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韋斯萊魔法把戲坊
午餐結束後，納威就先回魔法部了。他下午就有新的工作。其他四人則用魔杖叩開了破釜酒吧後院中的磚牆，步入了那條熟悉又陌生的街道。
哈利已經有三年沒有來過對角巷了。實習傲羅的訓練生活是艱苦的，個人時間就像奢侈品一般。黑頭發的年輕人還記得自己上次進到對角巷來時還是為了到古靈閣的萊斯特蘭奇金庫中盜取赫奇帕奇金杯。但他似乎並沒有錯過太多。
這條英國巫師界最赫赫有名的街道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一般。關門歇業的商店，空空如也的櫥窗，臥在垃圾箱邊的乞丐，還有神情緊張的列隊行進的魔法法律執行巡邏隊。只有為數不多的店鋪還在經營，為寥寥無幾的顧客提供服務。魔法部竭力告訴國民，戰爭已經結束了。但不時發生的恐怖襲擊和這條頹敗的巫師巷子卻無情地宣告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事實。
曾經張貼過哈利•波特通緝令的牆壁上已經貼上了新的懸賞佈告。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照片就擺在最顯眼的位置。哈利在五年級的神秘事物司之戰時就見過他。他的妻子——貝拉特裡斯克•萊斯特蘭奇，是最兇殘的食死徒之一，也是殺害小天狼星的兇手，在霍格華茲保衛戰中死在了韋斯萊夫人的魔杖下。而羅道夫斯則逃過了鳳凰社的抓捕，並在伏地魔第二次倒臺後，成為最有權勢的食死徒首領。自然而然，他也成了魔法部的頭號通緝犯。
羅道夫斯的照片旁掛著他的弟弟，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的照片，一個兇狠地瞪著眼睛的精神亢奮的男人。第二次巫師戰爭時期他正在東歐招收新的食死徒，所以在伏地魔剛剛倒臺時逃過一劫，現在已經返回英格蘭為他的哥哥效力。
「現在整個英國都在優先搜捕這兄弟倆。比爾說古靈閣的妖精們到現在都不肯把萊斯特蘭奇家族金庫的鑰匙交出來，所以他們還有足夠的錢支撐叛亂活動。」羅恩忿忿不平地說道，「新任的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也就是亞爾維斯•亨特來拜訪爸爸的時候說過，要是讓他抓到了這兩個混蛋，他一定讓他們接受『攝魂怪之吻』，可惜現在魔法部放逐了攝魂怪。」
「羅恩，攝魂怪是危險的生物，他們曾經效忠於伏地魔，魔法部放逐他們是正確的做法。」赫敏有些擔憂地回答道，「當然，亨特司長只是說說而已，他是魔法部裡出了名的直率的強硬派。」
哈利的目光繼續掃過斑駁的牆面，剩下的猙獰的面孔中有不少也是他所熟悉的，比如特拉維爾、羅爾夫婦、狼人斯蓋伯，還有……哈利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希歐多爾•諾特的臉赫然出現在了最末的一張通緝令上。哈利對斯萊特林素無好感，但看到自己認識的同齡人變成了黑魔法爪牙的那一刻依然有一種強烈的扭曲感在心中翻滾。
「看來瑪律福不是唯一一個年紀輕輕就加入了食死徒的斯萊特林。」金妮仿佛看出了哈利的心思，輕輕挽住了他的胳膊，「很多食死徒家庭的孩子都存在他那樣的情況，很容易就被煽動起來，被——」
「仇恨，」哈利淡淡地回答道，金妮更加緊張地握住了他的胳膊，「他們被仇恨所煽動。」
「說起瑪律福，倒是很久都沒見到他了。最近估計又在幹什麼壞事吧？」羅恩說。
「她和阿斯托利亞訂婚了，就是達芙妮•格林格拉斯的小妹妹。」金妮回答道。
「哦，物以類聚。」羅恩照舊用冷冰冰的語調評論了一句。
「別這麼說，阿斯托利亞和他們還是不太一樣的。」金妮小聲地說道。這讓哈利多少有些驚訝。金妮一向很討厭斯萊特林。
一行人沒有說話。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移步到了對角巷93號。那個不時摘下帽子，露出頭頂上小兔子的小丑太引人注目了。韋斯萊魔法把戲坊遠比其他店鋪熱鬧——但不是生意興隆意義上的熱鬧。商店的門口圍了一大圈人，裡面還不時傳出激烈的爭吵聲。
「發生了什麼？」金妮撥開圍觀的人群，奔進了商店，哈利、羅恩和赫敏緊隨其後。
哈利的視線迅速在商店中掃視了一圈。商店裡已經失去了往日的歡樂。喬治正握著魔杖，臉上掛著些許嘲弄的表情，瞪視著一個戴著黑色大帽子的小個子巫師，後者的身後有兩個穿著綠色長袍的大塊頭正舉著魔杖瞄準喬治。安吉麗娜站在樓梯上，一隻手小心地護著隆起的腹部——她已經懷孕了，另一隻手緊張地抓著扶手。
「我再說一遍，滾出我的商店，否則就把你們做成巧克力蛙。」喬治晃了晃手中的魔杖，威脅道。戴著黑色大帽子的小個子巫師發出了刺耳的嘲笑聲。
「不要這麼激動，韋斯萊先生。我只是代表我的雇主來和你談判而已。畢竟一旦在威森加摩面前撕破了臉，你可不佔優勢。所以，我希望您能好好考慮一下——」
「沒有什麼可考慮的。是你們剽竊了我和我哥哥的研究成果！是你們仗勢欺人！我還會搜集更多的證據的。」喬治憤怒地叫道。
「這可真是嚴重的指控啊，不過就像你剛才說的那樣，你得拿出證據。從法律角度出發，我們現在可以控告您誹謗。」戴著黑帽子的巫師露出假惺惺的笑容，用一種做作的聲音說道。
「請別威脅我的哥哥，先生。」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禮貌卻冷冰冰的語氣傳入了哈利的耳中。一個紅頭髮的女孩正用魔杖指著那個小個子男人。
「你是誰，小姑娘？」其中一個穿著綠色長袍的大塊頭立刻用魔杖瞄準了金妮，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喬治和安吉麗娜則有些驚訝地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弟弟妹妹、哈利和赫敏。
「我勸你不要做愚蠢的事情。」哈利迅速抽出了冬青木魔杖，一個箭步上前，將金妮護在身後，湖綠色的雙眼放射出沉默的可怕的目光。
「你要襲擊傲羅嗎，混蛋？」羅恩恨恨地罵道，露出了胸前的傲羅徽章，用魔杖指著那三個耀武揚威的陌生巫師。赫敏有些擔憂地拉住了羅恩的袖子，但被羅恩一把拉到身後。
其中一個穿著綠袍子的大塊頭髮出了刺耳的嘲笑聲，「有什麼了不起，小子——」
「不，等一下。」小個子巫師攔下了兩個憤怒的同伴，狡猾的目光停留在哈利被黑色髮絲微微遮蓋住的額頭上，臉上露出了饒有興味的表情，「你是哈利•波特？」哈利冷冰冰地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竟然能見到救世主本人，這真是……太榮幸了，波特先生。」小個子巫師摘下黑色大帽子，微微前傾了一下身體，笑了起來，一對小眼睛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早就聽說波特先生和韋斯萊一家關係親近，果然如此。難道波特先生也對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生意感興趣？」
「當然，」哈利冷漠地回答道，遲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是這家商店的股東。」
雖然喬治以往不止一次地強調他的股東身份，甚至還強行往他的金庫裡轉了大筆的分紅，但哈利從未想這樣不勞而獲地分享喬治和安吉麗娜的收益。但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情形下標榜自己的股東身份。他衷心希望喬治和安吉麗娜不會介意。
「股東？」小個子巫師瞪大了眼睛，和身邊的兩個大塊頭面面相覷，「我們從未聽說過哈利•波特是韋斯萊魔法把戲坊的股東——」
「是哈利為我的哥哥們提供了成立這家商店所需的啟動資金。」黑髮年輕人的背後傳來了金妮冷漠的聲音。
小個子巫師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黑色大帽子，臉上掛著勉強的假笑，嘴裡嘀咕著「這倒是第一次聽說呵，挺新鮮的消息」。
「總之，韋斯萊先生，今天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動粗的，」小個子巫師轉向了喬治，繼續說道，「科普雷先生相信你和我們之間一定存在一些誤會，需要解釋清楚。既然我已經說明了我們的提議，那麼就請你好好考慮一下吧。打擾了。」
小個子巫師惺惺作態地扶了一下帽檐，接著轉向了哈利，滿臉堆笑地說道，「科普雷先生久仰您的大名，波特先生，但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和您建立聯繫——」
「那麼，我想現在我們已經產生聯繫了。」哈利漠然地用魔杖指了指小個子巫師身後的兩個大塊頭，又指了指這家商店。
小個子巫師尷尬地笑了笑，從長袍內襯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哈利。黑頭發的年輕人緩緩抬起手接了下來。名片上有一行圓體字寫著「加勒特•斯旺，科普雷魔法工廠法律顧問」，名字與職務下方寫著科普雷魔法工廠的地址，「倫敦市對角巷231號」。
「那麼，再見了，波特先生。」加勒特•斯旺微微頷首，隨後帶著兩個大塊頭跟班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韋斯萊魔法把戲坊。
哈利的目光一直跟著那三個傢伙離開喬治的商店，接著又把視線傾注在了手裡的名片上。赫然在目的「科普雷魔法工廠」已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什麼可看的！快離開！」羅恩沖著圍觀者們大聲嚷嚷道。門外擁擠的人群漸漸散去了，但也有些不識趣的人還呆在門口不肯離開。
「哈，韋斯萊，這下碰到一條兇猛的大鱷魚了吧。看來只能做只乖巧的小貓咪了。」一個矮胖的寬下巴的中年巫師幸災樂禍地站在門口說道。
「得了吧，約翰，」金妮把雙臂交叉在胸前，傲慢地瞥了一眼那個寬下巴的巫師，挖苦地說道，「如果你能把你那可憐巴巴的智力用於經營自己的商店而不是嫉妒喬治上，也許蹦跳嬉鬧魔法笑話商店的生意就不會繼續這麼冷冷清清了。」
被稱為「約翰」的矮胖巫師頓時漲紅了臉，忿忿地瞪了金妮一眼，雙手在髒兮兮的短衣上擦了擦，不服氣地走了。
哈利下意識地摟住了餘怒未消的金妮，領著她轉過身去。赫敏已經站到了樓梯上，輕輕拍著安吉麗娜的肩膀，柔聲細語地安慰著。而羅恩則和喬治一道，肩並肩沉默地坐在地板上。經過這一番鬧騰，商店裡已經完全沒有了一個顧客。
「到底發生了什麼，喬治？」在沉默良久後，哈利終於開口問道。他問的是喬治，回答的是卻是站在樓梯上的安吉麗娜。
「他們是科普雷魔法工廠的人。」已經懷孕了的韋斯萊夫人用手指點了點大門的方向，很明顯是在說剛才離開商店的三個巫師。
科普雷魔法工廠？哈利遲疑地看了眼手中的名片。
「是一家賣黑魔法防禦商品的工廠，老闆是一個叫湯普森•科普雷的噁心的胖子。」看著哈利臉上略帶困惑的表情，金妮進一步解釋道，「這家工廠是在戰後才新建起來的，財大氣粗，有很多純血統家族都在裡面投了大量黃金。我聽說它還拿到了魔法部的合同？」紅發姑娘詢問般地看向了樓梯的方向。
「沒錯，」哈利聽到了赫敏的聲音，「從兩年前開始，科普雷工廠就開始給魔法部供貨了，一開始只是魔法法律執行司和傲羅辦公室，後來擴大到——」
「別再說了，赫敏，拜託了。」喬治咬牙切齒地說道。
赫敏輕輕歎了口氣，小聲地道了歉。
「那怎麼會和喬治還有安吉麗娜扯上關係？」哈利小聲地問金妮，但也許還不夠小聲，因為下一秒喬治已經憤怒地開始回答這個問題了。
「因為他們抄襲了我們的創意，我和弗雷德的成果。」
喬治歎了口氣，平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了下去，「還記得戰前你第一次來我們商店的時候嗎，哈利？我告訴過你，弗雷德和我打算全面進入黑魔法防禦術的市場嗎？」哈利點了點頭。喬治咽了口唾沫，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我們還是遲了一步。大戰的時候，我們不得不關閉了商店，而神秘人倒臺後，這個所謂的魔法工廠就突然從對角巷裡冒了出來，然後生產防咒帽、防咒斗篷、防咒手套……全部都是抄襲弗雷德和我的技術。」
「他們還壟斷了拉美產品的進貨管道，」安吉麗娜憂慮地回答道，「現在我們商店已經沒辦法弄到秘魯的隱身煙幕彈了。」
「壟斷？他們不能——」哈利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赫敏打斷了。
「也許……他們確實能。戰後為了對付漏網的食死徒，魔法部規定只有得到特許證的商店和工廠才能研發和生產黑魔法防禦產品。事實上，就只有科普雷魔法工廠從立法會議那里弄到了這個特許。」
「這太氣人了！為什麼不告他們呢？即便他們有魔法部的特許，也不能剽竊其他巫師的智慧成果吧？簡直就是一群洛哈特。」羅恩不滿地叫道。哈利敏感地注意到赫敏張開了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無可奈何地保持了沉默。
「他們很有權勢，每年都給魔法部捐贈大筆的政治獻金。估計有一半的威森加摩成員都得到過他們的好處，更別提魔法法律執行巡邏隊和國際魔法合作司的人了。」金妮憤憤不平地說著，倔強的小臉顯得有些僵硬。
「別這麼說，金妮，這些傳言可能誇大其詞了，其實……好吧，我也不太清楚。」面對著羅恩和喬治帶著苛責的眼神，赫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最後湮沒了。
「權力導致腐敗，」紅頭髮的女巫鄙夷地繼續說道，「所以我才不為魔法部工作。」哈利安慰地摟住了金妮，把她抱在懷裡。
「既然如此，那三個傢伙還來幹什麼？」羅恩問道。
「希望喬治不要起訴他們的。」安吉麗娜揉了揉眉心，「他們自以為是大企業，不想因為打官司而形象受損。」
「根本就是他們確實做了虧心事，」喬治憤怒地握緊了拳頭，「這些都是我和弗雷德的心血，不是用金加隆可以收買下來的。」
「我聽說珀西在國際魔法合作司管理貿易的部門工作……」哈利試探性地問道。
「噢，快別提他了，哈利。他就是個膽小鬼！」喬治的怒氣瞬間被點燃了。
赫敏猶豫地辯解道，「其實珀西也有他的難處，他已經進入了魔法部高層，要想在那種地方立足，真的得特別謹慎……」在其他人的注視下，赫敏不得不閉上了嘴。整間商店一時之間陷入了令人尷尬的沉默之中。
「好在還有笑話商品可以繼續賺錢。」喬治收起了臉上的沮喪，再度恢復了往昔的惡作劇的笑容，「好了，別提這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我給你們看看我和安的新作品吧，就放在後院裡，那些能讓人的頭髮消失的糖果。嘿嘿，雖然還只是個半成品。」
「還是我去吧，喬治。」安吉麗娜心疼地說道，「你已經累了一整天了。」
「這怎麼行，安？你還懷著孕呢？」
「店裡只有你們兩個人在經營嗎？」哈利有些冒失地問道。事實上，在他剛剛踏進商店的時候，他的心中就湧出了這個問題。安吉麗娜去年和喬治完婚後就搬到了把戲坊和丈夫一起工作，這一點哈利早就知道了。但他從沒想過，這麼大的商店全靠這對夫婦獨立支撐。
「對啊，那個金色短髮的女巫呢？」羅恩摸著自己的紅發，問道，「我記得她叫維麗蒂，對嗎？」赫敏立刻狠狠地瞪了一眼羅恩，紅頭髮的大男孩嚇得趕緊閉了嘴。
「我們早就把她辭退了。」喬治苦笑地說道。
「為什麼？」
「戰後的勞動力價格飛漲，全國各地、各行各業都在招工，再加上把戲坊的生意也不如一開始那樣景氣了。我和安實在承受不了雇傭一個巫師所需要支出的工資和福利待遇。」喬無奈地搖了搖頭，接著又看向了赫敏，「其實我本想在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買一隻小精靈的——就像科普雷工廠一樣，但是價格實在太貴了。」
赫敏點了點頭，說道，「沒錯，一隻家養小精靈平均需要二十萬個金加隆，而且即便備足款項還不一定能立刻買到。」接著，栗色長髮的女孩又有些惱火地說道，「這個時候往往就會滋生腐敗，只有那些行賄的人才能夠優先買到小精靈，我的天，我們到底對家養小精靈制定了什麼樣的法律？」
自從列貝羅夫人生病後，赫敏•格蘭傑就擔任了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的代理主任，但她卻無權修改前人制定下的法律。在英國魔法界，只有古老而富有的巫師家族才會擁有家養小精靈。依據傳統，如果一隻家養小精靈被原主人解放或者其原主人家族絕嗣又無其他合法繼承人，那麼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將會回收這只小精靈，然後為他找到一個新的主人，協助訂立新的魔法契約，從中抽取一筆酬金。這種情況通常並不常見。幾十年可能才會遇到一起。但在第二次巫師戰爭結束之後，不少加入食死徒一方的純血巫師被威森加摩審判定罪，其豢養的家養小精靈也被強制解放，由魔法部沒收。一時之間，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名下多了好幾隻家養小精靈，也引來了大批買主，包括戰時明哲保身而倖存下來的純血舊權貴和新興的富有的混血及麻瓜出身的巫師家庭。
哈利很快就反應道，「我可以讓克利切過來幫忙，喬治。反正——」
「不行，哈利，這絕對不行。你已經為這家店提供了啟動資金了，我們不能再占你的便宜了。」喬治立刻搖頭拒絕了。
「哈利可是這家店的股東，你該好好考慮你的股東的提議，喬治。」金妮雙手叉腰，臉上帶著戲謔的表情。
「還是讓克利切呆在格裡曼迪街吧，哈利。你不能讓金妮累到。」安吉麗娜體貼地說道。這讓哈利微微羞紅了臉，在做出提議前，他還真沒想過那些原本可以由克利切完成的家務活可能會壓在金妮的肩頭。老實說，他早就習慣金妮和他保持一致了。
「不，我還是堅持克利切應該到這兒來，我可不想繼續和他爭奪廚房和做晚餐的權力了。」金妮故作慶倖地說道。哈利不由得輕笑出了聲。
「如果《家養小精靈權益法案》能夠表決通過，這種局面就不會持續太久了。」赫敏高興地看著大家說道，「到那個時候，無主的家養小精靈可以自由地被巫師雇傭，就可以緩解勞動力匱乏的狀況了。」
「考慮多比曾經拿到的工錢，雇傭一隻家養小精靈還是比直接買下一只要來得划算。」喬治摸了摸下巴說。赫敏沉下臉來，剛想張嘴反駁，就被商店大門處傳來的一聲呼喚打斷了。
「金妮？」一個留著棕色長髮，看起來有些高傲的女孩子出現在了哈利的視野裡，臉上掛著沉靜的表情。她的身旁是一個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有著軟綿綿的金髮和藍寶石般攝人心魄的眼睛，五官精雕細琢的臉上掛著紳士的微笑。
「格韋諾格？」金妮微微吃了一驚，「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個月剛回來，你這個鬼靈精。」格韋諾格輕輕拍了一下金妮的肩膀，「看到我這麼吃驚做什麼？莫非我不在日子裡沒有好好訓練？今年我們還得拿下魁地奇聯盟杯的冠軍呢。」
「怎麼會呢，隊長？」金妮頑皮地吐了吐舌頭，「我天天都在練習投球哦。」
「光練習投球可不行，你在空中截斷對手的球路時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金妮。有時間你得多練習一下這一方面的技巧。」格韋諾格一本正經地教導著金妮，接著她的視線微微繞過紅發姑娘，「你們好嗎，哈利，赫敏？斯拉格霍恩教授一直惦記著你們倆，希望你們倆能再去參加他的聚會。」
哈利和赫敏有些尷尬地和格韋諾格打了個招呼。他們倆不是第一次見到格韋諾格•鐘斯。在哈利還在學校念書時，這位優秀的魁地奇女球員就已經是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了。金妮入選霍利黑德哈比隊之後，哈利曾經去觀摩過霍利黑德哈比隊的比賽，因此和格韋諾格結識。赫敏則早在六年級鼻涕蟲俱樂部的一次聚會上就和格韋諾格見過面了，而那天哈利剛好在參加魁地奇訓練【1】，因此沒有成行。
羅恩已經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著那個名滿英國的魁地奇女球員，整了整長袍的衣領，看起來似乎想要和格韋諾格打聲招呼，但還沒來得及開口，那張長著雀斑的臉就扭曲成了一團。一旁的赫敏不動聲色地站在羅恩身旁，一隻手藏匿在羅恩的身後，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那個自信滿滿的棕發女巫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事實上，哈利懷疑她可能壓根就沒有注意到羅恩的存在，因為她徑直走向了樓梯方向，對站在安吉麗娜問了聲好。
「好久不見了，格韋諾格，」安吉麗娜此時已經走下了樓梯，正挽著喬治的胳膊，笑著說道，「不介意向我們介紹一下你身邊的這位紳士吧？」
「噢，抱歉，萊克斯•庫克，很高興認識諸位。」金髮年輕人禮貌地自我介紹道，頓了頓，有些臉紅地補充了一句，「我是格韋諾格的未婚夫。」
金妮、赫敏和安吉麗娜同時露出了微微詫異的表情。接著，格韋諾格就既欣喜又有些害羞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碩大的鑽戒在陽光下閃耀著迷人的光澤，「沒錯……嗯……我和萊克斯上周在美國訂婚了。」。
「呵，美國佬，所以你還是把我們隊長給騙到手了？」金妮交叉起雙臂，故作輕蔑狀地對著萊克斯說道，後者正一臉幸福地把霍利黑德哈比隊的隊長抱在懷裡。
「呃……我想我們之前已經見過面了，韋斯萊小姐。」萊克斯不安地撓了撓頭發，露出了微微頭疼的表情，「真高興再次見到你。」
「哼，你以後要是敢欺負我們隊長，霍利黑德哈比隊的每一個女巫都會讓你吃苦頭的。」
「不，怎麼會……」萊克斯有些害怕地回答道。
「別這麼威脅萊克斯，金妮。」格韋諾格充滿保護欲地摟住了他的腰，臉上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很明顯，我們都認為迷上自己的男人是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你說呢，哈利？」
哈利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聳了聳肩。金妮則倚靠在哈利的身上，雙臂依然交叉在胸前，和自己的戀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了會意的笑。
「哈利•詹姆斯•波特。幸會。」哈利上前一步，禮貌地伸出了手。
「噢，幸會.」萊克斯英俊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很顯然，比起同火辣的韋斯萊小姐打招呼，和這位看起來溫文爾雅的黑頭發的英國紳士交談更加令人愉快，「呃……你是詹姆斯•波特之子？」
「是的，你認識我父親？」哈利的臉上掠過了一絲疑惑。
「不，我也是聽說的。美國巫師界早就聽說過『大難不死的男孩』的故事了。」萊克斯露出了誠摯的笑容。「謝謝。」哈利點了點頭，回答道。
接著，萊克斯又在格韋諾格的介紹下，與赫敏以及其他韋斯萊家人一一問好。當他當面稱讚赫敏的S.P.E.W是巫師界難能可貴的社會革新創舉時，栗色長髮的女巫竟然靦腆地笑了起來。當然，羅恩對此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早就想來看一下韋斯萊魔法把戲坊了。」萊克斯笑著對喬治說道，「在美國的時候，格韋諾格一直強調這是英國巫師界最受歡迎的笑話商店。」
環視了一圈完全沒有其他顧客的魔法把戲坊，哈利不禁感到在他們中間正升起一陣尷尬的氛圍。從喬治和安吉麗娜的表情上，哈利不難推斷出，這對經營商店的夫婦也有著和他一樣的感受：尷尬。
「看起來韋斯萊魔法把戲坊今天的生意可不怎麼樣啊。」格韋諾格笑著看了一圈周圍的貨架，赫敏和喬治都不悅地揚了揚眉毛。
「大戰後的英國巫師都很懶，隊長，」金妮沉著地說道，「週末都喜歡呆在家裡。」
格韋諾格點了點頭，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萊克斯從伊法魔尼【2】畢業後就開始做投資生意了，這次到英國以後，我爸爸給他推薦了不少值得投資的產業，不過他還是堅持親自來對角巷看一看。」
「稱為『投資生意』還不夠格呢，格韋諾格，只是投資了一些實業而已。」萊克斯有些臉紅地小聲對自己的未婚妻說道。
「萊克斯，你太謙虛了。你在商業上的成功簡直就是一個傳奇。」格韋諾格迷戀地摸了摸未婚夫漂亮的臉蛋，誇獎道，「有機會你可以和哈利聊一聊財富的管理，他繼承了波特家族的巨額遺產。」
「哈，那還是和金妮聊一聊吧，哈利的金庫鑰匙現在由金妮在管。」羅恩見縫插針地說了一句，仿佛要吸引格韋諾格的注意一般。
「閉嘴，羅恩。」金妮不愉快地皺了皺眉，有些不安地看了一眼哈利。
但黑頭發的年輕人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寵溺地把金妮摟在懷裡。但他還是敏感地注意到在格韋諾格提到「波特家族」時，萊克斯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但哈利懷疑自己看錯了，因為下一秒萊克斯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小聲說了句，「別這樣說，親愛的。」
趕在格韋諾格再次表達對自己的未婚夫的崇拜之情前，赫敏趕緊打斷道，「那麼在對角巷逛了一圈之後，發現了什麼值得投資的店鋪嗎，萊克斯？」
「韋斯萊魔法把戲坊就很發展前景啊——」萊克斯真誠地說道——這讓喬治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但他很快又被搶了話頭。
「說實話，萊克斯，你真該考慮一下爸爸的提議。」格韋諾格皺著眉頭說道，「比如那家科普雷魔法工廠……」一陣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沉默再次升起在人群中。
「喬治，為什麼不帶萊克斯和格韋諾格看看我們的新產品呢？」安吉麗娜打起了圓場。
反應過來的喬治立刻熱情地——至少看起來是這樣——拉著萊克斯和格韋諾格去了靠近櫥窗的貨架。羅恩拔腿就跟了上去。赫敏則有些不悅地抱著雙臂，和安吉麗娜肩並肩，跟在羅恩的身後。
「你覺得他怎麼樣？」金妮悄悄湊到哈利的耳畔，問道。
「還行吧。」哈利對萊克斯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就是有點兒——」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們倆的個性完全不一樣？」金妮調皮地眨了眨眼睛，接著又歎息道，「其實格韋諾格人還是很好的，就是有點兒自我中心。」
「他們怎麼認識的？」
「三個月前我們在北美打巡迴賽的時候認識的。這傢伙一看到格韋諾格就被迷得神魂顛倒了，然後開始笨手笨腳地追求我們隊長。」金妮無奈地搖了搖頭，「唉，只是格韋諾格有點兒猶豫——」
「怎麼了？」哈利有些好奇地問道，「格韋諾格不喜歡他？」
「不，你看現在的情形，這可能嗎？」金妮指了指被萊克斯緊緊摟在懷裡的格韋諾格，做了誇張的嘔吐狀——這讓哈利有些忍俊不禁，接著，紅頭髮女巫又認真地說道，「格韋諾格也很喜歡萊克斯。只是格韋諾格的父親——」
「你是說，撒母耳•鐘斯？魔法體育運動司的司長？」哈利好奇地問道，「他不希望格韋諾格和萊克斯在一起？」
哈利對撒母耳•鐘斯並不陌生。有趣的是，他和這位魔法部管理體育活動的高級官員的交集並不來自于霍利黑德哈比隊。在哈利剛剛加入魔法部的時候，鐘斯司長不止一次地想要把哈利挖到魔法體育運動司來做吉祥物，甚至暗示可以幫助安排金妮免試進入霍利黑德哈比隊——以隊長的父親這一身份。哈利當然沒有答應。好在格韋諾格還是個負責任的隊長，公正地按照球技錄用了金妮。
「不，恰恰相反，撒母耳•鐘斯很希望格韋諾格和萊克斯在一起，甚至還在催他們倆早點完婚。」金妮有些遲疑地說道，「也正是因為如此，格韋諾格才會猶豫。她擔心她父親不是真的祝福她和萊克斯，只是看中了萊克斯所擁有的巨額財富，所以……」
哈利點了點頭，他大概聽明白金妮的意思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無論是對於格韋諾格，還是對於萊克斯來說，都可能會變成一件麻煩的事情。
「嗨，金妮，你們在聊什麼？」格韋諾格的聲音傳入哈利的耳膜。她身後的萊克斯已經買下了兩副特製的劈啪爆炸牌和幾支韋斯萊惡作劇禮花，好奇的藍眼睛還興致勃勃地盯著會自動走上絞刑架的小人偶。
「我們是在羡慕你們呢，」金妮微微噘了一下小嘴，「這麼快就訂婚了……」
「所以，哈利，你可要抓緊了，金妮已經在暗示你了。」格韋諾格故作嚴肅地對哈利說道，「要知道，俱樂部裡喜歡金妮的男巫可大有人在。」金妮一下就臉紅了，向哈利投去了一個「我不是這個意思」的眼神。
格韋諾格輕笑著將視線轉向了自己的未婚夫，「萊克斯，我們已經打擾了很長時間了，有沒有興趣去魁地奇用品商店看一看呢？」
「其實我也正好想去換一副新的護膝和護腕。」金妮轉過頭對哈利說道，「本打算過幾天再去——」
「那麼一起去吧，金妮。」格韋諾格擺出了隊長的姿態，「過兩天我們就要開始訓練了。我想你們已經荒廢了快兩個多月了吧？事實上在美國的時候我想到了一個新戰術。」
哈利立刻扭過頭，看向了喬治。後者只是小聲嘀咕了一句，「好好陪陪金妮吧，不過也要注意安全，最近街上不太平」。但當哈利看向羅恩和赫敏時，赫敏有些蠻橫地小聲說道，「不，我們不去，因為……因為我對魁地奇不感興趣。」羅恩有些委屈地撓了撓自己的頭髮，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出來，他很樂意和魁地奇女王多呆一會兒，儘管格韋諾格在進到韋斯萊魔法把戲坊後都沒有和他講過一句話。
最終只有哈利和金妮隨著萊克斯和格韋諾格去魁地奇用品商店。事實上在去的路上，格韋諾格一直在和金妮交流她關於新戰術的想法。看起來，連續兩次和魁地奇聯盟杯的冠軍失之交臂使得這兩個對魁地奇充滿熱情的姑娘下定決心要在今年洗刷恥辱。看著她們熱火朝天地討論的樣子，哈利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自己在格蘭芬多魁地奇院隊的時光，奧利弗、安吉麗娜也包括他自己擔任隊長時都曾經花大量的時間研究和討論魁地奇戰術的新點子。
「她們還真是像姐妹一樣，太喜歡魁地奇了。」萊克斯顯然已經被格韋諾格晾在了一邊。他選擇和同樣被金妮晾在一邊的哈利聊一聊。
「沒錯，」哈利笑著說道，「不過，巫師界誰不喜歡魁地奇呢？」
「這倒是實話。」萊克斯聳了聳肩，「格韋諾格說你在學校的時候也是個很棒的魁地奇球員，哈利？是打什麼位置呢？」
「我一直都是找球手。」
「哇，那相當厲害啊，找球手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萊克斯露出了欽佩的神情，「我在伊法魔尼上學的時候做過擊球手，嘿嘿，和格韋諾格一樣。」
哈利很高興能和萊克斯一起聊聊魁地奇的事情。自從大戰結束後，他和周圍人討論的更多的還是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傲羅，或者如何將那些漏網的食死徒和黑巫師抓捕歸案。他已經很久沒像個正常的青年男巫一樣，在閒暇時光僅僅只是聊些輕鬆的球賽話題。
當然，萊克斯問的更多的還是關於對角巷的一切。實際上，金髮年輕人對對角巷的一切生意都充滿了好奇。儘管此時的對角巷呈現的是一片蕭條的景象，但萊克斯的言談中還是流露出某種樂觀的情緒，即有一天一切都會恢復繁榮的。在對角巷中，唯一沒有令他感到詫異的恐怕就是古靈閣了。
「看起來全世界的古靈閣都是相似的建築風格。」萊克斯歪著腦袋盯著妖精經營的魔法銀行，說道，「對了，哈利，冒昧地問一句，聽說你和你的同伴曾經闖入過古靈閣？」哈利和他講了自己和羅恩、赫敏在大戰期間進入萊斯特蘭奇金庫盜取赫奇帕奇金杯的故事。
「梅林！騎著龍沖出古靈閣，這太酷了，哈利。」萊克斯大笑著評論道。
「不，謝謝，我們不需要蜥蜴肝臟或者別的什麼東西。」金妮的聲音突然傳來。
哈利下意識地向前張望，看到一條黑洞洞的巷子口處，一個挎著髒兮兮的破籃子的老巫婆正攔下格韋諾格和金妮推銷著什麼。
「那麼，年輕而美麗的小姐，你需要嗎？我想你肯定需要——」
「不，我也不需要。」格韋諾格皺著眉，不滿地說道。
「發生了什麼，親愛的？」萊克斯慌忙奔到格韋諾格的身邊。哈利則迅速上前，把金妮從那個衣著詭異的老巫婆身邊拉開了。
老巫婆立即拽住了哈利的胳膊，「噢，年輕而英俊的先生啊，我猜您一定需要我的魔藥——」
「不需要，謝謝。」哈利毫不猶豫地甩掉了老巫婆的手，打斷道，隨後轉過身對萊克斯說了一句，「我們趕快離開這兒吧。」
老巫婆聽到後，憤憤不平地退回到黑洞洞的巷子裡去了。
「那條巷子叫翻倒巷，裡面經常流通一些黑魔法物品，在巷子裡面混的也大多不是正經的巫師和女巫。」在走出好幾步遠後，格韋諾格細心地對萊克斯解釋道，「自從我們回到英國以後，你還沒去過那兒吧？」
「沒有，」萊克斯搖了搖頭，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用手指了指那條黑乎乎的如同張開的利嘴一般的巷口，「聽起來很像美國的巫師黑市，沒想到英國也有這樣的地方。」
就在這時，哈利胸前的傲羅徽章突然不祥地跳了起來。
「是傲羅辦公室發來了什麼消息嗎？」金妮好奇地問道。
哈利輕輕取下了那枚印著大寫的「A」和一根魔杖的圓形徽章，金色的光滑表面上正反復浮現著同一句話。
緊急通知：
霍格莫德村發生大規模食死徒襲擊，所有傲羅立即集合……
第四章 陋居之夜
此起彼伏的哭聲與呼救聲，來來往往的傲羅，散落一地的宣傳標語……整個霍格莫德村陷入一片恐慌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燒焦了的死亡與恐懼的味道。吐著蛇狀信子的綠色骷髏嫋嫋升起,無聲地宣告著了這一慘劇的始作俑者的身份。
當哈利從壁爐中走出來時，他突然發現眼前的這棟以壁爐連通魔法部的房子只剩下還在燃燒的斷壁殘垣了。他輕輕撿起了落在地面上的一張藍色宣傳單。紙面上一隻鼓著網球般大小的凸出的綠眼睛的家養小精靈正拍打著蝙蝠一樣的耳朵，不停地做著勝利的手勢。一行金色的單詞位於宣傳單的最上方，「救世主的救世主：拯救過哈利•波特的家養小精靈」。在藍色傳單的背面則印著多比的生平，包括他在瑪律福莊園的悲慘往事和解放之後的新生活。
「多比……」哈利輕輕地撫摸著宣傳單正面上那只活潑的家養小精靈，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回憶開始像潮水般湧入了他的腦海。已經過去三年了，那只為了救他而死在貝拉特裡斯克銀匕首下的家養小精靈已經長眠在貝克小屋外的墓地裡整整三年多了。
英雄成為了英靈，而英靈則成為了豐碑……
如果多比在另一個世界裡得知在他的故事居然會讓那麼多的巫師傳頌著他的事蹟，將他的照片印上宣傳單，為了家養小精靈的權益不惜走上街頭，他會作何感想呢？
「已經確認有五十人死亡了，還有不少人失蹤，」一個老成的聲音傳入了哈利的耳中，「一場早就計畫好的襲擊。」哈利慢慢睜開了眼睛，布魯斯•唐尼正站在他的身旁，皺著雙眉，看著周圍的廢墟，額頭和脖頸上佈滿了細密的汗珠。九月的蘇格蘭還是有些悶熱。
「能查清是哪一伙食死徒幹的嗎？」哈利把宣傳單放進長袍的內襯裡，不動聲色地問道。
「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手下。他們用了複方湯劑，呵，真是讓人防不勝防。」布魯斯歎息道，「羅斯莫塔夫人看到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了，還有一個瘦弱的小個子。」
「希歐多爾•諾特？」
「你認識他？」布魯斯臉上露出了微微詫異的神情，但隨即又恢復了正常，「噢，差點忘了，你和他是同一屆的。」接著，他又憂鬱地補充了一句，「有十個參加遊行的霍格華茲六年級學生失蹤了。」
「什麼？」哈利震驚極了，「我不記得今天是霍格華茲學生遊玩霍格莫德的日子。」
「羅巴茲先生剛剛已經和麥格校長聯繫過了，確認了那十個孩子的身份，」布魯斯指了指站在十字路口處的正在激動地發號施令的傲羅辦公室主任，說道，「據他們的同學的透露，他們是通過密道偷偷溜出學校。也許是聽說今天有聲援麥克米蘭父子的家養小精靈同情者集會，特意趕來參加的吧。」
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在黑暗的歲月裡，有很多霍格華茲低年級生都得到過學校小精靈的庇護，因此他們會對這些既忠誠又友善的生物產生濃厚的感情並不奇怪。只是他們所付出的代價未免太重了些。
伴隨著一聲巨響，一個紅頭髮的高個子出現在了哈利剛才離開的那個壁爐中。那半棟房子的奇異景象明顯嚇了他一跳。當他看到哈利和布魯斯後，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嗨，哈利，原來你已經到了。那是蜂蜜公爵糖果店嗎？也被食死徒燒了？」羅恩看著那棟還在燃燒的房子，惋惜地說道。
哈利正要開口回答，卻被一個冷冰冰的、傲慢的聲音打斷了。
「你們遲到了，波特傲羅，韋斯萊傲羅，」德力士握著魔杖，臉色陰沉地出現在了他們面前，「難道你們還沒有適應新的角色？是不是想再回北愛爾蘭的傲羅訓練營重新學習傲羅任務的規定和紀律？」
「組長，請允許我說兩句……」布魯斯有些不滿地上前一步，對德力士說道。
「應該聽你說話的人不是我，唐尼傲羅，而是波特傲羅。他曾經是你的實習生，不是嗎？」德力士盛氣淩人地打斷了布魯斯，扭過頭傲慢地看著他。
「這不公平，組長，也許我確實是遲到了，但是哈利——」
「韋斯萊傲羅，我從未見過做錯事之後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德力士顯得無比憤怒，「不要以為你的父親和哥哥在魔法部裡，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如果現在不是正在執行任務，我一定會關你們禁閉的，你們兩個的禁閉。」
「組長，你不能——」
「抱歉，組長，絕不會有下次了。」哈利拉住了羅恩的胳膊，搶先一步說道。
德力士高傲地看著哈利。哈利則毫不退縮地站在原地。幾秒之後，德力士就擺了擺手，說道，「現在立刻去搜尋有無生還者。十五分鐘後到『豬頭酒吧』集合。」說著，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黑色的長袍後擺在他身後飄動。很明顯，霍格莫德村已經被施了幻影移形的反咒，所有巫師只能步行去目的地。布魯斯略帶同情地看了一眼哈利，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了句「我去給塞西爾做筆錄了。」
「這真不公平，組長怎麼可以——」
「得了吧，羅恩。你和他說有用嗎？」哈利看著布魯斯遠去的背影，苦笑著回答道。
「罵我就算了，可是你明明沒有遲到。」羅恩還是不情願地抱怨著，但已經邁開步伐，跟著哈利在廢墟間搜尋著受害者，「真抱歉，害得你也一起被罵……」
「說什麼呢，這不算什麼。反正他又不能像學校裡的教授那樣扣我們的分數了。」
羅恩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自己的紅頭髮，勉強地笑了一聲，但在看到眼前的廢墟之後，他很快又收住了笑容。
「怎麼來的這麼遲？」哈利一邊用漂浮咒搬開坍塌的殘垣，查看有無倖存者，一邊低聲問正在他身邊做著同樣工作的羅恩。
紅發摯友苦惱地以手扶額，回答道，「你和金妮離開後，發生了一點事情。呃……赫敏有點不高興，似乎是覺得格韋諾格太自我中心。我告訴她，格韋諾格雖然有點傲慢，但人還是很善良的。我覺得這個回答沒有問題啊，上次她自己就是這麼對金妮說的。但她立刻就朝著我發火了，直接從喬治的店裡幻影移形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所以……女人的心真是巫師界最大的未解之謎。你說呢，哥們？」
「嗯……也許你該去查查那本書……」哈利含糊地應著，他正在思考女孩子的氣量有的時候會有多小。
「你是說《追女巫的十二個成敗案例》，好吧，那上面——」
羅恩突然不說話了，臉色變得慘白。哈利不安地扭過頭去，接著也屏住了呼吸。在那些石塊下壓著的是無數的斷肢、頭顱和胴體——食死徒對一部分受害者進行了分屍。
「拉巴斯坦•萊斯特蘭奇的經典手法，將襲擊過程中抵抗最激烈的人肢解，」不知何時，克拉克已經站到了羅恩的身旁，面孔冷峻，「北愛爾蘭的訓練營裡可見不到這樣的光景，歡迎來到戰場，小夥子們。」
羅恩明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被一聲淒厲的尖叫打斷了。接著，哈利就看到布魯斯飛奔過來，用力地揮舞著魔杖，召喚所有的A組傲羅。
「德力士組長的命令，所有人立刻去佐科魔法笑話商店與傲羅B組的同事會合！」
「發生了什麼？」哈利匆忙地趕上了布魯斯，急切地問道。
「他們發現了那十個失蹤的霍格華茲學生……」布魯斯飽經風霜的臉顯得異常慘白。
「他們……遇害了？也被肢解了？」羅恩大步流星地趕了上來，小聲問哈利。
布魯斯沉默著，只是一個勁兒地向佐科魔法笑話商店的方向快步走著。從某種程度上講，羅恩的猜測已經得到了證實。
「也許更糟糕。」哈利咕噥了一句，捂住了口鼻。空氣中彌漫的愈來愈濃的混合著血腥味和屍體燒焦的臭味，實在令人作嘔。
當看到笑話商店門口的一幕時，哈利倒抽了一口冷氣。情況確實更糟糕，甚至比他想像的更加糟糕。幾個剛剛成為正式傲羅的新人——包括羅恩，幾乎立刻開始嘔吐。
在那原屬於佐科魔法笑話商店的燒斷了的門廊上懸掛著十具瘦小的屍體——
全部都被剝了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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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幻影移形回陋居時已經臨近晚上八點了。建立臨時的守護魔法結界，清理廢墟和罹難者遺骸，救助和安撫生還者……半個傲羅辦公室在已成廢墟的霍格莫德村忙碌了一整個下午。加德文•羅巴茲已經命令麾下的五個傲羅小組輪流進駐霍格莫德村，以防範可能發生的另一波襲擊。直到一個小時前C組前來換崗，A組和B組才被允許休息。
穿過田地和叢林，彎彎的小路盡頭，陋居的燈火已經清晰可見。哈利本打算直接回格裡曼迪街12號，但在聽說赫敏和韋斯萊一家人依然守在陋居等著他和羅恩回去吃晚餐時，他改主意了。更何況，他也非常想念韋斯萊先生和夫人。
「哈利，他們真的被……我是說，他們真的被扒了……」羅恩說到這兒，已經說不下去了。借著月色，哈利可以看到紅發摯友慘白的臉和失神的雙眼。他知道他們倆都度過極為漫長而痛苦的下午。但是他現在卻想不出任何詞彙來安慰好友。
燃燒的村莊和殘肢斷臂不時在他眼前閃過，最後都會停留在那十具血淋淋的被完整剝下表皮的少年屍體上。
「一會兒見到赫敏，可千萬別告訴我下午嘔吐的事情，我可不想再讓她擔心了。」陋居院子的門已經近在咫尺了，羅恩悄悄附在哈利的耳邊說道，「唉，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樣意志堅強。不過，說真的，哥們，你真的一點都沒事嗎？所有新人都嘔吐了……」
哈利厭倦地搖了搖頭。他現在疲于回答羅恩的問題。也許是剛剛又經歷了一次幻影移形的緣故，他感到自己的胃在抽搐，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翻滾著。但他強迫著使自己鎮靜下來，就像他在霍格莫德時看到那十具少年的遺骸時那樣。
陋居的花園裡已經擺上了一張巨大的餐桌，若在平日豐盛的食物一定早已被韋斯萊家人們消滅乾淨了，但看起來今天晚上似乎沒有人動過一口。每當韋斯萊家人齊聚陋居時，房子裡的廚房總是坐不下，大家不得不在花園裡享用晚餐。與往日充滿歡聲笑語不同，今夜的陋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一向愛玩鬧的喬治坐在安吉麗娜旁，只是盯著眼前的杯子。平常最活躍的芙蓉，也安靜地抱著多明尼克，緊挨著比爾，後者抱著維克托娃，低頭沉思著。甚至連珀西也暫時拋下了他那小山般的報告，在花園裡焦慮地踱著步。
當哈利和羅恩輕輕推開院門時，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無不松了一口氣。韋斯萊夫人幾乎湧出了激動的淚花，沖上來緊緊擁抱了羅恩和哈利，嘴裡還不斷念叨著，「太好了，你們都沒事，噢，我的孩子們」。
羅恩剛剛從韋斯萊夫人的懷抱中解脫出來，立刻被一個栗色長髮的女孩子緊緊抱住了。
「梅林！羅恩，你有沒有受傷？收音機裡說大半個霍格莫德村都被毀掉了，將近一百人遇害。魔法部不會放過這些食死徒的……」赫敏激動地說道，接著又皺起了雙眉，不安地看著羅恩的左手大拇指，「你的大拇指怎麼又受傷了？」
「也許是下午在工作的時候，傷口又不小心崩開了。沒事的，親愛的。」
哈利心裡暗暗吃了一驚，他知道羅恩在說謊。紅發年輕人拇指上的傷口自從前一天夜裡勘察完畢命案現場之後就一直沒有癒合，鮮血一直在往外滲，儘管並不多。但現在哈利實在沒有提不起精神去關心他的好友。在霍格莫德村看到的那一幕幕又開始在他眼前重播，他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一隻溫熱的手輕輕地牽住了他。
下一秒，他就看到了那雙熟悉的溫暖的棕眸。哈利緊緊握住了那只小手。
「你沒事吧？」金妮關切地問道。
哈利搖了搖頭——他也沒有說實話。他極力避開金妮的目光，勉強地笑了笑，若無其事地把目光投向了餐桌。在為他保留的座位上已經放上了一份菲力牛排。牛排已經冷了，暗紅色的醬汁凝結地包覆在肉排的表面，映襯著月光，就像——
就像被剝去整張皮的少年。
哈利感到自己的胃一陣翻騰。他的意志已經無法把控他的身體反應了。
「孩子，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對不起，韋斯萊先生。」哈利慌張地推開了韋斯萊先生，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下，跌跌撞撞地進到房子裡去了。陋居的前門被他狠狠地撞開，接著又自動在他身後關上。他感到天旋地轉，胃部抽搐著、翻騰著，折磨著他脆弱的神經。
他終於進到盥洗室裡了。在他趴在水龍頭下的那一刻，所有積壓在他胃部的沉甸甸的負擔都順著食道傾吐在了水槽中。哈利不知道他吐了多久。在穢物吐盡之後，他就開始吐酸水。霍格莫德慘劇一幕接著一幕在他腦海中劃過，尤其是那十個少年被吊在佐科魔法笑話商店前的一幕，就像烙印在他的頭腦中一般。
「清理一新。」哈利輕揮了一下魔杖，用小得不能再小的聲音說了一句。但是魔杖頂端沒有任何反應。他的胃部已經被徹底清空了，現在他只感到渾身都酸痛。
「清理一新。」一個溫柔的卻有力得多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水槽裡的髒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形。哈利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其實我自己能行。」哈利用魔杖沖著自己的嘴角輕揮了一下，施了一個清潔的無聲咒。
「我知道，但我覺得你現在需要休息。」金妮站在他的身旁，凝視著他的側臉，說道。
哈利歎了口氣，顫抖的雙臂支撐起自己笨拙的軀體。「哈利，小心——」黑頭發的大男孩一個踉蹌，感到渾身發軟，連帶著把過來攙扶他的女孩一起撞倒在了地面上。
金妮很快就坐了起來，調整了一下姿勢，讓哈利能夠舒服地靠在她的懷裡。這讓哈利感到一陣尷尬，在他的記憶中，一直都是他把金妮抱在懷裡，而不是反過來，並且他深以為那樣才是正常的。哈利極力想要支撐著身體站起來，但失敗了。
「別動。」金妮低聲地但卻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揉了揉他亂糟糟的黑髮，「把這個喝掉。」說著，她輕輕揮了一下魔杖，憑空變出一瓶盛著些許紫色液體的小瓶子。
哈利想都沒想就灌了下去。應該是某種止吐的魔藥。他太虛弱了，虛弱到甚至不願多說一句話。但金妮在他喝完藥之後並沒有追問他什麼，也沒有立刻扶他起來，而是靜靜地抱著他，坐在盥洗室的地板上。兩人都陷入了一陣無言的沉默。
「我以為我已經見證過死亡了。」良久，哈利才慢慢開了口。
金妮沒有立刻接話，而是輕輕地撫摸著他冰涼的手。
「和霍格莫德襲擊案有關？」
哈利吃力地點了點頭。
「那不是戰爭……那是一場屠殺。」哈利咽了口酸酸的唾沫，繼續說道，「他們不僅用了死咒，還肢解了屍體，像處理廢豬肉一樣隨意丟棄，甚至還——」哈利已經無法繼續說下去了。他的眼前浮現出了那十具被剝去了整張皮的遺體。
哈利並不是成長在溫室之中的花朵。事實上，他本人就處於第二場巫師戰爭的風暴核心。但無論是在流亡途中，還是在霍格華茲保衛戰那天夜裡，他所見到的大多都是堂堂正正的巫師決鬥。魔杖對魔杖，咒語對咒語。雖然殘酷並充滿血腥，但並沒有達到極致。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當戰爭殃及到平民時，會產生多麼恐怖的化學反應。
他看了一眼金妮。從她的眼神中，哈利讀到了恐懼。紅頭髮的女巫臉色蒼白，更加用力地握著他的胳膊，儘管她本人可能還沒有意識到。但她沒有打斷他，更沒有被嚇得直掉眼淚，只是安靜地聽著，分擔著他的恐懼。
「艱難的第一天。」金妮的左手已經緊緊握住了哈利的左手，十指交叉。
「我們經歷過戰爭，但卻沒有看到它的全貌。」
「現在看到了。」金妮俯下身，在哈利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哈利微微閉上眼睛，任由那頭熟悉的紅色長髮灑在他的臉上，慢慢地一點點地吸著氣，貪婪地嗅著金妮髮絲的甜香，仿佛在用力感受生命的美好。他並不是第一次目睹死亡，甚至於他本人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但他依然無法阻擋內心深處對於生命凋零的極致的痛苦。
「哈利，哈利……」
哈利已經聽到韋斯萊夫人的呼喚聲了。在喝下那瓶魔藥之後，他已經感覺好多了。黑髮年輕人扶著壁沿，慢慢直起了身體。當金妮扶住他的胳膊時，他選擇了默默接受。在雙腳隔著靴子踩在堅實的地面上時，哈利依然感到身體在發虛，好在金妮及時扶住了他，準確地說，是在分擔著他一半的體重。
「哈利，你還好嗎？」在回到一樓的客廳時，哈利看到了一臉焦慮的赫敏。
「沒事了。」金妮心疼地看了眼哈利，小聲地答覆了赫敏。
在她的身邊，紅頭髮大男孩正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呼吸有些粗重，額頭上沁著汗珠。看起來，羅恩的反應也沒有完全過去。
隨後，金妮攙著哈利，赫敏半拖著羅恩，返回了花園裡。所有人都焦慮不安地看著他們四人，準確地說，是哈利和羅恩。和剛進院子時相比，哈利注意到餐桌邊又多出了兩個人——一個有些困倦的年長女巫和一個正吮吸著拇指的小男孩。
「哈利。」在看到教父的一刹那，泰迪還是開心地張開小手臂，蹣跚著向哈利奔了過來。
「泰迪，你好嗎？」哈利虛弱地笑了笑，習慣性地想要把泰迪抱起來，卻發現自己真的精疲力盡了。他只能尷尬地彎下腰，摸了摸泰迪的頭髮。
小傢伙停在了原地，有些嫉妒地看了眼正被比爾抱在懷裡的同樣吮吸著手指的維克托娃，又有些期待地看向了哈利。
「別不懂事，泰迪。」唐克斯夫人已經開始走過來了。
「噢，泰迪，你又變沉了。」金妮不動聲色地把泰迪抱在臂彎裡，另一隻手則繼續攙著哈利。小傢伙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咬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韋斯萊夫人看著自己最小的兒子和另一個同樣被自己視為兒子的男孩，雙眼中流露出難言的悲傷。韋斯萊先生輕輕地把她引回了座位上，沉靜地說道，「好了，這麼晚了，大家都餓了吧？快吃飯吧。」
在座位上坐下後，哈利面對著滿桌的美食，卻毫無胃口。當然，這和韋斯萊夫人的廚藝是沒有任何關係的。金妮抱著泰迪，就坐在他的身邊。他不想讓她擔心，只能勉強地動起了刀叉。坐在他對面的羅恩也跟著他的動作開始擺弄食物，避開了關切地看著他的赫敏的眼神。
「還是喝點熱湯吧，我施了保溫咒。」
金妮把一小碗還冒著熱氣的蔬菜湯端到了他的餐盤上。哈利輕輕鬆了口氣，沖著紅頭髮女孩點了點頭。在此之前，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妥善地對待這桌韋斯萊夫人用心做的好菜。
桌面上方漂浮著的寫著「祝賀哈利和羅恩成為正式傲羅」的橫幅由於魔力減退的緣故正無力地耷拉下來。餐桌上安安靜靜的，誰都沒有多說話。哈利開始懷疑這是否是他們之前已經達成的共識。畢竟發生在霍格莫德村的慘劇早就以緊急新聞的形式通過巫師收音機傳傳遍了整個英國魔法界，包括十名霍格華茲學生遇難的消息。
更何況，這張餐桌上還有鳳凰社的成員。
也許是餐桌上的氣氛過於沉悶了，韋斯萊夫人想要說點什麼。
「查理上周來信說他今年可能會回家過耶誕節。」
「這意味著他會來看我比賽嗎？」金妮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一副輕鬆的表情。
「沒錯，」韋斯萊夫人臉上的笑自然多了，「他還說他對你很有信心，金妮，他會一直待到明年二月底，要在魁地奇聯盟杯的總決賽上給你加油呢。」
「那我的壓力好大啊。」金妮一邊用土豆泥撥弄著泰迪，一邊故意做了個鬼臉，這讓哈利有些忍俊不禁。餐桌上凝固的空氣也開始再次流動起來。
「查理最近一段時間確實挺忙的，巴爾幹局勢已經失控了，他接受羅馬尼亞魔法部的委託在塞爾維亞做打擊龍蛋走私的工作，上周我陪同庫珀先生去東歐做訪問時順道去看了他一趟。」珀西優雅地使用著刀叉，他正向他的妻子學習傳統的純血權貴的用餐禮儀，但這使他的動作看起來既笨拙又古怪。
「辛苦了，未來的魔法部長，金斯萊的繼承人。倒楣的查理得到你這位宇宙最高領袖的接見，一定高興得感激涕零了吧？」喬治尖刻地說道。
「不許當著孩子的面這樣開你哥哥的玩笑，喬治。珀西最近工作得很辛苦。」韋斯萊夫人嚴肅地說，接著她轉向哈利，用一種自豪的語調補充道，「珀西已經出任國際魔法合作司下轄的魔法貿易委員會的主任——」
「準確地說，那個部門叫『國際魔法貿易標準協會』，媽媽。」珀西耐心地糾正道。旁邊的喬治發出了一聲明顯帶著嘲諷意味的怪叫，把泰迪和維克托娃都逗樂了。
「噢，抱歉，珀西，我對魔法部的機構劃分總是分不清，」韋斯萊夫人的好心情絲毫未受影響，「他現在手下管著將近二十人。當然，這對珀西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畢竟他做過三任魔法部長的高級助理，如果不算辛克尼斯的話。你說對嗎，亞瑟？」
韋斯萊先生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看了一眼臉上滿滿都是自豪的妻子，使勁點了點頭。每一個母親都會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表現優異，有份穩定的工作吧。哈利在心中默默想到。那麼，他自己的母親呢？如果她還活著，會對現在的自己滿意嗎？
「韋斯萊先生，鳳凰社對霍格莫德村襲擊案有什麼觀點嗎？」哈利還是決定主動提起這個話題。桌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刀叉，將視線聚焦在韋斯萊先生身上。
韋斯萊先生側過頭，溫和地看向哈利，說道，「還是老樣子，主要討論了麥克米蘭父子遇襲案洩密的可能性。其實，洩密的途徑無外乎兩種，鳳凰社本身或魔法部。鳳凰社本身也不能排除嫌疑，但大多數人還是認為消息從魔法部的方向洩露出去的可能性更大。」
哈利注意到珀西撇了撇嘴，臉上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
「那金斯萊怎麼說？」哈利進一步追問道。
「金斯萊沒有出席會議。」回答的人是比爾，「魔法部的高官越來越難以接受他們的部長背著他們去運營一個秘密組織，儘管鳳凰社的存在幾乎成為一個公開的秘密。立法會議希望金斯萊和鳳凰社保持一定的距離。」
「立法會議向部長提出這樣的建議也不無道理，」珀西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部長本人畢竟代表著整個英國巫師界的利益，而不是某一個社會團體的代理人。」
「是啊，你總是會為整個英國巫師界的利益考慮，不是嗎？」喬治挖苦道。
「閉嘴，喬治。」安吉麗娜壓低聲音，對自己的丈夫說道。但是珀西已經聽不下去了。
「看在梅林的份上，喬治，笑話商店遭到科普雷魔法工廠打壓不是我的錯。」
「我沒有讓你以權謀私，我只是想讓你的部門立案調查！他們抄襲了我和弗雷德的產品創意！你卻只想著大事化小！」喬治憤怒地咆哮道。
當聽到弗雷德的名字時，桌上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你會輸掉這場訴訟的。你知道你在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嗎？」珀西漲紅了臉辯解道。
奧黛麗和安吉麗娜抱歉地互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開始勸慰各自的丈夫，試圖阻止一場已經開始後了的激烈爭吵。
「吃飯的時候不許吵架！」韋斯萊夫人的音量蓋過了她兩個兒子的總和。
餐桌上頓時一片寂靜無聲。有一點毋庸置疑，韋斯萊夫人的所有兒子們都很怕他們的母親，包括曾經被仕途迷昏了頭腦的珀西。
「不過會議上還是說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阿利，關於一個孩子。」芙蓉似乎想要使氣氛放鬆下來，樂滋滋地說了一句，在看到了年長的韋斯萊夫人瞪圓了的眼睛之後才不安地閉嘴。
「什麼孩子？」羅恩嘴裡塞了一個洋蔥圓麵包，抬起了頭，疑惑地問道。韋斯萊夫人狠狠地瞪了她的小兒子一眼。羅恩嚇得立刻低下了頭。
但是哈利的好奇心顯然已經被勾了起來。
「什麼孩子？」他輕輕地問韋斯萊先生。
「亞瑟——」韋斯萊夫人發出了警告的聲音。
「不，別緊張，莫麗，我覺得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社裡的人都把它當做笑話講。」韋斯萊先生安慰地拍了拍妻子的肩膀。
「是啊，媽媽，如果您不告訴我們，我們自己也會去調查的。」金妮摟著正不安地看著大人們的泰迪，倔著腦袋發出威脅。
韋斯萊夫人似乎想要駁斥，但只是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良久，她才不安地看著哈利，說道，「好吧，但是，哈利，你得記住，這只是一個可笑的謠言，是假的。」
「所以，快說吧，到底是什麼事？」羅恩興奮地搓著手，看著自己的爸爸。赫敏嫌棄地掃了他一眼。
「斯多吉從魔法法律執行司那裡聽說了一個有趣的傳聞，」韋斯萊先生努力使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輕鬆，「神秘人在霍格華茲保衛戰前夕有了一個孩子，親生的孩子。」
餐桌上突然一片寂靜。哈利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杯子。
「噗」的一聲，羅恩噴出了橙汁，濺得哈利身上水淋淋的，「咳咳，抱歉，哈利，咳咳……」赫敏一臉無奈地拍著他的後背，看了一眼正在擦哈利臉的金妮。
「咳咳……哈哈，這太搞笑了，伏地魔還能生出孩子來。」羅恩幾乎笑出了眼淚，「爸爸，你是在暗示赫敏和我嗎？還是在暗示哈利和金妮——唉喲——」羅恩止住了笑，一臉委屈地看了眼臉紅到了耳根的赫敏。
「怎麼了，赫敏？你不喜歡孩子？你不想要孩子？」羅恩緊張地問道。赫敏的臉更紅了。
「羅恩！」金妮露出了忍無可忍的表情，儘量壓低聲音提示道，「通常一個男巫想要和一個女巫有一個孩子，首先得向她求婚。」
「求婚？」羅恩小聲念叨了一句，長著雀斑的臉上浮現出沉思狀。
哈利頓時感到無比的尷尬。因為現在整張餐桌上的人都把視線移向了哈利和羅恩。
「不要再說這些了，亞瑟。」韋斯萊夫人有些生氣了。
「當然，莫麗，當然。孩子們，這只是個謠言。亞爾維斯•亨特，就是現任的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曾經對這個傳聞很敏感，但魔法部調查了很久，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孩子。他也就作罷了。」韋斯萊先生寬慰地對哈利說道，接著在韋斯萊夫人的注視下，戰戰兢兢地往自己的杯子裡添上了紅酒。
羅恩還想再說些什麼，但他在看到韋斯萊夫人的眼神後立刻把臉埋在了餐盤裡。哈利慢慢地喝著碗裡的熱湯。伏地魔留下了一個孩子？這說法聽起來確實很不可靠。無論如何，食死徒勢力已經江河日下，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魔法部全部平定。儘管這樣想，晚餐好不容易輕鬆起來的氛圍還是一去不復返了，食物也變得索然無味。
「亨特先生是一個好人，只不過有點兒神經過敏了，比如他的《食死徒嫌疑人法案》修正案，確實激進了一些。就連部長本人都認為他的法案可能會被食死徒利用來煽動衰落的純血權貴發起新的叛亂。所以，立法會議會否決他的議案也就不足為奇了。」珀西優雅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以一個經驗老道的政治家的口吻評價道。
在聽到「立法會議」時，赫敏有些煩惱地扶住了額頭。
「赫敏，給你一個忠告，《家養小精靈權利法案》在很多人看來同樣很激進。」珀西似乎看穿了赫敏的心事，關心地提醒道。
「只是通過立法確定他們的福利標準，提高他們的生活待遇。他們在第二次巫師大戰期間也做出了巨大的犧牲。」赫敏有些自衛地說道，「金斯萊部長也覺得這個法案很有必要。」
「霍格莫德村的事情讓局勢變得更複雜了。幾個立法會議的成員已經私下來找過我了，他們都希望你能在第一次程式性辯論前撤回提案。」珀西搖了搖頭，說道，「他們最終會否決你的提案的，即便你有部長的支持。」頓了頓，他又補充上了一句，「這牽涉到太多人的利益了。」
哈利不由得從心底裡發出了一聲冷笑。這個所謂的立法會議是鳳凰社和魔法部在戰後關於權力分配所達成的妥協性的政治安排。伏地魔被殺死的第二天，鳳凰社就搶先一步任命金斯萊為臨時魔法部長，從奪魂咒和食死徒淫威下解放出來的舊官僚們自然不甘心將特權拱手讓人。最後他們提出了兩個條件，其中之一是哈利•波特必須立刻進入魔法部工作（部門任其挑選）並且無條件地向外界做出與魔法部合作的姿態，而另一個就是分割臨時部長的立法權力。新成立的立法會議由所謂的民選議員組成，其中的大部分依然是精英階層的代言人。
「但是越來越多的巫師都認識到了家養小精靈所受的不公正待遇，不僅僅在英國，在歐洲大陸也有很多熱心於家養小精靈權益的人士。」赫敏不滿地反擊道，「至於霍格莫德發生的慘案，如果我們現在撤回提案，向恐怖主義勢力屈服，那豈不是正中食死徒的下懷？他們會以為只要製造足夠恐怖的襲擊和動亂，就可以迫使魔法部妥協。這將造成何種政治後果？」
哈利不禁注意到喬治和安吉麗娜夫婦全過程只是饒有興味地注視著這一切。這並不奇怪，赫敏和珀西平日裡的關係還是非常不錯的。他們畢竟有很多共同點，對學業的上進心，對規則發自內心的尊崇……恐怕也只有家養小精靈這個問題能讓他們發生如此激烈的爭論。
「我說，你們有誰想吃甜點嗎？」在羅恩和金妮加入到反駁珀西的陣營中前，韋斯萊夫人大聲說道。說著，她就在用魔杖引導著一大份水果蛋糕上了桌。
接下來的晚餐在相對安靜的氛圍中進行。赫敏和珀西都有些尷尬，又有些抱歉——畢竟這是祝賀哈利和羅恩成為正式傲羅的晚宴。
晚餐之後，唐克斯夫人就帶著泰迪回家去了，在平時小傢伙早就應該上床睡覺了。比爾和芙蓉也帶著他們各自的女兒返回了貝克小屋。而珀西為了趕完他那永遠也寫不完的報告，也帶著奧黛麗和小莫麗前往他們在倫敦買的別墅。喬治和安吉麗娜則需要照看他們的商店，畢竟現在的局勢動盪不安。在韋斯萊夫人一一吻別她的孩子們之後，陋居又只剩下哈利、金妮和羅恩、赫敏，陪著日趨年邁的韋斯萊夫婦。
「孩子們，你們也可以回自己家去。」韋斯萊先生說道。
「不，我們今晚就留在這兒。」羅恩堅定地說，「如果傲羅辦公室有什麼緊急通知，我和哈利也可以互相有個聯絡。」
兩個男孩和兩個女孩開始在花園裡收拾殘羹剩飯。在哈利吃力地用魔杖指引著椅子飛進陋居的時候，金妮悄悄地靠了上來。
「給，你的入職禮物。」紅頭髮姑娘把一把小刀遞到了哈利的手中，小聲說道。
「其實不需要破費的。」
「其實也不算新的禮物，我只是讓喬治給修了修了，磨出刃來。」金妮說道，「只是別讓媽媽看見，她覺得不該讓你再看到……他們的東西，以免你傷心，但我覺得留點念想，總歸是好的。」
哈利低頭一看，是小天狼星生前送給他的那把小刀，據說能夠打開被咒語封閉的門。但是五年級在神秘事物司之戰中，哈利用它來打開一道緊閉的門時卻讓它卷了刃。
「謝謝。」哈利虛弱地回答道，把小刀塞進了長袍的內襯裡。兩個人都沒有繼續說話。
在哈利和羅恩好不容易把桌子和椅子弄進房子裡後，一隻黃黑色的貓頭鷹撲騰著翅膀，沖進了陋居，在赫敏的手邊停了下來，小啄了幾下。
「這麼晚了還有誰會來信？這是埃羅爾？」羅恩皺著眉，說道。
「不，是魔法部的專用貓頭鷹。我想哈利拜託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了著落。」赫敏解開了貓頭鷹腿上綁著的羊皮紙，黃黑色的鳥一下就飛出窗去了，「梅林！哈利，你說對了，那個人確實在今年二月從我們辦公室領養了一隻被特拉弗斯家族解放的家養小精靈，叫馬林。」
「調查什麼事？誰養了家養小精靈？」羅恩不滿地叫道，「那天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晚上回房間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哈利小聲地對紅發好友說道。
「沒門。羅恩已經告訴我你們在調查達斯勒的命案了。」赫敏雙手叉腰，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兩個坐在沙發上的大男孩，羅恩有些臉紅地偷瞥了一眼哈利，「既然拜託我調查了，至少得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樣的命案會讓羅恩的拇指不停地流血。我想，金妮也有權利知道你在忙些什麼，哈利。」說著，她就拉著一旁的紅發姑娘一起坐在了長沙發上。金妮猶豫地看了一眼哈利，她不想讓他感到勉強，但最終還是向好奇心屈服了。
「好吧，」哈利揉了揉淩亂的黑髮，繼續說道，「其實很簡單，羅恩，你還記得那天我們檢查的達斯勒的房子嗎？」羅恩遲疑著點了點頭。
「首先，從達斯勒被害時的坐姿來看，我們不能排除熟人作案的可能。」哈利繼續說，「他在遇害時明顯正坐在沙發上和兇手隔著桌子面對面地談話。」
羅恩仔細地回想了一下案發現場的情景，然後點了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但是，克拉克收集到的資料顯示，達斯勒平常很少有社交，也從不把客戶或者朋友帶到自己的房子來。這好像是他做活計的規矩。」
「對，所以這個問題還有疑點。」哈利扶了一下眼鏡，「第二個問題，他的房子非常乾淨整潔，看起來應該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掃。但有兩點非常奇怪。第一，他吃剩的好幾個果核居然都還留在桌上，要知道，作為巫師，他只需要施一個消失咒。難道平日裡愛乾淨的他在那天晚上突然變懶了，懶得揮一下魔杖，念個四年級生都會的咒語？第二，他的寫字桌亂七八糟地堆放著雜物，書架卻非常整齊。如果有人翻找了他的東西，才導致他的書桌如此混亂，那不可能不在房子裡的其他地方留下混亂的痕跡。所以，我只能假設，達斯勒平日裡並不是一個勤於家務的人，他的房子能保持整潔，是因為有人在替她收拾。」
「有沒有可能是兇手作案後故意做的清潔？」赫敏比劃著說道，「消滅證據？」
「對，那張書桌沒准就是兇手弄亂的，然後為了掩蓋行蹤，就用了清理魔法。」羅恩立刻附和著赫敏說道。
「基本不可能，傲羅辦公室一接到黑魔法報警就立刻封鎖了整個街區，更何況達斯勒的房子本來也佈置有幻影移形的反咒。如果兇手還要清理現場，根本無法那麼快就逃離現場，且不留下任何證據。並且，」哈利露出了一絲苦笑，「兇手有時間把樓梯和廚房都清理得一塵不染，唯獨沒有時間把翻亂的書桌收拾乾淨？」
「所以，你據此推斷房子一直以來都是乾淨的，這樣說來，兇手殺了人之後立刻就離開了。這倒也解釋得通，但——」金妮有些遲疑地問道，「這樣的推理會不會有些牽強？」
哈利點了點頭承認說，「確實有些武斷，所以那天夜裡，我沒把我的想法告訴羅恩。」
「如果他養了一隻家養小精靈每天為他打掃房子……」羅恩含糊地應答道，「那也不對啊。克拉克說他一直是一個人獨居，並且他只是個小名氣的魁地奇製造匠，怎麼會有家養小精靈？」
「是的，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克拉克說的是『截止到2001年1月的記錄』。」
「所以，他肯定是在今年一月之後才領養的家養小精靈？」羅恩的臉上露出了豁然開朗的表情，「並且，他的小精靈只能是從魔法部裡領養的，而不是祖傳下來的。」
「但是你怎麼確定打掃衛生的是家養小精靈，而不是他在交往的……女人？」金妮問道。
「老實說，我不能確定，」哈利有些不耐煩了，「所以我拜託赫敏幫我調查，碰碰運氣。」
「克里斯多夫•達斯勒今年二月剛剛從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領養了一隻家養小精靈，名字叫做『馬林』，原先服侍特拉弗斯家族。特拉弗斯家最後一個主人因為加入食死徒而被威森加摩定罪關入阿茲卡班後，馬林被強制解放。」赫敏看著手上的羊皮紙說道。
「但這裡又有一個漏洞，」赫敏說道，「沒有主人的命令，家養小精靈是不能離開房子的，難道說——」赫敏害怕地捂住了嘴。羅恩立刻抓住時機把她摟在懷裡。
「整個房子都沒有任何的打鬥痕跡，而且除了那株殺人植物以外，我們沒有發現任何其他的巫師魔法的痕跡，沒有殺戮咒，沒有昏迷咒……所以我更傾向于認為馬林還活著，並且很可能是得到了主人臨終時的命令才離開的。」哈利一邊揉著自己堅毅的下巴，一邊說道。
「家養小精靈的魔法可以讓它直接離開房子……」赫敏喃喃道。
「他會不會看到了兇手的長相？」羅恩突然想到了什麼，大聲叫了起來。但周圍的人都一聲不吭，沉悶地將視線轉向哈利。
「所以，關鍵的問題來了。」哈利深邃地看著羅恩、赫敏和金妮，說道。
「馬林現在在哪裡？」
第五章 湮滅的證物
「誰再敢為家養小精靈叫囂，霍格莫德就是下場！」
在霍格莫德村襲擊過去的第二天，羅道夫斯•萊斯特蘭奇的親筆信就出現在了《預言家日報》報社主編的辦公桌上，信上只有這簡簡單單的這一句威脅以及他本人的署名。沒有人知道他的信是如何抵達主編的辦公桌的。當然也有可能是心知肚明的人們不願意明說——食死徒及其支持者早已不是第一次滲透進魔法部和巫師社會的各行各業。
哈利不清楚魔法部高層是否有考慮過封鎖消息，但如果他們真的是那樣想的並付諸實踐了，那麼這一次保密行動毫無例外地再次失敗了。在短短的一周內，羅道夫斯的這句威脅就迅速佔據了各大魔法傳媒的頭版頭條，進而在第二周引發了全國性的熱議。伴隨著《家養小精靈權益法案》第一次程式性辯論的到來，這場關於奴隸之自由的爭吵變得更加激烈。
「如果魔法部無力保衛混血與麻瓜出身的巫師公民的安全，我們只能自救，我們只能緊握手中的魔杖，用我們自己的力量保護我們的家人和朋友。上帝只救自救之人！」一個反純血主義運動的激進領袖在週四接受採訪時這樣說道。緊接著，他又呼籲混血巫師和麻瓜出身巫師組成自衛隊來對抗食死徒的襲擊。
恐懼、狂熱、仇恨……負面情緒就像失控的攝魂怪一樣籠罩了整個英國。
哈利重重地丟下手中的《預言家日報》，舉起了白色的瓷杯，無奈地喝起了牛奶。他的辦公桌上散落著布魯斯交給他的達斯勒被害一案的卷宗的複製品。自從成為正式傲羅之後，哈利就在魔法部地下二層的傲羅辦公區獲得了一個單獨的隔間。但這絲毫沒有讓他養成整理書桌的習慣。而不時闖進魔法部的畫著愛心的粉絲來信，也使他的辦公桌變得更亂了。
黑頭發的年輕人看了一眼臨近的羅恩的隔間，上面掛著一塊寫著「外勤」的小牌子。他的腦海中迅速勾畫出一幅畫面：在那張屬於韋斯萊的辦公桌上，散落著更多更亂的檔和報紙，也許還有一些新買的查德里火炮隊海報和韋斯萊笑話產品……
哈利歎了口氣。這兩周來都是赫敏幫他們倆收拾辦公桌，但今天不行。哈利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周前的深夜和羅恩一起在破釜酒吧吃宵夜時的情景。
「嘿，哥們，看我的拇指終於不流血了。」紅頭髮的大男孩興奮地揮舞著左手。
「天呐，都傷了多久了？」哈利詫異地搖了搖頭。
「總算好了，要是再不癒合，赫敏一定會把我擄去聖芒戈的。」羅恩慶倖地說道，接著他壓低了聲音，「哈利，下週五赫敏就要出席《家養小精靈權益法案》的第一次程式性辯論了。我在想……我在想……」
「怎麼了？」哈利困惑地看向了自己的紅發摯友。
「我在想那天你可不可以不和我們一塊兒去？我是說，」羅恩搓著手，有點兒緊張地說道，「我是說，我想單獨送赫敏去立法會議大廳。」
哈利臉上的疑惑更加濃厚了，但很快他就醒悟過來。
「你知道的，哥們，你總是比我更能給女孩子安全感，但她可是赫敏啊……」
「我最近都要查一下達斯勒的那樁案子，確實可能沒時間。」哈利點了點頭，笑著撒謊道，接著又謹慎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你可得和赫敏溝通好，別讓她覺得我這個朋友不靠譜。」羅恩感激地給了哈利的肩膀一拳。
自從一九九一年九月一日第一次在火車上相遇，羅恩和赫敏已經相伴走過正好十年了，哈利親眼目睹著這對歡喜冤家是如何一步步相知相戀。黑頭發年輕人的嘴角不禁泛起了欣慰的笑容：能夠相伴十年攜手共進的男孩和女孩真的很少見。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來了。他的腦海中迅速劃過了一個火紅色長髮、明棕色雙眸的姑娘。那天也是在九又四分之三車站，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她，直到今天，也有十年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哈利在內心深處無力地歎了口氣。已經同居兩年了，他和她的關係依然在原地踏步，亦如這個深陷內戰與黨爭的國家……
「哈利，早上好。」一個年長的比布魯斯穩重得多的聲音傳入哈利的耳中。
「早上好，克拉克。」哈利在看清來人之後，急忙打了個招呼，「羅恩不在，如果你有什麼事情的話，可以——」
「不，我是來找你的。布魯斯讓我把關於達斯勒被害一案的法醫鑒定報告的複製品給你。」克拉克把一卷羊皮紙放在了哈利桌上的文件堆裡。
「謝謝。」哈利疲憊地道謝，但幾秒鐘後，他注意到克拉克並沒有離開的意思。
「還有事，克拉克？」哈利謹慎地問道、
「布魯斯告訴我，你很關心這宗案子。」克拉克臉上露出關切的表情。
哈利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好吧，哈利，也許布魯斯覺得這沒什麼。但老實說，我並不支持你現在繼續跟進這宗案子。整個傲羅辦公室都在優先追捕萊斯特蘭奇兄弟，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你對這宗案子這麼執著？如果你想建立功勳，那麼更應該追捕漏網的食死徒首領……」
哈利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覺得這宗案子沒有那麼簡單——」
「你是說家養小精靈的線索？」克拉克看著哈利的眼睛，小聲說了一句。
哈利微微一愣，繼而露出了了然的笑容，「那天晚上你和布魯斯說有基於經驗得出的假設，還不肯告訴我和羅恩，所以？」
「你這個狡猾的小子，」克拉克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說道，「真是讓布魯斯說中了，那天晚上你果然有想法，還和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哈利略有些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但很快又用嚴肅的語調繼續說下去，「但是我還有其他理由斷定這宗案子不簡單。」克拉克沒有接話，而是用眼神示意哈利繼續說下去。
「被害人只是一個名氣不大的魁地奇製造匠，兇手殺害他的動機是什麼？更重要的是，」哈利繼續說道，「那株植物，明顯是有黑魔法的痕跡——」
克拉克抬起一隻手，打斷了他，臉上的表情比平日裡更加嚴肅了。
「好了，哈利，無論如何，德力士組長已經命令布魯斯和我延擱對這宗案子的調查，現在傲羅辦公室的最重要的任務是追捕萊斯特蘭奇兄弟。你應該學會服從命令。」
哈利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老傲羅，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在他的印象中，克拉克和布魯斯一樣，可不是盲從權威的人。但他細細一想，克拉克也沒有錯。作為傲羅，確實應該以服從上級命令為天職，這是一個剛剛踏進北愛爾蘭訓練營的實習傲羅都知道的事情。
「知道了。」哈利不動聲色地說道。
克拉克狐疑地問道，「你真的會聽我的勸嗎，哈利？」
「唔，你是一個判斷準確的傲羅，克拉克•科特尼先生。」哈利調皮地說道。
「你真是被布魯斯寵壞了。」克拉克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送走克拉克後，哈利再次把視線投注在達斯勒一案的卷宗上。
哈利關注這宗案子還有另一個原因，一個聽起來有些神經過敏的原因：被害人是一個魁地奇球製造匠，而金妮•韋斯萊恰好是一個職業魁地奇球員。但他知道，如果他明白地說出這個原因，一定無法得到其他傲羅的理解，說不定還會招來嘲笑。而且，到現在為止，被害人與金妮根本就沒有任何聯繫。就連哈利自己也覺得自己過於緊張。
羊皮紙上寫著的都是哈利兩周來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內容：克里斯多夫•達斯勒，出生於一九六〇年，父親是混血巫師，母親是麻瓜出身的女巫，他本人從霍格華茲的赫奇帕奇學院畢業後一直從事魁地奇球的製造，主要為各大魁地奇用品商店供貨，偶爾也接一些私人訂制的活，對鬼飛球的製造很有造詣……沒有任何一條有助於挖掘出兇手是誰，也沒有任何一條有助於找到那只叫馬林的家養小精靈在哪裡。
哈利感到自己的額頭在隱隱作痛。
「哥們，你的那道疤不會又開始疼了吧？」
哈利一抬頭，看到一個臉上長著些許雀斑的大男孩正一臉驚恐地指著他的前額。
「不，戰後就再也沒有疼過。」哈利趕緊解釋道，「我只是有點累……對了，立法會議的第一次程式性辯論這麼快就結束了？」
「還早著呢。」羅恩看起來有些垂頭喪氣，「我原本想在議事廳外等著的，或者去部長辦公室外的休息區蹭點冰鎮的黃油啤酒什麼的，反正立法會議也在地下一層。」
「那你怎麼——」
「因為遇到了考邁克•麥克拉根！」羅恩咬牙切齒地說道，「傲羅E組今天負責值守地下一層，然後他就打著維護魔法部規定的名義叫來了肖恩•弗林先生，把我趕回來了！」
「麥克拉根？他在傲羅E組？他不是在魔法法律執行巡邏隊嗎？」哈利拼命在腦海中搜索這個昔日格蘭芬多同學的資訊。
「現在他轉到傲羅辦公室工作了。」羅恩耷拉著腦袋，一屁股坐在哈利旁邊的旋轉椅上。
「如果他是實習傲羅的話，那也不應該在倫敦工作呀？」
「他不需要實習三年，羅巴茲先生把他直接編進正式傲羅的隊伍裡了，」羅恩看起來更加失落了，「他叔叔最近受金斯萊之邀出任魔法交通司司長。」
傲羅E組果然是官僚子弟的安樂窩。哈利在心裡諷刺地想著。
「我敢打賭，辯論結束之後，麥克拉根一定會找機會去糾纏赫敏的，」羅恩氣呼呼地抱怨著，「我這兒看著時間呢，只要立法會議一結束，我就去地下一層，把赫敏接回來。」
哈利沒有接上羅恩的話頭，他知道對於這種時候的羅恩最好還是讓他一個人慢慢冷靜下來。黑頭發的年輕人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手上的卷宗上。羅恩還在一旁低聲咕噥著什麼，哈利只能偶爾聽到「傻大個」和「依賴親戚」之類的詞彙。
關於達斯勒一案的現場鑒定報告直到兩天前才由傲羅D組處轉到A組。羅列的資訊繁雜瑣碎，卻沒有一條有助於確認家養小精靈的去向，甚至沒有一條可以確認家養小精靈在這裡達斯勒的房子裡生活過。
突然，哈利的目光停留在了鑒定報告上的某一欄指標上，久久不能移動。
「總之，我是不會讓麥克拉根那個笨蛋再去騷擾赫敏的，你說對嗎，哈利……哈利？哥們？你在聽我說話嗎？」
「羅恩，我想我知道你拇指上的傷口難以癒合的原因了。」哈利抬起了頭，扶了扶圓形眼鏡，「我們現在得去找一趟納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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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于傲羅A、B、C三組，傲羅D組對新人的黑魔法防禦術尤其是巫師決鬥能力的要求相對低一些，但其對專業素養卻提出了更高的准入門檻。
如果放在和平年代，納威•隆巴頓很可能進不了傲羅辦公室，因為他的N.E.W.T成績並不理想，但在戰後，因著他的戰時表現和傲羅辦公室的巨大人力需求——更重要的是，他在草藥學上的非凡天賦，納威在傲羅D組得到了一個職位。儘管他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傲羅單間，但更多的時候他都是在傲羅專用的實驗室裡工作。相較於魔法部裡的種種虛偽和暗鬥，納威更喜歡應付各種各樣的新奇植物。
每次在侍弄這些植物時，納威總是會感到難得的放鬆和沉浸其中的愉悅。
但有時也會被不速之客嚇到。
「天呐，羅恩，你嚇我一跳……」納威用力把一株發著紫光的不知名的植物塞進泥盆中，有些緊張地說道，「你該先敲門的，在我工作的時候。」
「噢，抱歉，納威，我和哈利發現你不在自己的單間，所以著急得很。」
「你好，哈利。」納威沖著羅恩身後的哈利打了個招呼，「你們有什麼事嗎？」
「你好，納威。」哈利關上了實驗室的門，取出了一卷羊皮紙，在納威面前輕輕展開，「還記得這份鑒定報告嗎？」
納威點了點頭，「當然，其中有一部分還是我填寫的。」
「鑒定報告中說，在碎玻璃片上檢測到了羅恩的血樣，還記得嗎？」
「沒錯，但是A組和我們解釋過了，羅恩在調查過程中因為操作失誤，不慎被碎玻璃片割傷了拇指，這一點也在鑒定報告中說明了。」
「但是鑒定報告上還說碎玻璃片上檢測出了抑制生物生長的魔法的痕跡。」
「是的，」納威點了點頭，「這種魔法力量很強，一般的醫療咒和魔藥根本沒辦法抵禦它的影響。」
「我記得那些玻璃片是有凹凸面的吧？凹面還是凸面？」
納威想了想，回答道，「我記得是凹面，因為凸面上被施了隱形咒。」
「梅林的三角內褲啊，這就是我拇指上的傷口一直沒有好的緣故嗎？」羅恩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伸出了自己左手的大拇指，仔細地端詳著，「劃開的傷口上竟然被施上了這種抑制生長性的魔法……那為什麼現在好了呢？」
「只是一小塊玻璃片而已，附著在你傷口上的魔法力量終究是有限的。而且，時間也過去兩周多了，老實說，那些魔法痕跡到現在才揮發殆盡，可見其原先的力量有多強。」哈利托著下巴，沉思片刻，回答道。
「怎麼回事？」納威茫然地提問道。哈利就把羅恩的拇指被玻璃片割破，然後持續兩周才痊癒的事情告訴了納威。
「那麼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哈利謹慎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斷，「這些玻璃碎片來自於一個玻璃器皿，而這個器皿本身是用來盛裝那種殺人植物的。」
「唔，有道理……」羅恩在一旁立刻不停地點著頭，但很快又開始搖頭了，「不對，有一點說不通，裝著這麼危險的玻璃器皿怎麼能在表面施上隱形咒呢？持有者萬一打破了那不是找死嗎？難道說……」羅恩仿佛是想到了什麼，雙眼中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這宗案子從一開始就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哈利輕揉著自己堅毅的下巴，「如果真是如此，那麼這株植物，連同這個玻璃器皿，本身就構成了一個隱秘的殺人工具。」
「但是，為什麼呢？」羅恩不解地問道，「兇手為什麼要用這樣一種複雜的黑魔法培育的植物來殺人？即便他不會用死咒，那麼切割咒或者刺穿咒也可以起到同樣的作案效果，不是嗎？這麼大張旗鼓地使用黑魔法，不是明顯會引起傲羅辦公室的注意嗎？」
哈利低下了頭，陷入了沉思。
「嘿，等等，我認得你這副表情，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麼？」羅恩注視著哈利，急切地說道。一旁的納威同樣頗有興趣地把熱熱的目光投向了哈利。
「沒有，暫時還沒有想到什麼。」哈利搖了搖頭。
「上次你就是這樣說的，哥們。」羅恩不滿地嘟囔著。
「這次真的沒有，羅恩。」哈利有些不耐煩地回答道，但又小心地加上了一句，「但是你說的確實很有道理。無論如何，還是得等這株枯死的植物的鑒定報告出來以後才能知道。」接著，哈利又瞥了一眼手中的羊皮紙，歎了口氣，「可惜，沒有關於這株植物的相關鑒定，不知道什麼時候傲羅辦公室才能重啟對達斯勒一案的調查。」
「不，哈利，那株枯死的植物已經做過部分魔法鑒定了，」納威臉上泛著紅暈，小聲地否定道，「而且是我親自鑒定的。」
哈利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晃了晃手中的羊皮紙，問道，「可是鑒定報告上這一欄明明寫著『尚未展開研究』……」納威沒有回答，只是低著腦袋，擺弄那些蠕動的未知名植物。
「嘿，納威，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和哈利？」羅恩懷疑地看向了納威。圓臉的高個子男孩依然保持著沉默，什麼都沒說。
「我以為我們曾經並肩作戰的經歷會使我們增加對彼此的信任。」哈利平靜地說道。
「當然，我當然信任你們，信任赫敏、金妮，還有……盧娜，」哈利的話起了作用，納威迫不及待地低吼了起來，但接著他的語氣似乎又有些不確定了，「只是這件事……我……不能隨便說……」
「為什麼？」羅恩撓著頭，漲紅了臉，「快說啊，納威，急死我了。」
納威雙手握拳，最後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羅巴茲先生已經命令D組暫停對達斯勒一案的現場取證分析了。」
「暫停調查？難道不是延遲調查嗎？」羅恩驚訝地叫了起來，「而且為什麼是傲羅辦公室主任親自下令？我還以為是我們組長自己的決定——」
「但是這並不影響在鑒定報告中注明那株植物的研究情況，不是嗎？」哈利專注地看著納威的眼睛。他知道他的這位元好友並沒有說出全部實情。
「是羅巴茲主任下令隱匿這部分內容的。」納威壓低了聲音，就像夏季小蟲的振翅聲。
「羅巴茲主任——」
「拜託，羅恩，別那麼大聲，」納威低聲哀求道，「威廉森組長不許我們對外洩露的。」
羅恩立刻住了嘴，面對歉意地看了一眼哈利和納威，「又是這套，在同一個部門裡也是處處保密，層層隔絕，但同樣沒辦法阻止消息的外泄。麥克米蘭父子遇襲的消息，現在都沒查清是從哪個管道洩露出去的。是吧，哈利？」
哈利沒有回答，他再一次低下了頭，若有所思。
「嘿，哥們，你又想到了什麼？」
「我在想，現場需要調查的物件這麼多，為什麼羅巴茲先生單單隱匿了關於這株植物的鑒定結論呢？」哈利揉著自己堅毅的下巴說道。
「也許是傲羅辦公室決定暫停調查時，D組正好還未完成這株植物的鑒定工作？」羅恩撓了撓自己的火紅頭髮，說道。
「但完全沒有必要隱匿啊，事實上，關於植物的鑒定內容對整個案子來說十分關鍵，哪怕是不完整的結論片段也對日後重啟該案的調查至關重要。」
「先別想這些了，納威，那株植物還在證物室嗎？」羅恩急切地問道。
納威搖了搖頭，「已經被銷毀了。」
「被銷毀了？」哈利和羅恩同時瞪大了驚訝的眼睛。
「是的。羅巴茲先生下令暫停調查之後，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專員就帶著亞爾維斯•亨特先生簽署的命令直接去了證物室銷毀了那具枯死的加洛林黑藤殘骸。」
「那工作記錄呢？即使你的鑒定結論沒有寫進鑒定報告中，我想實驗室裡應該也會留下自備的工作記錄吧？」哈利問道。
「被魔法法律執行司回收了，」納威有些愧疚地說道，「是威廉森組長親自帶著專員過來回收的。我當時還告訴他們，由於加洛林黑藤的鑒定分析還未完成，所以工作記錄還不完整。但威廉森組長說沒有關係——」
「所以他們連同那份未完成的關於那株植物的鑒定工作記錄也回收了？」看著沉默的納威，哈利已經得到了答案。
「該死，要是赫敏在這兒，沒准就能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羅恩有些頭疼地咒駡著。
哈利並沒有附和他的好友。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依賴赫敏的智慧來解決難題了。更重要的是，哈利心中已經泛起了各種各樣的假想和解釋，就像黃油啤酒被倒進玻璃杯時冒出來的大量氣泡一樣，但他沒有證據，而且——更為關鍵的問題是——他想求證一個問題：金斯萊是否被蒙在鼓裡。
「先不談這些了，納威，對那植物的鑒定情況，你還記得多少？我聽到你說這東西叫加洛林黑藤，是吧？」哈利擺了一下手，問道。
納威輕輕揮了一下魔杖，方才還空空如也的白板上出現了幾張照片。每張照片上都是蠕動著的黑色藤蔓類植物，就像一條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加洛林黑藤，以發現者加洛林命名，生長於南美洲的熱帶雨林，喜高溫濕潤的環境，是當地魔法界比較常見的寄生藤，通常會寄生在一些麻瓜也可見到的大株植物上。其藤蔓上分佈有細密的小刺——或者說像某種極其細的小吸管，用來吸食宿主的汁液。在過去，南美的一些巫師喜歡在自己的花園裡栽種這樣的植物。」
「我不覺得媽媽會喜歡在陋居的花園裡種上這種東西？」羅恩的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
「但這種爬藤基本不會對人類造成傷害。它的力量有限，就像剛才說過的那樣，它只把植物作為寄生的宿主。不要說巫師了，就連麻瓜也能在不借助其他工具的情況下擺脫這種東西的糾纏。當然，為了防止魔法世界的暴露，南美地區的魔法部還是對此類魔法植物的繁衍地做了特殊處理，防止其在麻瓜面前暴露。」
「那它是怎麼做到把達斯勒……那樣的……」羅恩的臉顯得有些扭曲，很明顯，那天夜裡看到的達斯勒的遺體依然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黑魔法。」哈利突然說了一句。
「沒錯，」納威點了點頭，贊同地說道，「我和其他幾個D組的傲羅前輩也是這樣認為的。雖然我們還沒辦法確認施在加洛林黑藤上的魔法具體是什麼，但可以肯定這是一種非常可怕的魔法。它不僅使這種爬藤的攻擊性大大增強，還使它的營養來源從樹木的汁液變成了人類的體液，而且——」
「怎麼了？」哈利注意到了納威欲言又止的表情。
「不好說，這只是我的個人猜測，這種被施了黑魔法的加洛林黑藤似乎在具有充足的營養來源時可以無限制地擴張，直到耗盡其所能獲得的全部營養為止。」
羅恩有些焦慮地看向哈利，納威的介紹顯然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但是黑頭發的年輕人只是沉默著，用手指輕輕扣著木頭桌面。他的心很亂，各種各樣的思緒像火山噴發時的火山灰，漫天飛舞，雜亂無章地落下，掩埋了一些他也說不清是什麼的問題的答案。
「那這種植物是怎麼出現在英國的？」哈利進一步追問道。
納威撓了撓頭，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一般來說，這種植物是很難在英國這種環境下生存下來的，因為我們這兒的濕度還勉強合格，但平均氣溫不夠高。當然，也許黑魔法改變了植物的一些基本特性也說不定。」
「目前，我記得也只有這麼多了，事實上，對這株加洛林黑藤的鑒定還沒全部完成，而且，採集到的又是已經枯死了的植株，研究結果多多少少會打一些折扣，」納威久久地看著白板上的那些照片，歎了口氣，「唉，要是能採集到這種植物的活體，也許鑒定得就可以更準確一些了……」
「採集到活體……」哈利低喃著，一手托住了下巴。
「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實驗室裡的寧靜。一隻拍打著蝙蝠般大耳朵，鼓著牛蛙般大眼睛的家養小精靈蹦蹦跳跳地進來了。他穿著純白的襯衫和米黃色的背帶褲，打著一個暗紅色的小領結，一進門就四處張望，在看到哈利時粉粉的臉上露出了歡快的表情。
「啊！啊！啊！偉大的哈利•波特！尼莫見到偉大的哈利•波特了！尼莫真的好開心！」小精靈手舞足蹈著大聲歡呼著。
「你好，」哈利有些緊張地看著這只明顯興奮過頭了的家養小精靈，「請問你是？」
「對不起，哈利•波特先生，真對不起，」尼莫停止了奇怪的透著喜悅的舞蹈，理了理自己的領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我是尼莫，先生。見到您太讓人高興了，先生。」
「好的，尼莫，對吧……」哈利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他很清楚陌生的家養小精靈往往都情緒敏感，一語不慎就可能導致他們痛哭流涕或者自殘，「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先生，尼莫忘了說最重要的事，尼莫的主人想請偉大的哈利•波特先生和他最好的朋友——羅奈爾得•韋斯萊先生到他的辦公室裡去一趟。」
「你的主人？那是誰？」羅恩大大咧咧地問道。
「金斯萊•沙克爾先生。」門外傳來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哈利一抬頭，看到一個留著一頭亂蓬蓬栗色頭髮的女孩子抱著雙臂，一臉憤懣地走進了實驗室。他剛想打招呼，就看到一個身體強壯、頭髮硬直的大塊頭臉上帶著諂媚的笑也一併擠進了傲羅D組的實驗室——考邁克•麥克拉根正喋喋不休地對著赫敏說著什麼。在見到哈利的一刻，他舉起了一隻手，打了個招呼，哈利也點頭示意。但在下一秒，麥克拉根的臉色就變得像冬天的雪一樣冰冷——他的視線正對上羅恩嫉恨的眼神。
「辯論結束了？」羅恩是在向赫敏發問，眼睛卻沒好氣地瞪著麥克拉根。
「沒錯，十分鐘前剛結束了，但是敏一個人下樓，我不放心，所以陪著一起過來了，」麥克拉根傲慢地看著羅恩，站在赫敏身旁，儼然一副女王的騎士的表情，「我發現我的決定是正確的，敏到處都找不到你們，最後還是尼莫把我們帶來的。」
赫敏紅著臉，低下了頭，回答道，「其實並不需要，麥克拉根——」
「《家養小精靈權益法案》讓你得罪了不少權貴，敏，你需要一個有騎士精神的男人保護你。」麥克拉根高興地咧開嘴笑了，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呵，敏？稱呼很親熱嘛……」
「赫敏，金斯萊——我是說部長先生找我們倆有什麼事？」哈利不動聲色地拉住了渾身僵硬，正粗重地喘著氣的羅恩，問道。
「準確地說，是找我們仨。」赫敏糾正道，「是絕密的事情，必須找我們三個面談。」
「尼莫就是為了這事來的，金斯萊主人要立即見到你們，偉大的女士和先生。」尼莫誇張地又蹦又跳，臉上露出了急切的神情。
「納威，那我們先告辭了。」哈利轉身向納威告別，同時默默地指了指那幾張放在白板上的關於加洛林黑藤的照片，沖圓臉年輕人使了個眼色。納威先是一愣，接著心領神會地舉起了拳頭，晃了晃，表示明白了。
「等等，你跟著去幹嗎？」在哈利和赫敏在尼莫的引領下邁出實驗室大門的同時，羅恩攔下了明顯想要跟過來的麥克拉根。
「謝謝你，考邁克，但是部長只允許我們三個過去。」赫敏有禮貌地沖著麥克拉根笑了笑。哈利敏感地注意到羅恩眉頭緊鎖，仿佛吃了一大把鼻涕味的怪味豆一般。
麥克拉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納威及時地叫住了他。「考邁克，我記得弗林組長有一份鑒定材料需要送過去，既然你來了的話，那就麻煩你了，你不會介意吧？你知道的，弗林組長的孫兒最近生病了，導致他的脾氣火爆……」哈利、赫敏和羅恩乘機脫身。
「麥克拉根？真的嗎？赫敏，你居然和他一起下來的。」羅恩不高興地質問道。
「你有什麼不滿嗎，羅奈爾得•韋斯萊先生？」赫敏雙手抱在胸前，毫不示弱地瞪著羅恩，「在立法會議的辯論結束後，我到處都找不到你人影，是誰說會一直在門外守著的？」
羅恩漲紅了臉，還想反駁，但赫敏沒有給他機會，她轉向了哈利一邊。
「我真高興你終於成熟了，哈利，比羅恩強多了。」
在這種情形下聽到赫敏的稱讚，哈利並不感到高興，事實上他有些擔心羅恩的怒氣可能會改變方向。他揉了揉自己淩亂的黑髮，「好吧，呃……謝謝。」
「金妮確實等了很久了。」赫敏的臉上露出了甜蜜和羡慕的笑容。哈利覺得一陣莫名其妙，自己成不成熟和金妮有什麼關係？
「上午去珠寶店看得怎麼樣？」赫敏笑眯眯地問道，「雖然你也來自麻瓜家庭，哈利，但我是女孩子，所以我想對於這方面，我可以給你一些很棒的建議。」
「珠寶店？什麼珠寶店？」哈利摸著腦袋，莫名其妙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赫敏聽了之後，皺了皺眉，狐疑地看了一眼羅恩，後者的臉已經紅得和頭髮一個顏色了，但下一秒赫敏就又把視線移回了哈利，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得了吧，哈利，別裝了。羅恩都已經告訴我了。你今天上午沒有送我去參加立法會議辯論，不就是受到萊克斯•庫克的啟發，然後去了珠寶店嗎？放心吧，我不會告訴金妮的，給她一個驚喜。」
哈利驚訝得眼鏡都快掉下來了，緊接著他就想沖羅恩施一個惡咒——為什麼要找這樣的理由來解釋他沒有護送赫敏去立法會議？他知道赫敏已經誤解成什麼了，但是他完全還沒有做好準備……
「當然，關於萊克斯•庫克，我查到點資料，等一會兒告訴你吧，」赫敏轉過身去，看向了帶路的家養小精靈，「尼莫，這裡不是電梯，你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金斯萊主人說找你們面談的事情最好不要讓別人發現，所以要尼莫直接把你們帶去地下一層，格蘭傑小姐。」尼莫眨著快樂的大眼睛，嘰嘰喳喳地說道。
哈利、羅恩和赫敏一起拉住了尼莫的手和肩膀，伴隨著一陣擠壓感，下一秒，四人就一起出現在了地下一層的入口處。哈利僅來過一次魔法部的地下一層，那時正是伏地魔的權勢達到登峰造極的時刻，辛尼克斯政權完全聽命於食死徒組織。和四年前相似，這裡的結構依然錯綜複雜，一扇扇木門上掛著一個個名簽，上面填著辦公室使用者的名字、職位和是否在勤。當哈利路過一道桃木制的大門時，他停下了腳步。上次來這兒時，還沒有這個大廳。
透過半開半掩的大門，哈利看到裡面還有好幾個穿著紫色長袍的男女巫師站在已經空蕩蕩的坐席上爭論著什麼，另有幾隻家養小精靈在裡面打掃衛生。家養小精靈重置辦公室名下的家養小精靈被魔法部短暫安排來做飯和幹些雜活——當然是沒有報酬的。
「這就是立法會議的議事廳。」赫敏不屑地瞟了一眼大廳，說道。
「上午的辯論還順利嗎？」羅恩緊張地問了一句。赫敏沒有回答，但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把答案寫得一清二楚了。
面見部長是一件頗為繁瑣的事情。守衛在部長辦公室外的警衛人員拿著魔杖在哈利、羅恩和赫敏身上檢測了好久。接著他們三人又被指示分別用魔杖施了一個很簡單的咒語以檢測魔杖與其主人的匹配程度。然後，他們三人又各服用了一口顯真水……在做完一切必要的程式後，哈利和羅恩坐在走廊上專為來賓準備的椅子上，而赫敏則在另一張桌子上做登記。
趁著赫敏埋頭填寫各種檔，羅恩低聲問哈利，「金斯萊什麼時候領養了一隻家養小精靈？而且，家養小精靈能穿這麼整潔的衣服嗎？」
「不知道，」哈利不耐煩地搖了搖頭，「你為什麼說我上午去了珠寶店？」
「噢，拜託，哥們，你可是像萊克斯•庫克一樣的有錢人，總得做點投資什麼的吧。赫敏說現在有錢的巫師都在儲存黃金或者珠寶，那些東西據說比地產更能保值。」
「那她怎麼會理解成那樣了？」哈利指了指赫敏。
「理解成什麼樣了？」羅恩不明所以地摸了摸頭，「好吧，她今天的反應確實有點奇怪，我才剛說你在遇到萊克斯和格韋諾格之後有了一些新想法，然後去了珠寶店——還沒說你是去做投資，她就立刻打斷了我，一個勁兒說金妮苦等多年終於有了回報了，還落淚了。嘿嘿，挺奇怪的吧？」
哈利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慢著，赫敏不會理解成你要向金妮——」羅恩瞪大了眼睛，張開的嘴巴已經成了O型，接著一臉愧疚地看向了哈利。
「你才反應過來嗎？」哈利低吼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