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合•疑似穿到四年後
離奇的早晨
第一次遇見柳生比呂士，月見兮妙四歲。
那是在高爾夫球場，觸目都是大片大片的綠色。四歲的月見兮妙還像個糯米團子一樣小小的，有點胖。她懷裡抱著相對於她的身高顯得過於長的藍色球杆，動作笨拙，幾個大人被鬧得哭笑不得。
一個非常漂亮的阿姨牽著一個小男孩走過來。同樣小豆丁一樣的身高，面色卻擺出大人的模樣，挺直著背脊，學著大人把步伐邁的穩穩的。
那時月見兮妙走路還像個小企鵝搖搖晃晃，也幾乎沒見過幾個同齡的孩子，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四歲的柳生完全不是後來冷靜的紳士模樣，臭屁的看都不看她。
大人將兩個寶寶放一起，顧自談笑風生。月見兮妙想要更靠近柳生，拖著球杆走不動，一不不小心摔跤了，坐在草地上傻愣愣地看著柳生。
她的眼睛裡包了一包的淚，卻沒有哭出來。柳生看著她，遲疑著伸出手卻不知道怎麼辦，猶豫了才去摸絆倒她的球杆。月見兮妙自覺時機成熟，扯著嗓子嚎，哭的天昏地暗，嚇壞了一群人，全都圍了過來。
被母親抱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月見兮妙仍是不滿足，一隻手拽住母親的衣領，另一隻手指著柳生嚎：「他壞……哇……媽媽……我疼……哇……」
母親幫她擦著眼淚，無奈。黑線無語的柳生依然不理她，讓倍覺委屈的月見兮妙哭的愈賣力。
那時候兩家家長感歎著倆孩子沒緣分，月見兮妙還在母親懷抱裡徒勞地向柳生的方向掙扎。
……
十多年後，神奈川，三月初，空氣中都泛著寒意。
月見兮妙醒來時思維有些沉滯，視線所及是一個佈置稍顯冷色調的房間。暗色的傢俱透著古樸而寧和的韻味，桌臺上放著幾座結構不甚精巧的木雕，咖啡色地毯做工精細，牆上的櫃子裡是排列整齊的書籍、碟片。
熟悉得讓人驚悚的風格……分明是柳生比呂士的房間。
更讓人驚悚的是……她在柳生比呂士的床上醒來，床頭櫃上檯曆顯示的時間是四年後。
柳生的房間，四年後？
月見兮妙並不對柳生的幽默感抱期待，卻想不出比惡作劇更好的解釋。
對面的梳粧檯上有一面很大的鏡子，鏡子裡印出的女子卻不是十四歲，不再青澀單薄。她仿佛一夜長大，舉止間帶了這個年紀特有的典雅。
低頭看向自己的胸部，薄薄的睡衣隆起漂亮的曲線，高度目測是B。
月見兮妙頓時茫然，不能確定此刻的狀況。打開床頭櫃的抽屜，錢包裡有她十六歲時領的證件。
接著她翻出一個紋樣精緻的盒子，裡面存放的是……柳生比呂士和月見兮妙男女各執一份的，結婚證書。
……
月見兮妙迅速逃出柳生宅。
她需要很認真地想想是怎麼回事。
她最後的記憶是十四歲，立海大國二生，並且清楚自己的確是在自己的床上入睡的。她和柳生一直相處不融洽，矛盾始于未記事時，經年太久，言和幾乎變得不可能。
可是成長畢竟神奇，幼時分明的喜惡隨著年齡也開始不再偏執。真正的轉折是柳生加入網球部，很突兀。傲氣的少年有了執著的愛好，不再終日死人臉，偶爾淺笑，生動莫名。
可是……結婚？月見兮妙停住腳步，怔忪，理不出頭緒。又邁開步子慢慢地踱著，城市的變化太大，她幾乎不能辨認方向，昭示著時間已經流逝。視線漫不經心地在街道遊移，卻不經意地捕捉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在一群少年中，微微側著頭，正在傾聽同伴的話語。
月見兮妙很有些意外。
駐足看了一會，仔細地對比著那人和柳生的容貌，終於不確定地喚：「柳生比呂士？」細微的聲音幾不可聞，那人卻如有感應，轉過頭來。
視線交匯，柳生頓了一下，擺手對同伴示意，快步走了過來。
近了月見兮妙才發現四年後的柳生好看到讓她?那驚豔。白色的襯衫，妥帖地描畫出漂亮的肩線和手臂優美的線條，暗色調的領帶隨意松垮地系著，真真是優雅又氣質卓然。
比記憶裡已經成熟了許多，眉眼依然安靜淡漠。那些隱藏在優雅的面具下的小臭屁，小悶騷仿佛都隨著年齡深埋，不可窺見，唯有那種貌似全能般的睥睨和漫不經心的傲氣依然存留。
月見兮妙站在原地看他高大修長的身形漸漸逼近，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驀然想起盒子裡的結婚證書，出口就只剩了貧瘠的一句：「真巧。」
柳生的嘴唇微抿，眉間凝了幾分冷色：「有事？」
月見兮妙搖頭。她清楚自己的狀況外，卻不得其法，只好微抬下頷示意他身後的同伴問：「你和他們……出來玩？」
柳生蹙眉，過分好看和高大的身材對她構成壓力：「怎麼？」
月見兮妙不語。她一路猜測著和柳生的關係演變成如何模樣，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穿越到四年後，不確定自己是否和柳生相愛才結婚，她無法想像自己會在四年後和柳生相戀，然後再告訴他自己不記得這段戀情。會讓她想撓牆。
況且事實太離奇，她怕會被當成瘋子。
可是此刻柳生的表現，他們和四年前似乎毫無二致。月見兮妙笑出來，神色無奈：「你說我們現在離婚，我能不能拿到贍養費？」
柳生微微僵住，轉瞬已扯出諷刺的笑意，又冷漠又涼薄，卻不發一語。
月見兮妙繃了許久的神經陡然鬆懈，不禁倦怠：「抱歉，我現在很混亂。」
柳生淡淡開口：「柳生兮妙，你提出的結婚，你說永遠不會離開，我沒有強迫你。」他的嗓音低沉，冷靜理智地闡述般，卻讓人聽的氣悶。
柳生兮妙？她目瞪口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內容，就脫口而出：「我對你承諾？我喜歡你，然後要和你結婚？」
柳生推眼鏡的手頓住，像是想起什麼，一時彼此無言。許久，柳生低頭，欲開口說些什麼，看到兮妙一副呆滯茫然的神色，心一軟，神情不由得放柔，話題也隨之轉變：「網球部正選今天畢業聚餐，我會晚點回去。」
……
這邊網球部正選們繼續著之前的話題，雖然關心柳生，但畢竟都已是十八歲的少年，知曉尊重彼此隱私，不能過多干涉。
可沒想，柳生的表現卻有異平常，幾個人遠遠地看到向來冷靜的柳生幾次變換神色，都暗暗覺得驚悚，八卦之情頓時升起，紛紛對兮妙注目。
首先入眼的是一頭異常漂亮的黑色長髮，臉頰邊的幾蔟隨風輕輕飄散，頭頂別著一隻蝴蝶形的髮夾，襯的面容明豔清麗。上身是簡潔的白色V領棉衫，搭配一條黑色修身長褲，手臂搭上一條質地柔軟的絲綢披肩，恰如其分地充作點綴。
氣質良好卻不顯過分矜貴，和柳生站在一處，畫面甚是美好。
丸井遲疑著問：「那個女孩子，是不是有點眼熟？」
仁王已經轉回視線：「何止眼熟。」挑起一邊的嘴角，「當初拉柳生入網球部，我可是從她身上下過手。」
真田臉色更黑，顯然沒忘記今天的主題是網球部的畢業聚餐。視線掃過仁王興致滿滿又不安好心的神情，說：「那是柳生自己的事。」
丸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仁王，看他閉口不再說，一臉不甘心。他的視線不由地又飄過去，許久終於記起一些片段，不由大叫：「我想起來了，那個傳說中拋棄了柳生的女人！」
眾：「……」
柳蓮二：「那個過時了。上個月他們兩個在區役所登記結了婚。」
糟糕的四年
柳生兮妙的情緒有些低落。
輾轉猶豫了許久，還是沒回月見家，倒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知道面對父母詢問要如何回答。另一方面，她覺得和柳生需要溝通，柳生對她的態度太莫名，超過她的理解範圍。
突兀的，時間就過去了四年，而柳生也變得陌生。雖然一直以來兩人不乏相互諷刺，卻從來不是真正的嫌隙，不會如今天，刻意的疏離，壓抑的氣氛。
本來就算不上親密的兩人，突然加注了婚姻關係。她的記憶停留在彼此關係剛和緩，一夜間卻跳躍到夫妻，而他們的關係似乎很差，連溝通都困難。在她面前，變化巨大的柳生幾乎算陌生人。
最糟的是，似乎也是這種陌生，讓她忽略這人和她不對盤，讓她面對十八歲的柳生，定力不足。柳生是挺拔俊美，卻也不到無人能與之比肩的那個程度。偏偏世上有種東西叫審美傾向，各花入各眼，十八歲的柳生完全符合她的審美，甚至是比她多出的那幾分成熟，都變成了魅力。
完全迥異於當初兩人年齡相當時的相處模式和感覺。
兮妙開始懷疑是不是就是這種幾乎以秒殺的速度讓她沉溺的吸引力，讓她在這四年不知不覺中衍生了情愫。因為依柳生所言，分明是她倒追的他。
晚上是柳生家的家庭聚餐。兮妙一身米白連衣裙，僅搭配一條鑲著墨綠水晶的腰帶充作點綴，鄭重卻不是隆重，恰到好處地表達對柳生家長輩的親昵。
席間氣氛和樂融融。兮妙雖然缺少四年記憶，所幸的是以往經驗豐富，加之足夠的心理建設，頂著柳生偶爾掃來的視線依然言笑自如。
餐後兮妙陪著自家婆婆和小姑看電視，柳生媽媽針對男女主角評論一番後，突然話題一轉：「兮妙，你的成績也快下來了吧？」
兮妙雖不明所以，仍強自鎮定：「對的。」
「和比呂士一個專業是不錯，只是夫妻倆都是醫生的話，將來會太累。」說著歎息一聲，「雖然不清楚你和比呂士怎麼回事，那孩子太驕傲，凡事又悶著，但過日子總歸講一個相互寬容體諒。」
兮妙點點頭，沉默下來。她對於現狀疑問太多，卻不知道從何說起，怕她所謂的穿越無人相信。她更不忍看到向來親切樂觀的柳生媽媽的失落。莊生曉夢迷蝴蝶，誰又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離奇又真實的夢境？就算真實發生了，誰又知道它的有效期限是多久？最終也只得緘默。
……
柳生大宅裡整層二樓只住了柳生和兮妙。臥室的外面是一個小客廳，兮妙拐過客廳就看到臥室的門半闔著。輕輕扣了兩下，沒有人應答，稍用了點力推開了門。
白天時落荒而逃，不及細想什麼，現在再打量，這個房間的佈局風格雖四年未變，細節和一些裝飾物品卻是她的風格，雙份的東西更是顯示出她留下的痕跡。
像是什麼擊中，原本覺得空蕩蕩房間居然生出幾抹生動的意味，牽扯著某條名為溫柔的神經。人們會本能地畏懼改變，在周遭被顛覆性的改變的失措中，一點熟悉和歸屬總是容易令人陷入感動。
怔怔發呆中，浴室的門傳來動靜，柳生已經走了出來。
他剛剛洗完澡，一身月白色的運動衫，襯著白皙的皮膚，多了幾分稚氣，顯得清新無比。他頭上搭著毛巾，柔軟的紫色發尾滴著水，眼鏡沒戴上，臉部線條分明，長長的眼睫毛在燈光下織了一小片陰影，幾乎漂亮的驚心動魄。
男色時代，男人好看起來堪比生化武器。
柳生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也不怎麼在意，逕自坐在床邊揉搓起自己的頭髮來。
兮妙對他始終忌憚，不敢放肆，離他一段距離，慢慢踱步到櫃子前翻看碟片。兮妙在櫃子裡挑挑揀揀，不知不覺就入了神，等她側頭已經找不見柳生的身影。隨手拿了一部中國原文的片子踟躕著走出去，在臥室門口一眼找到了人。
柳生拿了幾個蘋果，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削。他的表情很安靜，半靠著沙發姿態隨意，拿著水果刀的手很好看，動作俐落，果皮順著他線條優美的手指垂下，長度累積，形成螺旋的圈。
兮妙靜靜地看著，心情說不出的複雜。記憶中雖關係不睦，柳生也是會削了蘋果招待她。他之所以被稱為紳士並不是他性格多好，他絕不是那種溫潤少年的性格。可是他舉止優雅，禮儀和教養從來完美，無可挑剔。
柳生將蘋果分塊切好，放在水晶果盤裡，抬頭就看到呆立在臥室門口的兮妙。
兮妙順勢揚了揚手中的碟片，露出不是太自然的笑：「我找了個片子。」
柳生的視線在碟片上停留了一下，然後走到她面前接過片子，按開DVD設備的電源開始放。
兩人很安靜地看著情節一幕幕地流淌，切換過去，水晶果盤就放在一旁。
很細膩的片子。關於佛學和因果輪回，最後一幕男女主角都已經年華老去，男主角在說法中圓寂。門外是已經同樣年老的女主角，微微垂著頭，一身的裝扮分明也已出家。
「天下恩愛皆當別離。是故吾今以身供養。欲為汝等及一切眾生。于大闇室燃大智燈。照汝生死無明黑闇。斷眾累結生死之患。超度眾難得至涅盤故。」
前世是愛別離，苦苦相約的來世聚首，800年的尋覓和等待，換來一個各自生活，終究是一場悲苦。
兮妙情緒也隨之低落，如果所有的堅持和執著都不必要，都有因果，她這樣靈異的經歷又是怎麼回事？
柳生看她失魂落魄，眉頭慢慢蹙起。兮妙側頭看柳生被燈光烘托的眉目分明的臉，??開口：「我有話要告訴你，雖然很不可思議，但請相信我。」
柳生沒回答，神色裡卻慢慢染上幾分焦躁。
「我不記得我們有結婚了……不，不應該這麼說，我……最近四年的事情我全都沒有印象。我知道這很奇怪，但是不要問我原因，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不記得怎麼會和你結婚，不記得怎麼會在你的床上醒來。太……太詭異了不是麼？」
「你的目的是什麼？」柳生挑起嘴角，聲線低沉悅耳，卻帶了些恐怖，「合理的離婚理由？」
「不……不是這樣的……」
「不是？」柳生站起身，「很好。」
兮妙拉住他的衣角，攥緊：「昨天我看了你的比賽，國二，你們第二次得到全國冠軍。你和仁王被稱為無敵組合……比賽進行到最後，突然像你的個人秀……」她試圖再解釋，卻斷斷續續沒有章法。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那樣的柳生，堅毅卻生動。那些長年累積的偏見轟然坍塌。
氣氛沉滯，安靜。
兩人都沒有言語。兮妙挪了挪身體，不知是否該終止對話。
柳生突然扯住她的手腕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她站立不穩，本能地雙手攀住他的肩膀。他的臉逼近，扯出難看的笑容，冰冷的聲音挾帶著怒氣：「忘了四年？」笑容的弧度加大，咄咄逼人，「這四年就什麼都不是了？」
兮妙僵直了身體，說不出話來。
柳生比她高了許多，他傾下身，一手仍扣著她的手腕，幾乎擰斷，另一隻手捧在她的臉側。他直直地看著他，臉色嚇人，空氣裡清香劑的味道和他身上的體味混合在一起，幾乎成為殺人的毒藥。
兮妙開始害怕，身體卻僵硬不能動彈。他的表情冷冽，肢體仍保持著克制，卻沒有留一絲解釋和談判的餘地，他的規則簡單直接，只要她回答是不是。
他堅硬的身體抵著她，充滿了壓迫和威脅，讓她害怕。
她終於知道，面前的柳生，的確是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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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記的秘密
和柳生的溝通以失敗告終。
柳生似乎也不欲多說，驀然放開她，有條不紊地關掉DVD電源，收了果盤離開。
兮妙覺得疲憊，陌生環境帶來的惶恐，對僵持關係的惴惴不安都十分耗費心力。她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紛雜的心緒慢慢平復，好奇心隱隱萌生。她性格頗有些隨遇而安，這次的離奇事件卻不宜再被動下去。
從發現自己到四年後，她就失去了主動權。
抽絲剝繭般回憶了一天的際遇，突然想起十三歲那年的事情。那時她到柳生家拜訪，隔著一段距離看到柳生父子對峙，柳生的語調冷靜而淡漠，幾乎聽不出情緒：「你們早就都安排好了，就像我以後一定會是一個優秀的醫生，就像我未來的妻子一定是月見兮妙，我的意願重要嗎？我只是想要更多時間打網球……」
父子倆不歡而散。柳生迎面走來時，兩人正好視線相對。他不理會她，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兮妙轉身，看著他的背影大聲喊：「柳生比呂士，你混蛋！」
她從未料到個中內情，也第一次看到優雅驕傲的柳生表現出敏感和尖銳。她應該是憤怒的，他的不滿需要一個宣洩口，而她莫名其妙成為他憤怒的理由之一。
她的聲音在沉滯的空氣裡回蕩，柳生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她，表情冷的沒有溫度，只是短暫的停留就重新邁開步伐，慢慢走遠。
兮妙越想越心驚。他們結婚……是對父母的妥協？
這四年，她大概是被鬼上身了。
迅速跑到書房，打開電腦翻閱近年來的日誌和博客。關於柳生卻無隻言片語的記載，諱莫如深到令人訝異。記錄她私密事件的文檔倒是還在，卻更換了打開的密碼，她按照自己設置密碼的習慣輸入數次，依舊不得要領。
兮妙惱了，突發奇想輸入柳生的生日，名字拼音，甚至他們的結婚日期，一一提示錯誤。
煩躁地胡亂按著鍵盤，最後還是沮喪地關電腦下樓。已是晚上十點，空蕩無人的環境正好透氣，漸漸走到一樓客廳，小姑柳生奈緒仍逗留在此，開著靜音在打遊戲。
奈緒今年十四歲，勉強意義上算和兮妙同齡。兮妙收拾心情，笑容是特屬於年輕女孩子的柔軟和親和力：「睡覺時間，小心黑眼圈……」
「沒事。」奈緒按下暫停，出聲打斷她。「這話應該我問姐姐。為什麼下來？你和哥哥幼稚死了，又不是小朋友，我不理你你不理我。」
幼稚？兮妙笑出來，煞有介事點點頭，「你真相了……」
「哼。姐姐，你們結婚根本沒意義！」奈緒皺了皺眉，「你們根本不合適，再喜歡的遊戲，不遵守遊戲規則，一開頭就是game over，return幾次也沒用！」
兮妙：「……」
「切。」奈緒氣餒，不再教誨，按下開始繼續玩，邊道，「我永遠記得你跟哥哥鬧翻那天，哥哥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裝的！明明是那樣驕傲又冷靜的人，連我都看出他難過了……」
「鬧翻？」兮妙驚奇，在奈緒身邊坐下，「你具體點。」
「別吵。」奈緒已經重新投入遊戲，隨口應付，「不就是你們高二那年愚人節，你辦轉學。我不太清楚，你們兩個奇奇怪怪的。」
兮妙抱著雙腿，沉默許久。鬼使神差，她再次上樓，打開電腦把奈緒提到的那個日期輸進去，叮——系統提示密碼正確。
她的目光緊緊盯住螢幕，握著滑鼠的手因為緊張已經微微汗濕。上面的記錄只到十六歲，其後兩年卻不再有。滑鼠箭頭在螢幕上稍微遊移，就停留在標注著十五歲的那個文檔上，點開，密密的鉛字就跳了出來……
……關東大賽的決賽，他和仁王被稱為無敵的組合，一開始仁王就吸引走全部的關注。仁王是活躍的那個，容易成為人群的焦點，反而他幾乎被遺忘一般的，充為背景。偶爾幾個高爾夫式擊球，恰到好處地僅當助力。
青學雙打經歷分裂後開始復活，突破和重生，幾乎演繹一場逆轉。他們終究沒有逆轉，因為比呂士才是無敵組合裡的靈魂關鍵。仁王退居一旁，為了勝利，他將比賽交給比呂士，因為比呂士的技巧和實力已經超越了他。和一年前一樣，一場完美的個人秀。
他越來越讓我意外，似乎要和記憶中那個身影跳脫出去。我看到他和對手在比賽結束後握手，他的皮膚很白，交握著的手，對比鮮明……
……他贏了那盤比賽，立海大卻輸掉了比賽。我和所有人一樣驚訝，不能理解。立海大的正選們早已提前退場，他們的隊長幸村這時在做一個意義重大的手術。我不知道他知道輸了的消息會是怎樣的反應，那時其實我不是很在意。
意外的是那天傍晚我又看到了他。我在車裡，他在海邊。他獨自坐在那裡許久沒有動，我讓司機停車，看見他異常安靜的側影，許久沒有離開。他在難過，我突然意識到。
我更意識到，我的心動了。我不知道是喜歡一個人只需要一瞬間，還是十餘年來我對他的關注早已過分，卻一直不自知……
當女孩子開始暗戀一個人，就會變得驕傲又脆弱。我開始瞻前顧後，畏懼他的冷漠和拒絕……
……這一段時間來我開始迅速發育，脫離稚澀。胸前的部位積蓄起脂肪，隱隱泛著疼痛。對著鏡子練習對他微笑，希望每天看到他；在博客裡寫下長長的心情，然後一字一句刪除；我醞釀很多話語想向他傾訴，卻從未開口……
不確定是哪一天，我開始融入不進女孩子們的小圈子，我知道原因。清醒地看著自己淪陷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我越來越灰心，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就跟他告了白，他像拒絕所有人那樣，禮貌地拒絕我。
出於自尊心，我再不提起，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
兮妙合上電腦時已經淩晨。將自己十六歲以前的幾個事件稍稍整理，也不過是「我喜歡他，他不喜歡我」的故事，女孩子一旦喜歡上一個人，把生活的重心放在一個人身上，交際圈又被封閉，會孤單，會疲憊，愛情得不到回應的傷害會更加放大。
沒有什麼感同身受的情緒，從頭到尾，看著那個自己的掙扎，難受，如同別人的故事。可是想到那個別人正是自己，又覺得太蒼涼了些。
之前類似于上了柳生妻子的身，不安和愧疚產生的忍讓心理慢慢消失，憤怒一點一點地從心裡溢出來。她並沒有權利譴責柳生什麼，可是想到自己的現狀，卻無法不遷怒。
只能安慰自己，這四年定是被鬼上了身。
輕輕旋開臥室的門，適應了黑暗的眼睛一眼就將房間的情形收入眼底。兮妙認真地看那個入睡後寧靜的面孔，沒戴眼鏡，側臉的弧線完美，身材修長，充滿力量。
「……十餘年來我對他的關注早已過分，卻一直不自知。」驀然憶起這句子，兮妙的臉色泛白，如同抵抗魔咒。
床上的人突然睜開眼睛，瞳孔短暫的無焦距後就直直地看向她，眸光在夜色中沉沉，看不清楚，眉頭也漸漸皺起來。
兮妙看入那雙眼睛，那些排斥和抗拒慢慢沉澱下來，一點一點慢慢消散。她笑了，調侃：「相貌優質，頭髮是充滿魅力的紫，柔軟有光澤，目測身高一八五左右，身體健康，身材標準，冷靜理智，精神力強悍。左右眼均無度數，常年戴眼鏡，居家時也不例外。」
柳生微惱，對她的行為不可思議。「你在做什麼？」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煩躁，卻動彈不得。兮妙眉眼間的雲淡風輕，他已經有太長時間不曾見到。他不確定是不是夜色的作用，那種熟悉的，純粹的笑容，如同許多年前的她，沒有負擔，充滿溫暖恬淡。
聽到柳生微帶懊惱的嗓音，兮妙眨眨眼，側頭想了下，就拉開另一邊的被子，和柳生並排躺在床上，將自己整個人裹好。「我在重新認識你。」突然有點釋然，曾經喜歡過他又如何呢，她已經忘記。她和柳生針鋒相對十年，是實實在在的十年相熟。
而他們已經結婚。她找到那些記錄不是為了讓自己繼續瞻前顧後，不敢面對現實的。她人已嫁，只要柳生有那本事，再次愛上他又有何不可？名正言順。
「你……」柳生側過頭看她，眉頭皺的更緊。兮妙垂下眼睛，淡淡的傷感和堅決，「我說的是真的。柳生比呂士，就當我們重新認識吧。」
柳生靜靜聽著她的話語，屬於四年前的她的神態和舉止，如同蠱惑。心臟猛的重擊了下，他驀地轉回臉，直直望向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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