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事情果真是不一定。
兩個禮拜後,金允兒生日,請我們幾個吃飯。席間,張興奇起哄,叫寰宇唱陶□的《月亮代表我的心》給她,結果他一臉的不屑,說:「月亮代表誰的心啊!」
我們才知道,寰宇和金允兒吵了一架,還沒有和好。金允兒本來想有我們在場,寰宇多少會給點面子,和她和好。但是,寰宇一句話完全粉碎她的幻想。
金允兒尷尬的笑,仍舊點了菜上來。因為氣壓低,大家吃得都不開心。
沒有多久,兩人就分手了。
我不喜歡金允兒這個人,所以也沒有為寰宇可惜。不過他情緒低迷,問他是不是還對她有留戀,又說不是。
我沒談過戀愛,所以不知道他這是怎麼會回事,就放著沒管。
逸南籃球賽上場了十分鐘,得了六分,一直很得意。
我糗她,「你們隊長上了全場,得了26分,你跟人家去比啊?」 她「嘖」了一聲,恨恨的咬牙,「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你會敗在我之手。」
「沒問題。我等著。」我才不在乎。
我們正聊著天,班主任讓人傳話,叫逸南去辦公室。
我倆面面相覷。逸南讀書不行,在班上擔了個文藝委員的職,但是這破學校文藝不發達,所以文藝委員形同虛設。不知道班主任叫她去辦公室是好是壞。
「你最近做什麼了?」
「我除了訓練,基本都和你在一起了,我能做什麼?」
我倆再次疑惑。
「好像學校舉行元旦歌詠比賽,班主任想讓她組織吧。」寰宇是校文藝部的,他的消息靈通。
「真的?」她放心下來。
我立刻不失時機地說:「你一看就是壞事做多了,所以有什麼事都一驚一乍。」
她衝我齜牙,使勁扭了我一把,痛得我吸氣,她才解氣的跑出去。
真是為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偏偏她又是女人又是小人,更難養!
「你們感情真的很好。」寰宇忽然對我說,眼睛卻看著桌面。
「我們一直是這樣啊。」我說。看見他這麼沒精神,覺得很不爽。「你要是喜歡金允兒就去把她追回來啊,我看她對你還是很留戀。總這麼半死不活的,我看著就不舒服。」
「我根本不喜歡她,當初還是她追我的好不好!你不要不知道怎麼回事就亂說好不好!」他騰的站起來,滿臉怒氣的瞪著我。
「靠,不是就不是,那麼大反應幹什麼。我是你隨便吼的嗎?」我本來脾氣就爆,拍著桌子就站起來和他吵。
寰宇其實是個圓滑的人,說話也好處事也好,都比較有分寸,在班上人緣不錯。我平時不太愛和別人說話,給人印象比較冷傲。所以我倆這樣扯著喉嚨吵架,吸引了全班人的眼光。眾目睽睽下,我更不可能示弱。
「你這種人……我懶得跟你說。」他居然甩出這樣一句話,然後風一樣的衝出去。
我簡直氣瘋了。
什麼叫『我這種人』?我什麼人,你知道?我做錯什麼了,被你說成『這種人』,我還沒說『你才是這種人』呢!跑什麼,說完就跑,這麼沒膽量就不要和老子吵!
本來該承受我怒氣的人跑了,又不能拿身邊的人出氣,憋得一肚子火沒處撒,只好站在原地雙手叉腰轉個不停。正看見路之遙在看我,眼神裡透著戲謔,好像在說「笨蛋」。
媽的,這路之遙摻合個什麼勁啊!老子今天撞邪了啊?!
快上課的時候逸南回來,莫名其妙的看著我。我怕一開口就是火氣味十足的話,一言不發。張興奇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居然也說:「真是白癡一個!」
今天絕對撞邪了!
寰宇沒有再回來,到下午一二節課也一直沒有來上。我正以為他今天不會再來,結果最後一節自習的時候又出現了。
我沒有理他,埋頭做我的練習冊。心裡想著他做好不要和我說話,否則這樣安靜的時候鬧起來,有上校報的可能性。
前半節自習大家相安無事,逸南有點坐不住,一直用胳膊頂我,問我打算和寰宇冷戰是不是?
我說那就看他怎麼表現了,想要我先開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快到下課的時候,他忽然遞了張紙條過來。
我臭著一張臉打開的時候,逸南得意的笑,不知道笑什麼,反正看的我很不爽。
紙條上寫著:對不起,上午我心情不好,遷怒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吧。
我本來想笑,但是逸南這女人一直盯著我看,面子上過不去,就繃著臉把紙條重新折好放進文具盒裡。然後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寫練習冊。
其實這時我的心思已經沒有完全放在作業本上了,不時會用餘光瞄寰宇的方向。
他一直可憐巴巴的趴在桌上,臉朝我這個方向看。看我十多分鐘都沒有反應,就推逸南,十分小聲地問我什麼反應。
逸南這女人是玩心興起,惟恐天下不亂,明看出來我不生氣了,還說:「不說話也不笑,看起來還在生氣。」
我真想揍她一頓!
到了下課,他在位置上留戀不去,視線一直粘在我身上,想忽視都不行。
我轉身,面無表情還特別拽的說:「請我吃飯我就原諒你。」
「也包括我的份。」逸南和張興奇簡直是異口同聲道。
他原本可憐兮兮的臉立刻綻放大大的笑容,說:「小case。」
於是我們四個浩浩蕩蕩的向校外的小飯店進軍。
吃飯的時候,逸南說元旦歌詠比賽每個班都要弄合唱,她做指揮,要寰宇做領唱,他一口答應,正好讓他一雪前恥。張興奇的鋼琴過了十級,正好做伴奏。
「我做什麼啊?」
「還能什麼,普通的合唱隊員唄。」逸南抓到機會就糗我。
「我會小提琴啊,我也可以伴奏啊?」我不滿,雖然不愛出風頭,但憑什麼他們三個都有特殊的位置,我什麼都沒有。
她含著大大一塊雞肉還回嘴:「你看合唱團有用一把小提琴伴奏的嗎?沒有吧,沒有吧,沒有對不對?」
我實在抵不過她的胡亂噴出來肉渣滓,坐的遠遠。
「咦,沒聽說過你會小提琴啊?」寰宇奇道。
「是啊,沒聽說過,過幾級了啊?」張興奇也問到。
「八級,初中的時候慢慢變得不喜歡就放棄了。」小時候在老媽的強迫下學小提琴,初二的時候達到八級,就實在持續不下去了,看見小提琴就想吐。於是威脅老媽,在小提琴和兒子之間做選擇,她坳不過我,終於同意我可以不再學小提琴。
現在偶爾會拉一拉,只是水平下降很多,不過還是可以作為老媽聊天的資本。
「好可惜啊,已經八級了。」
「有什麼原因吧?」寰宇說。
「沒有原因,他就是不想學了。他啊,你們看他讀書就知道了,學什麼都快都好,就是興趣不長久……」逸南就像沒吃過飯的人一樣,說話的時候嘴巴裡也總是菜,渣滓沫噴得到處是,我懷疑她是故意的。
「得得得,你和我一個德行,小提琴我們一起學的,你過了六級不是死活不肯學了?還有那跆拳道,剛拿到黑帶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又不肯去武館學了。還有,日語你不是報了學習班,你說說,你現在會講幾句日語。」我一邊收拾她噴出來的沫,一邊數落她。
她倒吸一口氣,然後吼出來:「我會說八格!」
看見那些飛來的菜沫,我們三個大男人倒退連連,惟恐避之不及。
最後的結果是逸南風捲殘雲了桌上的所有菜色,吃到撐得不行。而我們三個卻飢腸轆轆的在路邊攤各買了兩個糯米雞。
「其實這個也蠻好吃的。」張興奇看我還一張臭臉,安慰我。
我瞪他,意思:你白癡啊,白花花的大米飯肯定比這東西好吃。
「呵呵。」寰宇還笑,說:「我下次再請你。今天晚上還要上晚自習,所以只能在學校附近,下次我請你到新禧飯店吃。」
「不是這個問題。」我也瞪他,怎麼這麼笨啊,我生氣是因為他們被逸南吃得死死的,連帶我也受氣。
「對了,這個禮拜六晚上自習完了去我家好不好?」
「去你家幹什麼?晚自習結束就已經十點了。」我問。
張興奇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其實,這個禮拜六是我生日。」他笑笑。
「這樣啊。可是為什麼要晚上去你家,中午不行嗎?」晚上去了肯定就在那邊過夜了,上次在他家過夜我就是以他過生日為由,現在真他生日了我還能怎麼說。
「中午時間太短,玩得肯定不盡興。晚自習不能逃,但是晚上可以睡晚一點,反正星期天早上沒有早自習,可以起來晚一點。」寰宇解釋。
我們學校因為是重點,對學生逃課的懲罰特別嚴重。上回我們仨逃課,班主任足足上了40分鐘的政治課,還鄭重申明如果再犯就通知家長。
我和張興奇點點頭,想來也是這樣最好。
「那你要什麼生日禮物啊?」我又問。
「啊?」他為難的看著我,「怎麼問我,隨便你送吧。」
「我看我送你CD好了,上次你說的那張絕版CD我好像在我哥那裡看見過,我去要來給你。」張興奇立刻想好了。
我和逸南兩個人過生日基本都是問過對方想要什麼才去買,他不告訴我,我難辦啊!
他看我為難,試著問:「要不,那天你把小提琴帶過去,拉一首曲子給我聽?」
這個好,不用錢,又有格調,我想。當場同意。
第八章
我家教甚嚴,小學的時候九點之前一定要上床睡覺,初中的時候終於改在十點,高中因為晚自習,所以老媽定在十一點,等同於我晚自習結束後要立刻回家,然後洗臉上床睡覺。我常常覺得清教徒也不過這樣吧!
老媽是真真母老虎轉世,我那暴躁的脾氣大半是隨她。雖然在外人面前我拽的二五八萬,但在她面前是絕對不敢造次。
上次去天華,用了寰宇過生日的借口,輪到真的過生日,我反倒不能說實話了。而且也不能說張興奇或其他什麼人過生日什麼的,因為老媽絕對會兩眼一瞪,怒道:「怎麼同學一過生日你就要去陪著玩,只送禮物還不行?你那什麼同學?」
我苦苦思考該怎麼騙老媽。
逸南倒是沒問題,她媽脾氣溫和,也願意給她自由空間,所以只要交待好去處,一個晚上不回家是絕對不擔心一頓好打。
真不知道我媽和她媽是怎麼成為好朋友的,估計是她媽脾氣好,才能包容老媽這樣的人。
我問逸南該怎麼辦?
「我說,」她擺了個教訓的面孔,「你現在已經十六歲了吧?」
「卡。」我趕緊作出停的動作,因為我已經知道她準備說什麼,讓她繼續說出來,我的面子就不知道往哪擺了。
沒錯,本大爺十六了,被老媽管了十六年了,也是時候反抗了。
星期六那天中午,我背著小提琴出來,看著初冬的太陽沒什麼力氣的照在身上,忽然心裡有些發虛。
看過一個故事,關於大象。馴養象的人會把小象拴在一個木樁上,小象力氣不夠,拖不動木樁,就這樣被拴在木樁上直到長大。長大的像是由足夠的力氣掙脫木樁的束縛,但是從來沒有過被拴著的象走脫的事情發生過。因為,大象在成長過程中對木樁已經形成了定式思維,認為絕對掙脫不開,所以連試一試都不願意做。
我就是那小象,被老媽管教了十六年,忽然要反抗她,心裡難免發虛。
唉,歎一聲,寰宇啊寰宇,我可是為你破戒了!
寰宇這一整天都高興,早上收了好多禮物,全都在坐位上拆開。有首飾,有衣服,有裝飾,他全都是一個態度,看不出特別喜歡哪個。
下午自習課改成合唱練習,他做領唱,一直面帶微笑,全班除了逸南外的女生全都莫名興奮,順帶莫名的飆高音,氣得擔任指揮的逸南嘴角都歪了。
晚飯他請我們和搖滾社的人在小飯店隨便吃了一點,說是現在吃多了晚上就吃不了大廚做的好東西了,眾人點頭。我滿臉黑線,晚上寫作業最消耗能量,居然只讓我吃一點,怎麼受的了。
我趁眾人不注意,又去買了兩個糯米雞,結果正躲著吃,被逸南發現,她大聲嚷嚷:「寰宇你看這裡有個餓死鬼投胎來的!」
我簡直抓狂,這女人真是沒有一點口德。
「不要把我和你相提並論,你們晚飯可以少吃一點,等到十點以後再吃就行了。我不行,我晚自習還要寫作業,腦袋用的多,耗能大,現在只吃一點東西完全不夠。」
「真的啊,那你還想吃什麼,我現在去買。」他從我手裡拿過剩下的一個糯米雞,又說,「這東西不好吃,我幫你買別的。」
啊?難道沒有聽懂我說話的意思,我再說你們都不用腦誒,怎麼一點都不生氣,還幫我買別的東西?
「看不出來啊,遨塵這麼瘦,沒想到這麼能吃。」張興奇指著我手上拿著的另外一半。
「我消耗大!」我沒好氣地說,又從寰宇手上把糯米雞拿回來,「我現在吃這個就可以了。但晚上你要是不好好補償我,我絕對用小提琴強姦你的耳朵。」
我最近和他關係不錯,有些只能是我和逸南說得話已經能隨便和他說,如果不出什麼岔子的話,我們會發展成很好的朋友!
有一個很好的同性朋友絕對是必要的,畢竟,和女性朋友再好,也不能和她洗澡啊!就算逸南這樣的半個男人也不行,本質是女人啊!
晚上,寰宇的媽居然派了兩輛林肯來接我們。原來他媽十分重視兒子的生日,特地從他爸的地方趕過來。知道兒子要辦party,就在新禧飯店訂個大包廂給我們玩通宵,怕我們去的時候麻煩,又特地派了兩輛車過來接我們。
到了飯店,我放下小提琴立刻奔廁所——不是因為大號,而是打電話回家告訴老媽我不能回去了。
剛接通電話,裡面立刻傳來老媽的暴嘯:「臭小子,你去哪裡了?我和你爸今天都加班,打家裡的電話總是沒人接,你怎麼還沒回去呢?」
「我今天不回去了。」我說。
「什麼?怎麼了?」她立刻語氣不善。
我就說同學過生日在他家玩,她立刻鞭炮一樣像我之前想的那樣訓了我一頓,然後命令:「回去。」
「不回。我掛了。」我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把電話掛了,還很骨氣的關了手機電源。
剛好把手機收好,看見寰宇進來。
我笑了,攬著他的脖子,說:「臭小子,大爺我為你犧牲大了。」
他莫名其妙的看著我。
包廂裡,大家已經把蛋糕拿出來了,插上了十六支蠟燭。關了燈,燭火閃耀,這時我吧準備好的小提琴拿出來。
我拉了海頓的《小夜曲》。這首曲子色彩明朗,輕快的漫步節奏和娓娓動聽的旋律,具有一種典雅質樸的情調,表現了無憂無慮的意境,很符合現在的情景。雖然我的表現力差了很多,但讓在場不懂小提琴的人稱讚幾下的資本還是有的。
我拉完曲子,博得眾人一陣喝彩。看向寰宇,頗有些邀功的味道。他朝我笑笑,過來搭我的肩膀,習慣使然,我退後一步躲開。我和他都有些尷尬,於是我主動上前一步,說:「快吹蠟燭啊,我還等著吃呢!」
「就是啊,就是啊,快點快點,我們都餓著呢!」大伙都說。我不知道他們說得是不是真心話,因為他們全都眼冒綠光,準備大開一戰的模樣!
別看我是男人,但是對奶油冰激凌的喜愛程度達到了令逸南發指的地步。所以,我此刻最大的期望是:千萬不要打奶油戰!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寰宇剛一吹滅蠟燭,儘管有心理準備,想趁黑燈瞎火的時候逃離,還是被眼明手快的張興奇和搖滾社的一個新進成員聯手砸個正著,滿頭滿臉的奶油,看得我嘴巴干咂,心疼得要死。
砸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誰都不要想倖免。
寰宇往臉上抹一把奶油就要襲擊最近的我,我舉起琴弓攔在面前,瞪著眼睛說:「你敢毀了我的琴弓我就和你絕交。」
他一看我不能碰,迅速轉向別人,身手不是一般的敏捷。於是奶油波及範圍迅速擴大,不管是誰逮著人就把自己身上的奶油砸上去。我一直拿著琴弓擋在面前,誰來都是那個表情和那一句:「敢毀了我的琴弓就和你絕交!」
結果開始誰都沒敢砸我,連那些搖滾社新進的社員,這才第一次見面的,根本談不上交往的,也都乖乖的不敢砸我。
後來逸南看不過去,趁我不備,「啪」的在我後腦勺砸了一大塊奶油。於是事情就像洩洪一樣,有了個小缺口,就再也擋不住,最後反倒是我被弄得最慘。失算到極點!
玩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去衛生間洗。好在寰宇他媽準備了毛巾、洗髮精、沐浴乳,皮膚、頭髮上粘的奶油都洗得乾乾淨淨。衣服上的不好洗,用紙抹掉些,剩下留在面料裡的必須脫下來洗,因為麻煩,大家作罷。
我留在最後一個去洗,奶油在頭髮上都結痂了,泡在水裡半天,用了一兩遍洗髮精都沒有洗乾淨。這個時候大家都出去了,我越想越煩,就發脾氣,也不知道和誰。
「怎麼了,還沒有洗好?」寰宇進來看我。
「洗不乾淨。」我語氣生硬的說,看他的時候特意瞪他:看你做的好事!
他笑,說:「你不介意的話我幫你洗?聽逸南說你有潔癖,最不喜歡別人碰你。」
我盯著他看了幾秒,心裡走過許多想法,卻抓不住個具體的,有點亂啊!
最後我還是點頭了,很拽的說:「洗不乾淨就廢了你!」
第九章
讓理髮師以外的人洗頭,這還是至三歲以後的頭一遭。我爸媽都是市醫院的醫生,非常忙碌,我三歲上幼兒園以後基本就是自己照顧自己,有時還連帶照顧逸南。所以洗頭洗澡這些事別的小孩可能七八歲了還是父母來做,我卻駕輕就熟了。加上我有點潔癖,除了理髮師從來不願意別人碰我的頭髮。
我願意讓寰宇幫我洗,在我心裡,無疑對他是一種肯定,做哥們的肯定。
話雖如此,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他的手一插進頭髮觸摸到頭皮,我還是忍不住全身汗毛直豎,身體僵硬。
他感覺到我的緊張,手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搓揉。
「怎麼樣?沒有弄疼你吧?」
「沒有。」我其實在忍耐,所以不想說太多的話洩露情緒。
「你的髮質很好,陽光照在上面的時候都有流光。」他說。「有時候我就想,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
我的髮質遺傳自我媽,又黑又粗又硬。常有老人說光看髮質就知道脾氣,那我的確是暴躁加強硬的脾氣。我頭髮比一般男生都長,小時候摔了一跤在腦袋上留了指甲大小的一塊疤,理平頭會看出來。老媽說不好看就讓我留長髮了。
我自己洗頭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隨意弄乾淨就行。
「那你現在摸起來什麼感覺?」
他的手,適應了之後,也就不是那麼難受了。
「很柔軟。」
我差點沒笑出來,真想問他是不是觸覺出了問題!
他又幫我洗了兩遍,非常仔細,就差沒有一根一根的把頭髮擦乾淨了。
「對了,我給你留了一個小的奶油蛋糕,一會你吃。」
我正擦著水珠,他忽然說。
「什麼?」
「我聽逸南說你特別喜歡吃奶油,所以叫師傅另外做了一個基本全是奶油做的蛋糕給你。」他眼睛裡笑意盈盈。
我愣了一下,心裡暖暖的,感覺被他的體貼細心打動了。
「我還聽說你特別討厭打奶油戰,所以自己過生日都是偷偷的買了蛋糕不給逸南看見,就怕她糟踏了你的蛋糕。」
聽到後面我就有些尷尬了。那大嘴巴女人真是什麼糗事都藏不住!
那晚玩到很晚,先是在飯店的包廂裡玩,後來又轉戰寰宇家。他媽實在寵愛他,家裡的給買的音響設備比KTV的好了不知道多少。搖滾社的人加逸南這個人來瘋,唱到根本不知疲倦。
我卻抵不住困頓。寰宇讓我去客房先睡,我肯定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半夢半醒之間,嘴唇上落下羽毛劃過般的觸感。
我不想追究到底是不是羽毛劃過,沉入黑甜之中。
第二天早上,除了我之外全都頂著兩個熊貓眼。我幸災樂禍,被逸南這歹毒的女人把手臂掐到青紫。
大早上的真是晦氣!
更晦氣的是中午,老媽指著我的頭,說什麼上了高中就開始學壞了,知道夜不歸宿了。總之,一句話就是我以後會越變越壞!
才一次夜不歸宿就知道我會越變越壞,這是什麼邏輯!
老爸好心說了一句:「他上高中了,不能像小孩子那樣管教。偶爾一兩個晚上不回家沒關係嘛!」
感激地看老爸一眼:你真好!
老媽看我和老爸「眉目傳情」,火氣沖得更旺,「就是你這個做父親的把他慣的,讓他在我面前陽奉陰違。好,父子倆串通的欺負我!」
我狂冒冷汗,天地良心,老媽不欺負我和老爸就是好事了,怎麼敢串通起來欺負她。
不過,她說到我在她面前陽奉陰違,確有此事。誰叫她訂一大堆的規矩,我又不是真的清教徒或者白癡,怎麼可能完全遵守!
下午照例是放假,我呆在房間裡準備看小電影。
沒想到逸南帶著寰宇來家裡了。
我媽看著寰宇的視線絕對比雷達還犀利,端上水果後,笑瞇瞇實際是笑裡藏刀,問:「刑寰宇。上次開家長會,好像你的家長沒來噢?」
他估計也沒見過這樣的家長,緊張的一直摸後腦勺。
「我爸在外地搞投資,我媽得陪著他。沒時間回來開家長會。」
「哦,這怎麼行。自己的孩子的家長會必須得參加,這是瞭解孩子的一個途徑啊。你父母和你平時本來相處就少,更加得來啊!」
我都快崩潰了,真想衝她老人家吼一句:你以為人人像你一樣啊!
最後還是逸南勇敢,拉著他進了我的房間。
「怎麼來了?事先也沒通知一聲。」我問的是寰宇,但眼睛卻看向逸南。這女人聳聳肩,表示她只是把人帶來,什麼也不知道。
「就是來看看年級第一名的人房間是什麼樣,呵呵。」他站在我的書櫃旁邊,開玩笑的說。
「喏,你看,就這樣。」我拿了張椅子給他,指著不大不小的房間裡擺放的東西說。
逸南早就去翻我那堆碟了,沒看見感興趣的轉過來問我:「怎麼沒新片子啊?」
「我今天準備在網上下小電影的。」我直言不諱。
寰宇聽見,吃驚的看著我。
「怎麼,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看過?」『小電影』全稱『色情小電影』,我就不信他沒有看過。
「看過,但是你怎麼在她面前講這麼直接。」
聽了這話,我和逸南都面面相覷。
我們誰都沒有提過逸南是拉拉的事,自然他不知道了。
「我是拉拉,而且是T。」估計逸南覺得沒有必要隱瞞他,就直接告訴他了。
他嘴巴張開,不敢相信的看著她,然後又看我。
「怎麼,不能接受?」我覺得他不像那種接受不了這種事的人,更何況,我還懷疑他自己是G呢!
他嚅了嚅嘴唇,說:「不是,我是吃驚你那麼自然的態度。」
「我和她從小長大,難道知道她喜歡女人還能絕交不成?再說,我又不是女人,跟她在一起除了不能一起洗澡,其他都和哥們一樣!」我再自然不過的說到。
逸南看向我,略微露出感激的神色。
「那要是男人……喜歡你呢?你也這樣坦然?」他小心翼翼的問到。
我看他這樣,腦中敲起警鐘。
「怎麼可能,我對G沒意見,但是別喜歡我,我不接受。」我立刻否認。
他表情瞬間僵了,眼神閃爍不定。
逸南和我交換眼神,有些無奈。
忽然想到那半夢半醒之間的那羽毛般輕微的觸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的吻。當時如果清醒過來,真的是他在吻我,我們之間的這層薄膜就捅破了。我才剛確定他為我的好哥們,不想失去,也不想惹來麻煩!
元旦很快來臨,我們班的大合唱進入決賽。決賽是12月30日晚,那天男生要穿的燕尾服打領結,女生要穿晚禮服化濃妝。
逸南知道後連呼幸運,因為指揮不用穿晚禮服。她弄了套燕尾服,因為頭髮利落,身材高挑,胸部扁平,穿起來似模似樣,不知道還真以為是男生。
上了舞台,還沒開始唱,我們班就贏得了前所未有的歡呼聲。弄得坐在前面的評委莫名其妙,交頭接耳詢問怎麼回事!
我們當然知道怎麼回事,年級八大帥哥一次性的出場四個,還都衣裝筆挺俊美非凡,台下那些女生能夠不激動麼?
估計是士氣鼓舞,大家超常發揮,唱得比平時要好很多。於是不負眾望,我們班奪得第一。
還有值得一提的是,這次評委中有個聲樂教授,聽了寰宇的領唱,就到後台找他,問他願不願意,師從於他。
我們都說,這對於讀書不行的他來說是天上掉餡餅的大好事,叫他趕快答應。沒想到他居然回絕,原因是他熱愛搖滾,對聲樂沒興趣。
我有點震動,沒想到他是這麼堅持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