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考試(七)
安娜低下頭,忽然聽見雷歐裡奧的歡呼。抬起頭,敵人的蠟燭已經不知被小傑用什麼方法吹滅了。
雖然震驚於兩場輸的迅速,但對方馬上就把失敗甩在了腦後。一個身材魁梧的傢伙踏上了擂臺。脫下披風和鎖鏈,那是一個面目猙獰的男人,眼球好像要從眼眶中跳出來,好像整容失敗的結果。
「我可是很強的!」男人的手臂粗壯,肌肉發達。
「我來吧。」酷拉皮卡歎了一口氣,走上擂臺。
「我有話要說。」那兇神惡煞的傢伙說道,「我沒有習慣認輸,所以戰鬥一旦開打,就是你死我活!」
「知道了。」酷拉皮卡扯掉披風,「那就來吧。」
「等……等一下!」那傢伙神色有些慌亂,「因為我們是囚犯,所以是不允許有武器的。」
酷拉皮卡啪地一聲扔掉雙刀,撇了撇嘴說道:「我也不用,這樣總可以了吧。」
額頭流著汗,男子終於吼了一聲,撲了過來。酷拉皮卡向前一躍,躲開了他的拳頭,右手臂擊中了擂臺,石花四濺。魁梧男子的背後,昭昭然一隻蜘蛛的紋身。
「看見我的厲害了吧。」為了彰顯他的力量,男子回過頭,得意洋洋,「如果不想……」
酷拉皮卡的瞳孔瞬間變成了紅色,一個箭步竄上前去,一手抓住這傢伙的後腦勺,狠狠地向地上撞去。同樣是石花四濺,這次被嵌在裡面的卻是他自己的腦袋了。
「用蜘蛛去刺激酷拉皮卡,這傢伙真不想活了。」雷歐裡奧喃喃說道。
眾人一臉以為然。
「那傢伙是假的。」安娜淡淡地提醒道。
「我知道。」酷拉皮卡走回來,很沒好氣地說,「但是即便是知道,我也沒辦法控制自己。」
他坐下來,靠在牆上,神情很是沮喪。「我看見蜘蛛也會失控。」
「可是,他還沒有死哦。」對面的囚犯提醒著,「他沒有死,也沒有說出認輸,那麼戰鬥就不算完結。」
「這麼說的話,酷拉皮卡你還得過去把他殺掉啊。」
「不要!」酷拉皮卡拒絕。
「……酷拉皮卡!」雷歐裡奧叫了一聲,「難道我們要一直等著他醒過來?」
「我說過,我不會過去的……」
「就這樣。」安娜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拿不到獵人執照也無所謂嗎?」
拋開正確與否,我們只不過是被某種執念支配著不斷叫囂著仇恨的精神疾病患者而已。
「除了恨之外你的生命裡什麼都是次要的。你最後忘記了你的親人,你的朋友,甚至忘記了恨的理由。」安娜淡淡地說,「唯一不能忘記的就是憎恨本身。你殺掉你的仇人,然後還是奇怪,你為什麼要殺掉這個人。你的理由在哪裡?為什麼你會憎惡蜘蛛?」
「……」呼吸沉重。
「不會的,酷拉皮卡不是這樣的人!」小傑的聲音及時響起。
「酷拉皮卡是個溫柔的好孩子。」安娜微笑著,「但只有這樣,才有被惡魔引誘的價值。你想要復仇嗎?你想要殺光那些強盜嗎?你想要嗎?——想要的話我給你力量,你給我靈魂!」(莫:女兒你好象神棍!)
「沒有……不出賣靈魂以外的方法……」不知是疑問還是肯定,酷拉皮卡微弱的聲音,但始終沒有把埋在膝蓋間的臉抬起來。
「與其期待有這種方法,你不如期待上天打個雷劈死那些混蛋好了。」安娜冷冷地說。
「但是現在該怎麼辦呢?」雷歐裡奧發愁地看著面前的爛攤子,「難道真的要等他醒過來?」
「不如……我們各派一個人,確定他的生死如何?」對面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太麻煩了。」安娜打斷對方的說話,「這裡有更簡單的方法。」伸出手,比劃了一下擂臺的距離和躺著的「屍體」。
眾人疑惑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想幹嘛。「安娜姐姐,有什麼好……」小傑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轟然一聲,擂臺的一隻角不知怎麼爆裂開來,炸得粉碎。剛才還在擂臺上裝死的那個傢伙一躍而起,逃得比兔子還快。
「果然沒死。」
那男人戰戰兢兢地站在擂臺中央,捂著胸口,腿雖然在發抖,嘴上卻叫囂著:「戰鬥還沒有結束那!」
「因為此方的人員不願意上場,所以我給你三十秒考慮認輸。」
「開什麼玩笑,你們的人不願意上場,為什麼要我認輸?」配合那張整容失敗的臉,他站在那裡的確還是有那麼幾分威勢的,「應當是你們輸了才對。」
「我並沒有說我們會贏,只是給你一個機會而已。你們可以贏,但是……」安娜跨上一步,冷冷地說,「代價是你的命。」
「開什麼玩笑!」
「三十秒。」
「你瘋了嗎?」
「二十五秒。」
「別聽她的,她只是在嚇唬你而已。」對面的人又開了口,貌似在為擂臺上雙腿打顫的傢伙打氣。
「時間到了。」安娜微微笑著,但看起來卻像是惡魔般的微笑。微微一抬手,一道巨大的念刃放出,呼嘯著撲將過去。在其他人的眼中,那個倒楣鬼忽然就那麼從胸口裂成兩段,上半身被巨大的慣性帶著飛了出去,撞倒了對面的牆上,慢慢滑到了懸崖下面,只留下一道鮮紅的血印。
「真……殘忍∼♣」
「你這傢伙有資格說我麼?」安娜冷冷地說。
「嗯哼∼♠」
「那個笨蛋。」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下一場我來上吧。」脫下披風,居然是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
「我上。」雷歐裡奧剛要抬腿,被安娜一腳踢飛。
「不行。」
「為什麼!」雷歐裡奧委屈地大叫。
「看見漂亮女人你連自己姓什麼都忘記了,一邊去。」安娜淡淡地解釋,「我可不想我的員工和一個囚犯搞在一起。」
「什麼叫搞在一起!」雷歐裡奧大怒。
「字面上的意思。」安娜瞪著他,「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床底下藏著的那些黃色畫刊。」
雷歐裡奧頓時滿臉通紅,顫抖著說不出話來:「你!你!你!你怎麼知道?」
「我路過書攤的時候。」安娜淡淡地說,「老闆跟我說:安娜啊,跟你哥哥說一聲,最新的《PLAYBOY》出了,讓他趕緊來拿。」
「雷歐裡奧,你怎麼看這麼老掉牙的書啊。」奇牙插嘴說,「現在流行視覺系的《THREE VS ONE》。」
「誰說老掉牙了!?那叫經典!」雷歐裡奧馬上反駁,「而且《THREE VS ONE》我也訂的……」
「《THREE VS ONE》,那是什麼?」小傑好奇地問。
「奇牙,你才多大就開始看黃色書刊了?!」安娜挑著眉毛,「雷歐裡奧好歹也算是成年了。」
「什麼叫我好歹已經算是成年了!?」雷歐裡奧繼續吼。
「啊——奇牙你居然看黃色書刊!」
亂成一團早的我方陣地,擂臺上的女人徹底被無視了……我方內戰最終以雷歐裡奧罰款一萬介尼,和奇牙眉來眼去達成一致協定,最後把小傑一起拖下水告一段落。
安娜歎了一口氣,緩緩地走上擂臺。對面的女人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事先申明了,我也不擅長戰鬥,所以希望能以其他方式決定勝負。」
「無所謂。」安娜冷冷的回答。
「你確定?」女人咯咯笑著。
「嗯,無所謂啊。」安娜的聲音略帶著些許譏諷。
「你就猜猜,我是男還是女好了。」
「女的。」
「你……」這麼快的決斷,反而令女人感到不安了,眯著眼睛看著她說道,「不要那麼快下決斷噢。猜錯你們就輸了。」
「無所謂啊,反正我們就算這場輸了還有下一場麼。」安娜微微笑了笑,「只不過老規矩啊。如果我猜對了,那你就不用死,反之,你就要死,還有什麼疑問?」她微笑著看著面前的女人。
「……」
「不要懷疑我說的話啊。」安娜笑了笑,眼睛中卻沒什麼笑意,「殺人這種東西,一開始你會不習慣。可是後來你就會想——反正殺也殺過了,殺一個也是殺,兩個也是殺,並沒有多大區別的。」她抬起頭,視線所及的正前方,鮮紅的血印在牆壁上,半條屍體還在腳下上,血肉模糊。
「有一次就有兩次,有兩次就有三次,殺到後來當然你自也忘記到底殺過多少人。」安娜淡淡地說,「一開始你還會去想這個人該不該死——到最後你習慣了。並且發現自己根本就記不清誰是誰,就像你不可能記得一個月前的今天吃得什麼午餐一樣。」
「一開始是為了什麼才殺人的呢?」聲音回蕩著,「是為了不讓別人殺掉?還是因為報仇雪恨?你不斷地逃跑,不斷地殺人。」
「到後來你就會發現什麼都想不起來,你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你朋友的鮮血,你仇人的鮮血……」
「你……你是瘋子嗎?」女人的神色變得有些慌亂,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安娜聳了聳肩,藍色的眼睛純淨美麗,靜靜地望著對方,「其實,我個人覺得,在暗無天日的賤井塔中度過上百年的歲月,還不如死掉比較好。我是一直奇怪為什麼要判那麼多年刑期,直接殺掉不就好了麼?」
「……」
「那麼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吧。我猜對了麼?」
獵人考試(八)
淩亂的腳步聲在通道中顯得十分刺耳,靜默中的行進更讓人覺得氛圍沉悶。
「安娜。」酷拉皮卡忽然開口說話,因為跑步的關係略帶著些喘息。
「嗯?」
「如果那個女人,不願意認輸的話,你真的會殺了她嗎?」
腳步仍舊零亂,沉默了半晌,安娜終於回答:「當然,這可不是遊戲。」
即便人生是遊戲,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玩得起。西索可以玩,因為他傲視人間;旅團可以玩,因為他們根本就無視這人間;然而她卻不能玩,因為她還喜歡著人間。
就像她和拉菲爾所說的那樣,她喜歡熙熙攘攘的人群,喜歡吵吵鬧鬧的市場,喜歡活著的感覺。
「那些人都應該是足夠判死刑的犯人吧。」雷歐裡奧解釋說,「就算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
「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跟死囚什麼的沒有關係。」安娜說,「站在擂臺前面,就應當作好拿生命作賭注的準備。」頓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誰都一樣。」
到達賤井塔底部的時候,所花的時間不過是十三個小時。比他們先到的,只有寥寥數人。安娜記得西索原本應當是第一的,不過扭過頭去,看見他笑眯眯的樣子,分明就是心情很好——看戲哪有心情不好的?
西索穿過他們,走到對面的角落,沖著偽裝的伊爾迷打了一聲招呼,後者說了句:「你好慢。」兩人就再沒什麼談話,席地坐了下來。
安娜把視線收回來,小傑和奇牙和雷歐裡奧三個人不知正在爭論著什麼,而酷拉皮卡卻靜靜地走到一邊靠牆坐著,面色不是很好。
忽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安娜拿出手機,裡面傳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片刻咿咿呀呀換成了大嗓門。「安娜,情況怎麼樣?還算簡單吧?」
「簡單倒是簡單。」一轉身,又扯開了說,「亞當怎麼樣了?」
「皮得很。」德爾斯特說,「到處亂爬,還把口水擦在我身上。」
「有沒有在你身上尿尿?」安娜問。
「那到沒有。」
「可惜了。」
「你可惜什麼!」電話那頭怒了。
「童子尿很值錢的。」安娜一本正經地說。
「……」
「有什麼事?沒事情我掛了,還在考試呢。」
「哦,剛才雷歐裡奧的學校打電話來,說有醫院方面兩個實習名額,問問他想不想去。」
安娜把電話遞給雷歐裡奧。「德爾斯特。」
雷歐裡奧接起電話,緊接著興奮地簡直語無倫次地不知道胡說八道了些什麼。掛掉電話後,又直接打給學校答覆。
「雷歐裡奧運氣真好。」小傑說。
「兩千萬傑尼的投資專案,不讓雷歐裡奧去的話,我立即就砸了他們的實驗室。」安娜冰冰的聲音。
「我不是說過不用為了我花那個錢麼?」雷歐裡奧嘟囔道,「我就不相信我自己考不進去。」
「我不相信你能考進去——背書背一篇忘一半的傢伙!」安娜鄙視地撇了他一眼,「還在腦門上紮必勝的布條,害得門口書攤老闆以為你泡妞失敗精神分裂,催我帶你去看病。」
「那次我不是考過了麼!」雷歐裡奧反駁著。
「低空掠過而已。」安娜撇著嘴,「錢不過是手段,既然能有方便的方法達到,為什麼不用?而且那也是有希望賺錢的項目,不是白扔的。」
拿回手機,安娜靠著邊牆躺下,本來只是想閉目養神,但不一會兒居然睡著了。
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是躺著的,腦袋上好像枕著什麼柔軟的東西。睜開眼,看見一雙漂亮的青色瞳孔。酷拉皮卡?居然是枕在他的腿上!
金髮少年忽然變得有些害羞,急忙解釋:「剛才看你要倒下去,我想過來扶你一把,結果你就拉著我不放……」
「不用解釋了。」安娜眨著眼睛看著他,結果他就真的臉憋得通紅了。
「我說的是真的!」少年拼命想要解釋。
「嗯,我相信你。」安娜幾乎就忍不住笑出來,但還是強忍著,一副你做了什麼我也不在乎的樣子。然而她卻完全沒有從別人膝蓋上爬起來的意思,反而翻了個身,換了一個舒服的位置。
「安娜……那個……」酷拉皮卡吞吞吐吐。
「什麼事?」
「西索……一直看著這邊。」
「讓他看好了。看看又不會長瘡……」安娜沒好氣地說。
「……」酷拉皮卡歎了口氣,看表情是把心橫下了,「其實,有一件事……一直想要問你。」
「嗯。」少女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安娜……不打算復仇了嗎?」
「不打算復仇了。」安娜淡淡地說。
「為……什麼?」酷拉皮卡的聲音沉重而壓抑。
「因為答應了很重要的人。」安娜說。
三百年後,少年微笑著對少女說:「姐姐,不要報仇了。如果他被你殺掉的話,說不定就沒有我了。」
「其實我本來一直無所謂的,可是如果沒有我,我就不能遇見你了。」
那孩子就像是一塊經過處理的鋼化玻璃,碎掉的時候雖然不會爆裂,卻渾身滿是裂痕。在安娜所有虧欠的人之中,只有這一個永遠無法償還。
安娜閉上眼睛,面前浮現的是那雙金色的眸子——好像不知過多少年都無法忘記的乾淨和透徹。明明是殺人如麻,惡貫滿盈的傢伙,居然會有那樣漂亮的眼睛。
「我是……沒有辦法答應任何人的。」半晌,金髮少年開了口,語氣卻已經平淡下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不後悔就好。」安娜淡淡說了句,「或許……等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其實有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選擇的路,因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的人都不會走另一條。
「酷拉皮卡。」安娜張開眼睛,正對上金髮少年的綠色的瞳孔,「無論你報不報仇,都沒有辦法得到幸福的,你明白的吧?」
綠色的眼眸失去了神色,在那一瞬間她似乎看見了他的動搖,然而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下一刻他就恢復了原先的平靜,點點頭「嗯」了一聲。
賤井塔底部的那幾十個小時的確很難熬。其實到不如輸上十幾個小時——還有電視看,還有沙發可以睡,現在這個冰冷的塔底,一沒娛樂活動,二沒有大餐可吃,實在是乏味之極。
「要不,我們也打牌吧?」雷歐裡奧的大嗓門。
「但是誰帶牌了呢?」小傑說出了關鍵點,「我沒有啊。」
「早知道就帶幾副了呀,還有三十幾個小時,悶死人了。」奇牙不滿地說。
「誰會帶撲克牌,獵人考試,又不是春遊。」
「不過也有人例外……」歎著氣,奇牙瞥了一眼那邊正在抽鬼牌的西索和伊爾迷。也難怪奇牙認不出伊爾迷來,距離遠,那副尊榮又令人看了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到最後安娜跑去問西索借了兩副牌,這裡再開一桌打八十分。
「安娜姐姐真勇敢。」
安娜歎了口氣,看小傑摸牌。「西索那傢伙,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還不如大方點。」
「話說回來。」安娜想了想說道,「小傑你要小心點,貌似西索看上你了。」
「哎?」小傑抓了一手的好牌,一溜都是王。
奇牙橫了他一眼,解釋道:「就是說你被西索盯上了。」
「可是這種事,小心也沒有用吧。」小傑想了想說。
做莊家的是雷歐裡奧,正皺著眉頭猶豫著放什麼樣的底牌。
「話雖然這樣說。」奇牙珍重地敲了敲他的腦袋,「要你多注意就是了。」
「因為小傑是那種做事情很專注的人,很容易就讓人鑽了空子。」安娜說,「尤其是西索,很喜歡玩花樣。這傢伙沒有什麼道德觀念。不要說什麼勝之不武,說不定他還樂在其中呢。」
雷歐裡奧終於理完了牌,扔了一張草花A下來。
「下點彩頭怎麼樣?」安娜轉了一圈,把每個人的牌都看了一把。果然牌運最好的還是強化系。「十分一千塊怎麼樣?」
「喂,我可沒這麼多錢。」雷歐裡奧馬上反對。
安娜從包包裡面拿出一疊鈔票來,「啪」地扔到地上:「每人發十萬,作為啟動資金。」
「……」
「這樣玩很無聊麼。」安娜訕訕地說,「而且你們又不讓我玩。」
「是你自己不要玩的!」奇牙青筋暴起,他快被這個女人氣死了。
「開玩笑麼。」安娜撇了撇嘴說,「不要拉到——酷拉皮卡出完牌了,該你了。」
餘下的時間在打牌打瞌睡中結束,好容易到了七十二個小時,關閉的大門終於打開。
事實上七十二個小時,無論是否正在過關中,對於考生來說都是非常疲憊的。安娜覺得自己睡覺都睡得骨頭散架,更別說那些受了傷的考生。
然而考試並不給考生任何休息的機會,下一個題目立即擺在考生的面前——基本就是四個字「殺人越貨」。
投機取巧的獵人考試是不存在的,除非在考試裡面把一輩子的運氣花光。比如被人背過沼澤,直接掉到賤井塔底部,天上有牌子飛下來。
事實上安娜覺得最能體現實力的也就是第四關這個爭奪牌子的關卡。每人持有一張號碼牌,三分,摸一張被獵者的號碼牌,拿到這張牌子就是三分。拿到被獵者以外的牌子一分。獲得六分並且能保存到第七天的,就能夠通過考試。
「不殺人未必不能過這一關。」安娜歎了口氣,「但是會殺人就一定能過這關。」
撇了一眼西索,這傢伙十分滿意考試的內容,微微笑著從箱子中抽取了自己的號碼。因為和小傑他們同時行動的關係,西索已經不是第一名來到塔底,所以抽取的位置也向後排了一位,第二位變成了光頭忍者半藏。
他撇了一眼摸到的牌子,嘴角微微露出詭異的笑容,所有人的背後都起了一層冷汗。接下去是小傑,抽到牌子之後就開始露出困惑的表情。之後是奇牙,雷歐裡奧,酷拉皮卡和安娜。
事實上基本上大多數人在聽到考試內容之後,就開始悄悄拿掉身上的牌子了。除了幾個實力與其他人不在同一個檔次上的,比如西索,伊爾迷,甚至連安娜也沒有拿掉牌子的意思。
「我說,拿掉牌子比較保險一點。」雷歐裡奧偷偷拉了她一把。
「無所謂啊。」安娜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考生,「都沒什麼看頭。」
「你拿的誰的牌子?」雷歐裡奧問,他手裡的一張是一百八十七號。
安娜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牌子翻了過來。
「四十四號,不會吧!」
獵人考試(九)
雷歐裡奧大聲吼了一個字,就被酷拉皮卡一把從後面捂住了嘴巴。「你瘋了,這麼大聲,你不會是故意想讓別人不及格吧?」
「我……沒有……」雷歐裡奧小聲辯駁,卻底氣不足地縮到了後面。
聞訊而來的奇牙和小傑,都表示了哀悼。安娜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應當是小傑目標的西索,會變成她的。問了一下奇牙和小傑,他們的目標牌一個是兩百號,一個是八十號。包括安娜在內,沒有誰想得起來那是什麼人……
「我們是肯定沒問題啦。」奇牙說,「但是你打算怎麼辦?」
涼拌!還能怎麼辦?安娜翻了翻白眼。她目前的方案,最方便的只有搶奪三張目標以外的人的卡了。
輪船開得飛快,絲絲涼意顯然帶不走任何人的煩惱。
不殺人未必不能過這一關,但是會殺人就一定能過這關。除了西索和伊爾米之外,安娜並不認為之外的任何人會是她的對手,即便那兩個人,也不是沒有戰勝的可能。
但她怕麻煩。
西索是狗皮膏藥,捂熱了貼上去的時候挺爽快,撕下來的時候可疼著。
至於伊爾迷,揍敵客殺手家族的名號不僅僅是放在那裡給人看的,也是一種震懾。所謂的蟻多咬死象,更何況對方還是南美吃人蟻。旅團不在乎,那是因為他們什麼都不在乎——即便如此,對於揍敵客家也有著一定的忌憚。
獵人協會有關揍敵客家族的記載檔案厚厚一疊,存成最普通的電子文檔也有好幾兆。表面上維持著良好的關係——獵人協會和很多勢力都維持著良好關係,實際上你來我往交鋒也好幾次了。老狐狸那麼精怪,也沒占到什麼便宜。
安娜對獵人協會並沒有多大敬意,但至少有一點還算看得順眼。奇美拉蟻出現那陣子,參戰的除了旅團某些人之外,就只看見獵人協會的人忙前忙後,其他那些所謂的世界級的高手,影子都不見一個。
所謂權利和義務對等,能做到的也算是英雄。
扯遠了。
安娜從下層船艙的走廊中鑽了出來,迎上一陣大風,黑色的長髮飛舞起來。除了偶然幾隻掠過海鷗的叫聲之外,就是海浪翻滾的聲音。走到甲板上,看見小傑和奇牙正坐在最前方,不知道在聊些什麼。奇牙神采飛揚,手舞足蹈,小傑一臉羡慕的神色,時不時發出「噢」,「啊」的讚歎聲。
銀髮少年所要的,不過是這一刻小小的幸福罷了。然而家族的重鎖,正牢牢拴在他的心上。
反抗不是用嘴說的。
就好像你討厭讀書,討厭考試,可是你還不得不繼續背著書包上學。不要說回家甩個書包對你爸說:「我再也不上學了!」,甚至連說一句「我明天可不可以在家打遊戲不去學校?」的勇氣都欠乏。
哪一天,你去玩的時候交到了一個朋友,但是你爸認為這是個壞學生,不讓你跟這孩子來往。於是好朋友就跑你家來說,你這家太沒溫暖了,我們一起離家出走吧。——哪家的父母不會拿棒槌把這好朋友打滿頭包?當然這戶人家是不是混黑道或者賣白粉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對於席巴最後放奇牙離開之後的那一句「他會回來的,因為他是我兒子」,安娜還是抱有懷疑態度——誰說龍生龍、鳳生鳳了?秦二世還是秦始皇的兒子呢……搞不好揍敵客家最後還出一個舉世聞名的慈善家。
「啊!安娜姐姐!」小傑發現了安娜,揮著手招呼,「我們在說奇牙家裡的事呢。」
走到兩人身邊,奇牙瞥了一眼安娜說道:「你可不要真的傻乎乎去找西索啊。雖然你也很厲害。」
「如果是你的話,你怎麼做?」
「當然是隨便找其他三個人了。」奇牙噘著嘴,「又不是沒別人了。」
「那麼小傑呢?」
「雖然找其他的人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還是希望用自己的手拿到那張牌子的。」小傑說。
「傻瓜。」奇牙敲了敲他的頭,「你怎麼可能打得過他!」
安娜輕輕歎了一口氣。「我的事情再說吧,到是你們,找到自己的目標沒有?」
「我那張應當是亞摩利三兄弟中的一個,但是八十號就不知道是誰了。」小傑說,「那麼多人,根本沒注意。」
「無所謂,反正總能找到的。」奇牙聳聳肩。
說了一會兒話,輪船到達目標地的荒島。按照到達賤井踏底部的順序,依次進入,先進入的人當然也能夠先隱藏或者伏擊。伊爾迷是第一個,他那個造型果真沒有人多看幾眼。因為安娜的關係,小傑他們的順序靠前了很多,很早就進入了荒島。
與其說荒島,到不如說是荒原來的恰當些。密草叢生,以及望不到頭的叢林,簡直就是打家劫舍的聖地。即便是草叢,也是將近一人的高度。像西索這種身高的還能看見腦袋,小傑之流一入草叢,就立即什麼都看不見了。
安娜收回圓,方圓幾十米內沒有人。念能力者感覺的靈敏度都很高,即便不使用圓,也遠遠超過普通人。然而慢吞吞走了大概將近快兩個小時,還是一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時間接近中午,陽光普照,雖然天氣不算炎熱,但作為女性,哪裡有不怕曬的道理。安娜一下鑽進樹叢的陰涼處,漫無目的地晃著。手中剛才摘下的野花已經蔫了,她開始扯花瓣,一片,兩片,三篇,最後單數就找西索麻煩——這等於給自己找麻煩,複數就找其他人麻煩——至少有三個人會有麻煩。
安娜數得正起勁的時候,忽然看見兩隻蝴蝶從面前大模大樣的飛過。這兩隻蝴蝶渾身散發出幻覺般的流光溢彩,十分漂亮。嗜血蝶?安娜腦子裡面忽然浮現出這種蝴蝶的名稱。
她記得在動畫片中,雖然她忘記西索為什麼受傷的,但西索上島的時候就應該已經受了傷,而小傑就是跟著嗜血蝶找到西索的。現在這兩隻漂亮的小蝴蝶堅定不移地向一個方向移動著。問題在於,這次西索不要說受傷,連頭髮都不曾掉一根。
跟著蝴蝶在樹林中穿梭了一會兒,地上的確發現了滴滴未凝固的血跡。嗜血蝶沖著血滴飛撲過去,四周靜悄悄,什麼人也沒看見。
展開圓,半徑擴張到二十米左右,發現樹上方有一個身影,距離不遠處的地方樹下還藏著一個。樹上的人呼吸緩慢,是在盡力遏止住自己的動靜。但樹下的這一個呼吸則有些急促。
但是這一帶樹木密集,樹葉的陰影幾乎將陽光阻擋在林外。
用絕隱藏著自己的氣息,安娜輕輕躍上那個方向的樹梢,很快就看見一個金髮女子正拿著狙擊槍,凝重地看著下方。
「嗨?」安娜打了一個招呼,在金髮女子慌亂地將槍口調轉過來的那一瞬間,安娜已經躍到她的面前,一把捏住槍口,使勁往上一擰。長長的槍身立即呈現一個正九十度角,朝天開了口子。
「你!」這女人大約二十多歲,屬於那種漂亮但不耀眼,氣質型的美女。
「你的號碼牌?」安娜不客氣地伸手就要。
女人的猶豫在安娜加了一句「當然我不介意擰斷你的脖子然後自己找」之後立即消失,很爽快地拿出了她的號碼牌。
「八十號。」安娜記得這是奇牙的目標,於是將號碼牌踹進胸口,一個手刀將女人打暈了。不過樹幹很粗,擱在上面一點也不顯得危險——當然如果她醒過來翻身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跳下樹,慢慢走向另一個目標。
撩起樹洞外遮擋的樹葉,安娜看見裡面的少年。
「小傑?」
「安娜姐姐。」少年的聲音很虛弱。
左手臂中了一槍,傷口還在不停流血。
「沒事了,我把狙擊手解決了。」安娜蹲下來,「你沒和奇牙在一起嗎?」
小傑搖搖頭。
「先要把子彈取出來,忍著點。」雖然安娜不知道原理,但她知道子彈留在身體裡會有問題。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這把不是黑暗行走,而是德爾斯特從某些人那裡敲詐來的。想了想,從包裡翻出一塊乾淨的手帕,塞到小傑的嘴裡。「避免等一下咬到舌頭。」
把子彈挖出來,少年滿頭的汗水。
「平衡的法則」,傷口愈合速度一千倍。十來分鐘後,傷口的表面已經癒合得看不見了。
「好,好痛。」把手帕吐出來,小傑慘兮兮地說。
安娜用手帕把傷口綁起來:「雖然表面癒合了,但裡面還沒有完全好,不可以用力。」
「怎麼會那麼快好呢?」小傑奇怪地看著傷口,基本已經看不出血了。
「先別管這個。」安娜坐下來,「你是怎麼搞的,居然讓人打中你?」
「因為我聽到一聲慘叫,很像雷歐裡奧的聲音。然後聞到血的味道,就急著跑去看,結果……就沒有注意身後。」小傑訕訕地說。
「雷歐裡奧?」她皺了皺眉頭。按道理來說,雷歐裡奧在島上應當是和酷拉皮卡一起行動,沒有什麼危險才是。然而現在所有的目標和人都已經亂了,完全脫離了劇情……
「安娜姐姐,我們要去看看吧?」小傑拉了拉陷入思考中的少女。
「嗯,好。」
傷口一好,小傑又顯得活蹦亂跳,急匆匆跑在前面帶路。事實上他也並不知道目標到底在哪裡,不過強化系的人,直覺往往十分靈驗。不到五分鐘,近在咫尺的距離,就冒起一股令人悚然的念力。爆發出來的那種集合著殺氣、暴力、貪婪,於一體的「AURA」沖天而起。
「西索?」小傑倒吸了一口冷氣,幾乎是用著顫抖的聲音。
視線向下,神情詭異,渾身散發著極度危險氣息的男子腳下,赫然就是一具男性的屍體。
「小傑。」安娜低聲說,「幫個忙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