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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慕容白)石牛鎮日常》作者:吉兮【完結】短篇。

《(慕容白)石牛鎮日常》作者:吉兮【完結】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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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慕容家斬妖除魔,守護地方。

而我秦家,守護的乃是慕容傳人的心智,令其不被心魔所擾。

本文是《萬萬沒想到 西遊篇》大電影中慕容白的同人

因為喜歡他 所以寫著玩的

內容標籤:古典名著 靈異神怪 近水樓臺 仙俠修真
搜索關鍵字:主角:慕容白,秦素 ┃ 配角:王大錘,蘇小美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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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叫秦素,我出生在石牛鎮,我今年十八歲。

  我是一位帶著使命出生的少女。

  從懂事起,父親便令我知曉,我的使命便是,守護慕容家。

  在這個妖魔橫行的年代,石牛鎮的居民們之所以可以安居樂業,全離不開慕容家族的守護。

  慕容家世世代代自幼修習法術,守護著這一方的平安。

  在幾百年前,慕容家的先祖佈陣封印了一個強大的邪魔,卻被邪魔詛咒,詛咒慕容家的每一代降魔者都活不過二十四歲。

  自此,慕容家的降魔者沒有人能逃得開這個詛咒。

  村民們只知道,慕容家代代都是短命鬼。而我身為秦家後人,自然知道,能短命,自然也能續命。

  隨著降魔者漸漸年長,生命力漸漸衰弱,那詛咒便會化作心魔擾亂降魔者的心智。

  倘若心智不堅,被心魔蠱惑,遁入魔道,再破壞陣法,放出邪魔,那便可與那邪魔同在,長生不死。

  可彼時,降魔者已不再是降魔者。

  而慕容家費盡心力守護的家園,這石牛鎮乃至整片大唐河山,都會在這場禍事中毀於一旦。

  是以,慕容家斬妖除魔,守護地方。

  而我秦家,守護的乃是慕容傳人的心智,令其不被心魔所擾。

  幾百年來,慕容家和秦家也不知道已經傳了多少代。

  總之,到了這一代,秦家是我秦素,這樣一位帶著使命出生的少女。而慕容家的獨子,單名一個白,乃是一位翩翩美少年。

  「所以說,你們秦家和慕容家,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相親相愛唄?」葉沉魚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問我。

  葉沉魚是鎮上居民,愛好嗑瓜子,夢想是成為鎮上第一的美少女。

  在我擺攤算卦的時候,她沒事就會過來找我聊聊天。

  因為她是鎮上唯一不肖想慕容白的少女,所以我很喜歡她。

  「是那樣沒錯。」我朝她點了點頭。

  「那你……」她用手肘支了我一把,眼珠上下一滾,八卦的問道,「那你咋不,嘿嘿嘿,近水樓臺先得月呐!」

  作為一個資深顏控,我當然也是喜歡慕容白的。

  可是……

  我喪氣道:「我們秦家有家訓,是絕對絕對不能對慕容家族的降魔者動心的。」

  「為啥?」

  我搖頭:「我也不知道為啥,但是我爹說,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你爹現在又不在。」

  「不行,」我再次搖頭,「我是個有使命的少女,豈能貪戀男女之情。」

  葉沉魚白了我一眼:「慕容家和你們秦家都有使命,可不傳宗接代,你怎麼繼承使命?」

  聽了這話,我趕緊伸出一根指頭,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咱們倆少女,在大街上聊傳宗接代,這合適嘛?」

  「咱們倆聊天,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誰這麼無聊,會偷聽兩個美少女聊天!」葉沉魚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朝四周看去,結果就看到了一張賤兮兮的臉,她站起來,把手裡的那一把瓜子連同瓜子殼全都扔了過去,「王大錘!你要不要臉!竟然偷聽我們說話!」

  「我覺得……」王大錘單手撐著下巴,一臉嚴肅的看著我們,「在大街上聊傳宗接代什麼的,的確不大合適。」

  王大錘是一隻小妖,他自詡為本地妖王,夢想是成為蓋世英雄。

  我不懂法術,看不出他的真身。

  可慕容白也看不出來,只說他身上很有靈氣。

  因為王大錘的頭上長著一對牛角,我便只當他是只牛妖了,可能是水牛,可能是黃牛,可能是犀牛……都無所謂啦。

  妖的壽命似乎比人要長些。據說我爺爺還活著的時候,王大錘就已經在這個鎮子上了。

  而今他看上去,也就和慕容白差不多年紀。

  可能是因為長相普通,所以不顯老吧。

  人和妖如何可以共處?

  我年紀還小,有很多道理我都不懂。

  但在我的理解,王大錘之所以能在這個鎮上健康快樂的成長,大概因為他雖然是妖,太妖的太過失敗。

  你瞧,身為一隻妖,他除了能變出鮮花,就再沒有其他的技能。

  他以為他是花仙子嗎?

  此刻花仙子,啊不,王大錘,他已經氣走了葉沉魚,在我的算命攤前坐下。

  「素素,」他笑起來,憨憨的,露出了一排牙齒,「其實我也很好奇。」

  我隨手把玩著三枚銅錢,問他:「你好奇什麼?」

  「秦家家訓,不能對慕容家的降魔者動心,這幾百年間,你們秦家,就真的沒有人觸犯這條家訓嗎?」

  「沒有。」我肯定的搖了搖頭。

  我翻過秦家的編年史。若是有重大事故,是一定會記錄在編年史上的。

  可這幾百年間,上頭只見慕容家和秦家友愛互助,平安順遂。

  而且一般情況下,降魔者若是男子,那守護人也會選擇男子。降魔者若是女子,那守護人也就是女子。

  他們只能是密友,絕不可能產生愛情。

  我把上面這些話也告訴了王大錘。

  王大錘眯著眼,笑著朝我搖頭:「此言差矣。」

  我歪著頭看他:「你有何高見?」

  王大錘說:「如今民風開化,你焉知,同性之間就不會產生愛情?」

  我踹了他一腳:「你敢侮辱我家先祖!」

  王大錘哎呦了一聲,捧著腿對著我討好道:「我哪敢啊,這就是提出個設想唄,咱們一起討論討論,共同進步唄。」

  看他這表情我就知道沒好事。

  「說吧,什麼事,」我沒好氣道,「你今天總不可能就只是來偷聽我們說話的吧。」                        


第二章

  「嘿嘿,」王大錘朝我伸出了大拇指,笑著誇讚道,「不愧是,石牛鎮,神算子!」

  在這裡,我恐怕得向大家解釋解釋,這石牛鎮神算子的稱號是從何而來。

  他慕容家乃是仙家子弟,而我秦家作為慕容家守護,自然也有些仙緣。

  奇門遁甲,煉丹制符,祖上曾習得皮毛,代代相傳,傳到我這,便只習到了皮毛的皮毛。

  秦家祖訓,窺天命,折福壽,每日占卜,不可超過三卦。

  我每日三卦,中的不過一卦。幾年來皆是如此,只能說,我的發揮,一直都很穩定。

  如此水準,哪裡擔的起神算子這三個字。

  是以,我認為,這個稱號,乃是王大錘故意諷刺於我。

  因此,我放下了手裡的銅錢,去摸袖子裡的符咒。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王大錘見我摸出符咒,迅速的撲了上來,死死的按住了我的手,「素素,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性子太急,我話都還沒說完,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好,你說。」我冷靜的看著他,決定給他一個死前申辯的機會。

  「好,好。」王大錘收回手,在我對面坐下,「你昨天,不是算了三卦嗎?」

  「沒錯。」

  王大錘伸出一根手指:「這第一卦,是村北懷孕七個月的劉寡婦,她來問你肚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我回憶了一番,對他說:「我算出來是個女孩。」

  王大錘哈哈笑道:「劉寡婦昨夜早產,她生了一個男孩,哦呵呵呵呵……」

  所以這卦沒中。

  我皺眉看他:「人家生個兒子,你這麼高興做什麼?難不成你是那孩子的親爹?」

  王大錘立刻收了笑容,又過來捂我嘴:「不要亂說,這話要是讓小美知道,她該多麼悲痛欲絕啊。」

  自作多情!

  我拍掉他的手:「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還有還有。」王大錘再次坐端正,伸出兩根指頭,「你昨天蔔的第二卦,是村長來問你,他們家丟的雞被誰給偷走了。」

  「不是你還能有誰?」

  「哈哈哈,」王大錘大笑三聲,嚴肅的看著我,「真的不是我。」

  好吧,那這卦也沒中,所以,那第三卦應該中了。

  我問他:「昨天的第三卦是誰來找我算的?」

  王大錘皺著眉,用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我:「這第三卦,簡直就是見證了歷史,這麼重要的一卦,你竟然不記得了!?」

  「不會吧,」我又去把玩那三枚古錢,「在我印象裡,應該沒多重……」

  「第三卦!」王大錘打斷了我的話,「是我來求的姻緣,當時我問你,我和小美是不是天生一對,天作之合。」

  我又想起來了。

  這事我不能撒謊,昨天的卦象顯示,他們倆還真的是命中註定。

  「你想起來了?」王大錘看著我的表情,「你想起來了是不是?」

  「……」我的心情驀然之間變的異常沉重。

  我將那三枚銅錢握在手裡,澀然道:「沒想到昨天,竟是三卦皆不中。」

  我爹爹以前便說,秦家流傳下來的這些個絕學,怕是要絕在我的身上。

  這一點,我也不是不承認,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竟然來的這樣早,這樣快。

  打破了一貫以來的平穩發揮,我心裡很是自責,此刻腦海中便只有八個大字——仙術不昌,道風衰敗。

  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收拾東西就想要走人。

  「素素,你去哪?素素!」王大錘拉住我,「你這是什麼表情?你難道就不為我和小美感到高興嗎?」

  聽了他的這句話,我腦海裡就只有一個念頭——我對不起小美。

  「王大錘,」我正色道,「昨天那卦,是我算錯了,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你沒有算錯。」

  「我錯了。」

  「你怎麼可能算錯呢?」

  「我錯了。」

  「你不可能會錯的!」

  「……」看著眼前這個執著的少年,我實在不忍心當他面戳破事實,他喵的小美要是能喜歡上你,那我肯定能跟慕容白百年好合。

  可惜我們秦家的卦不能落到自己身上,也不能落在降魔者的身上,我是算不出自己和慕容白的命運的。

  「嘿嘿,沒話說了吧,」王大錘在我面前跳起舞,「承認吧,承認吧。」

  然後被一鏟子拍倒。

  「王大錘!」小美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又在騷擾素素!」

  人比聲音更快,話音沒落,她已經殺到了我身邊。

  小美,全名蘇小美,王大錘的夢中情人。

  她的夢想,是把燒餅店開成連鎖店。

  好吧,這其實只是我的一面之詞。

  在我看來,她的夢想,跟這鎮子上其他少女的夢想恐怕是一樣的,那就是,嫁給慕容白。

  蘇小美很可憐,在她小的時候,她娘就被妖怪給殺害了,她爹因為太傷心,所以就離家出走了。

  在走之前,他爹給她留了一個錢袋,說只要裝滿了那個錢袋,他就會出現。

  就我的經驗來看,大部分大人,都愛欺騙小孩。

  我覺得蘇小美他爹定然是嫌蘇小美哭哭啼啼捨不得他走太過麻煩,所以才撒了這個謊。

  全然都是為了打發她。

  可是慕容白並不同意。

  當時他問我:「既然要留念想,為何不留其他東西,卻獨獨留了一個空錢包?」

  我翻了個白眼,覺得這問題非常愚蠢:「因為他爹窮唄!」

  這年頭,真是親爹不如乾爹。

  要有錢,當然得留個滿當當裝滿金子的錢包才是。                        


第三章

  「笨!」慕容白敲了敲我的頭,然後緩緩說道,「小美既然想要再見到她的父親,就必然要存錢,但要存錢,得先賺錢……所以說,小美她父親,其實只是想要小美學會一個安身立命的本事。」

  我恍然大悟,托著下巴哦了一聲:「小美他爹可真夠迂回的,不像我爹……」

  同樣是離家出走,我爹當年走的時候,可是拍著我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我說:「素素啊,爹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你就當爹已經死了吧。」

  「你看,」我雙手一攤,對慕容白說,「他走的這麼直接乾脆,我不也活的好好的!」

  慕容白深深的看著我:「秦叔叔之所以這麼乾脆,是因為他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一定餓不死。」

  果然慕容白是石牛鎮最有文化的人。

  聽他這麼一說,我立刻悟了。

  所以我從小就有一種預感,預感有一天我一定會跟慕容白一起死。

  這種宿命的感覺困擾了我好久,直到那一天我才想明白。

  慕容白死,死於詛咒,而我死,則死於饑餓……

  你看,慕容白因為是鎮子的守護者,深受鎮民的愛戴。他的衣食住行,都由鎮民供給。

  而我,作為慕容白的守護,只消跟著他,便也吃穿不愁。

  所以,要是慕容白掛了,我還上哪去騙吃騙喝。

  我當然是要跟著他一起掛掉的。

  「可是……」在聽了我的這個觀點以後,小美提出了疑問,「一般來說,餓死的話,大概是要餓上好幾天的。

  「可能……」我抬頭看了看天,「那一天之前的幾天,我都剛好忘了吃飯呢?」

  「那……」小美看著我,認真的說,「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會提醒你吃餅的。」

  我熱淚盈眶。

  一半是感動的,一半是氣的。

  小美果然是喜歡慕容白的,都不願意讓我跟慕容白一起死,嚶嚶嚶……

  蘇小美去賣燒餅,那也是後來的事了。

  她爸框了她然後走掉的時候,她年紀尚小,一個人待在原地,只會一直哭一直哭。

  我覺得她可憐,又恰好跟我們年齡相仿,可做玩伴,就接她到守護陣下的石洞裡頭,跟我和慕容白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

  開始的時候,慕容白這個有點自閉的彆扭孩子還不答應。

  他對我說:「此地乃是你我先祖世代相傳之地,怎能收留閒雜人等?」

  我對他說:「慕容白,這麼些年,你連你先祖的說學逗唱四大絕技都學不會,跟你在一起我都快要無聊死了,現在我要找個小姐姐跟我們一起,你竟然還敢不答應嗎?」

  慕容白無力反駁,只得點頭。

  慕容家人悲憫天下,慕容白他這個人,其實不是一個小氣的人。

  我跟慕容白從小一起長大,對他的心思,還是有點瞭解的。

  因為降魔者短命,基本上生下來就在等死,所以他們的這一生,除了降妖,都不需要其他事物或者情感來點綴。

  一旦深陷其中,必有離別之痛。

  所以,慕容白連鎮上都很少去。

  倘若和鎮上的居民產生了感情,那等到他死的那一天,不僅他會難過,鎮民們也會難過。

  這些感情,慕容白覺得可以避免掉,我卻覺得不行。

  生命就算短暫,也要活出點人樣才行。

  封閉自己的感官,只聽從祖訓降妖,那跟沒有生命的機器又有什麼分別。

  自閉到最後,怕只能和心魔做伴。

  那我這些年的守護豈不是白費。這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和慕容白不同,我是常常都會到鎮上去轉悠的,不僅轉悠,還要把這一天的見聞,不管是多雞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是我覺得有趣,我都會回來敘述給慕容白聽。

  所以,就算慕容白整天除了降妖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能很清楚的就知道他的親衛隊又漲了幾個粉,或者劉滄浪因為被葉沉魚拒絕現在正在搞基,或者柯北海的武館又在擴大招生等等這些八卦消息。

  所以,雖然慕容白常常被我擾的煩不勝煩,我卻切實的覺得,他性格好了不少。

  再說蘇小美。

  當時她剛剛到石洞裡來,慕容白是一百個不情願。

  可是一轉經年,小姑娘長成大姑娘,顏值什麼的慢慢的都出來了。

  後來小美說要去創業,要去攢錢,他倒有些捨不得了。

  常常責怪自己,當初不應該。

  要說慕容白和蘇小美之間若是有什麼私情,那也算是我一手促成,怨不得旁人。

  且說王大錘被一鏟子拍倒在地上。

  生命力頑強如他,已經重新爬了起來。

  他捂著頭對小美說:「我沒騷擾素素,我哪敢騷擾她呀,我是特地來感謝她的今天。」

  小美沒理他,她關心的看著我:「素素,你沒事吧?」

  「沒事,」我擺擺手,「除了心靈受了點創傷……」

  「什麼……」小美瞪圓了眼睛,拖著長音又去問王大錘,「王大錘你到底做了什麼,竟然讓我們素素心靈受到了創傷?」

  「我沒……」王大錘忙不迭的擺手,扭頭來問我,「你的心靈是什麼時候受的創傷?我怎麼不知道?」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們倆鬧騰:「你們倆玩吧,我想回家了。」

  「你要回家啦?」小美把手裡的布袋遞給我,「那你帶點餅回去吧,蜜糖紅棗的是給你的,慕容白的沒有加蔥。」

  「好,」我笑著接過,「謝謝小美。」                        


第四章

  在封魔陣下有一個石洞,乃是我和慕容白兩族的棲息之地。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石洞高聳,分成幾層。

  一層用作修行,二層用作居住,三層為藏寶閣,堆放著積年累月的法寶和書籍。

  石洞一層,有我家先祖布下的一個法陣。

  法陣中央,是個陰陽魚太極圖。

  陰闕碧水青青,陽闕燭光熒熒。

  陣眼處雕出兩尊石台,往日裡我和慕容白常常在石臺上修行,吸取天地日月精華。

  早先我愛那潭水,便非要在陰闕修煉。

  可抬頭瞅見慕容白一身白衣,端坐于石台之上,在熒熒燭火的輝映之下,如玉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也好似閃動著光芒。

  那時我便想,不知這廝立于碧水之上,又是怎樣的一副美態。

  因此之後我便同他相商,不然每週一三五我在陰闕,二四六我在陽闕,大家經常換換地方,有助於更好的吸收日月精華嘛!

  在這種小事上,慕容白是從來不同我計較的。

  可是什麼,你竟然問我,星期天怎麼分配?

  單休已經很痛苦了好不好!?

  我平素很羡慕鎮上的那些慕絲,羡慕她們可以把對慕容白的心意堂而皇之的掛在臉上。

  可世間萬物總是公平。

  雖然我因為祖訓不能坦誠心意,卻可光明正大的日日同慕容白相見。

  一三五看他在燭光之上飄渺不似凡人,二四六看他在碧水之上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周日隨機。

  慕容白天生一副好皮囊,在打坐之時更有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仙人氣質。。

  這種禁欲之感倒更讓人生出一種想要將其撲倒褻玩之衝動。

  好在那些慕絲並不能見到此情此景,要不然,恐怕就不止單單叫嚷著要給他生猴子了。

  由此也可見,本姑娘十年如一日的隱忍,定力多麼深厚。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心裡在想,也不知慕容白一個人在石洞裡現在會是在打坐,還是在案前看書。

  幾個時辰不見,還怪想他的。

  我不由的加快了腳步。

  走到了洞口,順著石道往前,我看到了慕容白。

  他正站在水中央的石臺上,微微附身,盯著水面。

  我見他神色鬱鬱,有些不安,往前邁了幾步,叫道:「慕容白。」

  他聽到我的聲音,轉過身來。

  「你回來了。」他看著我,同平素一樣,臉上並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我上下打量他,此刻看他,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對,倒好像是我剛才出現了幻覺。

  可我恪守本分,既然是他的守護人,那麼他身上的所有小事,都必須當成大事來對待。

  「你剛才怎麼了?」我問道。

  慕容白靜靜的看著我,反問:「我剛才怎麼了?」

  「我這不問你呢嗎?」我急道,「你自己怎麼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慕容白收回目光,語氣平淡:「我沒怎麼。」

  「是不是上一次的舊傷又復發了?」我隔著水面,站在石道上看他,只恨石凳太小,站不了兩個人,只能這麼焦急的遠遠的看著,「你把衣服脫了,給我看看!」

  慕容白重新抬眸,涼涼的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把我給看涼了,那些焦急,也淡卻了一些。

  我清咳一聲:「你看你這人,咱們倆之間,還分什麼男女之別,不都是為了這天下萬物蒼生嘛!」

  哼,我才不承認我就是想要看他的肉體雖然我已經被他給看穿了。

  慕容白輕輕一躍,躍到了我身邊。

  「我沒事,」他又答了一句,便朝書案走去,一邊走,一邊又說,「不過剛才在水中看到自己的倒影,被吸引住了而已。」

  「你……」我膛目結舌的看著他,「你還是不是慕容白了,你這是被王大錘給上身了嗎?」

  慕容白頭也沒回:「平日裡總聽你說起他,想來對他很是欣賞。」

  「我欣賞他?你別逗了。」我跟上他的腳步,「他除了能變變花,給咱們裝飾一下居所,還能幹嘛啊。」

  慕容白說:「變花是個好技能。」

  這一點我倒也承認。

  我回頭看了一眼太極圖對岸的那株桃樹,上頭的桃花隱隱有要謝頂的趨勢,看樣子明日還得要王大錘過來幫個忙。

  我打定注意,便收回目光,再去看慕容白。

  卻見他同我一樣,盯著那株桃樹出神。

  「我就變不出桃花。」他突然說道。

  「你要變桃花做什麼,」我不以為然,「你會打妖怪就行了。」

  「打妖怪……」慕容白默默的念著這三個字,語氣裡有些說不出來的味道。

  我以為他還要說什麼,等了半天,卻也不見下文。

  想到剛才的情景,還是不安,便又小聲的問他:「喂,你真的沒事吧?」

  慕容白側過頭來看我:「上一次受傷,都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

  也是……

  石牛鎮在慕容家的管制下漸有威名,敢來騷擾的妖物並不多見。

  然而近來幾次,慕容白卻多多少少都受了一些傷。

  他也算是天資卓絕,幼時降妖,都未見失手,何以長大以後,卻頻頻受傷。

  是妖物越來越強大了嗎?

  並不是。

  這緣由我當然清楚,降魔者年齡越大,那詛咒也就越強,身體也……逐漸的難以負荷。

  「慕容白,」我看著他,雖是例行一問,每次問,心裡卻都會慌張,「你的心魔……出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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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沒有。」慕容白回答我。

  目光之坦然,語氣之篤定叫我安下心來。

  「沒有就好。」我松了一口氣,「那吃餅吧。小美叫我給你帶了餅。」

  「又吃餅?」慕容白皺起眉來。

  「別挑食。」我把背後竹筐放在案上,將裡頭的食物一件一件的拿了出來,「還有鄉親父老給水果,飯後可以補充一點維C。」

  「……」慕容白乖乖的拿起燒餅。

  是夜,我做夢夢見了兩個妖怪。

  女妖有犄角,男妖有獠牙。

  我夢見他們倆到鎮上來,掠奪了不少的果蔬和肉類。

  我從夢中驚醒,坐起身子,大口喘著粗氣。

  年幼時父親總說我沒有天分,卜卦不靈,畫符十張也成不了一張。

  可秦氏歷代,能在妖怪到來之前便做夢預測,百人之中,未必有一。

  今夜令我驚醒的,不是妖怪,而是這越來越清晰的夢境。

  早年我在夢境之中只能窺見一個兩個模糊的影子,眼下卻是連那妖怪要做什麼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慕容白日漸衰落,我卻日益精進。

  此消彼長,也不知當中又有什麼淵源聯繫。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想起今日石臺上的慕容白,又不安起來。

  心魔……

  我不知道慕容白是否會向我隱瞞。

  然,若真有心魔作祟,他來向我坦誠,我大概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心魔折磨至死……

  詛咒太強,不能違抗。

  秦家守護慕容家,其實也是看守。

  倘若降魔者墮入魔道,為避免大禍,守護人需將其親手斬殺。

  我手腳愈加的冰冷。

  不由的去設想最壞的局面,假若有一天慕容白墮入魔道,我是否真能遵從祖訓,親手結束他的性命。

  我,下得去那個手嗎?

  為了天下蒼生……

  我咬了咬牙,就算再不捨得,也須得遵從祖訓才是。

  想到這裡,心中有些酸澀。

  想我和慕容白,或許他有意瞞我,我也有意心安,兩個人都在欺騙對方罷了。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我又有些不甘。

  不可能,慕容白是不可能有心魔的。

  這些年來我日日陪伴,悉心照顧,縱然沒有把他培養成一個樂觀向上的溫暖少年,也總歸不會是個人格分裂吧。

  一個人坐著就是容易胡思亂想。

  我乾脆掀了被,朝樓下走去。

  慕容白有他的桌案,我自然也有我的。

  我的桌案,就在那株桃花樹下。

  石洞陰冷,我平時會讓王大錘變些鮮花來裝飾。

  眾花之中,我最愛桃花,因此乾脆找來樹幹,又讓王大錘令花盛開,再輔以符咒,這些桃花,便可以綻放三個月而不散。

  三月之期將之,樹上桃花已經散了大半,桌案之上,滿是粉色的桃花花瓣。

  我拂開花瓣,在案前坐下。

  取了案上黃紙,又拿筆蘸了蘸朱砂。

  心想慕容白法力漸弱,須得多制些符咒助他一臂之力才是。

  我心中默念咒語,任筆尖在黃紙上游走。

  制符甚費靈力,我感覺周身有汗冒出,卻不敢中斷拭汗,懸著手臂下筆描出最後一步,黃紙上一道白光轉瞬即逝。

  我心中一喜,這張符咒,便算是完成了。

  將符咒提在手裡,我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倘若父親見我如今這般,也不知會不會轉口誇上幾句。

  我早不是先前那個畫符十張也成不了一張的幼女了。

  得意了一陣,我將制好的火咒放在一邊,重新拿了一張黃紙,這一回,打算制一張定身咒。

  冷不防耳邊卻傳來了慕容白的聲音:「明天……會有妖物來犯嗎?」

  「啊!」我被他嚇了一大跳,手一抖朱砂也灑在黃紙上。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扭頭瞪他。

  「剛來……」他見我這般,竟笑了。

  「嚇死我了,」我翻了個白眼,摸了摸胸口,「你走路都沒有聲音的?」

  「我輕功好。」

  我沒忍住,又翻了個白眼,見他仍舊一身白衣,頭髮也未束,當真如同一個鬼魅一般。

  他抬起手,擺了擺,意思是讓我給騰個座位。

  我又翻了個白眼,往一旁挪了挪。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慕容白說。

  我懶得理他,重新拿筆蘸了蘸朱砂,又換了張黃紙:「你這大晚上的,幹嘛不睡覺?」

  「你不是也不睡?」

  「你沒看我在幹正事。」

  「你做夢了?」慕容白又問我,「明天會有妖怪來嗎?」                        


第六章

  我點頭:「有兩隻妖,一公一母的好像是一對。」

  慕容白嗯了一聲。

  我握筆的手頓了頓,扭頭去看他:「你別怕,還有我呢。」

  慕容白看著我:「素素,萬一有一天,我連誅邪都握不動了……」

  誅邪是慕容家世代相傳的寶劍。

  我脫口而出:「怎麼會……」

  慕容白看著我,沒有說話。

  他已年過二十,上蒼再垂憐,留給他的也就只剩三年多的時間。

  我心裡又難過起來,看著他,堅定道:「我會保護你。」

  慕容白搖了搖頭:「村民敬我愛我,只因為我是降魔者,假如有一天,我的手再也舉不起那把劍……到了那個時候,不能再做降魔者,我就只是我,只是慕容白……」

  他說的很慢,我卻聽不懂。

  他就是降魔者,降魔者就是他,這二者如何能夠分的開來。

  慕容白見我茫然,又道:「你們秦家祖訓,守護的是降魔者,卻不是我慕容白。」

  「不!」我反射性的搖頭,「降魔者是你,慕容白也是你,我要守護的人,就只有你!」

  慕容白一怔,笑著摸了摸我的頭。

  我方才起床,也未束髮,此刻見他摸我,有點不好意思:「慕容白,我好幾天沒洗頭了。」

  慕容白又是一怔,收回手看了一眼:「果然……」

  我:「……」

  慕容白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仍然坐在我的身邊。

  制符需要凝神,他在我身邊,倒也沒有再開口打攪我。

  然他坐在我的身邊,已經是最大的打攪。

  余光可以看見他白衣,鼻尖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腦中偶爾就會顯現出他方才摸我頭時溫柔的笑容,或者桃花花瓣灑落他肩頭的美態……

  是以,從他坐下開始,我連畫四道符,卻沒有一道成功。

  慕容白在一旁點評:「你這制符的技術,跟小時候也差不多。」

  這四張符雖然沒有成功,但在制符時,該用的靈力還是源源不斷的散了出去。

  我一身衣物已經被汗水浸濕,聽他這話,立刻炸毛:「要不是你在這裡干擾我……」

  慕容白一臉無辜:「我又沒動,也沒說話……」

  是了,心志不堅,扛不住誘惑的人是我。

  我又心虛,又焦躁:「那什麼,你趕緊回屋睡去吧,早睡早起身體好,明天打妖怪也有精神。」

  「你呢。」

  「我?」我握著筆,皺著眉,「畫完符再說。」

  「那我不打攪你了。」慕容白站起身來。

  他語氣涼涼的,我開始反省,剛剛是不是對他太凶了一點。

  扭頭看他,卻看到他白衣衣擺上的一點紅。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不小心落上去的朱砂,刺目的很。

  「待會脫了換掉。」我說。

  慕容白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這麼一點……」

  芝麻粒般的一點,站遠一點就看不見了。

  可白色是這世間最乾淨的顏色,慕容白是我心中最乾淨的人,唯有白色最襯他,我哪裡能容得他身上沾染一點點的不潔。

  「換了吧換了吧,我看著不舒服。」

  「處女座!」慕容白涼涼看我一眼,轉身走了。

  我對著他的背影磨牙,倫家才不是處女座!

  慕容白走了以後,我效率大增,在天亮前終於完成兩道定身咒,兩道火咒和一道水咒。

  我打著哈欠將符咒裝好。

  這一夜靈力消耗太多,整個人又累又乏。需得泡個熱水澡,然後再好好的打坐修煉才是。

  可我才站起身,慕容白案上的驚妖鈴就響了。

  「慕容……」我剛張開嘴想要叫他,便見他從上頭直接躍了下來。

  「來了。」

  以我對他的瞭解,這句話完整的應該是妖怪來了。

  「是……」我見他已經換了衣服,心中滿意,一邊朝他走去一邊隨意的把頭髮編成一束,「咱們走吧。」

  慕容白握著誅邪,看了我一眼:「我自己去。」

  我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看到自己的裙擺皺皺巴巴,上頭還有零星的朱砂,好像是有點衣冠不整。

  心裡不由的有點鬱悶,覺得那兩隻妖怪實在是討嫌,竟然起的這麼早,也不給本姑娘一個梳妝打扮的機會。

  不睡懶覺的妖怪!不是好妖怪!

  可對方有兩隻妖,我不能讓慕容白一個人去。

  「走啦走啦,雖然這麼著是有點給你丟人,但,」我率先邁開步子朝外走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本姑娘天生麗質,什麼樣的髮型什麼樣的裝束那都不重要,主要是看氣質……」

  慕容白幾步趕上我,走在我前頭:「聒噪!」

  ……媽蛋!

  我說我天生麗質,他竟敢不服氣?                        


第七章

  我們匆匆趕到的時候,那個長犄角的女妖怪正站在一個被掀翻的菜攤子前。

  我看了眼攤主,只能在心中贊一句這妖怪你真的是好膽色。

  這個菜攤的攤主乃是本村最睚眥必報,最小氣,最潑辣,罵人時詞彙量最豐富的蔡婆婆。

  不過此刻這位婆婆遠遠的躲在柱子後面,一個字也不敢說。

  好吧,這世間大部分人見到了妖怪都是這副模樣的。

  在我扭頭看婆婆的時候,慕容白已經一個飛身殺了上去。

  這裡路面泥濘,慕容白在此間遊走,卻連半滴污水也沒有沾到衣服和鞋面上。

  我暗暗點頭,身邊傳來了王大錘的聲音:「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妖界食神?」

  然後蘇小美問道:「妖界食神,那是什麼?」

  「嗯?」我詫異的扭過頭去看他們兩個,「你們倆怎麼會在這個時間一起出現?」

  一般情況下,王大錘起不了這麼早啊。

  「作為本鎮最勤勞的妖怪,啊不,」王大錘一本正經的對我說,「作為本鎮妖王……」

  一鏟子被小美拍飛。

  「我看他閑著無聊,」小美笑著對我解釋,「就讓他到我的燒餅攤來幫工啦!」

  「……」小美可真不怕賠本的,我默默想著。

  且說那女妖見男妖和慕容白纏鬥在一塊,便也上前幫忙。

  雖然是二打一,但我看的出來,那兩隻妖怪的修為並不高深,是傷不了慕容白的。

  「大俠!」那男妖道,「我們路過此地只是為了收斂一些食材,並無傷人之心……」

  慕容白下手絲毫不見停頓。

  妖怪的狡辯,別說是他,就連我也聽得夠多了。

  「奔波兒灞和蠍子精是妖界聞名的廚師,」王大錘不知什麼時候又站了起來,為我們解說,「他們用特殊的手法按摩小鮮肉,能讓小鮮肉更加的勁道……」

  一路說到:「而神奇的千年雞精,是奔波兒灞含淚殺死了自己的好兄弟烏雞大王精心烹製而成,每每用起,奔波兒灞都熱淚盈眶……」

  「好感人啊!」小美點評。

  「哪感人了?」王大錘問。

  「為了精進自己的廚藝,竟然殺死了自己的好兄弟啊!」小美回答。

  我默默點了點頭。

  王大錘一臉震驚,當然,也可能是嚴肅,因為他的每一個表情都是差不多。

  他震驚或者嚴肅的看著我們:「這有什麼好感人的?他殺了自己的兄弟啊,你們的三觀還能找到回來的路嗎?」

  好吧,這就是角度的問題了。

  小美她是個廚師嘛,廚師對自己技藝的苛求,她是可以懂的。

  可王大錘他是妖嘛,他是見不得妖自相殘殺的。

  至於我嘛,我剛剛點頭,是因為我覺得慕容白打妖怪的時候,實在是太帥啦!

  「喂,」王大錘在一旁問道,「我還沒說完呢,你們還要不要聽我說了?」

  「你要想說就接著說唄。」小美說。

  「你要是不想聽,我可以不說的。」王大錘說。

  「那你就別說了。」小美有點不耐煩。

  「那你其實還是不想聽對不對,」王大錘嘿嘿笑著,「你看,我是不是很瞭解你,很關心你,很體貼……」

  然後我聽到他再一次被小美用鏟子拍到在地。

  我沒有扭頭看他,因為此刻我也沖了上去。

  能在一刻之內解決的事情不要拖到兩刻。

  慕容白雙手結出法印,將奔波兒灞震倒在地。

  我趁蠍子精分神,用定身咒將她定住,抽出腰間匕首,飛身上前,將她制住,又沖奔波兒灞喝道:「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奔波兒灞正想起身反擊,見我的匕首正橫在蠍子精的頸間,一時間怔在了那裡。

  「笨蛋,發什麼呆!」蠍子精朝他喊道,「還不快跑?」

  奔波兒灞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看了蠍子精一眼,又慢慢的轉過頭,去看慕容白:「我不跑,你們能不能只抓我,放了她?」

  降妖這麼些年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無禮的要求。

  想這奔波兒灞連好兄弟都殺,這回又怎麼捨得用自己去換蠍子精。

  也不知道當中是否有詐,我只好去看慕容白。卻見慕容白皺著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傻呀!」我感覺到蠍子精的掙扎,她急切的朝奔波兒灞喊道,「誰要你來換我,就算他們放了我,我一個人……又有什麼用,我連火都不會生。」

  我沒忍住去看王大錘。

  這連火都不會生,真的是食神?

  王大錘給了我一個無奈的……也可以說是震驚的,或者說是嚴肅的表情。

  這主要還是要看你怎麼去理解了。

  奔波兒灞看著蠍子精,笑了:「天下美食,那都是因為有你的存在。要是只剩下我一個人,那美食,還能叫做美食嗎?」

  看著他們倆遙遙相望,纏纏綿綿的眼神,我好像有點懂了,有點懂他們之間的這種捨己為人了……

  讓人動容的,讓人羡慕的,讓人嚮往的,又讓人有點難受的這一種感覺。

  我不由自主的朝慕容白看了過去。

  慕容白也在看我,仍然皺著他漂亮的眉毛。

  我不想殺他們了,不知道慕容白能不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而這個時候,小美說:「慕容白,他們太可憐了,你放了他們吧……」                        


第八章

  慕容白到現在為止劍都還沒出鞘,他握著劍,靜靜的站在那裡。

  我們不是見了妖怪就趕盡殺絕的。

  畢竟修煉不易,有些修為低下的小妖,誤闖石牛鎮,又無心傷人,那我們也會給他們一個機會,放他們一條生路。

  看著慕容白,我就知道他是在等一個解釋,等一個可以放了他們的藉口。

  我的匕首往前移了幾寸,問那只蠍子精:「你們真的只是想要來搶食材的嗎?」

  蠍子精聰明的很,聽了小美的話,又聽我這麼問,就知道我有想要放了他們的心思,忙不迭的回答:「是是是,我們就是想要來拿一點蔬菜,要是有肉就最好了,我們是完全不想傷人的啊,你也知道,就我們這花拳繡腿……」

  我打斷她的話:「你拿菜就拿菜,掀人家的菜攤子做什麼?」

  「冤枉啊!」蠍子精帶著哭腔,「那個婆婆,一見到我們,就大喊一聲,然後自己掀了攤子跑啦,當時還嚇了我一大跳呢!」

  「……」這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們是絕對不會故意傷人的,我們……膽子不大。」奔波兒灞也向慕容白求情。

  慕容白終於開了口,聲音冷冷的:「以後若是敢再踏進石牛鎮一步,敢再讓我看見你們,格殺勿論。」

  我解了蠍子精身上的咒,推了她一把:「你們走吧」

  蠍子精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謝謝你們啊,我們不知道這裡是你們罩的,以後一定不會再來了!」

  也許因為修煉的時間太過孤獨太過漫長,大部分妖怪都是很囉嗦的。

  我收好匕首,朝她擺手:「好啦,你們趕緊走吧。」

  「好,」蠍子精走到奔波兒灞身邊,「我們走啦!」

  「唉,」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又叫住她,「你等等!」

  「幹嘛?」蠍子精拉著奔波兒灞的手,防備的看著我,「你該不會是反悔了吧?」

  「沒,」我站在原地沒動,「我只是想問你,你真的不會生火嗎?」

  「這個啊!」蠍子精松了一口氣,「我的確是不會生火啊!」

  「……可你不是食神。」做為食神,不會生火,表情還這麼驕傲,真的好嗎?

  「有他在啊。」蠍子精挽著奔波兒灞的胳膊,一臉甜蜜的說道。

  喂喂,做人,不是,做妖也要獨立一點才行啊!

  可是看著她幸福的樣子,這句話卡在了喉嚨裡,我說不出來。

  蠍子精和奔波兒灞手拉手的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之中。

  慕容白回頭看我,甩出兩個字:「回家。」

  話音沒落人已經轉了過去。

  回家就回家唄,我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我要回家泡個澡,然後再睡個美容覺。

  正要邁開腳步跟上前,衣袖卻被人拽住。

  「你們不能走,」蔡婆婆拽著我的袖子,「你們走了誰來賠我的攤子?」

  慕容白聞言腳步頓了頓,不過沒有回頭,接著又繼續往前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覺得他最近好像消瘦了一些。

  的確是不能天天吃餅了,得弄一點肉給他補補……

  蔡婆婆見我不理她,又將我拽了一拽。

  好吧,打妖怪你來,收拾殘局我來。

  我收回放在慕容白身上的目光,低頭去看蔡婆婆:「剛才那只蠍子精不是說了,這攤子是你自己掀的。」

  蔡婆婆聞言撒了手,坐在地上大哭起來:「你秦家和慕容家歷代守護石牛鎮,你和慕容白把妖怪放走也就罷了,竟然還敢聽妖怪胡說八道……」

  我面無表情的看她:「可剛才蠍子精說的時候,你又沒有反駁她。」

  蔡婆婆也不答話,一邊拍著腿,一邊繼續哭的要多淒慘就有多淒慘。

  「算了算了。」小美勸了我一聲,然後抽出腰間的錢袋,把裡面的錢都倒了出來,遞給蔡婆婆,「這些給你,今天的菜,就當是我們買了。」

  王大錘務實的走上前:「那既然你買了,我就都拿回去啦?有些還好著呢,別浪費……」

  小美白了他一眼,說:「隨便你。」

  這不是助紂為虐麼……我皺起眉來。

  王大錘捧著菜樂呵呵的回燒餅攤了。

  小美安撫好蔡婆婆,拉著我就走,走到另外一邊,才對我說:「剛才是我讓慕容白放走那兩個妖怪,我也有點責任……蔡婆婆雖然脾氣不好,但畢竟上了年紀,也挺不容易的。」

  小美就是善良。

  我看著她手中的錢袋,歎了一口氣:「你這麼個存法,什麼時候才能把它存滿呢?」

  小美握著錢袋,勉強的笑道:「越是想要見到爹爹,我就越不敢把這個錢袋裝滿,生怕……」

  生怕就算把錢袋給裝滿了,她的父親也不會出現。

  我可以懂她的心情。

  「所以我就真的當我爹爹已經死了,」我聳聳肩,無所謂的對她說道,「這樣,萬一有一天他還能回來,權當是送驚喜了。」

  我們說著話,遠處突然傳來了喧嘩聲。

  從遠到近,來的很快。

  一對人馬,轉眼就殺到了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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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來者是以賈玲兒為首的慕容白粉絲團。

  她們管自己叫慕絲。

  「打完了?打完了?」賈玲兒一邊嚷嚷著一邊過來,到我跟前,問道,「素素,慕容公子這是已經打完了?」

  「是啊,」我沖她點頭,「已經打完啦。」

  「怎麼會!」「為什麼!」「我們竟然錯過了慕容公子的殺妖現場!」

  少女們捶胸頓足,不敢置信。

  「都怪你要睡懶覺!」「都怪你出門前挑衣服挑半天,你是不是想勾引慕容公子啊?」「化什麼妝,就你這顏值,是靠化妝就能提升的嗎?」

  少女們穿著漂亮的襦裙,互相指責了起來。

  我瞅了眼她們舉著的那頂『愛慕一生』的旗子和手裡的團扇,轉身跟小美告別:「那什麼,我就先回去了,下午你們要是空了,你讓大錘來給我變花。」

  小美點頭:「好,我知道了。」

  「唉唉唉,素素,你別走啊!」孔蓮兒抓住我的胳膊。

  我沒忍住,又打了一個哈欠:「姐姐們還有何吩咐啊?」

  「你給我們講講,講講慕容公子剛剛是怎麼收拾妖怪的?」

  「就是,給我講講吧!」

  「講吧講吧!」

  好吧……

  既然盛情難卻,我就努力回想了一番,然後清了清嗓子:「他旋轉,他跳躍,他閉著……」

  「素素……」胡柔歌打斷我,「這個,你上次說過了。」

  是嘛?那換一個。

  「摩擦……摩擦……」

  「這個……上上次說過了。」

  少女們瞪著眼睛,萌萌噠看著我。

  我抓了抓頭髮,有點不好意思。

  所以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就我這文化程度,以後肯定是當不了作家的。

  但此時此刻,只能硬著頭皮瞎掰。

  「那什麼……」我說,「因為慕容白他每次打妖怪都是一樣的瀟灑,一樣的帥氣,所以每一次的形容當然也是一樣的啦。」

  「也是啊……」少女們表示理解,「只要看了一次,就能補腦每一次了呢!」

  大家YY了一陣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那你跟我們說點別的吧。」

  打個哈欠,眼淚都出來了,我揉了揉眼睛,又問:「姐姐們想聽什麼啊?」

  「昨天晚上慕容公子吃了幾碗飯啊?」

  我想了想:「一碗,啊不,一個餅。」

  「怎麼只吃了一個餅啊?」

  「最近胃口不好嗎?」

  「不能天天吃餅啊。」

  「素素你也是,你看你,都吃成一個餅了。」

  「……」我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有點不開心。

  「那慕容公子昨天睡覺有沒有踢被子啊?」孔蓮兒嬌羞的問道。

  喵的,我只是一個守護,又不是慕容白他娘親,我還管他踢不踢被子啊。

  正不知如何作答,賈玲兒給我解了圍。

  「好了,」她皺眉道,「這個問題過於隱私,素素她也是不知道的。」

  我點頭:「我的確不知道。」

  但慕容白做為一個修仙人士,體魄強健,晚上就算不蓋被子,也斷斷不可能有什麼感冒風寒的。

  誠然,我也知道,少女們的重點只是不蓋被子的慕容白。

  賈玲兒她作為鎮長女兒,慕絲頭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她一開口,其他姑娘都噤聲了。

  「素素,」她對我說,「我爹好像找你有事兒,你要是有空,就去看看他吧。」

  「好嘞!」我點點頭,「那我現在就過去。」

  鎮長張南山,平日裡對我和慕容白多有照拂。

  沒事一般不找我,所以這回,應該是真的有事。

  我擺脫那群慕絲,感到一身輕鬆。

  腳步輕快的往前走,在路上,遇見了本鎮武館的館主柯北海。

  「素素!」他遠遠的朝我招手,笑的像春花一樣燦爛,「竟然一大早就能遇見,我們實在是太有緣分了!」

  「早啊!」我也朝他笑道。

  他走到我面前,贊了一句:「素素,髮型不錯啊!」

  這一句真可謂是良心稱讚,今天我壓根就沒帶著髮型出門。

  不過作為一名肩負使命的少女,我向來也是不拘小節。

  聞言只是雙手抱拳,客氣回道:「館主也是愈加羔裘豹飾,孔武有力了。」

  柯北海聽了我的稱讚,高興的紅了臉,又往前湊了兩步,笑問:「你這是要去哪?」

  我抬起手,往前一指:「去鎮長家。」

  「我送你吧,」柯北海一邊展示他的肌肉,一邊對我說,「前路漫漫,妖魔橫行……」

  「得了吧,」我忍不住笑道,「就咱麼這個小鎮,你在鎮頭放個屁,鎮尾都能聽見……」

  柯北海這下不僅臉紅紅的,連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素素,我就喜歡你這股子豪放勁兒!」

  我:「……」

  豪放什麼的……不會是在說我吧?                        


第十章

  柯北海送我到了鎮長家門口,臨走之前,還送了我一塊板磚,叫我沒事舉一舉可以鍛煉臂力。

  我鍛煉臂力做什麼……

  這個禮物我不想收,可是柯北海扔到我懷裡,就臉紅紅又很開心的跑開了。

  我只好抱著搬磚走進了鎮長家。

  「素素……」張南山轉過頭來,看見我手裡的板磚,山羊胡翹了翹,「咱們都這麼熟了,過來怎麼還帶著這麼有殺傷力的武器啊?」

  「這個殺傷力武器……」我隨手把板磚拍到桌上,「是人家送的禮物來著。」

  張南山扶著拐杖,彎著腰,湊近看了看,還是有點理解不能:「哪個缺心眼的會送這種禮物給你呀?」

  柯北海鎮長說你缺心眼!

  我在心裡默默的告了一個狀,然後回答鎮長:「柯北海……」

  「北海啊,」張南山摸了摸他的鬍子,「北海那個孩子,是個好孩子……」

  所以聯繫上下文,可以得出,柯北海在鎮長的心目中,是個缺心眼的好孩子。

  「說起來,」他看著我,饒有興致的模樣,「北海他跟素素你,好像挺般配的嘛!」

  所以聯繫上下文,可以得出,柯北海在鎮長的心目中,是個缺心眼又跟我很般配的好孩……

  嗯?什麼鬼!?

  人一上了年紀就愛做媒,果然就連鎮長也不能免俗。

  我那點睡意被完全嚇跑,立正站好,問他:「您今天找我過來到底有什麼事啊?」

  「哦,這個……」張南山終於想起正事來,他遞了個錦囊給我,「這個裡頭,是我家玲兒的生辰八字,我想讓你幫我推一卦,算一算她的姻緣。」

  賈玲兒對慕容白一往情深,張南山倒沒有想過要把他們湊做堆,果然是親爹。

  「小事一樁,」我爽快的把錦囊收進袖袋裡,「不過,准不准就不一定了。」

  作為鎮長,張南山當然也是很瞭解我的準確率的。

  「盡力而為吧。」他也沒有太過執著,如是對我說道。

  「好咧。」我點點頭,「另外沒事了吧?沒事我先……」

  閃人啦,啦啦啦。

  「唉唉唉。」張南山抬了抬手,「你等一等。」

  「……」我停住腳步,繼續聽他說話。

  「慕容公子……」張南山問道,「最近怎麼樣啦?」

  「他挺好的呀。」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素素。」張南山的表情突然嚴肅了起來,「你可知道,慕容家歷代降魔者,沒有一個人是不被心魔所擾的?」

  「怎麼可能……」我脫口而出。

  「是人,就會被七情六欲牽掛,有牽掛,就會有執念。而那些執念就是能被心魔乘虛而入的弱點。你從小和慕容公子一起長大,最瞭解他,你知道他的執念是什麼嗎?」

  「我……」不知道,「他……沒有執念。」我口是心非的回答。

  張南山沉默的看著我。

  我面不改色的回視他。

  最後,他提醒我:「你走的時候可別忘了拿你的禮物呀。」

  我瞅了眼桌上的那塊板磚,想起剛才他說的般配什麼的,心情更加沉重:「那個禮物就留給鎮長您吧,您沒事也可以強強身健健體。」

  我滿懷心事的從鎮長家出來,在門口,還有個彪形大漢等著我。

  「素素,素素!」趙漢良朝我奔了過來。

  「這位叔叔……」我無奈的看著他,「你又想幹嘛啊?」

  「不要叫人家趙叔叔嘛!」趙漢良嬌羞的遞了封信給我,「這個,能不能請你幫我轉交給慕容公子啊?」

  「不能。」我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你……」趙漢良捂著胸口,又驚又痛的看著我。

  我看著他,歎了口氣:「叔叔,你死心吧,你和慕容白是不可能的。」

  「素素……」趙漢良繼續捂著胸口,「我沒想到,你竟然也這麼世俗。」

  我不是世俗,我是務實。

  「我知道你對慕容白一片真心,」我看著他,「可是你又不能幫慕容家傳宗接代。」

  趙漢良眼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崩塌了。

  他默默的把信封收了回來:「其實我也知道……」

  看他傷心的樣子,我忍不住安慰:「好啦,叔叔,你就去找個姑娘,好好的過日子吧。」

  「我能不能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他可憐兮兮的看著我。

  感覺沒啥好事,我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什麼啊?」

  「你能不能幫我要張慕容公子的簽名?」趙漢良朝我湊近一步,「我崇拜慕容公子那麼多年,最後想留張簽名當念想。」

  其實我這個人心也挺軟,而且向來是吃軟不吃硬。

  聽他這麼說,哪還好意思拒絕,只能點點頭:「簽名是嘛,我知道了……」

  「我就知道素素你最好了!」趙漢良捧著我的手,激動的說道。

  唉……我在心裡歎氣。

  此番回去,跟慕容白提出這麼個要求,一定又要被他訓了。                        


第十一章

  我一手抓著辮子,一手繞著發梢。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走回家。

  在石洞前,降魔法陣的石台中央,慕容白孑然一身,背對著我,站在那裡。

  「慕容白!」我松了手,上前兩步,好奇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巨石法陣,「你在這裡做什麼,法陣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慕容白聞言轉過身,看著我,微微皺了一下眉:「你去折騰什麼了,這麼久才回來?」

  久嗎?也還好吧……而且明明是我先問問題的呢。

  「我……」拿他沒轍,我老老實實的回答,「去了趟鎮長家,鎮長叫我……」

  慕容白沒有聽完,他打斷我的話:「洗澡吧,我已經備好水了。」

  一邊說著,一邊往石洞走去。

  「喂喂!」我跟著他的腳步,在他身後抗議,「我問的問題你不回答也算了,你問的問題你還不讓我回答完,你這是想要憋死我嗎?性格這麼差,你以後還能不能嫁的出去?」

  慕容白腳步未停,淡淡拋出三個字:「不重要。」

  「不重要?什麼不重要?」我不依不饒的去扯他的衣袖,「鎮長的事不重要,還是你嫁不嫁的出去不重要?」

  慕容白被我扯的停下了腳步,側過臉來看我:「都不重要。」

  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本來就好看,被那表情一染,又多了幾分出塵的味道,好像天下萬物於他都不重要。

  我心裡油然生出了一種褻瀆的感覺。

  和仙人一樣的人物拉拉扯扯,真是罪過。

  於是我默默松了手。

  仙人一樣的慕容白,看了眼我的手,對我說:「再不洗,水就涼了。」

  真是個接地氣的仙人!

  我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些都不重要,難道還是我洗澡更重要嗎?」

  慕容白沒有說話,應該是不想再理我了。

  我默默繞後,準備去泡澡。

  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他:「剛才鎮長叫我過去是讓我給玲兒姐姐算姻緣。」

  我才不要把自己憋死。

  對上他的目光,朝他做了個鬼臉,然後才心滿意足的跑開了。

  洗完澡出來,慕容白正在他的桌案前看書。

  我感覺精神好了一些,就想先把鎮長佈置的那個任務給完成掉。

  可是慕容白又阻止了我,他問我:「你不去睡覺,要幹嘛?」

  「算卦啊當然是。」我理所當然的回答。

  慕容白看了我一會,說:「去睡覺。」

  我搖頭:「不睡我要算卦。」

  「睡醒了再算。」

  「可是我現在睡不著。」

  「我幫你。」慕容白於是站起身,走到我身邊,乾脆俐落的給我下了個昏睡咒。

  「我嘟!」我忍不住用上了王大錘的口頭禪。

  慕容白最近似乎越來越□□了。

  可是我的抱怨根本來不及說出口,就昏睡了過去。

  在眼睛閉上之前,我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慕容白一把把我抗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嘟……就不能有公主抱這個選項嗎……

  其實我是沒有什麼資格抱怨的,因為下昏睡咒這事兒,其實以前是我常常幹的。

  早先慕容白和我都還只是六,七歲的小屁孩。

  我倆雖然都是家族的傳承者,我身上的擔子,卻著實要比他輕的多。

  慕容白從小就要修仙,習武。

  斬妖除魔,拯救蒼生,懵懂不明其意,就要被迫承受。于一個垂髫幼童來說,包袱也太沉,壓力也太大。

  有那麼幾年,晚上的時候,他常常都輾轉難眠。

  小孩不睡覺,就長不高。

  所以我只好給他下昏睡咒。

  但我下起來絕不像慕容白如今這麼得心應手。

  我還是得先畫符,以符咒為媒介。

  是以,所有符咒裡頭,昏睡咒是我最拿手的。

  畫符是件很費精力的事,加上這幾年慕容白的作息已經變的很規律,所以我也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麼幹了。

  不過我早先對他用昏睡咒的時候,可要比他今天溫柔多了。

  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被放倒,心裡著實慌亂。

  在被他放倒的那一瞬間,有很多念頭充斥在我腦海之間。

  例如,慕容白你個混球,老娘有正事要幹,不幫鎮長算這一卦,怎麼騙來他家的那只蘆花母雞?

  例如,我不就黑眼圈濃了一點嗎你要不要這麼殘忍粗暴的對我啊!

  例如,慕容白等我醒了我一定不放過你!

  例如,強制入睡的感覺的確不太好啊……

  例如,他放倒我不會是想要對我做什麼吧這麼一想竟然還有些小雞凍。

  例如,出來混,遲早都是要還的……                        


第十二章

  興許因為這一覺不是自然入睡,我睡的不甚安穩,噩夢連連。

  又夢見慕容白入了魔,又夢見陣法被逆轉,又夢見自己丟了小命,或者還有些其他,醒來了就不記得的糟心內容。

  整個夢又亂又雜,可謂是怕什麼就夢了什麼。

  我氣喘吁吁的從夢中驚醒,在床上坐了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覺睡了多久,反正睡的不好所以心情也不太好。

  都怪慕容白!

  我跳下床,準備去找他算帳。

  想要是以後他再敢對我用昏睡咒,我就……我就……

  想了半天,發現自己好像也不能拿他怎麼辦,我打又打不過他。

  所以這件事告訴我們,做人啊,還是需要有一技之長的。

  我順著石階往下走,發現此時一層不止是慕容白一個人。

  慕容白坐在書案前,小美站在他身邊。

  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小美還朝他笑了笑,而慕容白的側顏看上去也柔和的很。

  俊男美女的畫面,令我很是不憤。

  哼,剛才對著我就那麼冷淡,現在對著小美就那麼溫柔。

  「素素!」王大錘突然叫了我一聲。他正站在桃花樹下。

  慕容白聽見他這一聲,朝我看了過來。

  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的沙漏,對我說:「你只睡了半個時辰。」

  「不睡了,」有外人在,我也不好跟他算帳,只隨口道,「睡太多晚上該睡不著了。」

  「素素!」對面王大錘繼續開心的朝我揮手,指了指桃樹,又得意洋洋的對我說,「今天這桃花的顏色怎麼樣?是不是很喜慶?」

  原本光禿禿的枝椏上又開滿了桃花,這回的顏色比上次要深一些,深紅色的,大團大團的,熱情的像是火焰,看上去的確喜慶。

  看著繁花似錦,我心情也好了一些,朝他笑道:「很好看。」

  「素素,」小美問我,「今天鎮長找你,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沒,」我一邊朝桃花樹走去,一邊回答,「就讓我幫玲兒姐姐算一卦來著。」

  「我有個事特別的好奇。」王大錘一本正經的看著我。

  一般來說,他用上這麼正經的表情的時候,想的事情通常都不太正經。

  但他剛剛給我變了花,我就也沒揭穿他,淡淡問道:「什麼事?」

  王大錘問道:「鎮長明明姓張但他的女兒為什麼姓賈?」

  這個問題……

  其實我也挺好奇的。

  於是我也換上了正經的表情,同他猜測道:「可能……鎮長他比較喜歡賈這個姓,畢竟弓長張什麼的,有點太普通太常見了。」

  「你說有沒有可能……」王大錘提出了另一個可行性,「鎮長他當時,是喜當爹?」

  「噗……」我不厚道的笑了。

  「謹言慎行!」慕容白冷冷的出言制止。

  他表情嚴肅,我和王大錘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

  慕容白隔著八卦陣,瞟了我們一眼,冷聲道:「招親而已。」

  原來如此,我和王大錘又對視了一眼,一齊點了點頭。

  原來鎮長是招女婿的。

  可惡的慕容白,知道這麼多小秘密竟然不告訴我。

  小美和王大錘待了一會兒就走了。

  我給那些桃花施了咒,然後站在樹下,志得意滿的欣賞了一會。

  感覺到慕容白在看我,可等我朝他看去,卻見他正一動不動的看著書。

  大概因為沒睡好,所以出現幻覺了。

  「慕容白。」我站正身子,叫了他一聲。

  慕容白聞聲抬起頭來,沉默的看我,等我說話。

  「以前,」我遙遙的望著他,「我給你用昏睡符的時候,你真的睡的好嗎?會不會做噩夢?」

  慕容白看了我一會,道:「不會。」

  哦,那就好。

  我點點頭,在自己的桌案前坐下。

  慕容白卻問:「你剛才做噩夢了?」

  「對啊,」我朝他哼了一聲,「都怪你。」

  「是噩夢,還是預測夢?」慕容白又問。

  我打了個冷顫:「你別嚇我好不好!」

  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了夢中的幾個畫面。

  這要是預測夢,那未來的人生得多悲慘啊……

  我搖搖頭,對他說:「就只是噩夢而已。」

  一邊說著一邊摸出從不離身的那三枚銅錢,打算給賈玲兒算上一卦。

  起卦之前,忍不住又看了慕容白一眼,他又低下頭去看書,好像剛才只是逗我玩玩,並沒有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我其實也沒太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做人麼,要樂觀,要向上。

  不過看著他,我又想到了鎮長的話。

  他說,慕容家沒有人能逃脫心魔。

  慕容白,他會有什麼執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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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我思緒不寧,用心不專。

  一邊偷瞄慕容白,一邊解了卦。

  最後去看那卦象,驚出了一生的冷汗。

  賈玲兒,她紅線的那一頭,不是個人。

  這是什麼鬼卦象……

  我難不成要去告訴鎮長,叔啊,你家孩子她未來的夫婿是個妖怪啊。

  請問我會以什麼樣的姿勢被鎮長用拐杖給抽出來啊!

  正抓耳撓腮,忽聽得慕容白問道:「你遇上什麼難題了?」

  「小白白……」我可憐兮兮的看著他,「我給玲兒姐算出了個妖怪。」

  「妖怪?」

  「對,玲兒姐以後會愛上一隻妖怪。」

  我看著慕容白,心裡想,以玲兒姐現在對慕容白的一往情深,卻不知將來那妖怪要怎樣器宇軒昂,玉樹臨風,才好叫玲兒姐移情別戀。

  又一想,慕容白畢竟也沒幾年活頭,等他走了,那些愛戀他的少女們,確實也不可能記他一輩子,總歸也是要嫁人生子的。

  人這一生,不管生前多了不起,有多少人愛戴,死了以後,全都隨風散了。

  再過幾個十年,也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記得慕容白。

  這麼一想,我不由的就有些傷感。

  正傷感著,慕容白卻輕輕的笑了。

  「你就那麼擔心賈玲兒啊?」他坐在那,笑著問我。

  我也不好說我其實擔心的是他,就胡亂點了點頭。

  慕容白道:「緣分自有天定,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你就算擔心也是枉然。」

  「道理我都懂……」

  「你懂就好了。」慕容白打斷我的話,「以後別那麼叫我。」

  「我怎麼叫你了?」茫然的看了他一會,想起來了,「小白白?不是挺可愛的嗎?」

  慕容白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低下頭去,大概是懶的再搭理我了。

  「喂,那什麼,」我輕輕敲了敲桌子,「我還有話要問你呢。」

  慕容白頭也不抬:「什麼?」

  「你……」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你的姻緣啊?」

  傳宗接代是大事,本來這也是需要守護操心和監督的。

  可畢竟男女有別,我也不好隔三差五就問慕容白啥時候娶媳婦或者啥時候生孩子。

  好吧,這裡頭也是有點私心在的。

  我實在無法想像,有一天慕容白娶妻生子了會是什麼情景。

  這洞裡,大概會很熱鬧。但……也會很寂寞。

  俗話說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我這顆電燈泡,到時候大概也會隨便就找個人成親,好讓秦氏一族,繼續的發揚光大。

  這麼想想,生活還真是了無生趣。

  而且,萬一慕容白未來娘子跟我性格不合怎麼辦。

  其實性格不合倒也好辦,大不了到時候我多讓她一些。

  但萬一口味不合……

  比如我愛吃肉,她卻食素,這總不好叫我遷就她,不沾葷腥的。

  又或者這對夫妻總在我面前秀恩愛,摟摟抱抱外加吃飯是互相夾菜刺激人,我也總不好真的去舉個火把燒死他們的……

  這麼一想,頓時覺得生活更加的了無生趣了。

  「你在想什麼。」慕容白打斷了我的沉思。

  「沒,沒什麼。」

  「真的?」慕容白看著我,「想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有那麼明顯嗎?

  我揉了揉臉,強笑道:「哭?怎麼可能,結婚是件大喜事,我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慕容白冷聲道:「這麼高興,不如你先結。」

  「我?」

  我又不能跟你結。

  「算了吧,」我搖頭,「我不著急。」

  這句話一出,我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了。

  的確是要在他死之前給慕容家留個種的。

  可死啊活啊的這種敏感話題,我們倆平時是絕口不提的。

  慕容白仍舊看著我,沒有搭腔。

  我呵呵笑著想把那句話蒙混過去:「那什麼,你以後就算娶了媳婦也別忘了我啊,總要記得是誰把你拉扯長大的。」

  慕容白似笑非笑:「你記清楚了?到底是誰把誰給拉扯長大的?」

  「當然是你……」剛才得罪過他,現在就只好順著他的話,「拉扯大我……一把屎一把尿的。」

  慕容白扯了扯嘴角,低下頭去,顯然又懶的搭理我了。

  「喂,」我不滿的看著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慕容白漫不經心的反問:「什麼問題?」

  這傢伙竟然敢跟我裝傻。

  好在我臉皮厚,這問題我既然想問,那多問幾遍也是無妨。

  「慕容白,你現在有心上人嗎?」我換了個方式問他。

  他淡定從容的看著我,好一會,終於吐出一個字:「有。」


第十四章

  慕容白這個人,不挑食,除了酷愛白色,並不講究穿著,打妖怪的時候也勤快的很。

  我說這些,並不是想要證明,他這個人好養活。

  只是我在想,他在這些方面並沒有執念,那可能還是有些感情問題。

  慕容白很孝順,雖然他爹媽去的早,但在親情上,應該沒有什麼遺憾。

  友情麼……以他平日裡對我的冷淡態度,應該也沒什麼負擔。

  剩下的,就只有愛情了。

  愛情這個東西,的確容易執念。

  我愛你你不愛我,容易產生執念。

  你愛我可是也愛別人,容易產生執念。

  而對慕容白來說,單相思總不大可能。

  對他來說,要是喜歡上某個姑娘,那麼,最大的執念可能就是,如何跟這個姑娘白頭到老。

  這對普通人來說是件多容易的事。

  我心裡難受,不知是因為慕容白還是因為自己。

  或者兩者都有。

  聽他說了那個有字,我感覺自己的胸口空了一塊,然後有酸楚和疼痛,一點一點的,逐漸的蔓延開來。

  像是最上等的麻藥,我整個人清醒異常,卻動彈不得。

  同他對視好久,我才又艱澀的開口:「那個人是誰啊?」

  告訴我名字,我好去宰了她。

  好吧,像我這種有賊心沒賊膽的,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慕容白的心上人,我哪捨得碰她一根手指。

  有時候真的很討厭自己姓秦,就因為這個秦字,我失去了和其他姑娘們在慕容白麵前一較高下的資格。

  「素素,」我突然想起父親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你要守護慕容白,等將來他成了親,你也要守護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孩子。」

  憑什麼?

  憑什麼……此念一出,我陡然悟了。

  執念,執念,看清別人容易,看清自己難。

  我擔心慕容白有執念,卻不知他早已是我的執念。

  喜歡他,可現在看來,又哪是喜歡那麼簡單。

  鎮長說慕容家人人有心魔,此刻在我看來,這世上又有哪人沒有心魔。

  只不過,一般的心魔不比慕容家的強大,沒有毀天滅地的本事罷了。

  情之一物,果然是修煉大忌。

  我這心魔,縱然沒有毀天滅地的本事,卻也遲早要牽連慕容白,毀了我自己。

  我看著慕容白,生生把眼淚給憋了回去,努力用輕鬆的語氣對他說:「不知是哪家姑娘那麼幸運,看在你把我拉扯大的份上,我就替你上門去提這個親吧。」

  慕容白沒有說話。

  石洞裡空蕩蕩的安靜。

  氣氛有那麼一些尷尬。

  我就快要撐不下去,卻又不能讓他看穿,只能接著鬼扯:「是不是小美啊?是小美的話倒也不錯,彼此性情還都比較瞭解了,以後相處起來……」

  「與你何干。」慕容白終於開口了。

  他坐在對面,一張臉好像結出了冰,口氣十分冰冷,又有些不耐的重複了一遍:「我喜歡誰,與你何干?」

  此話一出,萬物寂靜。

  我看著慕容白,他的表情仍舊帶著些不耐煩。

  我終於撐不下去,起身朝洞外跑去。

  跑到了封印法陣的石臺上,我特意停了停腳步。

  可慕容白既然能把我氣出來,又怎麼可能出來找我。

  他不是這個畫風,這個故事,也不是這個走向。

  我等了一會,他果然沒有來找我。

  我跺了跺腳,最後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坐在後山的湖泊前大哭一場。

  一邊哭一邊想,我跟慕容白不可能,可能跟我姓不姓秦也沒有多大的干係。

  我占盡天時地利,和慕容白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他卻還能對我如此冷漠,足見我秦素,是多麼的失敗,多麼的沒有少女魅力。

  可這麼多年,縱然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吧。

  我辛辛苦苦把慕容白拉扯大,他竟然敢凶我。

  凶我也就算了,竟然還對我不耐煩。

  一想到方才他說的話還有他的表情語氣,我就忍不住玻璃心一碎,再次哭了起來。

  「素素,」我正哭的傷心,身後有人叫我,「你怎麼在這?」

  我轉過頭,看到身上掛著燒餅的王大錘。

  「你哭了?」他幾步湊到我面前,擔心的問道,「你為什麼哭啊?是不是慕容白欺負你了?」說到這裡又嚴肅的拍了拍胸口,「他要是欺負你了我幫你去教訓他啊!」

  我揉了揉眼睛,抽噎道:「算了吧,你還是別去送死了。」                        


第十五章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啊。」王大錘在我身邊坐下。

  我知錯就改,爽快的點了點頭:「也是,大家都認識這麼久了,慕容白他肯定下不去手殺你,最多把你打個半死罷了。」

  「素素……」王大錘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逗你的啦。」我撩起袖子擦了擦臉,「但是你這個時候怎麼會在這裡啊?」

  「我在給小美送外賣嘛。」王大錘說。

  「送外賣怎麼送到這裡來了,你送給湖怪啊?」

  「送外賣很累啊,中間當然需要休息個把時辰的。」

  「……」所以小美攤上了這麼個夥計,真是倒了大黴。

  王大錘從布袋裡掏了個燒餅給我:「要不要?」

  我這才想起來,從昨晚到現在,我都還沒有吃過東西,肚子是有些餓,於是接了下來:「謝謝。」

  「不用謝。」他自己也叼了個燒餅,咬了一口,又問我,「慕容白到底怎麼欺負你了?」

  我差點噎住,順了順氣,又惡狠狠的去咬了一口燒餅,就當是咬在了慕容白的身上:「我不想說。」

  「不想說那就不說吧。」王大錘也沒強求。

  我倆坐在湖邊,默默吃了一會兒餅。

  王大錘吃完餅,開始拿石頭在水裡打水漂。

  「其實我挺羡慕你和慕容白的。」他突然這麼對我說。

  羡慕?有什麼好羡慕的。

  我反問他:「你羡慕我們什麼啊?」

  「羡慕你們倆都是大英雄啊。」王大錘說。

  大英雄?我噗哧笑了:「慕容白也就算了,我算哪門子的英雄啊……」

  「鎮子裡大家都那麼喜歡愛戴你們。」王大錘接著說。

  「鎮子裡大家喜歡我難道不是因為我長的就人見人愛麼……」我漫不經心的說。

  「……」王大錘繼續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怎麼,你有意見?」

  「沒,」王大錘收回目光,往湖裡丟石頭,「我怎麼敢有意見。」

  「算你識相。」我一邊咬著燒餅,一邊去看他,「原來你真的想當英雄啊。」

  「當然了,誰不想當英雄啊!」

  我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什麼都好!」王大錘激動的站起身來,「受鎮民愛戴,受少女愛慕,還能記入史冊,受盡世世代代的敬仰,就像孫悟空一樣。」

  「孫悟空?」我笑起來,「孫悟空人家本來是個自由自在的美猴王,卻被如來逼迫護送唐僧上西天取經,說不定他心裡很不爽,一點也不樂意呢。」

  「怎麼可能……」王大錘看著我,好像三觀受到了衝擊。

  「哎呦,」我怕了怕他的腿,「開玩笑的,我又不是孫悟空,我怎麼會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就是!」王大錘重新在我身邊坐下,呆了一會,又問我,「你跟小美那麼熟,你應該知道,小美她就喜歡大英雄吧?」

  「哦……」我托著長音,看著王大錘,終於瞭解了。

  「你哦什麼?」

  「原來你想當英雄,就是為了小美啊……」

  「我當然是為了天下蒼生。」

  「你再裝!」

  「好吧。」

  餅還剩下小半個,我吃不下了,隨手放到一邊。

  胳膊撐著往後一仰,我對王大錘說:「你要是真的喜歡小美,就別想著去當什麼大英雄。」

  王大錘不能理解:「為什麼?」

  「因為當了英雄,你就不再只是王大錘,要考慮的事情也會變的很多。」

  「你的意思是不是……」王大錘想了想,斟酌著問道,「到時候喜歡我的姑娘會有很多,你怕我變心?」他抬起手,作出成熟穩重的模樣,「你放心,我這個妖是很專一的。」

  「……」我毫不客氣的丟了個大白眼給他。

  其實王大錘說羡慕我們,我還羡慕他呢。

  像他這樣的小妖怪,無憂無慮的,喜歡誰也可以大聲的說出來,多好啊。

  我望著面前的湖泊,想著剛才說到的孫悟空,腦海裡突然間有幾個畫面一閃而過,好像是剛才做夢夢到的。仔細想了想,卻又想不起來了。

  我扭頭去問王大錘:「大錘,你說,吃了唐僧肉是不是真的可以長生不老?」

  「我怎麼知道啊。」王大錘說,「我又沒吃過。」

  也不知道慕容白要是吃了唐僧肉會不會長生不老。

  這麼想著,我又問他:「你覺得,咱們要怎麼樣才能吃到唐僧肉?」

  「咱們?」王大錘看著我,往後挪了一步,「誰說我要吃唐僧肉了?」

  「就咱們倆這關係,我要是抓到唐僧,當然會分你一點了……」我越說越帶勁,「據說豬八戒跟沙和尚沒什麼大用,白龍馬也就是撐點顏值,只要引開孫悟空,抓到唐僧應該不會很難。到時候……據說清蒸最有營養……」

  「喂喂,素素,」王大錘伸出一隻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趕緊醒醒,讓咱們趕緊跳過這個恐怖的話題吧。」

  「恐怖?」我反問他,「哪裡恐怖了?」

  「你不是知道嗎?」王大錘那只手,在面前指指點點,「這一路上,有多少妖怪被他們折騰的雞犬不寧。」

  「啊?」                        


第十六章

  「你看啊,」王大錘對我說,「這一路上,有多少勤勤懇懇的妖怪……」

  「勤勤懇懇?」

  「對啊,黑熊精,紅孩兒,白骨精,金角大王,銀角大王,哪個不是一身本事,懷才不遇?」

  「懷才不遇?」我震驚的看著王大錘。

  這一串形容停下來,我實在不知道,王大錘他到底是用什麼視角來看《西遊記》的。

  王大錘用惋惜的語氣繼續說道:「本來啊,一個個都是可以成仙得道修成正果的,就因為唐僧師徒,打亂了全盤的計畫。」

  「計畫?」

  「是啊,占山為王,一方霸主!本來嘛,就算不修煉,娶個妻生個娃,手底下還有一堆小妖怪,日子也是可以過的有滋有味的。」

  「……」我乾脆不說話了,安靜的聽他繼續往下掰。

  「俗話說,人是人他媽生的,妖是妖他媽生的,不同的妖怪在一起,就不知能生出什麼樣的新物種了,比如說,豬八戒和孫悟空的孩子,你猜是像豬比較多,還是像猴子比較多?」

  「我不想猜,」我一邊搖頭一邊對他露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你口味太重了!」

  王大錘乾笑兩聲:「這個是有點偏題了,其實我就是想要告訴你,孫悟空這一路也不知道要殺多少妖怪,你可千萬別去湊數啊。」

  不管怎麼說,視角還是挺新穎的。

  「知道了,」我也拿石頭丟進湖裡,「我開玩笑的。」

  「開玩笑?」

  「對啊。就算豬八戒沙和尚戰鬥力渣渣,我只是個小小的人類,應該也打不過他們啊。」

  而且到時候萬一連累了慕容白就不好了。

  王大錘明顯松了一口氣:「你能這麼想就最好了。」

  我盤著腿,望著湖面:「都說孫悟空無所不能,與其想著跟他做對,還不如去跟他交朋友吧?」

  如果孫悟空能徹底消滅封印下的妖物,令那妖物神魂俱滅……妖物消失,詛咒自然也就消失了。

  「和孫悟空交朋友?」王大錘笑起來,「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他們師徒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

  我沒覺得自己想太多,早上的那個夢,雖然記不大起來了,但現在想想,總覺得跟孫悟空有點關係。

  「好啦,你繼續想吧,」王大錘往後一躺,「我先睡一會。」

  「這麼好吃懶做,」我把剛才吃剩下的那小半塊餅丟盡湖裡,小聲的嘟囔,「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豬妖還是牛妖。」

  王大錘架著二郎腿問我:「你說什麼?」

  「沒什麼。」我看著湖面。

  那一小塊餅很快就被湖裡的魚給瓜分掉了。

  「唉?」我坐直身子,「湖裡有很多魚唉!」

  「當然了。」王大錘依然舒服的躺著,「湖裡當然有魚了。」

  「那我們趕緊抓魚去吧!」我拍了他一把,「抓上一大條魚,晚上給慕容白燉魚湯!」

  「你沒事吧?」王大錘坐起來,「慕容白都把你欺負哭了,你還給他燉魚湯?」

  「沒辦法啊,我習慣了嘛!」

  習慣照顧慕容白,習慣對他好了。

  「趕緊的!」我站起來,又去拉王大錘,「你下去抓,我在岸邊上幫你。」

  王大錘一臉無奈的被我拽起來:「你在岸邊上怎麼幫我?」

  我從袖子裡摸出符咒:「我用雷咒炸下去,等那些魚被炸起來,你看準時機抱住就是。」

  「那你會不會炸到我啊?」

  「有可能。」

  「……」

  「但是我會小心的。」一邊說著,一邊把他往湖裡推。

  王大錘寧死不屈:「素素,那什麼,我得去給小美送外賣了。」

  「送什麼外賣啊,帶條魚回去她一定很高興一定覺得你很了不起一定很喜歡你。」

  「真的?」

  「當然了!」

  「好了好了你別推了你等我先脫了鞋啊!」

  最終,我們順利的抓到了兩條肥魚。

  我拔了幾根草,隨手搓了兩把搓成草繩,然後用草繩栓了魚嘴,交給王大錘一條,自己也提了一條。

  提著魚,我心滿意足的跟王大錘告別:「好啦,那我就回家了哦,下次想抓魚再來找你。」

  王大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已經濕了大半,又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被雷劈焦了幾束。

  他看著我,為難道:「不用了吧……」

  「別跟我客氣!」我笑著跟他揮手,「再見咯。」

  轉身往前走,聽到王大錘在我身後嘀咕:「剛才還哭的可憐兮兮,現在又這麼興高采烈,女人可真是善變啊……」

  我沒理他。

  除了手裡的這條魚,這不是燃起了新的希望了嗎?

  雖然還不知道孫悟空在哪,但是說不定,他真的能把封印裡的妖物給幹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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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慕容白在石洞裡。

  提著劍,背對著我,站在石臺上。

  「慕容白!」我興奮的叫了他一聲,把手裡的魚顯擺給他看,「晚上你有魚湯喝啦。」

  慕容白轉過身來,靜靜看了我一會,然後把劍收入了劍鞘,躍至我身邊。

  離我近了,我才看到,他的額頭上,些汗珠。

  好吧我在外頭哭的那麼傷心,他練功竟然還那麼用心。

  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還是下意識的抬起手,撩起袖子為他拭汗。

  他不避不讓,低著頭看我。

  我感覺到他的目光,和往日裡似乎有些不一樣。

  正想細究,他卻偏過頭去。

  擦完汗,我放下手來。

  慕容白看了眼我手裡魚,對我說:「剛才,是我不對。」

  真是,一條魚就把他給收買了!

  我哼了一聲:「你倒說說,你哪不對?」

  慕容白說:「我不該凶你。」

  他認錯態度良好。

  我雖然已經不氣了,還是沒忍住,又哼了一聲:「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竟然那麼凶巴巴的,還不耐煩,還嫌棄……」

  「是我不好,後不會再那樣了,」慕容白看著我,「只不過……」

  「不過什麼?」

  「成親生子這樣的話,你以後也莫要再說。」

  「啊?」我看著他,「不說可不行……」

  這是我身為秦家人的責任啊。

  慕容白低頭看了眼誅邪,淡然道:「我一人福壽不齊便也罷了,何苦要牽連別人。」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他牽連別人,一點也不想逼他結婚生子。

  一來因為他不樂意,二來因為我不樂意。

  可正因為我的這點私心,要是乾脆的順著他去,倒顯得很自私了。

  「慕容白……」我問他,「在你之後,要是沒有了降魔者,那誰來守護封印?」

  沒辦法的,有些馬,天生就是要當種馬的。

  慕容白的臉又慢慢的陰了下來。

  可是我不能害怕,今天既然已經開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我就應該把握機會,把話跟他說清楚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有心裡負擔,」我勸慰道,「這鎮上,一心想要給你生接班人的姑娘還是有大把的。」

  包括本姑娘我,不過這句話我可不敢說。

  慕容白的臉更陰了。

  我咽了口口水,微微往後退了一步:「你看,我也沒逼你,就是把這麼個事實給你講一下麼。」

  慕容白忽的笑了,一邊笑,一邊朝我邁了一步。

  「你,你想幹嘛?」我又往後退了一步,想他是不是被我說的惱羞成怒所以想要……

  他抬起手,往我的頭髮上一探,然後我就看到他的手裡多了一根草屑。

  「呃,還有麼?」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沒了。」慕容白捏著草屑,問我,「人和妖要怎麼在一起,你,想明白了?」

  「啊?」好端端的問這個幹嘛?

  我站在那,想了一會,想到了,他可能是因為玲兒姐才問這個問題的。

  可是,關我什麼事啊。

  我詫異的看著他:「我又不喜歡妖怪,我要想那麼明白做什麼。」

  「你不喜歡妖怪?」

  「慕容白你有毛病啊,我幹嘛要喜歡妖怪……」

  不過如果妖怪長的跟你一樣,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慕容白聽了我的話,臉上的表情立刻陰轉多雲。

  他今天真的是很奇怪。

  「慕容白,」我一鼓作氣的繼續問道,「種馬……不對,接班人那事……」

  「不是還有三年,」慕容白轉過身去,「最後半年再說吧。」

  我心裡一酸,卻還是不得不拉住他:「半年應該不太夠吧,你也不能保證自己一擊即中啊,需知,備孕這事靠的是天意。你看村北劉寡婦,她相公活著那七年,她都沒懷上,死了兩年,欸,有了,所以說……」

  「夠了!」慕容白轉過頭來,「究竟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他皺著眉,臉上卻有些可疑的紅。

  我摸了摸鼻子,突然間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鎮上民風開化……」

  慕容白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識相的提了提手裡的魚:「不說了,我還是做個魚湯給你補補身子先吧。」

  走了兩步,又想起一個事,回頭對慕容白說:「那什麼,待會你給我簽個名。」                        


第十八章

  慕容白說:「我不簽。」

  所以慕容白這個人,性格有時候真的是很討厭。

  我磨了磨牙,對他說:「你剛剛不是都說了以後不會凶我了?」

  慕容白眉毛微微往上一挑:「我什麼時候凶你了。」

  我信口胡謅:「你如果不給我簽名,我就會被趙漢良凶。」

  慕容白笑了:「他哪有那個膽子。」

  「……」倒是很瞭解麼。

  我幾步走到他面前:「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小氣啊,幫我簽一下會怎麼樣嘛。」

  慕容白面不改色:「誰答應的,誰自己解決。」

  「好好好!」我抬起一隻手指他,「我自己簽了你可別後悔!」

  「後悔什麼?」

  我哼了一聲:「我就簽了名順手再寫首詩給他。」

  慕容白興致盎然:「什麼詩?」

  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念給他聽:「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胖子,君子好逑。」

  慕容白看著我,又笑了出來:「好,我給你簽。」

  看著他的笑容,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看了他一會,鬱悶的問道:「喂,你是不是早想好要給我簽的。」

  慕容白倒沒有否認,帶著笑看我:「是啊。」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幹嘛……」

  「因為很可愛。」慕容白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

  「……」逗到我生氣還要說可愛?

  應該要生氣的,可是他這個樣子,一般人哪裡把持的住。

  我只感覺到自己的臉頰非常不爭氣的噌的一下子就熱了起來。

  一邊捂臉一邊掩飾性的把手裡那條半死不活的青魚遞給他:「既然我這麼可愛,晚上的魚湯你去做。」

  慕容白從善如流的接了過去:「好。」

  「……」所以說,慕容白今天真的很不尋常。

  我們倆一起在後院。

  慕容白坐在石凳上剖魚。

  我坐在一旁,雙手托腮,看他剖魚。

  其實慕容白這也不是第一次下廚,難得的是他不管做什麼事都從容優雅。

  長的帥可真好啊,解刨魚都能解剖出一種藝術感。

  人說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說的大概就是他這樣的人吧。

  誠然,我現在只看到他的撩了衣袖露出來的那半截手臂,卻也足以想像他白袍下的胸以及他的腰……

  現在想想,我剛才到底是用什麼樣的毅力在把他往外推,讓他跟別的女人生孩子啊!

  以剛才的表現來看,我簡直可以評選為大唐十大傑出少年了吧!

  正這麼感歎著,慕容白的聲音突然涼涼的響了起來:「你又在發什麼呆?」

  「啊?」我回過神來,特別真誠的沖他搖頭,「我沒發呆啊。」

  慕容白瞟了我一眼:「你想發呆就發呆吧,反正除了發呆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竟敢看不起我,我立刻坐端正,「我在這……可以給你加油助威啊!」

  「那你助一個。」

  「……我不一直用眼神助這呢麼。」

  「是麼,」慕容白湊近我,看了看,又搖了搖頭,「眼睛太小了,看不出來。」

  「靠……」我一隻手去摸眼睛,另一隻手給了他一拳,「你才眼睛小呢,你們全家都眼睛小!」

  吵鬧之中,今天的晚飯還是順利的完成了。

  慕容白的手藝比起我雖然差了一點,但也還算不錯了。

  吃完晚飯,是練功時間。

  因為這一天來睡眠不足,我剛盤腿坐下,就來了睡意。

  慕容白坐在對面,有點看不下去,對我說:「你乾脆早點去睡吧。」

  我就沒勉強自己,站起身回屋了。

  這一回我很快就睡著了。

  大概因為白天說到了孫悟空,所以夢裡也夢見了他。

  我夢見他化作人形,朝我伸出手,嘻笑著對我說:「素素,借兩個符咒防身啊?」

  這夢未免太荒誕。

  堂堂齊天大聖,哪裡會淪落到要問我借符咒的地步。

  我翻了個身,又夢到慕容白。

  雖然我思慕於他,又天天見他,夜裡卻甚少夢見他。

  夢境中的他非常溫柔。

  誠然,現實中的慕容白雖然有些冷然,但也著實是個懂道理,好說話的少年,偶爾也是會透出幾分溫柔的。

  不過在夢中的他,這溫柔,似乎還攏上了一層淡淡的,粉粉的桃色。                        


第十九章

  「素素……」他叫我的名字,臉上帶著暖暖的笑意。

  他的目光,那麼纏綿,好像在這個世上,他只看的見我一個人。

  他的語氣,那麼珍惜,好像在念著什麼易碎的稀世珍寶。

  被他用這樣的目光看著,用這樣的語氣叫著,感覺就算下一秒就要死掉,也都沒有什麼遺憾了。

  可是還不止這樣。

  夢中,慕容白他朝我走了過來,將我擁在了懷裡。

  這個夢,實在是太奢侈了!

  難得有這麼奢侈的機會,不好浪費,我伸手就摟住了他的腰。

  緊緊的抱著他,把頭靠在了他的胸口。

  原來我現在的願望也就這麼點大,就想這麼樣的抱一抱他。

  「慕容白……」我叫著他的名字,感覺整個人都圓滿了。

  我對慕容白的思慕已成執念。

  執念或者化作心魔。

  而這心魔卻給了我這樣一場美夢。

  第二天醒來,我看到慕容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作為守護和被守護的純潔關係,我在夢中,實在不應該對他作出那樣的舉動。

  但既然是在夢中,天知地知我知他不知……我似乎也沒必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做夢麼,又不是真的。

  反正平日裡是要可勁裝的,夢裡要是再有機會,還是要可勁抱的。

  夢裡的慕容白那麼乖那麼順從,說不定下次還可以……

  我想著想著,嘿嘿嘿的笑了。

  「你在想什麼……」慕容白抬手指著我的下巴,「口水都流出來了。」

  「哎?」我胡亂抹了把臉,「哪有!」

  慕容白看著我,又露出了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

  「小白白,」我蹦到他面前,「你趕緊幫我想想,鎮長那邊,待會我要怎麼跟他說會比較好啊?」

  昨天算了卦,今天總要去給個回復的。

  慕容白答:「實話實說。」

  「實話實說?那萬一鎮長聽了以後揍我怎麼辦?」

  慕容白又答:「那你就讓老人家揍一頓,消消氣。」

  我嘟……

  這是人話嗎?

  慕容白啊慕容白,你但凡有夢裡的一半乖巧……

  慕容白拿手指戳了戳我的額頭:「你現在在心裡罵我什麼?」

  還真有自知之明!

  我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就不告訴你!」

  慕容白倒沒有跟我計較。

  他朝我笑道:「算的什麼你就直說,不然說了謊,難受的還是你自己。」

  「……」不得不說,他還是挺瞭解我的。

  的確一開始,我也想過跟鎮長撒個謊就算了。

  反正我算卦時靈時不靈,昨天那個卦象,都不見得是准的。

  騙鎮長說玲兒姐以後一定嫁得良人,就算玲兒姐真的跟妖怪私奔,鎮長他也怪不到我頭上來。

  可是啊可是,誰讓我偏偏就推了那麼個卦象出來呢!

  要是跟鎮長撒了謊,等以後玲兒姐跟妖怪私奔,那我非得難受死不可。

  說真話也難受,說假話也難受,那還不如乾脆說真話呢。

  「知道啦。」我有氣無力的對慕容白說道。

  出門之前,還特意摸了個定身咒戴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

  出乎意料的,張南山在聽我說了這件事情以後,雖然瞪了眼睛,也吹了鬍子,但大體來說,還是很鎮定的。

  瞧人家這心理素質,難怪人家是鎮長呢!

  我在心裡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可是他吹鬍子瞪眼之後,一直都沒有說話。

  我想這事兒後勁可能還是有點大。

  在邊上陪了一會兒,他老人家一直沒有開口,我沒忍住,還是問了句:「鎮長,你沒事吧?」

  「哼!」張南山手裡的拐杖狠狠的在地上搗了兩把,「老夫見多識廣,哪會因為這點小事就亂了陣腳!」

  「是是,」我配合的點頭,「鎮長您最見多識廣了!」

  張南山山羊胡往上翹了兩翹:「怎麼,你不相信?」

  「沒,沒,」我繼續點頭,「信,信。」

  他扶著拐杖,哼了一聲:「小年輕沒見過世面,我不跟你一般見識。」

  「……」都說我信了你還要我怎麼樣嘛!                        


第二十章

  「好吧,」張南山對我說,「既然你不相信,那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問我一個問題。」

  「……」聽了鎮長的話,我真的好無奈好無奈的。

  我真的信啊,真的……

  不過說起問題,我倒也有一個。

  既然他非要讓我問,那我就勉為其難的問一問吧。

  「我的確有個問題想要問問您的,南山叔。」

  大概『南山叔』這三個字讓張南山嗅出了一些危機,他斜著眼,將我上下打量了好幾遍。

  有句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看看張南山此刻防備的表情,就可以瞭解這句話的意思了。

  當然,獻殷勤的那個不是他,而是本姑娘我。

  「你有什麼問題,」張南山揮了揮手,「趕緊問吧!」

  我搬著長凳坐到他面前:「南山叔,這幾百年,降魔者跟守護者剛好一男一女的,真的就只有我和慕容白嗎?」

  張南山聞言直起腰來,眼睛也不瞪了,鬍子也不翹了。

  他肅然看著我:「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我抓了抓頭,笑道,「我好奇嘛!我們秦家有家訓,說不能對降魔者動心,否則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您見多識廣,知不知道所謂的恐怖的事情,到底是指什麼啊?」

  張南山摸著鬍子,看了我一眼。

  他這一眼,精光乍現,我心中的那些個小心思,好像分分鐘就被他給看穿了。

  這讓我有些尷尬,於是又畫蛇添足,欲蓋彌彰的解釋了一句:「嘿嘿,真的只是好奇。」

  等了半天,張南山終於開口了,不過他並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反問:「這個問題,你自己就沒有想過嗎?」

  「也不是沒想過,」我躊躇道,「可就我這腦子,我能想出什麼啊。」

  「沒關係,」張南山看上去又放鬆下來,他握著拐杖,對我笑道,「你就說說看嘛,你這個不中用的腦子,到底想到了些什麼?」

  鎮長竟然如此直白,真的好討厭!

  這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我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萬一我跟慕容白好上了,我是說萬一,這只是個假設……萬一我們倆好了,那就只有降魔者,而沒有守護者了……」

  沒有守護者的監護,以後降魔者入了魔,大概會很恐怖吧。

  張南山摸著鬍子,又開始裝深沉了。

  我等了半天,也沒等著下文,忍不住催促道:「南山叔,您倒是說話呀。」

  張南山扭頭看我,看到我快要炸毛,才開口道:「其實……」

  「其實什麼?」

  「事實嘛……」

  「事實怎麼?」

  「事實,就是你想的那樣呀!」張南山抿著嘴,朝我笑道。

  「……」所以見多識廣什麼的果然是騙人的!

  我鬱悶的起身:「走了,鎮長。」

  「臭丫頭!」張南山又搗了搗拐杖,「不叫南山叔了?」

  「……」我留給他了一個傲嬌的背影。

  還南山叔咧!

  枉我那麼相信他,把這個問題都拿出來問,結果他根本就是在逗我玩嘛!

  雖然我不知道真正的事實是什麼,但絕對不止是我想的那樣。

  因為當時我爹在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好像我一旦喜歡上慕容白,就會萬劫不復。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

  暗戀慕容白那麼多年,我這還不是好好的嘛!

  所以這件事,好像也沒有什麼好擔憂的。

  我的心情立刻就輕快了起來,一邊哼著歌,一邊朝集市走去。

  打算待會擺個算卦攤,再找小姐妹聊個天,嗑個瓜子。

  唉這生活真是樂無邊。

  日子無波無瀾的過去了三個月。

  這三個月,沒有妖怪到鎮子上來進行騷擾。

  慕容白每一天還是照常的練功,看書。

  賈玲兒目前並未變心,每天帶著慕絲們操練,時刻準備著為慕容白應援。

  王大錘仍然在小美那打工。

  小美的燒餅攤自然也照舊開著。

  王大錘還想著要當英雄,可是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收服小美的心。

  看他們倆每天都吵吵鬧鬧的,我覺得,王大錘前方的路還是異常漫長並且曲折的。

  至於我嘛,我也還是那樣,每天三卦,單中一卦。

  其實我特別喜歡這樣平靜的生活。

  慕容白不用出去打妖怪,我去鎮子上玩一會,然後就回家,和他一起練功,吃飯。

  偶爾鬥鬥嘴也沒有關係。

  這樣的日子,過上幾十年,我大概也不會膩。

  只要他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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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今次王大錘來給我變桃花的時候,還帶來了一個碩大的桃子。

  他見著我,隨手把桃子丟了給我。

  我捧著桃子,甚驚喜:「大錘你法力進步啦?現在除了變花,竟然還能變出果實啦?」

  「並沒有,」王大錘嚴肅的搖了搖頭,「這個,是柯北海讓我帶給你的。」

  「柯北海?」

  「對,前幾天,我在他的武館,幫助大家提高武學造詣……」

  「你幫助大家提高武學造詣?」我有點不大相信。

  小美在我身邊,跟我解釋:「其實就是被柯北海捆去,當了個人形木樁。」

  「噗……」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大錘,你又怎麼得罪柯北海了?」

  王大錘右手一揮:「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他指著我手中的桃子,「柯北海知道我要來給你變桃花,覺得你大概很喜歡吃桃子,所以,讓我帶了這個桃子給你。」

  「素素,」小美拉著我的袖子,笑道,「柯北海他是不是喜歡你?」

  聽了這句話,我下意識的就去看慕容白,生怕他有什麼誤會。

  而慕容白正坐在桌前,認真的看書,看上去絲毫也沒有被我們的交談影響。

  我心裡有點失望,還是對小美笑道:「哪裡,大家都是鄰居,都是好朋友。」

  「都是好朋友,」王大錘插嘴道,「柯北海怎麼不送桃子給我啊?」

  「就你話多!」我瞪了他一眼,「等我去把桃子切了,大家都有份,好了吧?」

  王大錘嘿嘿一笑:「那敢情好!」

  少男少女,對情竇初開的事似乎都特別感興趣。

  小美挽著我的胳臂,又悄悄的問我:「素素,你喜歡柯北海嗎?」

  「我……」

  我只開了個頭,就被王大錘打斷。

  他的語氣極為不屑:「那個傢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有什麼值得喜歡的。」

  「走開啦你!」小美推了他一把,「我們說的那麼小聲,你都能偷聽的到!」

  「嘿嘿,誰讓我實力強勁!」

  「走啦走啦。」我不想再聊這個話題,拉著小美出去,「咱們切桃子去吧。」

  王大錘在身後嘟囔:「切桃子還要兩個人去!」

  小美瞪他:「少囉嗦,好好變你的花!」

  我也扭過頭,朝他吩咐,「顏色就還跟上次一樣吧,上次的顏色挺好,喜慶。」

  「好,」王大錘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

  小美他們跟我們一起吃完了午飯才走。

  我給桃花樹施了咒,發現之前給慕容白的那一瓣桃子他還沒有吃。

  粉嫩的桃肉已經開始發黃。

  「幹嘛不吃?」我走到他身邊,「你不是挺喜歡吃桃子的嗎?」

  是了,喜歡桃花的是我,但喜歡吃桃子的,其實是慕容白。

  慕容白頭也不抬:「這是別人送給你的。」

  我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

  往日裡,我們可是從來不分什麼彼此的。

  我低著頭看他,此時此刻,我覺得我是可以理解他的心情的。

  慕容白的第一個慕絲出現的時候,我曾經躲在房間裡大哭一場。

  那個時候,倒也不是妒忌,而是非常的慌張,深怕落單的慌張。

  有人喜歡慕容白,有人這麼光明正大的喜歡慕容白。

  要是慕容白也喜歡她,那我要怎麼辦?

  沒有慕容白,一個人的日子,簡直無法想像……

  而後來,喜歡慕容白的人越來越多,我漸漸的,就習慣了。

  也因為慕容白對她們一視同仁,給了我一些安全感。

  慢慢長大,我也懂了,不是說他跟別人在一起,就非要離開我的身邊,我還是可以用家人的身份待在他身邊的。

  所以,現在已經沒有慌張了,就只剩下妒忌。

  書上說,妒忌的女孩會很不可愛。

  我辣麼不可愛,難怪慕容白不喜歡我。

  是吧,他要是喜歡我,就不會對我總是那麼冷冰冰的……

  慕容白一直不說話,我站在他邊上一直補腦。

  補到了這一句,忍不住癟了癟嘴。

  慕容白抬起頭來,就剛好看到我癟著嘴。

  他的眼睛裡,浮起了淡淡的笑意,可是他對我說:「抱歉,素素,是我拖累了你。」

  「拖累?」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說什麼啊?」

  笑意蕩出的波紋漸漸平復,他的目光也回復到了平靜。

  「再等三年就好了,」慕容白說,「或者,都用不了三年。」

  「三年,什麼三年?」我隱隱約約知道他想要說什麼了,卻又非常不想去知道。

  心跳的很快,我突然覺得有點生氣。

  慕容白卻完全沒有體會到我的心情,他彎了彎嘴角:「你和我畢竟不一樣,你應該有完整的人生,我不會被心魔控制,你可以安心。」                        

作者有話要說:

  慕容白:抱歉,素素,是我拖累了你。

  秦素:Excuse me?慕容白,你在扯啥犢子呢?

  明天上個小白視角的番外吧

  本來想番外留在最後擼

  但按照本作者一慣的操行 最後一章碼完了就再不想撿起來啦啦啦啦~~


第二十二章

  幽冷的石洞開出了灼灼的桃花。

  秦素一襲粉色羅裙,站在樹下笑的一臉愉快滿足。

  那一天,慕容白記的很清楚,那是心魔出現的第一天。

  心魔說:慕容白,你連個妖怪都不如。

  彼時,心魔還只是一縷意識,令人無法分辨,那究竟是心魔,還只是心底的一絲不甘。

  或者,也正是那一絲不甘,成就了心魔。

  「慕容白!」

  慕容白都不知道秦素是什麼時候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伸出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有那麼好看嗎?都看呆了……」

  是看呆了,自然不會告訴她,不是看花看呆的。

  她在他面前,仍然帶著笑,獻寶似的問他:「是不是很好看?洞裡開桃花,是不是有人氣多了?」說到這裡,滿意的感歎出聲,「我怎麼會這麼天才啊……」

  慕容白順著她的話,又看了一眼那株桃花。

  此時此刻,偏偏不想要順她的意。

  「浮誇。」嘴唇一張,只吐出了這兩個字。

  如他所願,秦素的那張小臉,迅速的垮了下來。

  她皺眉看他:「你到底有沒有品味啊?」

  太瞭解了,他對她,亦或者她對他。

  她出生之時,甫一落地,和父親一起站在屋外的他,就見到了她的第一面。

  那時,他的父親指著繈褓裡皺的像小猴子一樣的她,對他說:「孩子,以後她就是你的守護人了。」

  守護人,降魔者,就像他父親和秦叔叔一樣,宿命羈絆,親如兄弟。

  慕容白看著秦素,好奇,也有些欣喜。

  從今往後,讀書,練功,都不再是他一個人,有人做伴,那些有點枯燥乏味的事情,或許會變的很有趣也說不定。

  有人做伴,的確不無聊了,可是畫風並沒有往他想像的方向去發展。

  一歲的時候,她每次朝他笑,都會貢獻一泡童女尿在他的身上。

  二歲的時候,她打翻墨台,毀了他最愛的畫冊孤本。

  三歲的時候,她開始打坐練功,石洞內日日可聞她的哭聲,不絕於耳。

  四歲的時候,仍舊是哭,不過理由多了許多。起的早了哭,學寫字了哭,不想吃飯哭,甚至腿坐麻了也能哭起來。

  五歲的時候,開始想各種辦法偷懶,並且慫恿他。

  六歲的時候,做符咒燒的石洞裡七零八落。

  八歲的時候,……

  往事不堪回首。

  有了秦素,他的生活著實變的豐富多彩。

  雖說她是他的守護人,事實上卻是他,時常為她善後收尾。

  麻煩嗎?很麻煩。

  討厭嗎?倒不是很討厭……

  從小一起長大,就是這樣的相處模式,慕容白表示,他已經很習慣了。

  太瞭解了,他們對彼此。

  你知道我怎樣會開心,也知道我怎樣會生氣。

  可是,你不知道,我喜歡你。

  正所謂一葉蔽目,當局者迷。

  心魔既出,便日日糾纏,近日裡,常常將他拖到往日的回憶中去。

  慕容白站在石台之上,腦海裡記憶翻轉。

  那是八歲的秦素,單手舉著木劍,眼淚汪汪的看著他。

  「慕容白。」她伸出另一隻手,「我的手被刺到了。」

  他看見自己捧起她的掌心:「木頭的劍,怎麼會刺到?」

  秦素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怎麼這麼笨啊,是木頭上的木刺刺到我啦……」

  然後,就是哭泣的少女坐在那,乖乖的讓白衣少年替她把木刺挑了出來。

  這一段記憶到此為止。

  畫面翻轉,卻是秦素一個人在房間裡偷哭。

  其實慕容白記得,她慢慢長大,哭的也越來越少了。

  可是腦海裡的她,坐在石床之上,抱著膝蓋,哭的異常傷心。

  她的肩膀不住的抖動,牙齒卻緊緊的咬住,不願意哭出聲來。

  這一幕,是秦叔叔告別他們出門遊歷的那一天。

  告別時,秦素面色如常,不過吃完晚飯沒有練功,早早回房。

  慕容白擔心她,特意去探望,結果就看到她躲在屋裡痛哭的這一幕。

  這回憶讓他的心情也回到了那一天,因為她的嗚咽之聲,整顆心都抽痛了起來。

  慕容白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他聽見那心魔問他:慕容白,你為什麼不敢走上前安慰她?                        


第二十三章

  慕容白,你為什麼不敢走上前安慰她?

  慕容白也這般問自己。

  他應該走上前去,抱住她,然後對她說,素素,別哭,你還有我,我會陪在你的身邊。

  可是他們都知道,他就算陪,也就那麼幾年。他也遲早是要離開她的。

  慕容白對秦素,說不出喜歡的話。

  他不姓秦,自然不知道秦家有家訓,也不知道秦叔叔對秦素的耳提面命。

  說不出那兩個字,只因為他姓慕容。

  生來短命,談何承諾。

  慕容白站在石臺上,看著碧水之中自己的倒影。

  往日裡清澈高遠的那雙眸子裡,現在就只剩下了寂寞。

  「慕容白。」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石洞內的寂寞。

  慕容白轉過身,看到了一臉擔憂的秦素。

  「你回來了。」他收起了剛才的那些心情,不甚在意的看了她一眼。

  秦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剛才怎麼了?」

  這個問題,她應該問的,他卻不想回答,於是只是淡淡的反問了一句:「我剛才怎麼了?」

  一句話讓秦素有些炸毛,又急著追問:「我這不問你呢嗎,你自己怎麼了你自己不知道啊?」

  怎麼了,是不是有心魔了?

  慕容白知道她想問的其實是這個,這是時常需要確認的問題。

  慢慢長大,她也越來越像一個合格守護人了。

  看著她擔憂的著急的表情,慕容白其實也想問問她,她現在在意的到底是他,還是他的心魔?

  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的他,還是那個庇護萬民的降魔者?

  有心魔如何,沒心魔又如何。

  他不信自己會被心魔掌控,卻也不想見她憂慮重重。

  慕容白於是收回了目光,淡然回答:「我沒事。」

  心魔說,慕容白,你知道該如何跟秦素白頭到老。

  這句話已經纏了他幾天,而此刻,他不想否認,也不想反駁。

  慕容白和秦素坐在各自的石桌跟前,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尋常。

  『無癡無嗔,無欲無求,無舍無棄,無為無我。』

  慕容白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宣紙上寫著的那首《靜心訣》。

  而秦素,順著剛才的話,繼續問他:「是不是小美啊?是小美的話倒也不錯,彼此性情還都比較瞭解了,以後相處起來……」

  慕容白素來平靜穩重的那顆心,不知為何,就生出了一絲惱怒。

  也不知是惱她,還是怒自己。

  惱她如此朝夕相處都看不出自己的心意。

  怒自己,如此窩囊,心意說不出口,還指望人家一個小姑娘去遷就猜測。

  「與你何干。」腦子裡還未理出一個思緒,話就已經這麼說了出去。

  就這麼想要他娶別人嗎?

  這麼想著,又煩悶的重複了一遍:「我喜歡誰,與你何干?」

  然後……秦素被他氣的跑了出去。

  往日裡他們也是吵過架的。

  但是這一次好像跟以往都不太一樣。

  慕容白這回終於想明白了,他和秦素,是永遠都不可能像他們的父親一樣親如兄弟的。

  心魔說:慕容白……

  「夠了!」慕容白目光一凜,冷聲喝道。

  心魔被他煞氣所擾,竟也沒有接著說下去。

  慕容白收拾了一把情緒,才朝洞外走去。

  一路上,默默的反省,剛剛是他過了。

  不管有什麼無奈,不管被怎麼撩撥,他也不應該凶她的。

  如果,至死,她也不知道他喜歡她,那起碼也要記得,曾經,有他這麼一個人,對她很溫柔。

  慕容白追到湖邊,可是秦素身邊,已經有人了。

  秦素握著燒餅,和王大錘詳談甚歡。

  慕容白站在遠處,靜靜看了他們一會兒,轉身回了。

  秦素一個時辰後才回來,手裡提著一條大青魚,把之前的不快也拋到了腦後。

  她這個人,向來都這麼沒心沒肺,不愛記仇。

  兩人握手言和,開開心心的吃了晚飯。

  飯後秦素早早回屋去睡。

  慕容白在石臺上打坐,卻又被心魔所擾。

  心魔說:慕容白,承認吧,你很妒忌王大錘。

  慕容白睜開緊閉的雙眼,盯緊面前的燭光。

  微風拂過,幾叢燭火隨風跳躍。

  心魔來自他的心底,說中的都是他最隱秘的心事。

  石床上,秦素正睡的香甜。

  慕容白慢慢踱至床邊,目光略過她長長的睫毛,小巧的鼻尖還有微微嘟起的嘴唇。

  長袖一揮,他朝她下了一個昏睡咒。

  要是讓她知道,想必又要惱怒,可是此刻,他不希望她突然醒來。

  他在床邊坐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磨蹭了兩把,最終還是俯下身去,將她擁在了懷裡。

  「素素……」

  慕容白覺得,他或許自信的早了些。

  倘若愛她的心意不能被自己控制,又如何能堅定自己,不被心魔控制?                        


第二十四章

  「安心?」我仰起頭,反問慕容白,「怎麼安心,安什麼心?」

  我知道自己的語氣有些衝動,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

  慕容白看著我,柔聲笑道:「素素,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你會是個合格的守護,以後……」

  聽不下去他接下來的話了。

  我們倆都知道,什麼是合格的守護。

  在我以前,秦氏的每一代,都是合格的守護。

  他們守護著慕容一族,陪著慕容家斬妖除魔。

  不出大的紕漏,守著降魔者壽終正寢,這守護的職責,就也算是圓滿了。

  慕容白說他知道我在擔心什麼,可是聽聽他的話,我覺得他什麼都不知道。

  他的心魔到底出現了多久?

  我真正在意的是,他獨自一個人對抗心魔到底對抗了多久?

  心魔出現,他……隨時隨地都可能會離我而去,這個時候,他想的仍舊是守護不守護,合格不合格,這些勞什子的虛名嗎?

  我氣急了,卻發不出火氣,只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之前,我想過的。

  慕容白會死,這是我早就知道的事情。

  早早就知道,早早就做了心理準備,可是事到臨頭,還是無法接受。

  朝夕相對的這個人,我愛慕的這個人,有朝一日他離開了,我真的能像從前想像的那樣,自己一個人,繼續的,好好的生活下去嗎?

  「慕容白……」原本是想要罵他的,可是聲音裡竟然帶上了無法自抑的哽咽,然後,我感覺到臉頰一涼。

  慕容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抬起手,輕輕蹭掉了我臉頰上的眼淚。

  我沒忍住,撲進了他的懷裡。

  「哥哥……」我摟著他的腰,痛哭道,「我不想你死。」

  小的時候以為他是我親哥,後來長大了,知道我們倆其實沒啥親緣關係,那個稱呼就再沒用過,也再沒有肆無忌憚的抱過他。

  這個稱呼令我的腦海中浮出了無數的回憶。

  幼時無數次犯了錯惹了禍,都是這般抱著他,這般叫他,尋求保護。

  他也為我擋了無數次父親的打罵。

  此刻抱著他,這個舉動雖然是我肖想已久,卻沒有一點點的滿足感,那一顆心裡也剩下恐懼。

  這個人,就要死了……

  恐懼造成的空洞填也填不滿,我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阻止他死掉?

  慕容白輕輕摟著我。

  我這般想著他,已經心疼的快要說不出話來。卻不知他自己面對死亡,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這麼想著,我就哭的更難過了。

  慕容白哄了我好一會兒,我才止了哭。

  第一次說到心魔,便是這麼個局面,慕容白縱是想要再交待什麼,大概也說不下去了。

  我哭完以後去洗了個臉,然後就鑽進了藏書閣。

  雖然我秦家和慕容家世世代代都沒有找到辦法可以抑制心魔,但,我還是不想那麼輕易的放棄。

  那之後我每天攤也不擺了,除了吃飯休息就一直待在藏書閣裡。

  慕容白勸過我,他說,這世上有善有惡,有因有果。慕容一家因為困住黑魔王,才受他詛咒,想要將這詛咒強行摘除,卻不知道會否波及他人,或者釀出什麼其他的禍事。

  我知道,可是我管不了那許多。

  與他相比,旁的又有什麼重要。

  慕容白見勸不動我,就也不再相勸。我在藏書閣時,他也時常前來陪伴。

  我以前不大好學,近段時日窩在藏書閣裡,倒有了不少新發現。

  例如,被我翻出的一本小劄上,竟然記載了我家先祖和慕容家先祖的一些趣事。

  此時慕容白也在,我便湊到了他的身邊,和他一道,席地而坐,看起那本小劄來。

  小劄上倒是圖文並茂,但那畫功……不說也罷。

  上面說到,我家先祖叫做秦嫻,慕容白家先祖,叫慕容皓,這兩人,乃是一對神仙眷侶。

  二人在世間遊歷,斬妖除魔,縱然偶有兇險,也遇上了不少趣事。

  慕容皓這位先祖,深諳說學逗唱,畫是畫的不怎麼樣,故事卻講的很有趣。

  我和慕容白看的津津有味,正看到兩人來到了石牛鎮,卻沒了下文。

  「唉?」我拽著小劄的最後一頁來回翻看,有點不願意相信,「沒了?坑了?斷更了?」

  慕容白接過我手裡的那本小劄,仔細看了看,笑著答我:「應該還有下冊。」

  「是嗎?」我當即便想起身,「那我找找……」

  慕容白袖子輕輕一甩,下一秒,我看見他拽住了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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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慕容白拉著我,對我說:「我慕容家和你們秦家的先祖,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的臉上帶笑,眼眸中隱隱有星光浮現。本來就是一副好相貌,此刻更是難得的神采飛揚。

  方才在看小劄時,我看到慕容皓寫的這句話,這麼形容他自己和秦嫻,沒忍住,還笑了笑場。

  此刻聽慕容白這麼說,卻不由的紅了臉。

  他想說什麼?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那個……」我揣摩了一陣子,回復他,「所以,我們是失散已久的親兄妹麼?」

  慕容白臉上的笑,瞬間僵了僵。

  「……」我苦著臉,話一出口就後悔,覺得剛在自己真的是蠢斃了。

  豬八戒應該都沒有我這麼蠢吧……

  兄個什麼妹,幾百年傳承下來,我和慕容白的血緣,恐怕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

  如果我們的先祖是一對,那我們是不是也能成為一對呢?

  我剛才,偷偷的這麼想過的。

  慕容白說的會不會也是這個意思?

  有的時候,你越是期待,就越不敢去相信……

  此刻氣氛有些尷尬,我苦巴巴的看著慕容白,想著說些什麼來救場,也隱隱期待他可以再說些什麼。

  「素素……」握著我手腕的那只手緊了緊。

  「啊?」我呆呆看著慕容白變得有些嚴肅的表情。

  這時候,樓下傳來了王大錘的叫聲:「素素,素素你在哪呢素素!」

  這岔打的,哪怕再早個幾分鐘或者遲個幾分鐘呢?

  此刻我心裡失望的無以復加。

  慕容白他到底想說什麼,這個問題顯然暫時無解了。

  「找你的。」慕容白松了手,淺笑看我。

  他那個笑,怎麼看都有點意味深長。

  好像有嘲諷,有失落,也有點不滿,反正怎麼都沒有很開心。

  可是我也不開心啊!

  「嗯,」我朝他乾笑兩聲,「我去看看。」

  「素素!」王大錘還在洞裡叫喚。

  「來啦來啦!」我遠遠的應了一聲。

  走下石階,發現小美也在。

  「素素!」她往前邁了幾步,朝我笑道,「大錘今天抓了只野雞,咱們做個紅燒雞吧?」

  王大錘手裡提著一隻蘆花母雞。

  我瞄了一點,認真點評:「看著是挺野……」

  王大錘乾咳一聲:「這個……」突然又被我身後的什麼給吸引了注意,瞪圓眼睛叫道,「慕容白!唉?你們倆大白天的躲在屋裡幹嘛?」

  「……」我晃了晃手裡的小劄,「在看書。」

  王大錘提著雞湊到我身邊:「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男女有別,素素你可得防著點。」

  想說慕容白自幼修道,耳力並非常人能及。

  我聽了王大錘的話轉過頭去,果然看見他黑了一張臉,趕緊扯了扯王大錘的衣袖:「不要亂說話,我們就是看書而已。」

  王大錘瞄了慕容白一眼,撇了撇嘴,顯然不大相信。

  「……」我看著他,只能說愛信不信。

  被王大錘他們一打岔,我和慕容白被中斷的那番對話一直沒能再繼續。

  吃完飯,我把藏書閣翻了個遍,也沒能找到那本小劄的下卷。

  夜裡躺在床上,想想慕容家再想想我們秦家,我覺得,那本小劄恐怕沒有下卷了。

  當年兩位先祖在石牛鎮大戰黑魔閻王,雖成功將其封印,卻被種下短命詛咒,過程之兇險,可想而知。

  而且,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大概也可以想的出來。

  傷了根基,他們二人應該就在石牛鎮定了居。

  隱居在此,守護著封魔陣。

  我瞪著眼睛,看著頭頂黝黑的石壁。

  我那先祖婆婆一身的好本事,也沒法阻止慕容家的詛咒,我又何德何能……

  真是叫人氣餒。

  我接連歎了幾口氣,又想到之前和慕容白的那番對話。

  慕容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話說到一半,惹的人心癢……

  我偏又是個性急的。

  要不然,明天乾脆去跟他告個白?

  矜持什麼的都不是事兒,這裡民風向來開化。

  今日得知我家先祖和慕容家先祖是一對,之前橫在我和慕容白之間的那些個問題,好像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欣喜了一陣,又想到,慕容白他要是不喜歡我怎麼辦?

  單相思,藏在自己心裡是沒事,一旦被他知道卻不接受,那這天天見面的得多尷尬……

  欣喜變成憂慮,我又重新開始糾結。

  也不知道自己糾結了多久,反正就這麼一邊糾結著,一邊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是夜,我夢到一隻虎妖。

  這虎妖高大魁梧,兇猛殘暴,還有些本事,慕容白雖然將他趕跑,在打鬥的過程中,卻受了傷。

  這是個預測夢啊……

  夢魘困住我,直到清晨才醒來。

  我坐起身,定了定心神,下意識的去摸枕頭下麵的符咒。                        


第二十六章

  其實開個燒餅攤,也挺好的。

  這一大早,小美的餅攤前,排出了一支小小的隊伍。

  可見咱們鎮的經濟,還是挺繁榮的。

  我閑閑的坐在一旁,一邊啃燒餅,一邊聽她和王大錘鬥嘴。

  聽說剛才小美拖王大錘回來的時候,王大錘正在調戲良家少女,此刻小美火氣正盛。

  「像你這樣的小妖怪,」她斥道,「就應該好好努力才是。」

  「小妖怪?」王大錘把手裡的餅甩開,「我可是本地妖王,這個村子,都是靠我罩著的!」

  我打了個哈欠,撇了他一眼,覺得他還真敢說。

  聽不下去的可不止我一個。

  趙漢良跳了出來:「喲,你算老幾,我們都是靠慕容公子……」

  我默默點了點頭。

  「素素,」李長淮站在涼亭下問我,「這幾天怎麼都不見人影,連攤也不擺了?」

  這幾天不擺攤,是要在家裡看書。

  至於今天嘛,今天有妖怪,而且那妖怪,還傷了慕容白。

  我不想慕容白受傷,因此在這裡候著,提前準備。

  朝遠方張望了一眼,我回答他:「這幾天,有點事。」

  李長淮卻了然的看了我一眼:「偷懶就偷懶,直說好啦。」

  「……」我秦素懶惰的名聲,也算是深入人心!

  另一邊小美和王大錘仍在爭吵。

  吵著吵著,小美說:「明天你別來啦!」

  竟是要辭退王大錘了。

  「素素,」王大錘指著小美,對我說,「你看看她,她這樣,她對的起我的一片真心嗎?」

  他們倆也算是一天一小吵,兩天一大吵。

  吵的我都習慣了。

  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吧……

  我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勸慰著:「錘錘啊……」

  突的,空氣中傳來了一絲波動。

  我一凜,話也來不及說完就迅速的站了起來。

  「怎麼了?」小美見到我不尋常的舉動,也嚴肅起來。

  「都躲起來,」我肅然道,「有妖怪。」

  因為我的一句話,四周嘈雜喧鬧了起來。

  「真的?」「有妖怪要來了?」「好可怕!」「趕緊跑吧!」

  王大錘拽著小美的胳膊:「小美我們趕緊走。」

  小美甩開:「素素還在這裡呢!」

  王大錘又來拽我:「那我們三個一起走。」

  我也甩開:「你們先走,我等慕容白。」

  王大錘於是又去拽小美:「我們走吧,慕容白肯定會保護素素的。」

  「墨蹟什麼,」我皺眉看他們,「趕緊走。」

  「我不走!」小美走到我身邊,「我要和素素一起打妖怪。」

  王大錘不放手:「我也是妖怪啊你要打就打我好了!」

  話音剛落,一陣勁風襲來。

  昨夜在我夢中出現的那只白虎妖怪,瞬間就出現在了我們面前。

  想逃也逃不掉了。我下意識的護在小美和王大錘身前。

  「把你們鎮子裡的法寶交出來,」白虎的聲音低沉沙啞,「要不然,你們都得死!」

  一句話一個動作,令因為他到來而死寂一片的市場再度喧鬧起來。

  「妖怪吃人啦!」「好殘忍啊!」

  大家一邊嚷著,一邊往後逃去。

  「妖怪!受死吧!」我將將摸出符咒,小美的鍋鏟已經拍到了白虎的臉上。

  能動手的時候儘量不逼逼,小美果然女中豪傑。

  可她這個動作惹怒了白虎。

  一邊,王大錘拽著我們向後跑去,一邊,白虎大步向我們逼來。

  「你們先走。」我甩下這句話,再次甩開王大錘的手。

  站定,摸出束縛咒,一邊發動咒語,一邊朝那白虎妖怪擲去。

  這束縛咒乃是木咒。

  咒語落定,白虎身下,無數藤條從地下冒出,將他牢牢的束在了當中,不能再移動半步。

  危機暫時解除,王大錘站在幾步開外,為我鼓掌:「素素好厲害!」

  白虎一雙虎目惡狠狠的朝我瞪來,顯然是在告訴我:「小子,你已經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半分不敢鬆懈,又摸出雷咒朝他砸了過去。

  白虎的頭瞬間被劈成黑虎。

  想必是憤怒至極,他大吼一聲。

  大地隨著他的吼聲,抖了兩抖。然後我看到他身上覆著藤條,緩慢朝我走來。

  我不由的後退一步,糟糕了,我法力低微,困不住這妖物。

  正在發愁,慕容白從天而降。

  白衣翩躚,不染纖塵,他一個漂亮的踢腿,把白虎撂在了地上。                        


第二十七章

  慕容白站定,面無表情的朝我看了過來。

  那目光涼涼的,帶了幾分通透。

  我被看的心虛,只好佯裝兇狠的瞪了回去:「看什麼看,幹他啊!」

  慕容白:「……」

  他並沒有呆在那太久。

  自打他出現,那白虎的世界便只剩下他,將從地上爬起來,便朝他攻了過去。

  他的動作雖然僵硬緩慢不少,但一身蠻力,仍不可小覷。

  我目光緊緊跟隨慕容白,見他還算遊刃有餘,慢慢放下心來。

  一人一妖纏鬥在一起。

  白虎瞅准縫隙,踮起一張木桌朝慕容白踹過去。

  慕容白輕鬆躲過,可在他身後,還有小美和王大錘。

  我與他們尚有距離,只能急急的出言提醒:「小心!」

  話音未落,便見慕容白一攬小美的小蠻腰,將她護在了懷裡。

  「……」我抿著嘴,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被他踩在腳下的王大錘顯然更不是滋味。

  「慕容白!」他一邊掙扎,一邊抗議。

  在他說出下文之前,慕容白已經松了手,收了腿。

  他站定,又朝我看過來,不過這一回的目光就沒有剛才那麼涼了,好似……有點緊張?

  抱了人家姑娘,他有什麼好緊張的!

  我心中不憤,甩了個大白眼給他。

  慕容白的表情,變的很無奈,不過這個時候可沒有時間多說什麼,白虎又纏上了他。

  他們從平地上,一路鬥到了屋簷上。

  慕容白步步緊逼,我聽見白虎對他說道:「慕容白,我無心傷人,唐僧將要路過此地,我只是想借法寶一用,滅了孫悟空!」

  「妖孽,」慕容白單手結出法印,器宇軒昂,「找死!」

  唐僧師徒真的要來?我腦中閃過這個念頭,眼睛仍然盯著慕容白不放。

  白虎已經被擊倒在地,差不多該結束了。

  可在這樣的優勢之下,慕容白卻愣了愣神,出現了不應該有的,幾秒鐘的空白。

  是心魔麼?我的心又提了起來。

  白虎把握機會,重新做出防備的姿勢。

  此妖甚是狡猾,他盯著慕容白,看似想要反擊,卻虛晃一下,蓄力朝我攻來。

  他來的甚快,我連連後退,估計也躲不開那一爪。

  不過我一點也不畏懼。

  昨天夢裡是慕容白受了他的一爪,現在這一爪落在我的身上,甚好。

  既然躲不開,便不躲了。

  我站定身子,想要跟那妖物來個正面對決。

  爪子轉眼便到了我的面前,想像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眼前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是慕容白攔在了我的面前。

  緊接著,白虎的爪子落下,我聽見了令人心驚的『呲』的一聲。

  預測並沒有逆轉,最終還是慕容白受了傷。

  「慕容白!」我臉色一白,飛快的扶住他。

  對面白虎得意的哼了一聲,顯然慕容白會來救我,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到底有些實力差距,白虎雖然占了便宜,卻也不再戀戰,隨手殺了一個村民,便逃了出去。

  臨了,還撂下一句狠話:「等著吧!」

  我著緊去看慕容白的傷口,在他胸前,三條血爪印赫然在目。

  我又心疼又內疚:「你沒事吧?」

  「沒事。」慕容白微微搖了搖頭,看向倒地的王叔。

  方才空無一人的市場瞬間圍上了不少鎮民,死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里,眾人皆心有戚戚。

  「當家的!」王嫂伏地大哭。

  小美上前安慰:「王嫂,天沒塌,我們都在呢。」

  「慕容公子今天的確有點……」

  有人小聲議論。

  「祖上鎮妖師留下的詛咒,唉,造孽啊。」

  躲,躲的飛快,眼睛倒是尖的很。

  什麼詛咒,心魔,他們看的倒比我清楚。

  我惡狠狠的朝說話之人瞪去。

  那邊有人乾脆直接說到了我的身上。

  「素素,今天要不是因為你,慕容公子也不會受傷,下一次,你不如跟我們待在一起,省的給慕容公子幫倒忙。」

  「靠!」我也不是次次都幫倒忙,早先我機靈神武,誇我的人上哪去了?

  真當過河拆橋!

  我脾氣不是太好,當即就想上前開撕。

  才邁了一步,卻被慕容白拽住。

  「素素,」他對我說,「走吧。」

  慕容白的那雙眼睛,波瀾無驚,又恢復了淡漠。

  胸口的三道血痕好是刺目,我垂下眼,突然也不想和那些人爭辯什麼了。

  我拉住他的手:「走吧,回家。」                        


第二十八章

  慕容白修長的手指按在腰上,然後,解開了腰帶。

  我不由的咽了口口水。

  「哼……」慕容白輕笑一聲,當然,也有可能是哼了一聲。

  我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睛,又變成那樣涼涼的……還帶著些戲謔。

  的確我是有點假公濟私,中飽私囊,但是……看一下怎麼啦?

  我清咳一聲,捏著藥瓶,嚴肅道:「還不快脫!」

  慕容白彎了彎嘴角,然後,如我所願,他的裡衣輕飄飄落在了地上,他的肉體,就那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上帝以及老天爺!

  我的心在跳,我的臉在燙,我的鼻血……

  我摸了摸鼻子,還好,沒有鼻血,沒太丟人。

  「你不是說要給我上藥?」慕容白提醒我,聲音還是那麼涼涼的。

  「……」對的,正事要緊,我的目光從他的腰腹往上移。

  抓痕其實有四道,傷口很深,皮開肉綻。

  我徹底冷靜,沉下心來給他上藥。

  手指掠過傷口,我都有些膽寒,慕容白卻一聲不吭。

  「是不是很疼?」我啞著嗓子問他。

  「沒有,」慕容白語氣平平,「只是看上去嚴重。」

  又哄我。

  我也沒有拆穿他,只將動作放的更輕了一些。

  洞內十分安靜,我站在慕容白麵前,甚至可以聽到他的呼吸。

  這情景讓人莫名又生出了幾分躁意。

  我正緊張著,慕容白忽然開了口。

  「素素,」他問我,「今天有這只妖怪,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

  「……」我抬頭看他,有些沮喪,「預測夢……看到了你會受傷。」

  我沒有告訴他有妖怪,是想提前消磨妖怪的戰鬥力,這樣慕容白收拾起來也許會輕鬆一些,也許就不會受傷了。

  慕容白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按了按我的肩膀,輕聲笑道:「逆天改命,從來都不容易。」

  是了,逆不了天,改不了命。預測夢只是讓你提前看著,眼睜睜的看著而已。

  藥膏快要塗好,我抹上最後一筆,問他:「心魔,現在到什麼程度了?」

  慕容白看著我,淡聲道:「最初,只是一抹意識,現在,腦海裡已經可以看到他的形態……」

  「……」

  慕容白彎了彎嘴角,對我說:「心魔出現,需及早斬殺,素素,其實你現在,應該早些解決了我。」

  他怎麼能用這樣的表情對我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可是我氣不起來,只是難過:「不,我們一定還有辦法,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你死掉。」

  話是這麼說,心裡卻沒底。

  我覺得,我還是趕快回去看書吧。

  正要走,又被慕容白拉住。

  這讓我瞬間想到了昨天。昨天……我們似乎有些話還沒有說完。

  因為慕容白沒穿上衣,所以此刻,我比昨天還要更緊張一些。

  可是驀然之間,樓下又響起了王大錘的叫聲。

  「素素,素素你在不在?」

  我不在,我在心裡這麼回答了一句,對慕容白說:「別理他,咱們繼續,你想要對我說什麼?」

  「素素,小素素,素小素,素素唉!」

  王大錘在樓下花樣喊我。

  慕容白說:「……」

  我揉了揉額角:「好吧,我先下去看看。」

  「素素!」王大錘在石階下等著我,看了看我,又瞄了瞄我後背。

  我也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無人,慕容白並沒有跟下來。

  「你又和慕容白待在樓上啊?」王大錘這麼問我,不待我回答,又說,「這不太好啊,你們這孤男寡女的。」

  討厭死了,我瞪著他:「我在給他塗藥膏,你找我幹嘛啦?」

  「對了,」王大錘湊近一步,「慕容白傷的怎麼樣?要緊不要緊?」

  「還好吧……」我隨口答道。

  「其實你也不用太擔心,」王大錘對我說道,「你讓他安心養傷,其他事情,」他拍了拍胸口,「就交給我吧!」

  「……」好想揍他,我忍了忍,又問,「你到底過來找我幹嘛?」

  「哦,那個,因為慕容白受了傷,鎮長說晚上集合大家開個會,所以我來通知你一下。」

  「好,謝謝你,我知道了。」

  「千萬要來啊,」王大錘再次提醒,「來看我大顯神威。」

  我最終還是沒忍住,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好好的,別鬧!」

  「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看的起看的起,」我推了他一把,「你趕緊走吧,咱們晚上再見!」

  「……這麼猴急,」王大錘一邊往洞口走,一邊扭頭看我,「真的不太好啊,你們這孤男寡女的。」

  見我摸出符咒,趕緊加快腳步,瞬間到了洞口:「哎呀,跟你開個玩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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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眼看著王大錘走出石洞,我才想起來,我還有話要跟他說。

  今天白虎說,唐僧師徒將要路過此地。

  關於怎麼和孫悟空交朋友,我覺得我可以和王大錘好好的探討一番。

  不過他剛被我趕走,我也不好再拉他回來。

  這個事,還是晚上見了面再說吧。

  我轉身往回走,慕容白正施施然從石階上下來。

  他身上隨意的罩了件白袍,沒著外衣,沒有戴冠,髮髻上也沒有任何的裝飾。

  這個樣子的他,看上去有些稚氣。

  我走到石階前,仰頭看他:「怎麼下來了,不要休息一下嗎?」

  慕容白說:「不用。」

  所以就算王大錘走了,氣氛也不再是之前的那個氣氛了。

  本來好像只要捅破一層窗戶紙,現在卻又好像隔了千山萬水。

  我有點失望,也很點沮喪。

  慕容白站在最後一階石階上,低頭看我,目光溫柔又淡然。

  我對上他的目光,前一秒鼓足勇氣,後一秒卻又只剩下膽怯。

  那麼幾個回合之後,還是慫了。

  「那什麼,」我指了指樓上,「我去收拾一下。」

  剛才他換下來的那些衣服破了,不能再穿,扔掉就好。

  我想了想,沒捨得扔,打算洗一洗,跟他以前的那些衣物存放在一起。

  洗完衣服回到石洞,慕容白正坐在案前,握著筆,認真的畫著什麼。

  「你在畫什麼?」我這麼想著,就這麼問了出來。

  一邊撩起裙擺擦手,一邊朝他走去。

  走到他身邊,我發現,這個問題,並不需要他的回答。

  他在畫一個女子。

  目前只畫出了一張臉,寥寥幾筆,倒很傳神。

  以我對畫中人的熟悉程度,一眼就可以認的出來,這是小美。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總之是……有點複雜。

  果然什麼有話要說都是我的錯覺吧。

  慕容白對我根本沒什麼意思,他的意中人,是蘇小美!

  怎麼能……

  怎麼能在我剛剛給他塗了藥,剛剛那麼期待,剛剛……

  我覺得無比的委屈。

  可是一個人,他要是不喜歡你,不管你做了什麼對他來說都是虛無。

  慕容白喜歡小美,又怎麼能知道剛剛我的幻想和我的嚮往?

  受了傷都不休息,只想著為她畫一幅畫。

  慕容白從小到大,都沒有給我畫過畫像!

  他大概知道我能看出來,就也沒有回答我,仍然低著頭,握著筆,細心的描著。

  「你還是休息吧,」我難受極了,強忍著心中酸澀,對他說道,「畫畫什麼的,我來幫你畫就行了。」

  「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慕容白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不是畫什麼都像畫符麼。」

  他的語氣溫潤,甚至後半句,只是個打趣。

  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的這句話還是像利刃一樣刺進了我的心裡。

  是了,我本來就不好學,只要會畫符就可以,壓根就沒有耐心的學過畫畫。

  從小我就覺得,什麼事,有慕容白在就行了。

  可是,現在他給別的女生畫畫像,言語中,還那麼瞧不起我。

  就像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我待不下去了。

  慕容白實在是太討厭了!

  我轉身就走,心裡又委屈又難過。

  走進藏書閣,一屁股坐下。

  慕容白不在,也不用再掩飾心情。

  靜靜坐了一會,我想明白了,不管慕容白對我什麼爛態度或者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那都不是重點。

  我如此難過,只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別的姑娘。

  我之前希望他可以成家生子。

  可是此時此刻,我才明白,這個心理準備,是永遠不可能提前做好的。

  慕容白,他的心裡,住著別的姑娘。

  他的腦海裡,想著別的姑娘。

  他會怎樣思念小美?

  這樣想著,我就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心好疼……

  我摸著胸口,絲絲縷縷都是愛而不得的痛苦,一抽一抽的,根本停不下來。

  那麼坐了一會,我終於沒忍住,哭了出來。

  害怕慕容白聽見,咬著手背,不敢哭出聲音。

  悶著頭哭了好久,並沒有怎麼緩解,不過有點累了。

  我一邊啜泣一邊抬起頭,看到了面前的白色衣角。

  慕容白?我嚇了一跳,這貨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我抬頭瞪他,不過眼睛裡都是淚水,恐怕沒有什麼氣勢。

  慕容白在我面前蹲下,抬起手指,替我抹了一把眼淚:「好好的,哭什麼?」

  這個問題,問的好像有些無奈。

  他會不會以為我是在無理取鬧?

  想到這裡,我吸了吸鼻子,又惡狠狠的哼了一聲:「我沒哭!誰說我哭了?我只是被灰塵迷了眼睛!」                        


第三十章

  慕容白拉住我的手,看著我手背上的牙印,歎了口氣:「素素,你知道,心魔出現,這麼發展下去,我可能活不過一年了。」

  這句話立刻讓我發現,自己的確是在無理取鬧。

  這個人他都要離開我了,我到底還有什麼好斤斤計較的。

  難道不是他快樂才最重要麼?

  「慕容白……」我良心發現,回握住他的手,想要說,你就大膽的去追求你的幸福快樂吧,可是話到了嘴邊,還是說不出口。

  我相信是有那樣的女人的,明明愛著一個人,卻假裝大方假裝灑脫的把他往外推。

  語氣堅強,目光隱忍。就算失去了他,最後卻贏得了自己。

  可是我就是個普通人,有點小心眼的這麼一個人,我做不出那麼偉大的模樣。

  現在我心裡想的是,慕容白我這麼喜歡你,你竟然喜歡別人,你真的是太過份了……哇……

  以上心理活動,只有最後一個字表現出來了。

  我握著慕容白的手,再一次哭了出來。

  這回也不用再壓抑聲音,索性就放開了哭個痛快。

  一想到這只手以後就要給別人牽,後面簡直演變成了嚎啕大哭。

  慕容白的聲音有些無奈,他對我說:「先別哭,你聽我說。」

  我哪裡停的下來,抬起手臂,蓋在眼睛上,一抽一抽的回答他:「你,說吧……我,聽著呢。」

  安靜了一會兒,我聽見慕容白笑了出來。

  「……」我放下手臂,含著眼淚瞪他。

  慕容白嘴角含著笑,同我對視著:「素素,你這醋,吃的有點沒來由。」

  「……」我差點被噎住,趕緊收了收眼淚,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慕容白你胡說什麼……醋什麼醋!」

  「不是吃醋嗎?」他蹲在我身邊,繼續問道,「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哭?」

  「我……」

  他的目光,看著很溫柔,也很認真。我想隨便編個理由糊弄,也編不下去。

  或者對於這樣的機會,就應該把握住就不應該去想太多。

  裝|逼一般苦的都是自己。

  「嗯?為什麼要哭?」慕容白微微一抬眉,再一次問道。

  「因為……」我看著他,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我吃醋了。」

  就這麼坦白的說了出來。

  這四個字,其實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以啟齒。

  我們面對著面,離的很近,可以很清晰的看到對方臉上的表情。

  我仔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應。

  但好像並沒有什麼反應,他定定看著我,表情也平靜的很。

  不過在我們對視了幾秒之後,慕容白伸出手臂,把我摟在了懷裡。

  一刹那詫異萬分,一刹那驚喜異常……

  我想不出來慕容白這個舉動的意義,潛意識裡,還是用上了最好的幻想。

  慕容白身上還帶著淡淡的藥膏的味道,類似蘭花,若有似無。

  「小美她……」慕容白緩緩的開了口。

  我默默翻了個白眼,這種時候說起別的女人是要怎樣?

  不過為了不破壞氣氛,我並沒有打斷他,窩在他懷裡聽他繼續說道:「她之前央我替她畫幅畫像,只是想效仿柯北海用人像當廣告而已。」

  「……」原來是想要解釋啊。

  我抱著他的胳膊緊了緊,悶悶的開口:「那也沒有那麼急,不用你剛上完藥就畫吧。」

  「那個嘛……」慕容白低低笑起來,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那個怎麼?」想起來還是生氣,我直起身子,推了他一把,「還嫌我只會畫符,你以為畫符很容易嗎?」

  慕容白重新把我摟了回去:「是我錯了。」

  「哼!」我靠在他的胸口,口氣蠻橫,可其實,從剛才他抱住我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沒有那麼生氣了。

  「因為時間太短,本來不想這樣的,」我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輕輕的響起,「但,還是忍不住自私了一把,剩下的這一年……我想要你陪著我。」

  靠在他懷裡,我的眼淚又湧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喜極而泣,還是悔恨……悔恨之前走了那麼多的彎路。

  這些話,他何必要說的這麼小心翼翼啊……

  笨蛋慕容白,笨蛋秦素!

  我抱緊他,啜泣著:「我當然會陪著你,不管你想不想要我陪,我都會陪著你,賴著你的。」                        


第三十一章

  慕容白抬著手臂,撩著袖子給我擦眼淚。

  我抱著他的手,對他說:「你以後只能對我一個人醬紫。」

  慕容白說:「?」

  我說:「你的手只能給我一個人牽。」

  慕容白說:「本來也沒有想過要給別人牽。」

  我看著他,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又覺得難過。在心裡歎了口氣,鑽進了他的懷裡。

  他輕輕摸了摸我的頭髮。

  「慕容白,」我摟住他的腰,「我真是歡喜。」

  真的,很歡喜很歡喜……

  慕容白沒有說話,低頭親了親我的頭髮。

  還好昨天洗頭了,我這麼想著。

  想到了這裡,又開口問他:「我剛才是不是哭的很醜?」

  慕容白低低笑起來。

  我捶了他一把:「很醜是不是?」

  慕容白笑道,「還可以。」

  還可以是什麼鬼?慕容白你到底會不會說話!

  我正想開口抱怨,卻又聽他說道:「我都很喜歡。」

  窩在他懷裡,我瞬間沒了脾氣。

  這麼坐了一會,慕容白問我:「剛才王大錘過來,什麼事?」

  「哦,說是鎮長召集大家,晚上要一起開個會。」

  慕容白沉吟道:「因為我受了傷,大家或許有些憂慮,晚上你且過去,讓大家寬心。」

  「好。」我應道。

  嘴上應著,心裡卻想,我讓大家寬心,可是誰人來讓我寬心呢。

  鎮上眾人把慕容家的守護當成理所當然。

  縱然能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

  我卻不能接受他們用那麼隨意的,憐憫的語氣談起慕容家的心魔。

  我已經遠離了本心。

  本心是作為秦家傳人,守護著降魔者。

  守護住降魔者,就等於守護住天下蒼生。

  可是現在,慕容白在我面前,只是慕容白。

  我記得他曾經問過我這樣的問題。

  「你們秦家祖訓,守護的是降魔者,卻不是我慕容白。」

  現在,我明白他想要問的是什麼,也知道了自己的答案是什麼。

  想要守護的只是慕容白,我喜歡的也只是慕容白。

  只有這麼一個他,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算什麼了。

  瞧,我多麼自私。

  我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守護。

  然而晚上的聚會,還是要去的。

  我的出現,可以全權代表慕容白。

  從洞裡出來,我去了小美那,想和她結個伴一起過去。

  小美在家,一個人坐在爐灶前面,有點愁眉苦臉,悶悶不樂的。

  「素素,你來了。」同我打招呼也是有氣無力。

  「嗯,」我走到她身邊,問道,「你怎麼了?」

  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的錢袋,被妖怪給拿走了。」

  和白虎打的時候我好像是聽見有人喊『錢袋錢袋』什麼的。

  「白虎拿的?」

  「不,是白虎身邊的那只小妖怪。」

  我知道那個錢袋對小美來說有多重要,立刻安慰她:「你別太著急了,我來想想辦法,看看怎麼幫你把那個錢袋給拿回來。」

  小美點了點頭,問我:「慕容公子傷的怎麼樣了?」

  「皮外傷,」我回答道,「傷口看著有點深,養幾天應該就會好的。」

  小美再次點頭:「那就好。」

  我掃了一圈,沒有發現王大錘,又問:「大錘呢,你們吵架還沒和好嗎?」

  一說到他,小美的臉色又沉了下來:「誰要和他吵架,這傢伙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直沒有回來。」

  聽她這麼說,少不得又得安慰上幾句。

  從她那出來,我還是一個人去了廣場。

  小美心情低落,不想參與,我也沒有勉強。

  晚上的聚會,想想應該也就是安慰安慰大家,並不會有什麼實質的主題或者辦法。

  小美的錢袋……我抓了抓頭髮,這個回頭真的要好好給她想想辦法。

  才剛走到廣場上,我就被慕容白的慕絲們團團圍住。

  「素素,我聽說慕容白受傷了?」

  「他怎麼會受傷的?」

  「傷的重不重啊?」

  「傷哪了?」

  姑娘們很好,一個個明明都很著急,卻沒有湧到洞裡去探個究竟。

  所以現在我回答問題回答的特別耐心詳細。

  這讓孔蓮兒非常的感激。

  她握著我的手,懇切的對我說:「素素,還好有你在啊!」

  「……」我特別心虛。

  這如果有天讓她們知道她們的白白被我給撲了,我會不會被她們撕了?                        


第三十二章

  「慕容公子身負重傷,若有妖怪乘機報復,可如何是好啊!」

  鎮長張南山扶著拐杖,憂愁的說道。

  大家集思廣益。

  以賈玲兒為首,乘人之危的提出要給慕容白生個孩子。

  對於這種不矜持的行為,我只想說,放著我來。

  以柯北海為首,提出了大家應該一起快樂的逃跑。

  三十六計走為上,可是這一走,就怕羊入了虎口。

  以葉沉魚為首,認為應該把妖怪想要的寶貝直接給他。

  可是大家紛紛表示疑惑,不知道妖怪想要的寶貝兒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然後還有人提出,慕容白不行,秦素上。

  我去,這樣對待一個弱女子會不會太禽獸了一點呢?

  張南山盯著我,目光裡是寄予厚望的灼熱。

  「好,」我只好回答,「雖然我的實力比起慕容白要差了一大截,但是我會擋在最前面,我會守護好大家。」

  雖然我挺不想擋在最前面,但是,這些人沒有法力,只是普通人。我更不想,也不能躲在普通人的身後苟活。

  聽了我的話,大家放鬆了不少。

  這個時候,王大錘出現了。

  從鐵牛家偷了煙花,這麼一烘托,出場的還挺拉風。

  「大英雄王大錘,耀世登場,千錘百煉,王者歸來!」

  可是大家對他拉風的出場很不滿意。

  「就算沒有慕容白,我們還有素素,能有你什麼事!」

  「就是,你就別添亂了!」

  王大錘朝我看過來,我給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

  他抬起手,指著我,抗議道:「素素這麼一個弱女子,你們讓她去對付虎妖,你們還有沒有點人性了!」

  我很感動,果然王大錘才是我的好盆友!

  可惜還是沒人鳥他。

  「你就是想紅,」賈玲兒朝他吼道,「趕緊滾下去!」

  英雄不會輕易妥協。

  果然,王大錘繼續表態:「緊張什麼呀,不就是虎妖嗎,明天我就去砍了他!」

  這句話引起了更大的反彈。

  「你腦子壞掉啦?」

  「別吹啦!」

  「下去吧你!」

  張南山已經懶的搭理他,他站起來,對大家說:「今天就到這裡,都散了吧。」

  末了,又朝我招手:「素素,你過來一下。」

  廣場上人群慢慢散盡。

  王大錘兀自不滿:「唉,你們是不是瞧不起我?等我殺了妖怪……」

  「大錘,」我遠遠的朝他喊了一聲,「你等我一會,等我跟鎮長說完話。」

  「幹嘛?」

  「有點事。」

  「我很忙噠,」王大錘攏了攏衣領,「我這就要去打虎妖。」

  「別鬧!」我白了他一眼,「在這等我一會。」

  「好好好我知道了,」他有些不耐,「趕緊的,我忙著呢。」

  忙你妹!我又給了他一記大白眼。

  鎮長在路邊等我,他找我有什麼事,我心中多少有數。

  果然,到了他面前,他就問了一些關於慕容白傷勢的問題。

  這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問過我這個問題,雖然有些不耐煩,但我還是耐著性子,又回答了一遍。

  「那心魔……」老狐狸一點都沒有承上啟下,非常直接的就又問到了這個問題。

  今天慕容白發揮失常,不少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尋常。

  我也不好再隱瞞,就沖他點了點頭:「是。」

  張南山摸了摸鬍子,表情有些嚴肅。

  沉默了一會,他又問我:「素素,你剛才在廣場上說的那句話,你現在還記得嗎?」

  「哪句話?」

  「……」張南山搗了搗他的拐杖,「哼!」

  「哈……」我笑起來,「開個玩笑嘛,剛剛說的話,哪會就忘記,鎮長你脾氣這麼大,可不適合養生啊。」

  張南山沒有接我的玩笑,他看著我:「既然你記得,那麼你現在,再重複一遍。」

  老年人很多疑啊。

  我秉著總老愛幼的精神,重複道:「雖然我的實力比起慕容白要差了一大截,但是我會擋在最前面,我會守護好大家。」

  張南山摸著鬍子,聽到最後,又問我:「你真的願意犧牲自己,拯救大家嗎?」

  怎麼突然間的,就上升到了這個高度……

  張南山沒有催促,他靜靜看著我,等著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雖然我還不想犧牲,但剛才的那句話,其實也就是這個意思。

  擋在最前面的那一個,自然是死的最快的那一個。

  於是我點了點頭:「是。」

  聽了我的回答,張南山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又是一陣沉默,他才對我說道:「素素,明天你到我家裡來一下,有件東西,是時候要給你了。」

  鎮長沉重的語氣讓我有些不安,看著他的背影,我半天也沒緩過神來。

  不過想了想,他這個人時常都這麼神神叨叨的,我也就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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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往回走了兩步,看到王大錘坐在剛才的石階上面,乖乖的等我。

  他叼著根狗尾巴草,一副百般聊賴的樣子。

  今天也不知道是從哪翻出了個白大褂罩在身上,遠遠的看著還挺像慕容白。

  可惜衣擺的補丁已經深深的出賣了他。

  竟敢這麼打扮,也難怪剛才賈玲兒她們看他各種不順眼。

  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你今天是要幹嘛?穿的跟濟公似得。」

  「濟公?」王大錘顯然受到了衝擊,「我告訴你啊,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品味。」

  「放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你的品味我都沒有想要侮辱。」

  王大錘放鬆下來:「那你找我什麼事?」

  「你猜。」

  「你猜我猜不猜?」

  「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

  「……」

  「素素,」王大錘面無表情的看著我,「咱們能不能正經一點。」

  「可以,」我點了點頭,「其實我就是想跟你說……」

  「說什麼?」

  「你猜。」

  「……別鬧了!」

  「好啦好啦,」我笑起來,「今天白虎有句話你聽見沒有?」

  「什麼話?」

  「他說,」我向他重複了一遍,「唐僧師徒將要路過此地。」

  「當時我沒聽清楚……是真的嗎?」王大錘有點懷疑,「會不會他只是想要那個寶貝,所以找了這麼一個藉口?」

  「當然這也有可能,」我點了點頭,「不過萬事都不可能空穴來風,所以我覺得還是有可能。」

  「素素,」王大錘嚴肅的看著我,「你該不會真的想抓唐僧吧?」

  「沒啊,我想抓孫悟空。」

  「……」

  「哎呦……」我笑著拍了他一把,「逗你的,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嘛,誰讓咱們倆是好姐妹咧?」

  「我覺得,」王大錘看著我,「你今天……有點不尋常。」

  「我怎麼了?」

  「看著特別……」他止了口,警惕的看著我,「我說了你可不能罵我。」

  「那你還是別說了,」我抬手制止他,「我可以保證不罵你,但不能保證會不會揍你。」

  「女孩子怎麼那麼暴力。」王大錘站起來,「好了,孫悟空要是出現,我保證把他帶到你面前讓你們交朋友,所以現在我可以先走了吧?」

  我納悶:「你要去哪?」

  他理了理衣擺:「去打妖怪啊!」

  「你還真的要去啊……」

  「當然了,誰叫我王大錘是大英雄呢!」

  「好吧……」我在袖袋裡摸了摸,摸出了兩個符咒遞給他,「這邊一個水咒,一個火咒。火咒你要小心點用,畢竟那什麼……預防森林火災,人人有責。」

  「嘿嘿!」王大錘接過符咒,非常的激動,「有了這個,再加上我自身的實力,就一定可以降服白虎妖怪了吧?」

  「呵……」我不得不潑他冷水,「這個,其實是給你保命用的。打不過的時候,扔個符咒過去,爭取點時間,逃命要緊。」

  「……」王大錘面無表情的看著我。

  雖然此時此刻他沒有臺詞,但我也想像的出來他想要說什麼——你竟然瞧不起我?

  反正他不說,我也就當作不知道。

  我繼續問他:「咒語是要不要學啊?」

  「要!當然要了!」

  「那你聽好了!」

  教會王大錘使用符咒的咒語,我伸了個懶腰,準備回家。

  王大錘說我今天不尋常,他沒說錯。

  寶寶今天很開心,無比的,特別的開心。

  一想到回家就可以見到慕容白,走起路來也連蹦帶跳的。

  我回到石洞的時候慕容白正在打坐。

  他一身白衣,整個人都被籠罩在熒熒燭光之中。

  我原本想要叫他,卻突然失了聲,只是停住了腳步,站在一旁,愣愣的看他。

  縱然只是個背影,卻也有些遺世獨立的味道。

  慕容白……我在心裡默默念著他的名字。

  回想起之前他說的話還有他的那個擁抱,不由的臉紅起來。

  太美好了!真的的!美好的都不像是現實中能發生的事情了。

  我一邊摸著臉頰,一邊對著慕容白的背影露出了癡漢微笑。

  這個時候,慕容白突然開口問道:「你還要在那裡站多久?」

  「唉?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我明明都沒有發出聲音呢。」

  慕容白轉過身來,彎了彎嘴角。

  笑容也好好看。

  「慕容白,」我看著他,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想要抱抱你。」                        


第三十四章

  聽了我的話,慕容白輕輕一躍,躍到了我身邊。

  我往前一湊,心滿意足的鑽進了他的懷裡。

  慕容白摟著我,問道:「鎮長剛才說什麼了?」

  「沒說什麼……」

  我想要把鎮長最後說的那些話告訴慕容白,可是想了想,摸不准鎮長的意思,總覺得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就還是把這個念頭壓了一壓,不想讓慕容白跟我一起操心。

  「你的傷好些了嗎?」我問道。

  「應該……」慕容白低低笑道,「好些了吧。」

  「……」聽了他的回答我覺得自己挺傻。

  早上才包紮的,現在哪裡能看的出好壞。

  可是我就想跟他說說話。

  「剛才放了煙花,」我又對他說道,「很好看。」

  「怎麼會放煙花?」

  「大錘從鐵牛家偷來耍帥的。」

  「……」慕容白沉默了。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想像的出來,現在的他,應該是有些嚴肅的,有些不贊同的。

  摟著他的腰,我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麼。

  想了想剛才發生的事,剛才和大家的那些對話,我突然發現自己忘記提醒大錘一聲,讓他早點回去陪陪小美了。

  小美的錢袋……也還是不告訴慕容白了,他現在正受著傷呢,我不能讓他為了別的女人的錢袋去冒險。

  沒錯我就是這麼自私。

  腦子裡想著事,這麼抱了一陣子,倒是慕容白先開了口。

  「素素,」他對我說,「天色不早。」

  「嗯,」我非常贊成,「天色不早了,咱們一起去睡覺吧。」

  話音一落,我感覺到慕容白的身子僵了一僵,然後,他慢慢的鬆開了手。

  「喂……」我拽住他的袖子,試圖說服他,「人生苦短,咱們兩個現在就應該分分秒秒都在一起,都不要分開。」

  「小丫頭……」慕容白摸了摸我的頭,「我們日日共處一室也就罷了,要是晚上也同房而臥,恐怕會對你的聲譽有影響。」

  「……」我當然知道這樣不大好,可現在不是特殊時期麼。

  一般人哪會到這石洞裡來啦!

  縱然知道慕容白是個真正的正人君子,這一刻,我也有些懷疑,他並沒有我喜歡他那麼喜歡我。

  鼓足了勇氣才說出那兩句話,卻被他拒絕了,我又羞又窘。

  鬆開了他的衣袖,我越發為自己的輕浮懊惱不已。

  「嗯,你說的對,」我匆匆往前邁了一步,不敢看他,「那我先回去睡了。」

  「素素……」他拉住我的手,「明天我去告訴鎮長我要娶你,等我們成了婚,就可以……」

  我轉過身看他。

  他正看著我,臉上的表情有些羞澀不好意思。

  我看呆了,在慕容白臉上能看到這樣的表情實在是太令人震驚。

  震驚了一會,我才回過神來。

  剛才的懊惱被吃到了狗肚子裡去,我壞笑著問他:「就可以什麼?」

  「……」慕容白沒有回答我,他笑了起來。

  眼睛亮晶晶的,眉間唇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慕容白也不是不愛笑,不過以往他的笑容都是淡淡的,收斂的,像現在這麼神采飛揚的模樣非常少見。

  現在的他,才最像是一個少年。

  我笑著回握住他的手:「那今天,你哄我睡好不好啊?等我睡了你才可以走……」擔心他不答應,我又急急的補充,「因為我怕黑!」

  「好,」慕容白答應下來,「等你睡了我再走。」

  梳洗完畢,慕容白如約坐在床邊陪我。

  我躺在床上,握著他的手,忍不住一直盯著他看。

  這個人,那麼好……

  這個人,他要娶我……

  要是我們真的能白頭到老就好了……

  慕容白伸出手,替我理了理頭髮:「你這樣一直睜著眼睛,要什麼時候才能睡著?」

  我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有句話叫不求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

  能在一起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能夠擁有他,我還有什麼好貪心的啊……                        


第三十五章

  這一夜我被慕容白哄睡,睡的時候是心滿意足,做的夢卻不大好。

  我夢到了鎮妖法寶紫金葫蘆。

  法寶被開啟,散出了漫天妖氣。

  我夢到慕容白最終還是入了魔。

  青衣黑髮,妖媚難言。

  我被夢魘住,一身大汗,快要正午方才醒來。

  坐在石床上,我心情不大好。

  豎起耳朵聽了聽,石洞內安靜異常,慕容白竟然不在。

  「慕容白!」我也不起身,攥著被子在石床上喊他。

  「慕容白!」房間裡有隱隱的回音。

  「慕容白!」我大聲的喊他的名字,毫無氣質可言。

  「慕容白!」知道他不在,可就想這樣的喊一喊他。

  「慕容白……」喊著喊著,聲音帶上了哽咽。

  「……」喊不下去了,我抬起手,蒙住了臉。

  「素素……」慕容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門口。

  我放下手,抬頭看他,有些詫異:「你不是不在?」

  慕容白笑起來。

  他一邊笑一邊朝我走過來:「知道我不在你還喊什麼?」

  我揉了揉眼睛,沖他笑道:「因為喊著喊著說不定你就會出現啊!」

  就像現在這樣。

  他在床邊坐下,我伸手抱住他。

  這個動作大概因為從前日思夜想,所以做起來熟練異常。

  慕容白摸了摸我的頭髮:「睡的不好嗎?」

  我嗯了一聲:「做噩夢了。」

  「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本想當作玩笑說給他聽,然而我在他的腰間摸到了一個葫蘆。

  白色的鏤空的葫蘆,裡面閃爍著紅色的妖豔的光。

  「這個……」我握著葫蘆,感覺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啞。

  慕容白說:「這個就是先祖們鎮妖的法寶。」

  「……」我艱難的繼續問道,「它為什麼會在你身上?」

  慕容白微微皺了皺眉:「有人闖進法陣,擾亂了封印……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要是葫蘆現世已經應驗,那麼,慕容白入魔是不是也……

  大概因為我的臉色太過難看,慕容白又摸了摸我的頭,問道:「你怎麼了?」

  「……我沒事。」

  「素素,」他看著我,又看了眼我手裡的葫蘆,「你的噩夢……是不是跟它有關?」

  「……」這個人真的是……

  我想說慕容白你已經很完美了,就不要這麼聰明了好不好?

  「沒有,」我搖了搖頭,把葫蘆放回到了他的手中,「因為這個以前只在書裡面看到過,沒想到能見到實物,所以心情有點激動。」

  慕容白彎了彎嘴角:「你說的沒錯,見過這樣法寶的,除了你我的先祖,恐怕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法陣沒有人能進的去,慕容家代代守護封印,也只是守護法陣,見不到法寶的。

  他們家如此,我們家就更是如此。

  其實作為守護來說,我其實也沒有多想要見到這樣法寶的。

  安心守著,完成使命,沒事就最好。

  這回法寶出世,也不知道會掀起什麼驚濤駭浪。

  凡事有始有終,始于我們先祖,若是終於我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這些事連我都想得到,就更別說慕容白。

  可是他臉上風輕雲淡,好像已經發生的這一切都不值一提。

  「你要起床了嗎?」他問我。

  「要……」我也只好把那些沉重的想法全部都藏到心裡。

  「懶豬。」慕容白笑道。

  「……」我無力反駁,默默掀開被子。

  正要穿鞋,又聽他說:「早上,我去了鎮長那裡。」

  我猛然抬頭,朝他看去。

  我們兩個的家人都不在身邊,鎮長也算是我們的長輩。

  昨天慕容白答應了我,要去向鎮長提親。

  我顧不得矜持,問道:「南山叔怎麼說?」

  「說要問問你的意見,」慕容白微微笑著回答我,「所以待會你就過去一趟吧。」

  我想起來,昨天鎮長是叫我今天要去過一趟的。

  我低下頭繼續穿鞋,一邊按住心中的不安,一邊朝慕容白說笑:「待會要是我跟南山叔說我不答應,你會不會哭啊?從小到大只有我哭,都沒有見過你哭,說起來還有點小期待呢。」

  慕容白似笑非笑:「你可以試試看。」

  「哎呦,」我站起來,親了親他的臉,「開玩笑的啦!」

  哪裡捨得讓他哭啊。                        


第三十六章

  我梳洗之後就聽話的去了鎮長家。

  這一路上,我胡思亂想了很多。

  雖然直覺性的覺得我將要面對的,並不是一件好事,但還是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一想。

  鎮長說有東西要給我,口氣那麼慎重,莫非是傳家寶之類的?

  是可以媲美紫金葫蘆的法寶,還是可以和誅邪比肩的神器?

  然而也不知道慕容白剛才去提親的時候有沒有驚動玲兒姐姐,我會不會還沒到鎮長家就被慕絲們亂棍打死?

  當然我想像中的事並沒有發生,我非常順利的就到了鎮長面前。

  「南山叔,」我瞄了瞄他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哎喲,咋整的,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張南山沒有搭我的這個腔,他扶著拐杖,對我說:「早上慕容白那孩子來過了……」

  「嗯,」我點點頭,對他說,「我願意。」

  「……」張南山搗了搗拐杖,「我話還沒有說完呐!」

  我朝他做了個無辜的表情:「我和慕容白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他要娶我,不管您話有沒有說完,我都是願意的。」

  張南山氣的翹了翹鬍子:「女孩子家,一點也不矜持!」

  我嘿嘿笑道:「咱們都這麼熟了,我就不裝了唄。」

  以前看過很多傳奇詞話,那些心意想通的男女,往往因為過於矜持而橫生枝節,徒增事端。

  本來簡簡單單的一件事,生生的就給折騰複雜了。

  早先我和慕容白就矜持,矜持到這個時候才確認了彼此的心意。

  現在不好的預感一樣疊著一樣,在這種關頭,我覺得我不能在矜持下去,我必須要跟命運做個抗爭,什麼事要是我應付不了,不還有慕容白呢麼。

  許是看出了我態度之堅定,張南山沒有再做阻撓。

  「你們兩個人之間既然有感情……旁人自然也不好干涉什麼。」他站起身來,取了一個匣子給我,「這個本是你秦家的東西,我現在,物歸原主。」

  我接過匣子,問道:「裡面是什麼?」

  張南山沒有回答我的這個問題,只是頗深奧的看了我一眼:「冥冥中自有天註定。」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就不知道唄,裝什麼……」

  「哼!」張南山狠狠的搗了搗拐杖。

  「好啦好啦,」我朝門口移了兩步,「您沒事了吧?沒事我就先走了哈?」

  他一揮衣袖:「走!你趕緊給我走!」

  我捧著木匣從鎮長家出來,在路上,遇見了柯北海。

  「素素!」他手上拿了個粉色的風車,朝我了遞過來。

  我沒有接。

  「北海哥,」我朝他笑道,「你送我太多東西了,我不能收了。」

  他的胳膊僵持在空中,憨厚的朝我笑道:「都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當然了,要是很值錢的東西,我早就不會收了。

  現在,連他的這份心意也要拒絕才行。

  我搖搖頭:「抱歉了,北海哥。」

  有些話他和我都沒有說,不過此時此刻,大家心知肚明。

  柯北海也了然了,他收回手,對我說:「早上的時候,鎮子被黑色的雲給包圍了。」

  「嗯,」我問道,「大家沒有受傷吧?」

  「都沒有……」他看著我,欲言又止。

  「北海哥你想要說什麼?」

  「素素,昨天晚上,你說的話是真的嗎?」

  昨天晚上……好像說太多話了,我得想想。

  「素素,」柯北海沒有等我想完,就提醒了我一把,「你還是叫上大家一起跟我逃跑吧,妖怪那麼厲害,你打不過它,會死的!」

  原來是在擔心我啊。

  「不會的,」我笑著安慰他,「我那麼怕疼,一定會很小心,不會讓自己死掉的。」

  「真的嗎?」他看著我,又開始埋怨自己,「要是我也有神功……」

  我搖了搖頭:「天地間的每一個人,就像是傢俱裡的木隼,哪怕再細小,也是有他的作用的。」

  這麼文藝的一句話,我自己聽了都很感動,可是柯北海顯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他拒絕了這碗雞湯,一邊倒退著揮手,一邊對我說道:「素素,你放心,我一定能練成神功,祝你一臂之力的!」

  我:「……」

  要不是柯北海的出現,我早就把木匣子給掀了。

  不是我好奇心重,換了你,你想想,你老先祖給你留的一樣東西,你能忍著不立即打開看看嗎?

  所以在柯北海走了以後,我又往前走了幾步,找了個安靜無人的角落,把匣子掀了開來。

  雕著精美的蘭花的黃花梨木木匣,打開來,裡頭只有一本書。

  在那本書的封頁上寫著四個字——秦氏小劄。

  我有些意外,這難道就是上回我和慕容白看的《慕容小劄》的下冊嗎?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能看到後續。

  當初我在藏書閣翻箱倒櫃也沒找的,原來是在這裡啊。

  拿回去給慕容白看,他一定也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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