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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一世安樂》作者:夜雨憑欄【完結】

《(紅樓)一世安樂》作者:夜雨憑欄【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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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人之將死,?涿斡辛?
林如海病重一夢,雖不能撿回一條命,卻許下了一個願
惟願女兒一世安樂

玉是好玉,人非良人,黛玉自不會叫榮國府束住了手腳
金玉良緣成,木石前盟空
趁早抽身,自有大好的姻緣等著她!

想世間能有多少歡喜事兒,總不過一世平安,一世喜樂。

內容標籤:紅樓夢 古典名著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黛玉 程瀟 ┃ 配角:紅樓眾人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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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話說那日忽聞父親病重的消息,林黛玉神魂飛散,險些暈倒了過去,恨不得立時回了父親身邊,怎奈兩地千里只能強忍了悲痛,打點行裝跟著璉二表哥匆匆趕回揚州。

  此時已是冬底,江南不必北方乾冷,卻是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水,伴著點點的雪花,趁著兩岸的蕭條越發顯得悲涼。

  林黛玉最是心思敏感,眼見此情此景,憂心病重的父親如何能不悲痛。

  雪雁捧著燕窩粥走到了門口聽到自家姑娘細細的哭聲忙看向一旁的紫鵑。

  紫鵑無奈的點頭告知,自家姑娘一直在哭。

  雪雁想到姑娘前些年才沒了母親,這回老爺又病重還不知道將來如何,也歎息了回眼圈發紅。

  紫鵑沒成想自家姑娘傷心,眼前這個不幫著勸倒是也上了眼,忙接過她手中的燕窩粥,點了點她的頭,示意她趕緊出去,若是讓姑娘見著了,惱不得更加難過。

  雪雁也知自己不對,忙紅著臉出去了。

  林黛玉在內間聽到了聲響問了句,紫鵑忙答應了聲走進去道:「沒什麼事,是雪雁送了燕窩粥來。」

  、

  一面說一面將燕窩粥送到林黛玉的跟前勸道:「姑娘,好歹用些。若是林老爺知道姑娘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豈不是更憂心。」

  林黛玉輕輕擦拭了下眼中的淚水「紫鵑你說我當初進京是不是錯了,這些年我在京中有外祖母疼愛有姐妹們相伴,可是父親他卻一個人留在揚州,我真是不孝。」

  紫鵑忙道:「姑娘,話不是這麼說,林老爺是當大官的,平日裡侍候的人豈會少,姑娘若是留在揚州豈不是讓林老爺更擔心。為人父母者豈有不盼著子女好的,姑娘說是不是這個理。」

  話雖如此,但是父親病重之下,豈能安寧,林黛玉只微微搖頭,催著紫鵑去問問什麼時候能到揚州,只希望能早些回到父親的身邊。

  揚州城

  巡鹽禦史府內,因著主人身體抱恙,下人們都安分的很,不敢行差踏錯的惹惱了本就心情不好的管家。

  林家幾代列侯出生,至林海一代雖未襲爵,但是從科舉出仕,若不是命運不濟,接連守了父孝母孝的,只怕如今的官位不只是這般,但是饒是如此,在江南官場的地位也不低。

  鹽乃是國之重器,不說鹽的重要性,就是這江南的稅收大半都是就是靠鹽撐起來的。

  林海能夠在這樣個一個職位上連任多年,其聖眷之隆可見。

  只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林海一貫忠心,在諸位皇子都動作不斷的時候為上皇守住了江南的鹽政,鞏固了江南的局勢,可謂是鞠躬盡瘁。只是隨著上皇禪位新皇登基,林海的處境就不是那麼美妙,儘管上皇權利猶在,只是權利已是必然,而和新皇沒有交情的林海的仕途也自然也要到頭了。

  不過這些事情于如今的林海卻是不再重要了,這些年,尤其是林賈氏亡故,林黛玉進京後,心無旁顧的林海心思都放在了鹽政之上,於自己的身體卻是不甚在意,都如今終是病來如山倒。

  仕途什麼的自然不再重要,只是惦記著遠在京中的女兒,好在已經派人上京去接,估計很快就會回來了。

  對著唯一的骨血,林海心中豈會不念的,只是林家幾代單傳,近親支系一概皆無,玉兒是個女兒,若是無人教養於將來只怕不利,因此雖然捨不得還是忍痛送女進京。

  如今想來卻是安心不少,若是自己有個萬一,玉兒也好能夠有個安心的去處,將來有靠。

  話說林海對於賈家還算信任,因此也就為著黛玉籌謀起來。人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林海難得安眠,卻覺飛轉間看到了自己去後,黛玉日日哀思,那賈家的賈璉將林家的家財盡數變賣,帶回了賈家。

  這倒還罷,只是越往後越是讓他痛心難惹,什麼叫一草一木皆是用得賈家的,我林家百年積累進了這賈家,到最後卻是讓我林家的女兒孑然一身。

  可是他只能看著,看著自己的女兒在賈府的大觀園裡日夜磋磨,看著他的女兒寫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一日憔悴似一日,任由那池清水埋葬了孤魂。

  林海只覺心如刀割,他的女兒,他的玉兒。

  守夜的僕人聽到了聲音立時爬了起來湊到老爺的跟前喚道:「老爺,老爺,怎麼了,快醒醒。」

  林海驀地睜開眼,入目的熟悉情景讓他心頭忽然一落,仍由僕人將自己扶起來,擦拭額頭上的汗珠。

  守夜的僕人是跟隨他出門的小廝,也是林家的家生子,見林海這樣不免擔憂道:「老爺,可要請大夫?」

  林海這會兒已經回轉過來,聞言卻是擺擺手道:「不必了,不過是做了個噩夢。你下去吧。」

  小廝名喚心硯,聞言只能暫且退下,只是到底是細緻的人,沒有歇下而是留意著房中的聲響,備著老爺如是有事好及時聽候。

  果然只一會兒就聽到老爺的叫喚,心硯立馬進去聽候。

  只是林海見了心硯也不出聲,只盯著桌上的燭火瞧著,也不知道再想什麼,好一會兒才道:「前日個說姑娘什麼時候到?」

  心硯不明就裡只當自家老爺念著大姑娘了只笑道:「回老爺的話,前日送來的消息,估摸著就這兩日了,大管家昨日起就每日派人去碼頭候著,保准不會疏漏。」

  林海聞言點點頭,次後又不語,心硯忍不住抬起頭偷覷了下自家老爺,卻發現老爺的神情從未有過的嚴肅,更有些狠厲。

  嚇了一跳,忙把頭低下。林海卻似是回轉過來了,微微側頭看向站立的小廝輕聲問道:「心硯,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了?」

  「回老爺的話,有三年了。」

  「不錯,你父親以前也是跟著我的,這裡有件事情要你和你父親去辦,你看能成嗎?」林海的聲音很輕,帶著久病之人的虛弱,只是其中的威嚴卻是不可輕犯。

  心硯聞言當即就跪下道:「老爺,我們家幾代都是林家的下人,我和父親但凡能為老爺做的,老爺只管吩咐,拼了命也不敢誤事。」

  林海點點頭,卻沒有當場吩咐,只道讓他先回去,明兒個叫了他父親來。

  將心硯重新打發了出去,林海靠在床上,心仍在絞痛,明明那只是一個夢,可是他卻怎麼也不能釋懷,大概是因為那個夢太過真實了。

  他是讀書人,子不語怪力亂神,只是涉及到他的女兒,由不得他多份心,若是林家祖宗庇佑特意來警示呢?

  所以他必須再查探一番,如真的是夢就罷,但凡對上一點他就要重新謀劃,林家的家產他不在意,但是玉兒,他絕對不容許這些人毀了自己的女兒。

  心硯整夜未曾好睡,第二日天明換了班就趕緊回去找自己父親。

  心硯的父親確實是林海年輕時候的小廝書童,這樣的下人長大後若不是犯了大錯一般都能混到管事的位置。

  心硯的父親就是林家負責採買的管事之一,聽了兒子的話還當他是亂說,但是見兒子篤定的樣子不敢耽擱,忙趕了過去。

  林海自大前幾年就基本是歇在書房,少有去後院的,臥倒病榻之後更是不曾再涉足過後院,如今林府的後院但是安靜的很,不安分的早就叫林海打發走了,下剩的兩個姨娘,一個是他年輕時候林老太太賜下的,年紀大了自然每日不過是吃齋念佛的不理事,自然也不會惹事。

  下剩的一個是賈敏的陪嫁丫鬟,當初賈敏成親多年無所出這才開了臉,不過也沒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如今不過是混日子。

  大管家林成剛給林海稟報了下府中的情況,出來就見心硯父子兩個匆匆而來,免不了眉頭微皺呵斥道:「林桐你也是老人了,這慌慌張張的像什麼話,如是讓人看到了,咱們林家的規矩還要不要。」

  心硯的父親林桐聞言忙止住了腳步賠罪道:「大管家好,還請大管家恕罪,這不是聽說老爺找,太高興了。」說完還嘿嘿笑了笑。

  林桐和林成算起來也是一輩人,都是林家的家生子,打小的時候也是一道長大的,雖然這會兒一個成了大管家,另一個地位比不上,但是交情還在,也不是真心找麻煩,不過是本著規矩行事,聞言雖然詫異自家老爺找他什麼事,到底沒多言只讓他注意些就是。

  恰好這個時候林海聽到了稟報派人喚了心硯父子進去不提。

  且說這林海找心硯父子究竟有何事,算起來不過是慈父之心,一點徵兆也要為女兒籌謀個萬全。

  那林桐得了林海的意思,不敢耽擱收拾了東西就帶著兒子前往中都。


第二章

  且說林黛玉一行,一路順風順水,終於十二月初抵達揚州碼頭,林家早早就派了人在碼頭等候,得知自家姑娘的船到了,忙派人回去傳話。

  待到林黛玉下船之際,林家大管家林成已經領著僕人迎了上來。

  紫鵑和雪雁一邊一個扶著林黛玉下了船,雪雁抬頭看見了等候的林成,忙對著自家姑娘道:「姑娘,林大管家來了。」

  林黛玉順著雪雁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林成。

  林成上前幾步,打著千問好:「大姑娘你可回來了。」

  一句話叫林黛玉也紅了眼眶,幸好帶帷帽,外人也看不真切。

  「林叔快起,父親可好些了?」林黛玉心中最擔憂的不外乎是林海的病情,因而一見面就問起來了。

  林成忙道:「姑娘放心,老爺已經好多了,正在府裡等姑娘,姑娘快請。」

  林黛玉點點頭,扶著紫鵑的手上了林家的轎子,早有林家的下人上前幫著搬運行李等物。

  林成見過自家姑娘後才上前給賈璉道謝「有勞表少爺辛苦。」

  賈璉含笑道:「一家子骨肉至親,哪裡用得著外道。林表妹擔憂林姑父,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

  林成見賈璉說得情真,一時間倒是好感多了些,這位賈二爺雖然聽說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蕩子,但是人情世故方面還是不錯的。

  忙道了謝,拱手請他先行。

  林黛玉坐在轎子裡聽著外頭的紛紛擾擾,想著馬上就能把見著父親了,一時心緒難寧,也不知道父親的身體到底怎麼樣了。

  碼頭離林府有些距離,因著心中有掛念也就沒心思看那外頭。

  卻是不知,就在他們從碼頭出發之際,有一人領著下人正要登船,忽聞這碼頭熱鬧不已,不免多問了聲,那下人只當自家主子好奇,忙四處打聽了番,得知是巡鹽禦史林家的獨女歸來,那主子聽聞稟報玩味的笑了下,並不多言。

  下人是心腹見此湊趣的問道:「少爺,那林家可是有不對之處?」做主子的只淡漠的掃了眼身邊的人,熟知自家少爺性子的下人忙低下頭不敢再問,豈料他家少爺只低聲自語道:「自古財帛動人心,可伶侯門世家女前程不知。」

  跟隨的下人有挨得近的聽到了也不敢多言,自家主子的性子可不算好,身為下人就該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時候不該說。

  那人也就這麼一說並不當回事,他這些日子在江南走動,這林海雖然沒見過但是也聽過,是個能為的不過命運不濟,到底於己無關,這次若不是京中催的緊他也是願意一見的,可惜了。

  這一行人也不再耽擱,上了船直接回了京都,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自然也就被他拋到了腦後。

  那頭賈璉上馬之前倒是意外的看到了那處身影,畢竟那也是個顯眼的存在,風姿玉郎的翩翩少年,眉清目秀間有一股英氣閃現,雖然年紀不過十四五歲,但是周身的氣派卻是少有的,賈璉雖然是個紈絝,但是在京中權貴圈長大,該有的見識還是有的,只暗歎這般出色的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不過見人直接上了船也就不好再去搭話。

  轉眼見人都等著自己也不再想,只一甩鞭子騎馬跟上。

  話說林海早早得了信知道黛玉已經到了碼頭,立時就不激動不已。

  打那一夢後林海心中就存了疑慮,很不敢輕易死去,自然遍請名醫診治。他本人有求生之志有運氣不錯真的請到了一位名醫,病情也確有好轉,只是那大夫名言林海治病乃是到了無藥可醫只能調理的地步,如今看著還好,但是能撐多久實在難以預料。

  好在林海早有準備,如今不過是盼著多些時日罷了。

  不過這大夫的醫術沒得說確實不差,林海今日雖然面色還是帶著病容,但是吧已然能下床了。只說今日可不就親自等著。

  之前倒還好些,能夠端住,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眼睛卻是不停的落在門口,明知道若是回來了,肯定會先有下人稟報,只是到底忍不住。

  身邊服侍的瞧見了,只得惹住發笑,卻又不得不跟著傷懷,林家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少了。

  林海定不下心來索性找些事情做,找了林成家的問起黛玉的住處可都妥帖了。

  林府如今就這麼一個子嗣,誰敢慢待了去,林成家的也是林家的老人,都是家生子,對著林家再忠心不過的,大姑娘回來自然要□□妥帖,不敢有絲毫差錯。

  林海問了幾句,見都很妥當也就不多言,只另外吩咐開了庫房取了幾件擺設送了過去。

  就在這會兒的功夫,就有下人來報,大姑娘的轎子進府了。

  林海一喜,就要起身,林成家的哪裡敢讓自家老爺勞動,立時就領了任務去接自家姑娘。

  林黛玉被一路抬進了林府,待到轎子落地,轎簾掀起,就有紫鵑和雪雁上前攙扶,未及多言,林成家的就領著一眾娘子軍趕了過來。

  「大姑娘好。可算是回來了!」說話間眼眶就紅了。

  林黛玉見了熟悉的人,眼圈也跟著紅了,好在林成家的也是有成算的,可不敢在這裡把自家姑娘弄哭了,忙狠狠的擦了下自家的眼角笑道:「看我,真是沒個穩重,該死的很。姑娘不怪。」

  林黛玉見此只道:「無事的,父親在哪?」

  林成家只林海還在等候忙上前引導,一眾人簇擁著林黛玉前往書房。

  林府比起賈府的富麗堂皇卻是多有不急,畢竟那是幾代的國公府邸,林家這個不過是個官宅,但是賈敏和林海都是雅致的人,這府邸當初收拾的也是一派的雅致,獨居江南風情。

  看慣了賈府的景致,如今再看到林家這些熟悉的長廊花草,林黛玉心中卻是起伏不定。

  穿過了幾個回廊,就到了林海的書房。

  進門的刹那,父女兩個都是激動外分,林黛玉推開攙扶的紫鵑疾步上前跪倒在地「父親,女兒回來了!」

  林海的手摸上女兒的發頂,口中喃喃道:「回來了,我的玉兒回來了。」趕忙將林黛玉扶了起來。

  林黛玉這會兒已然是淚水湧出,紫鵑反應過來忙上前遞上帕子,林黛玉擦拭了番眼淚才好些。

  當下侍立之人忙上前勸解,父女兩個這才好些了。

  只林海到底是男子,雖然激動但也不會失了分寸,只一眼就看到了給女兒遞帕子的紫鵑,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心中的翻騰外人看不出,卻只有自己知道。

  他自然知道賈母為女兒選了個丫鬟,本是好意,只是那看著不算陌生的模樣,與夢中所見何其相似。只為夢中之事做了另類的佐證,想到此處,林海的手心緊了緊,好在很快就放鬆了。

  紫鵑雖然有些奇怪剛才好像感受到了一股淩厲的目光,但是很快就消失了,雖然身為下人必須會察言觀色,但是到底是新來,應該不至於惹到誰,又因為消失的很快,紫鵑也只能當自己一時感覺出錯。

  林黛玉平靜了下來,父女兩個這才歸坐。

  不過因著女兒剛剛歸來,林海也不願累著她,只隨意的問了幾句就打發黛玉先回去休息,總歸女兒已經回來了,不急在這一時。

  林黛玉雖然擔憂父親的身體,但是這會兒見父親能夠下地,雖然面色不算頂好,但是想來也應該是好多了,頓時心頭大石放了下來,也就不推脫,只跟著林成家的回了自己院子休息。

  身為林海和賈敏唯一的明珠,林家唯一的大小姐,林黛玉再去賈家之前雖然年幼不敢說是比肩那些個郡主,但也是一腳出八腳邁。身邊服侍的人很是齊全,不過是為著一個女兒客居他人府裡,說是親外祖母的,也沒有帶著大批的丫鬟婆子去打臉的。

  只是如今回了林家自然不能這樣了,林黛玉離開林家的時候還小沒有自己的院子是跟著主院的賈氏過。

  這次林海一早就讓下人收拾了林家最好的一個院落給女兒住,一應的擺設佈置都是按林黛玉的喜好來的。

  女兒肖父,林黛玉年幼的時候曾被林海抱著膝上開蒙,眼界品味和著父親如出一轍,這佈置自然很是滿意。

  倒是紫鵑瞧著林家佈置的院子,看著這一屋子的丫鬟微微蹙眉,倒是也沒多言。

  這屋子裡頭迎黛玉的除了她從前侍候的,還有她母親從前的大丫鬟綠漪,本來應該配出去的,只是不放心,愣是多拖了幾年,如今也許了人家,只是聽說姑娘要回來了,求著林成家的讓她再服侍姑娘一回。林成家的不放心些小丫鬟,再沒有不應的。

  林黛玉見了綠漪也覺得親切,她幼時就是喚得綠漪姐姐,如今自然還是一樣。

  這邊主僕敘舊,一派和樂,跟隨回來的不免受了冷落,雪雁倒還罷,她本身就不是個心細的,又是林家下人,自然有舊情可敘,只紫鵑有些尷尬了。


第三章

  好在林黛玉是個心思敏銳的,很快就發現了紫鵑的處境,笑著給綠漪做了介紹,也是讓她們和睦相處之意。

  綠漪此次請命不過是想最後再照顧自家姑娘一程,自然沒別的心思。她對著紫鵑多是考驗的意思多些,態度倒是不差。

  紫鵑跟隨林黛玉時日不短,也是個秉性聰慧的,自然也不會這般小家子,落落大方的給新姐妹見禮,喚綠漪姐姐,倒叫這屋子裡的人高看不少,只道不愧是國公府出來的。

  有了好的態度,融入的也快,一時之間和樂融融。

  因著林海如今的身子經不得折騰,用的膳食也多有忌口,倒是沒叫林黛玉一塊,只派人叮囑她好生休息不提。

  不過林黛玉向來食欲不算好,今日這般情緒大起大落的自然更加沒什麼胃口,送上的膳食倒是不怎麼油膩,是她往日在家的口味,難得這府中之人都沒忘了,饒是如此也不過是隨意用了幾口就算了。

  紫鵑雪雁兩個知道自家姑娘平日裡就就不大能用膳食的,倒沒怎麼說,只綠漪幾個見了都是眉頭緊鎖,只姑娘才回來也不好多說。

  林黛玉這一路擔憂,如今心下打定,只是這一起一落的情緒起伏實在不適合她的身體,難免有些不適。到晚間果然就發起熱來,服侍的誰也不敢耽誤,立時就要報了林海請大夫,只黛玉不想讓林海擔心,死命攔著道自己不嚴重,明日就好了。

  眾人都苦勸,如何能依。還是綠漪的話打消了她的念頭「姑娘這般若是有什麼豈不是叫老爺更加擔心,左右咱們這裡先請了大夫過來,若是沒什麼就不報給老爺擔心,姑娘瞧著可好?」

  林黛玉原不過是在賈府小心慣了,如今回了自己家倒是有些不習慣,只一想卻是如此,自然也就依著。

  林家如今就有一位大夫住著,姓徐名澄,年歲不大,醫術極佳。說起來也是京城人士,原是行醫世家出身,家中更是出了幾位太醫,只是這個卻有些性子古怪,最是不喜這些人□□理,只一心撲在醫術之上,雖則醫術不壞,只到底不合事理。家裡擔憂他若真的給貴人們看病只怕會不小心得罪人,因此也不管束。他也是早早的離了京城,大有放舟江湖之意。

  林海遍尋名醫之際,他恰巧在揚州,這林家祖上和徐家也算是有交情的,徐澄雖然不大喜歡這種權貴,但是兩家既有交情卻是不好不問,也就隨著進了林家,略盡綿薄之力。

  他孤身一個在揚州沒什麼牽掛,林海見此自然留他在府中住下。

  至晚間得了傳信,知道林家這位才歸家的大姑娘身子不適,也不耽擱,提起藥箱就跟著來人去了。

  他雖不好這些瑣事,只在林家住著,身邊服侍的人也是林家的下人,多少還是知道些的,這位林姑娘聽說打小就是個病秧子,出生到如今就沒好過。

  當然這是那些個碎語,徐澄是大夫,他自然不會聽信這些,富貴人家的孩子過於嬌養,身子弱些還是有的,但是也不至於到那個地步,不過現在看來還是有些真實的,這剛回來就病了可不是弱了些。

  紫鵑和雪雁焦急的站在一旁等著這個年輕的大夫診脈,一開始看到小丫鬟領著這麼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進來,紫鵑和雪雁都有些不滿。

  畢竟醫術這一行,越是年紀大些的大夫醫術才更有保證,這麼年輕的,能行嗎?

  好在綠漪輕聲解釋了幾句,紫鵑和雪雁這才沒說話,只是心中還是帶著些懷疑。

  林黛玉隔著床幔任由大夫給她把脈,她這次倒是沒多嚴重,只是微微有些發熱,打下就是這樣,倒是習慣了。

  徐澄隔著帕子細細的把完了脈,眉頭微微皺起。

  想了想對著綠漪道:「不知是否可以掀起床幔?」

  這話一出,綠漪卻是猶豫了,雖說這大夫看病望聞問切的,只是這大夫太年輕也不大好。

  林黛玉自然也是聽到了,聞言只淡淡的道:「即是大夫的要求,無礙掀起來吧!」

  徐澄頭一回聽到林黛玉的聲音,婉轉動聽入目所見正對著一對含情雙目,雖然形容尚小,但是可窺仙姿。

  大抵是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違醫德過於孟浪,徐澄趕忙微微避開,起身拱手道:「林姑娘。」

  林黛玉到無所覺只含笑道:「家父的病有懶大夫費心,小女子在此謝過。」

  掙扎要起身,只是被綠漪攔住了。徐澄忙道:「分內之事不敢勞動姑娘。」

  林黛玉聞言也只罷了,徐澄這回收起了心思,細細的觀察了林黛玉的面容,越看眉頭越發的皺了起來。

  身邊的人見此個個心都提了起來,綠漪焦急的問道:「徐大夫,我們姑娘怎麼了?」

  徐澄起身只示意綠漪出去說,綠漪會意領著徐澄到了花廳。

  紫鵑心中擔心,留下雪雁看著自家姑娘,自己卻是跟了過去。

  林黛玉自己也只歎息了下不言語,自己的身體自己心中有數。

  一進花廳徐澄緩和了神色道:「我有幾句話想問問服侍姑娘的,不知可否?」

  紫鵑聞言上前一步道:「這位大夫有禮,但請吩咐。」

  徐澄見一位容貌清麗的小丫鬟上前態度沉穩,不過他也是知道規矩的不敢多看,只正色道:「你家姑娘平日是否于飲食之上多有不妥當之處,不是少食就是不食,更有夜間睡眠也是極差,難有安眠整夜的對否?」

  如果紫鵑之前還對著眼前這位大夫有懷疑之心,如今卻是激動萬分,忙道:「真真是神醫,一字不差,還請神醫幫幫我們姑娘。」說著就要跪下了。

  紫鵑服侍黛玉這些年,這的是一心一意為著黛玉,再沒有多餘的心思,為著黛玉的身子更是愁壞了。

  賈家雖然沒吝嗇,平日裡但凡有個不舒服也會請醫問案的,其中還有太醫院的太醫,只是這些太醫來來往往的也沒見個准話,也不過是將養著。如今這位只是把了把脈就能說得這麼准可見是真有本事的,紫鵑自然求著。

  這突然的動作倒是嚇了徐澄一跳,他雖說一個大夫也是年輕男子,卻是不好去扶,頓時有些慌亂了,綠漪瞧著滿臉尷尬的小大夫雖覺有趣到底不好,只忍笑把紫鵑扶了起來道:「徐大夫又沒說什麼,你這樣不是讓徐大夫為難嗎?」

  紫鵑聰慧剛才一時情急,如今看卻實行為不妥當,趕緊給徐澄道歉。

  徐澄忙擺手示意無事才正色道:「這位姑娘莫急,林姑娘的身子沒有什麼大問題,不過是失於調理,本身脾胃就弱,又這般不飲不食的,身子如何能挺的住。」

  「徐大夫的意思是姑娘不用吃藥?」紫鵑雖然明白應該讓自家姑娘多吃些,但是這病了不吃藥成嗎?

  徐澄倒是不惱紫鵑的懷疑只溫和的笑道:「自然不是完全不吃,病了自然要吃藥,但是平日裡沒病就該注意些飲食,人若是不吃飯哪裡會有力氣,不過你家姑娘脾胃若,飲食上要清淡些,那些油膩的最好還是不要用。」

  徐澄一邊說紫鵑一邊點頭恨不得一字不差的記下來,結合徐澄的話再想想榮國府裡頭平日的飲食可不是太油膩了,難怪姑娘平日裡用得少,只是這話到了嘴邊卻是沒露出來。

  綠漪只暗中觀察著紫鵑的行徑,雖說行事不算穩妥,心倒是不壞。

  徐澄又叮囑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項,又開了副安神的藥就告辭離去。

  只人才出了林黛玉的院子就被人攔了,好在都是林家人,徐澄轉念一想也就估摸清楚什麼情況,跟著去見了林海。

  這林家的事情哪裡有人敢瞞著林海,綠漪所言不過是哄著自家姑娘,林黛玉這裡前腳派人去請大夫,林海後腳就得了消息。

  眉頭微皺,只吩咐下人等徐澄診斷完請人過來。

  林海自然不會忘了自家女兒的身子有多弱,若是能夠提前調養,還是好的。

  徐澄見了林海也不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把能說得都說只等林海思量。

  捧上這麼一個,饒是林海久經官場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好在他的關注點也不在這裡只問道:「依賢侄的意思小女的病?」

  「沒重病,比你好多了,只要悉心調理於壽數無礙。」這話說得斬釘截鐵,自信的很。

  林海聞言這才放下心來,徐澄的性子這些日子他是知道的,有一是一,絕不亂說,當日為他診脈就名言自己就算好生調理,只怕時日也不多了。

  有了這個前提,林海起身拱手一揖懇請道:「賢侄,救小女一命,受我一拜。」

  徐澄慌忙道:「林大人不必這般,身為醫者這是分內之事。」

  若是林海沒做那個夢或許不至於感觸如此之深,但是正是有那個夢他才知道自己女兒的身體有多大的問題,如今徐澄的出現卻是有了轉機,他說什麼也不會再讓黛玉這般鬱鬱而終。

  那一拜,真心誠意,只是見徐澄慌手慌腳的舉動卻是忍不住笑,雖說性子不夠圓潤,卻是個好孩子。

  這般想著,林海不免心中一動,若真這般倒不是不可以籌謀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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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雖說這時節已是寒冬月末,但林府自打林黛玉歸家倒是氣氛極佳,頭上兩層主子都高興,自然下面的人也就和樂。

  林黛玉歸家那日偶有不適,用了徐澄的藥次日就好多了,不過這調理卻非一日之功,也不過是身邊之人多多費心。

  平日裡林黛玉也只陪伴著老父身邊以慰藉多年不能盡孝之心。

  雖則病未痊癒,但是有女兒伴著,心情蘇暢倒是于養病大有益處。

  父女之間空缺的感情倒是越發溫馨了,只是林海不是沉溺於感情的人,這些日子除了享受女兒的陪伴,平日裡多存了考較之意,只是幾日下來,卻是忍不住歎息。

  當日賈母接黛玉進京的理由正是言及外孫女恐無人教養,將來不利於說親。

  自己也是本著這份心思才答應將女兒送往京中,如今看來不過是白費心思,雖則有黛玉年紀不算多大,可是這翻年也十一歲了,他們這樣的人家一般十三四歲就會考慮說親,待到及笄就可以出門,可是現在看來管家理事一概皆無,甚至於他往日的教導也丟的七七八八。

  不怪林海歎息,他當日子嗣單薄,又見黛玉聰明清秀,便親自教她讀書習字,一則聊解膝下荒涼之歎,二則卻也是不復女兒難得的聰慧。豈料這賈家教養女兒竟然如此粗糙,不過是拘在閨閣之內,讓長嫂教導些針黹誦讀,其他大家閨秀需要學習的管家理事,人情世故一概不交,這叫這些女兒將來如何理家處事,林海既然心中失望,自然要有所動作。

  他雖然如今看著似有轉好,但是心知肚明不過是表面的,徐澄為他診治之時就名言,他身體已然是藥石無用,那麼下剩的就是儘量多些時日為他的玉兒做好準備。

  這一日林黛玉領著紫鵑和白鶴去給林海請安,雖則如今林黛玉院子裡頭一等的是綠漪,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綠漪不過是暫時幫著姑娘管一管,這用不了多久就會出門子,那麼將來林黛玉身邊的第一丫鬟是誰就還有說頭,紫鵑雖好但到底不是林家的人,這次回來林海就給女兒配齊了丫鬟,除了紫鵑雪雁兩個另配了白鶴和白鷺。

  到底是父親的一片心意,林黛玉雖然對紫鵑有些歉意到底沒說什麼。

  紫鵑聰慧自然不會因著這個和自家姑娘生分,更是主動示好,讓綠漪對著她的觀感越發好了。

  林海剛用完藥見女兒過來眉頭微松,淡笑道:「上午才來,怎麼這會兒又過來,做吧!」

  林黛玉一身鵝黃的襦裙配著藍色的夾襖,外頭罩著紅豔豔的大毛衣裳,比起往日的素淡,更加亮眼,讓人看了就有喜意,也不過是求著一個喜慶的意思,盼著父親好些。

  這些小細節也是一片孝心,林海偶有所感也是老懷欣慰。

  「父親這話倒像是不願見女兒,女兒可是不依。」黛玉嬌嗔道。

  又從白鶴手中接過一件外衣道:「女兒這些日子無事做了件衣裳,父親可不許嫌棄針線不好。」

  林海笑道:「玉兒親手做的,就是不好爹爹也要穿著,何況我們玉兒的手藝爹爹還會不相信。」

  言罷就起身要親自去試試,只一會兒的功夫就換了身藍色的錦衣外套,果然合身的很。

  林黛玉見此眼中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是她第一次做衣裳,雖然有綠漪她們的幫忙,到底是自己第一次做的,如今看著這般合身,心中很是自豪。

  林海自然不介意滿足自己女兒的這點小心思,也沒換下來,只穿著。

  只是閒談幾句後,林海忽然道:「算起來玉兒回來這些日子,每日裡除了到為父這裡做做也沒什麼事情,這府裡就咱們父女兩個,玉兒的年紀也大了,也是時候可以看著管家理事了,明日個我就讓林成家的將這內院的事情交于玉兒可好?」

  林黛玉當即一愣,沒想到父親會突然說起這個,她倒是有心為父親分憂,只是這管家理事之事她卻是從未處理過,若是處理不好恐惹人笑話,因此眼中有遲疑之意。

  「玉兒可是有什麼為難之處?可跟為父說說。」林海對於女兒的遲疑心知肚明卻不點破。

  林黛玉見退讓不得才道:「玉兒自然當為父親分憂,只是這管家之事玉兒從未做過,若是做得不好豈不是耽誤事情。」

  女兒這樣小心翼翼的模樣只讓林海心中一痛卻不敢表露,他林海的女兒,林家的大姑娘卻到如今在自己家管家都不敢,到底是他害了自己女兒。只是這些心思無論如何也不敢袒露,只慈愛的摸摸黛玉的頭笑道:「你是府裡的大姑娘,除了父親也就是咱們玉兒了,誰敢說一句不是,你只打出去就是。」又似乎是無意間道:「算起來,當日你外祖母接了你去也是為著你母親不在無人教養的緣故,卻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你外祖母年紀大了,到底精力有限不能好生教養。」

  下剩的話不必再說,林黛玉卻是眉頭一皺,在賈家雖然沒缺什麼,只到底是客居,他們自家的姑娘都只是學些針黹,何況自己,外祖母雖然偏愛些,也確實精力不濟,不曾於這上頭說過什麼。她當日只當自己年幼也不多問,如今看來父親和外祖母應該是有默契的,卻不知怎麼會如此,只是到底是長輩,自己卻是不好多言。

  「既然父親信女兒,女兒自當盡力,只是有言再先女兒若是做得不好,父親可不許怪罪。」林黛玉俏皮的道。

  林海當即哈哈一笑「玉兒只管放心。」

  林黛玉從父親那裡接過重任,心中卻無十分把握,這一頭亂麻之際,林成家的領著幾位管事娘子就來給自家姑娘請安了。

  「大姑娘好!」林成家的領頭這些個管事娘子都客客氣氣的問安。

  林黛玉含笑道:「林嫂子客氣了,這是?」

  林成家笑道:「這不是老爺吩咐讓姑娘管家嗎?咱們幾個自然要先過來給姑娘請安,難不成還讓姑娘來問,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林嫂子你也忒急了,老爺吩咐是明日開始,你這會兒帶著這麼些嫂子過來,也不怕嚇著姑娘。」白鶴是家生子對著林成家的熟,見自家姑娘不語接過話來。

  林成家忙道:「咱們這不是心急嗎?要我說咱們家早就該姑娘管家了。」林成家的是府中的家生子,夫妻兩個對林家都是忠心耿耿,再沒其他想法的,林黛玉也是他們看著長大的,當初自己姑娘進京,就很是不舍。

  這話也就這麼一說,林黛玉只笑笑揭過,示意林成家的介紹了來得幾位管事娘子,林黛玉認了一撥人,隨意問了幾句,打賞了下。好不好要看以後,林家的下人沒有賈家的那些習慣,下人的面子再大也是下人,沒有越過主子的道理,再林黛玉歸來的時候她們就估摸著大抵會有這麼一遭,態度倒是極好。

  林黛玉打發了這些人先走,留下了林成家的道:「林嫂子直接一直管著這些事情,不怕跟嫂子直言,我這次雖然接父親的任務,卻是從未管過家的,若是有什麼需要注意之處只怕還有嫂子提點一番。」

  林成家的忙道:「姑娘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就是,哪裡又得上這麼說,多是太太還在,這會兒可不就是要教姑娘管家了。」說到此處也是頗有傷感,好在很快就回轉道:「看我這是亂說,我這會兒給姑娘帶了這兩年的帳冊,姑娘不若先瞧著,若是有不通之處,明日個再問我就是了。」

  林黛玉見林成家的處事很是適宜,笑了笑謝過,命紫鵑將那些帳本接了過來。

  既然接了這麼個任務,自然要全力以赴,林黛玉送走了林成家的就安安心心的看起帳冊來。

  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不敢攔著,只是其他還罷,紫鵑眼見時辰不早了,自家姑娘還是沒有放下冊子的意思,當即有些著急了。

  「好姑娘,這什麼事也不急這一時一刻的,徐大夫可是交代過千萬要好生的安眠。」言罷就要去搶。

  林黛玉忙收了起來笑道:「成了,你們這一個個的都成了管家婆,倒是可憐我最沒得話說。」

  紫鵑登時就不依了只惱道:「我這是為著誰,姑娘這話再說我可是生氣了。」

  白鶴白鷺新來不好說什麼,只雪雁笑眯眯的打趣道:「誰不知道紫鵑姐姐心裡只惦記著姑娘,這會兒是惱了,姑娘你看瞧瞧。」

  林黛玉笑著擺正紫鵑討饒道:「好了,我的好姐姐,我這就休息,你看成嗎?」

  「姑娘,你!」紫鵑只無奈,她倒不是真的惱了,其實這些日子在林家她也看出來了,自家姑娘在這裡可是比在賈家快活多了,再想想之前大夫所言,她這心裡也有了些決斷。


第五章

  玩笑過後,總算是服侍林黛玉好生的歇息,眼見眾人退下,吹滅了燭火,側臥在床上的林黛玉卻是怎麼也睡不著,只是忍不住的想歎氣。

  非為其他,林成家的送來的幾本帳冊,皆是林家這兩年進出的明細,免不了的就摻雜著人情往來。也不知林成家是有心還是無意,那送來的那本正是林家與近親之間的往來明細。

  若是沒見著就罷了,只是那帳冊上明晃晃的記著,林家幾代單傳,並無近枝,除此之外不過是幾門姻親,其中最近的算是賈家,可就算如此也不至於讓送往賈家的年禮節禮遠遠重於其他家,更何況誰家送年禮送現銀的,那筆銀子從她進了賈家開始送,打著年禮的名義大抵的意思都清楚。

  論理她在賈家住著,父親送上些銀子做伙食為著大家面上好看,不擺明說只心知肚明自然沒有問題。可是想想自己在賈家這些年,主子們自然不會說,可是那些下人豈有不嘴碎的,為著外祖母偏疼自己拿起子人編排的話,說什麼客居的姑娘倒是越過主家的,就是幾位姐妹面上不說,心裡卻也是含酸的,可如今自己瞧著,她就是每日裡吃金喝銀的,這父親送來的銀兩也是綽綽有餘。

  林黛玉是個敏感的,想著這些自然不能安眠,雖則身子不動,到底讓守夜的人發現了。巧的很,今日守夜的就是紫鵑,她一貫心細,發現自家姑娘久久未入眠,到底忍不住開了口:「好姑娘,咱們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不遲,這般不睡明日個請安的時候讓老爺瞧出來豈有不擔心的。」

  江南與北方風俗不同,閨閣千金多是用的幾進的拔步床,林黛玉臥房中這個是三進的,紫鵑就在最裡面的那進床板上歇著,雖然不上床,但是離林黛玉很近,倒是比在賈府守夜更方便。

  林黛玉聽了紫鵑的聲音卻道:「紫鵑你上來吧,我睡不著,咱們說會話。」

  紫鵑聞言有些猶豫,她同姑娘好,往日裡陪著睡也是有的,只是這在林家,還有綠漪她們瞧著,只怕不好。

  卻聞自家姑娘又催了回,紫鵑只得上了床榻歎氣道:「好姑娘,這又是怎麼了,前幾日用了徐大夫的藥不是睡得挺好的嗎?」

  紫鵑比林黛玉大兩歲,打她進賈府服侍起,這麼些年林黛玉視她如姐姐,如今挨著紫鵑有些悶悶的道:「紫鵑,你說我是不是沒良心些,明明外祖母和寶玉對我這麼好,姐妹們也和氣,可是我這會兒心裡卻過不去那個坎。」

  這沒頭沒腦的話叫紫鵑一驚,「姑娘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有人說什麼?」

  自家姑娘在賈府好不好的,如果是回林家之前紫鵑一定說好,只是有對比才有發現,賈府雖好這到底不是姑娘的家。不過饒是如此她也是賈家出來的,雖然打定主意陪著姑娘,卻也不願意讓姑娘受別人的挑撥。

  「沒誰說什麼,好了就當我多想了。」林黛玉話出口後就有些後悔,在賈府時她身邊只有紫鵑和雪雁,雪雁孩子氣,有什麼事她都願意同紫鵑說說,不過今日這事卻是她糊塗了,紫鵑也是賈府出來的,倒不是不信她,只是這些話說出來也就叫她為難。

  紫鵑聰慧,她雖說沒一直跟著姑娘,但是也差不離,而且她也不信自家姑娘會因為幾句閒話就信了,多半是自己看到了什麼,細細推敲。

  這般一想就想到了那些個帳冊,頓時有些歎息,她是賈家的家生子,雖然因著她母親去了,父親另外娶了後娘和家裡不親,但是在賈府的下人之間還是有些關係的。那些個閒人碎語她聽到的比姑娘多多了,原來想著姑娘是客居倒是不好去爭,但是現在瞧著依林老爺對姑娘的疼寵,只怕多半是有往賈家送東西的,只是這事誰都沒說,白白的讓她們姑娘受了委屈。

  就算想清楚了這話也不好說,林黛玉見紫鵑也是愁眉不展的倒是有些愧疚只笑笑道:「好了,你也被想太多,橫豎其他人我不理會,老太太終歸是疼我的,再有如今我回了林家,往後也留在父親的身邊。只是紫鵑,你可想回去?」最後一句話,林黛玉問得有些輕,若是可以她真的捨不得紫鵑,可是她不能這麼自私,若是跟著自己,紫鵑可就要和家人分離了。

  紫鵑聞言將那些個心思想拋開正色道:「姑娘,你不要我了嗎?」

  「怎麼會,可是紫鵑······」不待林黛玉出口,紫鵑搶先道:「我家的情況,姑娘也是知道的,我娘不在了,我爹他眼裡也只有我弟弟,我回不回去也沒什麼意思,橫豎姑娘不嫌棄我,就讓我留在姑娘身邊吧。」

  林黛玉知道紫鵑這些話不過是安慰自己,和家人不親但是怎麼都是家人,哪裡會一點都不想,多半是捨不得自己,只是這分心卻是不好推諉,只想著將來待紫鵑再好些。

  第二日綠漪領著白鶴給林黛玉梳洗,眼見自家姑娘眼圈下那明顯的痕跡,當即就皺起了眉頭,正要說什麼,林黛玉忙岔開道:「我今日嘴裡有些無味,好姐姐你去廚房看看,可有什麼開胃的小菜弄些來,可好。」

  綠漪聞言只能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轉頭去安排,紫鵑眼見逃過一劫,合著姑娘兩個偷偷對視一眼笑了下。

  昨日個兩人太興奮的,談起了這些年的一些事情,聊了個半宿,可不是露了痕跡,也好在姑娘這些日子調理,身子好多了,紫鵑暗暗自責,想著等會去給綠漪請罪。

  雖然姑娘當面替她遮掩了,保全了她的面子,但是真的什麼也不做,只怕綠漪姐姐心裡會有疙瘩。

  紫鵑的打算不提,林黛玉梳洗完畢用了碗燕窩粥,就去給林海請安。

  因著她今日開始接過管家的重任倒是不好馬虎,林海也沒留她,只叮囑了幾句就讓她去了。

  林黛玉性子喜潔,自然不會喜歡這些人都往自己房中去,因此只擇了主院的小花廳作為理事之所。

  林家幾代列侯,百年世家,雖然子嗣單薄,但是這麼多年下來,這家生的僕人倒是不少,更有主母們陪嫁進來的,如此下來就算總有放出去的,如今也是多了些,再有這麼幾年沒有當家主母,雖則主事的幾個都算是忠心,但是架不住下面的人有心思。

  昨日個林成家領著去給林黛玉看的都是一等的,自然有那二等心思不正的,小覷了林黛玉,只當是個小姑娘,還能真的怎麼著不成,態度自然散漫了些。

  這些個人若是依著往常林成家自然料理了,偏上得了林海的意思,知道自家老爺大抵是有要鍛煉姑娘的意思,也就只在一旁看著,左右在林家這些個下人還是翻不出花來,聰明的就該知道怎麼做,那些個愚笨的過了這一遭剛好清理了。

  世間的事說來不明,可見還是愚笨的多謝,林黛玉將將坐下,吃了茶,聽著這些管家娘子一個個的稟報了自己手頭的事情,前頭倒是還好,雖有不盡之處,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林黛玉心思敏銳自然明白這些人的小心思,當場並不多言,只暗自將這些人記下。

  這時只見一位娘子上前道:「回姑娘的話,侍候賈家二爺的兩個婢女昨日個同賈二爺的小廝起了衝突,如今已經被壓在柴房裡,姑娘瞧著該如何處理。」

  說完就低頭聽候吩咐,一副恭順的模樣,只是林黛玉的眉頭微皺,她可不信就這麼巧。

  再瞧瞧那些個個管事娘子們看似不語,但是眼中流露的可不是看好戲的模樣。

  「這不清不楚的,總有緣故,若是咱們處事不公沒得叫人看了笑話,這位?」林黛玉的聲音慢條斯理的,但是一句一句的叫那人額頭冒汗。

  林成家的原還有些擔心,這些人當真是活膩,擺明瞭算著賈二爺是姑娘的外家親戚拿著出來給姑娘使絆子,林成家生吃了這人的心都有,好在姑娘一點也不慌,如今聽到問話,忙介面道:「回姑娘,這是陳家的,專管碧波院的事。」碧波院就是賈璉暫住之地。

  林黛玉眉眼微動,淡漠道:「既是專管的,那就說個章程吧!」

  陳家的大抵也看出了大姑娘可不是軟柿子,有些後悔出這個頭聞言只陪笑道:「不過是幾個搗蛋的,姑娘也不必理會,直接叫她們娘領出去就是。」卻是息事寧人之意。

  只林黛玉如何肯順著她這意,將茶盞一放冷淡道:「我倒不知道咱們家就是這規矩,話不清不楚的就處罰人。林嫂子,你走一趟,問清楚了咱們再說。」言罷就不理會一旁臉色通紅的陳家的,示意後面的人接著稟報


第六章

  賈璉當日送林黛玉回南的時候得了賈母的意思,若是林海無什要緊就還接了林黛玉回京中,原以為不是什麼麻煩事,卻不想到了林家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好處理,這林海的身子雖然看著不算好,但是一時半刻的也不至於怎麼樣。

  可是若要他帶著林表妹回京,明顯也是不可能的,他來了這麼些時日統共也就見了一回林姑父。好在古人雲騎鶴下揚州,這揚州城也是出名的富饒風流之地,在京城每日裡有那胭脂虎看著,輕易不得自由,在這裡自然沒人管束,賈璉也就樂得逍遙自在。

  不過凡事也沒絕對的,偏生就出了這麼一樁事情。他雖然是個浪蕩子,但是多半還是講究個你情我願的,也是陰錯陽差,那日瞧了那丫鬟很是順眼,起了個心思,本來也沒怎麼著,隨身的小廝伶俐瞧了出來幫著說和,這也就罷了,偏生院裡管事娘子趕著討好,那丫鬟不願意竟然逼著,兩相鬧了出來,倒叫他灰頭土臉的。

  林成家的找上門的時候他很是尷尬,最後也沒敢露面,只由著她帶走了那幾個小廝丫鬟。

  林成家的領命而來原也以為沒什麼,只不想幾句話問下來險些氣炸。

  這都是什麼人,這是,把他們林家當成什麼地方了,顧忌著顏面,林成家的沒說什麼難聽的話,只叫人扶著那兩個婢女離開,全程都是冷著張臉,對賈家的那些人理也不理。

  此時花廳內諸事都差不離了,只等著林成家的回報此事。那陳家的此刻額頭冒汗,眼見是慌了。

  眾人只見林成家的繃著張臉進來,惡狠狠的瞪了陳家的一眼,湊到大姑娘跟前耳語了幾句。

  有些話自然不能說清楚,沒得髒了自家姑娘的耳朵,只能含糊帶過,只言這陳家的為著討好賈家二爺竟然威逼丫頭們,實在可惡。

  林黛玉雖然年紀小,但是在賈府這幾年,賈璉是什麼樣的人,她還是知道一二的,當即就氣得變了臉色。

  這當真是親戚,把林家當什麼地了,那是自己的表哥做出這樣的事情,叫人家怎麼看她。

  生怕氣壞了姑娘,林成家的忙勸慰道:「姑娘莫惱,這賈家二爺應該是不知情的,看著是下麵的人自作主張,可恨的是這陳家的,生了外心。」

  林黛玉強撐著身子冷冷的看向陳家的,當真是沒了主母在,這些人膽子寬了,林家家風都要被這起子人敗光了。

  一眼也不想看到這人,林黛玉直接叫人把這人帶了下去,打二十大板攆出去。

  陳家的當即跪下想要嚎,林成家哪裡還會讓這人再惹姑娘不高興,一個眼神,那執行的婆子就把嘴巴給堵上。

  人拖了出去,一時之間這花廳內寂靜無聲,那下剩的人不明細理,但是見姑娘和大管家臉色都不好看,明白只怕事情不小。

  不過也有那心思不正的,暗自嘀咕等著看笑話,非為其他,那陳家的位置雖然不重要,但是偏生她是賈敏陪嫁的小人,更是府裡陳姨娘的嫂子,不然憑著她算什麼,不過是府裡沒了正經的主子,大姑娘又不在,拿著雞毛當令箭。

  林黛玉如今眼瞧著這些人神色不一,只暗歎:從前看風姐姐殺伐決斷倒是不覺得,自己上手才知道這管家之事當真不是簡單的。罷了,今日個也就這樣。

  「我年紀小,在做的諸位都是林家的老人,都是母親手上得用的,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只是有些話說在前頭,若真的做出什麼有損林家聲譽的事情,就不要怪我不顧及這麼多年的體面。」林黛玉平日裡看著柔柔弱弱的,如今米分面寒霜的丟下這話,可見是氣狠了,那些個人個個低頭應是,不敢有絲毫怠慢。

  送走了這些人,林黛玉這才將氣勢卸下,面上難看對著林成家惱怒道:「林嫂子你去跟林管家說讓他給璉二哥哥在府外找處住處。」

  聽著自家姑娘孩子氣的話,林成家的笑道:「姑娘生氣是應當的,雖說這次陳家的錯了多些,到底是表少爺處事不嚴謹,只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趕客的道理,豈不是讓人笑話。姑娘只管放心,我這就去從新安排人手,保准不會再出岔子。」

  這話林黛玉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她一貫的目無下塵,今日等到人後才爆發已經是顧忌著情面,如今這口氣卻是說什麼也咽不下。

  「這事論起來璉二哥那幾個小廝也不是好的,當咱們這府裡是什麼地方,林嫂子去,既然他們在府裡住著就該守府裡的規矩,沒得厚此薄彼,每人打十板子。」

  林成家的這回倒是沒反對,畢竟若是不懲處,沒得叫人小看了林家,那起子小人敢這麼做何嘗不就是篤定他們不敢怎麼著,實在可恨的很。

  待林成家的去了,林黛玉還是怒氣未消,除了覺得這事傷了自家的顏面更是為著其他的想頭。

  私下裡對著紫鵑很是為王熙鳳報了不平,說起來賈家這些人裡頭對她最好的自然是賈母,次則是寶玉,下剩的反倒是王熙鳳了。倒不是說賈家姐妹不好,只是這三個各有各的問題,或是性情或是處境,倒是和林黛玉關係平平。

  反是王熙鳳雖然不曾讀書識字,但是論聰明,萬人中不及這一個,真真是脂米分堆裡的英雄。

  可是如今看看,當真是不值得。「紫鵑你說,風姐姐她這麼一心向著璉二哥,就算有不對的地方,可是璉二哥哥怎麼能這樣。」林黛玉心情鬱悶,她如今年紀雖然還小,沒想過將來怎麼樣,只是這個年紀難免會有些模糊的想頭,只是想到將來自己也要面對這種情況卻是不寒而慄。

  紫鵑雖然不知姑娘到底怎麼想的,但是眼見自己姑娘心情低落,惱不得勸上一勸只笑道:「說起來,璉二爺確實有不對的地方,但是話是那麼說的額,二奶奶到底能幹了些,這爺們都是要面子的,二奶奶這般壓得狠了自然會出事的,男的不都這樣嗎?」

  紫鵑見慣了賈家男人的行徑,倒不覺的賈璉的行為很出格,不過是陰錯陽差。可是林黛玉自然不這麼想「父親就不是這樣的人。」

  紫鵑心思轉動卻是有些明白附和道:「老爺自然是好的,以後要叫老爺給姑娘找這麼個姑爺就更好了。」這取笑的話當場就讓林黛玉臉色發紅含羞道:「我真心找你說話,你還笑話我,趕明兒我就叫林嫂子給你找一個。」

  紫鵑聞言忙告饒,兩人一陣胡鬧倒是叫林黛玉暫時將這件事情丟下。

  只是林黛玉內宅的姑娘饒得過賈璉,管不著表兄弟的事情,不代表林海也管不得。

  賈璉得了下人的話,說是林姑父要見他當即就不好了,今日個早上林成家的過來,帶走了那兩個婢女,之後更是不給情面的將涉事的三個小廝打了十大板,因著自己這方理虧再先,他只能忍氣,只心裡未嘗沒有不滿。

  可是這份不滿在林海要見他的時候頓時消散,只剩害怕,論起來除了小時候他真正和林海接觸的機會不多,想到林姑父那雙眼,賈璉就額頭冒汗,暗惱自己沒了束縛失了分寸,這林姑父可不是自家那些爺們。

  林海慢條斯理的吃著茶,臉色淡然,似乎對立在自己跟前的賈璉視若無睹。

  他派去京中的人已經回來了,該知道的他也差不離。若是沒有今次的事情,這兩日他也是要見賈璉的。

  人說人定勝天,但是也有言命運有常,閻王要你三更死哪會留人到五更。他的命可以說已經進入最後的時段,雖然徐澄曾言,若是自己可以放下所有或許還有一兩年的功夫,可惜不夠,他既然知道自己註定等不到她的玉兒出嫁,那麼他寧可早些為她做安排。

  將視線放到眼前的人身上,他岳家的那些事情雖然知道些,但到底離京日久,當日賈璉之母尚在,岳母雖然偏心,但是這管家之權還是在大房手中,誰料這大房的當家太太一病而忘,管家的權利卻是被二房把持,這堂堂的國公府,襲爵的大爺倒是成了外人,果然這後宅不寧乃是敗家的根本。

  這事到底和他沒什麼關係,只是想到夢中所見,那王氏是怎麼待自己女兒的,他就恨不得當場撕了她。如今雖然不能對她做什麼,但是給她添些堵還是可以的。

  「這些日子在府中住得可還習慣。」

  賈璉站的久了有些走神,忽然聽了這話忙回神道:「府中招待極好,沒有不習慣之處。」話回得小心。

  「是嗎?即時這樣就好,往日裡我聽你姑媽提過,你是長房長子,將來是要襲爵的,總盼著你能夠立起來將來不至於墮了府裡的名聲。」林海淡淡的道。

  賈璉聽了這話卻是有些意動,他在府裡的地位有些尷尬,明明是襲爵的嫡子,如今卻跟著二房的叔叔過,幫著管家理事,甚至連自己媳婦都不如,說起來都只說自己是管家的好手,誰還記得自己是襲爵的長房長子。

  「是我無能,有愧姑母的關心。」

  林海歎息道:「論起來也怪不得你,你母親去的早,岳母確實有些偏了,如何能怪到你頭上,只是念著你姑母的份上,我這裡只問你一句,你真的願意給你叔叔管一輩子的家?若是你真的想,那就當我這話沒說過。」

  賈璉一聽,心咯噔一下,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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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話到了這份上,賈璉再沒有答應真的活該他一輩子給二房打下手,可是他心中仍有存疑,這林姑父在揚州當官,能幫得上什麼忙。

  「林姑父和姑母的厚愛,小侄自然銘記,只是····」

  算起來也是這等見識淺薄之人的謬論不過是覺得地方官員不如京官體面。卻不想想,林海掌著的是整個江南的鹽政,那可是整個朝廷的錢袋子,若非聖眷極厚怎麼可能一任多年。

  不過這些話,林海也沒指望眼前的人能想明白「這是你自家的事情,我雖然身為長輩也不好多言,不過算起來也巧,我同你外祖家的大舅舅倒是有同科之誼,當年的一筆糊塗賬,倒是叫你們兩家生分了,總歸是親戚,你若是想,不妨走動一二。」

  外祖家,賈璉聞言卻是眉頭微皺,算起來他打小就沒怎麼聽過外祖家,如今林姑父提起,都不知道是哪一家。

  林海見他一副茫然的模樣,越發的歎息,這賈家真不知道怎麼說得,當年賈璉的母親去的不明不白,張家心疼女兒,打上門去要個說法,固然有些衝動,只是換了誰家也是可以理解的,偏生這賈家既然就此跟人家斷了親緣,親家成了仇家,也是可笑的很。

  當年舊事他也不願多提,只道:「你外祖家姓張,外祖父張老爺子當年官至戶部尚書,如今雖然過了,但你的兩個舅舅還在朝中,大舅舅前些日子才升了禮部左侍郎,二舅舅外放在福建巡撫,當年的事情你年紀尚小也怪罪不得,若是願意我倒是可以幫著說和一番。」

  賈璉再想不到自己母家竟然如此不錯,其他的不論只看王熙鳳若不是娘家得力,哪裡能這樣壓著他,若是舅舅們願意提攜他,說不得自己就出息了。

  因此忙喜道:「當年的事情我也沒怎麼聽父親提過,這些年沒能給舅舅們請安倒是我的不是,此次還煩擾姑父費心。」

  林海笑道:「這倒是無妨,只是有句話我卻是不得不說,你外祖家是書香世家,規矩有些嚴,雖則看你母親的面子很願意幫襯你,只是若是你自己不努力,只怕你兩位舅舅未必願意多幫。」意思很明顯,若是你只願當個紈絝,那人家幫了一回只怕就不會幫第二回,若是想要長長久久的,你就該拿出點本事來。

  賈璉沉默了會,他這麼多年都沒什麼本事,現在有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他能放棄嗎?

  捫心自問,賈璉不願放棄。當年兩家為什麼斷了親緣,他並不知道,但是瞧著這麼好的親家,老祖宗也好,父親也好都沒想過去聯繫,固然有張家不願意的原因未嘗沒有當年鬧得太難看。

  「還請林姑父給侄兒一個准話,張家願意認侄兒嗎?」賈璉冷靜的發問。

  林海眉頭微揚暗自讚賞,好歹沒無可救藥只道:「若是張家無心,你姑父我可沒這麼大的本事壓著他們認你。」這話卻非虛言,張家長子張珂是他的同科好友,這次還真是張珂得知賈璉到了他這裡來信隱晦的提起來,原因倒也清楚,張家老爺子雖然不在了,但是張家老太太還在,女兒唯一的骨血,怎麼可能不念著。

  張家門風極好,沒什麼納妾之事,張珂一輩二子一女都是張老太太所出,這唯一的女兒就是賈璉的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難怪當初會鬧成那樣。

  有了林海這句話,賈璉當即就下了決心,一把跪下道:「請姑父教侄兒。」

  見事情終成,林海臉上也有了些許笑意道:「你既有心我自然會幫你,我這身子也不好,但是我衙門裡有位師爺算是我的得力幕僚,你若是願意可以向他請教一二。」

  賈璉雖然失望于林海不願親自教導,但是也明白事理,轉頭一想姑父既然會這般推薦,那就見一見吧。

  第二日賈璉就見到了林姑父口中的那位幕僚,說起來賈璉對著幕僚並無什麼期待,畢竟他家二叔那麼多清客幕僚的,都是什麼德行,賈璉豈有不明白的。

  但是見了這位,只幾句話的功夫賈璉立時就明白自己想錯了,這是個真有能力的人,幾句話的功夫就將他的處境點的一清二楚,叫他豁然開朗。

  這位師爺姓胡,名晉蘇州人士,與林海還是同窗,只是命運不濟,到頭來於科舉無望才在林海身邊做了個師爺。

  論他自己的性子自然是不願意教這樣的紈絝子弟,只是林海求到他的這裡,念著兩人的交情自然不好推脫。

  好在林海有言在先,也不求著教出個舉人進士的,不過是些人□□理,叫他最為奇怪不過是林海言及多舉些刑法典例,尤其是這權貴人家的禍事。

  胡晉是個聰明人,只一思量就覺出其中的不對味,不過瞧著林海蒼白的臉色不好說什麼,也不過多久,左右不涉及進去就罷了。

  不想和賈璉深談之後卻是有所改觀,雖然是個紈絝,卻也不是無可救藥,若是只為林海的目的,倒是不難達成。

  林海和胡晉談過之後也放下心來,他這般費盡心思自然不是幫著賈家。從收到消息到如今,他將林家所有的關係網都梳理了一遍,卻發現他能做的最好選擇還是在賈家,林家沒個近親旁支,姑蘇那些林家人未必就能比賈家更可靠。說到底不過是財帛動人心,他不在乎林家的萬貫家財,但是只怕這些人得了林家的財產卻不願善待他的女兒。

  姑蘇林家這幾年沒少往他這裡來信,為的不過是想他過繼嗣子,圖的是什麼他豈會不知。

  賈家雖然不好,但是他已有防備,若是能早做安排,相信還是能護住玉兒的。

  這賈璉就是他的安排之一,只有賈家兩房不齊心,才能更好的善待他的女兒。

  林海一番謀算不過是慈父之心,但是最根本卻是要讓他的玉兒立起來。

  林黛玉這些日子過得很是充實,每日裡既要管家理事,更有父親交代的功課要做。

  在賈家時,雖然說起來也識字,但是多半是玩的,她自己也多是自學看書。

  回了林家,父親有意教導,自是求之不得。只是林海有了準備,推薦的書目不拘泥於詩詞歌賦。倒是有些出格了。

  譬如昨日裡竟然給她講起了資治通鑒,倒不是她學不會,只是林黛玉雖然性子不流於俗,到底是個閨閣女子,又是個目無下塵的,最是不喜這些心機,自然萬分苦惱。

  人言知子莫若父,女兒也是一樣的。林海瞧著林黛玉欲言又止的模樣歎息的將書放下道:「咱們父女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玉兒既然心中存疑,只管問就是了。」

  林黛玉這才道:「女兒自然歡喜父親親自教導,只是這資治通鑒實在不是女兒喜愛的。」

  林海摸摸林黛玉的頭溫言道:「父親自然知道玉兒的性子,只是玉兒能告訴父親為何不喜?」

  「資治通鑒說是治國之道,不過是帝王權衡之心術,女兒委實不喜。」對著父親自然沒有隱瞞,林黛玉直言道。

  林海點頭「不錯,那麼玉兒能告訴父親你這些日子管家可有什麼感想?」

  林黛玉不想父親把話題扯到此處,略微遲疑方道:「咱們家下人都算忠心,處理事情多是各司其職,倒是沒鬧出什麼,叫玉兒來說,不過是賞罰分明。」

  「不錯,齊家治國平天下,說到底都只是禦人之術,共同也。」

  「可是父親。」

  「玉兒,為父知道你要說什麼,你在京中這些年發生了什麼,父親不問,但是玉兒仔細想想,這其中可有不妥之處。」林海的聲音仍然不大,但是很堅定。

  林黛玉啞口無言,她為著不讓父親擔心,向來是報喜不報憂,但是如今想來,很多時候卻是吃了虧。

  二舅媽對自己的不喜,自己竟然沒有看分明。

  林海慈愛的拍拍女兒的手道:「若是你母親還在,又或是父親能夠一直庇護我的玉兒,我也希望玉兒能夠一直快樂的,可惜父親不能。」

  林黛玉驀地一驚,抬起眼不敢相信的看向林海「父親說什麼,你的病不是好了嗎?」說話間眼淚落了下來,期盼父親改口。

  林海苦笑的搖搖頭,安撫道「父親的好玉兒乖不哭好嗎?」

  「父親的身體也就這樣了,玉兒,我只擔心你一個,我的玉兒這麼的天真單純,將來可怎麼辦呢!」

  「那父親就不要離開玉兒,我去找徐大夫,他一定能救父親的。」林黛玉豁然起身。

  「玉兒站住!」一聲呵斥讓林黛玉停住了腳步。

  林黛玉站在那裡倔強的看著自己的父親不願承認父親口中的話。


第八章

  她或許聰慧細緻,但是到底不過是個孩子。從寄人籬下到回到自己家中,父親是她最大的依靠,也給了她無盡的疼愛。

  林海歎息了聲對著女兒招招手,林黛玉哇的一聲撲到林海身上痛哭,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傾盡。

  林海不語只是輕輕的拍打著女兒的背,撫慰她的悲傷。

  原諒父親的殘忍,雖然還有些時日,但是他不能繼續等著,若是讓玉兒在他的庇護下這樣快樂的生活,等到那一天真的來臨時,他的玉兒又該如何活下來。

  所以他不語,只是靜靜的等,等到林黛玉哭夠了,從他身上起來。

  林黛玉擦拭了臉上的淚水,看向父親的眼神多了些堅定少了些許的柔弱。

  林海見女兒終於冷靜下來方道「玉兒不要怪父親,但凡父親能夠陪在你身邊也不會如此逼你。」

  「我知道,父親,玉兒明白的。」林黛玉像個孩子一樣趴在父親的膝上,輕聲道。

  父女兩個沉默許久,林海方繼續道:「其餘諸事為夫自有打算,只一點,玉兒你要答應父親,將來父親不在了不管遇上什麼事情都好好的活下去,你是林家的女兒,任何時候都不要忘了這一點。」

  林黛玉忍者淚點頭,父親為她籌謀,她如何能辜負父親的希望。

  見女兒這般懂事,林海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還有一事,為父思慮良久還是決定說與玉兒聽。你外祖母之前曾有信給為父,希望兩家親上加親,將你許給你二舅家的表哥?」

  林黛玉忽聞此語很是驚訝,頓時臉上有些羞紅,不知如何答話。

  林海見此微微在心內歎息「咱們父女之間自然不需有所隱瞞。這件婚事為父推拒了。玉兒可有話說?」

  「這等事情本就該父親做主,孩子一切都聽父親的。」林黛玉雖不知道父親為何拒絕,但知道父親定然是為自己好。

  雖然自幼相伴,但是她心中待寶玉也是兄妹情分多些,至於其他她真的沒想過。

  林海摸摸女兒的發頂道:「你外祖母提這樁婚事也算是好意,不過是希望將來能夠庇護你。只是父親不願意卻是有幾點考慮在其中。你外祖母固然疼你,只是自古婆媳難有相處和睦的,為父雖然不管這內宅之事,倒是知道些許,你母親在家時就與這位二嫂子相處的不甚好,此間都是小事,只最重要的是,寶玉護不住我的玉兒。」

  林海說話時也看著女兒的神色,見她並無不妥之處方繼續道「雖則為父只希望玉兒一生安樂不求富貴榮華,只是為人丈夫者不能立起來,如何能給玉兒你安樂的一生。寶玉的性子為父聽你母親說過,本性不壞,只是太過孩子氣,雖有聰明才智,但是不思進取,加之長輩溺愛,將來如何能有所成就。從前倒是能說他年尚小,可如今都十二歲了,不小了。」

  林海的話句句在理,林黛玉饒是與寶玉極為親厚也不能不點頭道:「父親所言甚是,寶玉他性子太軟了些,加上總在姐妹中混著,平日裡連他房裡的丫頭都彈壓不住確實讓人擔憂。」

  「這是你舅舅該操心的事,咱們只是親戚也管不到這裡,不過要我們的玉兒可不能許給這樣的。」林海這話看似玩笑卻也正經的很。

  林黛玉聞言嬌嗔道:「父親,你這是誠心打趣女兒來的。」

  林海聞言只笑道:「是為父的不是,玉兒既然知道,為父就不說了。」

  林黛玉這才甘休,父親突然對她提起此事,雖叫她驚訝害羞,只是倒不難過,一來她卻是從未想過這方面與寶玉之間卻是兄妹之情,若說有什麼朦朧的萌芽,此刻父親的話也將那些個打散了。想想寶玉痛恨八股學問,成天的不喜讀書人,甚至辱為國賊祿蠹,說好聽些是孩子氣,說過了也實在是過了些。林黛玉這般想著原沒覺得怎麼樣,忽的一頓,臉色有些難看。她往日裡卻是有些大意了,忠君愛國的讀書人都成了國賊祿蠹,這其中豈不是也有她的父親。

  好你個寶玉,這是看不起他們林家不是,林黛玉的心中怒氣翻滾,雖然知道賈寶玉未必有這個意思,但是怎麼也不會心平氣和。

  只是當著父親的跟前,她不願叫父親擔心,只得忍著將心內的怒火壓下,只是有了這種念頭看寶玉到底不如從前親近。

  此念雖此時不顯卻是為日後兩人的疏離埋下了伏筆。于林黛玉,她是書香世家的林氏後人,她的父親更是探花出身,因皇恩而領巡鹽禦史之職,可謂是讀書人中的典範,恰是寶玉話語中的指責的人物,作為一個以父親為榮的女兒如何能夠接受,兩人的隔閡自此而始。

  「玉兒怎麼了?臉色不怎麼好看,可是有舒服?」林海見女兒臉色有些不好看忙道。不怪林海擔憂,林黛玉的身子自幼不好,雖然這些日子細心調理,但是今日情緒起伏較大。

  林黛玉聞言忙道:「我無事的,父親放心。」

  林海細細的瞧了下,見果然好些了只道:「玉兒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看來文澤食療的法子對你很是合適,平日裡千萬要記得按時用膳用寢,萬不可任性。」

  文澤正是徐澄的字,當日林海看中徐澄的品行為人,後幾番試探後終於決定收他做弟子。世人重傳承,天地君親師,正式收下的學生和老師的的關係還是相當的牢固的。

  徐澄雖然無意科舉官場,但是也算是讀書人,更有秀才的功名在身,加上家族雖地位不算高,但是與權貴的關係極為親密,極為容易搭上話。

  當然林海願意收下徐澄,更多的是看中他的品行,若是將來有需要有這一層關係在,他絕不至於對玉兒視若不見。

  林海的用心良苦,林黛玉這會兒還體會不出來,只當父親看中其才能,不拘泥世俗認下這麼個學生,不怪林黛玉這般想。

  徐澄說到底只是一個大夫,于仕途無意,實在當不得前探花郎,今二品大員的青眼。要知道林海如今可沒收過弟子。

  林黛玉道:「我自大用了徐師兄擬的的藥膳,卻是感覺好多了,就是晚間睡覺也覺得好多了。」

  聽到這話,林海臉上滿是和悅之色,女兒身體好了,比起其他的都好。

  隨後父女兩個又閒聊了幾句,林海就打發女兒回去。

  林黛玉離開之後想起父親之前所言的自有打算愁眉不展,微微歎息。

  偏巧這會兒的功夫竟然撞上了前來給林海送參湯的陳姨娘。

  這陳姨娘是當年賈敏的丫鬟,說起來賈敏的命也不算好,雖然和夫君算是舉案齊眉,琴瑟調和。一時為人所羨,只可惜於子嗣上頭惹的婆母不滿。

  林家子嗣不豐,幾代單傳,未必是賈敏的原因,但是世人偏駁。有這樣的事情委屈的都是內宅的婦人。

  賈敏成婚幾年未有身孕,原本對還算滿意的林家老太太的態度也就變了。

  最後更是直接給林海塞了個妾,林海到底是傳統的文人,雖覺得對賈敏不住,可也不會為著這個事情去忤逆母親。

  至於賈敏心中所想他卻是沒有太在意,最後賈敏將她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也提了上來作為姨娘,讓林海覺得賈敏是能夠理解的。

  卻不成發現原本和樂的夫妻關係就此埋下了隱患,賈敏最終鬱鬱而終未嘗沒有這個原因在其中。

  饒是如此兩個姨娘,甚至後來的幾位姨娘都沒有給林海生下一兒半女的。最終還是賈敏自己懷上了,投胎生了女兒林黛玉,次後第二年生下了長子,當時林家老太太已然病倒在床前。

  不過好在總算讓她見到了孫子的出生,含笑閉眼。

  或許就是早年的子嗣壓力才會讓賈敏在幼子夭亡後也一病不起,只是猜測。不管林海有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都不可能去深究,也不會說與女兒聽。

  只是他在賈敏離世後遣散府中大部分的姨娘,只剩下陳姨娘和白姨娘兩個,更是常駐外書房,等閒不會到後院,其中的原因大抵是心知肚明。

  對陳姨娘,林黛玉的感官並不算好,雖然是她母親身邊的,但是當年賈敏提姨娘更多的是對著林老夫人表態,自然不會真的選自己身邊得用的親信。

  而陳姨娘也是個有心計的,幼年時林黛玉沒少看這人在母親身邊看到這人,明面上擺的低姿態,可是回回看到父親來時的模樣就讓人覺得可憎。

  因此見了陳姨娘,林黛玉只停住了腳步淡漠道:「姨娘不在屋子裡休息,跑這裡來做什麼,有事叫下人傳話就是了。」

  陳姨娘倒是陪笑道:「大姑娘好,這不是聽說老爺這幾日有些不適,我特意燉了參湯給老爺補補身子嗎。」

  滿以為這話出來林黛玉必然會高看自己,不想卻聽到「陳姨娘不必費心了,父親的身子自然有徐師兄看著,徐師兄有言父親需要忌口,你這樣隨意的燉了湯去,若是沖了藥性誰擔待。若是姨娘實在沒什麼事還是管好身邊的人倒是好些。」


第九章

  這話說得不客氣,陳姨娘當場就有些僵住,待要解釋,林黛玉已經領著人走了。

  論理林黛玉不至於這般不給面子,好歹是父親的姨娘,算起來也是半個長輩,壞就壞在林黛玉上次處理陳家的之後,一併查出了些事情,想到陳姨娘這幾年所為,尤其是知道她竟然覬覦母親的東西,越發心頭怒氣難平,若不是顧著父親的顏面,她不會只處理了她身邊的幾個人。

  不想著陳姨娘當真的是個打不死的,饒是如此好想著往林海跟前湊。

  被這般甩了臉子,陳姨娘的臉色一下就扭曲了,她身邊服侍的是新近分來的,原先的心腹被敢了出去。

  那丫鬟膽小,見了這般模樣頓時有些慌了,手都不穩險些打碎了碗,只顫聲道「姨娘,咱們還去嗎?」

  陳姨娘是個心機重的,雖恨不得發火但是只深吸了幾口氣扭曲了笑臉道:「既然姑娘這麼說,就不去了,咱們回吧!」

  笑丫鬟只低著頭老老實實的跟她回去,陳姨娘眼中閃過一抹厲色,若不是她現在手頭實在沒人,怎麼會要這樣的蠢貨,不過等著吧!

  林黛玉看不上陳姨娘是性子使然,只是紫鵑卻有些擔心,回了院子抽了空惱不得勸道:「姑娘不喜陳姨娘,也不必這般不給面子,總歸她是半個長輩,若是老爺知道豈不是要怪姑娘。」

  林黛玉尚未接話,雪雁就搶先道:「她算什麼哪門子長輩,更不要說就她做的事情,若不是顧念著老爺早就該趕出去的。」

  白鷺白鶴也跟著點頭倒顯得眾人一條心思,讓紫鵑哭笑不得。

  反倒是一旁的王嬤嬤見眾人很不像樣斥責道:「你們這些糊塗的,姑娘都要叫你們挑唆壞了,咱們這樣的人家最重規矩,若是一個不好反倒是姑娘的不是。」

  言罷又轉頭對著林黛玉道:「我的好姑娘,下回可不許這般了。」

  林黛玉這會兒已然心氣平了,也知道王嬤嬤的顧慮因此道:「嬤嬤的意思我明白,下回不會了。」聞言王嬤嬤才放心下來。

  只是轉頭將雪雁幾個叫去教訓的時候沒發現自家姑娘對著紫鵑眨眨眼,然後示意紫鵑過來耳語了幾句。

  紫鵑聽了自家姑娘的吩咐頓時有些無奈,不過終歸這樣好些,只能不動聲色的去傳話。

  這邊幾個婢女被王嬤嬤狠狠教導了一番,再三表示不敢再給姑娘惹麻煩。

  那邊林海也得了消息,林家的事情只要他有心就沒有能瞞住的,陳姨娘之前能在內院作威作福不過是林海無心理會。

  如今不知死活的把手伸到玉兒頭上,林海豈能容她,一時半刻的沒有動她不過是存了考較女兒的意思。

  他倒是不嫌棄女兒行為不妥當,在他看來寧願玉兒脾氣直些,也不願她悶在心裡,到時釀成苦果。

  不過手段終究差了些,林海搖搖頭想著過些日子還要好好的教育一番。想到玉兒那張嘴裡吐出的話,林海啞然失笑之後就吩咐下人將林成喚了來。

  不管陳氏打得什麼算盤,林海都不打算把這麼個禍患留下來。

  不等第二日還抱著幻想的陳姨娘被林成家的帶著幾個健壯的婆子闖進了院子。

  「你們要幹什麼?林成家的你好大的膽子!」陳姨娘有些慌亂強撐著怒道。

  林成家的鄙視的瞧了她一眼冷聲道:「陳姨娘,你也別虛張聲勢了,這是老爺的意思,打今日個起你就去莊子上住著吧!」

  「還不動手!」話出,幾個婆子就要拉起陳姨娘離開,連收拾的功夫都不給。

  陳姨娘這才慌了手腳用力的掙扎一面撕心裂肺的哄道:「我不信,你這個賤人敢假傳老爺的意思,我要見老爺,放開我。」

  可惜,林成家的壓根不吃她這一套,那幾個婆子也是手腳麻利的,幾下就把陳姨娘制住了。

  眼見被成這樣,陳姨娘反倒是冷靜了下來,改了策略哀求道:「我不相信老爺會這麼對我,讓我見老爺一面,求你們了。」

  那幾個婆子還有些猶豫,這到底是府裡的姨娘,又沒聽說犯下什麼錯事,因而都看向林成家的,林成家只是冷哼了聲壓根不理會只道:「這事老爺親自吩咐下來的,姨娘就不要再白費功夫了。」

  又對著那幾個婆子道:「今日個晚了先將陳姨娘關在後院的佛堂裡,明日個送往莊子。另外安排幾個人把院子收拾了。」這是不給陳姨娘留後路的意思。

  陳姨娘當即就軟了身子,尤其是聽到收拾院子這話眼神閃爍。

  不過林成家卻是沒注意到這個,只叫人將陳姨娘拖了下去。

  賈璉這些日子跟著胡晉每日裡學習,倒是將那尋花問柳之心消減了大半,倒不是說賈璉就此真的該過了,只是比起那些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如今賈璉才發現自己往日裡真的是坐進觀天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家不算太差,叫胡晉一分析才發現自家的處境有多糟糕。

  不只是自己家還有自己,上不得靠,下無所依,如此這般下去,只怕這爵位都沒得襲。

  不過好在如今為時不晚,賈璉想到自己還有兩個得力的舅舅就眉眼帶笑,忍不住哼起小曲。

  就這麼巧,突然一道身影匆匆而來,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那軟香溫玉在懷,更有那縷縷的芳香入鼻,頓時有些心癢難耐,不過他可沒忘了這是林家。

  雖然是投懷送抱的,但是也該弄清楚情況,不然惡了林姑父那才沒處說去。

  一把推開那個女子,入目的是一張含羞的臉盤,雖然沒有十分姿色但也有幾分豔麗。

  「賈二爺恕罪,奴婢情急走快了些,衝撞了二爺,二爺可千萬勿怪。」那女子羞答答的道。

  賈璉當即就有些軟了,忙咳嗽了聲道:「當然不怪,你叫什麼,走這樣快可是碰上什麼事了?」

  一邊說一邊不拒絕那女兒挨過來的身子,順道伸出手在那手上摸了摸。

  那女子卻是當即跪了下來嚇了賈璉一跳「二爺救救奴家一家子吧!」

  賈璉見那女兒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一驚,若是從前只怕當即就扶起女子開始打保證了,不過這會兒卻是漲了心眼,聞言頓時醒悟只是卻沒有完全推拒,這女子很明顯該是姑父家的下人卻找上自己,明顯不對,他疑心是有人設套,自然要試探一番,因此只做心疼的模樣將那女子扶起安慰道:「你若是有委屈只管告訴爺,爺能幫的自然幫你,可不要再哭了,哭得爺心疼死了。」

  那女兒聞言頓時暗喜只以為賈璉真的上了心,見四處無人忙據實道來,你當這女子是何人,這是陳家的女兒,陳姨娘的侄女,林海既然打算送走陳姨娘自然不會留下陳家人。最重要的是陳姨娘知道林成家的要收院子明白不好,忙趁著最後的時間傳了消息出來叫她兄長找上賈璉,期望賈璉能救她一命。

  賈璉原先也疑惑,這林家內宅之事找他幹嘛,就算這是隨著姑媽從賈家出來的,如今也是林家的人,姑父要怎麼處置與他何干。

  不想聽下去後卻是渾身發冷,嚇得將那女子一把推開。

  算起來也是說來話長,這賈敏在閨中之時就是有名的才女,又是個自視甚高的,而王家教女一貫是不講究這些的,王熙鳳就沒什麼學識,王氏自然也差不離。賈敏自然看不入眼,更因為賈母對著女兒很是嬌寵,兩人之間自然有些積怨。

  待到賈敏出嫁時王氏特意打點了番把這陳姨娘塞進去陪嫁單子,為的就是給賈敏添堵,蓋因著陳姨娘本身就不是個老實的。

  只是王氏不過是想著給小姑子添堵,這陳氏後來所為卻不是她所能知道的,只是到底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若是陳姨娘所為曝光,只怕未必不會牽連到賈家。

  那女子自然不會講陳姨娘所為說得那麼明白,只是賈璉也不是個無腦的,只自己串聯了一番就大致得到了資訊。

  賈璉這會兒只覺得頭大不已,看著地上的少女的眼神恍若看死人。

  那女子被嚇壞了,不明白這二爺怎麼突然間就翻臉了,明明按照姑媽教的,那二爺不是一副被她迷住的樣子嗎?

  她心慌的很,賈璉卻是顧不得了。一把拖過那女子將她丟給自己的小廝嚴密看守。

  另一頭他卻是親自去見了林海。

  林海聽到賈璉的話立時變了臉色,那樣子說是要殺人也不過。

  「現在立刻馬上就把陳姨娘院子給我番一遍,什麼都不要漏下,任何可疑的東西都給我送過來。」林海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沒敢隨便叫人,而是叫了林成親自去辦。

  賈璉立在一旁,此刻恨不得整個人縮起來,尷尬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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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林海轉眼看到了一旁的賈璉,眉頭一皺道:「璉兒你有心了,下剩的就不勞動你了,你且回去早些休息,那個婢女我會讓人帶走。」

  賈璉忙道:「既是如此,小侄就先告退了,還請姑父保重身體,別為了這等人氣壞了身子,若是有什麼需要小侄效力的但請吩咐。」賈璉態度極好,林海點點頭表示心領了。

  說到底賈璉還是不夠精明,眼界不夠寬,林海卻是想得更多,他可不會以為陳姨娘所行之事跟王氏有關,或許最初的時候王氏是要給敏兒添堵。

  可是後來離京千里,王氏的手還沒這麼長。

  果然不久林成家的就眼色難看的帶著些東西過來覆命。

  林海讓人請了徐澄過來,他如今信得過的不過是這幾個人。

  徐澄是個敦厚的,林海叫他,也沒多想。只是接過那幾包藥仔細的嗅了嗅卻是大驚失色「老師這是從哪來的?」

  林海的心瞬間就涼了下來只道:「你不必多問,只說這是幹什麼的?」

  徐澄有些猶豫,只是瞧著林海的肅穆的神情只道:「這藍色的一包倒不算什麼,不過是些助興的藥。」說完偷覷了眼林海,見林海臉色如常,繼續道:「只這白色的這一包,卻非是尋常之物,乃是前朝宮廷內的一種秘藥,極為少見,藥效是····」

  林海厲聲道:「藥效是什麼?」

  「是讓人日漸虛弱至死亡。」徐澄咬牙道,而後不敢再言。

  他不是真的蠢的,原先沒想到,但是剛才才想起了自家師娘不就是日漸虛弱而亡嗎?這其中未必沒有關聯。

  果然林海聽到這話,整個人都虛晃了兩下,幸而林成及時扶住。

  徐澄忙道:「老師!」

  林海擺擺手,臉頰繃緊低聲道:「我沒事!」

  徐澄雖然擔心卻不好問,畢竟這明顯涉及內宅隱私,林海不說,他如何好問。

  「好了,文澤你也辛苦了,這兒沒你的事,先回去吧!」徐澄聞言只得道:「那弟子先回了,只是老師的身子可經不得暴怒,還請老師一定要注意,不然弟子可就要告訴師妹了。」

  徐澄認真的把這話說完,卻是實實在在的把林海堵了一回,只能沒好氣的瞪了自家弟子一眼無奈的道:「成了,為師心裡有數,你沒事就趕緊的把前日個的作業交上來。」

  徐澄頓時微變臉色,心中暗苦,他又沒打算考科舉,做什麼策論?不過知道這是老師的好意只能老老實實的退下。

  將了自家弟子一軍,林海的神色看似好了些,但是心底的怒火絕沒有過去。

  只有扶著他的林成才知道自家老爺有多怒,見此低聲道:「老爺接下來怎麼辦?」

  「怎麼辦?當然是去見見那個賤人。」林海咬牙吐出了那兩個字,可以想見陳姨娘若是在他面前,他能生撕了她。

  陳姨娘被關在佛堂之內,此刻形容狼狽,也沒個禦寒之物,隻身上的衣物冷得瑟瑟發抖。只是這身體的寒意不計心底的擔憂。

  她對著佛堂的佛像祈禱,希望她的侄女一定要成功,不然她就真的完了。

  只是在門豁然被打開,林海冷著張臉進來的時候,她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

  想過哭訴,可惜林海沒有給她機會。若是從前他或許會有點不忍,可惜此刻他只恨不能親手結果了這個毒婦。

  陳姨娘到底是個弱質女流,不是什麼硬骨頭,自然是招了出來。

  結果沒怎麼出乎林海的預料,陳姨娘不過是個棋子,說到底還是受了他的牽連。

  他是朝廷命官,那些個人不能直接對他動手,就想到了他的後院,一則借此來分他的心,二則卻是扶持那個蠢女兒想來影響自己。忠誠親王,甄家好得很。

  林海掌江南的鹽政,又忠於皇帝,無形之中自然就擋了某些人的財路,要知道鹽政乃是國之重器,手頭漏一點就是巨財。

  前些年,儲位之爭皇帝忠誠一系幾次試探拉攏都被林海拒絕了,本以為他們不至於怎麼樣,卻沒想到這些人比他想到的更心狠,甚至沒費多大的力,只暗中挑唆,順道送上些秘藥,就害得他林家從此絕戶。

  林海的眼微微閉上,想到早夭的兒子和天人永隔的妻子,心中滿是恨意。

  林成扶著自家老爺擔心的道:「老爺!」

  林海回神隱下眼底的晦澀,冷聲道:「你把那個賤人處理了,連著她們家的人,還有不要有一點消息散出去。」

  冰冷的殺意決定了陳姨娘一家的命運,林海滿懷恨意卻不能不暫時忍下來。

  上皇雖然退位,但是忠誠一系的權利猶在,不過若不是因為上皇退位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只怕他們未必會這麼輕易的放鬆對江南的掌控,自己只怕也不會有知道真相的機會。

  處置陳姨娘將此事隱下不代表他就此算了,他沒多久好活了,可是他還有玉兒。

  關於府裡的這件事情林黛玉並不知情,第二日得到的也不過是陳姨娘被父親打發去了莊子上的事情。

  因著本來就對陳姨娘不喜,林黛玉也就沒多過問只當是父親知道了陳姨娘所為心生不滿罷了。

  林黛玉如今重中之重是放在了父親的身體上,不管父親怎麼說,她都要努力一番不是。

  徐澄被林黛玉找上門還有些擔心,只是見自家師妹只是詢問給老師調理身體的良方,半句沒提昨日的事情,也就篤定師妹應該是不知道的,想到此處也就放下心來。

  反是林黛玉因為徐澄的模樣有些疑惑,不過終究不是什麼大事,也就不理會。

  徐澄雖然醫術不差,但是對林海的身體也是無計可施,就說昨日那場到底是氣急攻心,當時撐住了,到了晚間就吐血了。

  如此雖然服藥瞞住了師妹但是卻也長久不了,這事自然不能跟師妹講。幾番稠度之後徐澄給了林黛玉幾個食療的方子。

  林黛玉素來喜潔,對這廚房等地是從來不踏入的,只是這回為著父親的身體卻是起了心思。

  紫鵑幾個勸不住,只能跟著打下手,一群嬌滴滴的姑娘擠進了廚房,倒是把掌廚的管事娘子嚇得半死。

  可是自家姑娘固執起來壓根不聽,眾人也就沒法子。

  紫鵑暗惱徐澄給自家姑娘的方子惹出這些個事情,挑唆林黛玉道:「姑娘,這雖說是膳食,終究帶了藥字,若是差了分量豈不是誤了事,咱們又不懂,是不是該找個懂的來。」

  林黛玉聞言拍手道:「很是,雪雁你快去請了徐師兄來。」

  雪雁見了紫鵑的眼色痛快的去請了人來,徐澄再想不到自己被個小姑娘給惦記上了。

  話說那些個大家閨秀也有意思意思的做些食物的,不過多是甜點多些,就算是嫁了人要顯示賢良也不過是廚房的下人弄好了,自己在邊上指揮最後的時候再動幾下手,何曾有真的從頭忙到尾的,偏生林黛玉這會兒就是不依。

  而徐澄也就成了那試驗的人,這聰明才智在廚藝上頭卻是沒什麼用。

  不過總算林黛玉還算有天分的,在三四次後已然像模像樣了。

  瞧著徐澄細細品味的模樣,林黛玉雙眼大睜激動的道:「徐師兄怎麼樣?」

  「不錯,味道和口感都極好,師妹果然有天分。」見林黛玉微微彎起雙眉愉悅的模樣,徐澄也是松了一口氣,天知道總算不用再受折騰了,自己的胃呀!

  不動聲色的掃了眼一旁的婢女,自己沒得罪她吧,這麼陷害自己。

  徐澄怎麼想,紫鵑可不管,見自己姑娘終於滿意,趕緊收拾,她可不想讓姑娘繼續留在這麼個地方。

  林黛玉謝過徐澄親自帶著一下午的成果去見父親。

  至於林海用上女兒親自送上的藥膳是何等的得意卻是後話。

  江南之地學風鼎盛,學院林立,其中更有名聞天下的四大書院之二,大儒名仕無數,姑蘇天麓書院院長程昱更是當代最有名的文壇泰斗級人物。

  不過這江南文壇今日卻是出了件驚動文壇的大事。你到是為何,靖安侯之後,探花出身,今巡鹽禦史林海將家中所藏近萬冊書籍捐出,設立藏書閣以為江南學子抄閱。這只是其一,更是從自家捐出百傾良田做藏書閣之日常之用,更延請江南有名望的文人為藏書閣的管理者,不沾財帛,只為學子們略盡綿薄之力。

  雖則學風鼎盛,但讀書識字終究非貧困之家能承擔,便是有那願意以舉家之力供出個學子的,那書籍豈有便宜的,也就不過是得幾本四書五經可一觀,再多卻是沒有餘力。

  林海此舉就是叫那些寒門學子從此不在為此而憂,那藏書閣內供給筆墨,但凡有所願可從中抄錄所需之書籍,不需財務。

  捐與的良田出息除了供給藏書閣的筆墨開銷之外,還每年添加書籍。

  林海之舉自然大得人心,旁的倒罷,良田財務不過是身外之物,那些個大儒名宿豈有看在眼中的,只這林家的萬冊藏書,哪怕是這些人也是垂涎不已,不想林海竟然能如此大度的捐了出來。江南文壇可謂是一片讚譽之聲。


第十一章

  江南文壇的讚譽之聲不代表沒有其他人反對,首當其衝的就是姑蘇林家本家。

  這一日林府來了不少的人,正是林家本家的人。姑蘇林家也是耕讀世家,族內文風極盛,更有族學以供族內子弟學習,不過這幾年卻是有些沒落了,不過才出了兩個舉人,在其他地方舉人自然不差,但是在江南這區區兩個舉人卻是有些拿不出手了。林家最顯赫的一支就是林海這一支,偏生靖安侯這一支也不知道什麼原因子嗣不旺,幾代單傳到了林海這一代眼見就是絕戶了。

  林家宗族這幾年未嘗沒有打過過繼的主意,只是林海和林家族內關係實在有些遠,雖則說可以過繼,但是若林海不願,族老們也不敢強逼,誰讓最近的都出了五服,沒這個道理。

  因此這事也就這麼拖了下來,可是這藏書閣之事一出,林家族內卻是立時炸了。林海既然有心,這書不給族裡反倒是給外人是什麼意思?還有那百傾良田更是不少人眼紅。

  因著這個族裡到底是派了人過來,當然此行不只是因為那些眼皮之淺的,林家能在姑蘇立族百年,絕非都是這等見識淺薄的。只是林海此舉的深意由不得族中之人深思。為著這個這次前來的是林家宗族一脈的大老爺,最是德高望重之輩。

  也因為有這位在,那跟來的人雖然滿心不悅卻也不敢多加放肆。

  林海入內瞧了這陣仗卻也只是微微一笑,並不驚訝。早在他出手之際就料到林家會來人,如今卻是剛好。

  林海入內淡定的向長者見禮,次後在主位上坐定。那些原先叫囂的人到了此時反倒是不敢開口了。別管其他林氏宗族這些年唯一當著官的也就是林海,雖然說隔得遠了,但是若無林海在,林氏在姑蘇聲望不會這般高。

  眾人臉露猶豫,林海卻是不急,只淡定吃茶。最後還是大老爺開口了,滿是皺眉的臉上雙眼微眯不輕不重的聲音響起「論理你這一支和族裡關係有些遠了,就算不遠分了家的兄長都管不到弟弟家想怎麼處理家財,只是這事到底有些說頭,趁著今日個都在,如海也讓咱們當個明白人,省的族裡頭都有些意見。」

  這話一出,在坐的林家人都點頭應和,大有叫林海給個說法的意思。

  林海放下手中的茶盞挑眉道:「七叔公這話,如海就不明白了,一筆寫不出個林字,我自認對族裡並無不對之處,這些年沒少了關照,倒是今日大傢伙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叫我實在看不懂。」

  「還用說得怎麼分明,那府裡的藏書,你若是不要可以給族裡,族裡那麼多孩子都一心向學,如今倒是便宜了外人。」有脾氣急躁的道。

  林海聞言卻是冷笑一聲道:「六堂兄這話說得偏了,這書乃是我家幾代積攢,要怎麼處理自然是我的事。再說吾之所為自認無愧於本心。好叫六堂兄知道,雖然咱們都姓林,但是我這一支的私產可不是族裡的公產還輪不到旁人說話。」

  一番話下來,那人氣得滿臉通紅,豁然起身就要爭執卻被同行的人拉住。

  「坐下,像什麼樣子。」七叔公的話很是有威懾力,那人不滿也只能老實坐下。

  七叔公的目光在林海的臉上停留了會才收回去,林海的臉色不大好,不需細看就知道帶病在身。

  「汛哥兒的話卻是有不對的地方,這藏書的事到底是功德不小的好事,做了也就做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作為族裡卻不得不說,如海你雖然當著官卻也是林家的人。你如今這個年紀也沒個承業的嗣子,我舔為長輩卻不能看你們這一支斷了血脈。」

  汛哥兒就是之前出言的那個男子,名林汛,雖然沒什麼功名在身但是也算是族裡掌事的人之一,是族長一脈的。聽了七叔公的話,頓時眼神微動,在坐的眾人都是有些異動,說到底林家的藏書雖好但是到底比不上萬貫家財。

  林海這支赫赫揚揚近百年,那積攢的財富怎麼能不讓人眼紅,而如今林海膝下無子,只一個女兒不能承繼宗業,勢必要過繼一子。

  圖窮匕見,終究是到了這一步,他一早就明白族裡這些人的目的不會只在這藏書閣。

  「七叔公,可否私下談談。」林海起身對著長輩道。

  七叔公見林海一臉端正嚴肅的模樣遲疑了會點頭,而後示意其他的族人先出去。

  眾人雖心生不滿,但到底不敢違逆長輩的意思,都惴惴不安的在外等候。

  只是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七叔公就顫顫巍巍的出來了。眾人忙上前攙扶,卻發現七叔公的臉色很是難看。

  林海送了出來淡淡的道:「族裡就勞煩七叔公傳話,我就不遠送了。」

  七叔公抬眼看向林海許久才歎息道:「你既然已有打算,再勸已是不能,只希望如你所願。」言罷就帶著眾人走了。

  林家其餘人自是好奇不已,幾次詢問,但是對於兩人所談之事七叔公一字不漏。

  只是回了姑蘇後急忙召齊了族老開了次會,卻是後話不提。

  卻說姑蘇林家所為終究翻不出什麼浪花,藏書閣到底是立了起來,而這第一任的名譽閣主林海特意請了當世大儒天麓書院的院長陳煜出山。

  陳煜是當世大儒,本身又是書香世家出身。陳家在江南一帶聲望極高,他的叔父更是前任帝師,如今雖告老還鄉,但是陳家在野也無人敢小覷。對於林海此舉,他也是多有贊同之聲,言此舉功德不小,不過於他自身來說卻無意出這個頭。只是林海親自求到他這裡,也不好拒絕。

  算起來他同林海也是多年交情,姑蘇林家和陳家都是江南的世家,兩人自幼相識,雖然一個在朝一個在野,但實屬莫逆之交。

  林海此舉他原也知道應當目的不單純,但是他原以為這不過是他打算提升下聲望的舉措,若是低調些倒應該不會出問題,因此也不曾攔著。

  只是他低估了林海的意圖,當此事既然愈演愈烈,林海在江南的名聲有登頂之勢時,陳煜再看不出其中的不對,他就不配掌天麓書院,穩若泰山了。

  面對好友的質詢,林海神色淡定「此事但請兄長放心,牽連不到兄長頭上。」

  陳煜有些氣急敗壞「我當然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如海這是要幹什麼,你在朝堂這麼多年,難道連最簡單的捧殺都看不出來嗎繼續下去不要多久,林家的抄家之禍就在眼前。」

  終究是一片好心,林海歎息了回道:「不會到那一步的。」

  「如今很明顯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只等到合適的時機將你推入死地,你怎麼能篤定不會出事。」陳煜實在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在想什麼,這麼多年他一貫冷靜的很,怎麼到如今?

  林海道:「兄長所擔心的是林家聲望太過招了忌諱,那麼死人就算士林之中的名望再高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的,而林家無嗣。」簡單的幾句話叫陳煜變了臉色。

  「你?」慣來風度怡然的程院長此刻的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一個家族或是人要招忌諱總該他還活著,若是死了再高的聲望都不會有影響,尤其是他還沒有後嗣的情況下,女兒是不能承繼家業的。

  「那麼這後面推波助瀾的是你?」

  「不,那太明顯了,既然有人忍不住跳出來幫一把,我自然求之不得。」林海微微一笑。

  陳煜歎了口氣道:「你這是何必呢?」

  「若是有得選我自然不會這般,但是子安兄我的命最多不過半年,我只玉兒一根骨血如何也要保她一世平安。」林海苦笑,若是可以他寧願用萬貫家財換取陪伴女兒長大的機會,可惜老天爺不給他這個機會。

  陳煜再想不到林海的身體到了這個地步,如今還能說什麼呢?

  「若是有什麼事,我能做的,你只管開口,至於玉兒,你若是放心不妨我將來把她當親生女兒。」陳煜和林海相交多年,到如今自然要幫著老友。

  林海卻是遙遙頭道:「你帶著不合適,玉兒那頭我還有安排,只是將來還是要請你看顧一二。」他倒不是信不過陳煜的人品,只是有親外母在,依賈母的性格怎麼可能讓外孫女給別人養,與其倒是鬧得不愉快倒不如留著將來給女兒多一個後路。

  陳煜被拒也沒惱,他也明白這林家的女兒沒道理給他這個外人養,就算林家族裡親緣遠了,還有親外家在。既然林海這般說他也就不多言。只想著以後多注意些不提。

  不管是關心林家的還是林家的仇人,這短短半年的時間眼見的林家的名氣一飛沖天,那風雨欲來的局勢將牽動整個江南官場。

  可就在林家的仇人覺得時機成熟正待出手之際,如今在江南聲望極盛的林海病倒了,而且是病危。


第十二章

  林海的病重牽動了整個江南,文人重名聲,上門探病者不知凡幾,更有見此試探虛實的,可是林府閉門謝客一概不見的做法,也讓眾人窺見了情況之危。

  確實,連林海自己也沒想到病來如山倒,自己會倒的這麼快。他原因為自己可以多撐些時日的,不過好在該準備的都準備妥當了,也讓他安心不少。

  秋日的微風吹過湖面,泛起微微的波痕,滿園的秋景確實無人有心觀賞。

  林府自打主子病重,連中秋節都沒怎麼好過。一片愁雲慘澹中,更有些心思較多的下人慮及府中無後,只一個大姑娘自然要依附親戚家過活,哪裡會帶了所有人去,自然要遣散下人的,因此個竟是成日裡不想著用心做事,只想著謀後路去了。

  雖有管事們合力彈壓,到底讓林黛玉發現了。若說著幾個月的功夫變化最大的大抵就是林黛玉了,瘦弱的肩膀撐起了林家的重擔,雷厲風行的將那些個不用心做事的全部或敢了出去,或打發到莊子上,將所有的閒言碎語壓了下去。

  旁人不說,只林家的忠僕瞧著自家姑娘的威嚴的模樣既心疼又欣慰,若是老爺好好的,姑娘自然是讓人疼寵的,哪裡需要這般直面這些風雨。

  若是問林黛玉自己,她卻是不以為苦,父親苦心籌謀為她做了那麼多,若是她還是那樣事事要父親操心,如何對得起父親的苦心。

  打發了不少人後,林府內倒是安生了不少,下人們各司其職緊緊有條卻是沒有耽誤什麼。只是人少了難免有疏漏之處。

  還是青天白日的,一道身影突然竄出,避開回廊上來往的婆子。一躍而起在空中輕點幾下卻是翻上了屋頂。

  一身錦衣,一把紙扇,明明是王孫公子如今偏生做了樑上君子,若是讓人瞧見只怕名聲盡毀。那人倒是不懼,只是站定打量了番方向就向著一處而去。

  林海病重纏綿床榻,不得起身,但是平日裡卻是不喜下人們簇擁在房內,也就是讓女兒多陪伴一會。因此這會兒房中卻是無一人守候,那侍候的下人都在外頭候著。

  因著病重多半時候林海都是在沉睡的,只今日忽覺似有不對,睜眼一看,入目卻是一少年。怡然自得的坐在桌邊,倒是主人一般。

  林海雖驚,只他到底不是尋常人,很快就恢復,勉力支起身子道:「在下病體在身不曾相迎,不知這位小英雄所來何事?」

  似乎聽到了屋內的響動,有下人詢問道:「老爺,可有什麼事?」

  「無事,你們不必進來。」打發了下人,林海看向那少年。他倒不是真的不擔心,只是這少年若是想做什麼,剛才自己還在昏睡之中時自然可以動作,既然沒有動,那麼目的顯然不是這麼簡單。

  那少年倒是沒半點不好意思,見林海情狀雙眼微動,似有贊許之意。起身拱手道:「林大人好風度,小子程瀟見過林大人。」

  程瀟,林海一驚,打起精神仔細的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世人所言,這富貴嬌養並無不對之處,那世家教養出來的子弟,哪怕頑劣不堪者,行為風度也多出於眾人之上。眼前的少年雖只一身錦袍,無什繁複點綴,但是身姿挺拔,仿若修竹,一雙似笑非笑的含情雙目,好像會讓人產生柔弱的錯覺,只是那眉宇間的英氣昭示著這不是一個尋常的貴公子。氣度非凡又帶著來自自身的高貴氣質。

  那麼這人就應該是那個人了,林海心中微動,只是這位跑到自己府上是為著什麼?他背後之人是誰才是關鍵不是?

  大抵是林海的目光太過直接,程瀟含笑道:「林大人不必多心,小子此次不過奉命行事,至於是哪位的命令,我想林大人當時心知肚明才是。」最後一句嘴角微微揚起,明明無其他意思,但是聽來卻有些嘲諷之意。

  果然林海眉頭微皺,有些不滿,正要說什麼,不妨卻聽到門外傳來聲響,林海一驚,是玉兒來了。

  忙看向程瀟道:「閣下若是有事,不妨光明正大些,在下必當掃榻相迎,請吧!」

  程瀟身負內力,比林海更早聽到動靜,不過他有心看戲,這才拖延著。

  好在他也不是那等無恥之徒,只看著林海略帶驚慌的面容玩味一笑,輕聲道:「那麼林大人再會。」

  總算在門開之際一個翻身從窗戶那離開,行雲流水,明顯早有準備,叫林海氣急。

  林黛玉掀簾進來,轉過前頭的屏風,卻見父親有些奇怪的看著不遠處的窗戶,很是奇怪窗戶怎麼大開。

  上前去將窗戶關起,一面疑惑的道:「父親,子規幾個也太不經心了,窗戶就這麼開著,進了風可怎麼辦?」

  林海原先見女兒走過去關窗心一提只不好阻止,總算沒發生什麼事情,如今聽到問忙含糊道:「不礙事,總是在屋子裡也悶得慌,看看外面的景也還是好的。」

  「父親,今日可好些了。」林黛玉關心道。

  林海道:「今日倒是好些了,玉兒怎麼這會兒過來。」

  「沒什麼事,就早些過來陪父親,恰好在外頭碰上了子規,父親該用藥了。」言罷從紫鵑手上接過藥碗親手給父親喂藥。

  林海見此只道:「給我,我還不至於到這個地步。」接過女兒手上的藥一飲而盡。

  雖然明知父親的病就是服藥也未必有用,但人終究是有一絲取巧之心,盼著萬分之一的幸運降臨,見父親用過藥,林黛玉的臉上也泛起一絲笑意。

  這些日子,她成長了許多,再多的心裡準備都比不上父親倒下的那一刻。直到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女兒是多麼的不稱職。從那以後,她扛起了這個家,往日裡那些個鬱鬱苦悶的情懷,那些個小兒女的不懂事統統被掩埋。

  看著這樣的女兒,林海未嘗不心疼,可是他不能去安慰,不能去阻攔,因為只有這樣他的女兒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見父親的精神還好,林黛玉也說起些平日裡的趣事給父親聽聽,又或者是些人情往來的問題,林海病了,林家不見客,但是揚州城內相熟的人家還是打發了下人前來送禮問候,這其中的人情世故,林黛玉是最生疏的,好在有林成夫婦幫扯著,若是還有不懂的,她也會抽著空問問父親,林海也很是願意教導女兒。

  閒聊了會,見父親的臉上有些疲意。林黛玉也就掩住了話,不再語,打算坐在一旁看書陪著父親。

  反倒是林海原本有些累了,只是這話一停卻反而回神了,見了女兒的舉動哪有不知的道理,臉上也有欣慰的笑意,忽然道:「玉兒許久不曾彈琴了,今日彈一首吧!」

  林黛玉道:「父親有想聽那女兒可就獻醜了,許久未彈有些生疏了,若是彈的不好父親可不許笑。」

  一面讓人去將琴取了過來,林黛玉確實會彈琴,林海本人聰明過人,君子六藝可以說無一不會,只是有靜不精通,而賈敏閨閣之中就極善琴藝,兩人新婚之處就曾琴瑟相和,神仙眷屬。只是後來這樣的日子卻不再了。

  林黛玉幼年得母親親自教導琴技,只是後來賈敏病重而逝,這琴藝也就耽擱了。

  雖則如此,林黛玉的天分極高,琴藝稍遜一籌,但是情感質樸,仙音渺渺有出塵之氣。

  只是父親尚在病重,自然不能彈那些傷懷之音,林黛玉考慮一番,最後選中的是平沙落雁,意境朗闊。

  那悠揚流暢的曲調傾瀉而出,聽得人心神沉醉,林海微微閉眼細心感悟曲中女兒的溫情。他的玉兒真的長大了。

  可惜這琴音卻是未曾完全,忽然有下人來報說是程家遣人過來,嘎然而止的琴聲讓人歎息。于林黛玉來說到也難得的有些惱意,不過她終究明白如今林家就兩個主子,人家來看是禮數,沒有自己失禮的道理,只能給父親陪了不是就先去處理事情了。

  林海自然不會因此而生氣,打發了女兒出去,連同其他人也打發了,看著那還放在房內的琴,微微的歎息了回。

  許是人快要死了,想的也就多了,這幾日他總是想起年幼的時候,甚至年輕的時候剛剛成親的時候,甚至還有玉兒出生時他初為人父的喜悅,一幕幕仿若在眼前,只希望敏兒不要怪他。

  就在林海沉醉于思緒之中時,忽然聽到聲響傳來,抬眼望去卻是窗戶開啟,一個瀟灑的身影跳了進來。

  林海原以為這人早就該走了,現在卻又回來了,他可不會認為這人是走了之後又那麼巧倒回來,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一直都在,想到此處,林海的臉色驟然變了,難看到了極點,這還是什麼大家公子,不過是個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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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程瀟瞧見林海的黑臉,也覺得很尷尬。他一開始是真的打算離開,只是跳出去的瞬間耳邊聽到的軟語讓他起了好奇之心,而後那錯誤的相見,隱藏在暗處,平生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目力不佳,也暗自唾棄自己,那不過是個小女孩,卻偏偏讓他移不開眼。

  待到琴音止住,他是想離開的,可惜這麼不巧,幾個人往這頭來,自己正好在視線內,未免真被人看到,把事情鬧大,他只能又跑到林海跟前。

  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程瀟淡定的道:「林大人前言未完,我們不妨繼續如何?」

  林海勉力壓下心頭的怒火,以防自己忍不住叫人將這人趕出去。不過心中也有疑惑,這人的態度太自然了,難不成是自己誤會了?

  「程世子不遠千里從京中趕來當時重任在身,若是下官能幫得上忙的自當盡力。」身負重任四字林海刻意重音,略帶諷刺之意,堂堂國公府的世子,既然做這等樑上君子之行徑當真是可笑。

  若是尋常的貴公子,這會兒大抵羞的滿臉通紅,但程瀟是什麼人,這世上最不缺陰謀者的地方大概就是皇宮了。長大如今一大半時間是在宮裡混的,下剩的也受到幾位老狐狸級別的言傳身教,這會兒在林海面前的是一隻還沒長大的狐狸,可不是一隻兔子。

  「林大人既然明言,那小子就不耽誤時間了,林大人請看」程瀟將手中紙扇打開,那扇面上竟然是一首藏頭詩,而配上那詩的印信,大抵算的上是密旨的一種。

  林海倒是已有所料,若是這位親自來,就算忠誠一系的人有所警覺只怕也未必敢下手。

  這般想著林海倒是猜著幾分這人刻意掩藏行徑的作為,畢竟這人有自保之力,但是消息走漏於自家卻是不利。

  想到此處,林海倒是和緩了臉色只道:「程世子既然來了,想必該清楚其中的重要性,倒不是下官信不過世子,只是」

  這未盡之語程瀟豈有不明的,他出京之前可是在皇帝那兒見到林海的兩封奏疏,一明一暗,端是算計的極好,不過想來也不過是位可憐的父親能為女兒做得最後努力。若是他的父母當年能有這位心,自己也不會獨留世間。

  程瀟道:「小子出京前曾得陛下親見,陛下當面贊大人憂國忘家,乃是百官之楷模。此等忠君忠國之忠臣自然要恩待。」

  「陛下盛讚,下官愧不敢當,不過是力所能及。」不管程瀟這話有多少水分,但是目的卻也明確,只要皇帝真的記得他這份功勞,其他的他並不在乎。

  忽來的不適另他咳嗽了幾聲,取過一旁的棉帕捂著嘴,放下時那殷紅忙道血跡引人注目。

  程瀟忍不住道:「林大人!」

  林海將帕子收起搖手道:「多謝世子關心,下官無事。只是下官無力動彈,還請世子親自動手,將那書架上的丹爐移動,取出其中的證據。」

  程瀟聞言忙走到靠牆的書櫃處,依林海之言,果然一個暗格出現在他面前,內種有一錦盒。

  將錦盒取出,看向林海。見其點頭,才將盒子打開。有帳冊兩本,書信幾封。

  程瀟將面上的信封打開一目十行的掃過,果然是甄家與忠誠來往的密信。這個時候他不得不佩服林海,竟然連這樣的證據也能到手,還不引起他們的主意,實在是個能人。這般一想越發有些可惜。

  將帳冊和書信都收入懷中,轉身看向林海「林大人,因我身負皇命先行前來,但是已有太醫隨後趕來,還忘林大人保重。」

  見程瀟一片赤誠之意,林海道:「世子的好意下官心領了,不過萬物皆有定數。下官唯一所牽掛的就是小女,若是世子可以請幫下官稟明陛下,下官不求小女榮華富貴,只求她一生安樂。」

  程瀟拱手正色道:「林大人請放心,若有需要,小子必當盡力。」

  這話真不真心的,林海倒是不很在乎,能多條路自然好,若是這位世子只是虛言,也於大事無礙。

  送走了程瀟,林海安心的閉上眼,該準備的都差不離了,就算他註定活不了,不代表林家的醜不報,有了那幾份證據,想必他們那位一貫忍辱負重的陛下會有所行動吧!甄家和忠誠親王快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林黛玉和徐澄的努力,林海的身子還是一日日的加重,終於是到了生命的最後。

  那天一早,林海難得的竟然看著有些精神,更是破天荒的多用了些粥。

  林黛玉年幼還當時父親的病好多了,但是徐澄是大夫豈能不知這不過是迴光返照,老師他只怕是真的不行了。

  雖然於心不忍但還是私下裡告知師妹真相,不過希望她珍惜最後的時光,未免措手不及。

  林黛玉聞言卻如五雷轟頂,有些事情就是再多的準備都是不夠的,淚水蓄滿雙目,細細的哭泣聲讓人心疼。

  紫鵑雪雁幾個都淚流滿面但還是強忍著安慰自家姑娘。

  恰在此時,下人來報,說是老爺要見姑娘。徐澄有些不放心的看向林黛玉。

  林黛玉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好一會,才打起精神,擦乾眼淚。

  紫鵑知機忙打來水為姑娘淨面,林黛玉整理了番後才帶著紫鵑雪雁去見父親。

  她不是不難過,只是她知道父親最大的牽掛就是她,她不能讓父親走的不安心,她要讓父親知道他的女兒已經懂事了,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或許她的準備是有用的,看著這樣的女兒,林海的嘴角帶著笑意,示意林黛玉走到他的身邊。

  林黛玉強忍著傷心道:「父親今日個看起來好多了,女兒可要多陪你會。」

  林海笑道:「生死有命,為父馬上要去尋你母親了,玉兒要好好保重!」

  本來忍者的淚水到底是決了堤,林黛玉趴在父親身上失聲痛哭。

  「父親,不要留下玉兒一個,求求你。」

  那聲音令聞者落淚,林海抱著痛苦的女兒溫言道:「玉兒,快不哭了,你答應過父親的,記得嗎?」

  林黛玉不理會,只搖頭,她不要堅強,她只要父親陪著她,其他的都不要。

  面對女兒的不肯冷靜,林海終究是冷下了聲音「玉兒,你難道真要為父去的不安心嗎?」

  這樣嚴重的話語,終究起了作用,哭泣的聲音漸漸的變弱,終於到了無聲的落淚。

  林海只能心疼的撫摸著女兒頭頂一點一點的交待起後事「為父去後,玉兒你就隨你表兄回京中榮國府暫住,為父會讓你林成叔夫妻和一些忠僕一道上京,咱們京裡還有房子,他們幾個留在那宅子裡住著,等你將來出嫁的時候可以一塊跟著,平日裡若是有什麼事情也可以打發人去尋。林家的家產為父這些日子也已經讓人整理出來了。玉兒這些家產為父不不打算留給你。」

  林黛玉這會兒已經冷靜了下來,知道父親要交待的事情很是重要只是無聲的坐在父親身邊聞言道:「父親這麼做必然是有道理,女兒會認真記住的。」

  「很好,為父之前已經上了摺子,咱們林家幾代積累約莫金銀田產地契兩百萬兩銀子盡數捐入國庫,已被北方軍費。但是這其中不包括歷代主母的嫁妝,這些嫁妝為父都整理好了以後都給玉兒做嫁妝。另外還準備了現銀五萬兩,以作你在榮國府暫住的花費,到底不是一家人有些事情還是分清楚些好點。」

  林黛玉聞言不語,父親所為卻是為了她好,在榮國府這幾年她自然清楚,那府裡從上到下都是一雙富貴眼,若是她真的什麼都不準備指不定到時候會有多難聽的話出口。五萬兩的銀子不要說養她這麼一個小姑娘,就是整個榮國府單平日的花銷也夠了,心中有些淒苦。

  林海將一個匣子遞給黛玉道:「這裡面是歷代主母嫁妝裡頭的田產地契,這些都交予你保管,等會我會讓林成叫單子交給你一份。雖然是寄居外祖母家裡,有些事情免不了勞動你表兄,只是該清楚的還是要清楚。另外這裡頭還有十萬兩的銀票,是給玉兒你的私房。送給榮國府飛銀子,為父準備的是現銀,好在你們到時乘船也方便。」

  銀票何等方便,但是林海怎麼可能準備銀票,五萬兩現銀為女兒過得舒服些他捨得,但是絕不會讓賈家人一聲不響的收了。

  林海考慮周全,自然不只這幾件事情,還有林家一應有往來的人家也另備了冊子給林黛玉「俗話說人走茶涼,為父一去,咱們林家也算是沒了,這冊子上的人有咱們的遠親,也有為父的故交,在這之前為父也厚顏去信,只是人心難測。若是有那不願意往來的,玉兒可不要生氣。」

  林黛玉道:「若真有那等勢力之人,女兒自然是不會理會的,父親的也不需擔憂。」

  「玉兒明白就好,關於個中細節為父也交待了林成,他自然會料理,府中的下人除了那幾家,下剩等為父去後就放出去,也算是一件功德。」將這些事情一件件的交待完畢,不願給女兒留下一點問題。

  終究是捨不得,可惜再捨不得也只能遺憾而去,只盼著他的苦心謀算能給女兒一個安穩的未來。

  這一夜,林海閉上了眼睛,闔府上下人人痛哭,穿衣戴孝,各司其職。


第十四章

  第二日一早,設好了靈堂,因著林海沒有子嗣,這葬禮之事卻是由賈璉和徐澄幫著辦的,他們兩個一個是親戚,一個是弟子都是都還算合適出面。

  林黛玉幾度痛哭險些暈倒,但是有倔強的很,萬不可錯過一點,堅持要給父親守著。侍候的人只能多陪著以免傷心過度傷及身體。

  江南官場都知道林海是個沒子嗣承繼香火的,這一家算是完了,那些個阿諛奉承的自然是沒了蹤影,但也有些交情好的,都來祭拜。更有那士林學子們,倒是多有上門。

  徐澄本著眾人一心,倒是不管是寒門學子還是達官貴人,凡是願意來給老師上一炷香的,都是感謝非常。

  就是林黛玉在內宅之中聽了也傳話出來,感謝這些人能記著自己父親。

  此話傳出,有那本有心卻不敢來的寒門子弟,都上門拜祭。藏書閣給他們的助益極大,有那才華不錯的還特意送上了祭文,是否有借此揚名不說,終究是有心人多些。

  一時之間倒是大半個江南的文壇名士或親身前來或派子侄前來弔唁。

  見此情狀,徐澄不說,賈璉卻是實實在在的慶倖了一回。要說之前林海故去,他沒打林家主意那是假話。好在胡錦教導了他這些日子也算是瞭解他的性子,只放言「若是不想要將來的前程了只管去做」就不管他,果然賈璉被這麼一嚇卻是猶豫了不敢有動作。

  如今看看這拜祭的場面,他雖然不愛讀書,但是這些日子江南的一些人物還是知道的,別看這都不是官場中人,但是那能量其實一般。

  就現在還在後院坐著的程家夫人,天麓書院的院長,這位的叔父可是前太傅,他的兄長如今也是吏部尚書。

  若是從前,只怕賈璉是沒這個眼力界的,但是不得不說胡錦這些日子的教導還是有用的,雖然於讀書上沒天分,但是人情世故方面賈璉還是很會專研的。

  因為林黛玉身子弱,守夜又是個勞心勞力事情,徐澄想著黛玉身子嬌弱於是道:「師妹,今日夜裡就我幫著守夜就是了,師妹身子弱,還是歇會吧!」

  林黛玉自然不依,只道:「這是我能為父親做得最後一件事,師兄你不要再說了。」

  徐澄原也不過試試,見此也不能狠勸只道:「師妹,老師唯一的期望就是你好好的,若是知道你為著他病了,只怕不會高興。你若是有不舒服之處一定要說,不要撐著好嗎?」

  林黛玉低著頭應下了,她自然知道父親的希望,不過若是為人子女連為父親守靈都做不到,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前頭一開始的冷寂,她豈能沒有感觸,若不是程叔叔來了,帶動那些學子們前來拜祭,父親的靈堂還不定多冷清。不過是看著父親沒有子嗣才這般輕看他們林家,連祭拜都不來。

  林黛玉的小心思不提,論理姑蘇離揚州不遠,但是姑蘇林家的人卻直到第三日才上門,更是一來就和賈璉徐澄兩個起了爭執,傳到後院林黛玉滿臉不悅。

  林家來得人不算多,不過是三人,為首那位卻是上次來過的那個林汛。也不理會什麼哀思難過的,上了一炷香後話裡話外的就是林家的事怎麼能叫外人管,沒得是打著財產的主意。

  賈璉登時就氣得半死,他一貫的以國公府自居,旁人向來要給幾分顏面,沒成想今日被人這般下了臉面如何肯干休。

  再加上這回是真的心中沒鬼,當即就要叫人上衙門,把這些鬧事的趕出去。

  就在前頭鬧得不可開交,林汛大聲道:「不要以為你們是國公府邸就可以仗勢欺人,這是林家,一筆寫不出個林字,這由不得你做主!」

  「那依你說該是誰說了算?」一聲冷硬的問話,簾子掀了起來,林黛玉扶著紫鵑的手走了出來。

  一張小巧的臉上滿是寒霜,先對著眾人謝過道:「多謝諸位前來,因著林家的事情驚擾了諸位,失禮之處還請見諒。」落落大方的態度叫眾人臉色好了些。

  那林汛先是被嚇著了,回神想著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因此又強硬道:「侄女兒這就是不對了,怎麼說你也是姓林的,你父親的事情也該是咱們來管,叫個外人來像什麼話。」

  林黛玉沒見過這般不知廉恥的只冷言道:「雖說都姓林,但也不代表可以在父親的靈堂前鬧,我雖然沒讀過書,但也沒聽說過出了五服的宗親可以管到別人家的事情,就不知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族裡的意思,由著你們毀了家父的靈堂,若是這樣,拼著命我也要上族裡問問,這是哪來的道理,父親的去的時候你們沒來,這會兒卻在靈堂前鬧起來。」

  一番話下來,堵的林汛幾個啞口無言,就是那些其他人也暗贊林海有個好女兒,這林家人行事卻是不對,哪怕有什麼意見也不該在靈堂前鬧起來。若是沒個說法,這林家的名聲估計就該毀了。

  那林汛眼見事情脫軌忙道:「侄女兒,話不是這麼說,叔叔們這不是擔心你嗎?誰知道這兩人打著什麼主意,不過是想著昧下林家的財產。」

  賈璉氣得立馬要反駁卻被林黛玉攔住了,只道「林家財產父親早有安排就不勞費心了。」

  那林汛哪裡肯甘心這樣再說,卻見下人匆忙進來大聲道:「大姑娘,有聖旨,快準備接旨。」

  什麼?眾人俱是一慌,倒是林黛玉因為知道父親的安排不奇怪,揚州離京中千里,這旨意來得晚些也正常。

  只有條不紊的安排下人擺起了桌案,另外對著賈璉委託道:「有勞璉二哥了!」賈璉忙道不敢。

  安排妥當後,林黛玉就扶著紫鵑的手退回了後堂,這接旨的事情沒有她出面的道理,就算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也是一樣,世道如此能奈如何。

  卻說那欽差一路進來手捧聖旨卻不宣讀,反倒是看了眾人一眼道:「不知林家姑娘何在?」

  賈璉和徐澄兩個對視一眼皆驚詫莫名,還是賈璉上前一步道「回欽差大人,林表妹正在後院聽候旨意。」

  那欽差點頭道:「那就請林姑娘出來接旨吧!」雖然說沒這規矩,但是既然欽差這般提了,眾人自然不能反對,忙派人請了黛玉出來。

  林黛玉忽聞要她前去接旨也是驚訝的很,不不過不敢耽擱,只整理了一番就出來了。

  待到人到了,眾人跪下,欽差才當眾宣讀聖旨,四平八穩的行文重點不過是兩條,讚揚林海獻上家產的忠心,次後對他的這種行為予以表彰,追封內閣大學士,太子太傅,追賜祖上靖遠侯之位,更重要的是賜諡號「文正」。

  這麼一道聖旨下來,那心懷不軌的已然是面色發白,林汛此刻是後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怎麼也不會受人挑唆上林家來鬧,況且他此行是瞞著族裡的,若是族裡知道了只怕饒不了他。

  就是其他人也是吃驚不小。林黛玉雖然知道朝廷定然會對父親有所嘉獎,但是如此豐厚還是出乎意料的。

  這三個只一個就算難得,何況是三個,世人講蓋棺定論,諡號是具有一定地位的人死後才能有的,是對他一生的總結。但是諡號豈能隨便上,滿朝文武無數,但是死後能上諡號的絕不超過十個,至於「文正」二字更是文官的最高榮譽,說實話依林海的官位卻是有些過了。

  不過也有聰明人想到了林海之前在江南的舉措,若是因著這個倒是不無可能,新皇登基日淺,上皇恩威猶在,若是能借此收買江南學子的心,倒是不無可能。

  林黛玉這些日子被父親教導過一些朝堂之上的事情,眼界也寬了不少。再聽到聖旨出乎父親預料的優厚之後就想到了這些。

  確實如是一般情況,能得個忠字就不錯了,說到底可以算是皇帝與忠誠一系的博弈,而于林黛玉而言,一個死後哀榮的父親也許就是林海對女兒最後的庇護。

  不管皇家封賞,追諡林海的原因是什麼,林黛玉作為他的獨女,唯一的後人雖然不能繼承他的政治財富,但是卻能受此庇護。哪怕聖旨之上隻字不提林黛玉,但是皇家讓林黛玉出來接旨就表明了絕對不會虧待忠臣遺孤的態度,若不是皇家的意思,這聖旨豈是隨意讓一個女孩接的。

  林文正的女兒,在任何時候都可以讓人高看一眼。不過於林黛玉而言,如果可以選這一切她都不想要,只想父親能陪伴她。

  林黛玉叩首領旨接過那代表林家榮耀的旨意,也是父親為她求的護身護。

  欽差宣旨完畢忙聞言道:「林姑娘快快請起。」

  紫鵑和雪雁忙扶起了自家姑娘,林黛玉拭去眼底的淚珠方道:「多謝欽差大人,大人一路辛苦了!」

  那欽差道:「林姑娘節哀,我同你父親也是同科好友,若是不見外喚我聲伯父就好,他如今故去,我也是難過的很,待我先給他上柱香吧!」

  林黛玉聞言忙道:「世伯請!」

  那欽差果然上前給林海弔唁,之後卻無久留,只道他會在揚州待些日子,若是林黛玉有需要只管派人尋他。

  欽差此次南下除了宣旨之外也身負接收林家所捐財產的責任,只是怎麼樣也要等到林海頭七之後再說。

  拿欽差離開眾人也算松了口氣,在場眾人也都順勢告辭,去宣揚一下皇恩了。只賈璉卻有些奇怪,也不知是否錯覺,總覺得那欽差掃向自己的幾眼很有些不尋常。


第十五章

  話說那欽差一行離了林家的府門,忽然有一侍衛模樣的湊近了欽差身邊的一錦衣青年耳邊耳語了幾句。那青年聞言點了點頭轉而看向欽差道:「張大人如今打算去往何處落腳?」

  說起來賈璉的感覺還真不曾出錯,這位欽差姓張,名誠,乃是禮部左侍郎,正是賈璉那不曾蒙面的大舅。張誠與林海確有同科之誼,而且交情不壞。早前就得到林海關於賈璉的書信。

  雖然對於賈家仍然心懷不滿,但是賈璉到底是不知情的,再有家中老母這些年也很是惦念這唯一的外孫。想著早逝的親妹,張誠也打定主意,只要這位外甥不是太差就幫上一把,不過就剛才所見倒是比起他父親好多了。

  張誠聽聞青年所言道:「此行來揚州乃是公事自然該在驛站落腳的好,世子殿下若是有事不妨自便。」

  于張誠自己來說也是巴不得這位早些走的好,這錦衣青年乃是上皇一母同胞的親兄弟明軒親王之子徒景,明軒親王歷來受上皇倚重,執掌軍權,非尋常皇親可比。

  此次南下這位世子殿下不聲不響的跟進來,說是順路護送自己,目的只怕並不單純。張誠自己很不願意捲入這其中,上皇在位時他官位不顯,如今的位置是新皇提上來的,若是選一個他自然忠於現在的陛下,只是哪怕這位明軒親王府的世子也是領著皇帝的命令,他也沒打算深究。

  徒景哪裡看不出張誠的心思,只笑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擇日再去尋大人一道返京。」

  張誠虛應了回就目送徒景帶著他的侍衛策馬離開。而後領著下剩的人前往揚州驛站。

  揚州為江南重鎮,自古就是繁華之地。南臨滔滔的長江,東依靜靜的京杭大運河,風光秀美,文風鼎盛。盛唐詩中仙李太白更有「煙花三月下揚州」之語可見這揚州之美。

  揚州城內最繁華的就是東關街,從運河邊延伸而至,街市兩邊商戶林立,行人來往不覺。

  靠近運河邊的路段處有一酒樓名雲江樓,乃是揚州城內最負盛名的酒樓之一,不僅菜色極佳,內中也極為雅致,當然這樣的酒樓後面必然有不錯的靠山。

  徒景在酒樓翻身下馬,將馬鞭扔給跟隨的小廝,不理會笑臉迎客的小兒,穿過大堂就往二樓雅間而去。

  那小二驚慌想攔,卻被隨後的小廝塞了塊碎銀子打發了。

  徒景至一雅間前推門而入,果然見一道身影手握酒盞倚窗遠眺。

  程瀟懶散的抬眼望了眼莽撞闖入的人「誰惹了咱們小王爺了,這麼大火氣。」

  徒景滿臉的不悅在聽聞這話時越發氣惱了,不想給人看笑話,直接用力將雅間的門關上,由著下人在外等候。

  轉向程瀟時卻見這人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只能一再叫自己不要生氣,良久才開口道:「你這麼不聲不響的就跑了是什麼意思?」

  「什麼不聲不響的,這話別亂說,我可是有叫人報信的。」程瀟知道這人來了,不嘮叨自己一回是沒完只能坐回了位置上。

  徒景也在一旁坐下,白了眼這個打小給自己惹事的弟弟沒好氣的說「你那叫報信,那叫先斬後奏,我可是提醒你,我父王很生氣,你看著辦吧!」

  「我又不是去北邊,不過是下江南玩短時日都不成。那倒不如把我關在後院更好些!」程瀟的話語中有些不滿。

  徒景聞言卻是張張嘴最後只能歎息道:「四郎,你明明知道父王他只是不想你出事的。」

  程瀟微微垂下眼簾,心中也有些歎息,義父對他好不好,毋庸置疑,只是這份關愛卻不是他想要的。他有自己的抱負,不願做一個紈絝子弟,若是他們寧願他一輩子離不開京城,當初什麼也不教他豈不是更好。

  見程瀟的表現,徒景知道又是徒勞無功。也就轉移起話題道:「不過你倒是運氣好,我可是聽說母妃把京中適齡的閨秀扒拉了一遍,要把你的婚事定下來。我可是要恭喜你啦!」幸災樂禍的嘴臉暴露無遺。

  程瀟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冷笑道:「當誰都和你一樣,聽說要成婚樂瘋了,真該讓嫂子看看你當時沒出息的樣。」

  「你倒是不樂,你還想怎麼著,你今年可是十六了,這婚事早就該定了,前頭皇祖母都問起來了,你還是老老實實的等著吧!」徒景毫不猶豫的諷回去,在他看來早些讓程瀟娶親是好事,說不定就能收心了。

  程瀟道:「我現在沒打算成婚。」

  「這可由不得你。」徒景可不認為程瀟躲得開。

  「我出京前和祖父談過,他答應過幾年再提婚事,而且由我定。」程瀟嘴角微揚道。

  而後不意外的看到徒景變臉,「你,你真是!」徒景氣得豁然起身,來回度步,怎麼也沒想到程瀟會這麼做。

  除非宮中下旨指婚,不然程瀟的婚事唯一有決定權的就是程國公。就是他母妃選好人但是程國公不點頭這婚事就不會成,就算是宮中下旨也要程瀟或是程國公答應才成。可是徒景怎麼也沒想到程瀟會這麼做,直接說通了程國公,他們這會兒幹什麼也不成了。

  程瀟慢悠悠的給自己滿上一杯。

  徒景見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將程瀟的酒盞一把抓過怒道:「你還好意思喝酒,母妃可是已經開始相看人家,你鬧這麼一出,到時可怎麼收場?」

  程瀟見他這般著急的模樣也不賣關子了只道「我自然早有打算怎麼可能讓義母難堪,我之前拜會了了凡大師,了凡大師有言我命中有劫不宜早娶,而且若是八字不合還會家門不利。」

  徒景呆了忙道:「這是真的?」

  程瀟斜眼「你說呢?」當然不是,不過他確實見了了凡,而了凡也願意幫他默認這個說法。

  徒景有些不確定,畢竟若不是真的,那了了凡大師是什麼人,還會由著程瀟在這打他的名頭行事,要知道這話肯定要叫宮裡知道的。

  可惜徒景追問了幾次,程瀟也沒打算給他答案。見從程瀟嘴裡套不出話,徒景也就暫時放棄了改為勸道:「你既然有了辦法那就隨我回京去。」

  「我在江南還有事,過些日子就回去,你不必等我。」程瀟搖頭拒絕

  「我倒是沒問你,你上回在江南待了那麼久,這回又跑來做甚?」徒景皺眉忽而又想起什麼道「不會被什麼人給迷住了吧!你可不要犯傻,那等煙花女子豈是可信的?」徒景有些擔心。

  程瀟沒成想被這麼誤會,頓時一口酒險些噴出來怒視徒景道:「你亂猜什麼,我真懷疑你的書都讀哪裡去了,改明兒我該和義父提提,免得外人道明軒王府的世子整日裡就知道煙花之地。」程瀟咬牙切齒的道。

  徒景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再聽到程瀟所言頓時一呆忙道:「四郎,打小我可是幫了你不少,你看每回你闖禍可不都是哥幫你端著,你可不能這般。」不過徒景擔憂,委實是他父王不是個對兒子心軟的,做錯了一頓鞭子下來床上躺個把月都是有的。

  當然這是對他,對程瀟那是一個手指都不會多碰,打小到大基本上都是他挨揍程瀟在邊上看。

  程瀟也就是嚇嚇徒景到沒真這麼做的意思,雖然明面上不說,但是自幼一道長大,徒景待他是真的當親弟弟,從來有什麼都是擋在前頭的。

  徒景轉頭明白程瀟是故意的也只能瞪了他一眼了事。

  這麼一場下來徒景也沒心思再過問他的事情兩人倒是坐著閒聊起來。

  徒景難免提起他此次南下的原因,對著林海倒是滿口的讚歎,只是這倒還罷,程瀟不理會,林海的事情他可比眼前的人清楚多了,那份證據之前已經通過秘密管道送回了京中,想必不久就會有反應。程瀟默默想到,卻不防徒景忽然道:「說起來那林家姑娘倒是有其父之風,果然是書香世家之女,可惜了!」

  程瀟打斷道:「你說誰?」

  徒景不解「林家姑娘,林大人之女,怎麼了?」

  「內院的姑娘你也能看到,徒景你好樣的,果然先生平日裡的教導你都忘的一乾二淨,竟然闖人家內院!」程瀟劈裡啪啦的一頓指責叫徒景目瞪口呆,他什麼時候闖人家後院了。

  忙開口道:「你慢點,我什麼時候進人家內院了?」

  「林家姑娘!」程瀟咬牙道。

  徒景揉揉眉心解釋道:「那是林家姑娘出來接旨,我隨張大人一道宣旨的時候瞧見的,再說林家姑娘才多大,我沒那麼禽獸。」

  程瀟張口想說什麼,到底忍住了,只是心底狠狠的給徒景記了一筆,什麼禽獸。女子十一二歲定親的可不少,會不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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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轉眼林海的頭七將過,林家也開始收拾行囊準備離開了揚州。林海病重之時就有安排,林家的下人只留下一些幾家,下剩的都給些銀子放了出去。

  此舉自然得到林家下人的感恩戴德,要知道林家固然有那幾代忠僕不願離去的,也有那些個心思多些的,林家的聲望如何與他們無關,老爺沒個後嗣,姑娘到底是人家家的,這林家說得再好聽到底是散了,若是留下也未必得好,拿著銀子得了自由身,將來子孫說不定也能讀書科舉不是。

  不過不是所有的下人都願意走,也有念恩不願離去的,有年幼被買進來沒個家人不願走的。零零總總不一而足。林黛玉知道了只道:「既然不願走,那就留下吧!左右京中的宅子也需要人。」

  既然姑娘答應了,林成也就不強求,將願意走的和不願意走的做了統計,最後也還剩下四五十號的人。

  林黛玉身邊的白鶴白鷺自然是全家都留了下來,她們都是府裡的家生子,也是得林海信任的。倒是綠漪,她本來已經定下了婚事,只是念著黛玉不肯出門子。林黛玉自然不肯耽誤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肯留下她。

  最後還是王嬤嬤和白鶴一道勸住了她,綠漪道:「我知道姑娘是為著我好,只是老爺太太待我恩重如山,這個時候我離開姑娘,我成什麼人了。」

  王嬤嬤道:「你的心姑娘難不成就不知道,你也是個糊塗的,姑娘最後到底是要去京裡的,你這會兒走跟晚幾日走有什麼分別。你若是真念著姑娘,趕明兒有機會進了京裡也來看看姑娘,你男人也是做生意的,指不定將來可不就到京裡了。」

  王嬤嬤所言,綠漪何嘗不知,見姑娘打定了注意,綠漪也只能鬆口。說起來她的婚事定了有些日子了,她的未婚夫也算是好的,兩家早些年就認得,只是他是外頭的,自己做些生意倒是有出息,好在人品不壞就是綠漪要留下來照顧姑娘也答應了。不管是不是有巴結林家的意思,總歸也有幾分真心。

  「白鶴,以後姑娘可就交給你們幾個了,千萬要好好的照顧姑娘。」綠漪拉著白鶴的手囑咐道。

  白鶴忙道:「綠漪姐姐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姑娘的。」

  綠漪到底是走了,臨走的時候和林黛玉辭行,主僕幾人具是淚水盈滿眼眶,帶著不舍之意。

  林家眾人這幾日都是忙的團團轉,不久要收拾家什,還要同欽差交接林家的家產。好在林海身前就有進行分割,又有林成的帳冊在手,倒是沒出太大的問題。

  金銀等物自然由欽差帶入京中,至於那些田產地契的就看皇帝的意思怎麼處理。林家只講這些交出來,下剩的就不歸他們管了。

  賈璉倒是被拉去幫忙,說是幫著交接帳目什麼的,倒不如說給他露臉的機會。

  林成是林海的心腹,有些事情自然知道一二,張誠是賈璉的舅舅這事他門清。

  賈璉這會兒總算知道自己那日真不是錯覺,只可惜他大舅一副不認識的模樣明擺著不認自己。

  賈璉原有些鬱悶,好在胡錦開解了一番倒是發奮要讓張誠另眼相看。

  好在賈璉本來就於這些上頭有些本事,再有這些日子的教導行為處事倒是不錯。張誠也有些滿意,雖然沒有名言倒是話裡倒是透著些親和,甚至再最後的時候讓賈璉回京的時候上府裡來一趟,當然話不會說得那麼分明,但是意思卻是很清楚。

  不過讓賈璉頗為鬱悶的是張誠一直不曾認下他,也不言明兩者之間的關係,賈璉自己不敢捅破,只能戰戰兢兢的行事,總算功夫沒有白費。

  交接了林家的財產將下剩的屬於林家歷代主母嫁妝單子內的東西以及少數林海留給林黛玉的的物品裝箱。

  林家的府邸開始顯得空曠了許多,林海原先還剩下的白姨娘,白姨娘是當初林老太太給林海的,原本依林海的意思是給筆銀子放她出去,林家沒人也不必她守著。不過白姨娘求了林黛玉言道自己不過是個丫頭出身,如今也老了只想在林家終老,求林黛玉讓她留下,就當是個婆子也成。

  林黛玉頭先還有些意外,不解這白姨娘是何意,還是林成家的為她解惑,原來這白姨娘的父母已經過世,雖然還有一個兄長,但是極為不爭氣,若是她出去,只怕她那無能的兄長只會霸佔了她的錢財而後不給她活路。

  這般想著林黛玉倒是理解白姨娘的選擇,雖然不怎麼合適到底默許了白姨娘留了下來。

  而白姨娘也知情識趣,知道林家情況不同往日也不爭什麼,反而將身邊服侍的都打發了只留了一個小丫鬟,生怕給林黛玉帶來麻煩的意思。

  林家祖籍姑蘇,林海自然要落葉歸根回姑蘇安葬。不管之前林家族人所為多麼叫林黛玉氣憤,到底還是要回去的。

  好在姑蘇林氏很快就派了另外一撥人過來,原來這林汛所為族中實不知情。

  之前七叔公親自前來林家與林海密談就知道林海的打算,不過繼嗣子一事族中很有些不滿,再加上林海所為實在難測吉凶,族裡有些擔憂,因此得知林海去世沒有立刻派人前來。

  只是不曾想叫人專了空子既然挑撥的林汛前來鬧。林氏族裡知道林海封侯的聖旨時登時後悔不迭忙派了族長一支的過來,一則弔唁,一則林海還是要葬回祖墳,他們過來也是幫襯的意思。

  林氏這次來的是林澤,林海同一輩,還是林家下一任的族長,因此誠意倒是很足。

  他一來就有族叔的名義見了黛玉表明了林氏宗族的態度,並表示林汛已被族裡關了起來必然要嚴罰的,順道代表族裡安慰受了委屈的林黛玉。

  林家族裡為何有這般大的變化不外乎名利二字,林家財產沒了,但是還有名聲不是。

  要知道宗族關係豈是那麼簡單的,一個人當了再大的官他都避不開宗族,同樣,一個名望極高的子弟對於他的宗族何嘗不是一種助力。林海雖逝可是他聲明猶在,在這江南只要藏書閣存在一日,這江南的文人就要高看姑蘇林氏一眼。

  也許以前的林黛玉不會明白其中的關節,但是經過這段脫胎換骨的磨礪,她很清楚。所以她接受了林氏的幫助,但是待林氏族人卻並不親近。

  林家扶棺回姑蘇那一日,揚州城內學子自發前來相送,揚州碼頭之上,眾人肅穆。

  林黛玉遙望岸邊目送的人群,心內微微歎息,她的幼年是在揚州長大的,從今而後卻也許永遠不會再回這裡了。

  在送別的人群中程瀟淡然而立,目送林黛玉的船隻離開。他不曾上門弔唁,倒不是他對林海沒有敬意,只是他如今被人盯上了,實在不好上林家,若是不小心牽連到林家,那才該死。

  因此也只能趁著今日送送林海了。

  徒景站在他身邊一直不曾言語,直到回到暫住之處方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幹了什麼了吧!」

  程瀟道:「大哥說什麼,我可不明白?」

  徒景冷著張臉將程瀟抓到跟前怒道:「你還跟我玩心眼,三天之內四波人,你還想瞞到什麼時候,是誰?皇帝還是上皇?」

  程瀟將徒景的手掰開神態自若的理了理衣服才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

  徒景臉色變的極為難看,他怎麼也想不到程瀟膽子這麼大,竟然在上皇和皇帝之間站隊,他要幹什麼?

  「你就這麼篤定皇帝會贏?要知道上皇的手上的權利猶在,尤其是兵權。」徒景的聲音含著怒意。

  程瀟注視著徒景道「我自然知道,而且最重要的兵權在義父手上,可是那又怎麼樣,義父會保持中立。不管上皇當初禪位的初衷是什麼,但是他親手把這至高的權利,把大義交到了今上的手中。就算他後悔了又如何,冒著天下動盪的風險去廢了今上,你覺得義父會答應嗎?而且今上並不是沒有能力的傀儡,反而很有明君的氣度。」

  徒景無奈的撇過臉,他該死的知道程瀟說得都有道理,但是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程瀟捲進去。

  自幼就被要教導要幫助保護的人卻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長成了一隻將要飛翔的雄鷹,明確的表示壓根不需要他的保護,這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他有自己的親兄弟,還不只一個,可是程瀟是不一樣的,若不是為了父王,也許他就不會失去父母。他一直記得那個茫然的孩子被帶回府中的模樣。

  他們喚他四郎做小名,其實程瀟家裡只有他一個,但是若是按照他們府裡的排行,他就是第四,他下面還有兩個親弟弟。他和父王母妃一樣都希望程瀟永遠是府裡的四少爺,是他們家的四郎。


第十七章

  「你在宮裡的時候和這位可並不親近。」徒景略帶苦澀的問道。今上徒晟是上皇第三子,乃是先皇后之子,平日裡並不顯眼,又比程瀟大十余歲,程瀟雖然有段時日在宮中長大隨皇子們一道學習,但是兩人怎麼看都只是關係一般。

  程瀟聞言沉默下來,他和徒晟關係不好當然不可能,可是若是說實話,徒景的反應?程瀟果斷決定換個話題「我知道義父和大哥都希望我一生平安,可是我終究不是明軒王府的四爺,我是成國公府的世子,祖父只是這樣,我要撐起成國公府的將來,我也不想墮了父親的聲名。」

  徒景深深地看了他許久微微歎息道:「也罷,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想必也不會更改了。」

  說完就向外走去,背對著程瀟停住道:「我帶來的那些人都留下,你在江南已經不安全了,若是可以就早些回京吧!」言罷頭也不回的就離開。

  林黛玉在賈璉和徐澄的幫助下回姑蘇安葬了父親。大概是強撐著的那些力量用光了,林海安葬之後,林黛玉就病倒了。

  一行人在林家祖宅暫住下,林海雖然捐了林家大部分的財產,但是林家祖宅還是留了下來。

  因著林汛等人之前所為,林氏族人待林黛玉倒是很是客氣,只是林黛玉卻不大願意和這些人來往,雖然遠了些,終究是血緣至親,但是林氏族人所為實在讓她有些寒心。

  其實林海雖然將林家的家產捐了,但是祭田還是給了族裡,甚至還另外多給了些。這族裡還是不吃虧的,只可惜人心不足,就算這般族裡仍然是不知足。不過有皇帝的聖旨在前,林氏族裡這會兒怎麼也不敢苛待了林黛玉。

  不過也因著她病重,林氏族人雖覺不渝倒也沒什麼話說。

  只是林黛玉的病反反復複不見好轉卻是急壞了賈璉和徐澄。

  尤其是徐澄,雖然他醫術高明,但是到底是醫身不醫心,說到底是林黛玉心情鬱鬱才影響了養病。

  這一日徐澄又來給林黛玉把脈,只是手一搭上就眉頭微皺,這十餘日的功夫卻是不見好轉。

  林黛玉幽幽的道:「我沒什麼大事,師兄不必如此費心。」

  這話一出,饒是徐澄一貫好脾氣也是氣到了「身體是你自個的,老師費盡心力不過是盼著你能安安樂樂的,這倒好,老師剛去,你就這般作踐自己的身子,你若是覺得對得起老師的我也就不管了。」說完就要拂袖而去。

  林黛玉被這一番話說得愣住了,紫鵑眼見不對忙拉住徐澄的袖子急道:「徐少爺,我們姑娘沒有不好好養病,真的。」

  徐澄聞言只不信的看向林黛玉,若是好好養病,哪裡還會越發重了。

  林黛玉微微垂著頭苦澀的道:「師兄莫氣了,你所言我豈會不明白,父親為我做了這麼多,若我真的這般將來九泉之下也見不得父親的面。可是師兄我想到父親就這麼離開我就難過,我真的不孝,這麼多年都沒有陪在父親的身邊。若是早知道,早知道當初我說什麼也不會去京中。」說著說著卻是泣不成聲。眼淚一滴滴的落下。

  徐澄見此也是心軟了,歎息的坐了回去安慰道:「你這會兒還病著,這麼苦哪裡還能好,快莫哭了好嗎?」

  可惜這樣的安慰不起作用,紫鵑雪雁更是急得團團轉給徐澄遞眼色求他想辦法。

  徐澄道:「師妹別哭了,我這兒有封信你看看吧,是老師留給你的。」

  言罷從懷裡取出一封信遞給林黛玉瞧。

  林黛玉聞言倒是忘了哭泣,怔怔的看向徐澄,好一會兒才接過信看了起來。

  信確實是林海留下的,算是林海對女兒最後的一絲不放心,擔憂自己去後女兒沉溺于悲傷之中無法自拔。

  玉兒吾女:

  見信為父必已不在,生死早有定數,汝不必太過傷懷,為父自去見汝母。

  然為父最不舍就是汝,汝尚年幼卻要獨留世間。然為父望汝謹記,為父往昔教導,不墮吾家之風範,汝乃是吾林家之嫡女,雖吾已不在,但汝亦不需為小人所輕賤。為父與汝母所盼著莫不是汝平安和順。

  為父不能待到汝及笄出嫁深為憾事,今留一字「安樂」為汝之字,餘者皆不求,只盼汝一世安樂。

  林黛玉看罷信卻是捂臉大哭,字字句句不過是憂心女兒之言。想到父親永遠不再了,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看著林黛玉這般痛苦,紫鵑雪雁幾個也是淚水盈滿眼眶,只強忍著想要安慰自家姑娘。卻被徐澄使眼色攔住了。

  徐澄看到黛玉放聲痛哭卻是松了口氣,如此這般反而是更好。

  師妹自打老師離開之後一直強撐著,就算偶有傷心難忍也只是低聲落淚,將情緒埋在心口。如此鬱結於心這病如何能好。

  如今經此一發洩,心中鬱氣散去自然於身體好些。

  徐澄也就不再留,只叮囑紫鵑幾個注意些待到師妹發洩完後注意身體可有不妥之處,若有及時告知他。

  話說林黛玉見父親身前所留之信件後終於情緒失控放聲大哭,將心中鬱氣盡數散出。只是這般哀思過度當日夜裡就發熱。慌得紫鵑幾個忙去通知徐澄。

  好在徐澄把脈之後言只是累極而已,但是到底眾人不放心,紫鵑幾個乾脆守了一夜。徐澄也不敢安眠只在離林黛玉最近的一個院子裡看書陪著。若有事好及時趕過去。

  總算第二日清早,林黛玉的熱就退了,睜眼之後反倒是疑惑怎麼一個個都憔悴不堪。待得知情況時卻是哭笑不得感動莫名。忙將這幾個趕回去歇息,另叫了幾個二等的丫鬟服侍著。

  大抵是因為昨日夜裡徹底的發洩一通心中鬱氣散去的原因,林黛玉的身體倒是明顯好轉許多。見此紫鵑幾個也就放心的去休息了,畢竟姑娘可是發話了,若是誰不去下回就不要再跟前侍候,雖然是嚇唬的話但是還是要聽的。

  因著林海的信林黛玉終於想開了,再徐澄的用藥下很快身體就好轉了。

  賈璉倒是想著等林黛玉的身子好些就出發回京,但是林黛玉卻不願意,言要給父親守滿百日再出發。

  因著算是情理之中,左右都這麼久了再耽擱些日子也是沒關係的,當然賈璉會站在林黛玉這邊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林海去世的消息送入京中後,他那位好二嬸打的好主意,可惜林姑父早有打算,賈家最多也就是得點撫養費,這和王氏的打算實在有差,若是沒這個機會也就罷了,偏生生的看著這麼大筆的錢財從眼前過了。到底心氣不順,話語就有些難聽。賈璉聽了小廝的傳話當時臉就黑了,本有的芥蒂越發的明顯了,自然也就不樂早些回去。

  只是隨著天氣越發的冷,這百日也快到了,林家又開始忙忙碌碌的收拾起來,只這一去卻是真的沒什麼可能再回來了。只是林黛玉到底不忍心林家的主宅就此荒蕪,想了想還是打算留了兩戶人家在這裡看著。

  這一日難得風光秀麗,徐澄邀林黛玉在花園裡下棋,要他看自家師妹沒什麼大事,多走動多看看風景什麼的絕對對身體有好處。

  只可惜徐澄的棋藝實在比不得他的醫術,林黛玉雖然不敢說是大家,但是也算是善棋之人。很快就沒了興趣,只徐澄冥思苦想,她倒是無事忙。

  「昨日個璉二哥使人傳話說是後日就出發。」林黛玉忽然道。

  徐澄還在想著該怎麼走只輕聲應道:「恩,確實。」

  林黛玉見此有些無奈,她倒不是真的沒事找事,她前幾日就惦記著這事,這他們走了,師兄怎麼辦?

  徐澄總算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抬眼看去卻見自家師妹這一副無奈的模樣轉瞬一想總算明白了原因好笑道:「師妹想是忘了我可是京城人士,自然同你們一道回京。」

  林黛玉這才發現自己卻是直誤了,笑道:「可不是,我倒是忘了,師兄是京城人士。」

  這般一想,林黛玉心中也安定了不少,說實話這回上京比起上一次她心中越發有些擔心,畢竟上一會自己只是做客,住得再久還有家在,可這一回卻是真的寄人籬下了。

  不管怎麼說師兄能在京中多少也有點心理安慰。這些時日,林黛玉待徐澄是當成兄長看待。

  父親從病重到去世這麼長的時間裡,一直是徐澄在忙前忙後的照顧,人心都是肉做的,林黛玉如何能不感觸頗深。

  于徐澄而言,他一開始是敬重林海,才待林黛玉好,後來卻是真心疼這個小姑娘,小小年紀就父母俱無,他真心希望能多幫幫她。

  林黛玉與徐澄雖無兄妹之名卻是勝似親兄妹。

  林海是九月初三沒的,十二月十三日正好滿百日。林黛玉跟隨賈璉一道離了姑蘇,從此離了江南。


第十八章

  京中榮國府內一片喜氣之意,卻是那日賈政生辰有宮中降下旨意,賈政的長女賈元春晉封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

  如此喜事,賈家自然是熱鬧非凡,更有親朋好友往來不絕的慶賀。

  賈璉和林黛玉一行尚在路上聞得此事,賈璉饒是與二房心有嫌隙還是喜上眉梢,倒是好事。

  只林黛玉早已不是往日閨閣中萬事不知的少女,父親的殷殷教導讓越發敏銳了。只是在這賈家人喜不自勝之時不好相勸。只私下裡與紫鵑幾個歎息道:「我雖不知這後宮之事,只大姐姐入宮多年無聲無息的何至於這個時候突然晉封,只怕其中未必妥當。」況且她讀史書從未有聞這鳳藻宮尚書之說,更不要說是雙封號,倒是白樂天《上陽白髮人》有「今日宮中年最老,大家遙賜尚書號」這哪裡算是吉兆。只是這等話她卻是不能說出來。

  紫鵑幾個哪裡想得到這些只當自家姑娘想多了,因此笑道:「這皇家的事情咱們哪裡知道,不過這可是皇妃,大姑娘,哦,不,皇妃娘娘也算是出頭了。」紫鵑到底是賈家出來的,雖然不滿賈家一些人待自家姑娘的態度,卻也還是為著賈家高興。說起來她還見過賈元春,那會兒她剛入府,遙遙的見過幾次,那行為氣派絕非如今府裡幾位姑娘能比。不過紫鵑私心覺得,自己姑娘還是更出色些。

  雪雁聞言卻是撇嘴道:「那和咱們也沒什麼關係,只二太太該高興了。」雪雁回林家後也跟著自己姑娘很是學了些事,她本就是林家出身,自然對著賈家缺乏好感。倒是白鶴和白鷺兩個因著不曾在賈府待過倒是只抿嘴笑了。

  「就你話多,這慣的沒規矩了,那是你能拿來說嘴的,再這般就讓林大娘再好好教教。」林黛玉輕聲斥責道,她倒不是真的生雪雁的氣,只是這馬上就要回賈府了,雪雁這般口沒遮攔的仔細闖下大禍。

  雪雁忙哀求道:「好姑娘,我不敢了,可別叫林大娘。」雪雁之前很被林大娘調教了一番如今聽到這名字就有些害怕。

  見了雪雁這個模樣,屋裡的幾人俱是笑出了聲,就是林黛玉也嘴角輕揚,很是樂了。

  雪雁見此有些惱的跺腳道:「你們都欺負人!」

  紫鵑上前一把攬住雪雁道:「好妹妹還真生氣了。」

  白鷺和白鶴兩個對視一眼也上前一左一右的攔住雪雁,卻是故意去鬧,一時之間四個姑娘鬧做了一團。雪雁忙向自家姑娘求救,林黛玉只含笑瞧著,待到差不離了才發話將雪雁小姑娘救了出來。

  次後領會姑娘意思的紫鵑私下裡教導雪雁一番,讓其注意言行,雪雁忙發誓回了賈府絕不亂說,給姑娘惹禍。

  卻說這賈璉聞信之後有意早些趕回府裡,只是顧念林黛玉的身子忙遣人前來詢問。

  林黛玉也就不做這壞人攔著,只傳話讓賈璉自行做主,自己無事。

  林家眾人心中略有不滿,但是姑娘既然發話卻也不好再提。只林成家的特意叮囑了紫鵑幾個注意照顧好姑娘。

  晝夜兼程,一行人果然提前了許多日回到了京中,賈璉早就先派人前去府裡報信。旁人倒還罷,只賈寶玉聞得黛玉「平安」二字卻是安心不少。

  至次日,碼頭之上,早有賈家的下人迎候,只是賈璉這才發現一件事情,卻是林海送府裡的銀兩,他前頭用的是銀子,賈璉也沒曾換成銀票。這會兒卻是有些猶豫是否就這樣抬回府裡。說到底元春封妃讓他對王夫人又起了顧忌之意。

  只是就在賈璉尚未決定之時,那來接人的偏生是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周瑞家平日裡仗著主子的勢力就有些出格,如今他們家大姑娘封了妃越發不把林黛玉這樣的小孤女放在眼裡了。

  行動間滿是得意之色,待林家下人更是斜眼而望很是不放在眼裡。

  卻不想她的態度沒先惹到林黛玉倒先叫賈璉心中的喜意退去。他到底是被林海從新教導過這些日子,之前只想著到底是一家人,如今再看,這府裡勢力此消彼長,那王夫人得了這麼大的靠山,府裡還有他大房的立身之處嗎?若是將來,將來那爵位是不是也要讓出來。

  想到此處,賈璉心中拿定了主意。那銀子他大張旗鼓的帶回了賈府。

  林成雖然看著賈府的下人就很不放心,只是到底不好說什麼,只能讓自家婆子好生叮囑姑娘身邊的幾個好好護著姑娘,等他們安定下來就去給姑娘請安。

  林黛玉只讓他們放心就是,林成帶著林家的剩下的下人和一些不大重要的財務去了林家在京中的宅子。他手頭還有林海托給他管的幾個莊子,這幾個莊子的出息正可以負責平日裡林府的開銷還有林家一些故交的來往。這也是林海擔心林黛玉進了賈家不方便,這樣一來只需林黛玉擬個單子出來,林成就會負責送去,也好不斷了那些關係。

  這頭賈璉帶著林家留給林黛玉的嫁妝和銀子回了賈府,京中不明事理之人見此議論不已,道:「這賈家是發了什麼財不是?」

  有那知道的笑話道:「你倒是平日裡萬事不知,這賈家的女婿前巡鹽禦史林文正,林大人前些時候沒了,這林家的姑娘要寄居外祖家,那是林家給林姑娘準備的嫁妝。」

  先前那人聞言奇道:「這林姑娘難不成這會兒就嫁人,這誰家也沒這會兒就準備嫁妝的,林家不該給現銀就是了,這怎麼連大件的東西都有。聽說這林家也是百年世家,這賈家可是發了財了。」羡慕之情很是明顯。

  此語倒是深得眾人之心,賈家可不是發財了。不過這話若是讓賈家人聽到心裡只怕不樂意了。

  林黛玉一行進了賈家,自是先至賈母房中。眾人見面悲喜交加,賈母摟著林黛玉一臉的心疼之意。林黛玉感受到外祖母的關懷也是心中一暖。

  更有賈寶玉在一旁上竄下竄的惹得眾人俱是抿嘴笑話。

  只是獨王夫人見此眼中不渝之色明顯,呵斥道:「寶玉又沒規矩了,仔細老爺知道了要捶你。」賈寶玉最是怕他父親的,聞言立時就焉了。

  眾人被此一驚都不敢言之互相對視眼中俱有驚色,賈母見此很是不喜待到開口卻感覺到外孫女拉著她微微搖頭。

  林黛玉自然知道王夫人是沖著誰來的,她不願外祖母同王夫人起爭執卻不代表會忍氣吐下只微微笑道:「二舅母說得很是,寶哥哥這麼大了也該好生進學,也好叫舅母放心!」後一個放心兒子微微重了些。王夫人的臉色當即有些不好看,她沒想到那個從來都清高自詡的林黛玉會這般諷刺她。

  只是不待她發作就見林黛玉轉開了臉,神態自若的同一旁的惜春說話,而賈母看向她的目光明顯不悅。

  她驚了一下才能忍氣,而眾人對於黛玉話也很是吃驚,尤其是寶玉再想不到黛玉會說出這番話來,她也叫他讀書,為什麼沒?林妹妹不是最瞭解他的嗎?賈寶玉忽然覺得有些委屈,只是他卻從來沒想過黛玉不勸他,不是不希望他讀書,而是知道勸了無用。

  眼前屋裡的氣氛有些古怪,忽然有婆子匆忙來報:「老太太,有六宮都太監夏老爺來降旨。」

  王夫人忙道:「可是有娘娘的旨意?」

  那婆子瞧了瞧王夫人的臉色低頭道:「好像是給林姑娘的。」

  此話一出,眾人俱是一驚,倒是黛玉神情自然,寵辱不驚。賈母到底見多識廣很快想起林海所為知道這大抵是朝廷的恩撫。

  果然不久就有賈政賈赦兩個陪著夏太監前來,還跟隨有不少的內監手捧賞賜之物甚至還有嬤嬤宮女在其中。

  姑娘們除林黛玉外都避到了碧紗櫥內,賈母扶著林黛玉的手親自相迎。

  那夏太監滿面笑容與賈母問好,次後看向林黛玉道:「這位想必就是林侯爺之女。」

  林黛玉聞言落落大方的給夏太監見禮,不失禮數卻也不會顯得小家子氣。

  夏太監見此微不可查的點頭笑道:「林姑娘接旨吧!」

  眾人聞言俱是跪下接旨,那夏太監南面而立口內宣旨,卻是皇后娘娘的封賞。那些珠寶玉器什麼的倒罷了。只是叫林黛玉訝異的是皇后竟然賞了她兩個嬤嬤和宮女。

  旨意宣讀完畢眾人三叩首謝恩後,夏太監忙道:「老太君林姑娘快請起。」

  林黛玉扶著外祖母起身,那夏太監指了那四人上前見過林黛玉,林黛玉這會兒也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那夏太監見此笑道:「她們是娘娘賜給林姑娘的,就是林姑娘的人,林姑娘只管使喚就是了。」又對那四人道:「從今往後你們就跟著林姑娘,好生服侍林姑娘。」

  那四人忙對著林黛玉見禮,林黛玉見此也只能先應下來,稍後再做打算。

  夏太監見事情已畢就告辭離去,只是留言對黛玉道宮中皇后娘娘很是惦記,下回還會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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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賈政幾個陪著夏太監一走,這屋裡的氣氛驟然間有些古怪。下人們隱晦的眼神,和王氏那扭曲的表情讓林黛玉心中歎氣。

  碧紗櫥內幾位姑娘都簇擁著出來,倒是神色各異,薛寶釵最是沉著冷靜的,因此面上也看不出什麼,探春眼中有掩不住的羡慕之色,迎春神色平淡,帶著些許的好奇。獨惜春倒是真心真意的有些高興。對著林黛玉擠眉弄眼的。

  林黛玉見此也心中好受了不少,眨眼回應了下。

  到底王熙鳳最是心思活躍的人,笑著拉著林黛玉的手道:「好妹妹快給嫂子沾沾你的福氣,老祖宗可是偏心,都是你孫子孫女的,這福氣怎麼就都分給了林妹妹。」一番嬉笑哀怨的話叫眾人笑出了聲。

  賈母聞言笑道:「好你個鳳辣子,又胡言了,你林妹妹是得了林姑父的余恩,和咱們家可沒關係,這話沒得讓幾位嬤嬤笑話。」

  說話間卻是看向一旁的兩位嬤嬤和宮女,對著為首的那位道:「勞動幾位嬤嬤了,老身也在宮中走動過,不知幾位供職何處?」

  那為首的嬤嬤姓張,聞言上前一步對著賈母行禮道:「不敢當老太君的話,鄙姓張,這位姓陳,我們倆有幸在萬壽宮中服侍貴人。這兩位原是坤甯宮中的。」

  賈母聞言雙眼有些銳利,只瞧著張嬤嬤,臉上的笑意越發濃了許多隻道:「原來是太皇太后娘娘身邊的人,恕老身失禮了。」態度確實越發客氣了。

  那張嬤嬤倒是不卑不亢只道:「老太君哪裡話,咱們哪裡能到娘娘跟前,不過是在柳嬤嬤手底下做點事。」

  張嬤嬤說得簡單,賈母卻不會真小看了。她好歹也是超品的國公夫人,雖然榮國府如今沒落了,但是她的品級還在,每有宮內宴請還是有她的位置。自然知道那位柳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心腹嬤嬤,就算是上皇和皇帝都要給幾分面子。這兩位既然能跟在這位身邊,可見在萬壽宮中也不是沒有品級的低等嬤嬤,就不知這兩位怎麼也會派給自己的玉兒。

  怪不得賈母心生疑惑,太皇太后地位尊崇,只是年事已高,早些年上皇在位的時候就不管這宮中瑣碎之事,只頤養天年,偶爾召見下小輩解悶,連宮中妃嬪的請安都免了。尋常之人卻是不能見一面。

  這皇后賞賜自家外孫女不意外,但是太皇太后把她的人送來是什麼意思。

  林黛玉心思靈透,雖然不清楚後宮中之事,但是她挨著外祖母,賈母的變化她最是感受的清楚。只心思一轉就猜著問題只怕出在這兩位嬤嬤的出處上。兩位嬤嬤兩位宮女卻是兩頭賞下的。只是這會兒卻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人竟然賞下來了,她自然不能慢待,說是給自己的到底是宮裡出來的。皇權之下總歸如此,林黛玉倒不會想著去挑釁這些,這些人若是好,自然好,若是仗著宮中出來的自然也就供著,將來再行解決之法。

  偏生那王氏一直心懷不滿,如今聽到這兩位嬤嬤的出處越發有些不悅了只道:「這也是我這外甥女不懂事,將來竟然要勞動兩位嬤嬤從宮裡出來,說起來賢德妃娘娘也很是記掛大姑娘,原也想著賜下兩個嬤嬤給大姑娘,畢竟可憐大姑娘一個人的,姑太太沒了,咱們做舅母的自然要多上些心,好生幫著教導。

  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都有些變了臉色。王氏看著是句句都為著林黛玉好,但是話裡話外卻是林黛玉教養不夠,需要嬤嬤教導。

  賈母最先反應過來先是狠狠瞪了眼王氏,不待她出口,林黛玉先道:「不敢勞動二舅母,玉兒雖年幼不懂事,但是謹記父親的教導,不敢有墮林家的聲明。」又對著兩位嬤嬤道:「玉兒年幼,以後還請兩位嬤嬤指教。」

  宮裡出來的自然都是人精,只幾下就看清了形勢,對著林姑娘也頗為滿意。若真是個軟弱可期的她們反倒是麻煩些,如今只道:「林姑娘客氣,咱們既然奉旨而來自然要好生服侍姑娘。」

  這邊兩廂滿意,那頭王氏氣了個仰倒,她之所以拿著賢德妃打頭就是想著壓賈母,順道叫那兩位嬤嬤高看自己。不成想卻是這麼一個結果,只是賈母看來的視線叫她不敢再有動作。

  這卻是王氏可笑了,張嬤嬤和陳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也不是那沒名的人,雖然算不上最得意的那一撥,地位也不低。賢德妃那是哄外人,宮裡頭的正經主子還輪不到這位。

  不管其他人怎麼想,賈母為著賈家的聲譽也不敢再折騰了,只打發林黛玉帶了人先下去安置,卻是將王氏特意留了下來。

  眾人知機都不敢耽擱,很快就都退了下去。賈母和王氏說什麼就不曾知道,不過那以後王氏倒是沒在明面上找過林黛玉的麻煩。

  林黛玉的住處就在賈母邊上的小院,原先倒是還好,只如今加了這麼多人卻是有些不夠住了,林黛玉微微蹙眉想著是不是要跟外祖母求求換個住處,只是又擔心這般張揚是否不妥當。

  那兩位宮女的名字林黛玉這會兒也知道了,香雪和香卉,當然兩人也表示她們已經是姑娘的人,姑娘可以給她們另行賜名。

  林黛玉卻並無此想法,只道她們的名字極好,就用這個。

  比起那兩位嬤嬤,這兩位宮女的身份就簡單多了,也極為識相,離宮之前就有嬤嬤們隱晦的告知她們,以後她們不可能再回宮裡了。那麼好好的服侍新主子才是她們應該做的。

  因為對著她們的性情都不清楚,林黛玉考慮一番之後只能借著諸事未妥將她們先打發去休息。次後再行決定,不過那兩位宮女好處理,只是到底要委屈了人。她身邊本來就有紫鵑四個都拿的一等的例,這新來的自然不能放到二等上去。

  周瑞家的接了黛玉後就往王夫人的院子裡等候聽吩咐,因著林黛玉沒給她好臉色,心中積了不滿這打算等太太回來後好好的告一狀。她想著那林姑娘如今成了孤女寄住在府裡還不是任由太太處置。不想這聽到前頭的丫鬟說什麼林姑娘得了皇后娘娘的賞賜,周瑞家為此惴惴不安。

  等了許久,總算聽到門口的小丫頭的聲音知道王夫人回來了,忙上趕著打起了簾子。只是入眼的卻是王夫人一張滿是怒氣的臉。

  王夫人忍者一路的氣,回了自己屋子再也忍不住了,怒氣衝衝的坐下,不待周瑞家的開口「啪嗒」一聲就將桌上的擺設掃到了地上。

  周瑞家的見此忙給金釧兒使眼色,可惜王夫人盛怒之下金釧兒哪裡敢動。周瑞家的動作卻是引起了王夫人的注意。

  「你還在這幹什麼?」

  周瑞家忙上前賠笑道:「太太誰惹你生這麼大的氣,仔細身子。」一面給王夫人捶背。

  王夫人握緊手冷笑道:「我就是氣死也沒管,那個老不死的眼裡只有那個小賤人,我身為長輩說一句怎麼了。」

  這話一出,周瑞家的就暗喜,肯定是林姑娘惹出來的。

  忙道:「哎呀,我的太太,這話怎麼能說呢!

  」說著還四處瞧了瞧的樣子。

  王夫人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掃了眼屋子裡的丫鬟,雖然都是自己跟前的倒也不好,因此蹙著眉頭道:「都下去吧!」

  金釧兒幾個忙退了出去。

  周瑞家的這才又道:「太太可是為林姑娘的事?聽說林姑娘得了封賞。」

  王夫人冷笑道:「左不過是跟咱們拿錢買官一樣,幾百萬的銀子換來這麼點東西可不是眼皮淺的。也不知林海怎麼想的,自家的銀子不留著養自家的女兒倒是捐出去,反倒是把女兒扔給咱們養。」

  周瑞家雖然早就知道林家捐了財產但是每每想到那幾百萬兩的銀子還是暗歎不已,想不到這林姑娘不聲不響的竟然這麼有錢,就算是薛家只怕也沒這麼多的錢吧!不過再有錢怎麼樣,如今還不是一無所有,誰叫她親爹捨不得給她。

  這般想著也是附和著王夫人道:「可不是嗎?這誰家也不能幹出這事。」

  王夫人微微眯了眯眼道:「誰叫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呢,算了反正府裡也不差這一雙筷子的。你跑一趟告訴鳳丫頭就說我說得,林姑娘的一應供給比照迎丫頭幾個和咱們府裡的姑娘一樣,既然到了咱們這裡也別虧待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王夫人嘴角微微揚起,老太太不是要抬舉她嗎?我看這回怎麼抬舉。

  周瑞家身為王夫人的心腹很快就領會了主子的意思,忙高興的答應了下來,就去傳話。

  可巧半路上就碰上了風風火火的王熙鳳帶著一溜的婆子丫鬟浩浩蕩蕩的抬著好些東西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周瑞家忙上前笑著道:「二奶奶好,這是打哪來呀!」眼神還掃向身後的箱子。

  王熙鳳這會兒這忙著也沒什麼心思只道:「周姐姐不在太太跟前侍候著,可是有事?」

  「可不是這找奶奶有事呢!」周瑞家忙把王夫人的話一說,聲音還有意抬高了些,讓那些個丫鬟婆子的都聽見。

  卻沒想到不獨王熙鳳,那些個丫鬟婆子聽罷神色都有些古怪。


第二十章

  且說林黛玉回了賈府,一番忙碌打掃臥室安插器具之後總算是安定了下來。

  將紫鵑雪雁兩個派了出去給各處分送了禮物,卻不想雪雁回來的時候卻說起了個笑話「姑娘是不知道,那周瑞家真是可笑的很,還真當咱們要靠這府裡不成。老爺準備的那白花花的五萬兩銀子沒晃花她的眼。」

  雪雁對著那周瑞家的一貫沒好感,這人沒少編排自家姑娘。

  白鶴和白鷺聞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夥計眼露擔憂道:「這府裡的人這樣態度,姑娘若不然咱們還是回林家吧!」

  林黛玉微微搖頭道:「無礙,左不過是些小人作祟,咱們沒必要怕她們。老祖宗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讓我離開,這話也就罷了。」言罷就又拿起書看起來了,若是可以她自然更願意住在自己家,可惜她一個閨閣女兒怎麼可能真的獨居。

  知道事不可為,白鶴幾個也是神情低落。紫鵑回來見這幅情景詫異道:「好好的,這都怎麼了?」

  雪雁忙將事情告訴了她,紫鵑倒是微微一笑道:「我還當什麼事呢?這回丟臉的自然是周瑞家,這府裡向來是一雙富貴眼。從前的時候怎麼捧著薛姑娘的,踩姑娘的,如今都向著巴結呢!」

  「這府真是沒個規矩,怎麼還能對著客人說嘴。」白鶴皺眉道。

  雪雁撇了嘴道:「這才到哪呀,姐姐待久了就知道這沒規矩的事情多了去了。」

  「雪雁!」紫鵑忙止住話,這人怎麼還是這樣。雪雁見此忙低頭不語。

  林黛玉這會兒也放下了書道:「這一個兩個的愁眉苦臉的不知道的還當咱們這裡出什麼事了。都笑笑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見姑娘發話,四人這才不好說什麼,林黛玉才又道:「紫鵑,東西可都派完了?」

  「都送到了,幾位姑娘都說多謝姑娘,今日個比較忙,明日個再來叨擾。」

  「恩,辛苦了,你再去瞧瞧兩位嬤嬤可收拾妥當了。若是妥當了就請她們過來吧!」林黛玉沉吟了會道。

  紫鵑忙答應了去了,雪雁幾個卻是老老實實的繼續手頭的夥計。

  林黛玉微微側靠在榻上神情淡漠也不言語,眾人心驚不敢驚擾。直到紫鵑領著兩位嬤嬤過來,這才坐直了身子。

  張嬤嬤和劉嬤嬤都客氣的給林黛玉見禮,林黛玉忙道不敢,請兩位嬤嬤坐下說話。

  眾人坐定,林黛玉方道:「兩位嬤嬤既到了這裡,那麼恕黛玉名言不知兩位有和打算?」

  劉嬤嬤看向張嬤嬤,明顯以她為首,張嬤嬤不動聲色的道:「不知姑娘是什麼意思?」

  「兩位嬤嬤是貴人所賜,黛玉自然不敢不敬,林家雖然沒落,但是必然不會虧待二位,嬤嬤們若是有需要之處但說無妨。」林黛玉淡淡的道。

  張嬤嬤聞言卻是雙眼微眯只道:「咱們是娘娘賜給姑娘的,自然該聽姑娘的吩咐。若說其他我們也沒個牽掛,不過人老了就想過幾日安穩日子,姑娘說是不是。」

  林黛玉一頓似在考慮這話中之意而後方道:「嬤嬤所言甚是,家父不在,林家也只剩我一個但是簡單的很,只嬤嬤不嫌棄我林家單薄必然歡迎至極。」

  「天下誰人不知林侯爺的聲名,若是林家還單薄,這京中還有誰家敢擔清貴二字。姑娘不嫌棄咱們年老體弱的,願意讓咱們略盡綿薄之力,自當盡力。」張嬤嬤笑道。

  林黛玉露齒微笑起身道:「那麼有勞兩位嬤嬤,黛玉年幼有不得之處還請指正教導。」言罷卻是微微福身行禮。

  兩位嬤嬤忙側開回禮,兩邊試探一回,三人俱是比較滿意的。

  於黛玉而言,她確實需要有見識的嬤嬤幫襯自己,雖然有父親的教導,但是父親到底不通內宅之事,這有些關係不會父親能夠明白的。而王嬤嬤雖然是自己的奶嬤嬤,卻無甚見識只怕難以相助。

  而這兩位嬤嬤既然是宮中出來的,見識什麼的遠非尋常嬤嬤能比,如今願意好生教導自己卻是好事。

  因著多了兩位嬤嬤的關係,黛玉房中之事有了從新分配,加上香雪香卉兩個,黛玉就有六個大丫鬟了。她原打算降下兩個以免太打眼,畢竟這府裡頭兩位太太也就一人四個大丫鬟。

  不過這打算卻被兩位嬤嬤攔下了只道這京中一等的人家姑娘身邊都是四個大丫鬟的,得寵的六個也是有的。這不算什麼出格的,既然這是娘娘給的體面只管受著就是了。

  既有嬤嬤的話,林黛玉也就依著。

  不過連林黛玉自己也沒成想到這兩位嬤嬤上任最先對上的卻是賈寶玉。

  賈寶玉貫來在姑娘堆裡,向來沒個忌諱的,原先倒還罷,只道年紀小如今漸長了還是那般模樣,頭一日因著這府裡連著幾件事情的襲人很不敢由著他鬧倒是把他給拘住了。可惜不過一夜的功夫,這一大早的起來不管不顧的就往林黛玉院子來。

  如今林黛玉院子裡人手極多,那些賈家的下人奉承他自然不會攔著,好在這回林家來的人除了白和白鷺還有兩個二等的丫鬟,靈珊雖然模樣不顯,但是很有些靈活。

  瞧見這一個男子就這麼的要往姑娘房中去,一把堵在了門口攔下了寶玉。

  那賈寶玉反倒是被嚇了一跳忙叫她走開,靈珊如何肯讓,這一爭執自然讓裡頭的人聽見了。

  林黛玉這會兒已然醒了正在梳洗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臉色立時變了幾下。次後卻是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寶玉從前就這麼不講究,如今大了還是這般,只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縱著他。

  就在林黛玉猶豫該派誰去處理的功夫,門外的動靜卻是越發大了。原來張嬤嬤兩個聽到了聲音也出來瞧了,原本她們新來倒沒打算這麼快就弄出大動靜還打算先瞧瞧。

  只是沒成想碰上寶玉這個活寶,這十二歲的公子哥一大早往表姑娘的房裡闖,這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了,這府裡的下人還不知道攔著。

  張嬤嬤的眼掃過一旁看著的賈家下人,肅穆的神色叫這些人都低下頭不敢言語。

  她們可都知道眼前這位嬤嬤是皇后娘娘賞下來的,只心中暗道:皇家的嬤嬤果然厲害。

  賈寶玉也不是全然沒個頭腦的,昨日個他也在院子裡,老祖宗對這兩位嬤嬤的禮遇他也瞧見了,雖然心中還是不喜這些老嬤嬤,但是卻不敢這的跟她們吵起來,只好聲好氣的道:「兩位嬤嬤好,我想去看林妹妹,這小丫頭偏不讓,你們讓我進去吧!我有好東西要給林妹妹瞧。」

  張嬤嬤冷淡的道:「這時辰還早的很,賈二爺還是先回去梳洗整理吧,咱們姑娘一會兒要去給老太君請安,賈二爺不妨那個時候再說。」說完不等賈寶玉再說什麼,直接叫靈珊將他敢了出去。

  靈珊早就對他不滿,這會兒也不客氣直接推著賈寶玉出院門,正好撞上來尋的襲人,雖然她不認識襲人,但是襲人那些話當時就讓她氣到了,什麼叫沒日沒夜的,什麼叫既然有人服侍就不要我了。靈珊眼中子一轉牙尖嘴利的把話給她全還回去,直接氣得襲人臉色發白卻又不能發作,這才樂呵呵的回了院子。

  一直在院子裡的張嬤嬤和劉嬤嬤倒是滿意的點點頭,是個好苗子。

  裡頭林黛玉知道兩位嬤嬤出面後也就不理會了,只安心的梳洗,等到兩位嬤嬤打發走了賈寶玉進來的時候林黛玉已經換好了衣裳正在梳頭。

  因在孝中自然也就簡單些,只將頭髮簡單的挽起就是了。

  見了兩位嬤嬤進來林黛玉歉意的道:「有勞兩位嬤嬤了,我這位表兄速來有些呆氣不通事理。」

  張嬤嬤的神色不算好只道:「雖是如此到底是大家公子,姑娘也不該縱著。」這話卻是有些重了,分明懷疑起林黛玉的品行,她原還當這是個聰敏的,若是這般她倒不如不教的好。

  林黛玉領悟其意心內有些難堪,臉色略微變了下才勉強道:「我頭先在這時到底更小些,本以為大了好些倒是考慮不周了,以後還請兩位嬤嬤費心了。」

  張嬤嬤很快就明白了黛玉的意思知道自己誤會了,再瞧瞧眼前單薄的小姑娘想到她幼年失母寄居外祖家也是可憐的孩子縱有不滿只怕也不好名言,頓時也有些怪自己太武斷了。

  劉嬤嬤最是瞭解張嬤嬤的,見她臉上有懊悔之色卻又不好直言道歉忙道:「這些個事本來也就該是我們費心的,從前兒小,兄妹之間往來親厚也是可以的,只一年大一年的自然要有些規矩,姑娘明白我們再放心不過了。」

  這卻是相信黛玉之意,倒是將這事化解開了。次後林黛玉去給賈母請安,回來的時候帶著一群的人,後邊跟了個賈寶玉卻是莫可奈何的了。

  張嬤嬤和劉嬤嬤之前的時候就跟王嬤嬤打聽清楚了這府中的情況,尤其是關於這位元賈二爺的,如今再看到這位爺倒是不奇怪了。


第二十一章

  因著到底是借住這府裡不好太過,兩位嬤嬤倒是沒有不給面子的當著眾人的面趕這位出去。

  賈寶玉心滿意足的跟著姐姐妹妹進了林妹妹的屋子,高興之下自然將早上的不愉快忘了,只是瞧著兩位嬤嬤的臉色還有些發怵。

  香雪香卉才來,白鷺白鶴對著賈府眾人也不熟悉,這招待的任務自然是紫鵑雪雁接手。

  薛寶釵捏著帕子雙眼不動聲色的掃過一旁侍立的白鷺白鶴,再看看忙進忙出的紫鵑雪雁,眼中精光微閃只不做聲。

  相比起來,賈探春的神色就沒那麼淡定了,昨日個事情多,自然也沒得注意林黛玉身邊的跟著的人。如今瞧著白鷺白鶴的妝扮分明是大丫鬟的模樣,再想想昨日個宮裡賜下的那兩個,再瞧瞧自己,一貫心高氣傲的玫瑰花怎麼能心裡舒暢因此只抿著紫鵑送上來的茶水輕笑道:「林姐姐這一來一回的倒是變化大了,叫我們都有些不認識了。」

  林黛玉笑道:「這話倒是奇了,咱們一別年餘豈有不變的,就是三妹妹不也身量高了些許。」

  賈探春自然不是這個意思不過話卻不能說明白只岔開道:「可不是林姐姐這話,我瞧著姐姐這屋子裡收拾的越發齊整了,可見是多了能人。」

  不待林黛玉答話,一旁一直眼不錯瞧著林黛玉的賈寶玉忽然道:「我昨日裡就見妹妹這裡多了兩位姐姐還沒請教,還有那宮裡來的兩位姐姐,林妹妹怎麼沒讓她們出來?」

  林黛玉聞言道:「你倒是呆性不改的,我這裡的人橫豎跟你有什麼關係,成日裡只注意這個仔細舅舅知道了又要生氣。」

  這話一出,旁人不論,賈寶玉頓時就有些無措了,他自來如此再沒想到妹妹既然會嫌棄自己,卻是諾諾不語。

  眾人瞧著只覺不像,林黛玉也是米分面寒冰有些不悅,她原不過是惱寶玉這性子有意提點,哪裡知道賈寶玉卻做出這般情態倒叫她下不來台。

  薛寶釵見此忽道:「哎呀,我剛還沒品出來,妹妹這茶可是極品的明前龍井,這可是貢茶,就是這府裡也沒有,咱們倒是有口福了。」

  賈惜春聞言忙抿了一口道:「我嘗著卻是一般,二姐姐你說呢?」

  眾人聽了賈惜春的話都只笑了,薛寶釵道:「人說牛嚼牡丹的,四妹妹這般可是浪費了林妹妹的好茶,要知道這明前的極品龍井茶,一年都沒多少,就是上貢宮裡都是不夠分的,你倒是還嫌棄。」

  賈惜春聞言卻是當即拉下了臉有些不悅,卻聽林黛玉道:「左右不過是幾兩茶哪裡還有這些講究,世人的人哪裡個個都一般的喜好,譬如這茶有人好龍井也有人愛碧螺春,更有人只飲六安茶,□□不一若是一概而論豈不是迂了。」

  這話一出,賈惜春的臉色當即就好多了,拍掌道:「到底是林姐姐明白我,這物再好若是不得我意卻是沒什麼趣。」

  這話卻是意有所指,不過薛寶釵一貫從容淡定倒是一點異樣也沒有反倒是附和道:「很是,咱們這樣的人家什麼沒見過,不過是瞧著新鮮。」

  這頭一場風波看似平息,卻也有身在其中卻半點不知的,賈寶玉之前被林黛玉不輕不重的駁了回原還有些沒趣,轉眼間卻又是恢復了,只笑著道:「這話很是,咱們可不就是瞧個新鮮,沒得學外人那些個迂腐之人成日裡只惦記著些俗物。」

  若是前頭還好,賈寶玉這話一出,薛寶釵卻是緊了緊手頭的帕子,臉色變了一變。

  偏生那賈寶玉還沒發覺倒是轉頭跟賈惜春說起話來,句句針砭世人。

  林黛玉瞧著薛寶釵的模樣微微有些歎息,寶姐姐的心思她從前兒是瞧不出來,但是現今卻有些分明了。

  那在府裡傳的有些玄虛的金玉良緣,從前只覺得悶的慌,如今再看卻有些可憐寶姐姐。賈府內姐妹若論起來,她也就覺得寶姐姐的才情委實出於眾人之上。只是卻不想走了這麼一步錯路。

  難道情愛真的這麼有魔力能叫一貫自恃身份的寶姐姐拋開她掛在嘴邊的那些貞靜自重。這一刻林黛玉忽然有些茫然了,她原先還小沒想過這些,對寶玉不過是自幼長大的情分,比兄妹或許多了些什麼,但也只是如此沒有到情愛的份上。父親的一番教導和這一年來的世事變遷也叫她明白對寶玉她沒有更多的想法。

  只是那麼自己是否也會同寶姐姐一般,愛上一個男子?會是像父親期望的那樣善待自己的良人?

  林黛玉怔愣的些許功夫,到底是有人出了頭將話引開了。

  賈探春似是嗔怪道:「二哥哥和四妹妹若是要談論這些有的沒的,還是請別處去罷,仔細林姐姐惱了你們。」

  賈寶玉聞言一拍額頭惱道:「卻是我的不是了,林妹妹千萬不要生氣。」說著就給林黛玉賠禮。

  林黛玉微微側開笑道:「你們來看我就很高興了,只別嫌棄我招待不周就成,倒是寶玉你成日裡在咱們姐妹這瞎混,有這世間倒不如多讀些書,他日金蟾折桂的也好叫老祖宗,舅舅他們高興。」

  瞧著林黛玉言笑晏晏的模樣,賈寶玉呆愣住了好一會兒才道:「那些個酸腐之言有什麼意思,我只願永遠陪在你們身邊就好。」

  「寶玉你又癡了!」林黛玉淡笑道,卻是不再理會,轉而和迎春說起話來。

  而賈探春卻是有些擔心的瞧著薛寶釵,平日裡這位沒少勸著寶玉上進讀書,但是一貫待女孩極為溫軟的寶玉卻是沒給她好臉色,甚至於還有一次直接甩臉而去叫薛寶釵很是下不來台,好在這位也是極有雅量的,次後也沒計較。只是如今瞧著同樣是勸寶玉讀書的,這態度也太分明了些。

  薛寶釵不是沒感覺到賈探春的目光,只是她是個有城府的,縱然心中再多的不滿也不會真的這麼發作。

  不過不代表她心中不生氣,同樣都是姑娘,那林黛玉就是寶,說了他不中意的話卻還是這般往上粘著,那自己呢,一點面子都不給,寶玉你好得很。

  黛玉以為薛寶釵真心的愛重寶玉才會這般,其實于薛寶釵而言,寶玉不過是她能夠選擇的最好出路罷了。雖有青雲之志奈何身份所限,入宮失敗讓她明白身份的重要性,縱然家財萬貫又如何,不過是商女出身,就算帶了個皇字也掩了本質。

  她自幼聰慧,父親更是對她寄予厚望,她不願她的人生繼續蹉跎于商家身份,她要借好風成為人上人。在這之前她能夠選擇的最好人選就是寶玉,國公府的公子如今更是皇妃的親弟弟,嫁給寶玉她就能脫下商家女的身份,在這個身份層立足。而這一切不是黛玉能夠明白的。

  薛寶釵從來沒向現在這樣對林黛玉包含妒忌,從前沒有,林待遇聰明有才情又如何,一個沒有母親寄住在賈府的外孫女,身子又不好。聽聽那些下人的話,那些個編排不過是個不會做人的嬌小姐。

  本來還有個當官的父親,可是這會兒父親也沒了,徹底成了個孤女,自己好歹還有母親和兄長,勝她不知多少。可是如今呢,說到底還是身份,她就算父母雙亡又如何,還是尊貴的林家姑娘,連皇后娘娘都記著的。那些見風使舵的下人個個都改了口風,說什麼林家果然富貴,不過是借住府裡出手就是五萬兩銀子,不要說養一個姑娘,就是十個百個的也夠了。

  說林家身份尊貴,林姑娘如今也是侯爺之女,又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以後只怕還有大富貴。對比起來自己那些小恩小惠成了笑話。就是姨媽若不是娘娘的好事,只怕底下人也沒有好話。

  這些心思啃食著她的心,在賈寶玉明顯不同等的對待下,心中那根刺越來越深,紮得她心疼。這是母親為她選的良人,那個良人眼中沒有她的存在,心心念念的是另外一個女子。

  「寶姐姐,可有不妥?」賈探春見薛寶釵久久不言有些擔心的道。

  薛寶釵回神笑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有一件事要找姨媽,我就不待了。」

  「林妹妹,我先告辭了。」

  林黛玉也聽到了薛寶釵的話忙起身道:「既然寶姐姐有事,那我就不留。」

  賈迎春聞言卻也起身道:「咱們在這裡叨擾林妹妹這麼久也該走了,不如一塊吧!」

  聞言從賈寶玉有些不願外,眾人都起身要告辭,林黛玉倒也沒講虛禮,都住得近,日日得見沒必要這般客氣。

  倒是賈寶玉扭扭捏捏的走在最後,眼中還透著想留下的意思,林黛玉自然是視而不見。

  賈寶玉眼見到最後林妹妹都沒有留他再待會的意思,終於止住了腳步對著林黛玉道:「好妹妹,我有話對你說。」

  賈家眾姐妹都是知道他性子的,倒是不予理會,只先走一步,只薛寶釵頓了下到底沒回頭也走了。

  留下林黛玉對著一臉委屈狀的賈寶玉歎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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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二哥哥有話就直言,若是無事就早些回吧!」

  賈寶玉的神情有些黯然「妹妹這是趕我走?」

  林黛玉蹙眉道:「越發胡說了,姐妹們都走了,你也出來許久,待會兒你屋裡的丫鬟該找人了。」

  賈寶玉聞言不僅沒有高興之意反倒越發的意興闌珊「我知道林妹妹你變了,從昨日回來到如今都沒有好好和我說過話。我做錯什麼了嗎?林妹妹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嗎?」

  賈寶玉神情有些激動,看向林黛玉的目光含著期盼。

  林黛玉卻是一怔,而後微微低著頭道:「沒有,寶玉你誤會了。只是咱們現在大了,自然不能同小時候一般沒個規矩。」

  「什麼規矩,林妹妹你也跟那些個人一樣迂腐嗎?」賈寶玉忽而暴起怒道。

  林黛玉含怒瞪道:「寶玉!」

  賈寶玉對上林黛玉的眼,怒氣頓時消散,有些氣虛道:「林妹妹,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不必再說了,寶玉,你不小了,外祖母疼了你這麼些年,你也該懂事些讓外祖母開心。我知道你看不上那些科舉入仕的讀書人,可是寶玉你憑什麼看不起人家。達則兼濟天下,登科舉,入仕途,固然有德行有虧之人,但是更多的卻是那些錚錚鐵骨為民做主的好官。你享受先輩的遺澤,富貴鄉中長大,不識貧賤疾苦。寶玉你該長大了!」林黛玉一字一句的話語鏗鏘有力。

  賈寶玉不敢反駁,只看著這樣不同尋常的林妹妹有些失魂落魄「我以為林妹妹你懂我的,卻不想到頭來你卻覺得我錯了。」

  相顧無言,林黛玉有些難受,倒不是覺得自己說錯了,只是到底曾近那樣親近,到如今卻是隔閡重重。林黛玉到底有些不落忍低聲喚了句:「二哥哥!」

  賈寶玉慘澹一笑「連名字也不叫了,林妹妹你好狠心。」

  林黛玉不語,兩人其實沒有回房間,只在院子裡站著,紫鵑幾個離得不遠,剛才的話隱隱約約的聽了個大概,如今瞧著卻有些著急了。

  就在眾人焦急的當口,院外傳來聲響。倒是為何,原來是襲人見賈寶玉久未歸,又偏上撞見了先走一步的薛寶釵,得知賈寶玉一個人留在了林黛玉處,難免起了些心思,急衝衝的趕來尋人。

  林黛玉自然不會願意讓人看了笑話,待到襲人走近的時候早已收拾好了表情,只淡笑道:「襲人你來得剛好,二哥哥有些魔怔了,早些帶他回去吧!」

  襲人進來眼睛就沒離開過賈寶玉身上,見他神色大有不同心中疑惑他和林黛玉鬧了脾氣,只是瞧著林姑娘的模樣又不大像,府裡誰不知道林姑娘最是小性子,若是寶玉得罪了她這會兒只怕就該鬧死鬧活的,哪裡這般平靜。襲人暗自揣測口中卻道:「林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這個呆子最是呆性,若是有不對的地方林姑娘可千萬別怪。」

  林黛玉漫不經心的掃了襲人一眼,心中暗自詫異,她從前只覺得襲人在寶玉身上用心的很,如今再看方覺自己倒是真的不夠通明。

  「二哥哥虧得有你這個能幹的在身邊,只怕不定鬧出多少事,今日個就有勞你好生的帶二哥哥回去吧!」林黛玉似笑非笑的道。

  襲人不妨林黛玉這般說,想著剛才那一眼心中有些擔憂。林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只是不等她想明白,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的賈寶玉突然道:「既然妹妹不歡迎我,我走就是了,從前就當我看錯了人。」說罷不管不顧的甩手走人。

  襲人顧不得其他慌忙去追,卻是連聲招呼都不打,叫紫鵑幾個大為不滿。

  白鷺白鶴不提,就是紫鵑也是抱怨道:「這襲人的規矩越發差了,如今的譜倒是比起主子都大了。」

  林黛玉卻只搖搖頭止住了話題回了院子,見她神情有些不大起勁,紫鵑有些擔心忙一面上前為她更衣換常服,一面隱含擔憂道:「姑娘可是擔心二爺?」

  「左右在這府裡,還能有什麼事不成,再說襲人不是追了過去嗎?」林黛玉淡淡的道。

  見猜錯了,紫鵑也不好繼續。只是林黛玉自己換好衣裳拿起一本書卻是無心看,只手動了兩下到底開口道「紫鵑,你說我錯了嗎?」

  紫鵑忽聞此言有些訝異轉頭卻明白姑娘只怕說得是寶玉的事情,她同寶玉關係不差,當然自是不能和黛玉比,只是今日個這事實在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家姑娘這突然的疏離實在有些傷人。只話不能這般說,因此只道:「寶二爺今日個早上確實有不對的地方,姑娘說幾聲就是了,也沒必要弄得這麼不愉快。」

  林黛玉悶悶的道:「你當我只是為了今兒個早上的事嗎?這府裡說實話真心待我的除了外祖母也就是寶玉了。只是從前我不懂,經過父親亡故這一遭卻是明白,困於閨閣之中到頭來不過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若我是個男兒何至於讓父親為我操這般心。寶玉他年紀不小了,成日裡只在咱們脂米分堆裡胡混著,如今有外祖母有舅舅們自然千好萬好。就算事事順心,他日成家了也這般嗎?他從前兒只說我不勸他讀書,不過是因為知道他的性子不願強求。只是就是不讀書難不成就不明理。師兄他也無意科舉,可是該懂的道理還不是一樣的。」

  越說林黛玉越發有些委屈,若是她真的待寶玉不好何苦今日說這些,到頭來卻是平白遭人嫌棄。

  紫鵑雖然不懂大道理,但是話說到這份上了,也明白自家姑娘是一片好心,只是想到寶玉的性子「姑娘也別傷心,能做的你也做了,這不是還有太太嗎?要我說姑娘還是別管的好,咱們雖然和寶玉關係不差,也是一片好意,只怕其他人還不定怎麼想,寶二爺這性子也不是一日兩日的,若是能改早就改了。那話怎麼說的,本性難移,要我說這事還是留給將來的寶二奶奶去操心吧!」

  林黛玉道:「你也是促狹的,這才哪到哪呀!」

  「哪裡沒影了,我再不信這襲人是無緣無故跑來的。」紫鵑只笑道。

  林黛玉想到薛寶釵卻是不再言語,罷了能說的都說了,下剩的還是別討人嫌的好。

  這般一想就將這事暫且丟開,因著兄妹情誼她開口相勸若是不聽她也就莫可奈何了。

  只是賈寶玉因著這事有段時日倒是遠著黛玉,又神情悶悶不樂。讓賈母以為兩人吵了口,指了王熙鳳前來說和卻是後話。

  春日既至,難得得了個好天氣,林黛玉想著自己那些個書這從揚州姑蘇一路的都是水路也該好好的曬曬了。

  因此給賈母請過安後也沒同姐妹們閒聊而是回了自己小院。

  進了院子,裡頭已經忙活開了。張嬤嬤和劉嬤嬤兩個已經接過了這院子裡的事情。到底是宮裡出來的隨意的幾下手段就將那些個丫鬟婆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是紫鵑幾個對兩位嬤嬤也是敬畏的很。當然紫鵑她們願意真心尊重的最重要原因卻是兩位嬤嬤確實一心為姑娘好。

  而相處下來,兩位嬤嬤對著林黛玉和她身邊的丫鬟也很是滿意,主子聰慧,丫鬟也靈透,倒是個不錯的養老之處。

  見了姑娘回來,白鶴香卉忙上前去迎接一面笑道:「姑娘可算回來了,可惜咱們這太小還有好些書沒搬出來呢!」

  林黛玉道:「不妨事,這幾日應該天氣都不錯,下剩的明日曬也成。」說著走到那曬書的地方,隨手拿起一本翻開的書頁上有熟悉的字體。正是林海曾經做過的筆記,想著父親坐在書桌前的模樣,不知覺的浮現了笑意。只是轉瞬卻又歎了口氣。

  父親離開都有大半年了,林黛玉忽而道:「你們可知道這京中哪一處寺廟的香火最好?」

  紫鵑幾個面面相覷,白鶴白鷺自然不清楚,紫鵑雖是京中的,只是她幼年就進了賈府,那外頭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只道:「姑娘要進香,咱們府裡一般來往的是水月庵鐵檻寺,若是姑娘想,咱們找璉二奶奶說聲就是了。」

  林黛玉聞言卻是搖搖頭,她雖然不知太清楚,但是觀賈家宗學的風氣,這賈家的家寺家廟的只怕未必合她的意。

  本來也是一想,如是不成也只能無奈。沒想到張嬤嬤忽而道:「若說這京中最好的佛寺莫過於法華寺。哪裡香火最盛,聽說也很靈。常有王公貴族前往進香,如是姑娘想為老爺做法事什麼的哪兒最合適了。」

  林黛玉聞言眼前一亮,這待要細細詢問,卻聽得一聲道:「喲,林妹妹你們這是幹什麼呢?這可是連個下腳的地都沒了。」

  這爽朗的聲音不是王熙鳳還是哪個,林黛玉轉身就見王熙鳳帶著平兒幾個站在院門口笑盈盈的瞧著。


第二十三章

  「鳳姐姐今兒個怎麼有空上我這來,快請進來坐吧!」林黛玉起身相迎道。

  王熙鳳只拿眼覷著林黛玉笑道:「這不是前些日子聽說妹妹這裡有好東西,偏生一直沒得時間過來,這回兒妹妹可要偏了我。」

  這話真不真的只她們自個心裡清楚,林黛玉橫豎是不相信王熙鳳只為她那二兩茶葉過來,不過面上卻只笑道:「不過是幾兩茶葉也值得說嘴,鳳姐姐喜歡只管都拿了去。」

  「這話可是妹妹說的,紫鵑聽到沒,快把你們家姑娘的好東西都擺上,我可是不客氣了。」王熙鳳攜了林黛玉的手一道進了小花廳,一邊說道。

  紫鵑只抿嘴笑了,只下去沏茶不提。

  待到兩人坐定,香雪送上點心,這些點心雖不算稀罕,但是也不是賈府的那些。

  王熙鳳執起一塊放入口中嘗了下滿意的點頭道:「妹妹這裡的茶點都比府裡的好,我可是真虧了,早該上妹妹這裡坐了。」

  「也不過是尋常的點心,哪裡就值得這般說道。這是南邊的做法,和府裡的北邊的點心有些不一樣,鳳姐姐也知道我脾胃弱,這些點心清淡些比較合我的脾胃。」林黛玉笑道。

  王熙鳳放下手中的半塊點心故作關心的道:「很是,倒是我的不是了,早就該注意到這些,也該讓廚下備個南邊的廚子,回頭就讓你璉二哥哥去找去。」

  林黛玉忙道:「很是不必了,沒得為我一個人勞動的,尋常的點心什麼的白鶴就可以,至於其他的清淡點就無妨。」

  賈府飲食一貫鋪張,多少油膩重口味之物,實在不和林黛玉的脾胃,從前她就算不喜也只惹著,因而難免胃口差了些。後來有徐澄的話非要她好好的養好身子,這每日飲食小看不得。

  只是寄居賈府還是多有不便,好在她尚在孝中,平日裡用膳也是獨在院中多些。只叫人同廚房打好招呼,多是些清淡的菜色倒是不至於叫她壞了胃口。至於王熙鳳今日之言,只怕是事出有因。

  果然,王熙鳳笑道:「妹妹就是太客氣了,這府裡可是有人惹了也不做聲。實在不必如此,林妹妹但凡有什麼事只管說與咱們聽,都是一家人的,很不必見外。」

  「鳳姐姐說得是,我在這府裡有老祖宗照看哪裡還有什麼不合意的,若是有定然要找鳳姐姐說道說道。」林黛玉淡淡的道,眉眼之間並無不悅之處。倒叫王熙鳳納悶的很,果然這林妹妹變了,從前兒若是真有什麼只怕這會兒就該趴著哭了,再沒這樣冷靜的。

  不過她到底是擔著任務來,因此只道:「林妹妹這是哄我,若是沒什麼,那你和寶玉兩個可是都不說話的。」

  這話有些不實,不過卻也不算過分,自打那回和寶玉兩個不歡而散後,兩人的關係冷淡了許多。林黛玉沒怎麼,只一樣的去給賈母請安和眾姐妹來往,只是對著寶玉淡淡的。

  本以為寶玉不過是一時氣惱,卻不想寶玉也是這般的態度,倒是叫其他人瞧很是不通,若說這兩人真心實意的生氣了,但是面上卻也只是淡淡的,不親近卻也會招呼。若說沒什麼,只賈母頭一個不信,這不就把她最得意的孫媳婦派了出來給孫子外孫女開解來了。

  林黛玉微微笑道:「鳳姐姐這話好沒道理,我同二哥哥不是好好的嗎?剛才還見了他,說了話呢!」

  王熙鳳卻是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了,的確這麼說來兩人卻是沒什麼,這畢竟林黛玉離開了一年有餘,這再回來有些生分不如從前也是正常的,這般想著也就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了。

  她今日來也算是身負兩重任務,這賈母這頭倒還好說,不過是讓她來開解開解,若是沒什麼自然是最好。但是另一重任務卻是叫她有些無奈。

  林黛玉心思靈透,自然不認為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的王熙鳳會為著這麼一點小事和她浪費時間,畢竟她和寶玉只是疏遠了,又沒真的吵嘴。

  要知道前些日子省親的旨意正式下來了,這府裡可是歡天喜地的折騰著要建省親別墅,王熙鳳是個要強的,這樣的事情她豈能落後於人叫人小看了去。因此越發的忙了,只瞧著她如今的臉色就知道只怕沒好生休息過。

  「林妹妹既然這般說,那我也就不說什麼,只是有件事情我倒是有些不好開口。」王熙鳳說得時候雙目只瞧著林黛玉。

  恰巧紫鵑上茶,林黛玉只接過茶盞遞給王熙鳳,次後自己接過慢慢的飲了一小口,並不接話。

  王熙鳳有些無奈只能接著道:「林妹妹想來是知道我要說什麼了,那就給嫂子一個准話,成不成的嫂子也好交待。」

  放下手中的茶盞,林黛玉只淡然道:「我知道嫂子你是替人來的,但是有些事情嫂子也該清楚,林家的家產父親已經捐了,下剩的除了歷代主母的嫁妝。不是我小氣,只是確實有心無力。有句話我不好說,只是嫂子,這府裡為著這個虛名掏空了家底到底值不值當,嫂子也該好好思量一番。」

  王熙鳳沒成想林黛玉會這般說,頓時有些不悅。只想著林黛玉不借就不借還這般說話,實在有些掃興,態度也有些冷淡了,只道:「林妹妹這麼說我也不為難,橫豎這是府裡的事情,到底和妹妹不相干。」

  知道這是惱了,林黛玉眉頭微蹙只道:「我這話鳳姐姐覺得不中聽也就罷了,只是鳳姐姐也該多為自己想想,我橫豎是個外人,這府裡的事情也只是看著。鳳姐姐一貫聰明過人,總該想想璉二哥。黛玉言盡於此,鳳姐姐只怕也沒心再喝茶了,紫鵑將下剩的茶葉收拾了給鳳姐姐吧!」

  若說先頭王熙鳳是真心不滿,但是後頭幾句卻叫她遲疑了。不為其他,只因為她現在同賈璉的關係真的不好。只是她一貫要強這事倒是瞞著府裡,但是身邊的親近人卻是知道的。

  這頭一個就是平兒,聽了林黛玉的話,平兒趕忙拉了拉王熙鳳的衣袖,讓她千萬別衝動。

  王熙鳳只是苦笑,抬眼看向林黛玉「沒成想妹妹倒是知道了!」

  林黛玉這回是真的摸不著頭腦,只瞧向平兒,知道什麼?

  平兒度其神色不像作偽又看向自家奶奶插話道:「林姑娘剛才不是說我們二爺嗎?」

  這夫妻之間的事情林黛玉哪裡知道的,她原不過是想著賈璉在揚州時候的變化覺得他未必會甘心由著王氏把持賈府而已,勸王熙鳳不要為著這些管家的權利弄得夫妻離心,哪裡知道這會兒兩人是已經離心了。

  聞得此語也只能歎氣道:「我真不知道璉二哥和嫂子發生了什麼,只是在揚州之事,璉二哥的母舅是傳旨的欽差,度其意,只怕璉二哥不大願意困在這府裡。」

  「什麼?」王熙鳳驟然大聲道。

  林黛玉見其情狀方知賈璉並無與她交代此事倒是有些為難了。

  「林妹妹說去揚州傳旨的欽差是二爺的舅舅,可是真話?」

  「自是真的,不過我只在閨中,倒是不大清楚這其中的關係,若是鳳姐姐想知道,不妨還是問問璉二哥。」

  王熙鳳冷靜下來,沉著臉半天不語。她同賈璉兩個打從之前賈璉回來的時候就開始有矛盾到如今都不成好好的深談過。

  賈璉大張旗鼓的將林海給林黛玉準備的生活費帶了回來還讓王熙鳳親自送到賈母房中,偏生王夫人不知有這麼一遭當著眾人的面活生生打了回臉,這口氣自然不會輕易咽下去。在王夫人處吃了掛落的王熙鳳自然也就不滿賈璉這般行事帶累自己。也不等賈璉的解釋,連消帶打的很是壓住了賈璉。

  也是她得意慣了的,自打進了這賈府,借著賈母的疼寵和娘家的得勢,她自來都是壓過賈璉一籌。卻沒想賈璉去了揚州一趟早就有了其他的心思,壓根不想就這麼當二房的苦力,將國公府拱手讓人,只是他這頭雄心壯志的,那頭媳婦卻跟他離心。自然也就惱了,當時就掀了簾子出去,就是後來蓋省親別墅的事情,賈璉有意讓王熙鳳少管些事情。出了銀子還出力他可沒這心思,只是王熙鳳如何肯,自然又是不歡而散。賈璉自己每日裡早早的出門,夫妻兩個竟是話都說不上幾句。

  王熙鳳這回願意替王夫人出這個頭卻是有些遷怒林黛玉的意思,若不是因為林家的事情,何至於他們夫妻兩個成了這般。這事林黛玉自然是不知,不過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她卻是無意多管。

  王熙鳳待她不壞,只是有些事情不是她打聽就不知道的,那是個脂米分堆裡的英雄,只是心太大,膽也太大了,這大家閨秀,管家少奶奶,難不成還缺錢花。


第二十四章

  送走了神情恍惚的王熙鳳,林黛玉回了自己的屋子,只是神情有些掩不住的苦澀。

  王熙鳳和賈璉夫妻的事情自然與她無關,最多不過是提醒幾句,若是不聽,自然也就罷了。只是王熙鳳所來的目的叫她心寒。

  父親為她準備了五萬兩的銀子作為她寄居賈府的花銷,明眼人都知道這只多不少。府裡修建省親別墅,將這五萬兩的銀子花了也就罷了,偏生還打到她手頭這些傍身銀子上頭。

  虧得父親想得深遠這下剩的銀子和地契房產什麼的都交她手中,若不然是不是用了就用了,也不用跟她吱一聲。

  二舅母一貫不喜她由此念頭倒是不奇怪,只是叫林黛玉不願深想的是,外祖母她知道嗎?

  鳳姐姐雖然看著為二舅母馬首是瞻,但是平日裡也絕不敢在外祖母身上玩心眼的,這麼大的事情她怎麼敢背著外祖母。

  頭前在屋子裡的也只紫鵑一個,其他人見姑娘神情不對,卻不知緣故,只能給紫鵑使眼色詢問根由。

  紫鵑心細,猜到些許,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也只能搖頭不語。眾人無奈,好在林黛玉很快就醒轉過來了。

  第二日林黛玉去往賈母處請安卻是被賈母私下留了下來。

  林黛玉挨著賈母坐著任由賈母摩挲著她的發頂,只不言語。良久賈母才微微歎氣道:「玉兒可是埋怨外祖母?」

  「沒有,玉兒知道外祖母有苦衷,是玉兒不孝不敢有負父親的叮囑。」林黛玉只輕聲道,聲音很淡也聽不出什麼情緒。

  問得此語,賈母的手頓住了,眼中閃過微微的不滿,林海這是防著她。只是轉而想到這次的事情,卻是說不出話。

  說到底還是她的不是,只是若不是為了賈家,為了娘娘她怎麼可能委屈了外孫女,那是她苦命女兒唯一的孩子。

  沒有林家的萬貫家財,賈府為了建省親別墅可以說是出了大筆的銀子,各房一起湊了五十萬兩的銀子,可惜賈府的人上下中飽私囊,這五十萬兩銀子就跟流水一樣的花出去,省親別墅才起了個空架子。為了不至於真的把府裡掏空。王夫人前來說向親戚們暫借之應一二的時候她並沒反對。只提醒她玉兒的五萬兩銀子已經使了,就不要打擾她了。豈料王氏並不聽,反倒是拿著娘娘壓她,說什麼玉兒還小,咱們府裡幫著管管也是無礙的,再有這也是對娘娘的孝心,大姑娘將來若是能得娘娘的青眼也好有門好親事。

  礙著娘娘,她不好明著反對,若是娘娘的中意了玉兒,她和寶玉的婚事王氏也就不好反對,只是到底委屈了玉兒。只是沒成想林海死前不只是拒絕了府裡的婚事,也防著府裡,竟然囑咐了玉兒。

  「罷了,既然是父親的意思,以後就不提了。只是玉兒你也不小了,你父親不在有些個事情外祖母也放在心上,你二舅母不好,總看寶玉的面上不要同她計較吧!」賈母這話意有所指。

  林黛玉只微微低著頭掩住了情緒道:「二舅母是長輩,玉兒怎麼會計較,外祖母放心就是。」隻字不提寶玉,賈母臉上的神色越發有些不悅。暗自猜測是不是林海同黛玉說了什麼,才讓黛玉遠了寶玉。

  賈母心下懊惱卻也莫可奈何,只瞧著玉兒的意思對她倒是還如從前一般,只能將那心思暫且按下,左右玉兒還小且還有父孝在身,等出了父孝再行謀劃也是妥當的。如今林家沒人,玉兒的婚事自然該是她說了算。這般想著賈母倒是又恢復了淡定,只安撫了林黛玉幾句。

  就在這一日還有一事,卻是賈璉忽然請了太醫給王熙鳳看病,然後越過賈母和王氏給賈赦和邢氏告罪言王熙鳳身子有恙不能打理家事需臥床休息,若是不加調理恐有礙子嗣。

  賈赦一貫只知貪玩混帳的,若是其他他自然是沒心思理會,只是涉及他大房的子嗣到底還是看中幾分的。

  不說其他的二房寶玉還小,但是好歹還有個賈蘭,他們大房倒是就巧姐一個,實在不成樣子,再有賈璉年紀也不小了。雖然不滿意這撈錢的關頭兒子媳婦都不在,但是到底是嫡孫重要些。因此賈赦讓邢氏親自去給賈母說道,停了王熙鳳管家的事。

  這邢氏向來不滿王熙鳳眼底只看著王氏,沒把她這個正經婆婆放在眼裡,如今有了這麼一個機會倒是樂意踩王熙鳳一腳。轉頭就去跟賈母和王氏報了病假。

  王熙鳳這病來得古怪,賈母和王氏心中豈會沒有盤算的。只是賈璉打著為了大房子嗣的名義,又有太醫的話在,誰也不好不叫王熙鳳歇著,不然這傳出去,臉面都沒了,這自來子嗣是的大計。

  要說賈璉自個不理會府裡的事情,連著這蓋省親別墅撈銀子的事情都不管實在很是古怪。不過是因為他如今已經搭上了張家的門,張家對著這個外孫實在不算差。雖然當初把嫁妝拉了回來,兩家斷了關係,只那份嫁妝誰也沒動,都封存著,如今瞧著賈璉不錯,也有心幫襯一把,張家倒是陸陸續續的將其中的地契房契的給了他,也好叫他有個進項,左右著也是他母親留下的。

  得了這般好處,賈璉對著張家越發走的勤了,只是尚顧忌他老子沒敢說明白,只等這次把實缺補上再同府裡頭說起來。

  他原本就捐了個官身,不過是個虛職,如今張家出面打算幫他某個刑部的員外郎,同樣是五品,只是這實職和虛職豈能一般而論,不說別的,這賈政也不過是員外郎。

  不過張家的人可不傻,雖然說是府裡的外孫,可是沒得為了個扶不起的牽連上府裡,因此個賈璉最近都是被張家好生的再管教。好在之前林海就幫著管了一回,再有賈璉雖然平日裡紈絝作風,但是大是大非上頭倒是沒什麼錯處,不怕惹出麻煩來,張家還算滿意。

  賈璉這頭忙著給自己謀出路,這府裡的事情,尤其是王熙鳳那裡也就有些疏漏了。說到底也是爭口氣的意思,他一個大老爺們成日的被老婆壓了一頭不說,王熙鳳仗著她父親的勢沒少排揎他,這會兒有機會他說什麼也要叫王熙鳳好好瞧瞧誰才是當家的爺們。

  昨日個被王熙鳳堵住了要他說明白,他自然也就將事情說明了,丟下一句話,若是願意咱們夫妻就好好過,我也給你掙個誥命回來,不願意咱們就不要過。

  賈璉硬氣了,王熙鳳卻是不敢再說什麼,說到底她也是女人,誰不想著自己男人爭氣,雖然有些不大相信賈璉卻也沒敢跟他硬頂,只能暫時依著他的意思卸了這管家的權利跟著他好好的過。

  你道賈璉為何這般要王熙鳳卸了府裡的管家權,原來是這張家的人提醒他,他們府裡竟然有人在放利子錢,這可是要命的事情,若是捅了出來不要說是為官了,連身家性命都會牽連的。

  賈璉當時就白了臉色,只是這事到底有些大,又是賢德妃得寵的當口自然不敢鬧出來,只想著先把自家給摘出來。

  王熙鳳自然不敢叫賈璉知道這事自己幹的,只搖頭不知,待到賈璉出去請太醫的功夫拉著平兒的手讓她立時就去通知下去將事情給抹平了,要快,不然二爺查到了她們真的就完了。

  這賈璉一開始的意思不過叫王熙鳳假借養病卸了職權,自然不敢叫府裡常來往的太醫,只是若是一般的大夫只怕這賈母信不過,總歸要面子上過得去。思來想去的他就找上了徐澄。

  因著在江南的相處,雖然說兩人性子相去甚遠,但是交情也還過得去,徐澄指望賈璉多照看師妹自然對著賈璉也客氣幾分。

  又不是什麼大事,他家在太醫院的好幾個,也不是害人,不過是說些病弱需要休養的話。徐澄當即找了他的叔叔幫忙。

  那徐澄的叔叔,那位徐太醫也算是醫術高明的,且精通婦科,一瞧之下還真瞧出了名堂,說王熙鳳需要休養真非虛言。

  當日王熙鳳一嫁進府裡就幫著管家,又是個要強的,懷著巧姐的時候就沒好好的休息過,傷了身子,如今不過是看著強壯,內裡卻是有些空了,若是不好身調理真說不定有礙子嗣。

  這話唬得賈璉當即就變了臉色,不敢耽擱就找上了賈赦,他年紀雖然有些大,頭前有個巧姐但是沒真的擔心子嗣,只是如今看來卻是不得不放在心上。

  不怪賈璉如此上心,只現成的例子在跟前,他那位林姑父何等的厲害,江南一片讚譽,皇帝聖旨追封侯爺,可惜沒個後嗣,瞧瞧林表妹,那二太太拿了五萬兩銀子不夠,還惦記上人家傍身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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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這頭王熙鳳報了病休,將管家的事情卸了,整日不過是服用徐太醫開的養身的藥,倒是閑了下來,又因為賈璉這在不滿的頭上,倒是不敢輕易發作,只每日裡陪陪女兒什麼的,再有也學起了字,不說同其他姑娘一般吟詩作畫的,卻也求個看得懂書籍,知道些道理,這卻是有心討好賈璉的意思。

  賈璉得了外家的話,知道自己將將要進刑部,自然也奮發了起來,不求科舉考試什麼的,基本的常識性知識還是要知道的,自然也就閉門苦讀了一番。

  王熙鳳跟著看了些書,學了些律法,倒是驚出了一身的汗,她可沒忘了自己之前應了靜虛坐下的事情,只是這會兒心內煎熬不敢叫賈璉知道,只暗暗的囑咐人打聽後續,此系後話。

  只是王熙鳳這頭撂了擔子,那王夫人頭先倒還好,不過半月的功夫卻是有些撐不住了。她年紀大了,往日裡索性的事情自然有王熙鳳管著,她不過是管著鑰匙,看著大事,到不覺得。如今沒了王熙鳳,偏生又趕上府裡修建省親別墅哪哪都是事。

  如今失了臂膀才覺得王熙鳳的好來,只是王夫人試探了幾回都被不動聲色的駁了回來,眼見的王熙鳳不願回來理事還向著邢夫人那頭靠攏,王夫人私底下自然很是不滿,不過說到底她只是姑母和嬸娘不能怎麼著,見使喚不動王熙鳳,也就只能把李紈拉了出來。

  只是李紈一向是尚德不尚才的,又是寡婦,難免有些事情不適合。

  因此而又稟了賈母要請薛寶釵幫忙支應幾日,賈母自然不渝,只是有句話王夫人沒有名言,這建省親別墅,薛姨媽直接拿了三十萬兩銀子,自然要給人家做臉不是。

  因著這個賈母不好明著拒絕,只是也沒打算讓薛寶釵一枝獨秀。

  只是林黛玉對著這個實在沒意思,若說管家林家每月裡會將府裡的帳冊送進來,張嬤嬤和劉嬤嬤兩個也會幫著教導一些,自然不願淌賈府這股渾水。只言道:自己還在孝中,不合適,另外提起迎春和探春年齡也不小,尤其是迎春已經將將及笄了。

  賈迎春諢名呆木頭,平日裡不言不語的,賈母真心沒怎麼注意這個孫女,不過想著大房最近的動作卻是有些離心了,她倒是不願意府裡真的這樣。抬舉下大房安撫一二還是極有必要的。

  因此另傳話給王夫人,叫了迎春探春兩個也幫著管家。

  那下人再想不到去了一個倒是起來了四個,只是那三個倒還罷,府裡的奶奶姑娘管家自然是天經地義的事,只是客居的姑娘管家這就有說頭了。

  這一日,林黛玉閑來無事就擺了盤棋自娛自樂一番,偏巧就有個棋友上門。

  賈家幾位姑娘中也只迎春最善棋,林黛玉笑道:「可巧,前頭才想著你,這會兒就來了,若是不忙可要陪上一回。」

  迎春只柔柔一笑,那司棋就笑道:「莫說是下一局,這會兒林姑娘就是要下個十局八局的,咱們姑娘也該陪著。」

  「那倒是不敢,你們姑娘這會兒可是忙人,可不敢耽誤。」林黛玉只笑言。

  賈迎春只輕聲道:「什麼忙人,這府裡記著我的也就只你們幾個了。若不是妹妹,誰還記得我。」

  這卻是說管家之事,賈迎春雖然無能,但她身邊的幾個丫鬟卻都是爽利的。這糊了巴拉的叫她管家,自然也打聽了番怎麼回事,林黛玉同賈母說話時也沒背著丫鬟們,自然也就流了出來。因此賈迎春對著林黛玉很是感激,若不是林妹妹提起,只怕這會兒也沒她的事,老太太最多也就是叫上探春。因此對著林黛玉越發的感激。

  聞言,林黛玉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帶過道:「那感情好,咱們姐妹今日個可是要殺上幾局。」

  賈迎春知她不欲邀功,也就掩過不提,兩人對弈起來。

  話分兩頭,林黛玉這會兒在賈家住得不順心,倒是巧了宮中尚有人在談論她。

  禦書房內,皇帝有些隨意的坐在龍椅之上,手指輕點桌面,聽著下首之人的稟報。

  程瀟將事情稟報完畢就閉口不語等著皇帝的決定,禦書房內除了他二人外,尚有兩個身著蟒袍的男子。

  見皇帝久久不語,其中一桃花眼,神態略顯輕佻的男子開口道:「陛下,既然證據齊全不若直接交大理石和刑部督辦,也省得再生事端。」

  皇帝聞言只微微搖頭道:「不妥,四郎怎麼看?」程瀟心內腹誹這小名,不過還是應答道:「臣以為不妥,雖然證據確鑿,只若是他們棄車保帥,只怕未必能真的動得了忠誠王爺,再有上皇一貫優容老臣,只怕最多也就只是貶官去職,倒不如再緩緩。」

  這話一出,眾人也是想到了如今穩坐成福宮的那位,倒是真有可能。

  只是這樣的道理都知道,到底讓人心中不爽,先前開口的男子道:「那就這樣放過這些人,實在可恨!」

  「好了,老六注意些,你是王爺,像什麼話!」這人正是皇帝的六弟忠順王爺,皇帝顯然對著忠順的痞氣不滿。

  忠順王爺不怎麼認真的給皇帝請了一波罪,明顯是沒打算改的意思。皇帝也有些生氣,若不是這是他最疼愛的弟弟,這會兒早就收拾,平日裡胡鬧也就罷了,還在他跟前。

  這個時候另一位不曾出聲的王爺趕緊大打了個圓場道:「陛下,順王爺也是心中著急。」

  皇帝冷淡的道:「成了,水溶你不必替他說話。」想是懶得教訓這個不成器的弟弟。

  轉而對一旁看戲的程瀟道:「四郎還有什麼主意。」

  「依臣所見,雖然現在不是正式發難的好時候,但是卻可以利用他們心存忌憚之際混淆視聽,趁機削弱他們的黨羽。」程瀟一本正經的將自己的想法稟報。

  果然皇帝很是滿意,將這個任務派給了北靜王,程瀟倒是不怪,他這會兒還是個沒正式入官場的世子,私底下就算了,明面上的事情做不了。

  眼見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了,程瀟就要告退,不過臨走之前卻是道:「稟陛下,臣還有一事上奏。」

  見他這般鄭重其事,皇帝還當有要事,就連那兩個王爺也是暫停了腳步。只沒想到程瀟說出的卻是「臣要稟的是私事,有鑒於臣年紀已長,臣奏請陛下不要再叫臣的小名。」

  皇帝的表情有些異樣,忠順更是長大的嘴巴看向程瀟。

  努力壓下嘴角的抽動,皇帝咳嗽聲才道:「四郎要說的就是這是?」

  程瀟明顯有些不滿的看向皇帝,這是很正經的事好吧,這會兒是沒外人,要是皇帝當著朝臣的面這麼叫他還要不要入朝了。

  事關大節他今天一定要說清楚,大概是程瀟的態度太嚴肅了,皇帝想了想道:「四郎,恩,不,程卿家所言甚是,朕准了。」

  程瀟這才滿意的謝恩,不過皇帝道:「算起來,你今年也有十五了,雖然說男子二十及冠取字,但是你過些日子就該正式入朝,早些也是可以的。八月是你的生辰,就那個時候大辦一回,朕給你取個字吧!」

  皇帝拍板定下來,自然也就不能更改,雖然程瀟覺得義父可能會不大高興,不過這他說了不算,也就領旨謝恩了。

  只是他沒高興多久,「待會記得去看皇祖母,朕自然不會叫了,可是皇祖母她們那朕可就管不著了。」

  遞給程瀟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皇帝的眼中是掩不住的笑意。忠順親王更是哈哈大笑。

  程瀟的臉色變了變,很快就鎮定下來對著忠順親王和藹的道:「順王爺不妨一道去給太皇太后老人家請安吧!」

  忠順聞言,猛地搖頭,他又不是皇祖母跟前得意人,這一去指不定就叫皇祖母想起他前些日子的荒唐,尤其是在這個對比組的情況下,他才不去。

  可惜忠順親王的意願很好,程瀟上前手一扒,看似沒用什麼力道直接就把人拖著走。

  忠順親王要面子自然不能大叫,只能眼神向皇帝和北靜王請求。只是這兩個一個含笑看著,一個避開愛莫能助。

  這宮中程瀟很熟,他自幼也在這長大,拉著忠順親王一道,宮人們瞧見也不奇怪。只是這宮裡到底忌諱多些。

  太皇太后的萬壽宮有些偏僻,依上皇和皇帝的意思自然不會選這處,可是太皇太后自己喜歡,說是清靜,為人子的就不好說什麼。

  說起來程瀟以外姓身份在宮中長大原因就在太皇太后身上,那是程瀟的姑祖母。


第二十六章

  宮中規矩大,兩人雖然可以在宮中行走卻也要注意些,刻意繞過那些可能撞上人的路,兩人直入萬壽宮。

  不過不巧兩人來得時候太皇太后正在佛堂禮佛,內侍將兩人引入偏殿等候。

  萬壽宮中的內侍宮女都是經年的老人,對著自幼在宮中長大的程瀟很是熟悉,很快就按著兩人的口味上了茶點。

  忠順這會兒還是沒個正行,捏起一塊點心塞入口中「明兒個到我那聽戲,我新近得了個唱腔不錯的。」

  「不去,我不愛這個。」程瀟冷淡的拒絕。

  忠順嗤笑「你愛什麼,我說程瀟你成日的也是沒勁,這京中的公子哥誰向你一樣的。別說哥哥不疼你,我這可是帶你長見識。」

  這話說得,程瀟鄙視瞧了眼忠順,懶得搭理他,反正這人沒個正行,不過若是真的小看他的人大抵會死得不知道多慘。

  就在忠順還想著怎麼算計程瀟的時候,一位年長的嬤嬤領著兩個宮女進來。

  忠順和程瀟忙起身相迎「柳嬤嬤好。」

  柳嬤嬤趕緊給兩人見禮,不敢受他們的問好。次後才和氣的對程瀟道:「世子可是有些日子沒來了,頭前娘娘還念叨呢!」

  程瀟忙道:「是我的不是,勞娘娘惦記。」

  柳嬤嬤笑道:「世子忙,不過也該愛惜身子,我瞧著倒是瘦了。」

  程瀟有些無奈,哪裡瘦了,長高了些倒是真的,不過柳嬤嬤是太皇太后身邊的老人,從閨閣中到如今情分非同尋常,又是看著他長大的,是長輩實在不能說什麼,只能笑著答應「嬤嬤說得是,許是長高了些,顯得瘦了。」

  打從柳嬤嬤進來,忠順就閉口不言,他雖然說身份尊貴可是當著皇祖母的親信教壞她最疼愛的娘家侄孫,不用想,就算父皇出面也沒他好果子吃。

  不過柳嬤嬤除了一開始的時候和他打了聲招呼,就一直圍著程瀟說話,這親疏遠近的倒是分明。忠順也不惱,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

  「怎麼沒瞧見張嬤嬤,許久沒吃到她做得點心了,倒是有些想念。」未免挨了嘮叨,程瀟知機的轉移話題。

  柳嬤嬤笑道:「只怕世子以後都吃不著了。」

  「這可是奇了,莫不是張嬤嬤不在宮中?」張嬤嬤也是宮中的老人,從前兒跟著柳嬤嬤行事,他幼年入宮時太皇太后不放心他這麼小獨住將他帶到萬壽宮住了幾年,得張嬤嬤的看護,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待他好的一貫都是記著。

  「確實,前些日子她和劉嬤嬤兩個領了皇后娘娘的旨意出宮了。」去哪柳嬤嬤沒說,不過既然是領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想來應該是去了勳貴人家。不過皇后怎麼指揮得動萬壽宮的,那應該是張嬤嬤自己有心出宮。程瀟只一個念頭就想明白了,這宮中規矩大,像她們這樣的嬤嬤雖然這會兒還能動,保不定什麼時候就病了什麼的,雖則說有品級的嬤嬤不至於像小宮女一樣的生死沒人管,可是與其到那個時候倒不如趁著還算年輕出宮找個養老之處。

  這般想著程瀟暗道:下回打定下張嬤嬤去了哪家,若是有需要也可以幫一把。

  這話題自然也就止住,柳嬤嬤又讓人送上幾盤茶點笑道:「這是陳嬤嬤做得,做法是跟柳嬤嬤學的,世子嘗嘗可還行。」

  程瀟自然不拒絕,嘗了一口只道味道一樣。

  沒等多久,太皇太后就出來了,柳嬤嬤趕緊上前攙扶,程瀟和忠順兩人上前請安。

  太皇太后滿臉的慈祥,隱居後宮多年,這個皇朝最尊貴的女性。太皇太后身上已經看不出當年的殺伐決斷,不過卻無人敢小覷了她。

  對著親孫子和侄孫臉上自然也滿是笑意「好好好,快坐下吧!」

  兩人複又歸位坐定。

  「四郎好些日子沒來了,哀家還當是忘了我這個老太婆呢!」太皇太后佯裝惱怒的道。

  程瀟忙湊趣道:「這可是冤枉,我孫兒惦記都來不及,只是之前不在京中,這不一回京就來給姑祖母請安了。」太皇太后年老越發喜歡普通的溫情,尤其是對著心愛的小輩。

  聞言只笑道:「我就知道沒白疼四郎,聽說你去外祖家了。」

  「上月是外祖父七十大壽,去拜了個壽。」程瀟態度平常,他同外祖家關係不算親近,這次不過是借著拜夀去處理事情,不然的話也不費那功夫出京。

  「蘇家教出的好女兒,要我說不去也罷。」太皇太后淡淡的話語顯露出對蘇家的不滿。這話程瀟卻是不會去接,蘇家算來沒什麼錯,太皇太后不滿的是他母親,丟下年幼的兒子隨夫而去,到底是對是錯誰也不好說,只是太皇太后心疼自己跟前長大的孩子,自然心有芥蒂。

  好在太皇太后沒繼續深言,轉而對著忠順道:「小六倒是難得上哀家這來。」

  忠順忙笑道:「皇祖母這話叫孫兒萬死,孫兒這不是怕擾了皇祖母的清靜嗎?」

  「是嗎?不是怕哀家問起你府裡那些個事。」太皇太后雙目微眯,眼露不滿。

  忠順低著頭」孫兒的錯,叫皇祖母憂心了。

  「哀家倒是真的長了見識,自來沒聽說過哪家的王妃鬧出家的,小六你倒是讓哀家開了眼界。哀家老了,這小輩的事情也沒精力管,只是這皇家的面子都要讓你丟進了,也別在哀家這站著了,你若是真心知道錯了這會兒回去好好的待你王妃,她嫁了你可沒不對的地方,胡鬧也該有個限度。「太皇太后的話砸了過來,忠順有些難堪。

  程瀟見此忙站了出來道:「太皇太后還請息怒,莫為此氣壞了身子,順王爺自是知道錯,這不是處理完了事情才敢來請安嗎?」說著還給忠順使眼色。

  忠順會意忙順著這話給太皇太后消氣,太皇太后什麼人,程瀟的意思豈會不明白的,就是這回十之八九也是程瀟的意思,若是依著忠順自己只怕會一直躲著不敢來。

  看著程瀟的面子上,太皇太后也懶著再說忠順,小輩的事情她早就不管了,這回若不是傷了皇家的顏面她也不會過問。

  只是到底瞧著忠順不過眼,敲打了幾句就讓他去給上皇請安。

  待到忠順走了,太皇太后才心氣平了不少,程瀟親自送上茶水勸慰道:「姑祖母明知道順王爺的性子何必呢,氣壞了倒叫孫兒們擔心。」

  「你個鬼靈精的還幫著他,這小子就是被你們這些人慣壞的,他都多大了,還沒個人樣,好在你沒學他。」太皇太后對著程瀟倒是滿是祖母的溫情。

  程瀟笑道:「左右沒惹出什麼大事,這樣的倒是最好。」身為皇子,不能登位,這樣遊戲人間的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這其中的意思兩人分明倒是沒有細說,太皇太后卻忽然道:「你的婚事到底是怎麼得注意也不說給祖母聽聽。」

  程瀟聞言一頓只道:「孫兒的婚事只怕要晚些時候,了凡大師說······」

  「成了,別拿那話唬哀家」聞言程瀟只能老實了「姑祖母孫兒無意現在成婚。」

  銳利的雙目瞧著自己跟前的少年,太皇太后臉上有些肅穆,殿內服侍的人都不敢出聲,就是柳嬤嬤也只是滿含擔憂的看著程瀟。

  程瀟卻只是撩起衣擺跪下滿是堅決,良久太皇太后只是歎息道:「罷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拿主意,祖母老了也管不了。」

  「姑祖母,孫兒不是這個意思。」程瀟有些著急。

  「好了,你的性子像你父親,是個有打算的,姑祖母自然放心。」

  程瀟只能閉口不言,其實他不想成婚的原因卻是在太皇太后這,宮中有幾位適齡的公主,太皇太后前幾年就有暗示要把一位公主許給他,只是本朝規矩,娶了公主不能入仕,不過領個駙馬都尉的虛銜,這不是他想要的。

  賈府之內,自打四人聯手管家之內,雖說都比不得王熙鳳,到底勝在人多些,倒是瑣碎之事一概都平了,只一點賈府的下人慣來是見風使舵之輩,頭上兩層的主子的意思早有精明的摸透了,原先瞧著林姑娘又是得了宮中的賞賜又是帶著銀兩進府還當是以後坐穩了寶二奶奶的位置,卻不想這風向一變竟然是薛姑娘管家,那等子小人自然也就奉承那頭去了,這倒是還罷,只是卻沒想這些人行事卻也慢待起來。

  白鶴狠狠的將那廚房送來的食盒扔了出去,對著那婆子怒道:「你們這起子人眼裡是沒王法了,送了這樣的東西過來倒是有理了。」

  那婆子一臉的不滿不只不反省反而道:「這是糟蹋東西呢,這飯菜哪裡不好了,我說姑娘你也別鬧,這誰不是這麼用的,,寶二爺和薛姑娘都沒說什麼,都是客居的,偏你家姑娘精貴。」


第二十七章

  旁邊聽著聲響湊上來的都立時要勸,可惜白鶴哪裡會這麼算了,隨意的指了一人道「我們是客居的管不到這府裡的,那就請個管事的來,去,請二姑娘三姑娘來。」

  那婆子聞聲雙目閃了閃卻嘴上卻道:「我這是做錯什麼了,好好的送個飯菜的也叫人糟蹋,我不活了。」說著就哭鬧起來,還似乎不小心的將那飯盒踢開,露出內中的膳食「這好好的飯菜也有這麼說頭,不就是拿著人耍性子。」

  白鶴冷著張臉聽著,眼中似乎要冒火。那旁邊的人瞧著那膳食,有菜有肉的,那內中不安分的雙目四望都似乎在嘀咕道,這林姑娘也太挑剔了,這好好的也折騰。

  那婆子雖是捂著臉在哭鬧,但是眾人臉上的神情卻也瞧見,嘴角微勾很是得意。

  白鶴見無人動彈越發的火氣,正要大聲斥責。卻聽得一聲道:「都要不上這些人去,春纖你去。」

  卻是紫鵑和香雪出來了,春纖答應了聲,也不理會那哭鬧的婆子立時就走了。

  眾人眼見事情似乎越鬧越大的,生怕自己跟著吃掛落忙勸道「紫鵑姑娘,這婆子不懂事不必同她計較,讓廚房另作了來就是。」

  紫鵑只冷笑道:「什麼不計較,這是要我們姑娘的命還說不計較,今日個不給個說法咱們見老太太去。」

  大抵是紫鵑的態度太強硬了,那婆子也有些慌了只搶嘴道:「話可不能亂說,咱們都是一樣的膳食,怎麼就成害人命了。」

  紫鵑也懶得回她,叫了自己院子裡的兩個婆子拿帕子堵了嘴看住了這人,然後囑咐白鶴兩個看好了,自己卻是回了院子。

  雖然外頭吵鬧的很,裡頭倒是很安靜,雪雁這會兒這在院子旁邊的一角用燒水的爐子燉燕窩粥,正巧已經要好了。

  紫鵑上前接過掀了簾子進了屋子,林黛玉這會兒正坐在桌案邊寫著什麼,見了紫鵑只抬頭道:「通知人了。」

  「叫了春纖去說,姑娘瞧著二姑娘三姑娘會來嗎?」紫鵑將燕窩放在桌上,接過林黛玉手上的筆放好,又打了水與她淨手。

  林黛玉任由香卉給她擦拭乾淨手,淡然的道:「若是依著她們的意思自然是不想來,只是如今鬧的這般大,若是她們不來,老太太就該來了。只怕也就耽誤一會的功夫。」

  見自家姑娘態度冷淡,紫鵑張口想說什麼卻是說不下去。

  林黛玉何嘗不明白紫鵑的意思,只是一樁樁一件件的,實在讓人有些心冷,她那位好舅媽當真是見不得她好過。

  這事情她不信沒人再後頭撐著,賈家的下人固然不是什麼好的,但是絕不敢這麼大膽。只是二舅媽這般不給外祖母面子,只怕其中大有原因。而且這麼大的動靜外祖母都不曾過問一聲,太奇怪了。

  賈府之內真真能叫外祖母這般忌憚的不是二舅母,只有那位宮中的賢德妃,林黛玉的臉色微微有些難看。

  紫鵑見自家姑娘半天不語忙輕聲道:「姑娘別想那麼多,這粥剛熬好的,姑娘快趁熱喝了吧!」想到這些人弄出的事情叫姑娘連著兩天都沒好生吃飯,紫鵑就恨得牙癢癢。

  林黛玉知她好意,只是心中有事,接過燕窩粥也不用,只拿著勺子在那輕輕的攪動,叫紫鵑看了心急。

  不等紫鵑開口,忽然道:「紫鵑,你一會兒出去見了二姐姐三妹妹就這樣說。」

  紫鵑湊近,細細的聽著,雖有訝異,倒是到底點頭答應。

  一會兒的功夫春纖進來說迎春探春來了,就在院子外頭。

  林黛玉點點頭讓紫鵑出去,自己卻只是歎了口氣對著一旁的張嬤嬤道:「一會兒就有勞嬤嬤了,只怕紫鵑幾個壓不住。」

  張嬤嬤只笑道:「姑娘只放心就是,橫豎有我們兩個老傢伙。」只是話鋒一轉卻道:「這賈家也忒不像樣了,我也算是見識過的,誰家也沒像這家一般沒規矩。」

  沒規矩嗎?不過是財帛動人心,她那位二舅母為了這個省親別墅只怕都快掏空賈府的家底了,自然恨自己這般不識抬舉,不肯為娘娘分憂了。林黛玉諷刺的揚起嘴角,她林家的銀子憑什麼填給賈家使,真的是欺她林家無人罷了。

  前頭紫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擠滿了人,探春的神色很不好看,那婆子嘴內的帕子已經取了下來,正在那裡哭訴。

  只瞧著周圍一圈人的神情就知道是信了那婆子的話,紫鵑心中也是一冷。

  瞧了紫鵑出來,探春的眉頭一皺有些不悅的道:「紫鵑,林姐姐呢?」

  「林妹妹身子不好,讓紫鵑說事就成了。」迎春倒是念著林黛玉的情分搶先道。

  紫鵑只冷淡的給兩人見了禮然後道:「今日個這事本來不想勞動兩位姑娘,只是咱們姑娘是客居管不了府上的事,只能讓人請了兩位姑娘來。」這話還沒說完,賈探春就不悅道:「紫鵑你也是府上的人,如今倒是一口一個客人的。」

  「我既然跟了姑娘,自然是姑娘的人了,三姑娘說是不是。」紫鵑不把她話中的不滿放在心上。

  賈探春這會兒這管家得意,見此冷笑一聲「林姐姐果然會調教人,我還有什麼說的。」

  「老祖宗把紫鵑給了林妹妹,她自然也就是林妹妹的人。咱們還是說正事吧!」賈迎春從前兒很是懦弱不言的,不過自打管家後大概是邢夫人要爭口氣的意思,找了王熙鳳教導賈迎春,倒是叫她改了不少。

  賈探春雖然不滿也只能暫且按下只道:「這飯菜的事情我也問過這婆子了,咱們府裡一貫都是如此,想來是你們記錯了。」這卻是直接將這錯放到林黛玉這頭。

  紫鵑冷笑道:「什麼都能錯,涉及我們姑娘的身子,我們是一點也不敢錯。這府裡的菜是這般沒錯,但我們院子裡的可不是,咱們一來就給廚房送了一張單子裡頭都是我們姑娘忌食的菜,如今倒好連著兩日都是那單子上的菜,這是誠心要我們姑娘病倒才好。」

  這話一出,眾人皆驚,這事可大可小,若是真的,那廚房確實有大錯。

  那婆子聞言忙道:「冤枉呀,我們廚房壓根沒見過那個單子,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這都是上好的食材做出來的膳食有什麼不能吃的,這林姑娘的身子也忒弱了。」

  賈探春這會兒也是有些頭疼,瞧著這樣子,若是真有這麼一張單子在,廚房的做法確實不對,而其中的授意人她也約莫知道,就是這樣才不好處置。

  就在這一籌莫展之際,一道聲音響起「若是賈姑娘處置不了,不如請個能處置的人來。」

  紫鵑回頭見是張嬤嬤,忙退後一步立到了張嬤嬤的身後。

  見了這位,賈探春的臉色也有些變了,她可沒忘了當日老祖宗對這位客氣的態度,雖然說是個嬤嬤,但是人家宮裡出來的豈能一樣。

  倒是那些個賈府的下人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卻也是因為自上回之後一直沒有再有消息,這起子人也就小看了林家,更有那推波助瀾的只言這宮裡頭的貴人哪裡有功夫記著這不重要的事情。這林家都沒人了,還有什麼用。

  這話卻真叫那些眼皮淺的信了這不那婆子就叫道:「咱們府裡的姑娘管不了,難不成你個外人還能管,要我說林姑娘既然知道是客居也很該安安分分的,誰家客居的姑娘攪得主家不得安寧的。」

  張嬤嬤冷眼掃過那婆子下剩的叫囂的話卻是說不出口。「既然這般,府裡處置不了,那就只能咱們自己來了。香雪拿了我的腰牌去內務府,請內務府的執事公公跑一趟,雖然品階低了些,但是總歸也是正六品,我倒是沒想到到了外頭還叫一個家生的奴才衝撞了,可見咱們宮裡的品級抵不上這國公府的身份。」

  這話一出,賈探春臉色當即就變了忙道「嬤嬤,有話好說。」一面又使眼色讓人攔了香雪。

  香雪只冷笑道:「怎麼,這府裡是打算把咱們都關起來不成,忘了給姑娘通知一聲,咱們雖然賜給了林姑娘,可是宮裡頭還沒銷名呢,府裡頭還沒這麼大的臉面管咱們。」

  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賈探春真真的後悔的要死,早知道是這樣當時就處置了這婆子便是,哪裡還會想到眼前這個還是有品級的女官,只當是一般的嬤嬤。

  「嬤嬤息怒,這事卻是府裡頭管教不嚴,我這就讓人把那婆子綁了,一定給林姐姐一個交待。」賈探春一面讓人綁了那婆子,一面咬牙道。

  張嬤嬤冷笑道:「賈姑娘這話說錯了,這一碼歸一碼,這府裡苛待外甥女的事情和這婆子對著我不敬是兩回事。咱們當初出宮的時候娘娘還有囑咐叫我們好生照顧林姑娘,卻沒想到府裡是這個情況,趕明兒回了娘娘也好叫娘娘開開眼界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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