將軍那裡掩護,你派一隊姐妹盜出敬郎,另派人速速準備。一旦成事,便來發來暗號。屆時我們再想法離開。”

    “是。”

    如此做到地我們這裡不再贅述,但是為了這件事,娘子軍付出了折損過半的代價。其中包括銀兒。

    就在折紅纓上路後地第五日,瓔珞終於趕到了開封府。

    當展昭等人看見是她時,俱是吃了一驚。

    瓔珞如今極其憔悴,人形枯瘦,臉色蠟黃,若是披散了頭髮,閉上眼,倒與現在的琉璃也是一般無二。

    但白玉堂仍然恨她,看見她臉色當即就變了,抽出畫影直逼她喉間,怒吼道:“瓔珞!你還敢來?!”

    瓔珞淡淡地掃了白玉堂一眼,將目光落在展昭身上,道:“將軍命我將琉璃姑娘的解藥送來。”言罷從懷中掏出那個錦囊,小心地送到展昭面前。

    展昭看了看瓔珞,又看了看錦囊,反問道:“鶴川兄呢?”

    瓔珞頓了頓,臉上掠過一陣擔憂傷懷:“將軍沒能來。”

    “他可好?”

    “瓔珞不知。”

    眾人一陣沉默。瓔珞仍自伸著手,將錦囊遞在展昭面前:“展大人請接解藥。”

    展昭盯著她許久:“恕展昭無禮。瓔珞姑娘既說是鶴川兄所托,可有憑證?”

    瓔珞淡然道:“將軍說,錦囊就是憑證。”

    展昭看著她。微微頷首,伸手將錦囊接了下來。

    淩鶴川在臨走前想得很周全,曾經向他們交待,倘若他本人不能回來,則必將解藥盛與此錦囊之內。交由他所託付之人。

    如果不是他親自託付。斷然不會有人知曉此事。

    “鶴川兄而今在何處?”展昭問道。

    瓔珞呆了呆,目光一閃。又隨即黯然道:“將軍吩咐不能告訴你們。他說,若你們真想知道。待琉璃姑娘醒來後自然會告知。”

    又是等琉璃醒來。

    展昭與白玉堂相視一眼,對淩鶴川這般神神秘秘的做法感到十分怪異:“鶴川兄為何要這樣?”

    瓔珞搖搖頭:“他堅持如此。但將軍這般做,定然有他深意。”

    於是眾人連同瓔珞一道來到琉璃房間,李書蘅早已守在那裡,展昭一看到他。便立刻將錦囊交出。李書蘅接過,小心翼翼地倒出寒玉盒打開,從中取出一小段紫烏色的藤蘿,細細看了看,又聞了聞,欣喜道:“果然就是此物。”

    言罷命藥童將紫烏藤洗了搗碎,加入到他配好地藥方之中,由展昭扶著,使女小雲拿著一勺一勺地想法子喂入琉璃口中。

    小小一碗藥下來。居然喂了大半日。當琉璃終於吃完解藥時。天已經快黑了。

    展昭本欲留瓔珞下來,但瓔珞卻急於離開。

    “姑娘接下來還要去哪裡?莫非是去找淩兄?”展昭問。

    瓔珞搖搖頭。耳畔卻響起淩鶴川的話:“瓔珞,送到瞭解藥之後。你就離開吧。去找一個不認識你你也不知道的地方,再也不要出來。就在那裡好好生活。這樣你就可以徹底遠離鴉片了。”

    “可是……琉璃姑娘說,我不可能再戒掉了。”

    “琉璃說的未必都是對的。”淩鶴川當時望著瓔珞地雙眼,分外溫和純淨,“相信我瓔珞。你已經這麼久沒有接觸鴉片了,雖然毒癮仍然時時發作,卻已經越來越輕。等這件事完了之後,你就找一個與世隔絕地小村莊,住在裡面,再也不要出來。這樣用不了幾年,你的鴉片煙癮就會徹底解除了。”

    “將軍……”

    “聽話,我希望你這麼做。所以請不要讓我失望。”

    瓔珞吸了吸鼻子,眼淚流了下來,卻是鎮靜地對展昭道:“瓔珞該走了。若琉璃姑娘醒來,請代為跟琉璃姑娘說一聲,瓔珞對不住她……”

    隨後她就靜靜地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展昭與白玉堂望著她離去,面面相覷,一時心頭百感交集。

    十天后,正值新年。

    而那一天,也是折紅纓終於歷盡艱辛扶著丈夫地靈柩趕到開封府地日子

    當全身縞素地折紅纓跪在開封府的大堂上,泣不成聲時,整個開封府都沉默了。

    包拯臉色鐵青,緊緊握著驚堂木,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四品正地武將死了,卻要匆匆下葬,且至今瞞報朝廷。不僅如此,還如臨大敵地封鎖了整個雄縣。

    艾劍飛,你究竟想做什麼?!

    幸虧是冬日,一路上折紅纓又保存得極為妥當,是以艾敬威的屍首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無作細細驗看了之後,得出了一個結論,讓所有人都很震驚。

    艾敬威是在還活著地時候被投進了井裡淹死的。

    “忠武將軍肺腑尚有積水,顯是在活著之時被投進井中淹死。面容平靜,十指乾淨,全身除了肩部有擦痕外,其餘皆乾淨無傷,顯然被投入井中之時已然昏迷。“從他脖頸的痕跡來看,忠武將軍應是被掐至昏迷之後,又被人裝上包袱,投入井中淹死。”

    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膽殘忍?!

    這句話沒有人敢問。

    因為從種種跡象看,忠武將軍的父親----冠軍大將軍有重大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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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一章 等我回來

    “敬郎失蹤的那幾天,紅纓暗中一直調查,發現敬郎在失蹤前曾去找過公公,後來就再也沒人見到他。直至敬郎死去,府中上下悲痛欲絕,公公卻要匆忙將敬郎下葬。不僅如此,還趁機收回了敬郎與淩將軍手中兵權,封鎖雄縣,並將紅纓與娘子軍軟禁于大將軍府。”折紅纓歷歷數來,神情越發憤恨悲傷。

    眾人聚集於書房之中討論此事,均覺得難以置信。當時在雄縣與艾劍飛接觸,包拯素覺此人心胸博大,目光長遠,更難得在於毫無架子,平易近人,又自有一份大將之風,而今怎會做出這等事來?

    更何況,艾敬威還是他唯一的兒子。

    但若不是他,在艾敬威死後雄縣的一系列舉動,又究竟是何意思?

    包拯皺眉,深感其中案情複雜難測,聯想起皇上之前的那段話,心頭驀然一驚。

    皇上當時說:“他是終於等不及了……”

    這樣說……莫非……

    包拯越想越是心驚,瓦橋關乃是大宋對遼國的第一關,倘若有所閃失,豈非……

    “事不宜遲!”包拯斷然道,“本府即刻進宮面見皇上,稟明此事。”

    “大人,今日除夕,此時宮門早已關閉,只怕大人難以見到皇上。”公孫策為難道。

    包拯肅然道:“事關國家生死,顧不得這些了。即刻準備,本府立刻進宮。”

    開封府今年的除夕之夜。實在沒有半點過年的氣氛。

    外頭下著雪,百姓人家家家戶戶燈火通明,鞭炮聲劈劈啪啪震耳欲聾,但開封府卻一直靜悄悄地。

    廚子做好的團圓飯一直過了午夜都還安安靜靜地擱置在桌上無人動過。

    包拯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午夜了。

    臉色凝重。眉頭緊蹙。似有天大的難事。

    “大人,”展昭主動道。“屬下願獨自前往雄縣一查究竟。”

    包拯吃了一驚,遲疑了一陣。搖首道:“這怕是不妥。本府並非不曾考慮此事,只是一來琉璃姑娘依然昏迷未醒,二來如今雄縣情勢複雜,那艾劍飛又認識你,如此貿然前往實在太過危險。”

    展昭道:“大人。琉璃那裡自有小雲照料,澤長與澤琰如今也在開封府中。屬下此時前往時機正好,再者說,雄縣如今究竟是何情勢,終究還得到了那裡才能分明。大人也說事關國家生死存亡,萬萬耽擱不得。”

    包拯沉吟了一陣,微微頷首,歎道:“如此,就照你所言。你準備一番。明日啟程。”

    “是。”展昭拱手。他離開了書房。先去拜祭了艾敬威,又安慰了折紅纓一陣。這才返身來到琉璃的房間。

    輕輕地推開門,走進房間,可以看到琉璃依然靜靜地躺在床上。小雲就靠在旁邊,枕著胳膊睡著。蔣平與白玉堂正坐在桌前,白玉堂趴在桌上把玩著元翠綃地一塊玉佩,蔣平則在平靜地拭劍,看到展昭進來,兩人並沒有多地話,只是看了他一眼,微微頷首,然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比起初來之時,蔣平已經顯得平靜了許多。

    他是隨韓彰一道來地,韓彰是來接元翠綃與鴛鴦回去,而他則是接到消息趕來。當時趕到開封府,一看到琉璃那個樣子,蔣平全身都僵直了,站了許久,才終於邁動了步子,一點點挪到她身邊,然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那天蔣平在琉璃身邊守了一夜,血紅著雙眼,拒絕任何人靠近,連展昭和白玉堂都不能。

    而展昭更是被蔣平生生打了好幾拳,下手極重,連嘴角都打出了血。

    那個時候,展昭就一直沉默著,一動不動地任由蔣平揪著領子打,既不還手,也不還口。

    直到白玉堂看不下去,上前硬是拉開了四哥。

    “我當初離去之時怎樣說的?!你為何會讓琉璃成了這個樣子。”蔣平被五弟拉住,卻怒氣不止,又抬腳踹向展昭。

    展昭被他踹得跌在地上,卻仍只是沉默著站起來,擦去嘴角地血跡,並沒有回答。

    “四哥,此事當真不能怪貓兒!”白玉堂勸道,“琉璃是在雄縣出事,那時展昭正在開封府。”

    “那你呢!”蔣平回首沖他吼,“你不是在雄縣麼?”

    白玉堂不吭聲了。

    此時展昭卻終於開了口:“澤長,此事乃是意外,怨不得澤琰。琉璃不是小孩子須得時時身邊有人守著,”他這般說著,心中卻是陣陣酸苦,“此事只能怨我……”

    只能怨他當時沒能鼓起勇氣,對琉璃說出心意,若是讓她跟自己走哪怕只有半年,也不致有今日之禍。

    所以說到底,都怨自己……

    展昭的心中陣陣抽痛。

    蔣平呆呆地看著他,許久,忽然悶頭走到琉璃身邊坐下,再也沒說話。

    第二日,大家就都平靜了下來,在展昭忙於公務的日子裡,倒盡是蔣平與白玉堂幫著小雲,照料琉璃。

    後來瓔珞送來瞭解藥,李書蘅將那解藥做好了給琉璃服下,終於解了毒。

    “李先生說,琉璃的毒都解了,明日可以施針。”房間內,正在拭劍的蔣平忽然低聲道。

    “明日?”展昭吃了一驚。“怎地?你明日有事?”蔣平很敏感。

    展昭遲疑了一陣,點點頭:“是。”

    “去哪?”白玉堂問。

    展昭默然。

    “何時回來?”白玉堂又問。

    展昭搖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蔣平皺眉道:“琉璃明日要施針,這等關鍵時刻你怎能離開?”

    展昭沉默了一陣。終於吐出四個字:“事關重大。”

    “再重大,難道還能大過琉璃明日施針?!”蔣平皺了眉頭,微有怒意。

    展昭苦笑,卻不回答。

    蔣平放下劍,胸口起伏了一陣。道:“不能多留一日?”

    展昭搖首:“明日一早啟程。”

    這下連白玉堂都有些不滿:“若是琉璃醒來卻看不到你。又當如何?”

    展昭黯然沉默。

    蔣平卻在此時歎道:“罷了,你走吧。開封府與琉璃這裡有我們兄弟二人。你也不必擔心。自去忙你地事。早些了了早些回來,省得琉璃這裡養著傷還得掛心於你。”

    展昭點點頭。微微釋然,隨即道:“我想帶琉璃出去一下。”

    二人吃了一驚:“這大雪天的你帶她去哪裡?”

    展昭微微一笑,道:“也不是哪裡。只是想帶她看開封地大年夜。”兄弟倆怔了怔,相視一眼,便沉默下來。

    展昭走上前。拿下琉璃的斗篷將她仔細裹好,小心地橫抱了起來便自出了門。

    大年夜下著雪,四處都很安靜。

    大年夜,家家戶戶都在自家裡過著團圓年,是以街上冷冷清清,但每家每戶都點著燈,窗口透出歡樂的笑鬧聲,合著靜靜落下的雪,別有一種安詳溫暖的地意味。

    展昭抱著琉璃獨自走在這樣地雪夜裡。走過一戶一戶熱鬧地人家。

    記得那時琉璃曾在晨光中微笑著對他說:“每見此情形。又常想到能為他們守護一方安寧,心中便覺自豪滿足。縱然辛勞委屈亦是甘之如飴。”

    展昭地嘴角勾起一絲微笑,禁不住停下腳步,愛憐地望著她,隨即抬頭仰望身邊的這座高樓。

    此樓名為樊樓,乃是京城第一高樓。

    除了皇宮之外,數它最高。

    展昭小心翼翼地抱著琉璃,然後縱身一躍,幾個起伏踏著屋簷一層層躍上,最後來到了樊樓地頂上。

    頂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白晃晃地反著光。

    展昭小心地將積雪掃去,然後抱著琉璃坐在屋頂上,遙望著城中萬家燈火。

    “琉璃,你可還記得大相國寺?別看現在冷清,到了上元節那天,最熱鬧的當屬那裡了。雜耍、小食、歌舞、秀場應有盡有。”

    琉璃靜靜地偎依在展昭懷裡,閉著雙眼,神色寧靜安詳。

    “那裡燈火通明的地方,你可還記得?那就是汴河。今夜子時,那裡就會燃放煙花,好看極了。我們就在這裡守著可好?這裡看得最是清楚。”

    展昭細心地為琉璃撣去劉海上的雪碎,又將她摟緊在懷裡,柔聲道:“其實到了上元節,好看地東西更多了。滿街的燈籠,還有猜燈謎、捲煙花……遊人如織,接踵摩肩,每年上元節,開封府都是最忙,有許多人家都是在上元節被擠散了,報上官府,於是我們還得急急忙忙幫著找人。”

    “說到這些你定然要笑我。其實說來,開封府也難得能好好過個年。已經好幾年了,印象中的上元節,倒仿佛是用來找人的日子。人家開開心心地提著花燈逛街玩樂,我們卻總是忙得滿頭大汗。”

    “我曾答應你今年的上元節,向大人告假了來陪你。”

    “可是琉璃,我怕我要失約了。”

    “明日我就要上雄縣去,那裡情勢複雜,我也不知自己何時能夠回來。我會儘早,也會好生保護自己。你放心便是。”“倒是你,我卻甚為擔心。明日就要為你施針了,可是李先生說你身子太弱,他也怕你難以承受。但若再等,淤血積壓太久又怕更難施針。”

    “李先生說,你的身子太弱了。他擔心你撐不過行針結束。”

    “琉璃,你知道他說這些時我有多惶恐!我甚至不知該如何是好……”

    “琉璃,你不能死。你一定要堅持下來,一定要堅持下來,等我回來。”

    “要好好地,等我回來……”

    “你一定要活下來!”展昭摟緊她,淚水一滴滴落下,滴上琉璃平靜的睡顏,落上鮮紅的斗篷,漾開一朵朵嫣紅,“為你,我定會讓自己好好地,我定會回來,所以為了我,你也定要好好地,好好地等我回來!”

    “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一定要好好地。”

    “我一定會回來!所以我回來的時候,你就要醒來,還可以像從前那樣,望著我笑,開開心心地喚著我地名字。”

    “琉璃……”

第三卷 第五十二章 進城

    第二日清晨,展昭翻身上馬,獨自一人離開了開封,直奔雄縣。

    一路奔波受苦自然不必多言,有的地方恰逢大雪封山,展昭也是硬生生牽著馬翻山而過,餓了啃乾糧,渴了抓一把雪塞進嘴裡,累極了也是在馬背上小睡,這樣行走,當十天后終於趕到雄縣時,展昭已是憔悴不已,渾身帶傷。

    但他並沒有馬上進入雄縣,而是在當地找了一間客棧落腳,好生歇息了一夜,吃飽睡足,備齊乾糧,然後悄悄出發。

    他先是在雄縣外頭的山上潛伏了一日,細細觀察,果然發現雄縣如今盤查甚嚴,竟是只見人進去,不見人出來。

    展昭沉吟不語,細細思索著對策。

    而今之計,要想弄清城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必先混進城去。艾劍飛敢對娘子軍動手,說明已存了決絕之意,倘若他就這般大搖大擺地進去,打草驚蛇了不說,恐怕還會逼得他鋌而走險,對自身、對整個時局都大大不利。

    但盤查如此之嚴,又該如何混進城去呢?

    展昭皺眉。

    便在此時,遠處躇躇行來兩位老人,互相攙扶著向這裡緩緩走來。看他們行的方向,就似乎是要進城。展昭靈機一動,隨手將自己的髮髻弄得淩亂一些,然後又往臉上抹了一把泥土,做出風塵僕僕的模樣,將衣服扯破幾處,又把隨身的佩劍找棵樹下草草埋了,狠狠心。點了自己腿上的穴道,然後才從藏身處出來,一瘸一拐地向老夫婦走去。

    他原想扮作走投無路地行人,向老人家討一些吃食,再順勢扶他們進城。豈料才走近。那老夫婦中的婦人見他呆了呆,竟是突然撲上前來哭叫:“我的兒!我的兒!!你可回來了!!”

    展昭被她驟然抱住。不免一駭,那老漢見狀連忙趕上前來。好聲好氣地將哭泣不止的妻子拉開,對著展昭歉然道:“對不住,對不住!我這老伴自幾年前失了兒子後就成了這樣,看見與我兒差不多身板地就以為是他。”

    展昭略略安下神來,搖首道:“無事無事。老人家。令公子……”

    老漢歎道:“幾年前光景不好地時候,我兒為了給家裡搶收點過冬的糧,被那些遼狗……”他說到這裡禁不住老淚縱橫,唏噓不已,“從那以後,老伴每年此時都要出去尋他,走上三個月才回來。”

    展昭也是一陣難過,黯然道:“在下如今也是孤身一人了。”

    “哦?”老漢還未說話,那老婦卻又欣喜地迎上來。拉著展昭地手不放。“兒啊,你怎地出門了這麼久。娘都以為見不著你了!”神色之間盡是欣喜慈愛。兩眼放光。

    天下的兒子未必相同,但天下地母親都是一樣的。

    展昭驀然想起自己去世多年的娘親,禁不住鼻子一酸,眼圈也紅了,順勢扶了老婦人,柔聲道:“娘,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回來了好!回來了好!”老婦人更加喜悅,緊緊拉住展昭的手不放,急急忙忙地從包裹裡一陣亂翻,摸出一個發幹的餅,塞到展昭手中,慈愛道,“餓了吧,娘給你留了吃地。快吃吧!”

    展昭拿著這早已硬如石塊的餅,詫異地看了老漢一眼,那老漢望著他,神色也甚是慈愛,柔聲道:“吃吧。這是她特地給兒子留的。”

    “吃吧吃吧!”老婦人也是一連聲催促,又欣喜地將包袱打開,獻寶似地拿出滿滿一包袱參差不齊、早已幹透,硬得可以砸人的面餅來,“娘特地給你留的,看看好吃不好吃?”

    直到這時,展昭才確信這對老夫婦不是作偽。

    什麼都可以偽裝,這樣手法一致但用料與時候皆是參差不齊的面餅是無法偽裝的。

    展昭試著咬了咬,差點牙齒都被嘣了,見那老婦滿眼希冀地望著自己,心頭不由一軟,點點頭道:“好吃。”

    “好好!好吃!”老婦人欣喜地拉著展昭的手就向城裡走去,“走走走!回家去!娘還給你留了!!”

    “哦……”展昭呆了呆,又看了老漢一眼,那老漢慈愛地望著他,頷首道,“你若是無處可去,便隨我們一道可好?我們的宅子就在城內,雖然簡陋些,卻好歹遮風擋雨。”

    展昭點點頭,與老漢一左一右扶著老婦,緩緩地向城內走去。

    到了城門口,那守城地士兵果然攔住三人,問道:“幹什麼地?!”

    展昭不露痕跡地垂下頭,儘量不讓他們注意到自己。

    那老漢對兵士的盤查卻似乎吃了一驚,似乎想不到城門口竟有兵士盤查,連忙賠笑道:“我們是住在城裡地人家,三個月前出了遠門,回來了。”

    “哦?”那兵士上下打量了三人許久,沖著展昭與老婦努努嘴,“這二人與你有何干係?”

    “這位是小可的內子。”老漢賠著笑。

    “那他呢?”兵士又示意道。

    “呃……”老漢一陣遲疑,回首見展昭卻是低垂著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他是誰?”兵士催促道。

    老漢怔了怔,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那老婦卻高高興興道:“他是我兒子。”言罷拉著展昭的手,笑眯眯道:“兒啊,回去娘再給你烙餅吃!”

    展昭微微頷首,含糊道:“嗯。謝謝娘。”那兵士聽了,對老漢道:“他是你兒子?”

    老漢看了看展昭,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

    兵士遂揮著槍將三人趕開,迎向另一個方向走來的幾人。口中罵罵咧咧道:“走走走,休要耽擱我做事。”

    於是展昭就這樣混進了城裡。

    進了城,他隨著老夫婦住進一間地處偏僻的簡陋地小院之中,倒是方便行事。只是他一片心急,恨不得立刻出去打探真相。但一來被那老婦纏住。非要給他烙餅吃,二來光天白日。他也不便行事,索性便安頓下來。賣力地為老漢家打掃庭院、擔水劈柴。

    這些事他以往拜師學武之時並沒少做,是以做起來也是駕輕就熟,未曾有半點不是。

    大約幾天後的某一天夜裡,展昭悄悄起身,解開腿上穴道。又換上一身夜行服,悄無聲息地摸出了門。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他來到大將軍府。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他運起輕功潛入其中,倒也未曾驚了守衛。

    展昭來這裡的目標很明確,他之前已經悄悄翻入那所發現艾敬威屍體的後院查找可疑痕跡,但並無所獲,所以這一次他來,是為了去艾劍飛那裡找找看是否有什麼線索。

    折紅纓曾提過。艾敬威在接到淩鶴川地信後發了很久地呆。然後將信燒了,又去找小柔。

    從小柔那裡出來後。他就開始很反常,直至將妻子打發離去,然後就失蹤了。

    所以小柔和那封信都是關鍵。但信被艾敬威燒了,而小柔,他曾暗中潛入大牢找尋,卻沒有找到。

    可以說這兩條線索都斷了。

    展昭思慮良久,結合艾劍飛在兒子死了以後的反常行為,認定艾劍飛那裡一定可以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於是他決定鋌而走險,夜闖大將軍府。

    大將軍府實在太大了。展昭潛入不久竟迷了路。幾次三番驚險萬狀地逃過幾次巡邏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似乎有些熟悉地房間。

    房間裡似乎很久沒有人住了,一張書桌擺在窗前,書桌上卻沒有文房四寶,只是簡簡單單地擺著幾本書,

    書桌前也沒有椅子,就那樣靜靜地立在窗前,顯得似乎有些突兀。

    一張圓桌擺在不遠處,圓桌下倒是放著幾張凳子。只是若將那凳子擺在書桌前,又顯得太矮了。

    展昭立在屋中,環視著屋子,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看來明明有些怪異的屋子卻讓他覺得分外熟悉安心。他放眼望向窗外,幾株盛開地寒梅在冰雪下探出頭競相開放,梅香清冽,冷豔動人。展昭突然明白這是什麼地方了。

    這是琉璃曾經的房間。

    在那之前,琉璃就是一直住在這裡。

    那張書桌之所以沒有椅子,因為那書桌本身就是她的椅子。

    展昭想起來了,琉璃的房間裡,書桌從來放在窗前,從來沒有椅子,也不放文房四寶,往往只有幾本書而已。

    閒暇的時候,她就喜歡懶洋洋地坐在書桌上,靠著窗邊,用柔軟地枕頭墊著,一手拿著書看,一手摸身邊放著的零食吃。

    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是零嘴。

    常常看幾頁,神思就飛去很遠,然後就拿著書呆呆地望著窗外,手裡的書許久也翻不了一頁。

    或者有時候,就索性這樣睡著了,書丟在手邊,還常常伴著幾個吃了一半的果子。

    展昭仿佛又看到琉璃那樣百無聊賴地坐在書桌上,一手拿著書,一手拿著吃了一半的果子,轉過頭,沖著他慵懶地嬌笑著,那笑容卻明亮溫暖得仿佛午後陽光。

    他的心中驀然一陣神傷,不由微微失神。

    回過頭,床就在他後面,床上的被褥依舊原樣擺放著。展昭禁不住走上前,躺在床上,將自己埋進被褥裡。

    琉璃曾經睡在這裡,這些或許還殘留著她的一絲氣息。儘管已經微小得無法察覺。

    但展昭卻不願起來。

    他靜靜地伏在被褥上,仿佛這樣,就是與琉璃靜靜地擁在一起。

第三卷 第五十三章 蕭陪戎

    門外輕輕地穿來一聲不經意的沙響,展昭倏然抬首,隨即一閃便隱藏於蚊帳內,屏息靜氣等待著。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挺拔的武將裝扮的身影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立在屋中環視了一番,輕聲道:“出來吧,展昭。我知道你在這裡。”

    展昭怔了怔,卻是更加屏住聲息,一動不動。

    那身影在房中又走了幾步,壓低了聲道:“此處說話不方便,你輕功好。暗中跟著,隨我來。”言罷便轉身出去了,卻是故意不關門。

    展昭望著那背影一時並不覺得熟悉,倒有些躊躇。

    不知可會是計。如今他巨闕不在身邊,貿然行事只怕後果難料。但若不予理睬,又是否會錯過了一些什麼?

    展昭略略沉吟了一陣,決意鋌而走險。

    既然獨自前來查案,不冒險又如何得到線索?

    這般想罷,便隨著那身影前行的方向,悄無聲息地潛行而去……

    展昭一路暗中跟著那身影,發覺不多時已跟到了偏門,他潛伏暗處,發覺巡夜的兵士也已集中在了這裡,早有一隊等在那裡,看來是準備換班了。

    “可有異狀?”等待接班的那隊兵士隊長詢問道。

    一路給展昭帶路的那身影似乎也是一個隊長,搖首道:“無異狀。”

    於是雙方簽罷文書,正式交接。

    那身影又領著手下一干兵士離去。

    展昭雖然心有納罕,卻也並不急於一時。一直暗中跟著那身影。

    那身影領著手下來到似乎專為值夜兵士準備的營房之後也並未歇息,只隨意交代了一聲便獨自離去。展昭一路跟隨他,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廢棄院落,細看來,竟是當初他與琉璃白玉堂飲酒舞劍地那個院子。

    那身影走到院落之中終於站定。隨即回身淡然道:“出來吧。此處無人。”

    展昭於暗處眯著眼打量了他許久,清冷的月光灑將下來。映在白皚皚的雪上,照得他的面目倒也清晰。這般細細辨認了許久。展昭卻始終想不起何時見過此人,但見那人在月下負手而立,神清氣朗,挺拔如松,眉宇間也是一派坦蕩自若。

    遂咬咬牙。終於從暗中現出身形,緩步走上前。

    那人回首望向展昭,拱手一笑,道:“參見展大人。”

    展昭微微側首,打量了他許久,拱手回道:“不敢。敢問閣下是……”

    那人微微一笑,道:“在下超光營陪戎校尉蕭生。”

    “超光營?”展昭怔了怔,“這樣說你是淩鶴川的手下?”

    “正是。”蕭生頷首,道。“不知淩將軍可好?”

    展昭搖首:“我不知道。”

    蕭生揚揚眉。沉默了一陣,又道:“展大人來此可是為了徹查忠武將軍之死?”

    “不錯。”展昭頷首。“蕭校尉可有話對展某說。”

    蕭生苦笑:“或許有。但卑職也不知從何說起。實不相瞞,展大人在雄縣城外潛伏時,就已然被卑職地手下察覺。卻是卑職下令不得為難,放了大人進來。”

    “私自?”展昭心頭一緊,“那一對老夫婦……”

    蕭生搖首:“那一對老夫婦倒並非是我設計。著實是你運氣好,這般碰上了。如此也好,倒省得我出面。”

    “雄縣而今封城,許進不許出,究竟是何意思?”展昭直截了當問道,“還有,四品正地武將離奇死亡,卻為何秘不發喪,更對朝廷隱瞞此事?艾大將軍暗中收攏三關守軍,讓天雄軍進駐雄縣,究竟是何意思?”

    豈料蕭生對這一連串的問題仍是搖首,歎道:“卑職不知。卑職只是奉命行事。”

    “放我進來也是奉命行事?”展昭吃了一驚。

    蕭生搖首:“不是。那是卑職地意思。”

    “為何?”

    蕭生遲疑了一陣,終於道:“因為大人适才問的這些,卑職也很想知道。”

    “什麼?”

    蕭生深吸一口氣,道:“卑職也想知道,忠武將軍究竟是如何死地,更想知道大將軍究竟意欲何為。”

    展昭盯著他沉吟半晌,冷然道:“你是否察覺了何事?”

    “是,”蕭生直言不諱,“但蕭生怎知展大人是可信之人?”

    展昭吃了一驚,反問道:“你又要怎樣才能信我?”

    蕭生定定看了展昭半晌,然後才道:“七日內,查出忠武將軍之死真相,並公佈於眾。”

    “七日內?”展昭猛地一驚,“為何是七日?”

    蕭生坦然道:“據卑職所知,七日後天雄軍將有大動作。卑職目前尚不得知大將軍如此反常究竟意欲何為,但卑職略感不安。是以卑職需要靠忠武將軍之死的真相來決定該當如何。”

    “我不明白。”展昭冷笑,“淩鶴川當初不是教導你們,軍人當以服從軍令為天職麼?你等不是一切均以上峰命令為馬首是瞻麼?”

    蕭生頷首,堅定道:“不錯,淩將軍的確如此教導。但淩將軍也說服從命令,不代表是非不分。身為軍人,要有自己的軍魂。我們是為保家衛國而存在的,決不能成為危害社稷安定地幫兇利器。展昭神情肅然:“你是說,大將軍近來動向恐怕會對朝廷社稷不利?”

    蕭生深吸一口氣,不確定道:“只是有所不安。”

    “天雄軍中,似你這般對大將軍行動有所不安的還有多少?”展昭追問。

    蕭生皺眉,搖首道:“不大清楚。但是軍中隊將以上將官,整個天雄軍大約有三千五百人。這三千五百人裡,大約可分為三派,一派誓死效忠大將軍,這一批人如今是大將軍的親信,一派保持中立,一派則是像蕭生這般對大將軍之舉心存疑慮,但未敢有所表露。”

    “而自壯武將軍離去、忠武將軍死後,赤電、超光兩營騎兵也被大將軍派心腹收入囊中。我等這些過去的赤電超光將官均被另派職位,收了兵權。”

    這就是為什麼作為超光營陪戎校尉的蕭生會在大將軍府巡夜的緣故。

    但展昭還是想不通:“既然如此,他又為何讓你們巡守大將軍府?他就不怕你們反他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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