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飛天熊
每個故事的最初都有一個相遇,方式千萬種,總有一種乏善可陳卻莫名的讓人印象深刻。
鄰居家全家移民去美國,新鄰居搬過來那天正值暑假,他坐在書桌前預習初中的課程,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跟著是母親的大嗓門。
他的母親是附近社區有名的熱心人,看到新鄰居出現就急忙走出門強烈表達自己要幫忙的意願……他聽到對方幾乎稱得上受寵若驚的聲音,不自覺皺起眉。
盛夏的午後陽光有點炙人,他走到陽臺上關上玻璃門,不經意地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個碩大的會走路的布偶……熊?
那是熊吧……雖然腦袋上裝了個天線什麼的。
「啊,小真,剛好,你下來幫小千搬東西。」
和自家兒子的超級近視不同的是,綠間真太郎的母親有著犀利到可以去做射擊選手的視力,於是剛探出頭的綠間少年被逮了個正著。
「美夕啊,那個就是我兒子,哎呀,看那副眼鏡就知道是個書呆子一枚,除了偶爾拍兩下籃球就沒什麼別的運動量,讓他出來活動活動也好……」
少年皺起眉,看到母親抱著三個大箱子一邊走一邊和新鄰居的太太聊天聊得起勁的模樣,頓時不知道該從何處開始吐槽。
先不說她何時和新鄰居熟悉到可以稱呼人家名字的程度,光是那句「偶爾拍兩下籃球」就足以讓綠間糾結非常,偏偏說這話的是他母親……算了,習慣就好。
少年擱下手中的書走出門,果然看到父親也未能倖免,正在幫鄰居先生搬一個大櫃子,擦肩而過的當口,他聽到兩個中年男人惺惺相惜的感慨。
「哎,綠間先生也不容易啊……」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綠間的腳步不自覺踉蹌了下,隨即伸手扶了下眼鏡走向樓梯,先前在院子裡看到的那只熊已經走到了樓梯口。他這才注意到那只熊幾乎快趕上他的身高了,也因此鄰居家的孩子抱著它的時候非常吃力,他看不到對方的樣子,只看到一雙兔毛的涼拖鞋和光裸的腳趾。
「……要幫忙嗎?」
他遲疑地看著因為熊的遮擋明顯已經看不到路的女孩,對方似乎怔了下,他看到那只熊動了動,猜測對方是在點頭或者搖頭,一時卻不知道怎麼去確認她的真實意圖,只好試探著朝那只熊伸出手。對方立即往後退了下,腳下卻忽然一滑,整個人跌坐在地上。
「喂,你沒事吧?」他走上前去想拉開那只熊,對方卻死抱著不鬆手,躺在地上的身子也不見要起來的趨勢,他忍不住傻眼。
「你……」
細微的啜泣聲從布偶熊後面傳來,打斷綠間少年滿腹的牢騷和正打算出口的說教,只能聽到聲音卻看不到人讓他的心情莫名的焦躁,正打算說什麼,母親和鄰居太太就說說笑笑的走了過來。
「啊,小真和小千,你們這是怎麼了?」似乎是看到女孩在哭,綠間媽媽滿臉不快的瞪向自家兒子,「一定是小真你又說什麼不好聽的話了!」
太瞭解綠間少年口不對心的性格,做母親的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將錯誤歸在他身上,無辜的少年頓時無語凝咽。
「我從頭到尾只說了三句話。」他無比認真地陳述著這個事實,母親卻已經聽不進去了,把手中的東西擱下就過去要拉起還躺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女孩,看到對方依舊是那副要死的樣子,他的嘴角抽搐了下,頓覺非常火大。
「算了,隨你。」丟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身後忽然傳來女性遲疑的嗓音。
「那個……對不起。」看到少年轉過頭,皆川美夕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小千她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那種程度不是一個心情不好就可以形容的吧?
儘管心理這樣暗自吐槽著,綠間卻也沒有和長輩做口舌之爭的心思,只輕點了點頭表示沒關係,看到她手裡還抱著一大箱東西,他直覺伸出手去要幫忙,鄰居太太立即笑得陽光燦爛。
「既然這樣,幫忙把院子裡的幾個箱子搬過來吧,只剩下小千的那些了。」
綠間愣在當場,頓時囧囧有神。
是不是……遇到了扮豬吃老虎的一家人了呢?
腦海中閃過這個想法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院子裡剩下的那幾個大箱子跟前,箱子並不如想像中那麼重,他從縫隙裡看到一些毛絨絨的東西,不期然想起剛才那只布偶熊,不由皺起眉。
原來還是個小孩子,難怪這麼奇怪。
綠間真太郎不太喜歡小孩子是受自家幾個表弟妹的影響,母親的氏族人雖然不多但多數都是和母親相似的性子,那些小惡魔們也是鬼靈精怪愛多管閒事,每每被安排照顧他們都會讓少年覺得自己要短壽一年,從此對所有的孩子都敬而遠之。
也正如此,向來做事細心一度被他人說成龜毛的綠間少年並沒有和孩子計較的心思,這事就以最終他一箱一箱把那些玩偶搬到鄰居家結束了。當然,當他知道對方其實比他還要大上兩個月,已經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家母親,「你是說……隔壁那只雷達熊……哦不,抱著熊的那傢伙,和我同齡?」
「雖然是同一年,不過小千可比你大兩個月啊。」做母親的似乎頗享受兒子這樣震驚的臉色,舉起筷子夾起一塊豆腐遞進嘴裡一邊笑顏逐開,「這不是剛好嘛,小真你好像就喜歡年齡比你大的女孩子對吧?」
「咳咳……」
正在喝湯的某人嗆了下,一旁的父親無比淡定的端起湯盆往一旁挪了挪,看著綠間的眼神幾乎稱得上……幸災樂禍?
其實也不能怪父親幸災樂禍,綠間的媽媽比他爸爸小了三歲,也因為性格因素,多數時候父親都會順著母親的心思,也就是說家裡真正做主的人是母親。悲劇的是綠間因為被表妹纏得不堪其擾而丟下一句「所以說以後找老婆一定要找個年齡比我大的,最好還是穩重點的……」,然後那麼不湊巧的被對外熱心對自家人卻很小心眼的母親聽到了。
這就是綠間真太郎這個暑假之所以一天比一天苦逼的罪魁禍首。
那時他還沒料到噩夢將會繼續下去,只非常期待國中生活趕緊到來,然後第一次覺得暑假有點長。
暑假確實很長,長到足以讓母親和鄰居太太建立起超乎尋常的姐妹情誼,父親也因為自己多了個垂釣同好而心情良好,唯有綠間少年越發苦逼。
那是萬里無雲的好日子,生物鐘催促少年早早起床,一如既往去附近的籃球場運動了一圈回來,餓著肚子回到家得到的卻是母親大手一揮的字條一張。
「我和你爸爸去北海道旅遊了,因為你不愛出門所以沒叫你。兒子,你要學著自力更生啊,媽媽相信你能行的!」
如此這般……就是說連飯都沒做就走了?到底是多想去北海道啊!
綠間皺起眉將紙條團起來丟進垃圾桶,轉身走向冰箱試圖從裡面找出可以很方便做成功的料理,要知道,他的料理手藝和他的視力是成正比的。
「叮咚……」
門鈴聲突兀的響起,他關上冰箱門到門口,透過門上的貓眼看過去,不自覺疑問出聲。
「雷達熊?」
「是飛天熊啦!」
他第一次聽到皆川千早的聲音,如想像一般帶著脫不去的稚氣和一股堪稱任性的理直氣壯,似乎是對布偶的名字非常執著且認真,面對綠間脫口而出的名字,少女毫不猶豫地反駁出聲,他不由愣了下。
「那個……有事?」即使得知了她的「高齡」卻依舊無法克制把眼前人……熊當成小孩子的想法,再加上餓肚子,他的心情越發不快,丟下這句話就試圖打發她走人,一個便當盒忽然出現在視線裡。
「媽媽打電話讓我來投食。」她彎下腰去似乎是把東西放在門口,綠間看到那只熊逐漸淡出了貓眼可以捕捉到的範圍,下意識地打開門,剛好看到鄰居的門關上,低下頭,地上擱著的正是先前那個便當盒。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他直覺地按下接聽鍵,聽筒裡立即傳來母親一如既往的大嗓門。
「小真,你吃飯了嗎?」
「真感謝您還記得自己有個兒子。」綠間冷冷地應了聲。
「哎呀,我可不是狠心的媽媽啊小真,小千沒去找你嗎?」
「……你說投食?」綠間拎起地上的飯盒,嘴角抽搐了下,「我是小動物嗎?」
「那種小細節就不要在意啦,餓不著就行……話說我點的料理到了,先掛了……啊那只螃蟹是我的!」
「啪」
毫不猶豫地按下掛斷鍵,綠間少年站在門口盯著那只便當盒看了很久,一副它隨時都可能會爆炸的樣子,這番如臨大敵的反應讓剛好倒垃圾回來的樓上鄰居驚訝出聲。
「怎麼了小真……你收到恐怖快遞了?」
「……小說寫多了你。」綠間翻了個白眼看向樓上的黑白顛倒生物,她正踏著拖鞋,臉色蒼白的像是從電視裡爬出來的貞子,事實是這人真的也留著黑色的長髮,隨風擺動的樣子不知道嚇跑了多少誤入這個社區的不知情者。
「哎呀小真,還是一如既往那麼不可愛啊,看著你這樣的就想虐一虐……哎,對,就這麼辦!」靈感說來就來的某三流小說作者立即喜形於色地踏上樓梯要走,沒走幾步忽然又折了回來,兩眼發紅正是這人陷入饑餓狀態的標誌。
「那個便當好像很香的樣子,不吃的話就給我了!」一邊說一邊朝綠間伸出手,少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將便當盒抱得死緊,對方不甘心地嘀咕了聲什麼,隨即雙眼忽然放大。
「啊,我知道了,小真紅鸞星動了!」看到綠間的表情一下變得很扭曲,她立即嘖嘖有聲,「哼哼,我知道的哦,樓下搬來的小姑娘……」
正說著,像是為了回應她的呼喚似的,隔壁的房門開了,走出的雷達熊……不對,飛天熊朝兩人的方向揮了揮手,熊身後的那只小手再度擱下一個便當盒。
「那個……忘了爸爸媽媽都不在,不小心做多了……」
她的聲音依舊是極輕的,像是一個怯生生的孩子,隱約卻透著點寂寞的味道,綠間心頭忽然有股奇怪的感覺。
原來她也是一個人被丟下啊……
「啊啊,真是好姑娘!」不知餓了多久的女人立即湊過去接過便當盒,女孩的手連同熊手臂一起收了回去,大門晃動了下,似乎是要關上,卻又緩緩地打開了。
那個叫做飛天熊的布偶朝外探出頭,女孩的聲音透過它傳遞出來,聽起來有些異樣的沉悶,卻讓綠間不小心怔了下。
「那天真是對不起!」
「哎?」綠間疑惑地抬起頭,對面的房門卻已經關上了,徒留一個呆立風中的少年和一個正對著便當盒流口水的女人,後者拎起便當心滿意足地踏上去樓上的樓梯,一邊走一邊朝綠間揮了揮手。
「哎呀呀呀傲嬌小真也有春天嘛……」
「……現在是夏天!」
說完才發現自己吐槽錯了重點,綠間少年的眉頭不自覺皺的死緊,忽然覺得手中的便當盒有點沉。
就像這個多災多難的夏天一樣,無論再怎麼樣感到煩躁和無奈卻依舊無法逃避的,某種無形中的束縛找上了他。
說起來今天的晨間占卜,好像說他的幸運物是突然出現在門口的不明物來著?
☆、你好,我是蛙助君
人的一生可以有多少個十年呢?
大約是兩歲那年的事情,父母都要加班雙雙忙碌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發高燒,得知這事的外公一怒之下便將她接回九州的老家去住。那時她還沒開始記事,因此之後的那些年,女孩的記憶漸漸被九州的事物填滿。
稻田,牧場,外公的吆喝,外婆一笑起來就漾滿皺紋的臉。
每天早晨固定的時間跟著外公起床,外婆早早做好了飯等著她,狼吞虎嚥地吃完飯,她便背著包跟村裡的孩子一起邊跑邊玩的去上學。村裡去學校的路上有一個小池塘,夏天剛至的時候池塘裡會到處佈滿的黑色小精靈,她和夥伴們最愛用吃過果凍剩下的包裝殼伸進去,一下就可以盛出一堆。
「啊,這只長了兩條腿哎!」不遠處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千早不服氣地舉起自己的「戰利品」。
「那有什麼,我這裡還有四條腿的!」
「笨蛋小千,四條腿的是青蛙不是蝌蚪啊!」
「你才笨蛋呢,蝌蚪總有一天會長成青蛙的嘛!」
那時她還不知道成長的道理放在人身上也是如此,只滿心歡喜地在池塘邊沿挖了個小坑往里加滿水,然後將自己捕獲的小傢伙們都倒進去,每天上學放學的路上都要去看一眼,做夢都夢到自己「圈養」的小蝌蚪長成了青蛙。
後來……後來怎麼樣了呢?她記得氣候一日比一日乾燥,離開了池塘家庭的小蝌蚪也逐漸失去了飽滿,直到變成幹煸的黑色小點點,年少無知的女孩默默傷感了一把便將它們埋了起來,懵懂中便開始懂得那些鮮活的生命是被自己的雙手傷害了。
再後來那塊土地開墾,池塘被埋在地下,上面蓋了一個養殖場,她只有在書上才能看到那些黑色的小精靈,心頭莫名有些觸動。手工課老師教導學生如何用布製作玩具,她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書頁上的一隻玩具青蛙,像是一種本能般,她撿起桌上那塊綠色的布便開始忙活起來。
最初似乎就是這種突來的贖罪心理,第一次廢寢忘食地開始做一些事情,當然後來成型的小傢伙也是嘴歪眼斜非常奇葩的樣子,小姑娘卻兀自歡喜,翻箱倒櫃偷了外婆用來做被子的棉花塞進綠色的包裝裡,一隻怪裡怪氣的小青蛙就這樣做成了。
這樣的成就感比平日裡又爬上了某顆樹,勇敢地踏上了哪個墳頭更讓人覺得滿足,她從此愛上了以這樣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
那時女孩心裡住進一個叫做奧特曼的英雄,於是家裡便多出了奧特曼家族,那年出了部風靡全校的動畫紅豬俠,於是女孩的背包掛件等一系列都變成了戴著墨鏡穿著紅色披風的小肥豬,那年外婆心愛的小羊未及滿月便去了,於是不久之後家裡多了一隻通體雪白的抱枕叫做咩咩羊。
她的手藝越來越好,也更加喜愛觀察那個養殖場裡各種各樣的動物,再加上平日裡看的那些故事,女孩開始在腦海幻想一些古裡古怪的事情。
「如果這只雞長了四條腿……」
「如果這只牛有翅膀……」
「如果這只狗可以站起來……」
「如果這只老鼠戴上眼鏡……」
這樣詭異到堪稱奇葩的思想逐漸在腦海裡飄蕩,女孩因為手藝越來越好而變得空虛的心靈莫名又充實起來,於是家裡多出的布偶開始處處透著古怪的味道,老眼昏花的外婆拿起那只帶著翅膀的牛研究了半晌。
「這是神牛嗎?」
「不是啦外婆,那是村頭養殖場裡剛出生的小飛牛。」
「哦哦,那這只一定是孔雀了,尾巴真漂亮……」
「都說了那是咱們家的阿花!」
如此這般,雖然精分卻異常歡快的童年一直持續到小學畢業,又是一個小蝌蚪變成青蛙的季節,外公終於受不了她的聒噪而讓父母接她回去了。
「外公很討厭我嗎?」
看著自己私心裡最害怕的老人背對著她揮揮手便抬步離開,不遠處的外婆舉起手帕一邊哭一邊喃喃念叨著什麼,小姑娘懷裡緊抱著博士鼠,另一手扯了扯母親的衣擺,以為自己只是在疑問,剛一張嘴,眼眶就莫名跟著濕潤了。
「不是這樣喲小千,外公最疼的就是你了。」
那為什麼要趕她走呢?
這個疑惑在女孩心頭疑惑了很久,小小年紀的時候總覺得天下間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悲傷的事情了,兀自想像自己是世界上最淒慘的人,在從九州去東京的路上也一直陰沉著小臉思考這個問題。
這份悲傷的效應並不很長,卻也持續到了女孩到達新家的時候,母親和熱心的新鄰居說說笑笑的樣子也沒能引起她的關注,她抱著那只碩大的超出自己身高比例的熊緩緩踏上樓梯,前方忽然傳來男生好聽的聲音。
「需要幫忙嗎?」
她直覺地搖頭,飛天熊並不重,她自己一個人完全可以。
點完頭才記起自己的身子縮在布偶後面,對方看不到她的動作,她下意識想探出頭,那人卻忽然朝熊伸出了手,她被驚嚇了下,腳下一個踏空便跌倒在地。
其實是自作自受吧,她心底是有這樣的認知的,卻在聽到鄰居阿姨的聲音時莫名的不敢說話,直到對方不耐煩的從自己身邊走過,少女的視線裡映入一抹綠色,下意識地瑟縮了下,心底隱隱竟有些愧疚。
蛙助君……
那是她幼小的心靈第一次懂得愧疚心理,那只青蛙玩偶後來被頑皮的表弟剪碎了,看著碎裂一地的綠色布片,女孩的心裡莫名想起那些曾經鮮活卻變得乾涸的生命。悲傷席捲而來,她對著那些碎屑哭了起來,家裡人被嚇壞了,從此再也不讓表弟接近她的任何一個玩偶,但被剪碎的青蛙玩偶卻再也無法修復,從此女孩心裡就對綠色生出了一種怪異的情結。
蛙助君,是不是在生氣呢?
那時皆川千早依舊沒見過綠間真太郎的樣子,只出於自己對綠色的怪異情結才答應了母親關於「別忘記給隔壁小真送便當」的叮囑,女孩在做料理的時候也格外用心的些,直到拎起便當出門的時候才不經意地想起在九州時幫外婆餵食那些綿羊的場景。
恩,給蛙助君投食,聽起來很不錯。
依舊是出於那種莫名其妙的心理,她並沒有和鄰居少年打照面便匆忙將自己藏了起來,也許是覺得經過之前的事情,自己可能會被討厭,又也許是因為聽聲音覺得他並不如自己以往認識的那些人好相處,但不管怎麼說,和蛙助君住在隔壁的感覺似乎並不賴。
就像這會,忘記帶鑰匙的時候還可以找蛙助君借一下陽臺,雖然自己被徹底誤會成了小偷。
「媽媽和你皆川阿姨傍晚才能下班,你好好照顧小千啊。」
鄰居的綠間阿姨有著一副可以比擬千早外婆的大嗓門,即使少年拿著手機刻意離開千早很遠也還能被少女聽到聲音,看著綠發少年對著手機一會皺眉一會撇嘴十分不耐煩的模樣,千早低下頭一邊心不在焉的想著蛙助君比想像中的要好看些一邊習慣性地開始回憶最近發生的事情,想起無端趕走自己的外公,少女忍不住再一次悲從中來。
她一直是個害怕寂寞的孩子,但越是這樣,她越是容易陷入可怕的孤獨境地。
即便有父母作伴依舊改變不了東京對她的陌生程度,女孩原本就不擅長辨別方向和路線,在九州鄉下的時候每天過著學校和村莊兩點一線的生活,並沒有經歷過大城市的繁華,來到東京之後連公交和地鐵都沒乘坐過,也就沒有所謂的習慣就好這樣簡單容入城市的方式。
這個由鋼筋和混凝土鑄造起來的城市處處透著冷漠與疏離,父母又忙碌于工作的事情,她總是會一個人被留下。
然後少女意外的發現,隔壁的蛙助君也總會一個人被留下。
當然她不知道對方之所以總是一個人是和她完全相反的理由,生性獨立又怪癖重重的少年不喜歡自己極度有規律的生活被打亂,也更加不喜歡這個突然出現並且將他的生活弄得一團糟糕的鄰居女孩。滿心裡都是如何撐到母親下班的少年疲于應付對方多變的性格,而與他的期望相反地,原本淚眼婆娑的女孩卻似乎已經能在他的世界裡自得其樂。
「雖然很感謝你把豬太郎修理好,但我暫時還沒有給它整容的打算……」
「啊,好了!」
在他絮叨的當口,女孩已經迅速地完成了對床頭櫃上布偶熊的修補,前段時間被突然闖上陽臺的小貓撕開了一個口子,此刻正被女孩纏了一圈一圈的繃帶。綠間登時傻眼,急忙擱下剛被改造成晴天小豬的豬太郎,奔過去補救新的罹難者。
「你對熊太郎做了什麼?」
「……為什麼你的玩具都要叫x太郎呢?」向來抓不住重點的女孩再一次糾結於奇葩的地方,看到少年一臉驚慌的開始撕扯那些繃帶,她忍不住撇了撇嘴,「明明有很多更帥氣的名氣可以起的。」
會叫x太郎當然是因為他自己的名字,但是綠間並不打算和眼前這個不速之客解釋,再說一個女孩子穿著拖鞋就翻牆在少年眼裡看來就是非常不可理喻的行為,雖然眼前這人看起來就是不能以常規來判斷的類型。
「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語文不好對不對!」
少女兀自奔騰的思緒不知搭錯了哪根筋才得來這個答案,於是她看著少年的表情也摻入了幾許同情意味,讓剛以全校第一從小學畢業的綠間不自覺噎了下。
「沒關係,以後就由我來幫它們取名字好啦!」說罷便將他懷裡的小東西又奪了回去,一邊把被綠間扯散的繃帶纏回去一邊念念有詞,「對不對啊,怪盜熊八?」
怪盜……「誰是熊八啊喂!」
「劫富濟貧的英雄……英熊,在一次任務中被敵人暗算,左手留下永久的傷疤,從此只能纏著繃帶示眾,這個繃帶不再是繃帶,而是英雄……英熊的勳章!很了不起吧?」
「……」
綠間少年無語凝咽,看到尤不知滿足的女孩已經放下熊八……不對,熊太郎開始去尋找新的目標,他急忙四處看了下,視線不經意地瞥到衣櫃上那只綠色的青蛙玩具,他小心地往衣櫃上挪了挪,正想趁她沒注意到的時候藏好,女孩卻忽然兩眼放光的朝他的方向奔過來。
「啊啊啊啊蛙助君!」
這樣說的時候,她撲過來的目標卻是他,少年正靠在衣櫃上舉起雙手,不及防被抱了個正著,少女身上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他整個人僵在當場,舉起雙手的姿勢像極了正在投降的猥褻犯……至少在剛推門進來的綠間媽媽眼裡看來是這樣的。
「小真,小千在你房裡……你們在做什麼?」
做什麼……他也想知道啊。
「所以說阿姨,我是看到蛙助君太激動了才會撲過去的,小真什麼都沒做,他是無辜的!」
因為之前有過自己的遲鈍害綠間被誤解的事,這一次皆川千早卯足了力氣想要解釋,卻不知這樣的行為在別人看來更加充滿欲蓋彌彰的味道,綠間一臉無語地推了推眼鏡。
「算了,總之以後這種事別找我。」
身心疲憊的少年說完這句話就走回屋去,大力關上了門,千早看著突然關上的房門,極為緩慢的眨了眨眼。
「阿姨,小真總是一個人嗎?」
「啊拉怎麼會呢?他有他的各路太郎啊……嘛,雖然那孩子確實死彆扭又拽得要死很少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做母親的饒富興致地調侃自家兒子,鄰家女孩顯然不能接受這種說法,晶亮的大眼直盯著緊閉的房門,良久,忽然握緊雙拳念念有詞。
「決定了!我要拯救蛙助君!」
「額,雖然不忍心打擾你的熱情但還是想冒昧的問一下,蛙助君……是誰?」
蛙助君是誰呢?
少女最大的糾結成功的從外公為什麼趕她走過渡到這個問題,雖然那只青蛙的布偶比自己小時候製作出來的要精緻許多,少年對玩偶愛惜的程度也並不比自己遜色多少,自然稱不上拯救蛙助君,但是想到每天自己獨自守在家裡的時候也有個人和自己同樣孤獨著,女孩的心裡忽然就生出不能再這樣下去的想法。
不管怎麼說,蛙助君是最優先的,對。
夜深人靜是最適合做壞事的好時機,雖然千早並沒有順手牽羊的惡習,卻也從不會浪費自己在鄉下爬樹翻山時鍛煉出來的好身手。玻璃門的鎖構造都是一樣的,女孩在成功的撬開了自家陽臺的門之後已經熟悉了這個構造,於是在少年按照自己極度規律的作息進入夢鄉之後,皆川少女的潛入工作非常順利。
「不見了!」
第二天一早,綠間少年在例行的晨間占卜之後開始翻箱倒櫃地尋找青蛙玩具,卻怎麼也找不到它的蹤跡,煩躁地在屋裡翻來找去的當口,還在記仇的母親對他的不幸視若無睹,還一臉歡笑地和父親閒聊。
「所以說啊,小千真是可愛,雖然思想有點奇怪,昨天也是,突然就一臉熱血的說要拯救什麼蛙助君……說起來這名字倒是和小真的蛙太郎異曲同工啊……」
同樣讓人無力吐槽。
正急得團團轉的少年急忙奔回房間沖上陽臺,探出頭看向隔壁,女孩穿著紅色長裙正坐在陽臺曬太陽,手裡捧著失蹤的青蛙玩偶好不歡喜的模樣,綠間的嘴角抽搐了下。
「果然是你誘拐了我的蛙太郎!」
鄰家女孩瞪了瞪那雙大得有些超出比例的黑眸。
「都說了叫蛙助君啦!」
蟬鳴聲不絕於耳的夏季,綠間真太郎小學畢業,迎來了一個極端漫長的暑假和更加漫長的後半生。
天下皆川,千萬人中惟與你相遇不會覺早。
☆、你好,我是仁義貓
綠間家居住的社區有一個非常響亮又正常的名字,叫做正常社區,乍一聽確實很正常也很普通,但事實上附近幾條街道的人都知道這個正常社區的住民一個比一個奇葩。
比如一單元二樓的綠間太太是遠近有名的大嗓門和熱心人,這個熱心的程度已經完全超出了「熱心」這詞的定義。在這個年代還相信著「遠親不如近鄰」的說法而堅持不懈在與鄰居相處中做出重要努力的人本身已經算是一種奇葩了,偏綠間太太還生著一副超級大的嗓門,整個社區幾乎家家戶戶的那點事她都知道。
重點是,在她知道之後就差不多等於全社區都知道了。
當然,這只是正常社區其中之一的異常,異常之二的是這一單元三樓的那個作家,據說自從她搬進來之後就沒再出來過,只知道她每天過著黑白顛倒素面朝天的生活,那雙拖鞋一年四季就沒有換過,她家的燃氣表也幾乎就沒有走動過,讓人一度懷疑這人是什麼生活的……說起來那條白色長裙和黑色長髮——那真的是人嗎?
嘛,三樓的不明生物且不提,這個正常社區的異常之三說的正是一單元綠間太太家的兒子,今年十二歲的綠間真太郎。且不說小小年紀就學著繃帶怪人把自己的手給纏起來這樣古怪的舉動,分明是個成績很好頭腦大概也很優秀的傢伙,卻偏愛做一些看起來很傻的舉動,比如前幾天在陽臺和鄰居的女孩搶玩具,半夜三更爬起來怒吼什麼的,誤入此地的路人受到驚嚇,附近住民一臉無奈地揮揮手。
「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這句話幾乎是正常社區每個居民的口頭禪。
當然,正常社區的異常並沒有結束,並且似乎有愈演愈烈之勢,這個發展趨勢在一單元搬來了皆川一家之後就如同脫了韁的野馬般絲毫沒有停止意向。
「就是說啊,一單元新搬來的那個小姑娘,幾乎從不走大門,每天都是爬樹翻陽臺從隔壁回家……」
「是啊,聽說還整天待在綠間家的房間不出來呢。」
「我還聽說,她每天都要做一隻新布偶,家裡堆得到處都是,都可以開一家精品屋了!」
「哦哦是嗎,女孩子手藝好些倒是不錯的。」
「聽說她媽媽也很賢慧哦,不過料理好像不在行,家裡廚房整天失火……」
正常社區,完全在朝著與之名字相反的方向急駛而去。
「哎……是這樣嗎?原來這個社區叫正常社區啊。」
後方忽然傳來女孩清脆的聲音,正在社區超市的收銀台前聊得熱火朝天的阿姨們頓了下,轉過頭看了一眼排在她們身後的小姑娘。黑髮少女梳著兩條麻花辮,腳下踏著一雙兔毛拖鞋,身上幾乎萬年不變的紅裙子正是她的標誌,看到她們顯得有些尷尬的樣子,女孩茫然的眨了眨眼。
「啊,你們繼續,我有在聽。」
……這姑娘大腦沒問題吧?
阿姨們互相看了一眼,隨即轉過頭繼續排隊,沉默地結帳走人,收銀台前很快只剩下小姑娘一人,皆川少女不以為意地將手裡的購物籃放在收銀臺上。
「您好,請出示會員卡。」
……
「會員卡是個什麼?」她有些好奇地問。
工作人員抬起頭,女孩正對她眨著那雙大眼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樣,她下意識地退了下,一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張卡片忽然出現在兩人中間。
「結帳。」
丟下這句話和手中的飲料,戴著眼鏡的綠發少年便轉過頭去不打算理會某個白目的鄉下妹,女孩眼尖地瞥到他手中的卡片,雙眸一亮。
「哦哦這個我知道,在客廳的桌上,不過我不知道買菜需要用它……」
「如果買米的話是一定要出示會員卡的哦。」工作人員一邊低頭替綠間掃描一邊耐心回答,千早看了一眼籃子裡那一袋大米,隨即又將視線轉向綠間剛收起來的卡上。
「小真……」
「和我無關。」
綠發少年推了推眼鏡,一臉淡定地拿著自己的卡和飲料就要越過她走出去,卻忽然頓住了。
「放手!」他轉過頭低斥突然扯住他襯衫下擺的少女。
「小真小真……」她不依不撓地繼續叫,扯住他衣擺的手也不自覺用力了些。生性思想跳躍又古怪的女孩並不懂撒嬌之類的做法,只會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固執,綠間被噎了下,轉過頭正準備揮開她的手,女孩忽然抬起頭沖他笑出天真無邪的色彩。
「小真,蛋包飯好吃嗎?」
綠間的臉頓時呈現微妙的扭曲狀態。
這傢伙……故意提起那個便當有何企圖?
「僅此一次。」他不自在的咳了咳便將會員卡丟給她,千早立即歡天喜地地接過,服務員也松了口氣。買好東西收好找零,少女拎著巨大的便利袋走出大門,不經意地瞥了一眼身後的收銀台,眼神有些疑惑。
阿姨們的購物熱潮已過,超市里並沒有多少人,收銀台並不止一個,在她和工作人員僵持的當口,其餘幾個都在閒置的狀態……
「什麼呀,小真你本來就打算借卡給我的吧?」看起來有些精分的姑娘卻意外的敏感,在前方走得極為緩慢的少年不及防頓了下。
「才沒有那種事。」他不屑地哼了聲,腳下的步伐卻加快了些,千早拎著那一大袋東西踏著拖鞋艱難地追了上來。
「小真這麼愛說謊的話,鼻子會變長哦。」
「我又不是匹諾曹。」綠間直覺地反駁出聲。
「對哦,小真是蛙助君……」千早喃喃地應了聲,莫名地被這句話給說服了,綠間再度被噎住了,正要問她到底為什麼叫他蛙助君,手臂卻忽然一涼。
「這個送給你。」她拿著一隻橘子戳了戳他,「對了,你還沒說蛋包飯好吃嗎,下次我再做給你……唔,老做一樣也沒意思,或許可以換點別的,啊對了,你喜歡吃什麼?」
……她真奇怪。
突然就開始絮叨起來,轉移自己注意力的速度驚人,說起話前言不搭後語幾乎可以算是她的強項了,而且看她這副熱心的模樣……難道剛才在收銀台前那個若有似無的「你該還我恩情」的眼神其實是他的錯覺?
「哎,小真你怎麼不說話,炒飯好吃嗎?或者做烏冬面?啊其實我也會做水餃哦,青蛙形狀的……」
女孩的皮膚稱不上白皙,也許是之前在鄉下的緣故呈現一些麥色,卻是非常健康又活力的色彩,她說話的時候小腦袋一甩一甩似乎是在觀察路邊的環境,兩條麻花辮也跟著晃來晃去,嘴巴不停的張合,所有的一切都讓綠間少年心頭陣陣煩躁。
回家的路怎麼那麼長,該死的天氣怎麼這麼熱,他的大腦都要混亂掉了。
那時少年還不懂得自己突來的煩躁心理究竟是為哪般,只想儘快結束這段旅程,女孩卻忽然驚叫出聲。
「啊啊仁義貓!」
她跳起來指著突然從草叢裡鑽出來的小貓,黑白花紋的小傢伙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和瘦弱卻非常敏捷的身體,看到女孩朝自己撲過來,它迅速竄起直奔著綠間而去,然後敏捷地踩過少年的臉落地。
一切都發生在五秒鐘之內,綠間來不及做任何反應,臉上還殘留著貓爪擦過的刺痛,少年卻完全無暇顧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剛才不幸落地的眼鏡……不,碎片上。
「小真……」自覺犯錯的某人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下,手腳卻已經靈活地撲過去將小貓攬在懷裡,小傢伙掙扎了下便安靜下來,縮在女孩的懷抱裡警惕地看著綠間。
「啊拉,小真雖然也很喜歡布偶,但是卻沒有動物緣呢。」
「……只有這傢伙是的。」綠間憤憤的說,聲音都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努力瞪向少女懷裡的小傢伙,偏偏視線缺乏焦距讓他的眼神看起來顯出幾分天然。
「哎?仁義貓只會欺負壞人的,小真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呢?」
千早一臉新奇地看向小傢伙又看向綠間,花貓輕輕瞥過頭去,綠間也只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隨即彎下腰摸索著試圖撿起地上的鏡框,少女的手忽然朝他的方向伸了過來。
「在找這個嗎?」
「……哼。」他再度哼了一下便抬腳要走,路癡的女孩撿起剛才一激動丟到地上的購物袋,小心翼翼地從他身後探出頭。
「小真,前面是……」
「咚……」
看到埋頭前進的少年果然撞上了那根路燈,千早張大了嘴。
「小真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結果離開眼鏡就什麼都不行啊。」
被說中弱點的某人腳步踉蹌了下,一手揉著額頭繼續向前走,不知是不是千早的錯覺,被撞過之後的少年腳步更快了,她一手拎著東西一手抱著貓顯得有些吃力,快到樓下的時候,小花貓忽然躥了出去,迅速地爬上那顆樹,然後……爬進了綠間少年的陽臺。
「額……」千早震驚地看著仁義貓熟門熟路的模樣,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向前方的人,高度近視的少年顯然並沒有看到那個場景,正摸索著在爬樓梯,她悄悄咽了口口水。
算了,還是別說了。
「啊啊!我果然最討厭貓了!」
、
少年的吼聲從隔壁傳來的時候,千早正坐在陽臺對著一堆布料準備製作新布偶,聽到綠間憤怒的聲音,她下意識地站起身,剛要從陽臺探出頭去,先前的小傢伙便忽然躍上了她的陽臺,嘴裡銜著一把精緻的梳子。
「給我的?」千早驚訝地疑問出聲,小花貓叫了一下便丟下梳子順著那顆樹躥了回去,千早撿起那把梳子翻來覆去看了一下,越看越喜歡得緊,雙眼放光的樣子和鄰居一臉焦躁的少年形成了鮮明對比。
「啊,今天天氣不錯啊,是不是?」
聽到樓上傳來的怒吼聲,剛倒完垃圾的某貞子心情愉悅的哼著歌疑似自語地嘀咕了聲,小花貓站在垃圾桶後面低叫了下。
「所以說,那把梳子是我今天的幸運物,快點還給我。」
看到隔壁少年驀地伸過來的大掌,千早愣了下,下意識地拿起梳子往後退了幾步,眼神落在綠間的新眼鏡上,她有些驚奇。
「哎,小真的眼鏡和剛才那個好像!」
「備用的。」綠間不耐煩地往上推了推眼鏡,手掌再度往前伸了下,千早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小梳子,抬起頭振振有詞地看向綠間。
「這是仁義貓送我的!」
「仁義什麼啊,那不就是一隻小偷貓嗎?!」綠間憤憤地拿出一張紙條,千早看到一大串記錄一樣的東西,下意識地伸手接過,果然看到詳細記錄了迄今為止綠間少年被盜走的那些東西,連作案時間都非常詳細,她眨眨眼,忽然笑了起來。
「我知道了,仁義貓其實很喜歡小真啊。」
「你哪只眼睛看到的?」綠間不可置信地吼了聲,千早一臉認真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兩隻都。」
「……」所謂的無法溝通其實都是因為雙方不在同一個星球吧?綠間暗想,從初次相遇開始就這樣,每次和她對話都會讓他無語凝噎,讓他總是忍不住懷疑隔壁搬來了外星人。
「算了,懶得和你多說,東西還我。」
「唔,可是我很喜歡這個梳子哎。」千早皺起眉依依不捨地看了梳子一眼,隨即忽然抬起頭看向綠間。
「這樣吧,我拿這個給你換!」彼時少女還不瞭解幸運物對於少年的意義,兀自她手中剛順手做出來的小東西遞到他手裡,「我剛做出來的,雖然有點趕不過也算成型了……」
「我說了幸運物是不能給……這是什麼?」少年忽然瞪圓眼看向掌心裡的小玩意,那黑白相間的花紋,琥珀色的瞳孔,毛茸茸的尾巴……不正是剛才的小偷貓嗎!
「仁義貓的手辦哦,有點小,這兩天幫你做個大的……」
「不需要。」綠間果斷將那個小貓玩偶擱在陽臺上,再度朝女生伸出手,「比起那個,快把我的梳子還給我。」
「咦,它居然不叫梳太郎哎……」
「……囉嗦!還給我!」
「好啦,還你就是了。」她有些受傷的撿起陽臺上那只小貓,頭也不抬地將梳子遞回他手裡。
少女受傷的眼神讓他忽然有些不自在,低下頭正要說什麼,樓下忽然傳來熟悉的貓叫聲,怒從心頭起的少年立即攥緊梳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算了,外星人,大概連反射弧也和地球人不一樣吧。
「今天的晨間占卜,巨蟹座的你今天要小心嘍,最好不要宅在家裡,否則會有災運降臨,不過如果有帶著象徵俠義和幽默的仁義貓,就可以保你今日無憂……」
晨間占卜剛播完,少年再一次沖上陽臺朝隔壁探出頭,習慣早起的女孩已經做好了那只較大的仁義貓,正高高舉起在太陽下欣賞著。兀自陷入自己世界的女孩眯起眼微微揚起唇角,安靜的像是一副壁畫,綠間怔了下,一瞬間忘記自己要說什麼,
「怎麼了小真?」女孩疑惑的轉過頭看向他,後者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那個……貓什麼的,說要給我還算數嗎?」
「哦哦,可以啊。」千早意外乾脆地應了聲,轉過身將自己剛製作成功的大傢伙遞到綠間手裡,綠間怔了下,心頭忽然有些異樣,少女的充滿活力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小真果然也是喜歡仁義貓的,有了這個你們一定可以和好的!」
綠間的嘴角抽搐了下。
他和那只貓和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