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真篇·斜陽暮
大白的噩夢
「銀子,你帶我私奔吧。」當我把這句話說出口之後,全體人員都俊雄了。市丸在呆愣片刻後是第一個回神的。嘴角勾起大大的弧度,笑眼眯成兩條縫。他湊近我的耳旁道,「呀類,真會開玩笑呢,朽木夫人。」
市丸話音落下,周遭人也從方才的震驚中緩過神。唯一一個保持風中淩亂狀態的,是那個坐在我身邊面無表情的朽木白哉。風中淩亂的冰山,他還是一座冰山。就如同卡凱西拿下了面具,還是一個面具。
順便一提,這件事發生的時間與背景是朽木白哉與緋真婚慶一周年的典禮上。
開始飲酒閒聊的眾人漸漸淡忘了剛才的尷尬,再雷人的事情也因一杯酒而拋諸腦後。我拿起放在桌面上的酒杯欲解渴,不料被一隻白淨的手給阻止了。看了幾眼那只手,他似乎沒有挪開的意思。於是抬頭瞥了一眼朽木白哉,「放手。」
「緋真。」朽木略微加重語氣,似乎是在強忍住怒火。所以我才說做冰山要出事吧。這火氣憋著憋著的,絕對內傷。指不定過幾天朽木家的嫡孫就高血壓了。
「我不是緋真。」這句話成了我到這個世界後的每天必說句。然後朽木白哉就陷入了沉寂。撥開他按住酒杯的手,在他冰冷的目光下,我一飲而盡。
宴會結束,人潮退去。偌大的廳堂裡顯得清冷無比。傭人們靜靜地收拾著碗筷杯子。由於朽木的臉很冷,所以她們拿著東西的手也很冰冷。我打了一個哆嗦,咽了口口水。
說實話,這顆大白菜的忍耐力真不是蓋的。溫柔嫻淑的嬌妻在某個燦爛的午後忽然大變性格,他竟也沒有怒言,頂多加重語氣喊喊緋真什麼的。
當然,此時此刻此地,他的忍耐力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東西。休了我吧,朽木白哉。休了我休了我,快休了我!我用極其懇切的目光注視著他。
朽木白哉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伸手理了理我鬢角的頭髮淡淡道,「早點休息吧。」
這不是我想要的回答。
「朽木白哉。」我單手置於他的肩上嚴肅道,「你從我眼中看到了什麼?」
「……」
見他久久的沉默,我只得自行揭開謎底。「休了我吧!」
眉頭稍皺,朽木合了合眼。接著起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清冷的聲音從一旁飄來,「早點休息。」
嘴角一抽,我差點拿起身前的酒壺砸向他。若不是這個世界男女地位有別,我一定提請離婚訴訟!其實,這裡有個女性協會沒錯,可是悲慘的是,我不是死神。不受她們的保護。就像中國婦女協會不管美國婦女一樣。呸……我幹嘛把自己比喻成婦女。
除去這個令人抓狂的身份,最讓我頭痛的就是床鋪問題了。我喜歡軟軟的席夢思啊席夢思,那種蹦幾蹦還能舒服躺倒的大床。如今的「地鋪」,蹦幾蹦腳痛,躺倒背痛,睡一覺渾身痛。痛得我喊爹喊娘,求爺爺告奶奶的,結果撞見一張冰山臉。
雖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可也不帶隨那麼一座沉默寡言的冰山吧?為毛原本美好的白緋戀如今就那麼悲催了呢?
帶著這個深奧的問題,我進入了夢鄉。
準時於三更天醒來,我松了松脛骨從被窩裡鑽出。將耳朵貼在門板上,確認外面沒人之後悄悄拉開了房門。雙手微微抬起置於兩側,腳尖踮起。一步一步向朽木宅的大門外走去。逃跑——是我每天都要做得鍛煉。而朽木宅的大門前永遠都守著一個人。
事情要從我剛穿來的三天后說起。當我終於下定決心擬出一套逃跑計畫並開始實行的那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正撞上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朽木白哉。人啊,倒楣起來真是抗都扛不住啊。自那以後,每晚三更天都會重複這樣的戲碼。有時候是管家看守,有時候是六番隊隊員,有時候是朽木親自上陣。比如……現在。
其實我是很蠢的,為什麼一定要選在三更天呢?換個時間說不定就能順利飛出鳥籠了。而朽木白哉竟也配合著我的愚蠢行為,只在三更天的時候守在門口。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小夫妻倆在鬧彆扭。其實只是低級的心理戰而已。
看著屹立在遠處的朽木,我輕歎一口氣轉過身。失敗是成功的媽媽,我都追人追過十年了,還怕這十年內逃不出這裡麼?噢,當然前提是我還有十年可活。
「緋真。」清冷的聲音混雜著夜風拂境的涼意傳入耳畔,我扁嘴往前大步流星地走了幾步。身旁一陣微風吹過,朽木站在了我的眼前。
雪為肌膚冰是魂,英俊的臉蛋養眼是養眼,可是他的性格實在不是我的擇偶標準。如果不是我現在這個要命的身份,或許成為朋友還是有可能的。黑眸背對月光,他的目光裡除了疑惑更多的是無奈。淡金色的光芒渲染了背景。
「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是緋真。」再次強調之後,我發現我比朽木更加無奈。「你那美好的妻子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但是我很肯定我不是緋真。」
眉心微皺,朽木白哉不知該說些什麼。不過想來要他徹底認同我不是緋真的事實的確很強人所難。畢竟我穿來的時候緋真正坐在朽木身邊,未曾離開過。而且……咳……他們正做著鼻子以下,下巴以上的「運動」。
在他看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只是緋真的性格大變樣了。
「聽著,朽木白哉。」我指著院落裡的花和草耐心解釋道,「這朵小紅花是你的嬌妻,旁邊那綠油油的東西是我,而這棵大樹是我喜歡了十年的男人。」
朽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然後,有一天。那個綠油油的東西在終於追到大樹之後被雷劈中了。」直接忽略朽木的眼神變化,我繼續講解,「Biu——的一下,那個綠油油的東西附到了小紅花上。你以為那花還是原來的花,可實際上已經不是了……」
言畢,我滿懷期待地看向朽木白哉。只要他頓悟我就解脫了。可是他卻將身上的大氅脫了下來披在我的肩頭並且緩緩道,「進去吧,外面風大。」
……
「我不要呆在這裡,我要去找銀子玩。」扯下身上的大氅扔還給了他,朽木並沒有伸手去接。飛揚在空中的衣服緩緩著地,朽木白哉的心似乎也和這衣服一樣墜落。四目對視許久,他才再次開口道,「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鬧到你休了我為止。」
夜風吹過二人之間,把距離吹得比先前更遠了。黑色中發飛揚在空中,朽木的神情比月光還冷。下巴緊繃了一會兒之後,他的表情稍稍有點緩和,「明天去找妹妹麼?」
剛想反駁說我沒有妹妹,可轉念一想,朽木白哉是個妹控,找到露琪亞之後說不定能湊成一對白露。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樣我就能脫身了。
「好!去找你老婆的妹妹!就那麼愉快地決定了!」
***
流魂街。
露琪亞在進真陽之前生活在哪個區我已經不記得了,只知道那裡很亂。北流魂街六十區,我和朽木白哉一左一右相隔兩米左右。左顧右盼地往前走著,真希望快點找到露琪亞。女王不好找,能看到紅毛戀次也算是事半功倍了。
行人的臉色相當不好,衣服也是破爛不堪的。朽木白哉的出現和這裡的環境相當不協調。歐不,非常想和環境相和諧的我由於穿著管家今天早上送來的衣服也顯得很不搭調。在裸奔和鶴立雞群之中,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周圍除了小販的叫賣身之外,整條大街都被謾駡聲與鬥毆的聲音所覆蓋。
「緋真。」身旁傳來朽木白哉叫喚自己妻子的聲音。其實這是很矛盾的。如果我轉頭那就表示我承認了自己是緋真,如果不回頭那我和他之間就少了正常的交流。
「緋真。」見我沒有反應,他又喊了一聲。
我扭頭,剛想問他幹嘛,不料身後發生了暴動。不知哪個吃飽了沒事幹的傢伙一腳踹開了那原本就破破爛爛的木門,踹就踹吧,居然還連同站在門前的我一起飛了。
條件反射地慘叫,眼看就要撞上那堵屹立眼前的牆壁,下一秒,朽木白哉的胸膛閃到了我的眼前。
得,我撞冰山了。感情我還有做泰坦尼克號二代的潛質。
不容反抗,朽木白哉拽著我的胳膊瞬步移到了一邊。我這才看清楚原來貼我背上的不止一扇門,門的另一側上還貼著個人。難怪我剛才覺得這扇門怎麼那麼沉。
男人被揍得鼻青臉腫的,他咬牙切齒地從地上坐起身。從口中吐出一口血水,他勉強站起身,跟著便沖著屋內罵罵咧咧的。
「看來你受得教訓還不夠多呢。」聲音是從屋內傳來的,可惜房間內漆黑一片,我踮腳張望了很久都沒看清楚說話人的長相。倒是朽木白哉那個傢伙在聽到說話聲之後,忽然皺了皺眉頭。
不聞步伐聲,但見其人。就在我奇怪朽木白哉什麼時候開始喜歡看熱鬧的時候,房裡的人瞬步出現在了我們的視野裡。
男人一頭及腰黑髮,嫩白的皮膚,巴掌大小的臉蛋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很能打架的樣子。他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怒目的男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嘖了嘖嘴。「老實說,殺你真是髒了我的手。」
「是你。」
這句話,不是出自的那男人之口,自然也不是出自我口。長髮男子回眸,在看到朽木白哉之後先是錯愕的,不過隨即笑容變得更為媚人,「喲,這不是朽木家的大當家麼。」
「你們認識?」我狐疑地看著眼前這詭異的場景。朽木沒有回話,冰冷的眼神始終不離男子。美男輕笑著向我們走來,走到我跟前站定腳步。
他彎腰,笑眸與我平視。「你就是白哉從流魂街帶回去的女孩麼,很普通的樣子。」停頓了一下之後,他伸手道,「你好,我是白哉以前的導師。」
我瞅著那白白嫩嫩的手,猶豫著是否應該把我的手爪搭上去。
金屬間摩擦的聲音回蕩在耳邊,斬魄刀出鞘,銀白刀刃離美男的頸項只有幾毫米的距離。我眨巴了幾下眼眸,愣是沒反應過來這又是哪一齣戲。
「呀類,呀類。」美男依舊微笑,他伸手推開了朽木白哉的斬魄刀,「只要是瀞靈庭的命令,哪怕是曾經的導師也要趕盡殺絕麼?你果然被你爺爺教壞了。」
「你沒有資格提起我爺爺。」
美男是冰山的導師,妖孽美男是冰山美男的導師。冰山徒弟由於某些不為我知的理由對美男導師拔刀。原先緊張的氛圍在我碎碎念完這句話之後,瞬間變得如同被粉紅泡泡所充斥的「少女」漫畫。
「白哉,以你現在的實力要打倒我還是不可能的。」美男笑得一臉坦然自若,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哪怕是你爺爺現在站在這裡也不可能。」
握緊手中的斬魄刀,朽木白哉瞬步上前。刹那間,兩把斬魄刀相錯於空中。只見兩個人影在空中晃來晃去,其他的什麼都看不見。
掙扎了一段時間之後,朽木退回到了我的身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將斬魄刀豎直放於胸前。按我看漫畫的經驗來判斷,他這是要解放斬魄刀。
「你的妻子是個整吧。在這裡解放斬魄刀真的可以嗎?」美男款款向我們走來,纖細的手臂,修長的手指。他不停地把玩著手中的斬魄刀,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朽木眼前。
周圍忽然安靜了很久。朽木白哉放下了手中的斬魄刀。
「因為這個女孩不顧家族的反對也要娶進門,因為這個女孩,就連瀞靈庭和爺爺的命令都可以拋之腦後。真的是好大的面子。不過……」美男勾了勾唇角,「今天的戰鬥由不得你,白哉。」
言畢,他爆發出了強大的靈壓。紫色的靈壓散發在他的周圍,遠遠望去比方才更妖孽。又是一次容不得反抗,朽木白哉一把橫抱起我瞬步移到了很遠的地方。
美男的笑臉離我們很近,他輕聲道,「我剛才就說過了,今天的戰鬥由不得你。」
抽刀向男人砍去,朽木白哉刻意將他引到離我遠的地方去。可惜那個美男如同吃錯了藥一般一直往我這裡靠近。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被逼向絕路的朽木同樣爆發出了強大的靈壓。
我站在他們二人之間迷茫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整?」見我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美男挑眉。然而,朽木白哉的驚訝程度一點都不亞於他。
仨人面面相覷之後,我笑得一臉鎮定自若。
「我是不是整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確定我不是朽木白哉的妻子。」
真央靈術學院
那一天,美男是攜著風中淩亂的笑容離開的。
那一夜,我和朽木白哉促膝長談了很久。話題,是圍繞我要去真央讀書而展開的。緋真是個整沒錯,可是我現在的的確確是有靈壓的魂魄,這點也是毋庸置疑的。原本以為這次又要革命很久,誰知朽木白哉竟說,容他想一想。
吃過晚飯之後,他直接吩咐管家明天帶我去真央。
於是我也向朽木白哉保證,在真央畢業前絕對不逃離朽木宅。理由很簡單,就算我現在逃出去,也沒有地方會收留我,這自由是有了,可是相對應的,我會餓死。
我與這座冰山算是默認了彼此間暫時的休戰。
***
在這個賞櫻的大好時節,我昂首闊步地踏進了真央。
「夫人。」
蹉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原先的昂首闊步瞬間變成了縮手縮腳。
考慮到我在屍魂界會迷路,所以跟著管家走是明智的選擇,但是他從跨出朽木宅之後就不停地在說大串大串的注意事項,那一大堆注意事項我是沒聽進去,不過最後那句——不然是會影響朽木家聲譽的,倒是穩穩地飄進了我的耳朵裡。
我停下腳步看向老頭,「老管家你放心。不影響朽木家聲譽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趁管家在糾結我的雙否定句時,我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真央校門口。留下一個頗為滄桑且無奈的老人在原地不斷地重複著那句,「夫人,你這樣少爺會很為難的。」
介於朽木這個姓氏的關係,我被管分配的老師大筆一揮分進了一班。
穿越前,「一班」這種班級給我留下的心裡陰影是十分嚴重的。拼命讀書的人,表情都和成績冊掛鉤,它笑,他也笑,它哭,他也哭。腦袋瓜聰明的人又都是那種看不到他在聽課,整天被老師罵罵咧咧說不做作業,結果考試還能一二三的怪物。
而我現在的身份,就那開後門進去然後拖了班級後腿老師還不敢怒駡的那個啥。
「大家集體歡迎一下我們的新同伴。」老師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老花鏡,碧眼鷹鉤鼻,頗為符合教授的形象。他在看到我名字的時候稍微愣了那麼一愣。「朽木……緋真同學。」
最後一個字剛說完,低下便開始了閒言碎語。
感情我這開後門的事情,會在頭一天就鬧到人盡皆知。為嘛我難得走一次後門還要鬧到如此悲催的地步啊,難道我這輩子就應該是自力更生的體質麼。
「為什麼朽木當家的夫人還要來真央啊,直接進十三番隊不是貴族的慣用手法麼?」終於,一個洪亮的聲音衝破了嘀咕聲直達我的耳際。那瞬間,我的感覺不是悲催,而是悲壯。
我拍了拍抽蓄的嘴角,勉強擠出一個微笑看向那位短髮女孩,「你媽貴姓?」
女子呆了幾秒,接著難以置信地看著我,「這麼沒有禮貌,你真的是朽木家的人?」
持續微笑,「你都能是個人了,我為什麼不能是朽木家的人。」
——朽木夫人,看似嬌柔,其實是個粗人。
在我進校半天不到的時間,這個流言便被散播了出去。其實我想說,我很無辜。不過既然他們有意把我當成虛一般的存在,那我也會毫不客氣地把他們當成魂魄一般吃了。
順著老師指得方向走,我在一個空位處坐了下去。扭頭,看到兩個數字。——69。喲,這不就是為了記住拳西所以在自己臉上寫上六九的69少年麼?
似乎是我發現新大陸一般的表情嚇到了他,他瞅著我不知道是應該問好還是自我介紹。
「那以後就多多指教咯,檜佐木修兵。」
「……啊……嗯……」
「大家把書翻到關於虛圈的那一章節。我們今天重點講解得是虛圈……」老頭待教室裡暫時恢復安靜之後,開始了他的乏味講解。
其實這個老頭是很厲害的。
人家露琪亞簡簡單單就能闡述完的東西,他可以足足說一個半小時。一個半小時啊,足夠基力安之間互相吞噬變成亞丘卡斯了。
*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真央的過道上。來來往往的同學有說有笑地逛著校園。我卻一個人坐在大樹下看著螞蟻搬家。看著那些黑不溜秋緩緩移動的傢伙,我忽然很想賞它們一腳。
整個上午除去理論課,還享受了一下白打課。我攤開手,先使勁握拳再鬆開。如此反復了幾次之後,我還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緋真的身體還是太較弱了,不論我的實力如何,用這樣的身體去打架根本就是充當肉盾和笑料。
想到這裡,之前的不爽愈加厲害。我起身,對準那些悠閒地螞蟻狠狠踩了一腳。
「呀類,真是沒有同情心呢,朽木夫人。」
世界上好聽的嗓音又很多,但是沒有幾個人的語調可以狐媚到這種程度。我扭頭看向身後的大樹,卻見美男翹著二郎腿。手肘擱在膝蓋上,手掌支著下巴。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碧藍的眼眸輕眨。日光被樹葉搖碎,斑斑點點地灑在他的頭髮,臉和手臂上。
折斷一邊的樹枝扔向他,我道,「你才是朽木夫人,你全家都是朽木夫人。」
淡笑著閃過樹枝,他輕盈地跳下了大樹。黑髮飛舞在空中,與白如美瓷的肌膚相照應。美男伸手理了理自己頸項間的碎發湊到我的跟前,「嘖嘖,朽木夫人好大的脾氣啊。」
「我再說一次不要叫我朽木夫人。」
「好,好。」碧眼對上我略帶憤怒的眼神,笑意愈濃。
橫了這個不正經的傢伙一眼,「你是瀞靈庭的通緝犯沒錯吧?怎麼堂而皇之到瀞靈庭來了?」
他抬手用手背輕輕觸碰了一下鼻尖,眼眸微微彎起。「反正就算他們看得到我也抓不到我。如果夜一還在屍魂界的話,說不定還有抓住我的可能。不過她會不會抓我就另當別論了。」
聽這話說得,感情他在屍魂界還是有一定歷史的。
「你真那麼厲害怎麼沒弄個隊長做做,反而變通緝犯了。」
「隊長多無聊,做逃犯可以在屍魂界,現世,虛圈三個地方隨意轉悠。」他抱肘靠在大樹上,因著日光,他垂眼時,睫毛在眼下灑落一層淺淺的黑影。「我很好奇,為什麼白哉會娶你這種性格的女子。」
「從技術層面上來說,他娶得人不是我。」
美男疑惑地眨了眨眼。
雖然他是不是通緝犯我管不著,可是和一個昨日還打打殺殺的陌生人閒聊還是有點不適應的。我撓了撓頭發,聳肩轉過身。「我要回教室了,你自便。」
「朽木夫人都不問問我叫什麼名字麼?」
啪——
一個十字路口貼上我的後腦勺。
伸長手臂隨意揮了揮,「再說吧,娘子。」
第二次和美男見面之後,我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為什麼這樣的人會是朽木白哉的導師,又是為什麼在這鐘導師的帶領下朽木白哉還能順利變成冰山。俗話不是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麼?
*
結束了一整天的課程,竟有點體力不支。果然就算有靈壓,但想用緋真的身體成為死神還是很困難的麼?哀怨間,久違的滄桑的聲音傳入耳中。
「夫人。」
果然,穿成緋真最悲催的不是當不成死神,而是這要命的身份。
「夫人,我說過如果你在學校裡做了什麼有辱朽木家聲譽的事情,少爺會很為難的。況且作為朽木家的人,怎麼可以再大廳廣之下說出那種粗俗不堪的話語呢?」
……
維持無視管家的狀態,我踱步向朽木宅走去。
「夫人,您究竟有沒有在聽老奴的勸誡。」
「當然沒有啊。」
「……」老人走上前,與我並肩。「緋真夫人。少爺為了你先是違背家族的意願,而後還要為你處理這些日子以來捅出的簍子,你究竟想讓少爺怎麼樣。」
一腳跨進朽木宅大門,我作苦思冥想狀。隨後理所當然道,「想他休了我啊。」
「……」
留下呆愣的管家獨自往前走了一段路,再一腳跨進大堂裡卻見朽木白哉正在很專心地看著書。聽到腳步聲後,他轉眸。冰冷的容顏稍稍有些緩和,他道,「你回來了。」
「夫人。」從石化中緩過神的管家跟著走進了大堂。
忍無可忍,我回頭看向管家。「是,相公。您有何吩咐?」
留下那兩個同時風化的人,我回到客房並重重關上了大門。
最欠扁的通緝犯
前人有雲,笨鳥先飛。且不論我是不是笨,但我肯定要做那只先飛的鳥。緋真原先的體質不好,那我就發奮鍛煉這具身體直到防彈防炮為止。
這,是我在就讀真央一個星期之後的宣言。
很顯然,我的這個宣言嚴重侵犯了朽木白哉對緋真的愛護之情。某個陰雨綿綿的下午,當我渾身是傷,滿臉泥濘
地回到朽木宅後,朽木白哉的臉白了一圈又一圈。如果裝上兩顆獠牙再配一副紅色的隱形眼鏡,那他就可以改頭換面做一回朽木該隱了。
「緋真……你……」憋了很久,他老人家終於想起來開口了。不過和以前一樣,在報完大名之後他就徹底無語了。
沖一把澡,將髒兮兮的衣服換下,每當熱水接觸到傷口的時候,我都會不自覺地顫一下眉頭。所以當我從浴室裡走出去的時候,眉頭已經昇華為了自動抽蓄。不過,出來混他總是要還的。那些今天把我當沙袋一樣打的人,以後肯定會被我像螞蟻一樣踩。
用幹毛巾擦了擦濕漉漉的頭髮,卻瞥見一邊站著一個老頭。互望幾秒之後,我伸手接過他遞來的藥粉隨意往臉上抹了抹。興許是上次被我那句相公嚇到的原因,管家已經一個星期沒敢跟在我後面夫人夫人的叫喚了。
「緋真……」老人頓了頓,在眨眼三下之後才繼續道,「夫人,少爺讓你洗完澡後去後院找他。」
把藥瓶揣進口袋裡我起身蹦了幾蹦。「後院那麼大,我怎麼知道他在哪裡。」
「湖邊的亭子。」
嘿,這新鮮。冰山難道不應該是呆在湖裡的麼?感情朽木白哉他還是個兩栖類的冰山。
踩著木屐穿過朽木宅的後廊,再踏進那小片櫻花林。春風過境,粉紅色的花瓣沒有在枝頭多做留戀便飛揚在了空中。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洗完澡的原因,我總覺得這風有點潮濕。我不喜歡粉色,所以相對應的對櫻花也沒多大興趣。可是切身在櫻花林裡走一走,感覺又有點不同。
順著櫻花林的盡頭看去,臨水亭裡,一個男子正靠著亭柱眺望遠方,他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黑髮披落肩頭,可惜離得太遠我看不清朽木白哉的表情。他在等他的妻子,等他那個驟然間消失的妻子。
一陣狂風亂舞激起一場櫻花雨。
從我這個角度看去,此刻的朽木白哉正被櫻花所纏繞。飛揚、狂舞,隨後墜落。如同他和緋真之間的愛情。只是由於我的出現,他們的愛情提前落下帷幕。換來的是無盡地思念和困惑。
我本是不想走到臨水亭那裡的。畢竟他讓我去我就去,那不是太沒有面子了?可就在我準備掉頭離開的時候,朽木白哉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捂著快要顫抖成性的眉頭,踩著硬邦邦的木屐,我提步向臨水亭走去。
「有話快說,我業務繁忙。」
冰冷的手指拂過我的臉頰,停留在臉頰的擦傷處。朽木白哉似乎屏息了一會兒,隨後才緩緩拂去我胡亂抹在臉上的藥粉。
我依舊顫抖著的眉頭告訴我,我和朽木白哉之間不應該出現如此和諧的氣氛。
「你的眉頭怎麼了。」
「受不住您老貴族的光芒,所以失控了。」
……
「為什麼會弄得那麼髒?」
「因為你老婆長得比較像沙袋,所以被毆了。」
……
暖暖的春風變得有些微涼,朽木白哉似乎忘了自己要問得下一個問題是什麼。伸手理了理我還沒有幹透的頭髮,黑眸裡有股說不出的複雜感。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彎下腰,腦袋慢慢向我這裡挪來。
眼看那嘴唇離我越來越近,我只得往後退了一步,接著伸長手臂道,「慢——」
這皮囊是他老婆的沒錯,所以他要摸臉摸腦袋的,我就當大發慈悲了。但是要把嘴巴貼上來那就如同期盼日番穀的身材變得和劍八一樣,天方夜譚。
「進屋去吧。」他失望地垂下了手臂。眉頭微蹙,朽木白哉轉身離開了臨水亭。
瞅著他的背影,我仰天感歎。
老天爺,起碼讓朽木白哉在夢裡會一會他那美好的妻子吧。當然,老天爺你也要注意一點,那就是大白夢裡的緋真千萬不要是被我附身的。不然就連我都會因為同情朽木白哉而淚流滿面。
***
翌日,
真央劍道場。
「喝——!」
如此威風凜凜的聲音是出自我口沒錯。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倒地的人也是我。
完全在劍道老師的預料之中,他很是淡定地在紙上記錄了成績,然後讓下一組同學進行對戰練習。當我鬱悶地拿著木刀從老師身邊走過的時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沖我微笑道,「不錯啊,朽木緋真。這幾天木刀已經不會飛出去了,還要多加練習哦。」
我不知道他是誇我還是在損我。不過介於他的微笑很燦爛,所以我也笑得很燦爛,「老師你放心,我會擺脫做沙袋的命運的。」
拿著毛巾走出劍道場,卻被身後的男生叫住了。
「朽木同學。」
身體沒動,腦袋往後一轉。原來是六九少年。「怎麼了?」
「今天還要繼續白打和斬擊的練習麼?」
「當然。」
他猶豫地看了一眼我臉上的傷痕,「真的要繼續?」
我一個激動,猛點頭,卻忘了我腦袋現在轉得角度不適合做這種運動。於是點完頭之後,我鬼叫。鬼叫完之後,周圍人向我拋來極其詫異的目光。神情嚴肅地清清嗓子,我邁步離開了劍道場。
上蒼給了我們聲帶,就是用來吼的。
就如同上蒼讓我來到屍魂界,就是用來摧殘的。
*
這個下午,因為修兵被老師召喚去的關係,我只能自己留在真央花園裡練習。沒有練習物件,我手握木刀使勁對著大樹砍,直到雙手拿不住刀柄為止。
一屁股坐到地上。抬手,用袖管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呆愣間,瀑布般的黑髮赫然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使勁揉了揉雙眼,在確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後抬首向上看去。
碧眼內有止不住的笑意,玉唇彎起欠扁的弧度。美男抱肘倒掛在樹上,視線與我相對之後,他輕輕一躍。腳背為圓心,一百八十度的轉圈後穩穩著地。和上次一樣,他先理了理自己被風吹亂的頭髮再微笑和我打招呼。
「好久不見啊,朽木夫人。」
「……喂,你這個人……」
右手握拳擊于左手掌心,美男作恍然大悟狀湊近我的耳畔,語調比那張臉還要欠扁,「我想起來你不喜歡別人叫你朽木夫人了。」腦袋向後挪了挪,他的鼻尖和我的臉頰相差不到五釐米的距離。笑眸愈彎,他道,「那你起碼得告訴我你的名字吧?」
於是我發現事實的真相是,報出我的名字和叫我朽木夫人比起來,也沒好多少。
「緋真。」
「緋真?」玉指拂過下巴,美男抬眉做冥想狀。想了一會兒之後他挑眉,「人很普通,名字也很普通。實在猜不透白哉為什麼會娶你。」
伸出食指,指尖抵住美男的鼻球。我將他的臉往後推去。「我再說一次,他娶得人不是我。」
「真的?」
我露出異常的肯定的眼神道,「真的!如果我撒謊我就跟他姓!」
「那麼嚴肅?」碧眼輕眨,美男莞爾一笑如沐春風。他柔聲道,「可你還是騙了我,因為你已經跟他姓了。」
寒風吹過,我抱著木劍蹲到了樹下。罪魁禍首蹲在一邊,他單手支著下巴一臉燦爛笑地看著我。正因為這樣的距離,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似花香,而我也肯定屍魂界不會有香水這種東西。所以我大致判斷這是他的體香。
「氣夠了沒有?」
瞥了他一眼。「我研究螞蟻洞而已。」
「替我把這封信交給白哉,緋真。」說著,他將一個白色信封交到了我的手中,「告訴他一定要看。」
「你為什麼不讓別人轉交?我好端端的幹嘛無償做信鴿啊。」
「別人轉交是可以,但是白哉一定不會拆開看。既然他為你打破了那麼多的規矩,所以讓你交信最好不過了。」他強硬將信封塞進了我的手裡,「剛才看你胡亂砍樹的樣子,真是又沒風度又沒氣質。作為信鴿的酬勞,我免費做你七天的導師好了。」
嘖嘖,這個交換條件不錯。我扯過信封瞅了瞅,在背面發現一個字——靛。
「靛?」
「啊,忘了說了。」他起身,長髮因為風吹而亂舞。碧眸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格外靚麗。「我的名字叫靛。藍色和紫色混合而成的顏色——靛。」
從他說話的語氣和對自己名字的解釋看來,美男是很喜歡自己的名字的。我捏著信封站起身,學著朽木白哉的冰山臉對他說,「真是個奇怪到超乎死神想像的名字。」
***
朽木白哉面無表情地接過我給的信封,然後面無表情地拆開信封,再面無表情地閱讀了一番。可是最後的冰山卻是皺眉將信紙扔在了桌子上。
我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看,卻見一排詭異的小字體書寫著:
喲,我的白哉徒兒,快來捉拿你師父吧。
當然,最詭異的還是位於這句話下面的,用碩大字體寫著的——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