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梅林之罰
我想我受到了梅林的報復,因為對麻瓜和泥巴種長久以來的鄙視。是的,一定是這樣。
不然我不會在父親的祭日,被突然沖進公墓的某巫師劈頭丟了一個阿瓦達。
我不認識那個人,但我知道,那是一個泥巴種。對,就是泥巴種,我現在也不覺得這個稱呼有什麼問題。從他扭曲的仇恨的表情我看到他刻骨的仇恨,他飛快地說著復仇一類字眼和大串的名字及親屬稱謂——說實在我不知道那都是誰,或許父親會知道,不過在盧修斯•瑪律福已過世十九年的今天,作為他獨生子的我理所當然地繼承了這份仇恨——然後繼續向我撲過來,但是隨即被晃動的傲羅身影淹沒。
呼喝、議論、尖叫交織在一起,好吵……
不過,已經漸漸遠去了。
我合了眼平靜地倚上身後的墓碑,儘量緩慢地滑下去。身為一個瑪律福,即使死也要保持貴族的優雅,才不能像那些格來芬多橫七豎八地躺一地……我的嘴角一定挑起了一個諷刺的微笑:看吧,戰爭已經結束了二十年,但是純血貴族和泥巴種的仇恨並未隨著時間流逝而徹底消彌,相反,在特定人的心中,只會隨著壓抑而越發強烈。
不知那位自以為和平盛世已經降臨的天真救世主看到這個情景會作何感想。
還好阿絲托莉亞不在這兒,那個天真純粹、不諳世事的姑娘不該看到這樣的情景……可惜我的斯科普斯還沒有成年……但願那個只會比我當年更孤立的孩子不會為失去了父親而受人欺負。不過,如果是我的兒子,應該會漂亮地還擊吧?對付囂張的格來芬多和泥巴種絕不可以客氣,如果你不想一直忍受他們以正義為名對你底線的挑釁……
意識消失的時候,我耳邊似乎飄過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好一個死不悔改的德拉科……」
纠结的麻瓜世界十一年
1 我是……泥巴種!
於是,我真的遭了梅林的報復。
被丟回1980年6月5日我不介意——沒有人會報怨自己再重新享受一遍生活;身邊躺著一位不知是雙生兄弟還是姐妹我也不介意——從未體會過手足之愛的我似乎可以得到一定程度的補償;但是問題是:我確定自己並非身處熟悉的瑪律福莊園,甚至不是具有充沛魔力波動的普通巫師家庭,而是一個毫無魔法因數飄浮的麻瓜農莊。麻瓜!!
讓一個瑪律福去當麻瓜?梅林,你為什麼不直接讓我去死!
我鄭重發誓,我痛恨麻瓜!
我討厭麻瓜醫生白得刺眼的衣服,討厭麻瓜藥物刺鼻的氣味——這甚至讓我懷念教父大人的實驗室,那裡的氣味也會比這兒更好,更討厭魔力死寂的空氣,這裡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我都討厭!
我憤怒地踢了踢身邊的那位不知名的兄弟姐妹作為發洩。他很沒有創意地大哭了。
然後,他更狠地踢了回來。好疼!為什麼他的力氣比我大。很丟人地,我沒有抑制住嬰兒身體的本能反應……
「哦哦,不要哭了我的寶貝……」身體突然落入一雙溫柔的手臂,和她的聲音一樣溫柔,這是我清醒之後感受到的第一種不討厭的東西。我透過模糊的眼睛看著她,看到她美麗的金色卷髮和溫柔的藍色眼睛。
「好了,好了,我的德拉科小公主,不可以欺負菲尼姐姐哦!」
你怎麼知道是我在欺負她?她明明把我踢得也很疼……稍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德拉科小公主????
為什麼這個女人的稱謂愛好和我那尊敬的母親大人相同?
然後我意識到了一個可悲的事實……
我,或者說這一個嬰兒的身體,確實是一個……小公主……
一個女孩子德拉科?
梅林!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以最嘹亮的哭聲抗議著眼前的一切,卻只被認為是「我可愛的小公主一定是餓了」而被塞了一隻……奶瓶……
我如同中了石化咒一樣地僵住!
瑪律福少爺什麼時候用過這麼不華麗的東西!從記事起我就開始用高球杯了!
在抵達這個世界半個小時之後,我開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絕食抗議。作為一個很可能是麻瓜的嬰兒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愚蠢的麻瓜折騰,我無法忍受。更何況,這顯然不是什麼值得期待的人生。就算這是梅林的懲罰,我也有權不接受。
波特的第一任女友,那個拉文克勞的東方女孩說過什麼?士可殺不可辱。對於貴族來說,尤其如此。
「醫生……她不肯吃奶,您看……」
女人的聲音虛弱中帶著惶恐與焦慮。
抱歉,女人,我要殺了你的女兒。
心中有一絲愧疚一閃而過,我立刻打消了它。去同情一個麻瓜?這行為太不瑪律福了。
醫生折騰了很久,然後,我可憐的額頭上一陣刺痛。
可惡的麻瓜!居然對剛出生的嬰兒用麻瓜版鑽心剜骨!有沒有搞錯!
「或許是這孩子的脾胃太過虛弱。布雷恩夫人,您知道雙胞胎中較小的那一個一般都比較虛弱。在她肯吃東西之前,我們可以先靜脈注射葡萄糖,觀察一段時間。」
注射葡萄糖?那是什麼……
如果早知道有這一天,我該選修麻瓜研究的。或者,在那個泥巴種格蘭傑與波特討論麻瓜問題的時候稍微多長一隻耳朵。
不,即使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我也不會屈就自己去研究什麼低等生物的所謂文明。
好冷……從額頭往身體裡灌涼水……麻瓜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本能地向那個麻瓜女人的身體裡縮了縮,她的懷裡真的很溫暖。好吧,看在你的頭髮和眼睛很像我媽媽的份上,女人,我勉強可以接受你,把你和其他麻瓜區別對待!
還是很冷啊……我感到自己像一條要冬眠的蛇漸漸昏沉下去。
「呵呵,看來小德拉科很喜歡媽媽呢!」兩個女人的聲音忽遠忽近。
去見梅林吧!我可沒有承認這個麻瓜女人是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只有納西莎•布萊克•瑪律福一個!
我的絕食抗議持續了十天后宣告失敗,因為有一種叫做吊瓶的東西存在。那種冰冷的液體居然可以讓人類在十天不攝入食物和水的情況下繼續維持生命!我認輸……與其把額頭紮得千瘡百孔,還不如去配合麻瓜女人的哺乳行為。因為賭氣而送掉自己的小命可不是什麼聰明的做法。明知不會成功還繼續蠻幹那是格來芬多,而我可是一個審時度勢的斯萊特林。
但十天的短暫鬥爭已經讓我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至少有一個多月我的腸胃不能正常完成消化功能,時不時的腹痛伴著上吐下瀉,使我變得非常虛弱。甚至接下來的十年中我都一直在為這降生之初的賭氣後悔不已:先天性脾胃虛弱使我一直多病多災,瘦小蒼白得像個塑膠娃娃。這固然使我更多地得到他人的關愛,但也成了我發展道路上的重要障礙。唉……麻瓜的身體素質真要比巫師差很多,小小的脾胃虛弱發生在巫師身上,灌上兩劑魔藥就恢復了。低等的種族!
初次見到我現今身份的父親,我和另外一個嬰兒已經過快到周歲了。在那之前我只是從麻瓜女人和我們的單向談話中瞭解到這個人的存在,聰明、博學、強壯、幽默、溫柔……總之她以那男人為驕傲。
這一天,天上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震得這個身體幼嫩的耳膜一陣發痛,而另一個嬰兒更是高聲大哭起來。我憤憤地又踢了她一腳。可惡的麻瓜!不懂得處變不驚也就罷了,看在還是個嬰兒的份上可以原諒,但哭得如此粗聲大氣,毫無節制……一看就是個格來芬多——前提是她得是巫師!
女人聽到這個聲音顯然異常興奮。我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高興。她是個很冷靜的女人,聲音溫柔動作優雅,很有貴族風範……麻瓜世界中也有貴族存在吧?我頭一次看到她這麼……衝動?她把椅子往後一拉就沖出了門,全不顧它歪歪斜斜地橫在屋子中央,桌子上的翻譯稿甚至沒有拿辭典壓住,被帶起的風刮了幾張在地上。
會丟的……我悠然地想。
如果有魔杖就可以一個回手便讓它們飄浮回去。麻瓜的世界果然有太多的不方便!
這麼久還沒回來……我實在是很好奇,甚至想出去看一看,當然,以現在的狀態來說是不可能的,於是我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轟鳴聲在響到極點時緩慢下來,然後停住了,當然,我耳中的轟鳴可沒有那麼快停下。但我還沒有透過一口氣,就有一個粗大的男聲帶著笑意響了起來:「哈,尼婭,我的小甜心,我終於又看到你了!」
原來她叫做尼婭。一個惡俗的名字,與麻瓜很相配。
一陣可疑的沉默。
急促的腳步聲向著屋子的方向移來,男人的嗓門繼續震得門板發顫:「我的寶貝們呢?你有對她們講爸爸的事嗎?哦,我猜她們已經等不及了!」
門咣地一聲被用腳踢開,一個至少有兩米高的結實男人風風火火地沖進了屋,滿臉潮紅的尼婭被他橫抱在懷裡,顯得那麼小。
哦,梅林,我不想要一隻半巨人當爹!
他把尼婭放在一邊,用一種熱切得讓我發寒的目光緊緊地盯著我快步走來:「嘿,小傢伙!看來你對我很有興趣,是嗎?來,讓我看看你。記住哦,我是你爸爸!有別的男人要抱你們可是不行的!」
他的大手向我伸了過來。梅林,為什麼是那麼大的、帶著茂盛黑毛的手……喂!住手!不准碰我!
當然他不會明白我的意思。一隻手抱起了我,他開始用另一隻手去抓那個嬰兒,一邊盯著我感慨:「上帝……她可真小!尼婭,你看,這小東西的眼睛是灰藍色的誒!她和你一樣漂亮!嘿,小傢伙,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嘛……來,小公主,告訴我,你是費尼克斯還是德拉克?」
……
我討厭這個男人!
把你的髒手拿開!麻瓜男人!連父親都沒有這麼抱過我!你怎麼配!喂!你的臉不要湊過來!不准親我!
我被一隻半巨人非禮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懷念我的父親,盧修斯•瑪律福。雖然在大多數人眼裡他十惡不赦——即使戰爭之後絕大多數食死徒都得到寬恕他卻依然無法避免被送入阿茲卡班,但他確實是個好父親。他不會這麼野蠻地把我像小動物一樣拎來拎去,事實上在我印象中他都沒和我有過什麼親密的身體接觸;他不會那麼粗魯地大聲吵嚷,他會用低沉優雅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吩咐我該去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他永遠是高貴的,冷俊的,矜持的,傲慢的,即使從阿茲卡班領回他的遺體,他也依舊如同沉睡的神祗;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不夠優秀,也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側,好像天上的月亮,皎潔美好,可望而不可及……梅林在上,我知道花癡自己已故的父親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是,看到這只半巨人我卻無法控制這樣的衝動……
這只半巨人……
我橫著眼睛打量這個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我姐姐(姑且這麼叫吧)身上的傢伙。他有一頭短短的深褐色頭髮,硬硬的,有點亂,讓我聯想到波特——真是難以讓人愉快的聯想;他的臉如果不是黑到幾乎與頭髮融為一體,倒還不失英俊,但是此時,一副傻爸爸的笑容讓他的臉上有限的可取之處也扭曲了。梅林,為什麼寧靜溫柔教養良好的尼婭會喜歡上這麼一隻……野獸?
「看,這個黑眼睛的小東西像我!眉毛、鼻子、嘴,哪裡都像我。你看費尼克斯長得多結實!呼,她們真的是雙胞胎嗎?」半巨人故作誇張地尖叫了一聲,把她拋了起來,另一隻手眼看著也做出要把我拋起來的架勢。
不要!會撞上天花板!我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燈泡在他的頭上炸碎了。
在聽到那一聲脆響的時候,我頭一次有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還好……看來雖然我被丟到了麻瓜家裡,至少還沒有失去巫師的力量。
但是,這意味著什麼……我的頭腦轉動得有些艱難了……
我是……泥巴種!
2 動物莊園
我還沒有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半巨人已經迅速把我們三個都攬到了自己的懷裡閃到一邊,等到塵埃落定才抬起頭,笑眯眯地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哇嗚,真驚險!」
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典型的格來芬多!——如果他是巫師的話。
「盧克,你沒事吧?」從半巨人的廦護下離開,尼婭擔心地查看著男人結實的身體,看到他安然無恙這才放心,從他的懷裡把我接了過去。我迫不及待地張開手抓住了她的衣襟,我決定了,一定不再讓那個瘋子碰我!
「盧克,我覺得該給她們重新起名字。畢竟當初,我們都以為是兩個男孩。」尼婭皺眉看著丈夫,他正在毫不吸取教訓地繼續拋扔著菲尼,但菲尼不但不害怕,反而咯咯地揮舞著小手笑得開心不已。
哼,那男人是野獸菲尼至少也是個動物!貴族和動物是無法溝通的!
「哦,親愛的,那點小事就不要在乎啦,現在我要帶我的小公主們去看一看我的新收藏!」他再次向我伸出手來,這次的角度讓我看到他指縫裡沒洗乾淨的泥。天啊……這只手剛才居然抱了我!拜託,尼婭……今天晚上我要洗澡!而且我也絕對不讓菲尼的爪子抓我的頭髮——那傢伙整天用熱切的目光盯著我的頭髮,我受夠了!我威脅地向他瞪了一眼以示警告,回頭繼續緊緊地巴住尼婭的身體,以實際行動告訴他:你被鄙視了!
男人露出受傷的表情:「尼婭,德拉科討厭我!」引起尼婭一陣輕輕的笑聲,她抱著我走進了院子,男人也跟了出去。
我看到了剛才發出轟鳴的東西,像一隻巨大的蜻蜓——後來我知道它叫做直升飛機,如果亞瑟•韋斯萊那個麻瓜物癡看到它一定會把自己粘在上面。
正有黑皮膚的麻瓜們從那上面搬下一隻一隻……鐵籠子?
男人炫寶似的搭住尼婭指著鐵籠子們:「來看看我這次的收藏吧,親愛的。現在展現在你們眼前的是亞馬遜熱帶森林的明珠!首先是稀有的黑色美洲豹,看,她是個美人對不對?和我的小菲尼一樣是個黑眼睛的大美人!」他把手裡的菲尼塞到尼婭的手裡,手伸進籠子順了順那只黑色大型貓科動物的毛。我真誠地希望黑色大貓能夠爆發一下把他的爪子咬掉,可惜,也許是因為他的手實在太髒了,大貓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寬尾凱門鱷,四英尺,還是個小傢伙……哦,它的性格不太活潑,不過我想你會喜歡他,小甜心。」他的黑眼睛裡散發出異樣的光彩,得承認在面對這些動物的時候,他眼裡的光彩確實有一種吸引人的力量,如果尼婭愛的是這個時候的盧克,也稍微那麼可以理解一點吧。但是,我怎麼看不出那灰不溜秋的岩石一樣懶趴趴的動物有什麼可愛……它們只讓我想到海格的炸尾螺!半巨人們的愛好是不是都如此地……相似?
我不明白為什麼連尼婭也會喜歡這些東西,甚至伸手去撫摩那只看不出和黑白豬有什麼區別的貘和叫起來可以掀起屋頂的吼猴。至於森蚺和絞蟒……雖然我出自斯萊特林,但我對大型到失去優雅美感的蛇類沒有任何好感,尤其是這種十公尺長水桶粗的膿綠色傢伙,脖子上還帶著一個對它本來就說不上多好的身段極其有損的大包……為什麼這種動物能如此敗壞綠色在我心中的美好形象?
我絕望了……梅林,你知道我在霍格華茲最痛恨的課程是什麼!這男人……這男人真的不是要把院子變成神奇生物保護的課堂嗎?
我不要海格當爹啊!!!!!!!
在我夠習慣地在各種動物堪比火車汽笛的夜間抒情曲(天知道為什麼大多數野生動物都是晝伏夜出)中安然入睡、一夜不醒之後,我終於接受了擁有一個半巨人博物學家的父親、一個翻譯家兼科普作者的母親、一個始終比我高半頭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雙生姐姐的事實。此時已經是1985年的夏天了。
在此期間尼婭試圖給我們改名叫佩尼和莉莉,但在我堅決不回應的態度下放棄了。梅林在上,我可不想給救世主男孩當媽媽……我就是德拉科,我只承認這一個名字!
而菲尼拒絕的理由只有三個字:「不夠帥!」
那個半巨人長年在外為動物園和科研機構收集野生動物——或者說把野生的變成家養的,很少呆在家裡。雖然我完全看不出把動物關在籠子裡供人類行注目禮的行為有任何意義,但在麻瓜的世界裡他貌似還很受尊敬——麻瓜果然也是一種神奇生物。
動物的意義,難道不是拿來做魔藥、魔杖和食用的嗎?
不過我從來沒有找死地問過,那知愛動物成癡的半巨人對他的動物從來都比對女兒要好。淘氣的菲尼曾經在石頭上煎過一隻黑曼巴蛇蛋,被半巨人發現之後倒提在手裡狠狠地打了一頓屁股。野蠻的教育方式!父親就從來不會這樣……呃,尼婭說這是什麼來的?對,體罰,從來不會體罰我,只會把我帶到他的書房然後將瑪律福的家規擺在我面前,讓我反省到認清自己錯誤為止。
不管怎麼說,半巨人很少在家,讓我很慶倖。代價就是半年或一年回來之後他會抓緊有限的半個月或三個星期狠狠地蹂躪我們。沒錯,就是蹂躪!如果逃得慢被他抓到就慘了,他的鬍子總是很硬讓人時時擔心會刮破我的臉,他的手上起著厚厚的繭會磨疼我的皮膚,他的個子太高坐在他肩膀上常常要小心頭會不會撞到吊燈,他的口水洗臉讓我想到我那位格來芬多表舅(只是名義上,我從來沒承認過)變形後的姿態!果然跟低級的生物在一起呆得久了人是會退化的。
尤其是他總是試圖將我往天上拋,還好尼婭能夠及時阻止這種折磨人的行為……拜託,雖然我很喜歡魁地奇但這不意味著我喜歡在沒有掃帚的狀態下騰空!真不明白為什麼菲尼會這麼喜歡被他扔來扔去完全沒有淑女氣質地尖叫,還會撲上去主動要求「飛高高」!
我討厭麻瓜……粗魯沒有貴族氣質的麻瓜!
但是,我沒有其他人可交流。因為家裡太多危險動物的原因,我們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隔兩天有人來送食物和報紙,取走垃圾和信件。
送牛奶的麻瓜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男人無聊得像個赫奇帕奇,而女人則比格來芬多還容易激動,我要時時小心才會不被她逮到當成洋娃娃抱——梅林在上,雖然我的模樣與上輩子相比並沒有任何改變,但搭配上女孩的髮型和服裝……為什麼我自己看著鏡子的時候也會有一種「真像玩偶娃娃」的感覺?怪不得在我六歲以前納西莎媽媽一直熱衷於收集各式各樣的蕾絲洋裝娃娃裙然後趁父親不在的時候誘哄我穿上!
但菲尼是從來不穿裙子的,她說那影響爬樹。她太像那個半巨人了,無論是她的粗魯野蠻還是對那狂熱的該死的動物癖。
當半巨人不在家的時候,照顧那些危險生物的責任落在我們三人身上。我唯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尼婭配置營養液和注射劑時打下手——後來變成這個工作完全由我一人擔任。比起給動物餵食洗澡或清潔籠子,這件工作清潔且安全,我還可以借此懷念一下教父的魔藥課堂——那裡確實很我留下了很多大快人心的回憶;菲尼則最喜歡端著加好營養劑的食物走到它們近前去,幾乎臉貼臉地看動物們吞下所有的食物,然後滿足地蹭她的手和臉。
動物喜歡她,即使她鑽進籠子裡也不會受到攻擊,但是這種情景會把尼婭嚇得目瞪口呆,然後當晚她會受到沒有點心吃的懲罰。我其實很想享受一下這種懲罰,溫柔的尼婭什麼都好,但有一點卻萬萬比不上我的納西莎媽媽:她的廚技真是災難!我們的廚房會比有隆巴頓的魔藥教室還要恐怖。我不知多少次地懷念被父親掃地出門的多比,它很不聽話是真的,但至少能做出美味的布丁和松餅。
菲尼說動物也喜歡我,但我從來沒有去嘗試過與它們接觸。好吧,或許那只小麝鹿確實很友好但它吃草的時候照樣會不小心啃到我的指甲,羊駝很溫順它的奶也很好喝但你不要要求我像只小羊駝一樣趴到它肚子下面喝奶,那只山地大猩猩確實聰明到會上螺絲會收土豆會開水龍頭澆花園但我不想讓它拿著花灑給我洗澡尤其它還是一隻公猩猩……哦,梅林,誰能告訴我是所有的麻瓜女孩腦中都有這麼多與淑女相隔十萬八千里的念頭還是……菲尼只是一個特例?
我只是無時無刻不粘著尼婭。她的金發藍眼和柔軟的雙手能帶給我很多溫柔的回憶。
沒有什麼做女孩經驗的我一直秉持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在他們眼裡我就是一個安靜而乖巧的小傢伙。似乎因為有活躍的菲尼在那裡作對比,尼婭有時會在翻譯或創作的間隙停下,憂心忡忡地看我一眼:「親愛的德拉科,你太安靜了,去和姐姐玩一玩吧。」
玩什麼?這個麻煩的家裡有什麼可以供一個正常五歲孩子玩耍的工具?請容我平靜一下,不然我的臉上會出現一種與貴族身份極不符合的抽筋表情。是騎駱駝跨欄還是牽鬣狗溜彎還是躺在西伯利亞狼背上曬太陽?
相信只要我一出門,菲尼就一定會利用她的身高優勢把我弄到什麼動物身上去,我才不去找罪受。我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想念我那把光輪2001,哦,梅林,呃……似乎麻瓜比較喜歡說上帝?不過,似乎穿著娃娃裙騎飛天掃帚會將以前的難度提高五十個百分點?
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歎息,低頭打量著身上打著蕾絲緞帶荷葉邊的蘋果綠齊膝裙,梅林,為什麼尼婭的服裝品味和納西莎媽媽也要這樣相似……雖然麻瓜的服裝總會和巫師有所不同。至今我還記得納西莎媽媽帶著一襲也是這樣蘋果綠色公主裙的我到潘西家做客時她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很熱情地叫「瑪律福小姐」的情景……
相比之下,我寧可和尼婭擠在一個寬大的扶手椅裡看書。她寫的科普探險小說比那只金光閃閃的洛哈特所謂回憶錄好看多了,雖然我認為麻瓜自以為是的所謂科學、原理完全是一個笑話,但是,既然身處麻瓜的世界,就還是需要瞭解他們的所思所想。況且,看麻瓜對巫師事件的「科學」分析……呃,很有娛樂性。
似乎我不符合年齡的歎息讓尼婭更加擔心了,她把我手中的書拿走——她一直不知道我認識那些字,認為我就是在翻著玩而已,很慈愛地撫著我的頭:「親愛的,童年就應該在愉快的玩耍中度過。去感受一下自然吧,呼吸一下帶著青草氣息的新鮮空氣,嘗試一下與自然生靈的接觸和溝通,你會感覺到生命的活力!看,菲尼姐姐已經從中得到了極大的樂趣,我們的小龍為什麼不去試一試呢?」
這又有些讓我想翻白眼,難道麻瓜家庭的孩子都是這樣虛度他們的童年時光?想當初在瑪律福莊園,三歲開蒙四歲正式進入家族繼承者的嚴格訓練,我每天只有傍晚的一個鐘頭可以和伴讀文森特、葛列格里玩上一會兒——當然,那兩個傢伙腦袋裡裝滿食物的傢伙也很乏味就是了。
「唉……」這次輪到尼婭歎氣了,她放下鋼筆,慢慢地把我的頭髮編成辮子並紮上了一條金色的絲帶,「可憐的德拉科,或許生活在鄉村對小孩子來說確實是太孤單了,是時候搬回倫敦了吧?」
3 我的姐姐是女巫
於是,我們離開了仿佛與世隔絕的布雷恩夫婦動物收藏場,搬進了擠滿麻瓜的喧鬧城市倫敦。菲尼對她熱愛的農莊一步三回頭,而我,則無比慶倖自己終於等到了離開這些恐怖動物的一天。
我們乘坐飛機到了倫敦——其實那麼短的距離是完全可以坐火車的,但菲尼吵著要坐飛機,尼婭也就縱容地滿足了她的要求。生活了這麼久我也不得不承認麻瓜的智慧,雖然他們沒有飛天掃帚,但是卻用鋼鐵造出了這種白色的大鳥。它舒適且安穩,還有禮儀很好的服務小姐——雖然我不理解為什麼麻瓜會讓自己的同類來做服務者,那明明該是低等的家養小精靈的工作。
就長途旅行來說,飛機比掃帚舒服多了。
尼婭是個很能幹的人,雖然半巨人不在,但她兩天之內就把我們的新家安置得妥妥當當。半巨人的長年奔波換來的是不錯的收入,所以我們有一個帶院子和花園的兩層小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雖然遠不能和瑪律福莊園相比,但在這個繁忙的充滿激烈競爭的城市中已經算作很安逸且舒適了。她的能幹足以應付自己的工作連帶照顧我們兩個小傢伙——前提是菲尼能夠老老實實。
雖然我是不會帶來任何麻煩的存在,但菲尼顯然集中了兩個人以上的闖禍能力。我簡直無法理解為什麼麻瓜中會有如此……想像力豐富的存在:只要她安靜下來,我就需要留神去看一下她有沒有把剛晾乾的衣服又丟進洗衣機或者把連著電源的插座卸開或者把洗髮膏打在尼婭的皮鞋上……梅林在上,如果我的斯科普斯會搞出這其中任何一件,我會把他逐出瑪律福家族!
——當然只是說說而已,阿絲托莉婭會一邊委屈地濕潤了那雙怯怯的藍眼睛抽泣,一邊把我鑽心剜骨一百次。她溺愛兒子的本領比我的納西莎媽媽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在瑪律福家族已沒有了昔日的輝煌、斯科普斯的孤僻和陰沉直追教父大人的情況下。
而事實證明我確實是不會帶小孩子的,尤其當我本人也是一個小孩子時。原本面對斯科普斯時作為長輩的威懾力已不存在,我的皺眉和訓斥只會引來菲尼的愉快笑聲和捏臉襲擊。在試圖阻止過她的幾次恐怖活動之後,很不幸地,她的愛好轉移到了除了尼婭和她自己之外的第三人頭上,實在不能不讓我有阿瓦達她的衝動。
比如:「德拉科,你的頭髮太長了,來,姐姐幫你理髮吧!」——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我的頭髮興趣有增無減,一直想弄清為什麼她的頭髮是卷的而我的是直的。
或者:「德拉科,你的臉色太蒼白了,看,這是我用月季花搗的腮紅,你要不要試試看?」
——而在我顫抖地看著礦泉水瓶蓋中與蛇怪毒液極為神似的不明液體時,隔壁的鐘斯夫人正在憤怒地喊:「是誰剪了我的月季?今天是它第一次開花啊!」
再或者:「德拉科,我新發現了一個密道!你快來看!」——然後硬把我拖進地窖卻忘記撐住蓋子,兩個人一起被關在裡面餓了六個小時一直等到尼婭把我們救出來。這是我頭一次如願以償地被罰不許吃點心,但是我忘記了搬進倫敦之後點心已經是從樓下的麵包店裡買來的,味道雖然比不上瑪律福莊園卻不輸與霍格華茲……
再或者:「德拉科,我烤了很好吃的南瓜,你要不要來嘗嘗?」而我只能嘴角抽搐地面對她手裡的焦炭。
最後發展到:「德拉科,你說繩子真的能把人吊死嗎?我想做個實驗,你來幫我拉繩子吧!喂!你不要跑!」
不跑,不跑等你把我吊起來嗎?可惡的麻瓜女孩!我憤怒地跑出了院子。
等到我繞了幾圈終於找到回家的路——在此期間有幾個麻瓜中年婦女很和藹地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助但我只是飛快地跑遠,因為她們的眼神告訴我下一個動作就是把我抱起來送回家——卻在離大門幾步的距離一眼看到懸在秋千架上的菲尼,那隨風搖擺的身軀令我當場坐在了地上,好像中了石化咒一樣呆住……
眼前的情形生硬地剝開了我頭腦深處的一段記憶:父親下葬後的第二個下午,我從魔法部問詢處回到家剛走進莊園大門,看到的,也是這樣一副畫面……
但是……這明明是我已經抽取出並徹底打散改寫完畢的記憶,為什麼還會在腦中出現?
我無法控制地慘叫出來。
我發誓,就算那個人在我的手臂上烙下黑魔標記的時候,我也沒叫得這麼慘。
「德拉科,」菲尼笑眯眯地轉過身,向我揮著手,「你看,我說這樣不會吊死吧!」
她懸在空中,確切地說,她是飄在半空,被她系在秋千架的繩套松松地懸在她的脖子上,那張臉上看不到任何異樣,和平時一樣帶著可惡的格來芬多式的不知死活,讓人看了想抽兩巴掌。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是什麼表情,但那足以讓她擔心地把繩子扔到一邊慢慢落到地上跑向我。在她抱住我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在發抖,她微涼的嘴唇輕輕地碰了碰我的額頭:「好啦好啦,小德拉科,我嚇到你了嗎?你看,什麼事也沒有對不對?其實很好玩的,你要不要也試一試?」
最後一句話讓我實踐了剛才的衝動。
菲尼捂著臉有些驚訝地看著我,隨即露出生氣的表情,狠狠地推了我一把。
我向後踉蹌了幾步,每次需要與她有體力上的較量的時候我總會吃虧,不過比起那個,讓我更難受的是胸口的揪痛,於是我做了很沒有風度的事——
我,一個實際年齡四十有餘的男人,對一個小女孩,吼出了一句四歲水準的話:
「滾開,混蛋菲尼!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話一出口,我就不得不哀歎自己隨著身體一起退化的智商:德拉科,你已經完全不像一個瑪律福了……
我徑直跑回了房子,一直紮進自己的臥室,在床上合上了眼。片刻,那個可怕的情形被我再一次強行壓回記憶深處。
松了口氣,剛剛吼出的那句話又在腦中迴響了一遍,我的臉上一陣火燙。
梅林,讓我去死吧!
然後,我意識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對……
——費尼克斯,我的姐姐,她是一個女巫!
對這個事實我不知該抱一種什麼心態。或者我該高興?畢竟這是獲得這次生命之後我遇到的第一個巫師。但是,為什麼不是一個強大的、純粹的、純血的巫師,而是一個標準的格來芬多泥巴種?
雖然現在的我從身體上來講也是一個泥巴種——我不在意用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現在的身分,但我的靈魂依然是瑪律福啊,瑪律福家的家主德拉科•瑪律福,有著悠久歷史的純血家族的巫師。對泥巴種的排斥刻在骨子裡,洗也洗不掉。
在我的頭腦還在繼續糾結的時候,菲尼已經不知從哪裡翻到了鑰匙打開了我房間的大門,當我意識到屋裡多了個人的時候已經被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箍在了懷裡:「對不起,對不起德拉科,我沒想嚇你的,我只是想逗你開心……看到你那麼擔心我就後悔了……不生氣了好嗎?」
我沒有回答也沒有掙扎,好吧……我承認其實我不反感她的擁抱。但是……我才沒有擔心!我才不會擔心你這個上躥下跳的格來芬多野猴子!一想到這個問題我就一陣惱火,伸出巴掌去拍她的手。
「德拉科,你不高興。」菲尼擔憂地看著我,我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她想說的意思是「不快樂」……好吧,我原諒不滿六歲的孩子有限的詞彙量,「你一直不高興。你從來不笑,也不喜歡動物,也不愛說話,也不愛出去玩……我和媽媽都很擔心……你看這裡,」她伸手去揉我的眉心,試圖撫平那些皺紋,「一直都有這個……你在想什麼?告訴姐姐,姐姐會幫你的。還有媽媽,還有爸爸,爸爸很厲害的,他什麼都能做到,他連大鯊魚都不怕……」
唉……我在心裡繼續無聲地歎息,為什麼又變成了《我愛我的爸爸》演講?這個白癡菲尼……那個脖子以上完全沒有用處的傢伙到底有什麼好啊?
「……所以,把話說出來吧,這裡,」她的一隻手啪地一下拍上了我的肩膀,拍得我一哆嗦,「一下就輕下去了。呐?乖,相信姐姐,姐姐怎麼會騙我們的小德拉科呢?」
我翻了一個白眼打開她的手走出了屋子。拜託,只是早出生幾分鐘的傢伙,不要擺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樣子!我•的•年•紀•比•你•的•半•巨•人•爸•爸•還•大•得•多!
我現在關心的是另一件事:顯然,菲尼對自己的女巫能力還毫無知覺,要不要告訴她呢?告訴她,她自己有意識地控制,造成危險的機率會比較小。當年我在身體上出現魔力波動之後就在父親的教導下通過刻意的疏引沒有造成過任何波動和失控。但是,怎麼解釋我是從何處得知這些消息?布雷恩家是一個純粹科學背景的家庭,他們夫婦都是標準的無神論者,連麻瓜的上帝也不相信,現在要告訴他們你們的兩個女兒都是女巫?梅林,殺了我吧。
思考良久,我決定還是先不要說,只是靜靜地等霍格華茲的來信就好。沒有大到需要驚動魔法部的失控就沒關係……就是真有了也沒關係啊!
呃……後背一重,那不知死活的傢伙又掛了上來。我無力地翻了翻白眼:梅林,或者這傢伙的存在本身比她的魔力要危險得多吧!
4 大姐姐格蘭傑
本來尼婭計畫在我們滿六歲時再送我們去讀小學,不過因為菲尼沒有了動物之後一切精力都轉到了讓人防不勝防的惡作劇上,鬧得四鄰不安,她只得就近找了一個學前班先把我們插了進去。我不明白為什麼麻瓜的學校要分得那麼麻煩,學前班,小學,中學,大學……麻瓜有那麼多東西要學嗎?還是他們都比較笨?
翻著手中的預備課本,我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ABCD一加二這些東西,真的需要拿到學校裡去學?印象中無論是我還是斯科普斯,都從來沒有在這麼基礎的東西上被提供過刻意的教導,或許麻瓜真的比較笨吧。
還有這麼多的……折紙?剪紙?繪畫……這個還好些。
看來,麻瓜的學校完全是個浪費時間的地方。
我發現,尼婭挑了一塊盛產巫師的風水寶地,在上學的第一天,我就在那裡遇到了這輩子的第二個巫師。
不要問我在她的身上發生了什麼魔法現象讓我注意到她,事實上她周圍什麼也沒有發生。我知道她是巫師純粹是因為,我對她太熟悉了。有誰能對跟自己掐了六年的一張臉不熟悉呢?沒錯,她就是赫敏•格蘭傑。
小時候的格蘭傑一點也不好看,雖然她長大後如果認真打理一下也勉強算是一個美人,但這時候的她真有讓我喊醜八怪的衝動。如果說剛入霍格華茲時她的兩顆大板牙就已經夠刺眼,那麼你可以想像一個臉蛋帶著嬰兒肥的正在換牙的格蘭傑是一副什麼尊容。萬幸她這個時候留著潘西那樣的齊耳短髮,不至於像一隻炸毛的母獅子。
萬事通小姐當然不止于在霍格華茲,在麻瓜的學校裡她依然是那副每提問必舉手的唯我獨尊態。因為她年紀比我們同班的孩子要大一點,老師——我習慣性地還是想說教授,不過用教授來稱呼麻瓜學前班那些一眼望去不滿二十的老師還是太高抬他們了——讓她做了班長,這無疑使她的下巴揚得更高了些。
她確實很聰明,但我也確實不喜歡她。
但是,現在我並沒有什麼理由攻擊她,當泥巴種這個理由不成立的時候。尤其是,她對新加入的我們,尤其是我,表現出友好和保護的姿態。
過去我只知道一個有個性的名字會引起額外的注意,做了女孩之後才發現,比起一張漂亮的臉的影響力,名字那點點效果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它會大大提升你被搭訕的機率並代替今天的天氣成為第一個話題,無論對方是男孩還是女孩。如果你又恰好嬌小瘦弱一點,就更容易激起他人的母性和保護欲。
梅林,當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真不知自己是什麼心情。
「大姐姐格蘭傑」 雖然最初見面時對我的冷淡表示不滿,但在瞭解到我們剛搬到倫敦不久、母親工作繁忙(雖然是居家工作)、父親常年在外奔波、深居簡出沒有朋友孤獨寂寞以至於小妹妹有點自閉傾向的時候——這些都是菲尼說的而當她這麼說的時候我只想丟她一個靜音咒——表現了充足的母性,第一天放學便請她的牙醫父親一起擔負起了送我們母女三人回家的任務,並且格蘭傑先生慷慨地表示反正他開車順路尼婭可以在家安心工作他會幫忙每天接送我們。
梅林在上,為什麼我要欠格蘭傑的人情?而且是這種完全沒有必要的人情?學校離家走路也只要半小時,而且有跟動物摔打長大的菲尼在一起,哪裡會有什麼事?菲尼可以把我和格蘭傑一手一個輕鬆摔出去好吧。
原來格蘭傑家與我們家只隔了一條街。
我想撞牆。我不想跟格蘭傑當鄰居,但是菲尼很喜歡她。
果然都是格來芬多!
我靠在尼婭的身上掉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避免看到她和菲尼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樣子——她們已經從跑錯教室的幼稚園學生科林•克裡維(這名字聽起來好耳熟)聊到了該一起去哪個小學,心裡有一點莫名的憤憤:為什麼她們兩個有那麼多話可講?菲尼和雙胞胎的我向來是說幾句話就會冷場的……
完了……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我痛苦地捂住了臉。梅林啊!我越來越像一個麻瓜小丫頭了……
格蘭傑直到我們走進院子還在從車窗裡向我們大聲喊「有空到我家裡來玩」,而菲尼則在嘲笑我剛剛下意識的提裙禮——似乎這種納西莎媽媽做來極為優雅自然的動作在麻瓜中卻是太過正式和古板的存在,受到尼婭溫柔的呵斥。我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倦,梅林……難道在我進入霍格華茲之前,還要先與格蘭傑培養六年的感情?
為了避免真的被尼婭拖到心理診所治療那不存在的自閉症——每當她們嚴肅認真地討論起這個問題時我都有丟給菲尼一個阿瓦達的衝動,我決定還是忍住無聊跟菲尼和格蘭傑一起參與到這個年紀小孩子的活動中去。
可是……
沖著天空翻個白眼,為什麼女孩子如此熱衷於洋娃娃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我還記得在上一世三歲時隔壁斯巴達莊園的安潔莉娜有一個恐怖的紅頭髮娃娃,那是我娃娃恐懼症的起源。那個娃娃被她劃了個口子後又扔到一邊不管,不知為何突然被注入了魔力,便憤怒地掀開堆在身上的所有玩具一步一步地向我們爬過來,臉上的表情糾結著傷口極其猙獰,還一直在陰惻惻地問「為什麼」。更不可理解的是把它弄壞的明明是安潔莉娜它卻堅持要往我身上爬,一邊爬一邊幽幽地說「好好體會我的怨恨」,當時還沒有能力自衛的我嚇得叫都叫不出來,但安潔莉娜卻跑開了在一邊遠遠地看。如果不是父親及時趕來,或許年幼的瑪律福少爺會落得一個活生生被洋娃娃掐死的結局……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一場噩夢,以至於我對一切紅頭髮的生物都沒有好感。
雖然麻瓜娃娃和他們的照片一樣是毫無生機的,但巨大到不符合比例的直勾勾的眼珠依然會引起我不好的聯想:就好像那只娃娃被抽出了靈魂後攤平在地上的樣子,以及被一道狂怒的綠光擊中以同樣姿勢攤平在它身邊的安潔莉娜……我感到一陣噁心,於是強迫自己的回憶停下,但一轉眼又看到麻瓜娃娃中居然也有一把紅頭髮!於是我掉頭就走。
還好菲尼和格蘭傑對這種愚蠢的遊戲也沒有什麼興趣,未來的小獅子女王挑剔地看了看那些對著沒有生命的橡膠布料一臉慈祥的小女孩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揚著下巴走開了,而菲尼則是歡叫一聲加入了男孩子們摔跤的行列。一臉無奈的格蘭傑望著她的背影搖搖頭把我拖到了教室的圖書角裡。
搞什麼……其實還是什麼變化也沒有啊……
鬱悶地拿起一張紙折成一隻紙鶴,我很想讓它飛一飛——當年我沒少用這東西在課上跟波特吵架解悶。但是現在的話,肯定會在這裡造成騷亂。而格蘭傑在試圖把一張紙剪成百合花失敗之後(此時她的手真是笨得可以),便氣鼓鼓地拾起了一本書。
喂……格蘭傑,我識字!你不要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小鬼!還有,我對麻瓜的童話不感興趣,你不要自作主張地給我讀《海的女兒》!人魚明明不是那個樣子的!
悄悄地咬著嘴唇看著與男孩子打成一團的菲尼,唉,我現在明白了身為男孩或假小子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我也想體會一下這種多年未曾體驗的熱血沸騰……不過,嗯嗯,既然做女孩就要做淑女,要像納西莎媽媽那樣溫文優雅,不能像貝拉姨媽那麼瘋瘋顛顛,摔跤這種行為顯然不是一個淑女所應該有的……
格蘭傑因為我的走神在我手上打了一巴掌:「嘿,德拉科,學習的時候要專心!坐過來!」不等我回答她就把我拉到她的身邊,牽著我的手一起指著書頁上的畫,「……王子一天比一天愛她,像愛一個心愛的好孩子一樣地愛著她,但是,從來沒有想到要娶她做王后……」
白癡!誰會娶那種神經質的恐怖生物做妻子,那會少活二十年的!
為了止住她沒完沒了的講述,我接著她的句子讀下去:「然而她必須做他的妻子,不然就無法得到一個不滅的靈魂。無聊!那種生物本來就沒有靈魂!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愚蠢的故事,也不喜歡那個笨蛋人魚!」
格蘭傑有些驚訝地看著我:「你竟然說人魚公主是笨蛋……嗯?原來你能看懂。」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識字!」從她的手裡把我自己的手抽回來,我無法讓自己保持溫柔和緩的聲調。
「那你幹嘛不告訴我!」感覺到自己被冒犯了的格蘭傑向我挑起了眉毛。梅林,我最討厭她這個表情,這讓我忍不住地想將斯蘭特林與格蘭芬多的舌戰提前六年……
「你又沒問過,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輕蔑地看了她一眼,我站起來走開,「我最討厭自以為是想當然的傢伙!」
格蘭傑的臉脹得通紅,騰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瞪著我。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這丫頭……不會是又想給我劈頭來上一拳吧?笑什麼!難道不知道她那一摑給我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麼?瑪律福少爺長到十三歲還是頭一次被人打臉,還是被一個泥巴種的小丫頭打!
還當著韋斯萊和波特!
不過現在還沒長成的小母獅張了張嘴看樣子只是打算跟我吵一架,不過,一陣更大的騷動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我向著騷動的方向看了一眼,痛苦地別過了頭……
菲尼那傢伙,果然又跟男孩子打起來了……
一個女孩做出這樣粗魯的行為……請不要說這傢伙是我姐姐……
格蘭傑跑過去找老師,我窩在屋子的角落用格蘭傑剛剛丟下的剪刀心不在焉地剪著童話書,安靜地看菲尼擱倒一個又一個男生,然後,在還沒看清楚的情況下慣性地對著趕來的老師,一爪子撓了下去……
格蘭傑張大了嘴站在我身邊呆住了,我在心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隨手把剪刀塞給了她。果然,還在極度震驚中的格蘭傑下意識地緊緊絞握住剪刀。
睚眥必報可是瑪律福的天性。難得可以這麼方便地整人,為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