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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柯南)警校墊底的我攻略了警校組第一》作者:小酥醒【完結】

《(柯南)警校墊底的我攻略了警校組第一》作者:小酥醒【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730個瀏覽者
文案:

有棲桑月原名桑月,綁定了拯救重生系統後,她在名柯諸多犧牲名單表裡義無反顧的選擇了警校組。

系統:「恭喜宿主,選擇了所有犧牲名單裡最高最難等級的四個人。成功系數:0.00001,失敗幾率:99.99999。」
桑月:「我現在重選還來得及嗎?」

警校開學第一天,倒數第一的有棲桑月和正數第一兼學生代表的某黑皮同時被警校全員記住。

黑皮:「我將會恪盡職守、維護治安、謹遵警校訓誡。」
桑月:「都敲過中午飯點了你快點說完別耽誤我打飯。」

警校第一搏擊射擊專業,門門第一。
倒數第一法律體能考試,全部墊底。

桑月發出靈魂的質問:這群人真的需要拯救嗎?

某黑皮卻在桑月自己都接受自己是個笨蛋美人的人設後,發現倒數第一的體能好像沒有那麼差、槍法好像沒有那麼歪、智商好像沒有那麼低。

黑皮:「你的身份不一般。」
桑月:「我真的很笨不騙你。」
黑皮:「那為什麼有個黑衣男稱呼你為希歌爾?」
桑月耳朵湊過去:「等會兒你說誰?」

本文又名:
#關於警校第一發現我是二五仔這件事#
#我想拯救警校組但警校第一老想逮捕我#
封面人設來自bs神仙樓主的送圖。

內容標簽: 強強 系統 甜文 柯南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有棲桑月,透子 ▏ 配角:警校組,Hiro、酒廠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我想拯救警校組但他們老想逮捕我

立意:為國為民秉公執法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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ヾ雙重身份篇

第1章

  桑月死得慘烈,家裡著了火。

  整個居民樓的人全都逃了出去,家裡的繼母抱著比她小十歲的弟弟以及有了繼母就會變成繼父的爸爸,完全忘記了自己這個大女兒的存在。

  桑月死了,但是又沒有完全死。

  看著在熊熊火焰裡已經變成焦炭的自己,桑月耳朵裡面傳來某種被電子處理過的娃娃音。

  ——【你好,這裡是名柯犧牲者拯救系統,你穿進名柯犧牲人員生前時間線,並通過自身努力來阻止該角色死亡,該角色活下來之後你也會獲得重生。】

  這個動漫是桑月人生當中的精神食糧,從記事起幾乎是集集追。雖然追到後面因為作者時常停刊而磨掉了不少的耐性。

  可是長達十幾年的追劇生活,已經變成了桑月人生道路上不可或缺的東西。

  同意代表著重生,拒絕就會死亡。

  傻瓜也知道選什麼。

  看到桑月忙不迭的點頭,系統說道:

  ——【很好,接下來你可以選擇拯救的角色。】

  桑月看到自己的面前浮現出諸多人物,都是動漫裡已經逝世的人物。

  宮野夫婦、宮野明美、黑羽盜一、伊森本堂……男男女女、幾百張臉按秒速在桑月的面前浮現,晃得她瞳孔發酸。

  桑月舉起手來:「救命,你把幾千集裡那些被害者和凶手也都放出來是鬧哪樣?」

  ——【拯救系統裡收錄了所有死亡角色。】

  桑月倒是記得一些比較經典的案件,但是大部分都忘記了凶手的名字和受害者的樣子,那些打醬油的角色一點也沒有挑戰性。

  「警校五人組在名單上嗎?」

  ——【當然,很多人都選擇挑戰這一項呢。】

  「那就他們了。」桑月想的也很簡單,這五個人的人氣很高,背景故事也了解的七七八八,死因也被粉絲們翻來覆去討論了很多遍。

  最重要的是,這五個都顏值在線!

  ——【恭喜宿主,選擇了所有犧牲名單裡最高最難等級的四個人。成功系數:000001,失敗幾率:9999999。】

  「嗯?」桑月搓了搓耳朵。「你再說一遍?」

  ——【有棲桑月,21歲,警視廳警察學校四月新生,任務是:拯救警校組五人犧牲任務。目標,警校組全部存活,一人死亡即任務失敗。往期該角色挑戰者:999999……任務成功者:0……】

  「嗯?」桑月。「我現在換角色還來得及嗎?」

  不應該啊!警校五人組這麼難救嗎?!

  ——【畢竟人數眾多嘛,要有挑戰精神啊少女。】

  桑月笑著:「我挑戰個屁!」

  ——【玩家進入角色後,自動精通日語。嚴禁被身邊人發現玩家身份、嚴禁主動透露玩家身份,違反即作任務失敗。接下來是進入游戲倒數計時,三……】

  「等下,那我的角色記憶呢?」

  ——【二……】

  「唉唉唉唉,不給記憶讓我自己去探索嗎?」

  ——【一……】

  桑月知道為什麼拯救五人組這個任務失敗率這麼高了,不給她角色記憶,什麼身份背景、親人朋友都不認識,身邊還是一群洞察力、推理能力技能點滿的警察,不被發現就出鬼了!

  她的思緒逐漸混沌模糊、身體不受控制地上升起伏,在達到某種高度的時候,桑月的意識也被困在了某種織網當中。

  在夢裡,她的身邊燃燒著熊熊烈焰。濃煙和烈火將她包圍,她在滾燙的氣溫裡拼命的求救卻無人知會。

  在夢外,是電話的鈴聲將她喚醒。

  桑月猛然坐起,渾身大汗淋漓。

  視野的所有東西都發生了變化,她坐在一張床上,對鋪還有一張同樣的床褥但是疊放整齊。

  而她床頭的手機閃爍著亮屏,上面顯示著「來自夏山迎的電話」。

  她知道,自己這是在警校的宿舍裡了。雖然不知道第一件事該做什麼,但是接電話總是沒錯的!

  電話撥通,另一頭的聲音壓低壓低再壓低:「桑月醬,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你怎麼還沒有來啊!」

  這標准的日語在桑月的腦海裡自動理解,她抓了抓凌亂的頭發,茫然道:「哈?開學典禮?」

  「沒錯啊,今天是警校新生的開學典禮。剛才我喊你你說你頭暈想睡會兒,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也沒接,現在已經開始了你快一點啊!教官已經發火了,你來的時候做好心理准備啊。不跟你說了,我先掛了——嗶。」

  電話結束。

  桑月抬頭看了一眼對面床鋪上的名字,夏山迎。喔,原來剛才來電話的是她的室友啊。

  聽語氣好像蠻著急的,桑月趕緊坐起來撥弄了一下身上凌亂的制服,站在鏡子前看著鏡子裡和自己本人沒有什麼區別的長相後松開了口氣。

  她從小到大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張臉皮了,幸虧沒有給她換掉。

  出了宿舍門,桑月看著完全陌生的警校。

  就……開學典禮在哪兒開的啊?

  或許是因為這所學校的歷史太過悠久,整體的建築風格都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時代感。

  雖然能看到翻新的痕跡但是這片土壤上因為站在這裡學員日後職業的緣故,而多了某種敬畏之心。

  溫暖的陽光透過綠茵道兩側的枝椏,灑在校園裡奔跑著的桑月身上。

  她在偌大的學校轉了一圈又一圈,終於……找到了開學典禮的大堂。

  典禮幾乎都快要結束了,裡面正好是新生代表開始發言,桑月站在大堂門口的時候,寂靜一片的現場無數雙目光都落在桑月的身上。

  她氣喘吁吁、警帽反戴、胸口光禿禿地沒有戴警校徽章,用狼狽兩個字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對不起,我、我遲到了……」桑月哭笑著,完全看不見夏山迎在旁邊瘋狂跟自己使眼色。

  而那位站在講台最高處,手裡捧著自己演講稿站的筆直的警校第一,目光穿過滿廳的一千多位警校生,端詳著另一頭的那位被教官拎著後頸脖訓斥的女警。

  他的金色發絲被警帽壓著,發尾被講台上的光鍍上一層遠端的熾熱。

  剛才,他分明看到,那個遲到的女警在看到他時……眼睛驟然發光,並綻放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第2章

  桑月被負責女警組的小川教官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之後,她渾然沒聽見教官說的什麼東西,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台上的那個男人。

  他身板直正,端著演講稿,雙手戴著一雙白色的手套,裹著修長而又線條崢嶸的手指。

  這家伙仿佛天生就是做警察的料。

  他的演講已經進行到最後收尾了,卻被突然出現的桑月打斷。

  「喂,我說的你有在聽嗎?」小川教官剛過四十,五大三粗、渾身幫子肉,他看著歪斜的警帽下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根本沒有謙卑地意思。

  而是一寸不離地落在遠處講台上的那位學生代表身上。他不得不抬高分貝:「有棲?!」

  「啊?」桑月回了回神,看著抱著手臂衝自己橫眉冷對的教官。剛才她只顧著看那位金發帥哥了,教官說的什麼都沒進腦子。

  這紙片人立體起來,比動漫裡的帥多了啊!

  小川教官原本就因為自己這組收了這個倒數第一而發愁,學前的體能訓練,這位倒數第一各項指標都不盡人意,他本就對桑月有些意見。

  今時今日,這麼重要的開學儀式都快結束了才來。

  執教多年。

  從未見過如此頑劣之人!

  「你還敢跑神?!」小川教練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原本的意思是想要朝著桑月的後腦勺輕輕拍一下,以示懲戒,可是掌風扇過去的時候卻撲在了空氣裡。

  他的小眼逐漸拉開一條縫隙,看著那個微微後揚就躲過了自己這一巴掌的女警,眼縫越睜越大。

  桑月也愣住了,她看著小川教官抬起手來下意識地躲避,骨子裡好像有一股力量在促使著她行動,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川教官的怒火成功被激怒到了頂點。

  然後。

  原本只是訓誡變成了追殺。

  「有棲——」

  小川教官揮舞著教棍,滿大廳地追著那個上竄下跳的女警,後者一邊喊著「饒了我吧」一邊求生欲十足地鑽每一處縫隙保證自己不被抓到。

  擺放整齊的座椅像是多米諾骨牌,在桑月所到之處都橫倒傾斜。

  有幾個別的教官前來幫忙,想要抓住這個罪魁禍首,但是卻完全摸不到游魚似的桑月。

  所有人退到一邊看著這自警察學校自開創以來聞所未聞的一場開學儀式。

  與神聖莊嚴唱反調的是,雞飛狗跳。

  在那一天。

  警視廳警察學校的所有教官和學員都記住了這兩個人。

  一個是不管文化課、專業課還是搏擊術都是全校第一的降谷零。因為過分扎眼的金發和優異地成績而在入學第一天就成為傳說中人物,此時此刻作為學生代表在講台演講。

  一個是原本被警察面試淘汰,但因為原定的一位學員遭遇了意外住院,才把多余的名額輪到了她頭上的有棲桑月。

  神聖的開學儀式被攪合地不成樣子。

  滿場的人看著這個貓抓老鼠的游戲,只有一個人反應了過來。

  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量感都格外清楚。

  麥色的肌膚裡暗藏著青色的血管,裡面流淌著和所有人一樣的紅色血液。

  他只是輕輕用力一帶,桑月渾身的力氣驟然消失,完全倒向了他。

  「危險。」

  「咣——」

  他的聲音和巨響幾乎是同時傳來,頭頂的吊燈碎了一個角,直勾勾地墜落在桑月原本位置的地板上,砸出了一道碎裂的小坑。

  這場鬧劇也以桑月被小川警官抓住結束。而那位警校第一也在開學第一天為警校立了一功,抓住了鬧事的倒數第一。

  桑月被罰掃操場以及全校廁所一個月、頂著「我錯了」的牌子繞著學校蛙跳十圈。

  汗水順著發梢流淌,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蹲下又躍起的每一個腳印上。

  牌子舉得手發酸,如潮水一般的目光盡數落在桑月的身上,夾帶著還有一些議論。

  「喔,這個就是那位差點沒有錄取警察的全校倒數第一,有棲桑月啊。」

  桑月一邊咽下肚子裡的苦水一邊賣力地朝前跳動,小川教官寸步不離地跟在桑月的身後,絮叨著桑月的各種罪狀。

  「接下來我們還要相處六個月,你在開學第一天就給我找了這麼大的麻煩。你這個樣子,以後怎麼能做警察呢……」

  小川教官的訓斥在耳朵邊縈繞。

  但是桑月滿腦子都是上午在教堂裡發生的一切。

  就,好特麼丟人啊啊啊啊——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了。」小川教官看著她最後一步躍到開學殿堂門口後,大發慈悲地宣布桑月蛙跳刑罰結束。

  「有棲同學,並不是進入了警校的都可以成為警察,也不是所有的警察都是合格的警察。你還差得遠。」

  小川教官負手而立,看著朽木不可雕的倒數第一嘆氣搖頭。

  轉身的功夫,他的目光落在警校的尖針洪鐘表盤上,小川教官怔住了,嗯?怎麼才剛過去二十分鐘?

  上一次被懲罰了五圈的學員都用了半個多小時呢。這個學前訓練營裡體能最差的有棲同學,怎麼可能只用了二十分鐘就結束了十圈蛙跳?

  他看著有棲蹲在地上有氣無力的樣子,對自己的記憶力產生了懷疑。

  一定是他記錯了。

  桑月倒還真不是很累,這個身體的耐力出奇的好,上午小川教官被她溜得團團轉,如果不是那位出手桑月就跑掉了。

  她蹲在地上起不來的原因是實在是太丟臉了。

  如果能讓時光倒流她一定不會選擇拯救警校組,進入酒廠救個宮野明美不香嗎?

  到時候還能和哀醬搞好關系、說不定還能碰到沒變小的工藤新一……

  桑月掰著手指算,現在的死神小學生應該還是真正的小學生吧?

  教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桑月猶如一攤死屍蹲在地上,抱著臉自我催眠。

  有棲桑月做的事和我桑月沒有一點關系有棲桑月做的事和我桑月沒有一點關系有棲桑月做的事和我桑月沒有一點關系……

  「你還好嗎?」

  溫吞友好的問候自頭頂傳來,那聲線柔和地仿佛冬日旭陽,流淌在桑月的心裡引得她抬起頭來,對著那微微俯身逆光而站的金發青年脫口而出。

  「安室君?!」


第3章

  他英俊的五官就像一場視覺盛宴呈現在桑月的面前,腋下夾著那頂海藍色的警帽,柔順地金發自然服帖著虛無的陽光,每一寸身體邊緣輪廓都猶如被刻畫出來的清晰。

  桑月看到他眼裡的疑惑,意識到自己叫錯名字了。

  「安室?」他對於桑月的稱呼有些詫異,但還是好脾氣地笑笑:「我的名字叫降谷零。」

  差點忘了。

  人家這會兒還叫自己本名呢。

  桑月的汗珠從額前劃過,沿著她僵硬地笑容和崩壞的理智滑落。

  她努力維持端莊的樣子,在那雙通透地紫灰色眼瞳裡顯得有些笨拙。

  「我認錯人了……」

  「我應該不是那種會容易被認錯的長相吧。」他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發尾,笑容可掬。

  「呃……」桑月渾身如水洗般的冷汗津津。

  「上午我不是故意攔住你。」他沒有繼續追問,而是主動道歉,但這副友好的樣子,很難讓人說出責備的話語。「害你被教官抓住,真抱歉。」

  桑月頭搖如撥浪鼓:「呆膠布呆膠布!你還救了我呢,不然我就被燈腳砸到了。」

  「不過,二十分鐘結束蛙跳十圈的訓練。」他話鋒一轉,措辭講究。「有棲同學沒有成績單上顯示的體能這麼差嘛。」

  「哎?」

  桑月迷糊了,她也不知道這個成績算好還是算差。

  在聽到蛙跳十圈的時候內心很崩壞,以為自己會死在中途。可是完全跳下來之後發現並沒有很累甚至還剩余不少力氣。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骨瘦如柴的身板。

  桑月在現實世界裡因為繼母的緣故,很少能吃到飽飯,體重一直都升不上去。

  這個身體比她原本的身體還要瘦,女警制服最小號套在身上還有一種空空地感覺,完全就是營養不良的樣子。

  乍得一看在精干健康的警校生裡面的確很偏差,確實符合體能倒數第一的人設。

  但是……

  全校第一都這樣說,好像她還沒有很差勁哎。

  「桑月醬!」夏山迎朝著她和降谷零的位置揮手奔來,擔憂地看著桑月,長舒一口氣。「天啊,你沒有被小川教官修理的很慘吧?」

  桑月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降谷零和夏山迎互相打了聲招呼前者便離開,夏山迎抓著桑月的手看著那清秀挺直的男警校生,捂著嘴贊嘆:「他就是警校第一的降谷啊。」

  「是啊。」桑月伸手拂了一把被汗水浸濕的發尾,端詳著漸行漸遠的降谷零。

  這就是zero啊。

  警校生時期還挺嫩的嘛。

  夏山迎戳了戳她面朝降谷零背影的臉,用「你這幅表情是怎麼回事」的目光看著她:「桑月醬,你上午說自己頭暈想多睡會兒,現在好些了嗎?」

  桑月反應了半天,才明白是有棲桑月對夏山迎說了這句話。而代替有棲桑月的她只能點頭回應:「好多了,可能是有點低血糖。」

  「那我們趕緊去吃點東西吧。」夏山迎抓著桑月往北邊的警校食堂走,一邊走一邊交代。

  「小川教官很好相處的,對我們女警也很寬容,聽說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生氣……」

  桑月被她摟著胳膊,耳邊聽著這位小姑娘的絮絮叨叨,心裡開始盤算著自己拯救五人組的計劃,夏山迎看起來好像是有棲桑月的好朋友,應該對有棲桑月的部分事情有所了解吧。

  呦西,這是一個很好的情報來源,桑月揉著自己的心髒,蹙眉作疼痛狀:「迎,我心窩疼。」

  「哎?嚴重嗎?」

  「大概是……剛才……運動過度吧。」她在夏山迎的攙扶下,放慢了腳步,整個人依靠在夏山迎的身上「氣喘吁吁」:「你有辦法聯系一下我的家人嗎?我這是老毛病了……」

  夏山迎面色焦急,真以為桑月很難受:「你不是說你父母在你成年之後就去加拿大工作,只是每個月會給你打生活費。因為工作太忙平日裡連你都聯系不上他們嗎?這可怎麼辦啊?」

  桑月眼睛轉了轉,父母平日聯系的少等於晚一點時間暴露,很好。她不願意錯過這個機會,又佯裝難受地問道。

  「哎呦是哦,我父母真是的,工作這麼忙都顧不上我這個女兒了。」

  夏山迎嘆了口氣:「是呢,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麼工作呢,我和你認識這麼久從來沒聽你和他們通過電話。一個人生活很辛苦吧,桑月醬。」

  信息點又來了。

  桑月哎呦呦了幾聲:「是啊,我們認識了多久了來著?一年?兩年?」

  夏山迎表情有些不對勁:「桑月醬,我們是到了警校成為室友才認識的哎。」

  「呃……」那你為什麼要用「久」這個字來形容呢?可真讓人費解。

  「而且你今天好奇怪。」夏山迎念叨著。「之前你都是叫我夏山同學來的,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哎。」

  桑月的臉更白了。

  「不過這樣也好,顯得我們關系很親近。」夏山迎朝著她開心地笑,卻又擔心她的身體。「你還好嗎?我們去校醫室吧。」

  桑月不敢再問了,再問下去自己身份都藏不住了,她趕緊站直腰板衝著夏山迎拍胸脯:「好多了好多了,稍微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們去吃飯吧!」

  「真的沒關系嗎?你臉色真的很難看哎……」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心虛的桑月拽著夏山迎穿過人群,沿途的路上凡是看到桑月的無不矚目而來,有幾個隔壁組的男警校生結伴朝著桑月揮手。

  「嗨,有棲醬——」

  桑月端詳著那些不認識的面孔,這些人都是誰啊。

  夏山迎笑容比她還要燦爛:「桑月醬在學前訓練營裡就是男生們追求的對像。雖然你上午在開學典禮上鬧了一通,但是男孩子們覺得你更可愛了喔。」

  「嗯?」桑月戰術後仰。

  「很少有人敢溜教官嘛。」

  那真是對不起了,都怪她求生欲太強烈,下意識的逃跑。

  雖然有棲桑月最後的代價慘痛,差點被處分但是卻因禍得福,全校師生都認識了她。

  有棲桑月,空有其表,敗絮其中。

  外表是全日本男性都無抵抗力的可愛,卻又是一事無成的沒用。

  但在這雄性荷爾蒙濃郁的警校裡,這樣的一個笨蛋美人分外受歡迎,這群選擇這份職業就先天性比別人多一些保護欲的男警校生們,很喜歡被依靠的感覺。

  夏山迎見她不說話,安慰道:「這種搭訕讓你很困擾吧,如果覺得很反感的話,我們去跟小川教官講……」

  她話堵了一半,下一秒就看到桑月醬展開手臂對著那些熱情的男警校生揮舞雙臂:「嗨——」

  「呃……」夏山迎。


第4章

  夏山迎也不知道桑月這是怎麼了。

  怎麼被小川教官訓斥一頓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放飛自我了?

  吃飯的時間已經過了,食堂的人並不多,到處都是空位。

  夏山迎看著被男警校生團團圍住的桑月,後者在五六個男人面前談笑風生、左右逢源的樣子,讓夏山迎忘記咀嚼嘴巴裡的食物,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桑月絲毫沒有注意到旁邊夏山迎的目光,而是一心和男警校生們閑聊。

  很好,得到了很有用的訊息。

  警校在開學前會有一個月的學前訓練和文化課集訓,在這一個月裡,會從報名的三千人裡面選取各項指標比較好的一千四百名學員。

  一但確定錄用為警察後,便會讓這一千四百名准警員進入全日制的警校,進行長達六個月的培訓。

  有棲桑月原本是第一千四百零一名,剛好不在錄取名單裡。

  但是有一位原本入選的學員忽然出了意外,原定的名額就順延到了有棲桑月的頭上。

  「聽說是在瓢潑大雨的夜晚,那位學員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被一個亡命之徒捅了七刀,不過也是不幸中的萬幸。那七刀沒有一刀是致命傷,再加上發現送醫及時,保住了性命。」臉圓的男警校生壓低了聲音。

  桑月拍胸口:「天吶,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事。」

  「來人的目的好像是為了搶劫,受害者身上的金錢全都沒有了,因為傷勢過重現在還昏迷著呢。真希望她能早日醒來,幫助警方抓住那個歹徒,不然東京這裡都讓人揣揣不安的。」

  桑月跟著點頭:「是啊是啊。」

  不過她也算是也算是幸運,怪不得這麼多人說她走了狗屎運,差點被警校淘汰還能被警校招生。

  男警們的訓練時間到了,紛紛起身和桑月告別:「有棲醬,要順利從警校畢業哦,以後我們就是同僚了,加油喔!」

  桑月起身拘禮:「嗨——」

  送走了男警們,桑月一回頭看到夏山迎面色怪異地盯著自己,她下意識地心虛:「迎,怎麼了?干嘛這樣看著我?」

  「桑月醬,你不知道那位被捅傷的女學員事嗎?」

  這句話問的……

  桑月哆嗦了一下:「我……知道嗎?」

  「被捅傷的那位女學員就是渡邊來歲啊。」

  桑月飛速在腦海中尋找渡邊來歲這四個字在名柯裡出現過的記憶。但是大腦運轉死機了也沒有想起這個名字是誰。

  「就是在集訓營裡,和伊藤澤美一起欺負排擠過你的那個人啊。」夏山迎伸出手來,在桑月的額頭摸了一下:「你頭暈真的好了嗎?不會還發燒了吧。」

  桑月開始凌亂,這伊藤澤美又是誰啊!!

  她被夏山迎盯地心虛,下意識地開始把自己所有記憶都掰出來,妄圖能綁成一個不被懷疑的記憶鏈。

  伊藤澤美、伊藤澤美……

  這個名字很眼熟啊,在哪裡見到過來著?

  哦對了!

  桑月忽然抖了個激靈,所有記憶在腦海中走馬觀花的閃過以後定格在伊藤澤美這四個字上。

  她想起自己上午在找開學典禮大禮堂的時候跑到過校門口,校門口有一個led燈板,上面掛著四月入學成績排行榜。

  第一名是降谷零、第二名是伊達航、第三名是……

  「我知道我知道。」桑月頭如搗蒜。「就是和諸伏景光並列第三、女警組第一入校的哪個嘛,我記得的。」

  夏山迎見她還「記得」伊藤澤美,松了口氣:「伊藤、渡邊之前和你有過矛盾,原本屬於渡邊的名額成為了你的,伊藤似乎對你意見更大了。」

  「大就大嘛,她還能代表學校開除我不成?」桑月渾然不當一回事。

  「可是下午的小川組女子搏擊比賽,你被安排到和她同組哎。」夏山迎抓著桑月的手臂,滿臉擔憂。

  警校每個月都會組織一場搏擊術比賽,由此作為最終畢業考核成績的參照。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也是第一次。

  「你忘記自己在學前訓練的時候,你被她修理地多慘了嗎?」

  桑月:「?」

  夏山迎生怕她忘記,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學前訓練結束後的集體照,指著上面一個鼻青臉腫的女人說:「你看。」

  桑月盯著照片看了很久,從那猶如調色盤被打翻了的臉上,依稀辨認出是自己:「這個被揍成豬頭的……」

  是她?!

  眼窩青腫、左邊臉整個比右邊的臉大了一倍,鼻子裡還塞著一塊滲血的棉球。

  怎麼看、怎麼慘。

  而站在「豬頭」前面,佩戴著紅色胸花針、綁著馬尾的女人和她的狀態截然不同,意氣風發又春風得意的……就是伊藤澤美。

  「你下午又要碰到她……」夏山迎看著渾身哆嗦的桑月,伸手安撫著桑月。

  「實在不行,你在挨第一下的時候就躺地上裝死吧。至少不會再被打的像上次那樣……這麼慘。」

  桑月抖如糖篩:「退學手續怎麼辦理?」

  退學是不可能退學了。

  小川教官抱著手臂站在武道館的木板上,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整齊待發的女警校生們,怎麼看怎麼滿意。

  這一屆的警校生平均成績都比往屆的好很多,看樣子以後警隊的人才擴充的一定很壯大。

  當他的目光落在隊伍最後面的那位倒數第一時,笑容變成了愁容。

  桑月藏在夏山迎身後,整個人窩的像個鵪鶉一樣,如果有個縫她肯定能鑽進去。

  不管是與歹徒奮戰勇往直前的氣質還是身為未來警員的端莊穩重,在她的身上都體現不出來。

  能體現出來的就是莽撞和笨拙,以及氣死人的成績。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還算拔尖的顏值。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家伙的重心好像都放在怎麼歪門邪道上了,這樣的性格可不適合為民為國的警隊啊。

  「有棲。」他喊了一聲。

  被叫到名字的人哭喪著臉應道:「嗨。」

  「伊藤。」

  「嗨!」

  後者的回應明顯中氣十足了很多,小川教官滿意的看著伊藤澤美,這是他這組的招牌。雖然是女生但是入學考試的成績非常優異。

  左邊是倒數第一、右邊是優異的學員。

  這場比賽的答案不言而喻。

  小川教官也不想這樣安排,但是他覺得有必要讓桑月知道身為一位警隊人員。

  除了長得好看之外還需要具備什麼樣的資質。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桑月能夠自己放棄。

  警隊,從來都不需要什麼花瓶。

  搏擊館的門口傳來了嘻嘻梭梭地腳步聲,和小川教官關系很好的鬼塚教官帶著他帶領的男警校生們前來交流學習。

  鬼塚教官走在最前面,叮囑著:「今天是小川教官組的第一場搏擊比賽,之後還會有男女混打的搏擊賽,你們日後也會遇到一些窮凶極惡的女罪犯。今天不僅是要你們觀摩,還需要你們對女性的體能有一定的了解。」

  「嗨。」身後的學員們齊聲答道。

  走在前面的諸伏景光戳了一下前面的摯友,輕聲道:「零,那個是不是上午大鬧開學典禮把所有教官溜的團團轉的有棲啊?」

  降谷零看著站在小川教官面前,猶如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桑月,點頭說了聲:「是她。」

  「人家大概要恨死你了。」景光笑道。「聽說被教官罰得很慘,還差點被處分了。」

  一點都不恨降谷零的桑月現在更喪了。

  很好,不僅要挨揍,還要在零零的面前挨揍。

  小川教官舉起手,堅定而又干脆的落下。

  「a組搏擊比賽,現在開始。雙方,准備!」

  桑月:毀滅吧,不想拯救了。


第5章

  伊藤澤美的實力很強悍,她有一個開空手道館的父親。從小她就在父親異常嚴格的教育培訓下,成為了空手道三段。

  優質的生長環境以及專業的培訓,讓她能夠以傲人的成績被警隊錄用。

  她在學前訓練營的成績能夠橫掃一片,幾乎沒有敗手。

  面前站著的這個女人,就是她的手下敗將。

  那一次。

  伊藤澤美大獲全勝。

  有棲桑月完全不是對手。

  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桑月看著對面女人和自己一樣穿著一件白色的武道服。和對方的強壯不同,桑月的身板干瘦的就像是套在麻袋裡一樣,風一吹好像就能晃倒的營養不良。

  在學前訓練營的時候,伊藤澤美就很不喜歡這個女人。

  長得漂亮,但是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潮濕的邪氣。

  讓人靠近就覺得不舒服。

  因為光線和動作的問題,伊藤澤美擺開架勢的時候,桑月看到她繃直的手臂和蘊含著力量的每一寸筋骨。

  「哈——」伊藤澤美進攻的速度極快,眨眼之間便掃腿直逼桑月下盤。

  這是她最得意的橫掃,快很准,遇到反應慢的會直接被踢中脛骨然後導致整個腿都站立不得。

  可是。

  學前訓練營裡,被伊藤澤美完虐的倒數第一,竟然以比她更快的速度,仿佛提前預判了她的攻擊路數似的向後輕輕一躍,輕描淡寫地躲過了這致命一擊。

  「嗯?」伊藤澤美微怔,怎麼可能呢?這閃電般的速度是有棲桑月所擁有的嗎?

  桑月也不知道為啥,伊藤澤美的速度在自己的眼裡仿佛慢動作般。而她的身體也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防守動作。

  伊藤澤美第一招空了之後,她很快抓住機會,瞧見桑月左臂後擺露出空隙便伸出左腿橫踹。

  桑月的反應更快,仿佛故意露出這破綻引蛇出洞似的,右臂橫空擋住踢腿,緊跟著幾乎是沒有銜接似的抬起左腿朝著伊藤澤美的面門踹去。

  伊藤澤美眼前一黑,被踹中面門,仰個兒被踹翻出去。

  再起來的時候,她眼花繚亂,鼻子滾熱,似有液體流出。

  這一下,又快又陰毒。

  伊藤澤美伸手摸了一下臉,滿手猩紅。

  桑月怔住了。

  她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不明白自己哪裡來的這麼快的速度和這麼強悍的力量。

  骨子裡仿佛住了一個戰鬥天才,在操控著這具看起來非常羸弱的身體。

  小川教官也愣住了,他看著那同樣面露不可思議地女人,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是有棲桑月沒錯啊。

  可是,為什麼……短短的半個月,在被伊藤澤美完虐之後,忽然……這麼強悍了?

  「哈啊——」伊藤澤美被激怒了,她揮舞著拳眼朝著桑月撲了過來。

  在桑月的眼裡,伊藤澤美引以為傲的速度根本不值一提。

  桑月撩腿踢飛伊藤澤美的揮拳,轉身擺拳朝著伊藤澤美的面門太陽穴猛擊。

  邦!一聲拳肉相撞,伊藤澤美的大腦仿佛被巨錘擊中,整個頭顱嗡嗡作響,緊接著她凌亂的意識看到桑月連續重拳都落在她的腹部。

  砰砰砰!

  每一下都擊中了她的五髒六腑,五髒廟翻天覆地、魂魄都快被桑月的攻擊打離了。

  桑月覺得似乎有些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那種拳肉碰撞的聲音,仿佛世界上最美妙的樂曲,每一個音符都在她耳邊呢語。

  殺了她!殺了她!

  隨後,所有人都看到有棲桑月縱身一躍,手肘立起用最尖銳的尺關節處借助著高度下落的力量、精准地落在伊藤澤美的天頂蓋之上。

  嘎吱!

  好像是頭骨碎裂的聲音!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頭皮發麻,看著場上完全碾壓性的桑月單方面毆打伊藤澤美。

  降谷零看到,那個女人的瞳孔色調開始變薄,原本的濃灰色被一種熾熱烈焰般的殺傷力充盈,她的嘴角噙著邪氣而又恣意的笑。

  在一開始,伊藤澤美還下意識地會做出防御性動作。

  可是在頭骨被重擊那一下之後,伊藤澤美便再也沒有了任何反手之力。桑月每一下,都攻擊在人體最脆弱的地方。

  狠辣、可怕,殺氣騰騰。

  所有負面的詞語都能用在此時此刻的桑月身上。

  伊藤澤美呼嚕倒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識。

  「夠了,有棲!」小川教官急了,他看著連戰都站不起來的伊藤澤美,橫在桑月的面前。

  桑月殺紅了眼,面前的一切人事物似乎都成了她骨子裡熊熊烈焰吞噬的對像,她朝著小川教官的正面擺拳而去,在場的人都驚呼一聲不明白為什麼桑月敢對教官做出這樣的行為。

  小川教官忙不迭地後退躲閃,卻又感覺到一股猛烈地掌風朝著他的眼球襲來。

  這股勁兒勢如破竹,若是換個尋常的警校生下場絕對不會比伊藤澤美好多少,但是小川教官畢竟是多年的教官。

  他迅速進入防守狀態,一只手抓住桑月攻擊的手腕,另一只手去鎖桑月的喉嚨。

  這是最標准的擒拿,很多老練的警員能一秒鐘內制服對方。

  可是!

  桑月飛速後揚腦袋並低頭附身,讓小川教官的手鎖了個空!

  她!

  居然躲開了!?

  小川教官木訥地看著自己抓空的手,又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女學員,被她那就算殺個人也無所謂的冷漠目光盯得心裡發寒。

  她的眼神陰冷出手狠毒,招招攻擊對方面部。

  每一寸目光都像是帶著刀片似的,挖人骨肉。

  怎麼會這樣?

  這才是有棲桑月的真實水平嗎?

  那麼在最一開始的搏擊術墊底誰也打不過的水平,又是怎麼回事呢?

  發生的所有一切,桑月都有意識,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但是卻控制不住自己的這副身體。

  那種對勝利的渴望猶如一種致命毒ꞏ素,完全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這一切的暴力都在桑月想要再對小川教官動手時,橫空出現的兩個人而稍有改變。

  諸伏景光伸手抓住了她踢到一半的腳踝,而降谷零則摁住了她的肩膀。

  「放手!」桑月瞳孔淡薄發冷,看著面前的二人厲喝。她掙脫開降谷零的禁錮,右手呈手刀朝著諸伏景光的脖頸砍去卻又被降谷零反手握住。

  掌風刮過諸伏景光垂在耳畔的碎發、以及他錯愕的眼眸。

  好可怕的速度,好可怕的力量。

  麥色的指骨緊緊攥著她的手腕,兩股強大的力量彼此牽扯著,猶如拔河比賽一般最後以降谷零的勝利告終。

  桑月的瘋狂被完全拽了出去,她看著自己被抓著的腳踝和手腕,那股在胸膛裡燃燒的烈陽逐漸熄滅。

  理智恢復,她看著被兩名女學員拖走的伊藤澤美、面色詫異的小川教官以及滿場恐懼的眼神。

  桑月揉碎了自己所有的表情。

  天哪,她……剛才都做了什麼?!

  「有棲同學,毆打教官會被開除警隊的。」降谷零沒敢放手,他攥住桑月的手腕,面色嚴肅。

  方才在和桑月力量博弈的時候,降谷零明顯感覺到了來自這副身體裡的力量。

  他說:「你冷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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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你冷靜一下。降谷零讓桑月冷靜一下。

  桑月冷靜不了!

  那種瘋狂的求生欲,拳眼到肉的力量、在看到敵人倒下後的興奮,讓人欲罷不能。

  她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就像是視萬物如草芥、唯有自己深處高山之上、征服人間的愉悅,是任何東西都給予不了的。

  桑月看不見自己的模樣,但是她能想像得到自己大概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所有人都看著這個學前訓練營裡就時常能引起諸多男生圍觀的倒數第一。

  她臉上不著粉黛,眉毛是當下最流行的野生眉卻又不雜亂,而是撫順地沿著圓兒又大的雙眸微微低垂,平日裡會給人一種低眉順眼的內向嫻靜。

  但現在,她的拳頭立起、瞳孔裡迸射著某種淺薄的銳光。

  所有生命體進入她視線之內,都會變成死物。

  「對不起教官!」夏山迎跑過來朝著小川教官一頓道歉。「她早上就說自己頭暈難受,今天一直都不太舒服,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真對不起……」

  小川教官臉色也不是那麼好看。

  他仿佛看著鬼似的看著有棲桑月,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看著她上一秒還滿臉獰恨下一秒就茫然無措的樣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降谷零說的不錯。

  雖然仗著教齡時間長,能跟有棲桑月過兩招不吃虧。但是按照桑月那不要命的打法,他這把年紀要不了多久就會體力不支。

  毆打教官。

  有棲桑月千古第一人。

  什麼身體不舒服,能把一個廢柴變成如此善戰的搏擊天才?

  唯一的答案就是……

  小川教官朝著桑月走過來,站在她的面前表情凝重。

  桑月也看著他,不作一聲。

  她的手腕一直被降谷零攥著,似乎是怕她再次發狂。

  桑月眼前猩紅的色調開始逐漸降低飽和度,恢復成了正常的顏色,她動了動手指,身體似乎又受自己的意識控制了。

  良久,小川教官才道。

  「既然有這樣的能力,為什麼要假裝自己很笨拙?」

  現在看來,下午那二十分鐘結束蛙跳懲罰的水平,確實分毫不差。

  這也是桑月想要問有棲桑月的問題。

  直到這個時候,桑月才明白。

  女學員第一的伊藤澤美在有棲桑月的面前簡直就像是幼稚園的孩子,絲毫沒有任何可比性。

  有棲桑月在學前訓練營裡被伊藤澤美打的這麼慘但很多都是實際上的皮外傷,根本沒有傷筋動骨。

  聽夏山迎說,她不到三天就完全恢復了,連一點青腫都沒有。

  桑月甚至有理由懷疑,有棲桑月很多表面上的傷很有可能都是她故意包扎出來的。

  所以。

  到底是為什麼啊有棲桑月?

  為什麼你明明這麼強,卻要故意輸給伊藤澤美呢?

  但是有棲桑月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滿場的人目光都落在桑月的身上,等待著她的回答。

  她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似的一字一句說道。

  「學前訓練營結束後,因為輸得太慘所以報了個搏擊術天才速成的培訓班。現在看來,效果頗豐。」

  「呃……」降谷零。

  「嗯?」小川教官。

  桑月也不管了。

  隨便吧,不管你們信不信了,這是我能唯一想出來的答案。

  她總不能真的承認自己在學前訓練營裡保留實力了吧?

  反正不管小川教官信不信,降谷零是不信的。

  學前訓練營結束到今天為止,只有不到半個月的時間。

  從被女學員組第一淘汰到能夠把對方打到休克,短短的十五天,或許耐力和速度能稍有提升。但是那種和他互相牽扯的力量是絕對做不到的。

  降谷零看著還未完全蘇醒的伊藤澤美,她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發紫,神經末梢的四肢還在痙攣著,這是很典型的低血壓休克反應。

  很多搏擊比賽裡,只有完全碾壓的狀況才會出現弱者休克的情況。

  有棲桑月不僅能打,而且出手毒辣。

  所有的攻擊都集中在對方的面部。

  伊藤澤美的雙眼青紫,鼻孔的血像是擰開閘的水龍頭,估計是被打的鼻梁骨折。

  而有棲桑月卻毫發無損,甚至連領口都沒有歪,方才對她而言只不過是熱身而已。

  小川教練沉默著,看著桑月滿臉的視死如歸,良久道:「搏擊賽結束後,你單獨來找我一趟。」

  「是……」

  桑月被夏山迎帶了下去,坐在木板上看著自己的腳丫子發呆。

  心被放空後,她開始回憶,從今天早上睜眼,到現在坐在這裡。

  她所經歷的每一個場景,都儲存在她的大腦裡。

  整個警校的每一片葉子的顏色、每一棟樓的磚瓦,就像是一張徐徐展開的藍圖,只要她有需要,就可以隨時展開回憶。

  甚至於每一個在她面前出現過的警校生胸口別著的教官組和學員號,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她忽然反應過來。

  這是屬於有棲桑月的。

  過目不忘的能力。

  她忽然開始覺得這副身體的可怕。

  有棲桑月記得書本上的每一處內容,考試的內容她不僅全會,甚至還能控分!

  能精准的把自己各方面的成績排名,卡在一千四百零一位!

  她不想考入警校?

  是嗎?有棲桑月?!

  「桑月醬、桑月醬……」夏山迎抱著一瓶冰水,塞到桑月的手裡。「喝點水吧,你狀態看起來太差了。」

  「謝謝。」桑月接過,但是並沒有喝。

  她看著自己肉粉的指尖和修剪地平整的指甲蓋,低眸不語。

  夏山迎看著她:「你真的很討厭憎恨伊藤吧?」

  「什麼?」桑月抬頭。

  夏山迎用「我懂你的」眼神,看著桑月,安慰道:「她在學前訓練營的時候,對你做的那些事真的太過分了。」

  桑月的疲倦一掃而空,忽然來了精神。

  夏山迎嘆了口氣:「選前訓練營的時候你明明沒有招惹過她。但是她妒忌你受男生們的歡迎,剪壞你的武道服、撕壞了你的考試書、還和渡邊一起往你的床上潑水害得你沒地方休息。

  甚至還把你打成那個樣子……如果是我的話,我也很想找個速成班讓自己變得更強,然後找機會狠狠地修理她一頓。」

  「呃……」桑月。

  夏山迎說完,往桑月的身邊貼了貼:「你能告訴我那個速成班怎麼報名嗎?我想和你一樣變強。」

  「呃……」桑月恨不得親吻在夏山迎的臉上。

  好嘛,小可愛迎不僅相信還幫桑月找理由呢!

  有棲桑月的能力絕對不是那種會被欺負的弱者,除非她是「自願的」。

  今天的確是一個意外。

  桑月剛進入這個身體第一天,她被這個身體骨子裡的意識控制了所有行為,那是屬於有棲桑月原本的意識、骨子裡的思想。

  結果似乎比原本想像的更糟糕。

  她被降谷零看到了恐怖的樣子,還不如直接被伊藤澤美打趴呢,這樣只是丟丟臉,現在是整個兒形像都被顛覆了。

  她要怎麼樣跟自己要拯救的對像解釋她發瘋的行為啊!!

  不行。

  要先搞懂有棲桑月自身的秘密再采取下一步。

  五人組距離死亡時間線還早著呢,一時半會都死不了。

  但是她現在就很危險,有棲桑月隱藏的秘密如果被別人發現那可就不得了了。

  夏山迎還在用著期待而又渴望的眼神看著桑月,桑月冷汗垂落:「那個速成班學費很昂貴的,要一百萬日元……」

  她故意說了個很高的價格,夏山迎果然露出悻悻地退縮樣:「這樣啊,確實好貴。」

  桑月松了口氣,擰開冰水的瓶蓋咕嘟嘟地往肚子裡灌。腦袋後面好像有好幾束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她的位置,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她也不敢回頭,只能當做不知道。


第7章

  女子搏擊比賽結束了,整體來說所有人幾乎都是點到為止,沒有出現傷勢重大的情況。

  ……除了伊藤澤美。

  那個最受看好的女子組第一被倒數第一打進了校醫室。

  鬼塚組的學員們觀摩完畢之後,在回去的路上只對第一局的比賽津津樂道。

  「那個有棲好強啊。」

  就連鬼塚教官也拉扯小川教官閑談。

  「那個有棲桑月……」鬼塚教官吞吞吐吐,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川教官說起這位學員,之前也挺小川教官說起這位學員。鬼塚教官對她的認知就是一個沒什麼天賦、沾了點運氣而已。

  但是今天回來的時候,鬼塚教官覺得這個女孩很不簡單。

  小川教官揉著緊皺的眉心:「你也覺得這個墊底生很難搞吧?」

  「呃……」鬼塚教官表情崩壞。「你管這叫倒數第一?」

  女子組正數第一都快被打死了……

  小川教官不說話了,如果要是在今天之前,他能跟鬼塚細數有棲桑月在學前訓練營裡的各種成績。

  但是現在……他自己都糊塗了。

  難道有棲桑月真的是個學習的天才?能在半個月的時間裡突飛猛進到這種地步?以前只是太懶散的緣故?

  如果是這樣的話……

  「不是我說,我這組那位全校第一如果和她對戰的話,恐怕都占不到什麼便宜。」

  鬼塚說的這個是實話,他今天看到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兩人衝上台去保護小川教官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三股力量在筆直的對持著。

  那是一種,強者之間的息息相印。

  小川沒有說話,他的心事重重。

  鬼塚看出了小川的心事,他壓低了聲音勾著小川的肩膀:「有棲今天的表現很驚人,不然你……」

  他的聲音極低,剛好只能被小川聽到。

  小川的眼睛越聽越亮,但亮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又暗淡下去,滿臉擔憂地看著鬼塚:「但是有棲桑月……她現在給我的感覺更像是一塊定/時炸/彈,今天她發狂的樣子你也不是沒有看到,如果以後控制不住的話怎麼辦呢?」

  「我們的任務是培訓這批警校生,選拔優秀的人才交給上面。如果她足夠優秀並且有能被上面的人控制得當的話,自然是好。如果不行的話被刷下來,日後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警察也沒有什麼關系。」

  小川被說服了,看著自己的好友重重地點了頭。

  整個教官辦公區裡都空蕩蕩的,很多辦公桌上堆積著繁雜的各種文件和書籍。人人都說,警校生有苦又累,但教官要擔負的責任也相應更多。

  其他的教官都休息去了,只有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沒有走。

  前者面色不善的看著剛來的桑月,後者揮舞著教棍等著他那組同樣讓人頭大的組員。

  桑月知道自己闖禍了,謹遵夏山迎的指示先對著小川教官一陣鞠躬道歉、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小川教官看著她,一直沒有說話。

  這良久的沉默讓桑月心慌。

  在來的路上,桑月覺得應該不至於把比賽的對手打趴下就把她開除了吧。

  之前伊藤澤美不是也把她打的很嚴重嗎?但後來伊藤澤美還不是一點兒事兒沒有。按理來說在比賽裡面的受傷都是正常的。

  唯一錯誤的就是,桑月和教官動手。

  這要嚴重的很多。

  但看小川教官現在的樣子,似乎沒有動怒的意思。

  「嘎吱——」推拉門被拽開,先後進來兩個人。

  八卦是人類的本質。

  桑月眼角的余光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想要看一看是哪個倒霉蛋跟她一樣被教官喊過來挨訓。

  來的兩個人,看起來都不太好。

  身上穿著單薄的春季制服,領口的口子有很多都因為強烈的運動而脫落下來,整個兒莫蘭迪藍灰色的衣服外面都灰撲撲的,臉上也多少都掛了些彩。

  金發下面的左臉頰貼了一塊紗布,眉心還貼了一塊ok繃,遮住他暗棕色的眉峰。

  身上的制服也諸多剮蹭的痕跡。來到的時候還給教官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

  黑色卷毛臉色更臭,雙手抄兜立在鬼塚教官面前,一副「喊老子干嘛」的表情。

  鬼塚教官絲毫沒有留面子,揮著教棍對著二人指指點點:「聽警衛說,你們倆昨天在校門口打了一架?」

  降谷零還沒說話,松田陣平先開了腔:「體能切磋而已,教官。」

  鬼塚教官怒笑:「是嗎,你們這麼喜歡互相切磋,不如我替你們申請一下,召集全校師生一起圍觀你們切磋如何?」

  見桑月的注意力在旁邊,小川教官舉起教棍對著她的腦袋敲了一下。

  一聲脆響之後,桑月捂著腦袋身體彎成蝦狀,拼命的揉搓挨打的地方:「吖,好痛。」

  另外兩個被叫過來訓話的男警員也看了過來。

  降谷零一進來的時候就瞧見了她。

  她的背影瘦削羸弱,茶灰色的齊肩發梢被挽了一個低馬尾,光潔而又白嫩的頸部線條微微下垂著,猶如一只可憐的小鹿,對著面前的小川教官賠禮道歉。

  這幅謙卑而又誠懇的樣子,渾然沒有一點昨天下午的殺氣騰騰。

  小川教官看著桑月,雲淡風輕地問道:「有棲,你為什麼選擇做警察?」

  「啊?」

  小川教官竟然做出了在她所有預判之外的行為,問了一個幾乎沒有什麼意義的問題。

  有的人考警察學校,有的是因為警察是一個鐵飯碗、有的是因為骨子裡的責任感、還有的像降谷零那樣的國性戀。

  有棲桑月呢?

  她一改方才的低眉順眼,字正腔圓又理直氣壯:「小川教官,我不想做警察。」

  「呃……」降谷零。

  「呃……」松田陣平悄悄豎起大拇指,有個性。

  「呃……」小川警官,我血壓高了。


第8章

  「那你丫的為什麼考警校啊!」小川教官忍不住了,右手握拳在辦公桌上砸了一下又一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家伙各方便成績墊底也就算了,到底把警察當成了什麼啊!

  桌面上的茶杯隨著震動的頻率跳動,小川教官整個人仿佛被一團火籠罩著,只需要一秒鐘,他就能揪著眼前這個頑劣警員到校長室裡記個大過。

  桑月面色忽然凝重,縈繞著某種暗淡而又悲憫的色調:「這是我進入警校前的想法。」

  喔?所以說現在有了改觀了嗎?

  小川教官手一攤,一副「我今天絕對不會放過你」的樣子,凶神惡煞地瞪著桑月:「繼續說。」

  「我的父母遠在加拿大,他們工作太忙完全顧不上我。考警校,是他們對我的夙願,並不是我自己的意志。」桑月郎朗開口,信口胡謅。

  「沒錯,我在學前訓練營裡保留了實力,假裝自己打不過伊藤同學,因為我想要讓自己落選。什麼所謂的速成班也是我瞎編的,因為我不想讓這麼多同僚都知道我的心事。」

  很好,這樣解釋的話邏輯就通了。

  小川教官的怒火稍稍降了幾個度,繼續聽著眼前這個女警員對自己闡述「心路歷程」。

  「從小到大,我幾乎就是一個人生活。五歲的時候,我就能夠自己切菜做飯、六歲的時候我就能一個人在城市裡行走不迷路;

  十歲的時候我能一個人扛著行李去另一個城市生活幾個月,十五歲的時候開始找零工賺取微薄的零花錢。

  有的時候我都在想,假如那一天,我一個人生活的地方起火,火焰將我吞噬,遠在天邊的父母可能都不會在意我的死活。」

  桑月靜靜地說著。

  第一句是她瞎編的,但第二句就是她的真心話。

  火舌撩在她肌膚上的那種疼痛感,無論帶到下輩子,她都不會忘記。

  即使如此,那種痛楚遠沒有父親抱著她同父異母的弟弟頭也不回離開的背影,所帶來的視覺衝擊力更讓人心碎。

  女人干瘦的背影仿佛被火燒的錫箔紙,逐漸蜷縮。

  她似乎真的身處火焰之中,下意識的抱著手臂,撫摸著自己裸露出來的肌膚。

  思緒回歸,桑月繼續編撰。

  「學前集訓營裡,伊藤澤美對我所做的行徑,小川教官您知曉嗎?」她看著面前的教官,可憐巴巴地扁扁嘴。

  「剪壞我的衣服、撕碎我的書籍、往我休息的床上潑水。這樣的人,未來竟然會成為一名警察,做著維護這塊土地治安的工作,這讓我無法接受。」

  「呃……」小川教官動容了。

  這件事他略有耳聞,但之前只當做是學員之間鬧了一些不愉快而已。

  可是受害者親口說出,這種感覺更讓人心顫。

  桑月深吸一口氣,莊重而又嚴肅的面朝教官:「我本以為自己會落選,但沒想到一位警員出了意外把她的名額讓給了我。這可能就是天意吧,既然如此,我也不想隱藏了。」

  不裝了,攤牌了。

  我,有棲桑月!滿場溜教官!徒手撕同僚!就是這麼強!

  「或許我離一位優秀的警察還有很遠的距離。但我會努力成為一位讓市民們信賴的警察。」

  女人本來就是很漂亮卻不妖艷的長相,現在故意裝可憐把眼眶擠得通紅,更讓人心疼。

  桑月給自己樹立了一個非常不錯的人設。

  因為不想受父母掌控而故意在學前訓練營裡營造學渣人設。但又因為親身經歷了校園暴力而想要成為可以保護人民的警察。

  完美。

  小川教官相信了,鬼塚教官鼓起了掌。

  「好樣的有棲!」鬼塚教官贊許地看著她。「一個警察是否優秀的定義並不在於他的能力如何。而在於他是否有這份為民為國奉獻的恆心和意志。」

  桑月重重的點頭,一臉驕傲。

  鬼塚教官又瞪了一眼自己組的兩個人:「你們也要有這樣的覺悟,知道嗎!」

  「是……」二人回應。

  桑月長舒一口氣,撒謊這項技能max!

  小川教官嘆氣著,從自己面前的桌子上翻出來一摞紙,朝著鬼塚組的那兩個人招招手。

  「一周前,我們學校的渡邊同學遭遇恐怖襲擊,身中數刀因為失血過多而至今昏迷不醒的事,你們知道吧?」

  桑月忙不迭地點頭,這段她可太熟悉了。

  昨晚特地跟夏山迎討論了一下這件事,旁敲側擊地了解到了部分細節,她牢記於心就等著這會兒呢。

  那是3月23日晚發生的慘案,那日晚瓢潑大雨,路上沒有多少行人。

  渡邊來歲在和朋友們聚會結束後,喝地半醉半醒回家,就在自己家樓下遇襲。因為渡邊來歲現在還未蘇醒,沒有人知道她當夜發生了什麼。

  只知道路人發現的時候,她躺在血泊當中。

  血水和雨水交織著,流淌在人行橫道上,把黃色的安全線染成了紅色。渡邊來歲身上的錢,被搶劫一空。

  目標明確,下手狠毒。

  「這是案發的照片,你們都來看看。」小川教官把文件夾裡面的照片攤開在桌子上,朝著桑月招手。

  桑月指了指自己,有點不確定:「讓我看嗎?」

  小川教官點點頭,桑月有些躊躇不安,怎麼會讓她看這種東西呢?她才警校入學第一天啊,就算是要去案發現場實習,那也得等到快畢業的時候吧。

  另外兩個人就沒那麼多忌諱,不約而同的走上前來,一左一右把桑月圍在中間。

  照片每一張都拍的很清晰,一看就是警用專業相機拍攝下來的。

  約莫有二十多張照片,被降谷零和松田陣平默契地分成兩部分。

  一個是案發現場,一個是受害者身上的傷口和隨性物品。

  案發地點上畫了一個橫躺的白色人形,旁邊掉落這一只黃色的圓形雨傘,鮮血順著地勢流淌到了下水道口。按照這個流血速度,稍微再晚一會兒,這個人的性命絕對保不住。

  受害者身上的刀口基本上都分布在背部,身上的物品只剩下一只粉白色的女士斜挎包,裡面的東西全部都被奪走。

  「這個人下手很精准。」松田指著被害者背部的刀口,得出這樣的結論。

  「前三刀都精准的捅在同一個地方,後面四刀則帶了一種泄憤式的胡亂。」

  一般正常情況下,雨夜裡視線受阻,很少能同樣幾刀都捅在一處。

  「受害者身上沒有反抗的痕跡,應該是瞬間被對方制服,完全處於下風。」

  降谷零指尖在照片上游走,最後落在桑月面前的一張照片上,紫灰色的薄色調瞳孔輕飄飄落在桑月身上。「有棲同學,你覺得呢?」

  「嗯?」桑月。

  我覺得什麼啊?我能覺得什麼啊?

  你們倆不還打架呢嗎,遇到案子自動進入偵探推理模式是怎麼回事啊?!


第9章

  四個人都看著桑月,她現在不說點什麼好像也不太好,但她能說點什麼呢?

  推理又不是她的強項,這倆人一個之後打三份工一個還去當了幾天刑警,她就是個平平無奇的笨蛋美人啊。

  剛才在小川教官面前說的那些東西,都是她自己胡謅出來的。

  真實的有棲桑月到底想不想考警校、到底為什麼要隱藏實力,誰也不知道。

  她不小心暴露了能打這一特點,那智商還是稍微掖著點吧。

  桑月面露難色,搖了搖頭:「抱歉,我看不出來什麼。」

  小川教官垂耷了一下眼皮,似乎對桑月這句話有些失望。但也沒多說什麼的抬起眼皮看著面前三人:「你們三個人,一個對教官動粗、兩個私自鬥毆,嚴重違反了校規校紀……」

  三個犯事兒的垂著腦袋乖乖聽著。

  「本來應該給予處分,但是念在你們入學第一天可能還沒適應。所以學校決定給你們三個人一次機會……」

  警校裡面全都是血氣方剛的青年,口角爭執時常發生。但演變成鬥毆的話,性質就會很惡劣了。

  降谷零和松田對視一眼,忽然想起昨晚彼此打架時的狀態,方才因為案子而稍稍放下的成見又湧了上來。

  桑月夾在中間,聽見左右兩邊都輕輕哼了一聲。

  「呃……」桑月。

  現在的零零和馬自達好嫩啊,還有著不成熟的逞強。可愛死了啊!好想揉揉他倆的腦袋啊嚶。

  桑月挨著兩個結實的男性,骨子裡的荷爾蒙動了。

  小川教官繼續說:「經過警方調查,在八丈町附近出現了共四起搶劫單身女性財物的案件,每件案子都相隔一周作案。

  據受害者所述,對方是一個男人,所持凶器是一把尖頭三寸水果刀。

  法醫鑒定,渡邊來歲的身上刀口也是一把尖頭三寸水果刀所致。而且這所有的受害人都有一個特性,那就是案發的時候都是雨夜,並且受害人都喝了酒,案發地點也都聚集在八丈町……」

  降谷零和松田都認真地聽著,只有桑月一個人盯著滿桌的照片看。

  她只是看了一眼,那桌子上的所有照片就像是刻畫在她腦海裡一般清晰。

  閉上眼睛,黑暗的世界裡橫空出現了一個屬於她的虛擬圖書館。

  書架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書籍,翻開來看,都是那些曾經出現在她腦海中的事物。

  不管是人、是物還是景色,都清晰無比,供她翻閱。

  很清楚,很清楚。

  「其他的受害者都依次被搶奪了金錢,有三位受害者受了輕傷,而渡邊來歲是最後一位受害者,傷勢最重。

  作為差點成為了你們同僚的渡邊來歲現在還躺在icu。而你們有義務找出這名歹徒,還八丈町安寧。」

  小川教官話音剛落,那邊馬自達第一個不願意:「開什麼玩笑?我們還在警校學習呢,這麼多刑警都解決不了的事件,讓我們去解決嗎?」

  鬼塚教官伸手錘了一下松田的卷毛,大聲罵道:「那你們就吃個處分!看著辦吧!」

  小川教官站起來,負手而立,他身上的教官制服胸口別著一枚閃閃發光的櫻花徽章,代表著日本警方的標志、也代表了維護這片土地治安的忠誠。

  他沒什麼表情,只是定定地看著面前三人:「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或許會很難,日常繁雜的警校培訓內容已經抽不開身。但是這不僅僅是你們的一次考驗,或許是你們人生道路上一次不可多得的……」

  他的手撐在照片上,朝著三人的面前輕輕挪動。

  「能改變命運的機會,也說不定。」

  鬼塚教官就沒那麼好耐心了,他站在小川教官的另一側,睥睨著不怎麼安分地馬自達說道:「如果有覺得完成不了這項任務的話,完全可以退出。」

  「是接受這項不能被其他同學們知道的『秘密任務』,還是在履歷表裡多一個大過影響未來職業生涯呢?」小川教官。

  「怎麼樣啊。」鬼塚教官,笑道。「年輕人們。」

  「呃……」降谷零,松田陣平。

  「呃……」桑月,拋開事實不談,這倆警察教官現在像極了老鴇子。

  日本警力現在是一年不如一年,這所警察學校好歹還是警視廳直屬學校,其他地方警察學校的培訓期只有三四個月,甚至還會更短。

  這樣培養出來的幾乎都是遇事就躲的草包。

  很多案子堆在檔案庫裡發霉,有的凶手都自然老死了都沒能抓到。

  聽說好像還有一個秘密組織,在地下做著一些恐怖行動。

  國民人心惶惶。

  「當然是接受了——」

  教官休息室外面忽然傳來三個年輕人氣勢磅礡的一聲吼,緊接著緊閉的教官室大門被人推開,三個人像是天降似的橫空出現在桑月的身後。

  鬼塚教官的臉綠了:「你們仨來多久了。」

  伊達航最誠實,撓著寸頭憨笑:「一直都在。」

  「呃……」兩位教官。

  「諸伏擔心降谷、萩原擔心松田,而我是因為作為班長沒能領導好組員而感到內疚。」

  伊達航立得板板正正朝著兩位教官行禮,中氣十足地彙報著。「他們三個解決這個案件太困難了,但如果有我們三人的幫助,就會很輕松!教官,請讓我們三個人幫助他們吧!」

  「我們也是渡邊來歲的同僚,也有義務幫助她找到傷害她的人。」諸伏景光眉眼清澈,笑容溫吞。謙謙君子之風,亦如乃兄。

  「這個『秘密任務』在我們六人之後截止,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萩原研二小臂勾著松田的肩膀,越過松田朝著桑月眨了個眼。

  桑月被他這個wink弄得有點臉熱。

  這家伙好會哦。

  五個大男孩都同意了,還剩一個女性。

  桑月看了看窗外蔚藍色的天,似乎自己也沒什麼別的選擇,便認命的點了頭。

  小川和鬼塚二人有些無奈。

  每年中央都會向各地方的警校要人才。

  優秀的警員很多,但人才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棲桑月在搏擊比賽上的表現讓小川和鬼塚二人心動,或許這個人還無法控制、或許這個人還有很多不足。但是那種渾然天成的殺傷力,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而降谷零自然不用說了,各方面全a級的警校第一,松田陣平除了性格差點之外,但是各方面的基礎都很不錯。

  鬼塚掃過面前雖然讓自己頭疼,但是確實個頂個優秀的五個人,想著能多提供一些人才也不錯,便和小川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點了頭。

  這場秘密調查,將開展在每日警校訓練結束後的時間。

  六個人也跟兩位教官簽訂了生死狀。

  七日為限。

  完全保密。

  桑月看著面前五個意氣風發而又生命鮮活的大男孩,心裡多少有些惆悵。

  天妒英才……希望沒有下一句。


第10章

  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在把這項任務交付給六個人的時候,說得也很清楚。

  雖然每一個警校生都會被分配到各個區的派出所實習。但是基本上只有快畢業的最後一個月才可以。

  調查連環搶劫犯事件,是六個人獨有的秘密任務。

  絕對不能再讓另外的人知道。

  警察學校是全封閉式管理,每一個學生在入校前都要上交自己的通訊工具,從早到晚都要生活在警察學校裡面。

  只有每天的晚上18點之後到21點晚間點名會比較空閑,六個人得到兩位教官默許,可以不用參與晚間點名,但必須要在23點就寢前回來。

  「聽著。這是給你們的對講機,上面都有分類好的數字,你們每個人拿上進行溝通。每一個對講機上面都有數字,0號是公共通訊頻道,按下相應的數字是單獨通訊頻道。」

  小川教官拎出一個盒子,打開蓋子之後讓六個人看到上面躺著的兩排掌心大小的對講機。

  「為什麼不給我們手機啊,那不是更方面嘛?」松田隨便挑了個6號,在手裡翻來覆去的檢查。

  鬼塚握拳砸了一下他的腦袋:「手機統一放在校務處管理,你們這是秘密任務,不能驚動其他老師。」

  小川教官又拿出一張門禁卡,遞給桑月:「這個是警察學校教職工通道的門禁,可以通往外面。你們不要從正門走,絕對不要讓其他老師或者學生發現,必須在23點門禁之前回來。」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hiro拿了降谷零選中的2號旁邊的3號。

  其他四個大男生不約而同的點頭。

  所謂的這個秘密任務,怎麼有種做間諜潛伏的感覺呢?調查傷害渡邊來歲的犯人,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就算不能讓其他的同學們知道,可為什麼還要瞞著老師呢?

  桑月心裡面這種感覺更強烈,她攥著門禁卡,聽著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在耳邊的交代。

  與其說是給他們一個機會,免除處分懲罰。

  但感覺更像是讓他們執行一項任務。

  一項對他們六個人水平勘測的任務。

  要說勘測一下學員水平,警校組五個人都很優異也就算了,她為什麼也在勘測名單裡啊?

  難道是因為她差點毆打了教官?

  鬼塚抱著手臂,眯眼笑:「如果這件事被除了我們在場之外的任何一個人知道,那麼則算作任務失敗,你們六個人都會受到處分,明白嗎?」

  「呃……」桑月,媽的法克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

  另外五個人的情緒則比桑月興奮多了,沒犯錯的三個人絲毫沒有因為自己會被桑月、降谷和松田牽連受處分而感到擔憂,他們同時立正行軍禮,齊刷刷道:「是!」

  小川教官滿意地看著面前五個朝氣蓬勃的青年,最後視線落在最右側那個低頭看腳尖反應慢半拍的女警。

  注意到小川教官快要吃人的目光,桑月趕緊昂頭挺胸的也行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

  其實鬼塚教官對桑月的印像還不錯,他一直欣賞強者。雖然女子搏擊賽上的表現有些邪氣,但很多武學也確實都專攻人體上三路,他也當作是個人對武學有不同的研究沒有太放在心上。

  六個人帶著六個對講機,依次走出教官辦公室後。

  鬼塚教官:「有棲的潛力還未完全開發。」

  小川教官:「你們組那五個青年真不錯。」

  學生,永遠都是別人家的最乖。

  出了教官的辦公室後,桑月跟在五個大男孩的身後,聽著他們對案件的討論。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在林蔭道上的腳尖,鞋子是最普通的帆布鞋,鞋繩綁的松松垮垮的,繩頭在外面晃蕩著,亦如她整個人似的心緒不寧。

  「要系一下嗎?」頭頂忽然傳來汽水般冒泡的聲音。

  桑月一抬頭,看到掛著友好微笑的hiro,他彎著上揚的眼尾矗立在眼前。其他四個人也依次站好,非常紳士的等著她綁好鞋帶一起出發。

  「喔,好。」她彎下腰,兩只手捏著繩子的頭拉緊了一下。

  萩原安靜的凝視著她,眼睛裡是探索的求知欲:「總覺得有棲醬的身體裡,住著兩個靈魂。」

  「呃……」桑月。

  這忽然親近的稱呼是怎麼回事啊,婦女之友萩原研二?

  「剛才有棲同學一直在看著那些照片,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什麼呢?」降谷零也看向她,清淺的眸子裡充滿了好奇。

  桑月搖搖頭:「有一點疑問,但是還沒得到其他可能性來進行對比,也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

  伊達航好奇:「是什麼呢?」

  桑月緊促得眉心越皺越緊,她輕輕閉上眼睛,把記憶圖書館裡的有關於案件照片的「圖書」調取出來翻閱,越看越覺得有些問題。

  五個大男孩都看著她,看著她眼皮裡微微轉動的眼球,以及略微蒼白的臉龐。她明明就站在這裡,但是卻好像在進行著一件很忙碌的事情。

  那就是,翻閱她腦袋裡面的「書籍」。

  「雨夜、搶奪、尖刃三尺水果刀,醉酒的女人……」她喃喃地說著,忽然,睜開了雙眸。

  兩眼空洞而又堅定,好像在看著遠處一個虛無的物品。「不過我覺得,受害者的共同點不都是醉酒的女人。」

  「那是什麼?」五個人的情緒都被調動出來,緊張得看著桑月。

  桑月伸出手來,對著自己的身高比對了一下:「一米五八。」

  「一米五八?」降谷零輕眨眼眸,和身後的景光對視一眼。

  二人都沒明白。

  桑月指著自己的個頭,站在萩原身邊,堪堪到他肩膀,她就是一米五八的身高。昨天和伊藤澤美對打的時候,比伊藤澤美矮了小半頭。

  夏山迎給她看的那張學前訓練營畢業照上,站在伊藤澤美旁邊的渡邊來歲也比伊藤澤美矮了小半頭。

  小川教官擺放的其他受害者照片,顯示的身高也都是一米五八。

  沒有錯的。

  降谷零點頭:「連環作案者一般不會在受害者的狀態上著手,他們更在意受害者的外貌。比如德國的頭顱收藏夾艾迪波朗克,就會挑選臉上有痣的女性;英國的瘋狂科學家喜歡針對個子矮小的男性作為目標。」

  這個桑月就分析不出來了,她只是把自己記住的東西都說出來而已。

  可為什麼那些受害者都是醉酒狀態呢?

  伊達航仿佛自帶讀心術似的,看出了桑月的疑問,沒等她問出跟著解惑:「犯人很有可能是一個各方面體格都薄弱的人,他需要在受害者沒有什麼反抗能力的前提下,來進行搶奪。」

  桑月恍然大悟的點頭。

  啊!所噶斯奈!

  這五個人蠻厲害的嘛,好像並不怎麼需要她。

  跟在強大的警校組裡面混混得了。

  所有人陷入沉思的時候,桑月正對面的降谷零忽然開口:「hsam。」

  「什麼?」桑月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

  他肌膚微微黝黑,是健康而又迷人的銅色,金發本來是非常挑剔的顏色,可是搭配著他的膚色,相得益彰飽滿漂亮。

  降谷零看著她笑:「又稱超憶症,這種人擁有著獨特的神經系統,能夠非常輕松的記起任意時間的任何事。哪怕是嬰兒時期發生的事,也不會遺忘。」

  「是的。」hiro也看著她。「一般具有超憶症的人會因為超高的記憶負荷而伴隨抑郁和焦慮的情緒,但是有棲,你的性格卻很好呢。」

  桑月臉一紅。

  這算是誇她嗎?

  「吼,所以你才會在昨天的搏擊比賽上忽然發狂的攻擊伊藤嘛?」松田抄著兜,繞著桑月一圈圈的轉,打量著這個與眾不同的大腦。

  桑月汗流浹背:「或許是吧。」

  怪不得。

  夏山迎昨天跟桑月說覺得她的性格好像變好了,之前都悶不吭聲,不太愛說話。

  有棲桑月本人有些輕微孤僻,喜歡一個人呆著,受不了身邊有太多人圍聚。

  在學前訓練營裡沒有朋友,唯一一個常跟她說話的還是住在一個屋子裡的夏山迎。

  「如果有超憶症的話……」萩原歪著腦袋看她。「你為什麼文化課成績會墊底呢?」

  「呃……」桑月。「就那個時候不想當警察嘛,故意讓自己落選的。」

  其他五個人沒有多問。

  這個理由勉強能夠對付的過去。

  伊達航拍了拍手,大聲笑著摟起旁邊松田和降谷零的肩膀:「不管怎麼說,我們六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團體,目標是揪出連環搶劫犯。從現在開始,讓我們六個人都和諧相處吧!」

  hiro微微頷首,下顎蹭在他干淨的制服領口上,白色的紐扣襯得他笑容謙和:「有棲,拜托了。」

  桑月看著松田和降谷零被伊達航強行捆綁在一起的樣子,倆人雖然依舊互看不爽但還是默契的先放下恩怨。

  命運果然是這樣,這兩個家伙最後會和好成為伙伴。

  她忽然想起警校門口立起的那塊石碑。

  碑面上寫著的校訓字句有力。

  身心錘煉、團結敬愛、鏟奸除惡。

  是了。

  這就是警察的意義啊。

  桑月昂首挺胸,笑容燦爛:「那就多多指教咯。」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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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男孩們嚷嚷著餓了去吃飯,桑月跟著他們走到了食堂門口。時間剛好到了正午12點整,上午的課程11點45分就結束了,夏山迎正站在食堂門口等著她。

  「教官處罰你了嗎?」她遠遠地看到桑月,一路小跑過來對著桑月上下檢查。

  自從桑月來到有棲桑月身體裡之後,接觸最多的就是夏山迎。

  這個小妹妹長得倒是精致可愛,而且身材嬌小,比桑月還要小半頭,掛在桑月身上的時候就像是個擺件似的。

  夏山迎對桑月的關心程度堪比媽媽級別,昨天晚上桑月回到宿舍就悶頭大睡,夏山迎順手幫她把衣服給熨了,今天早上五點鐘去食堂給桑月打了頓早飯。

  如果不是知道夏山迎有男朋友了,桑月老覺得這小可愛是不是看上她了。

  桑月被她的過分擔憂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撓撓頭說:「沒什麼,就是口頭教訓了一頓。」

  夏山迎看著跟在桑月身後的五個大男孩,扯了扯桑月的衣袖小聲八卦:「他們怎麼跟著你啊?」

  「喔,也是被教官叫過去挨熊的,順道就一起出來了。」

  「少來,剛才我在那邊看到你們有說有笑的呢。」夏山迎眯眼笑。「這五個人都很優質哎,隨便選一個做男友都不錯耶。我看那個諸伏就不錯聽說哥哥在上野縣當刑警、塊頭最大的那個也可以讓人感覺很有安全感……」

  桑月汗顏:「你歇會兒吧,伊達有女朋友了。」

  三個人影橫插在桑月和夏山迎中間。

  「哎?」萩原表情亂飛:「伊達班長有女朋友了?」

  「難以置信。」松田抱著手臂搖頭。

  「有棲是怎麼知道的呢?」hiro歪頭疑惑。

  「呃……」桑月。

  她的腦海裡面浮現一長串的碎碎念。

  伊達航你怎麼回事啊談戀愛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沒有告訴你的朋友呢你又不是臥底保密工作怎麼這麼好啊啊啊啊!

  而且……你們幾個為什麼偷聽女孩子說話!!

  六雙眼睛都看著桑月,打破砂鍋問到底是警察的必備職能,桑月知道自己要是不給個交代是躲不過去的,她眼睛轉了一圈,抬起手來指在伊達航的腳。

  「情侶鞋。」她輕飄飄道。

  所有人看向她手指地那雙鞋,就連伊達航都愣了半晌撓頭笑道:「噢,是的,這是娜塔莉給我買的,她也有一雙。」

  「這個牌子只出情侶款鞋,小迎也有一雙女款。」

  超憶症的記憶力是不會出錯的,即使桑月只是早上出門的時候掃了一眼夏山迎的鞋櫃,聽她隨口說了句這個牌子的情侶鞋都好貴。

  「原來如此。」萩原捏著下巴點頭。「竟然漏掉了這麼重要的細節。」

  「你們四個不知道是因為……」桑月嘻嘻道。「你們都是單身狗呀。」

  「呃……」四人豆豆眼。

  傷害性不高,侮辱性極強。

  降谷零專注地望著她,看著她明眸皓齒、笑容燦爛地樣子有些意味深長:「有棲同學對情侶物品很了解,你也在戀愛中嗎?」

  「不不不,桑月醬還是單身呢,很多男生都喜歡她喔,學前訓練營的時候光情書就收到了好幾十封……」

  夏山迎搶先開口,像個鞭炮一樣劈裡啪啦地替桑月拉皮條。「但是我們桑月醬高標准高要求、低配置的男生看都不看一眼的,如果你們……」

  桑月捂著她的嘴往食堂拽。

  快閉嘴吧你。

  夏山迎被一股怪力拉扯,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半拉半拽地扯進了食堂。

  現在已經過了下課食堂人流高發期,到處都有空位,打飯也不用等太久。

  夏山迎站在桑月後面,扯著她的手臂來回搖晃:「桑月醬,你現在的性格真是太好了,之前還有點擔心不知道該怎麼跟你相處,現在一點都不覺得困難了!」

  「別這麼肉麻啦。」桑月雙手抄在上衣口袋的兜兜,站在人流的後面排隊,側首看著後面的夏山迎。

  「不過小迎,我一直都很想問。你應該也不缺朋友吧,為什麼這麼……」

  黏著她?

  有棲桑月在學前訓練營的性格並不是很討人喜歡的那種,甚至還有些孤僻。但那個時候夏山迎就很喜歡接近有棲桑月。

  在桑月來到這個身體裡之後,夏山迎也幫了她很多。

  那天還替她不停地跟小川教官道歉。

  「或許我們是命中注定的友誼吧。」夏山迎扒著桑月的肩膀,來回搖晃。

  「你也跟我這個命中注定的朋友交個底吧,去掉已經有女朋友的那個,其他四個你真的沒有考慮過嗎?」

  其他四個……

  夏山迎看到桑月的嘴角往上拉了一個露出了女人都懂的弧度,衝著自己眨巴了下眼睛:「其實我也覺得他們四個都不錯,嘿嘿嘿。」

  不然為什麼要賭上性命來拯救警校組呢?

  她可是顏控啊!

  兩個女警捂著嘴巴衝著對方嘁嘁地笑,時不時的互相咬著耳朵,小聲說幾句之後又笑成一團。

  旁邊的五人在另一邊打飯,女孩子的笑聲就像是美妙的樂曲,順著清靈的風拂來。

  降谷零專注地看著她,那種直率地視線就像是定格的落在有棲桑月的臉上。直到旁邊的景光小聲說了句話才稍稍收回。

  「zero,我剛才其實有一句沒有補充。」

  「嗯?」

  「有棲桑月,看上去不僅沒有那些超憶症的並發症,甚至比普通人還要開朗。」景光垂首,輕聲細語。

  萩原研二湊過來,朝著降谷零眨眼。「甚至還吸引了我們金發大師的好奇心,對嗎?」

  有棲桑月正站在打菜的窗口前和食堂的工作人員撒嬌,希望能多給一點咖喱,她手捧著臉、放開了賣萌的樣子,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充滿生氣、令人愉悅。

  松田嘁笑一聲:「畢竟當警察是為了找一個女人的輕薄家伙。」

  伊達航趕緊攔在中間:「打住!你們倆不會又要打架吧?」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

  再打就連累六個人都要受處分了。

  被迫和好的兩個人只能端著自己的咖喱蓋澆飯,面對面的坐在餐桌上。旁邊還有空出來的位置,萩原離著老遠的桑月和夏山迎招手。

  「月月醬,小迎醬,來這裡坐吧——」

  婦女之友的召喚沒有人能拒絕。

  夏山迎端著餐盤蹦蹦跳跳的走過去,桑月緊跟其後。

  桑月的餐盤滿滿當當,工作人員給她盛了三勺咖喱汁。雖然日本的料理比較清淡但是有棲桑月自身就有一個日本胃,吃起來也沒有任何不適。

  「有棲,調料給你。」hiro坐在她對面,伸手遞來胡椒粉,和煦春風般的笑容近在咫尺。「加點這個會更好吃。」

  「阿裡嘎多。」桑月接下,打開蓋子在上面輕輕撒了一點。

  夏山迎也好奇的接過去,按照景光說的方法嘗試了一下,在吞下第一口咖喱飯後露出幸福的笑容:「好好吃噢,諸伏同學你對料理也很有研究啊,一般很少有人會在咖喱裡面放白胡椒呢。」

  桑月漫不經心地舀著湯汁,心道,當然了,打工皇帝之後能在咖啡廳工作還多虧了hiro的廚藝指導呢。

  五個大男孩在旁邊互相閑談著下午的功課,昨天還在打架的降谷零、松田兩人暫時放下了互看不爽的情緒,氛圍意外的很好。

  最擅長交際的萩原研二很快和夏山迎聊在一起,前者撐著臉開玩笑道:「小迎醬應該很喜歡自己的那個男朋友吧?很愛惜自己的情侶鞋呢。是作什麼工作的呢?」

  「就是一個很普通的銀行職員啦,不過我很喜歡他的性格吶。」夏山迎臉頰紅紅,談起自己的那個男朋友滿臉幸福。

  「跟他在一起有種很安心的感覺,為人也很幽默風趣,永遠都不會擔心冷場。」

  「吼,小迎醬來警校這六個月的話,豈不是要和男友分開半年了?熱戀期的情侶另一方一般都很難接受吧。」

  「是啊,不過他很理解我。」

  「不過,小迎醬是為什麼選擇做警察呢?」伊達航好奇道。

  夏山迎看著旁邊狼吞虎咽的桑月,一邊從口袋拿出紙巾遞給桑月擦嘴,一邊爽朗的笑:「因為家裡人的緣故啦,我舅舅覺得讓我做警察是件很不錯的事。」

  「哎?夏山的舅舅也是警察嗎?」

  「嗯哪,我舅舅姓百田,還算是個有點官職的警察吧。」

  「這樣說來現在的警視廳總監好像就姓百田……」松田放下勺子,若有所思。

  桑月在旁邊聽前半段的時候沒什麼,在聽到「警視廳總監」這幾個字的時候差點把吃的從嘴巴裡噴出去。

  警視廳總監?不就是松田想要揍扁一頓的那個嗎?

  夏山迎撓了撓臉:「是了,那就是我舅舅,百田陸朗。」

  「噗——」五人組。

  桑月:你管這叫有點官職?


第12章

  夏山迎的舅舅是目前現任的警視廳總監,百田陸朗。

  這件事是桑月也是現在才知道。

  松田好像被觸碰到爆ꞏ炸線的炸ꞏ彈,咕嘟一聲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她下意識的伸手護了一下旁邊的夏山迎,警惕地看著坐在對面、還沒有因為萩原死亡而成熟的馬自達。

  這個舉動讓降谷零和萩原二人都皺起了眉。

  降谷零和萩原是知道松田當警察的目的,那麼有棲桑月呢?這下意識的舉動是怎麼回事?

  松田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夏山迎,伸手把夏山迎面前的調料拿了過去後又坐回原位,一副「我沒有要打人的意思」。

  夏山迎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坐著一個想要揍自己舅舅的家伙,神經粗大地自顧自道:「這一點我和桑月醬很像,都是受到了家裡人的影響。不過我本身對做警察也很感興趣就是了,因為我想找一個人。」

  「不會也是一個什麼有恩與你的爛梗吧。」松田不屑地哼笑。

  夏山迎吃完了,捧起熱茶杯低著頭:「不,我是想跟她當面說聲對不起。」

  「是做了什麼,讓你覺得很愧疚的事嗎?」桑月不免有些好奇,夏山迎是那種很單純又有正義感的性格,或許是警察世家的天性使然,讓她覺得很愧疚的事情是什麼呢?

  「啊,因為我的緣故,小的時候導致她被退學了。」夏山迎情緒有些低落,聲音也細弱蚊鳴。

  松田看起來就像是濃霧裡面的旅客,盡是看透世事的不屑:「害得別人失學又失業真是警察的傳承啊。」

  夏山迎沒有說話,手裡捧著茶杯半晌都沒有喝。

  「如果我是那個人知道小迎一直在找她,而且一直都對她保持愧疚的話,一定會原諒你的。」桑月一字一句道。

  夏山迎兢兢抬頭,有些不太確定:「真的嗎?」

  「雖然我不是那個人,也不能替她原諒。可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的。」

  桑月伸手拍了拍夏山迎肩膀上的肩章,笑道。「因為小迎醬成為警察了呀,也在為了成為一個優秀的警察而努力,懷揣著一份正義的心將自己的人生完全奉獻給了這片土地。」

  降谷零被她這生氣鮮活的笑容感染,嘴角也浮現了溫柔的笑意。

  總覺得,有棲桑月好像話裡有話,再向另一個人也傳遞這樣的信息似的。

  「愛因斯坦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黑夜,那是因為光明的缺失;這個世界上本沒有寒冷,那是因為溫暖的缺失;這個世界上本沒有罪惡,那是因為正義的缺失。」

  桑月篤定地說道,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夏山迎的臉頰,笑道:「打起精神來吧,小迎醬。把這份愛的正義堅守下去,你所獲得的也是諒解和共情。」

  夏山迎眼眶微紅,一把抱住桑月來回搖晃:「感謝你tsuki——」

  桑月伸手把她往外推:「你的眼淚別蹭我衣服上。」

  這種豁達的心胸、開朗的性格、超脫這個年紀的成熟,是有棲桑月。

  在她的身上,完全看不到超憶症的副作用,也沒有任何學前訓練營裡別人所說的那樣孤僻冷漠。

  降谷零看著松田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被有棲桑月的這番話觸動了心裡的一些想法。

  什麼當警察是為了打一頓警視總監這種孩子般的賭氣話語,其實也是早就被松田骨子裡的那個正義覆蓋住了,他也只是嘴硬不承認而已。

  有棲桑月,似乎很了解他們。

  趁著夏山迎去買冰水的空檔,桑月提醒他們今天該做的事:「我們晚上18:30的時候在小川教官說的那個後門見吧,這次受害者有四個人,除掉還在icu躺著的渡邊來歲之外其他三人我們都有必要去拜訪一下。小川教官給我們提供的線索有限,最好還是詢問一下當事人整件事的經過。」

  「恩呢。」伊達航點點頭,但也有些疑慮。「不過你們有記住那三個受害者的具體地址嗎?」

  降谷零側頭看向桑月:「有棲同學應該記住了吧?」

  桑月伸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一副干勁十足的樣子:「啊,分毫不差。」

  四個受害者受害的地點都在千代田附近。但是居住的地點卻又不一樣,一個住在新宿區、一個住在港區、一個住在文京區。而渡邊來歲住的就更遠了是警校附近的大田區。

  她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在千代田區受害。而且其他三位受害者居住的地方也都圍著千代田區。

  那麼,凶手選擇的目標應該就是出現在千代田和一米五八的女性,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因素,雨夜。

  夏山迎買好水回來,拉著桑月去武道館上課。

  上午是文化課,下午是體能訓練。

  別的警校會要求學生在柔道和劍道裡面二選一進行專門的學習。但是因為這家是警察廳直屬學校,入學標准都要比普通警校難很多,對警員的要求也非常苛刻。

  劍道和柔道都要學習,並達到精通。

  伊藤澤美因為受傷,還在校醫院裡的床上輸液,倒也不會危及生命可靜養兩天也是逃不掉的。

  校醫室裡的工作人員都因為別的事去忙碌,只留下伊藤澤美躺在床上,她的鼻梁上綁著厚厚的紗布,兩只眼的淤血微消,青腫的就像是癩斑似的可憎。

  伊藤澤美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之後,陷入了沉默。

  她揉著床單的一角,手越攥越緊。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

  校醫室裡傳來篤篤的腳步聲,有一個人站在光線找不到的地方,朝著伊藤澤美緩步而來。

  伊藤澤美渾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疼痛難忍,腦海中不知為何又浮現起那雙冷灰色調的極致暗眸,醒過來的時候她仿佛被那冷冰冰的眼睛吸進去,陷入一個叫有棲桑月的恐懼當中。

  骨子裡的驚駭貫徹渾身,她縮了一下肩膀警惕道:「誰?」

  那個人走到光線下,手抄口袋,微微頷首。

  「你好,伊藤澤美。我是鬼塚組的降谷零。」


第13章

  「降谷零?」伊藤澤美的警惕稍稍放下了一點,但還是努力睜開自己被打腫的眼球,端詳著面前的這個青年。「你指望我能說有棲什麼好話?」

  「實話。」

  伊藤澤美的臉腫脹而又傷痕密布,根本做不了什麼表情,但語氣能聽出來的反感:「那我只能建議你離她遠一點。」

  「為什麼有這樣的建議?」降谷零皺眉。

  「渡邊告訴我的。」伊藤澤美搖頭,「似乎是渡邊發現了什麼。」

  降谷零看著她猶如蠟像一般的臉色,再問什麼她也說不出來。從校醫室裡走出去的時候,他只記得伊藤澤美最後一句話。

  ——「有棲桑月,是個怪物。」

  這也是渡邊來歲在遇害前對伊藤澤美說的話,伊藤澤美也沒來得及問為什麼,渡邊來歲便出了意外。

  降谷零前腳走,桑月後腳也跟著走。

  她就知道這位有著「打破砂鍋問到底」愛好的警校第一肯定會來向伊藤澤美詢問自己的事,桑月把伊藤澤美打成那個樣子,肯定也不會給桑月什麼好臉色。

  所以她在校醫室蹲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等來了降谷零。

  有棲桑月,是個怪物。

  這是渡邊來歲和伊藤澤美對有棲桑月的評價。

  如果說在學前訓練營裡輸給伊藤澤美是假的,那麼所謂的霸凌事件又有多少是真的呢?

  桑月站在窗戶旁,看著外面湛藍的天空和遠處的雲層,她的模樣被淺薄的倒映在了玻璃上。眉心緊皺,發梢被外面的風拂過輕輕撓在她光滑鮮嫩的頸部。

  日光落在她半張臉上,明暗分明。

  這個身體的秘密。

  關於有棲桑月的一些事情。

  看樣子只有渡邊來歲才知道了。

  降谷零離開校醫室就去了圖書館。

  暗藍色的電腦熒光忽閃著文字的倒影光,他的鼻梁被自下而上的光折射沒入復雜的眼眸之中。

  屏幕上顯示著的資料內容最上面,有一行字。

  ——【超憶症患者並發症能否治愈,治愈後能否改變性格?】

  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

  超憶症是神經性疾病,藥物和手術的治療完全沒用。

  這類病症世界罕見,目前人類的醫療水平還無法掌控超憶症。

  「吼,你對有棲的事很關注嘛。」景光遠遠走過來,看到了他在查找的內容,調侃道。「在伊藤那裡有問到什麼嗎?」

  降谷零把情緒隱藏住,笑著搖頭,對景光說了謊:「沒有,伊藤什麼都沒說。」

  ——【擁有超憶症的人,會承受著非常巨大的精神負擔。這種病症會產生失眠、抑郁、焦慮、狂躁等諸多並發症。對於超憶症患者來說,超強的記憶力並不是什麼讓人羨慕的超能力,而是……】

  ——【一件對人體來說極度痛苦的事。】

  這句話在屏幕的白光裡觸目驚心。

  遺忘,是人體自主的保護系統。

  因為它可以讓人忘記一些不好的回憶。

  正常人的記憶力會選取更多對自己有用的事情來選擇記住,不重要的事情更多的會下意識地遺忘。

  可是超憶症不會,因為他們不會遺忘。

  降谷零抬頭看了看頭頂,尖瘦的下顎盛著屏幕的光,喉結在薄又性感的頸部肌膚下滾動。

  「當一個人擁有了不會遺忘的大腦,她會想起快樂的事更多點呢?還是痛苦的事更多點?」

  他們都不知道。

  因為他們都是正常人,不會理解病人的世界。

  「zero,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棲和你是一種人。」景光伸手搭在他的座椅上,微微後仰。「都是孤獨的人。」

  零,本身就是孤獨的。

  孑然一身,在這個世界裡無家無室,踽踽獨行的往前走著。

  如果桑月聽到二人此時此刻的對話,她會明白,hrio說的是她,而不是有棲桑月。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降谷零強大的共情性讓他很想明白,這個和他一樣孤獨的人,都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性格變化如此巨大,又為什麼重拾做警察的決心。

  「哈,總覺得有棲很可憐啊。」景光搖了搖頭,「正常人是無法理解超憶症的,那些並發症不受自己控制。如果因為這個而被當成異類的話,真的太可憐了。」

  就像zero一樣,因為膚色和發色而被染上很多麻煩,從未交到過什麼朋友。

  鼠標的滾輪往下拉動,兩個人都看到了屏幕下面的一行小字。

  ——【擁有超憶症患者會出現極小概率的外物刺激亢奮狀態。因為極度強大的大腦和不會遺忘的能力,他們會對某個事物有著深疼痛記憶。但這點因人而異,倘若觸發很有可能會產生意識狂躁狀態。】

  「這不就是那天搏擊賽上有棲的狀態嗎?」景光湊過來,仔仔細細的看著上面的每一個字。

  那麼,這個外部刺激是什麼呢?

  桑月扒拉開黑暗,橫空出現在兩人身後。

  「你們在看什麼?」

  「啊!」小太陽和furuya。

  看著倆人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的樣子,桑月依靠在椅背上,看著電腦屏幕裡的內容扁嘴:「哎,你們在查我的這個病症嗎?」

  「就,那個……」景光不會撒謊,臉憋得通紅。

  桑月也不想為難他們,撓了撓臉頰嬉皮笑臉:「我好不容易擺脫了小迎醬,提前來圖書館也想查一查來著,結果就看到你們了你們說巧不巧。」

  「呃……」

  「你們都查到什麼了?」桑月用腳勾了一個凳子過來,坐在降谷零旁邊。

  看著她一點都沒有避忌的樣子,另外兩個人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桑月扒拉了一下上面的資料,幾乎和她想像當中的差不多。夏山迎說的桑月性格問題,應該就是超憶症的並發症。但這些並發症似乎因為桑月的來臨而消失了。

  降谷零看著她半明半暗的臉廓,問道:「有棲之前都沒有出現過超憶症的並發症情況嗎?」

  「完全沒有。」桑月醬搖頭篤定道。「或許我也不是什麼超憶症也說不定,就是記憶力比較好而已。」

  那搏擊賽上忽然情緒失控又是怎麼回事呢?

  「你們這麼關心我,我好開心呀。」桑月大咧咧地笑著。

  真不枉費她在幾千個犧牲者名單裡選中了他們。

  見本人都這樣說了,降谷零和hrio也沒多說什麼,他們看了一眼電腦裡右下角的時間,hrio提醒道:「到了和伊達班長約定的時間,我們走吧。」

  「好。」降谷零起身,不小心碰到了鍵盤的空格鍵。

  頁面掛到最下面。

  桑月一湊過去,看到了資料裡的最後一句。

  ——【患有超憶症的人會因為大腦超負荷運作,往往壽命短暫。】

  「呃……」桑月。

  我日你馬勒戈壁。


第14章

  得知自己壽命短暫的桑月非常喪,垂頭喪氣地跟在降谷零和hiro的身後,有氣無力應和著hiro的安慰。

  「別擔心,現在醫術很發達的。而且你也不一定是超憶症啊,畢竟你也沒有那些並發症。」景光和她並肩而行,降谷零跟在後面。

  看著女孩垂頭喪氣的樣子,降谷零完全跟著她的頻率,踩著她走過的每一個腳印,目光緊隨著她的背影。

  桑月像征性地點了點頭,嗨嗨兩聲。

  有棲桑月啊,你為什麼這麼命運多舛,天賦異稟卻又短命,原來天妒的那個英才是你啊!

  到了約定的地點,其他三個人看著桑月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伊達航以為她是擔心連環搶劫犯不知道該如何調查,爽朗大笑著一巴掌拍在桑月的肩膀上:「要打起精神來啊,有棲!」

  桑月被拍得胸腔嗡鳴,咬著後槽牙笑:「好……」

  萩原看了一眼時間:「我們正好六個人,分成三組前往三位受害者的家裡進行詢問。」

  「那麼,分組怎麼分呢?」景光看了一眼大家。

  松田勾著萩原的脖子:「我和萩一組,別人的話和我配合不過來。」

  桑月心情好了一點。

  萩田,鎖了。

  「那我和伊達班長去新宿區,文京區的受害者就拜托zero和有棲了。」

  景光側頭衝著桑月輕笑,笑容就像是一團絢爛的煙火,驅散了濃霧裡的黑暗。

  桑月自動被分配給了警校第一,她被景光的笑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降谷零去校醫室裡和伊藤澤美的對話,她都聽到了。

  聽到有人這樣評價桑月,多少印像都會受一點影響吧。

  她躲避著降谷零的矚目,但後者卻主動站在桑月的面前,期許和信賴的神情凝聚在紫灰色的眼眸裡。他一笑,唇角都變得分外誘人:「那,請多指教了,alice。」

  alice。

  這個名字被降谷零念得很好聽,但卻不是她的名字。

  桑月朝著他夕陽下的影子靠近,點了點頭:「嗯,那多指教了。」

  所有人拿上自己的對講機,確定設備可以使用之後分了三組,朝著東西南三個地鐵口走去。

  這是桑月來到這裡這麼久,第一次走出警校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東京的18點之後天色還沒有完全暗淡,整個城市在黃昏時候被鍍上了一層橙色的彩霞,天空中時不時飛來的鳥群在頭頂的天空縈繞。

  桑月跟在降谷零身後,在降谷零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大膽地打量他和橙霞滿天融在一起的金色發梢。

  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換上了出門的便服,降谷零的身上套著一件黑色的夾克和奶白色的長褲。

  這種極黑又極白的色調很容易讓他變成游離在黑暗之中的一個角色,又襯得他整個人身材高挺又修長。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桑月跟著他的影子,察覺到前面那個人的腳步放慢,自己的步伐也跟著放慢。

  「alice,文京區的受害者姓名你還記得嗎?」他垂首詢問。

  桑月點點頭:「記得,叫中山杏子,是一個28歲的小學老師,現在和母親一起居住在文京區的精馬路三號街。」

  降谷零贊嘆:「真羨慕你有這樣的記憶力,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的記憶力異於常人的呢?」

  只是看一眼,就不會忘記。

  桑月伸手抓了一下耳邊的碎發,心裡也不想貪有棲桑月這個身體特異性的功勞,便謙卑道:「大概是很小的時候吧,我也記不清了,就……從記事起,我就感覺自己很輕松就能記住一些事物。」

  「哎?」降谷零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放慢腳步和她並肩前行。「那麼,為什麼你會在第二次見到我的時候,叫我安室呢?這個安室,是alice的朋友嗎?」

  桑月抓耳撓腮,眼睛一瞥,撇過地鐵站旁邊貼著的高達海報笑道:「不是安室,是高達裡面的阿姆羅啦。我從小就很喜歡高達,所以聽到你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阿姆羅。」

  「這樣。」降谷零眯著眼笑。

  桑月在心裡作揖,感謝青山老師,感謝你玩的高達梗救我狗命,你是我的神。

  「不過沒有人說過,你的聲音和阿姆羅很像嘛?」她見降谷零好像相信了,雀躍著在他身邊蹦蹦跳跳。

  降谷零笑著搖頭:「沒有,alice是第一個。」

  「那,降谷君可以用和阿姆羅一樣的聲音叫一下我的名字嗎?」桑月兩只手捧在心口,來回擺動。

  「阿姆羅,是我非常喜歡的一個人,如果可以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雖然有些冒犯你,但如果是你的訴求的話,我應該這麼做。」降谷零站住,背靠夕陽,眉眼彎彎。「桑月醬。」

  是桑月,不是有棲桑月。

  她的天真爛漫,在那澄光滿天的黃昏裡猶如烈火驕陽。

  降谷零一直都記得,她在小川教官面前訴說地自己的過往。

  即使自己一個人死在大火裡,可能也會無人問津的讓她從這個世界裡消失。生命來時的啼哭,和生命消散後的沉寂,都是平靜的慘烈。

  hiro的話,縈繞在耳。

  ——【zero,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棲和你是一種人……都是孤獨的人。】

  或許以前的他是孤獨的,可是來到警校之後,他的生命力被一種使命感充沛。

  那她呢?

  已經走出孤獨了嗎?

  「謝謝你喔,降谷君,你會有福報的。」她笑著,眼睛彎成月牙兒。

  他的聲線也太好聽了吧。

  尤其是稍稍壓低了尾音後,又參雜著夕陽晚風的暖意。

  桑月的荷爾蒙動了。

  降谷零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走向夕陽,心道,這個家伙,意外地容易滿足。

  怎麼會是一個怪物呢?

  很小的時候,也有人因為他特殊的發色和膚色,用這個詞語形容他。每次有人這樣找茬,hiro都會站在他這邊。

  那她呢?

  孑然一身、度過了這漫長的成長歲月嗎?

  滿足了自己小小少女心的桑月,一抬頭看著降谷零用一種悲憫而又同情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她有些發懵。

  這種看著案發現場受害者的眼神是怎麼回事啊?!

  她只是壽命短暫還沒死呢!

  上了地鐵之後,六個人用對講機依次交代了一下彼此的任務線。

  hrio和伊達航那一組距離最短,已經到達了新宿區,正准備找受害者的地址。松田、萩原那組和桑月的進程差不多,都剛剛上了地鐵。

  六個人都沒有手機,身上也沒帶錢,只能用對講機溝通。

  桑月把對講機藏在袖口裡和其他人對話:「港區的受害者叫小竹奈奈子,25歲,居住在環城路三號,職業是做按摩店的。新宿區的受害者叫香取萊,職業是一個銀行的職工,今年23歲未婚,居住地址在。」

  「厲害啊,不愧是最強大腦。」hiro頻道的號碼閃爍了一下綠色的燈光,他誇贊的話語從麥裡傳來。

  「呦西,那我們出發吧。」松田鬥志昂揚。

  「3個小時後我們警校見,統一交換一下信息。」伊達航叮囑道。

  每天的時間有限,不會得到太多的訊息。

  第一天也就只能得知一下受害者的口供了。

  地鐵口裡有整個線路的分布圖,縱橫交錯的路線在上面交織著,整個車廂裡都是微微嗡鳴的前進聲。

  她坐在長椅上,依靠著後面的椅背上。

  降谷零沒有坐,他站在靠近門的位置,端詳著那個地鐵線路圖。

  桑月閉上了眼睛,思緒放空之後便開始不由自主的回憶,從她睜開眼睛到現在,所有的回憶無比清晰的在她腦海中翻頁。

  那攤在小川教官桌子上的圖片,完全攤在她的面前,清晰無比。

  犯人每一次犯罪都挑選了雨夜,雨夜的交通並不是很便捷,根據小川教官提供的線索來看,刑警們並沒有在附近的監控發現什麼可疑車輛和其他交通工具。

  選中了雨夜想必不僅僅是因為雨夜可以衝刷血流和逃跑軌跡。而且他每次都選擇在了監控死角,一定是對千代田附近非常熟悉的人。

  ——【桑月醬,聽說渡邊來歲當時是被一個路過的路人發現的,用的是電話亭的電話,聲音壓得很低,辨不出男女。之後刑警們曾想要聯系那個路人,但至今都沒找到。】

  夏山迎昨夜的話語縈繞在耳。

  桑月眉心緊皺,眼睛在眼皮裡轉來轉去。降谷零看到她忽然不說話,閉目的樣子和每一次她在腦海中回憶的相差無幾,只是這次面色略微蒼白,渾身緊繃的就像是一塊凍魚。

  她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

  「alice?alice?」他坐過去,輕輕搖晃桑月的肩膀。

  桑月沒有睜開眼,她的眉心越皺越緊,不管降谷零如何呼喚,她都像是被夢魘纏住般困在黑暗。

  她的「眼前」擺開一冊冊書籍,每一個書籍上面都標注著回憶的名號,她站在「書架」前翻找。

  總覺得好像漏了什麼地方,是什麼呢?

  降谷零看著她被地鐵的車廂晃來晃去,上身失去重心左右搖擺,伸手接住要往前栽倒地桑月。桑月被晃動搖擺,朝著降谷零的方向載去。

  在她的小腦袋靠在降谷零肩膀上的一瞬間。

  桑月睜開了自己的眼睛,和降谷零雙目對視。

  倆人都有些尷尬。


第15章

  「alice,你沒事吧?」他問。

  金色的發絲掃在她滾燙的臉頰,她的額頭距離降谷零的下顎只有不到一釐米,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就像站在樹下觀望者跳動的燭火,桑月緩了半天,被他那詢問的眼睛盯得有些臉熱,她搖頭說了聲:「沒事。」

  「你看起來不像是沒事。」他站起來,看了眼即將進站的地鐵。「走吧,這一站門口有一家醫藥店。」

  桑月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拽了一下,他粗糙的指紋摸索著她的手腕,來自降谷零掌心的溫度讓她緊促地心跳頻率稍稍恢復了一些。

  「我真的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她屁股沒有挪動,賴在座位上。

  或許是因為還不太適應有棲桑月的記憶力吧。

  「請不要勉強自己……」

  「放心吧,我是一個有一點疼痛就會山呼海嘯般叫出來的人。」桑月瘋狂點頭,再三保證。「絕對不會委屈自己。」

  她看起來非常的真誠。

  降谷零被說服了,但他沒有松開桑月的手,那種柔軟的觸感把兩顆心髒跳動的頻率拉扯到了一起。

  之前hiro問過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當時他的回答是,未曾心動,無從考據。

  但是,她深灰色的頭發靠過來的時候,降谷零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悸動。

  那種感覺,就像是剛拿到了警察的office時的愉悅、但又不完全一樣。

  hiro說他和有棲桑月是一種人,可他卻完全讀不懂有棲桑月。

  降谷零對有棲桑月的第一印像,還是在開學典禮那天,她滿場被教官們追著跑的樣子。

  那個時候,她就像是誤入狼群的小鹿,七八個教官撲上去只能抓到她的影子。

  她把座椅當成木樁,在上面跳來跳去,滿場的騷動都被她變成了一個貓抓老鼠的游戲。

  可是,把教官溜的團團轉的她,才是獵人。

  她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人。

  這是降谷零對有棲桑月的第一個印像。

  頭頂「叮咚」一聲,標准而又溫柔的女播音自車廂上空傳來。

  ——「文京區西站到了,各位旅客請依次離開……」

  地鐵站裡的人非常多,此時此刻是下班高峰期,下了車站外面又是商場聚集地,街道上熱鬧非凡。

  一扇扇雅致的玻璃櫥窗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裝飾品,彩色的霓虹燈在已經掛上了夜幕的天空中閃爍。

  桑月緊跟在降谷零的身後,來往的人流如潮,把她和降谷零中間的距離逐漸拉短。

  她感覺到了人多的不適,身體發生隧穿反應,只有依靠在降谷零身邊的時候那種壓迫感才稍稍消失。

  兩個人站在文京區的十字路口,看著潮來潮湧的街道,降谷零感覺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

  「往這邊走。」桑月說。

  降谷零「嗯」了一聲,朝著她說的那個地方走去,兩個人都是第一次來文京區。但桑月卻像進了自己家一樣熟門熟路。

  他想起下地鐵站的時候,桑月路過文京區地圖前只是瞥了一眼,便記住了整個地形圖。

  多麼可怕的能力啊。

  二人對地鐵上發生的小粉紅默契的都不提及,降谷零詢問了一下其他兩組的進展,伊達和景光二人也剛剛下地鐵,松田和萩原還在找受害者居住地址的路上。

  有了桑月的記憶力,精馬路三號街並不難找,所幸這裡都是獨棟,中山杏子的家並不難找,隨便找個路人打聽一下就找到了門口。

  「哥哥、姐姐,你們也在找中山老師的家嗎?」旁邊跑來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背著一個藍色的斜挎包,蹦蹦跳跳地走到桑月的面前有禮貌的詢問。

  她的身後跟著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小子,身上的學校制服也都一樣,一看就是同班同學。

  桑月看到這倆孩子,臉都垮了。

  你好啊,死神小學生。

  嗯,你現在是正兒八經的小學生。

  新一今天本來不打算來的,可是小蘭非說中山老師遭遇了這麼可怕的事情,學校給她休假了一個月,一定要過來看望一下老師。

  剛好小蘭那個律師女王的媽媽有個委托人在附近,就開車把他們送到了附近半個小時後再來接。

  安室透附身衝著兩個孩子笑笑:「是啊,你們是中山老師的學生吧?」

  他看著兩個孩子身上校服的徽章,是帝丹小學的學生。

  降谷零現在才22歲,工藤新一和毛利蘭的年紀也往前推……嗯,今年剛好五年級。

  桑月還在這邊練著心算,降谷零那邊警察的dna動了,邀請死神小學生和他那不敢表白的初戀一起去找中山杏子。

  去的路上,降谷零充分發揮自己未來打三份工的左右逢源天性,和兩個小孩子聊城一片。

  「大哥哥,你來找中山老師做什麼呀?」小蘭手拉著自己包帶,天真爛漫地抬頭詢問。

  桑月看著她奶萌的小臉,心化成了一汪水,天哪小奶蘭太可愛了吧!這水亮的眼睛和白的發光的肌膚,真讓老姐姐羨慕。

  小新一在旁邊枕著手臂,睥睨著降谷零一臉篤定:「你一定是媒體記者!」

  「噗。」桑月沒忍住。

  很好,令和年代的「福爾摩斯」繼漣漪篇裡指著光膀子的赤井秀一說「大哥哥是馬戲團的小醜」之後,又多了一個黑歷史,降谷零的儀態比他死對頭好多了,一點都沒有放肆大笑而是笑問:「為什麼這樣說呢?」

  「因為你們的口袋都鼓鼓的,剛才走在夜幕下的時候我看到裡面還閃著藍色的光,一定是裝了話筒。

  而且大哥哥的皮膚是麥色的,一定是常年在外奔波采訪經常會被曬到的緣故。

  而且大哥哥的發色還是很像西方人的金色,想必血統裡有一方應該是外國人吧,你們是國際媒體,對嗎?」

  新一分析的頭頭是道,但只有一個混血說在點上。

  桑月繃著想笑的臉,忍得很辛苦。

  降谷零笑笑,沒有否認:「真聰明啊小弟弟,我們就是記者。」

  「嗯?」桑月。

  「哇。」小蘭驚訝地看向旁邊還沒長大的日本警方救世主,一臉崇拜。「好厲害,新一。」

  「小孩子的自尊心還是有維護地必要的,對吧alice?」降谷零微微側首,小聲地詢問桑月。

  桑月聳聳肩,她倒是無所謂,反正現在他們這個警察還沒正式上崗,也沒什麼調查的權利,說是記者也可以啦。

  看著新一臉上掛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得意笑容。

  桑月心理感慨,小柯啊,記住你安室哥哥今天的這份情誼,下次再見就是你岳父的大徒弟波本了。

  中山杏子的家很近,一路上降谷零和兩個孩子閑談出了一些有用的訊息。

  中山杏子是第三位受害者,比渡邊來歲早了一周,案發的時候是3月16日。迄今為止,中山杏子還在家裡休假,沒有去帝丹小學上課。

  在學校裡,中山杏子教的是國語,對學生們也非常好,不然小天使也不會鬧著要來看老師。

  小小蘭對如沐春風般親切的降谷零很有好感,主動和他並肩而行,揣著包袋的小手手卡哇伊的讓人想要拉住。

  見桑月一直跟在後面不說話,新一好奇的用他那智慧的眼睛打量桑月。

  桑月實在沒忍住,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腦袋:「看什麼啊小鬼。」

  小新一的發型被她的手揉得亂糟糟,臭著小臉:「姐姐,你為什麼總是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我有嗎?」桑月搖頭否定。

  小新一的鼻梁上沒有戴眼鏡,少了點柯南時的書生氣,多了點小孩子的稚嫩。

  對於桑月的話,小新一顯然不信。「每一個疑點都有一個相對應的原因,而找到了那個原因,就找到了真相。」

  「那你覺得真相是什麼?」桑月笑容拉長,得意洋洋的看著小新一。

  我就看你還能有什麼樣的推理,給你的人生履歷裡多一個黑歷史。

  小新一眼睛轉了一下,放慢了腳步拉著桑月的衣擺輕輕拽了下,示意她蹲下。

  桑月看了眼走在前面的降谷零和小小蘭,知道他是不想讓那兩個人聽到,便好脾氣的蹲下來把耳朵湊過去。

  「真相就是,姐姐認識我。」

  「啊!」桑月。她驚詫地看著小新一,沒有正面回答。

  這一點他倒是說對了。

  工藤新一這個名字誰人不知那個不曉,只是現在他還沒有長大罷了。

  小新一還在目不轉睛地看著桑月,似乎為了得到桑月的答案。

  認識也說不認識。

  人家現在還不是柯南呢。

  桑月玩心驟起,不趁著現在欺負欺負小滾筒更待何時,她微微低首,輕笑一聲。

  小新一看到她鼻尖染著細碎的星光,嘴角勾著笑意:「你的父母有一個應該是推理小說家吧,你剛才說的這句經常會出現在各種推理小說裡。」

  小新一眼底發光,在某種情境下和眼前這個女人產生了共鳴。

  「但是,你的父母沒有告訴你下一句嗎?」桑月頓了頓,買了個關子。

  新一抓著她的衣服,扯了兩下:「是什麼呢?」

  「無數種可能性形成了一個疑點,而這個疑點需要多角度的推演和證據來支撐,想當然的推理所得到的必然是錯誤的真相。」

  然後,桑月就看到他瞳孔地震、小臉羞得通紅。

  居然有人說他是想當然的推理!

  小新一受到了一萬點暴擊。

  桑月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時間還有很久,你還需要成長啊,小柯。

  田中宅,到了。

  兩個大人和兩個孩子站在門口,降谷零按下大門上的門鈴。

  「叮咚。」

  漫長而又清脆的鈴聲回想。

  桑月看著旁邊的小新一,雖然這家伙還沒長大,但總感覺有某種不太對勁的buff加成。

  好像,要出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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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鈴聲響了很久都沒有什麼回應,桑月站在外面看著外面那些樓層裡亮著的一盞盞燈光,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附近居住。

  看起來似乎很繁華,但到了這個時間點卻意外的安靜。

  小新一抓著欄杆往裡面探腦袋,小蘭按了兩下沒有回應在她打算按第三下的時候,裡屋好不容易才傳來簇簇地腳步聲。

  有一個女人拉開了裡面的門,朝著院子的大門走來。

  小蘭隔著老遠跟裡面的人打招呼。

  「中山老師!」

  那個女人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睡衣,右手臂上還綁著紗布,這是在3月16日那天遭受搶劫犯攻擊時留下來的傷口,現在還沒有復原。

  看她的衣著,好像是准備休息的樣子,臉上掛著倦態和錯愕。

  桑月有些詫異。

  這還沒到日本人的睡眠時間吧。

  她聽到自己學生的聲音,笑容驅散了疲倦。

  「毛利、工藤,你們來了。」中山杏子走過來,看著門口的兩個大人。「你們是……」

  「我們是新媒體的記者,想要來采訪一下3月16日發生的搶劫事件。」

  降谷零笑容可掬地站在門後,天色已經很暗了。可是路邊的燈仿佛自動被他身周聚焦似的明亮。「不知是否方便呢?」

  「噢,好的。」田中老師點點頭,伸手准備給門外的人開門。但是目光落在兩個孩子身上的時候,開門的動作頓了頓。

  降谷零捕捉到了田中杏子的表情變化,他眉心微動,沒有說話。

  「老師已經沒事啦,現在太晚了,你們兩個回家吧……」田中杏子朝著兩個孩子笑。

  小小蘭一點都沒看出來田中杏子趕客的意思,仰著燦爛的笑臉:「沒關系的,我媽媽約了委托人在附近,說過半個小時再來接我們。」

  「這、好吧……」田中杏子打開門,把門外的四個人迎了進來。

  桑月跟在降谷零身後,進去的時候踩在院子裡的鵝卵石子上。

  有些硌腳,但是據說對足底按摩很有好處。

  她打量了一下這棟房屋的構造,門前有一個非常小的院子,左右兩側都種著一排還沒開花的骨朵,站在旁邊只能聞到清淺的枝葉清香。

  屋子的主人很懂得生活,就連進入屋內的正門兩旁也擺著好看的滿天星,仿佛在等著歸家的孩子。

  這家人很懂得享受嘛。

  這棟房子是非常標准的日式和屋,走進去有一股木制的淡雅清香。桑月站在正屋門外,看到外面擺著一排鞋子知道這是日本人進屋前的禮儀。

  她和降谷零依次褪去自己鞋子,穿著襪子站在木階上等著中山杏子開門。

  剛站在木階上,腳底板就傳來踩到了異物的怪異感,她皺眉抬腳一看,白色的襪子沾染了黑色的泥濘。

  是沒有打掃衛生嗎?

  那兩個孩子倒是沒什麼反應,跟在田中杏子走了進去,屋裡面的裝潢也很復古,一張梨花木的桌子擺在客廳,兩邊的蒲團打掃的很干淨擺放得也非常整齊。

  木桌上插著一朵白色的狐尾百合、干淨而又不失單調。

  「哇。田中老師的家好溫馨啊。」小蘭說出了桑月的心裡話,她乖巧的跪坐在蒲團上,禮貌地看著面前的大人們。

  小新一坐在她旁邊,對著田中杏子噓寒問暖。

  桑月和降谷零眼神交流的東西也很簡單,室內的環境非常干淨整潔,但門口的木階上卻又落滿泥濘。

  「不好意思吶,我家裡沒什麼招待客人的東西。」田中走向南側的一扇棱形推拉門。

  門拉開的縫隙桑月瞧見裡面是廚房的樣子,田中站在冰箱前拿出了什麼東西,在裡面稍稍忙碌了兩分鐘後,端著一盤沙拉走過來。

  「多謝款待。」小孩子們很開心。

  桑月瞧著她纏著紗布的手臂,詢問道:「您的傷好些了嗎?」

  「傷口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就是當時口子劃得比較深。」田中杏子跪坐在下位,依次把沙拉擺在四個人面前。

  桑月看了一眼沙拉,聞到了一股來自海鮮的腥甜氣息。

  她又和降谷零對視一眼。

  生魚片沙拉?

  哪有人用生魚片沙拉招待客人的啊。

  二人的視線又迅速拉開,降谷零含眸輕笑:「您不是和母親一起生活嗎?這麼晚您母親不在家嗎?」

  「咣當。」田中杏子眼底驟亂,端盤子的手微微傾斜。

  「小心。」桑月眼疾手快,伸手幫她托住了餐盤。

  餐盤晃了兩下之後,完好無損的又保持了平衡。田中杏子眼裡的慌亂也隨之散去,她抬起頭來笑笑:「我母親去旅游了,今天就我一個人在家。」

  她加重了「今天」這個字眼,整句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好像又有很多的問題。

  桑月對生魚片沙拉沒什麼胃口,她雙手搭在桌子上,想盡快結束搶劫案的調查:「您可以跟我們詳細講一下3月16日那晚,您遭遇洗劫的事情經過嗎?對於第四位受害者至今昏迷不醒的事,您是否有所耳聞呢?」

  「這個……」田中杏子端著餐盤的指骨用力,笑容僵在臉上。「抱歉,我能說的都跟警方說過了,對此我實在不想重復,那對我來說是很痛苦的回憶。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我被他搶走了21萬日元,以上就是我能說的。」

  桑月眉毛皺的更深。

  你丫的既然不想說,那為什麼還讓我們進來啊?!

  桑月還想問幾句,沒想到旁邊的降谷零居然直接站了起來,微微拘禮:「這樣,那我們就不叨擾了。走吧,alice。」

  「嗯?」桑月。

  兩個小孩子留下來等大人來接,見降谷零和桑月要走,田中杏子竟然有些慌亂:「你們這就要走嗎?」

  降谷零「嗯」了一聲:「冒然上門確實有些唐突了,我們還有點別的事。」

  「呃……」田中杏子。

  「嗯?」桑月趕緊站起來,跟在降谷零身後,挨著他的肩膀揚臉看著他緊繃的下顎線:「怎麼回事?她不願意說讓你生氣了嗎?」

  為什麼突然發脾氣離開啊。

  降谷零沒有說話,徑直走向門口,桑月回頭看了一眼田中杏子,腳步頓躇。

  她……看到田中杏子的眼眶微紅,臉色煞白。

  剛走出院門,桑月耐不住滿心的疑問,剛想開口詢問到底怎麼了。降谷零忽然附身而至,壓過滿天星辰和街邊燈光。

  他的俊臉在逆光的地方,線條剛健。所有的視線都被近在咫尺的他霸占。

  降谷零一只手撐在她依靠的牆上,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他性感又柔軟的唇。

  「噓。」他面色嚴峻,如臨大敵。

  「嗯?」桑月面紅耳赤,心頭小鹿亂撞。

  她……被壁咚了?


第17章

  「alice,關於剛才在田中杏子家裡的經過,你能回憶多少?」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自己和有棲桑月的距離有多麼曖昧。

  看著他公事公辦的樣子,桑月壓著心跳別過臉去,後背貼著冰涼的牆壁企圖讓自己滾熱的心口稍稍降一個度。

  回憶當然是都能回憶出來了,就是……

  田中杏子的反應確實有些不太對勁。

  當時來開門的時候,她好像就有意識地想要把兩個孩子趕走,只讓兩個大人進入。

  在進去之後又對自己之前遭遇了搶劫案的事情只字不提,說的一些東西也是牛體不對馬嘴。

  但是降谷零都這樣說了,她也嘗試性地去做了回憶。

  降谷零看到她緩緩閉上眼睛,白嫩的肌膚被月光染的如塵洗一般,她眉心擰了一個小結,好像沒有之前回憶的時候這麼難受了。

  在「黑暗」的世界裡,她又打開了那扇通往「圖書館」的大門,進去田中家裡的是最近的記憶。

  從……她走進去的時候開始。

  院子裡沒開花的植被、院子裡的鵝卵石路,沾滿灰塵的木質台階……

  「不,那不是灰塵。」她閉著眼,下顎微微抬起,好像隔著眼皮再看著什麼東西。

  降谷零肅穆道:「那是什麼?」

  「是人的鞋印,沾染了院子裡的泥土,從鞋碼來看,應該是成年男性的腳而且他只有一個人。」

  她眉毛越皺越緊,提取記憶來說對她來說是一件很耗費體力的事情。

  「鞋印很密集,『它』似乎在門口躊躇了很久,沒有進去,房間裡很干淨,鞋印在門外停止。」

  沒有錯。

  和他看到的一樣。

  她好像看到了什麼,臉色越來越白:「田中杏子,進入廚房,拿了一把尖頭三寸水果刀切了生魚片。門漏了一條縫,她切菜的聲音很響。」

  「呃……」降谷零。

  尖頭三寸水果刀。

  那是雨夜搶劫犯每次作案時都會用的刀。

  看著她逐漸有些不對勁的臉色,降谷零感覺到了她的體力消耗。

  hiro說,超憶症並不是一個超能力而是一種對人體非常痛苦的壓力。

  看樣子的確如此。

  他說:「好了,alice,我知道了。可以不用再回憶……」

  可是桑月卻忽然抬起手來,打斷了降谷零的話,她緊閉著雙眼濃密的睫羽最著她眼球的轉動而微微顫抖。

  「我看到……田中杏子的家裡,有第六個人!」

  她猛地睜開眼睛,再入目的時候,看到的是降谷零逆光的面容。

  那是她眼角余光看到的東西,她本身沒有太當一回事。但是真正回憶的時候眼角余光裡的東西就像是被照相機捕捉了一樣清晰。

  西牆有一個磨砂門,裡面應該是洗漱室之類的東西,而洗漱室也會配上一面大窗戶來作為通風。

  在他們入座的時候,剛好有一輛閃著大光的卡車在旁邊的街道上飛馳而過,透過洗漱室裡的窗戶照射到了洗漱室裡的人。

  雖然只有一秒!

  但是她看到了!

  有一個人影!倒影在磨砂門上!

  降谷零點頭:「沒錯,她剛才話語有兩次頓點,都是在提醒我們。」

  「兩次頓點?哪兩次?」

  「在我問她,她母親在那裡的時候,她說的是今天不在。」降谷零咬在「今天」這個詞上。

  「如果真的是出去旅游了,怎麼會用『今天』來代表旅游時間呢?正常應該是幾幾號歸來才對。」

  而在日語裡面,「今天」的發音是「凶行」的前音。

  「而且,你應該記得她真實被搶奪的錢數是多少吧?」降谷零提醒道。

  桑月點頭:「記得,是10萬日元,但她說的是21萬日元……」她念著,忽然恍然大悟。「多出了11萬!她是想……」

  「想讓我們撥打110番。」

  還有那個生魚片沙拉,「生魚片」的發音和「殺人犯」十分相似,包括那把尖頭三寸水果刀,也是在暗示搶劫犯就在她家裡。

  桑月想起了臨走的時候,她回頭看著田中杏子時,田中杏子那淚水盈眶滿是絕望的眼睛。

  田中杏子不想讓倆個孩子身陷險境,所以一開始都沒打算讓兩個孩子進門。

  在降谷零說要走的時候,她也是下意識地挽留,希望能讓這兩個「記者」看懂自己的暗示。

  可田中杏子沒有明說的原因只有一個。

  那就是她的母親根本就沒有去旅游,而是被凶犯挾持!

  就挾持在桑月看到的那個磨砂門後面!

  有一雙眼睛,藏在門後,死死的盯著室內的五個人。

  「那兩個孩子還在裡面。」桑月急了。

  現在的小新一沒有麻醉手表也沒足球和強力鞋,小小蘭也沒練成空手道,拿什麼跟歹徒搏鬥?

  如果是這樣的話,屋子裡面的所有人都非常危險!

  降谷零不慌不忙地從口袋裡拿出對講機,「零」號的公共通訊頻道一直亮著燈,他和桑月剛才的對話完全被錄入到了其他人的對講機裡。

  他的唇湊近對講機話話口:「都聽到了吧,hiro。」

  「啊,我和伊達班長已經去最近的警察廳了。」景光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我們已經從第一位受害者家裡出來了,現在就去你們那邊。跟快點,陣平!」萩原在另一頭一改往日嬉皮笑臉。

  松田「切」了一聲:「乖乖的在哪兒呆著,等著我們的支援,不要亂逞英雄噢,金發小子。」

  「那就拜托了。」降谷零嘴唇微彎,關掉了公眾頻道。

  她看著眼前的大男孩眼波浮動,燈火映在他眸裡就像萬古星辰:「剛才我一直在想,凶犯會在哪裡藏著,多虧了你讓我知道了凶犯的具體位置。謝謝你,愛麗絲小姐。」

  愛麗絲小姐。

  這個外號讓人臉熱。

  他關掉了公共的通訊頻道,把這特殊的小曖昧留在了彼此之間。

  在等待其他人支援的途中,桑月和降谷零都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卻又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沉寂了不到五分鐘的田中宅裡忽然傳來「咣當」地一聲巨響,伴隨著,還有孩子的哭喊聲以及女人的尖叫。

  聲音被門板隔得聽不真切,但卻被保持著高度警惕的桑月和降谷零聽了個真切。

  糟了。凶犯出手了。不能等了。

  桑月衝著降谷零舉了個十字手勢,降谷零心神領會地彎腰給她做台階。

  她後撤幾步後直直的衝向降谷零,一躍而起,踏在降谷零結實的後背上腳踩著牆面同時伸手,扒住了牆壁最上面。

  手臂用力,做了一個引體向上的動作讓她穩穩地坐在牆壁上,隨後她朝著牆下面的降谷零伸手。

  雙手握住,桑月用力把他拉上來。

  降谷零身形靈動,借著桑月的力道爬上來後,倆人一起從牆上躍下。

  警校有特別活動課,裡面有教過如何單獨爬牆和配合爬牆。

  兩人從未配合過,第一次卻十分默契。

  屋裡面已經是亂成一團了,從外面完全看不到裡面的情況,降谷零和桑月繞了一圈,在南側看到了一個玻璃推拉後門,應該可以進入房間裡。

  桑月隨手在地上撿了一塊板磚,大喝一聲「吃我板磚」然後朝著玻璃砸過去。

  「咵叉」一聲,玻璃碎成了蜘蛛網。

  降谷零徒手扒拉開碎玻璃,將手臂伸進去打開內門閂。

  二人進去的時候,屋子裡面已經亂成了一團。

  一個穿著黑衣連帽衫、臉上帶著巨大口罩的男人站在屋內,一只手架在小小蘭的腰間打橫抱著小小蘭。而另一只手握著一把尖頭三寸水果刀,刀尖抵在小小蘭的脖子上。

  田中杏子年邁的媽媽跪在旁邊哭泣、小新一被田中杏子抱著,握著拳頭亂打:「放開小蘭!」

  田中杏子不敢松手,抱著小新一哭成一團,哀求道:「求你了,別傷害我的學生,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黑衣男看到去而復返的降谷零和桑月,咬牙切齒:「你果然報了警。」

  「沒有沒有,我沒有!」田中杏子瘋狂搖頭。「他們就是來采訪我的記者而已,不是警察。」

  桑月和降谷零對視一眼,二人眼神交流了一個對策。她高舉雙手,緩慢的朝著那個黑衣男走去:「是的,我們就是記者而已,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放下那個孩子,我來換她。」

  有棲ꞏ手無縛雞之力ꞏ桑月循循善誘,一點點的朝著黑衣男的右側走去,故意給降谷零留出左邊的空檔。

  一個人在高度緊張的條件下,他的視覺範圍只會被鎖定在眼前顧不上余光的位置。

  而降谷零剛好可以利用左邊的視覺死角埋伏。

  小小蘭被黑衣男勒著腰,看起來非常難受,她的小臉嚇得煞白,眼淚都忘記了流。

  桑月一點點的往前走,把自己的胸膛完全袒ꞏ露在黑衣男面前:「孩子哭鬧會很麻煩的,我不會,我會配合你逃離。沒有人看到你的臉,你拿到錢就可以離開,我們也沒有報警。

  去而復返只是因為我們還是想來參訪田中杏子而已,渡邊來歲被你捅的現在還沒醒,如果今天你再傷了人,那你就逃不掉了。」

  黑衣男抱著小蘭的手臂有些發酸,雖然小女孩並不重,但也不能長時間的抱著。

  他看著眼前這個干瘦孱弱的女人,有些心動。

  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人質對像。

  可是,那個跟她一起來的男人……

  他忽然反應過來,看向幾乎已經快完全繞到他後面的降谷零,嚇得渾身出汗。

  「你想要干什麼!?你!退回去!聽到沒有!」黑衣男用刀尖指著小小蘭,衝著降谷零大聲喝道。「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孩子!」

  降谷零也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任何惡意。

  可是黑衣男的情緒已經崩潰,桑月說的話已經完全不起任何作用,他的刀尖在小小蘭的脖子上利出一道血珠。

  圓潤的血珠順著小小蘭的脖頸滑下……她可憐的小臉疼得皺巴了起來,眼淚塗塗地掉卻又不敢哭出聲。

  那猩紅新鮮的顏色落入桑月的視線之內,對她的大腦進行了一次猛烈的撞擊。

  桑月的心髒猛然擴張,猶如鼓點一般震徹雷鳴,震得她頭暈目眩。

  咚!咚!咚!


第18章

  桑月的耳朵裡發出轟鳴的震動,胸膛湧動著一股猶如炸ꞏ彈般的暗流。那種被點燃之後的熾熱膨脹,似乎要從桑月的心ꞏ炸。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像發燒了似的發燙,那種讓她癲狂又控制不住的感覺又開始了。

  眼前的一切生物,都變成了猩紅色。所有的色調都開始往不受控地方向轉變,桑月的身體緊繃成了一種過分端持的狀態。

  降谷零看著她,忽覺大事不妙。

  她的身邊氣流仿佛都被那股肅殺之氣帶動,全部都變成狂風驟雨湧入她暗灰色的瞳孔之中,讓那本就月色般的瞳孔變得冷薄。

  她渾身的血液都從各處湧上她的腦袋,兩眼被血絲充盈,被這雙眼看著的人就好像被死神盯上毛骨悚然。

  黑衣男握著刀的手顫抖,他看著眼前這個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的女人。

  她像是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惡鬼,完全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就和……那天女子搏擊賽裡發狂的樣子一摸一樣。

  「你、你、你干什麼……」黑衣男不敢松開小小蘭,這是他唯一的籌碼。

  可是他的注意力全被桑月和降谷零吸引,完全沒注意到有個小男孩掙脫開了自己老師的懷抱,直接撲向了黑衣男死死抓住他的腿並張大了嘴朝著他的小腿肚子咬下去。

  小孩子的嘴巴並不大,但勝在咬合力驚人。

  黑衣男慘叫一聲,抬腿把小新一踢了出去。小男孩像個皮球一樣在空中劃了一條橫線,朝著桑月的位置「飛」去。

  降谷零眼疾手快,一只手抓著黑衣男握刀的手,另一只手抓著黑衣男的肩膀把他摁在面前。

  黑衣男的手一松,刀子從手裡脫落。

  小小蘭順道咬住黑衣男的左手,從他的懷裡掙脫開來。

  而桑月同樣伸手空中的小新一,以一道殘影橫空出現在黑衣男面前,伸手握著了掉落一半的水果刀。

  刀氣打橫,直奔黑衣男的脖頸而來。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如果不是降谷零反應快,及時把黑衣男往後拉了一下,那一刀絕對能把黑衣男的腦袋直接削下來。

  「alice!alice!」降谷零焦急地看著她的名字。

  黑衣男被強悍的力量禁錮著動彈不得,卻又像風箏一樣被拽來拽去。

  那白色的刀子在他的眼前橫批豎砍,睫毛都削掉了好幾根,但沒有傷到皮寸。

  桑月的眼前世界一片通紅,好像被血完全洗滌,再也沒有任何該有的色調。

  而她,也身處在地獄裡面,耳邊是嘶吼尖叫,在為她的暴虐吶喊。

  真是讓人興奮。

  這種瘋狂的感覺。

  心髒。

  跳的太快了。

  就像是要炸開一樣難受。

  只有更多的血,能讓她冷靜下來。

  而又一個的聲音卻顯得格格不入。

  「alice!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誰。」

  是誰?!

  誰在說話?!

  這個時候讓她冷靜。

  真讓人掃興。

  桑月握著刀的手停住了,她的身體好像在那片刻能夠自主控制,骨子裡的狂熱和她的理智搏鬥,一時之間誰也不落下風,好像要把她整個兒從中間撕裂。

  降谷零不敢松開擒住黑衣男的手,但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桑月把他殺掉,他慌了,大聲喊道:「桑月!」

  桑月。桑月。

  她的名字。

  是誰,是誰在喊她?

  外面的世界,警鳴大作。

  警察趕來了,警校組其他四個人也來了。

  在警察衝進來的時候,他們看到面如死灰半個魂魄都脫離肉`體的黑衣男,還有一個持刀面容凶狠的女人,所有警察如臨大敵對著那個女人說:「放下武器、不要做無畏的抵抗!」

  萩原站在門口,看著兩眼通紅的桑月打了個冷戰:「又是這個眼神。」

  「她不會又發狂了吧?」松田要衝上來幫忙但是被景光拉住。

  「沒事,零已經控制住她了。」

  「你們誤會了,她不是犯人。」降谷零見同僚們都來了,便松開了黑衣男,向趕來的刑警們解釋。

  他走到桑月的身邊,撫摸著她緊繃的後背,輕聲說:「沒事了。」

  「咣當」。

  尖刀從她手裡脫落,直直地掉在地上。

  這一次,她失控的時間比上一次更短,她也能短暫地控制失控的時間。

  但還是差點釀成大禍。

  桑月的腦袋木訥地轉動,就像沒有上油的發條,她的雙眼猩紅,就像哭壞了的兔子:「我不是故意的。」

  她帶著哭腔。

  這句話不僅是在說此時此刻,還有上一次搏擊賽裡痛打伊藤澤美。

  她說,她不是故意的。

  只要她說,降谷零就相信。

  一只手手摸在她的腦袋上,麥色的指尖輕輕地揉搓,聲音輕柔:「我知道。」

  眼睛裡的血絲開始逐漸恢復正常,她眼前的世界也明亮異常,飛速擴張地心跳也逐漸恢復正常。

  是血。

  血的顏色讓她興奮。

  上一次的搏擊賽裡也是這樣。

  伊藤澤美的鼻血刺激到了她。

  這是超憶症的並發症嗎?

  會因為兒時的某段記憶,而對某個特定物有非常強烈的刺激反應。

  有棲桑月的身體對血的反應非常大,她……遭遇了什麼?

  等桑月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田中杏子的身邊捧著田中媽媽給的一杯熱茶,一杯杯地往肚子裡面灌。

  「有棲姐姐,你還好嗎?」小小蘭跪坐在她旁邊,一臉擔憂。

  桑月總覺得有一道目光時不時落在她的身上,觀察她的反應,順著那個目光她看到正在和警察做筆錄的降谷零。

  他如魚得水般混跡在刑警裡面,對所有的詢問對答如流,好像並沒有看著桑月的意思。

  桑月喝掉第三杯熱水,長舒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來看著小小蘭:「沒事,我剛才有點反應過激了,嚇到你們了吧?」

  「不會不會。」小小蘭一臉崇拜。「有棲姐姐好厲害。」

  「真的感謝你們,幸虧你們聽懂了我的暗示,真的是太感謝你們了。」

  田中杏子的手和媽媽拉在一起,兩人止不住的道謝。「那家伙入室搶劫,正在拿錢的時候你們來了。他挾持我的媽媽,不讓我報警。真的太感謝了。」

  桑月看向旁邊不說話的小男孩:「那個劫匪為什麼忽然發難,是不是你這小子貿然行動了?」

  「才不是。」小新一盤腿坐著,伸手撓了一下臉頰。「是我看到田中老師端生魚片上來的時候,做了一個類似於『ok』但是小拇指彎著的手勢,而是端著餐盤的時候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好像在向我們求救,於是就用小蘭的手機想要報警,可是……」

  這個手勢被民間流傳成了「110」的手勢,降谷零和桑月沒看到是因為他們都是大人。

  田中杏子端盤子的時候,手放在下面,只有小孩子的小新一看到了。

  他看懂了老師的求救信號。

  「可是卻被藏在洗漱間裡的凶犯發現,然後直接挾持了小蘭對嗎?」桑月笑笑,伸手拍了拍小新一的肩膀。

  對他有著無限的期待。「小鬼,偵探的道路還有很遠,你現在才剛剛邁出了第一步。凶犯等得起你,但受害者等不起。」

  你要快點長大。

  工藤新一。

  兩個小孩子被趕來的大人接走,桑月只是跟妃英理隔著幾個刑警打了個照面,沒有說上話,也沒有什麼需要交流的東西。

  警察們簡單盤問了黑衣男幾句,桑月也聽到了內容。

  黑衣男拒不承認自己是連環搶劫犯,他說自己只是模仿作案,在新聞上聽說了案件的經過。

  剛好他又住在這附近,知道其中一個受害人田中杏子的家。所以打算冒充那個連環搶劫犯,入室行竊。

  這樣的話,警方也只會把罪名算在那個連環殺人犯的身上。

  至於是也不是,就只能等著警方去調查了。

  但田中杏子的意思是,應該不是這個人。

  「那個人的聲音和今天的這個搶劫犯完全不一樣。」田中杏子斬釘截鐵道。

  警察隨隨便便做了個筆錄,帶著黑衣男就直接走了。這種敷衍的態度引起了職業心強的降谷零強烈不滿,他只能寄希望與田中杏子身上。

  警校組五個人圍成一個圈,把田中杏子圍在最中間,桑月坐在降谷零旁邊懷裡揣著田中媽媽給的手暖包。

  暖包熱的發燙,熏得她掌心發紅,桑月揚起臉來問道:「那個連環搶劫犯對你都說過什麼?」

  「他說……」田中杏子回憶道。「『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我只要現金!』就是這樣。」

  其他四個人說道:「沒錯,其他兩個受害者也說聽到了這句話。」

  田中杏子繼續說:「我記得,那是3月16日晚上八點,我跟我朋友聯誼結束回家,我朋友送我到千代田的東奔街,我准備打車回家。

  但是那個時候,東奔街沒什麼人也沒有車,我就醉醺醺的依靠在牆邊等了一會兒。然後……」

  有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人朝著她走了過來,那個人個子很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的樣子。

  走過來的時候踩著雨水,黑色寬大的雨衣袖子裡彈出一把白色的尖刃三寸水果刀,抵在田中杏子的肚子上。

  田中杏子的酒醒了大半,按照雨衣男的意思把自己身上所有的現金都拿了出來。

  「那他把錢都放到了什麼地方?」降谷零問。

  「揣在了他雨衣的大口袋裡面。」田中杏子確信的說道。「他的那個雨衣我也有一件類似的,是最普通的那種款式隨便一家店都可以買到。」

  「可以把那個雨衣拿來給我們看一下嗎?」萩原詢問。

  田中杏子忙不迭的點頭:「當然可以,媽媽,我那個雨衣您知道在哪兒嗎?」

  「知道的,我去拿。」田中媽媽起身,朝著臥室走去,在裡面翻找一會兒後把一件白色的雨衣拿了出來。

  「就是這個,但我這個碼是女款白色,他的那個是男款黑色。」田中杏子把雨衣攤開,指著上面的大口袋說。「他就塞在了自己的這個口袋裡,我絕對不會記錯。」

  降谷零端詳了一會兒雨衣,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伙伴們。

  景光點點頭:「第一個受害者說的也是這樣的雨衣。」

  松田跟道:「第二個受害者也是晚上八點遇害。」

  掉線了半天的桑月忽然開口:「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第19章

  桑月彎腰看著那個被攤在桌子上的雨衣,伸手撫摸著雨衣上面的口袋。

  口袋很大,但是也只能裝進去一些現金而已。

  所有人都看著她,明亮的燈光落在她的面容之上猶如特寫鏡頭一般專注。

  「我記得小川教官給我們看的那些照片,渡邊來歲的背包裡被洗劫一空。但她當時背著是一個非常大的女士包。」桑月一字一句,說得無比肯定。

  「這個女士包有什麼問題嗎?」單純的小太陽不明白。

  萩原笑到:「一看你這個家伙就不懂女人,女孩子如果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大件物品,一般不會背很大的包出門的。因為她們會覺得很累贅,也不夠卡哇伊。」

  「呃……」其他四個人。

  你好像還挺驕傲。

  桑月點頭:「沒錯,而且根據其他三位受害者所說,她們都是被搶奪了現金。可是其他什麼貴重物品都沒有被搶奪,那個人的目標也很明確就是現金,那麼為什麼渡邊來歲背包裡面的東西都消失了呢?」

  「或許,有沒有可能是渡邊來歲的背包裡背的都是現金呢?」伊達航撓頭。

  桑月搖頭,她用手比劃了一下:「那個背包大概這麼大,如果裡面全部都裝現金的話要很多錢的,那麼她帶這麼多錢干嘛去呢?出事當天她也是跟朋友聚餐而已,那麼她的手機、身份證、卡件之類的又都去哪裡了呢?」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桑月心裡有一個更大膽的猜測。

  今天入室搶劫的就是雨夜搶劫犯的模仿犯,那麼有沒有可能,第四起渡邊來歲的案件也是模範犯呢?

  這個問題也只有等渡邊來歲醒來才能詢問了。

  時間已經很晚了,所有人都餓得飢腸轆轆。

  見這群人在商討著案情,田中媽媽起身去廚房給他們弄了點吃的。

  一晚上的忙碌,桑月確實沒有吃什麼東西,幾個人也是飢腸轆轆。

  降谷零注意到田中杏子的右手臂上的繃帶,禮貌詢問:「我可以看一下你的傷嗎?」

  「啊,可以。」田中杏子非常配合的揭開自己手臂上的紗布。

  這個傷口已經長成了紅色的癩疤,就像是幾條盤旋在她手臂上的紅色泥鰍。

  幾個人坐在旁邊,端詳著田中杏子的傷口。

  「那個人是左撇子。」萩原斬釘截鐵。

  除了田中杏子之外,其他的受害者傷口也在右手臂上。

  根據著三個受害者所稱,雨夜搶劫犯每次都是出現在身後,先進行手臂劃傷來進行恐嚇,然後再用刀尖抵著胸膛,逼迫受害者交錢。

  而渡邊來歲的那個,是直接在渡邊來歲的背部亂捅一氣。

  不管是作案手法還是搶奪的東西,都跟之前不太一樣。

  田中杏子揉著腦袋,恍惚到:「當時我真的喝的太多了,現在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一個左撇子。他是站在我的面前這樣、這樣、這樣,劃傷了我的右手臂。」

  站在面前劃傷了右手的話,只有左手能做到這一切。

  「那麼,為什麼刑警還要把這幾個案件並案調查呢?」景光手搭在跪坐的膝蓋上,貓兒眼低垂。

  松田枕著手臂,目光寒亮:「切,敷衍了事不就是日本警察們的老毛病嗎?」

  現在的警力確實不能和幾年後相比,畢竟現在日本還不是偵探盛行的時代。有雄心壯志的這批年輕警察也還還沒成長,到處都是錯案、冤案。

  如果換做平日,聽到松田這麼輕怠警察這個職業,降谷零總要反駁幾句。

  但是他這次並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了旁邊的桑月:「alice,你還記得渡邊來歲身上的傷口嗎?」

  桑月點點頭:「記得。」

  降谷零順手拿起旁邊桌子上擺的一張紙,又問田中杏子借了一支筆遞給桑月:「可以畫出來嗎?」

  「我試一下吧。」桑月接過筆,閉上了眼睛回憶片刻後,用自己並不是很精湛的繪畫技術,在白紙上面塗鴉起來。

  那種類似於幼稚園的可笑畫風,引得松田一陣憋笑:「這是什麼啊。」

  桑月撕呀咧嘴:「我又不會畫畫,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啦!」

  景光脾氣比較好,也不想有嘲笑的表情傷桑月的自尊心。但他也確實沒有看懂,虛心請教上面的一根豎線:「這個是什麼?」

  「是她的脊梁骨。」

  「那這幾個叉叉呢?」萩原。

  「是她身上的刀口啦!」

  桑月的畫只有降谷零看懂了。

  他指著畫面上說:「這個豎線代表脊椎的話,那麼這個橫線就代表著腰線。傷口就集中在渡邊來歲的右邊腰部。」

  「所以說,如果站在渡邊來歲後面進行攻擊的話,而傷口又集中在右腰的位置,那麼犯人應該是個撇子了?」萩原湊過去,捏著下巴思索。「可這不就跟其他三位受害者的不同了嗎?」

  「之前伊達班長說過,對方選擇醉酒的女人進行搶劫是因為醉酒狀態下沒什麼反抗的能力。」桑月眉頭緊鎖,陷入推理。

  「但是攻擊渡邊來歲的這個人,不管是捅刀的手法都非常老練精准。而且前三位受害者身上還有稍微有掙扎的痕跡。

  但是渡邊來歲卻是完全性的被碾壓,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就算渡邊來歲是醉酒狀態,但是作為一個能夠考入警校的女警不至於這麼弱。」

  不管怎麼說。

  前三起雨夜搶劫案和渡邊案的犯人並不是一個。

  「那我們要找的到底是雨夜搶劫犯,還是渡邊案的犯人呢?」萩原捏著下巴,他敏感的洞察力告訴他這件事原沒有想像的那麼簡單。

  而另外兩個人的情緒異常亢奮:「當然是都要抓了!」

  降谷零和松田異口同聲後,又彼此看了一眼,倆人的臉上都掛著桀驁的不認輸卻又對彼此看法的認同。

  桑月在旁邊搖頭晃腦,命運啊命運。

  「來咯,好吃的拉面來咯。」田中媽媽熱絡地吆喝著,和女兒端著騰騰的拉面走過來,跪在桌面依次擺放後每一碗面。

  「哇,這也太豐盛了吧。」伊達航瞠目結舌,饞蟲大動。

  每一碗面的上面都放著一大塊雞排和魚肉片,田中杏子還細心的送上了韓式醬料、鹽巴、調料醬,擺放在桌子的正中央笑道:「今天真的非常感謝你們了。」

  「是哪,請一定要飽飽的吃好。」田中媽媽微微鞠禮。「如果不夠的話,家裡還有。」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伊達航不好意思的各種鞠躬,一回頭看到松田和桑月已經拆筷子端著碗大口的扒拉了,他不好意思說女孩子就罵了一句松田。「松田!吃之前要先跟主人道謝!」

  松田塞得滿嘴都是,咕咕嚕嚕地沒有反駁。

  桑月也餓了,她一手端著面,一手端著筷子往自己嘴裡扒拉著面。

  面湯一喝就知道絕對不是普通的面水,裡面是至少熬了8個小時的魚湯,湯汁鮮美又甘甜。就連魚肉片也是入口即化,像豆腐一樣滑嫩。

  「慢一點、慢一點……」田中杏子伸手替桑月順氣,擔憂道。「外面下雨了,時間也很晚,不如你們今日在我家裡休息吧,我們家有一個空房,媽媽給你們鋪個褥子足夠睡五個人了。有棲就和我一起睡,明天再回警校如何?」

  說實在的,田中杏子本身還有點害怕。

  她和媽媽今天遭遇了入室搶劫的後怕還沒消失。如果這六個警察能住在家裡簡直太有安全感了。

  桑月擺手:「不行不行,教官有要求我們必須23點晚間點名回警校的……嗯?你說什麼?下雨了?」

  「是啊,下的還很大呢。」田中媽媽起身,拉開後院的推拉門。

  外面烏雲密布、大雨傾盆。

  雨水清洗著這漫天的濃夜,讓桑月心裡埋藏的一個計劃種子開始發芽。

  她回過頭看著田中杏子:「你們家有酒嗎?」


第20章

  降谷零幾乎第一時間明白桑月的想法,他放下筷子:「不行,太危險了。」

  「沒關系的。」桑月看著天邊的雷霆驟雨,興奮不已。「今天剛好是渡邊來歲案發的第七天,我不相信那個人不出來行動。」

  天時地利人和。

  她沒理由放過這個機會。

  最重要的是,她很想知道渡邊來歲到底經歷了什麼,也很希望渡邊來歲醒過來。

  關於有棲桑月奇怪的地方,或許只有渡邊來歲才知道了。

  「你想干什麼?」伊達航肅然起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桑月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我當魚餌,你們做魚鉤。」

  「呃……」魚鉤們都反應過來了。景光也持反對態度:「讓你一個人身犯險境絕對不可以。」

  「沒錯,這樣顯得我們幾個大男人太沒用了。」伊達航五大三粗的坐在中間,搖頭。

  萩原勾著松田的脖子,嘻嘻笑:「就算去,也得讓陣平男扮女裝替你去。」

  「喂喂喂,你好惡心。」松田扁著嘴,一巴掌打開萩原的手。

  幾個男孩子爭論不休,完全無視掉了桑月,她走過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啪唧」一聲。

  桌子上的碗筷震了震。

  爭論聲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到桑月伸出手朝著自己的個頭比劃:「你們都是一米五八嗎?」

  「呃……」男孩子們。

  「不是的話,就不要亂搶活嘛。」桑月合上窗簾,拉著田中杏子。「借我一身衣服,另外,再借我一把雨傘。拜托了。」

  田中杏子點頭:「好的沒問題。」

  她把桑月帶進臥室,兩個人在房間裡搗鼓了半天,外面的男孩子們都不說話。

  桑月說的不錯,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如果能直接把那個家伙引出來也是一件好事。

  可是,這總是有危險存在的。到底是能引出雨夜搶劫犯還是引出渡邊案的罪犯,誰都不清楚。

  他們把桑月好好地帶出了警校,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地帶回去。

  警察的責任心讓萩原站了起來,朝著臥室走去:「不行,這件事還要再商議一下。」

  景光躊躇不安,他側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降谷零:「zero,你覺得呢?」

  降谷零沉默著,滿腦子都是剛才在看到血液時,桑月那充血的可怕眼神。

  她無法看到血液,否則就會處於極度亢奮和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虐狀態,那麼……她就無法成為警察。

  因為,警察最避免不了的,就是接觸血液。

  或許當初在小川教官面前所說的……不想當警察的理由,也不是真話。

  「zero?」景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想什麼?」

  降谷零喉結滾動,話頓在喉嚨裡被臥室拉開的門打斷,他聽到站在門口正准備敲門的萩原倒吸了一口氣。

  女人換了一件白色的荷葉領襯衫,下擺很高露出平平的小腹和流水般柔和的馬甲線。但是下身又著一件高腰短褲,擋住了性感的肚臍。

  在日本,肚臍是一個很隱私性的部位。

  而脖頸和肩膀就是非常吸引人的地方。

  她用一根白色的絲帶,挽起齊肩發,綁了一個高馬尾。完全漏出細膩的脖頸肌膚和小巧的鎖骨凹紋。

  呼吸的時候,她脖頸的肌膚跟著起伏,就像剛拆封的棉花糖。如果親吻在上面,大概就像是軟到極致的美妙。

  桑月的長相是無可挑剔的那種,沒有過分美顏的入侵性,是如初戀一般單純干淨的雲水波遙。

  她從未化過妝,肌膚像是會呼吸一樣鮮活,這種長相是對日本男性最大的殺器。

  純粹、甜美又陽光。

  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蜜砂糖在空氣中炸開。

  田中杏子一直誇:「太好看了,有棲小姐。」

  「呦西,出發了!」桑月特地借了一把和渡邊來歲差不多的圓形黃色雨傘,往肩膀上一扛,修長筆直的雙腿疊在一起,骨骼線條都流淌著一種精瘦的性感。

  大男孩們沒有說服她,田中杏子把自己家的車借給了幾個人裡面唯一會開車的萩原。

  「現在是19點,到千代田的話大概要二十分鐘左右。」景光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暴雨。「那家伙也不一定會出來。」

  「沒關系。」桑月撐著雨傘,站在雨幕裡面。

  雨水自傘葉上滑過滴落,形成了一個雨簾,將她的模樣刻畫在暗處。

  她說:「能蹲到最好,蹲不到也沒關系,總不能白白浪費這難得出來的兩個小時吧?」

  萩原有些無奈,這風風火火的性子倒是和陣平很像,他接過田中杏子的車鑰匙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上,微長的發梢別在耳後露出揚起的嘴角,衝著其他伙伴們說。

  「走吧,不要輸給女孩子。」

  萩原家裡就是開修車工廠的,曾經也算是個富二代,從小就在亂七八糟的車輛裡面長大。對於中山杏子提供的奧迪a3也是得心應手。

  就是坐在後車廂的四個人有點不太舒服。

  女士車會比較小巧一點,伊達航的個子最高大,縮在後面腿都撐不開。

  三個男孩子像夾心餅干一樣黏在一起。

  兩個之前見面就打的家伙,此時此刻被迫貼貼。

  景光挨著車窗,看著旁邊降谷零的另一邊的松田緊繃著的狀態,想要緩和一下氣氛:「我們這樣後車廂裡坐四個人是違反交通規則的吧。」

  「當然了,但是沒辦法,現在只能借到這一輛車。」萩原嘆氣。「你們稍微忍耐一下吧,還有五分鐘就到千代田區了。」

  外面雨幕連綿,沁濕了所有玻璃,完全看不到外面的風景。

  刮雨刷來回擺動,一層層的雨水被刷下去。

  街邊已經沒什麼人了。

  千代田這邊有一個大型公園,晚上閉園的時候旁邊的商鋪也都跟著一起休息,居民樓很少唯一的一棟就是渡邊來歲家所住的小區附近。

  桑月擰開田中杏子給她的純米酒,倒在手心裡面往她的身上拍拍打打。

  整個車廂裡面酒香四溢,彌漫著濃郁的酒精味道。

  「這樣會顯得我喝了很多。」桑月朝著後面的四個男孩子眨眼。

  五個男孩子點點頭。

  有道理。

  為了看起來更真實,桑月含了一小口米酒吞下,讓自己的嘴巴裡也帶了點酒味。

  「好了,就在這裡停下吧。」桑月敲了敲車窗,示意萩原可以停車了。

  「可是現在還沒到千代田區……」

  「沒關系,前面這條路直走就到了。」

  桑月早把整個千代田區的地圖都牢記於心,她讓萩原把車停在這裡也是為了能夠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下車的時候降谷零把對講機遞給她。

  「這個一定要拿著。」

  桑月接過,衝他點點頭:「你們不要跟著我,有問題我會用對講機跟你們溝通。」

  五個人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好」。

  演戲就要演的真實。

  桑月推開車門,「踉踉蹌蹌」的朝著路燈下面走去,她手裡撐著的雨傘被雨水淋了個透。

  風卷著雨吹進傘裡面,撩過她光潔的大腿,沿著肌膚滑下沒入高筒靴內。

  整條街都空無一人,只有一個「醉醺醺」的女人,一步接半步的朝著前面行走。

  可是。

  走著走著。

  這個裝醉的女人忽然腳步慢了下來。

  桑月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在喝下那口酒之後,五髒廟仿佛著火了一樣滾燙。

  她的腦袋變得異常沉重,兩只腳都虛浮地向前挪動,完全找不到任何著陸的支點。

  握著傘的手也開始沒有力量,自然而然的傾斜。

  瓢潑大雨,打在她的身上,毫無知覺。

  渾身上下都是被火燒的難受。

  她就抿了一小口,但卻像喝了十斤一樣酩酊大醉。

  臥槽。

  有棲桑月。

  你丫的這麼不能喝酒啊!!

  意識模糊時,桑月隱約好像看到有一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站在不遠處的第三只路燈下。

  桑月意識發渾,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兩腿一軟載向前去。

  qaq完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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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看著消失在雨幕裡的撐傘女人,車廂裡面的五個男孩子也迅速商訂好了計劃。

  「我們五個人,分五個街口包圍千代田。這樣有棲一會兒請求支援的話,我們五個位置的人都能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降谷零提議。

  「好。」萩原啟動車輛,把幾個人依次送到了千代田的附近。而他最後停在港區和千代田區的附近。

  眼前那個穿著黑色雨衣的男人越走越近,目標非常明確,就是她!

  桑月的求生欲讓她往後退,可是雙腿猶如灌了鉛似的無法挪動,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冰冷的雨水淋在她的身上,也被她高燒的體溫蒸熱起來。

  那個人、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桑月看到,雨衣下面是一個染著紅頭發、耳朵上還戴著一只金色的圓圈耳環小年輕,頭發稀稀兩兩的往前耷拉著,酒糟鼻上面還有明顯的黑頭。

  離得老遠,桑月都能感覺到來自於他身上的一種市儈氣息。

  他站在桑月的面前,開口道:「小妞,一個人喝的這麼醉在外面太危險了,我送你回家吧?」

  他不是雨夜搶劫犯。

  根據其他三個受害人所說,那個雨夜搶劫犯個頭很高。但眼前這個紅頭發完全沒有一米八的身高。

  但就算不是雨夜搶劫犯,桑月此時此刻的處境也非常危險。

  他走過來,自來熟地摟著桑月的腰。

  桑月開口說話,但舌頭卻像打了結一樣,只能簡單的說幾個字眼。

  「我、警、警……」

  她握緊拳頭,朝著那欠扁的臉揮去,可是軟綿綿的打在紅發男的胸口。

  「呦。」紅發男嘻嘻一笑不以為然,對桑月投來興奮的目光。「現在的警察都忙著去抓雨夜搶劫犯了,哪兒有功夫管你和我。」

  盡管千代田附近出現了雨夜搶劫犯,但是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怕的。

  如果遇見了,他還想打這個搶劫犯一頓,就是因為這個搶劫犯的出現導致千代田附近都沒有女人敢來,他尋覓了很久都沒有尋覓到合適的目標。

  直到今天。

  今天的這個遠比往常的每一個都要迷人。

  遠處看的時候,她光潔曼妙的長腿和黑夜交織,橘黃色的燈光把她的身型定格成了只有大型商場最顯眼位置才配張貼的海報一般。她醉醺醺的樣子,好像在向罪惡的心招手、讓人欲罷不能。

  他也喜歡找喝醉的女人。

  尤其是那種還存有少許意識的女人。

  明知道自己很危險但又無力反抗的樣子,就像盛開在懸崖邊的高嶺之花,更讓魔鬼疼愛。

  桑月憑借著意識,摸到了自己腰後面綁得對講機,也不知道按到了那個按鈕,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了一聲。

  ——「變態——」

  紅發男的手貼在她的腰間來回揉捏著她露出來的肌膚,這種手感比任何一次都要細膩,她渾然天成的玉肌沒有一點贅肉。

  「沒事兒的,沒事兒的,我會帶你去個好地方,你會很快樂的。」

  他輕聲細語地在桑月的耳邊叮嚀,猶如惡魔低語。

  桑月完全沒有任何行事能力,兩腿癱軟,被他帶著朝巷口陰暗處走去。

  黑暗逼近,她心如死灰。

  救命啊!!

  「噠噠噠——」

  身後踩著雨水的腳步聲逼近,紅發男心想都這個時間點了怎麼還有人過來,他做賊心虛的朝著腳步聲看去。

  一道黑影閃過,他的臉上落在一記重拳,整個牙床都被撕裂般劇烈疼痛,眼冒金星順著力道往後跌去。

  那個女人被一只手臂攬住、沒有跌倒。

  來人站在雨下,身上的雨水洗滌著他冷薄的紫灰色瞳孔,那剛打過自己的拳頭還在緊握著,隨時准備下一步進宮。

  他沒有言語,但那記重拳幾乎蘊含了無數句話。

  紅發男張嘴想說什麼,結果舌尖舔到滿口鮮血,他啐出一口血痰,裡面夾雜著一顆白色的後槽牙。

  啊啊啊!他的牙!

  憤怒被恐懼遮蓋,紅發男知道自己不是那人的對手,從地上屁滾尿流的爬起來准備逃跑的時候又被巷口趕來的另外四個人堵住。

  四個人各個面色不善,看起來很年輕但沒有一個是好惹的。

  腳步逼近,紅發男心理防線崩潰,跪在地上作揖:「對不起,我一時邪念,還沒來得及對她做什麼,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

  紅發男被伊達航和松田扭送去了警局,其他人帶著已經醉的人事不省地桑月去醫院。

  「alice?alice?」降谷零輕輕搖晃著桑月的肩膀,可她卻毫無意識反應。

  「那家伙不會給有棲醬吃了什麼藥吧?」萩原感覺大事不妙,扭著車鑰匙朝最近的路駕駛。

  桑月已經聽不見話了,自看到水珠從金色發絲滾落下來的時候,她堅守的理智徹底松散。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讓她閉上了眼皮。

  荒誕而又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她做了一個夢。

  夢裡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那人的模樣在臉部被模糊掉,只有他上身白色襯衫的血跡斑斑提醒著他此時此刻的傷勢極重。

  那個人遞給了有棲桑月什麼東西,是什麼呢?

  桑月看不到,因為太模糊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霧氣蒙住一般。夜色凝重,而她就站在月色之下,潸然淚下。

  可是那個男人的聲音卻很清楚。

  ——【你一定要考上警校,你一定要成為警察……】

  他好像交代什麼臨終受命似的,生怕有棲桑月會忘記,一遍遍的重復這句話。

  滿天的星辰運轉,不知道有那一顆看得到「她」在痛苦的掙扎。

  ——【這是我對你最後的懇求,求你了……】

  ——【愛麗絲。】

  「alice,alice?」

  一聲又一聲。

  這個呼喚這個名字的人,到底叫的是有棲,還是愛麗絲?

  思緒像是被人用棍棒攪動,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天旋地轉的旋窩,在清醒之前,桑月看到了。

  那個人遞給她的。

  是一把槍!


第22章

  桑月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有棲桑月這個身體的大腦構造本就與眾不同,被酒精入侵了大腦之後,所帶來的就是螞蟻啃食大腦的痛入骨髓。

  宿醉的感覺她沒有體會過,自己的身體酒量還不錯,她也知道自己的度所以也沒敢喝太多。誰知道有棲桑月的量這麼淺,才嘗了一小口都不行。

  睜開眼時,眼前五光十色,什麼顏色都有。

  她伸出手,揉了一下眼皮,手背上面似綁著異物讓她很不舒服,緩了半天才緩過來勁兒。

  「醒了醒了,月月醬醒了。」

  「我去叫醫生。」

  「松田不是那個方向!」

  「伊達班長,水杯遞我一下。」

  「alice?」降谷零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桑月揉開了眼皮,面前站著四個大男孩,依次站在床邊附身看她。

  正常情況下來說,睜開眼睛看到四張帥臉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可是桑月高興不起來。

  她的手背上正在輸液,似乎是補充體質的營養液。

  「喝點水吧。」景光把水杯遞給她。

  桑月半坐起來,端著熱水輕抿了一口,熱水滾入腹部驅散了一些不適感。

  降谷零坐在床邊,身上的衣物還散發著淋雨之後的潮氣,他抬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吊水還剩十毫升,嘆道:「你醒了就好。」

  「我怎麼了?」桑月開口,聲音沙啞難澀。

  「中樞神經系統功能紊亂。」他說了一個很專業的詞語,桑月剛醒過來腦子沒轉過來,愣了半晌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通俗來說,酒精中毒。

  一般都是短時間內大量攝入酒精的緣故。

  有棲桑月這個身體喝下去的酒精量相當於正常人飲用的十倍。

  過量的酒精對她來說就是毒藥。

  桑月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自己喝得不多。

  降谷零看到她煙灰色的發尾微彎,睫毛低垂著沒有抬起,也看不到她的情緒以為她在為自己給大家添麻煩而難過,柔聲安慰叮囑:「以後不能再喝酒了。」

  桑月猛地抬起頭來,用力捶床:「昨天那個雜碎呢,我沒被他占便宜吧?!」

  「呃……」降谷零。

  「呃……」其他人。

  松田帶著醫生過來,做了簡單的身體檢查之後確定她沒什麼問題就讓其他人去辦了出院手續。

  田中杏子也為了桑月的事忙活一晚上。不僅承包了桑月的住院費還忙前忙後的幫桑月換干淨的衣服。在桑月醒過來之後,田中杏子帶給了一行人很重要的一個信息。

  「那個入室搶劫的模仿犯被正式刑拘了,我今天早上被叫去做筆錄的時候聽那個入室搶劫犯說了一件事,對你們來說可能還挺重要的。」田中杏子回憶。「那個入室搶劫犯說,他看到了我被搶劫的全過程。」

  所有人的神經都被提了起來。

  受害者因為是醉酒狀態,或許很多事情都記得不真切。但是如果有另一個目擊證人的話就太好了。

  田中杏子繼續說:「當時,他看到雨夜搶劫犯把錢財搶走之後,身上掉下來了一塊紅色齒邊緣的糖紙。」

  桑月再抬起頭來的時候,雙目鎮定:「那個糖紙你還記得是什麼樣子的嗎?」

  「嗯嗯。」田中杏子翻找自己的手機。「那個入室搶劫犯被審訊的時候說,那張糖紙他沒敢扔,刑警詢問的時候他也作為證據呈了上去。

  我在簽字錄筆錄的時候,跟刑警說我家丟了一些東西,刑警讓我從入室搶劫犯提供的贓物裡面找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個糖紙,還拍了下來。」

  「賽高,田中小姐。」萩原鼓起掌來,贊嘆田中杏子的機靈。

  在照片放出來的時候,六個腦袋湊在一起端詳,那五個男孩異口同聲道。

  「這個好像是杯護游樂中心會販賣給孩子的糖果。」

  杯護游樂中心。

  這幾個字就像一個八個蛋在桑月心裡炸開。

  那裡是松田陣平的墳墓……

  所有人都看到她面色微澪,卻又很快平靜下來。

  不對啊,這個時候炸ꞏ彈案件還沒有開始。

  第一場炸ꞏ彈事件是在萩原研二從警校畢業的一年後,第二次是萩原研二犧牲的四年後。

  不會吧,應該……不會提前吧。

  理智和感性碰撞後,終究是理智占了上風,如果能就這個機會把炸ꞏ彈狂徒揪出來的話,豈不是可以一勞永逸拯救萩原和松田兩個人。

  他們有必要去一趟杯護游樂中心。

  但是在去之前,得回一趟警校復命。

  雖然雨夜殺人魔沒有揪出來,但是卻逮了一個強奸犯,桑月這個宿醉倒是還有點用處。

  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握著教棍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看到六個人的時候,鬼塚教官暴跳如雷。

  「我讓你們去查案,我讓你們徹夜不歸了嗎!今天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你們,你們這幾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等著處分吧!!」

  小川教官死死地摁住鬼塚教官,使勁兒朝六個人使眼色:「你們先去辦公室裡等著,回頭再收拾你們。」

  鬼塚教官一直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的性格。如果要給他們六個人處分的話現在站在這裡的就不是他們倆了。

  六個人也沒當回事兒,散步般慢悠悠地往辦公樓走。

  櫻粉色的花瓣飄過腳底的路邊,蒙蒙亮地天色上面掛著青白色的朝夕,穿梭在早上六點寂靜五人的警察學校,桑月伸手撫摸著手背上的針眼。

  不知道一會兒跟小川教官撒個嬌,能不能被訓得少一點。

  清晨的風清爽而又純粹,很容易讓人的思緒變得平和。桑月覺得自己的腦袋舒服了很多,她一點兒都沒有差點被強奸犯帶走的後怕。

  她有些恍惚,唯一能想起來的,就是在醉酒之後她看到的那段不屬於她的記憶。

  那是有棲桑月的記憶。

  有一個人,讓桑月一定要考上警校,並且給桑月遞了一把槍。

  那把槍的手感和重量非常真實。

  這幾天的身體適應,桑月不相信有棲桑月只是一個普通人。

  對血的應激反應、無法飲酒的特殊體質,過目不忘的能力和超憶症的副作用。

  怎麼看都不是當警察的最佳人選,甚至這些不定性的因素都很不適合當警察。所以這就是為什麼有棲桑月故意要壓分的緣故嗎?

  但是那個讓她一定要考上警校的……又是誰啊。

  在教官辦公室裡等了一會兒,小川教官拉開推拉門瞧見站成一字長排的六個人,沒好氣地重重哼了一聲。

  鬼塚教官沒來,估計是去給各位查寢老師解釋這幾個孩子為什麼夜不歸宿了。

  見到教官,六個人站的筆直等待訓話。

  小川教官沒有說話,只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上面的熱氣。洋裝面前的六個人是空氣,自顧自的喝茶。

  等待的時間很煎熬。

  等待審判的時間更煎熬。

  一杯茶見底。

  小川教官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皮:「說吧,昨天的調查情況。」

  六個人松了一口氣。

  這就意味著還是沒打算處理他們。

  桑月仰著笑臉,剛准備對小川教官施展一下自己的撒嬌技能,但小川教官卻眼鋒掃過桑月:「你閉嘴。」

  「呃……」桑月qaq,教官好凶。

  小川教官看向降谷零:「你說。」

  「是。」降谷零板正地站好,一身正氣。

  他把昨天從警校離開到回來中間發生的所有事,從分組去受害者家裡、田中杏子家發現搶劫模仿犯、桑月深入虎穴想要把雨夜搶劫犯引出來、因為酒精中毒而遇到強奸犯的事,全部都事無巨細地回報給小川教官。

  但是中間卻自動隱藏了桑月看到血之後的第二次發狂。

  桑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恍惚間,她好像思緒回歸到昨天晚上,躺在他懷裡的時候。

  滿天的大雨傾盆而下。

  淋在他耀眼的金發上,雨珠滾在上面低落,猶如被鍍上了金箔般散發著讓人心安的溫度。

  只是那雙被水沁得發冷得眼睛,看著那個差點把桑月帶走的強奸犯。

  他沒有說一句話,但那個金屬冰氣地眼卻說了無數句。

  那個時候的他,和此時此刻端正站好的彙報任務的樣子完全不同。

  在桑月醒來之後,他沒有任何責備,只是叮囑她不要在喝酒的溫柔紳士。

  以後總會長成波本的樣子。

  「bang!」

  一根棍子落在桑月的頭頂,桑月捂著頭蹲下:「好痛——」

  「問你呢,是真的嗎?」小川教官的教棍指指點點。

  桑月剛才跑神了半天,小川教官說的什麼都沒聽見,但也不管不顧的點頭:「是真的啊。」

  「你抓住了那個強奸犯?」小川教官狐疑地抬眉。

  「啊?」桑月愣住了,是她抓的嗎?她不是都醉得不省人事了嗎?

  一回頭看向旁邊的五個大男孩,五個人齊刷刷地也在看她,拼命給她使眼色讓她承認。

  桑月心領神會,一拍胸脯:「沒錯,是我抓的!」

  「呃……」小川教官。

  五個人都松了口氣,景光站在她旁邊,暗暗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後腰讓她繼續說。

  桑月立刻擺開架勢:「我當時身陷險境、不懼危險、勇往直前、與惡勢力作鬥爭。不辱肩膀的櫻花警徽、不負警察學校的苦心栽培……」

  「行了行了,不要這麼多酸詞,你抓捕犯人的經過降谷剛才都說過了。」小川教官眉心發酸,頭更疼了。

  五十多個女警都沒有棲桑月一個人讓人頭疼。

  小川教官嘆了口氣,看著桑月右手背上還沒揭掉的針眼膠布,心一軟:「你現在情況怎麼樣?宿醉還難受嗎?」

  「完全充滿電狀態。」桑月拍拍胸口。

  「雖然你們夜不歸宿,但你們也不是完全無所收獲。」小川教官站起來,抱著手臂。「這次就算了,但下不為例,明白嗎?」

  「是!」六個人齊聲道。

  「至於你們昨夜的調查,認為渡邊案是模仿犯的推理是錯誤的。」

  小川教官的這句話引起了六個人的錯愕,怎麼可能?不管是慣用手還是作案手法,都完全不同。

  「小川教官……」伊達航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被小川教官抬手打斷。

  「這一點是所有刑警們碰頭討論出來的,絕對不會有錯。」小川警官背對他們,把表情藏匿在暗處。

  「這四起案件,都是一人所為。桑月小聲嘟囔:「那我國刑警們的偵查水平還真是有夠低的。」

  小川教官臉黑到極致,轉過身來把耳朵遞過去:「你再說一遍?」


第23章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沒捂住桑月的嘴,她耿直地大聲說:「那我國刑警們的偵查水平還真是有夠低的!!」

  「嘩——」推拉門在桑月話音剛落的時候推開,門外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鬼塚教官、一個頭發灰白留著小胡須的中年男人。

  前者聽到桑月這句話臉色也沒比小川教官好多少。而後者卻面色平和、背著手踱步朝著六個人的方向走來。

  後者桑月總覺得看起來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畢竟名柯一些人的畫風都差不離,這個人看起來也很大眾臉。

  來人停在桑月的面前駐足,方才還氣勢滔天的小川教官瞬間熄滅了怒火,規規矩矩地站在來人身後。

  他上下打量桑月,眉目之間沒有什麼惡意:「你就是有棲桑月?」

  「是我。」她說。

  「是什麼讓你覺得,渡邊案是模仿犯?」他語氣親和,沒有什麼情緒波動。

  「前三起案件的凶手是左撇子,渡邊案的是右撇子。前三起案件犯人只要現金,而渡邊案的卻搶奪走了渡邊來歲的所有物品。

  雨夜搶劫犯選擇醉酒女性是因為他本身的身體不具備挑戰強大的對像。

  所以只能挑選沒有太多行事能力的目標。但是,渡邊案的犯人卻非常強悍,可以瞬間制服一位專業性很強的女警。」桑月把自己的剖析事無巨細的講出。「所以,這四起案子並不是一個人。」

  那人點點頭,微微笑道:「是啊,聽起來似乎確實不像是一個人所為。但是,你有沒有想過……」

  桑月耳朵豎了起來。

  他臉上歲月的痕跡很重,一個老刑警很少會有細皮嫩肉的狀態,降谷零臥底多年還能保持童顏算是萬裡挑一的了。他看著桑月,好像看到了一個渾濁和清澈並存的靈魂。

  「犯人升級了?」

  桑月眉心微蹙,心裡像是被人攥了一把。

  「你覺得他為什麼每一次都會挑選醉酒的目標下手?」他像是一個考官,詢問著桑月每一個細節問題。

  「他的體格不能夠讓他尋找強大的目標,又因為他需要錢。所以不得不挑選有經濟能力的醉酒女性。同樣的,這也能體現出來『雨夜搶劫犯』是一個體格較弱的人。」桑月朗聲道。

  旁邊的小川教官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位警校墊底分析的頭頭是道。

  「那麼,為什麼每一個受害者又都是女性呢?」那人循循善誘,說完之後,他滿意地看到這六個年輕人臉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態。

  是啊。

  為什麼都是女性呢?

  降谷零抬眸分析:「在犯罪心理學上有講過一種罪犯,這種罪犯的內心極度自卑會以在受害者身上留下傷口來作為慰藉、和一種勝利的宣告。」

  那人點點頭:「沒錯,他已經不僅僅只滿足與搶奪財物,從每一次作案都會割傷受害者能看得出來,他更想要在女性的身上留下傷口,證明自己的強大。他搶走了渡邊來歲的所有私人物品,以此來滿足自己的窺探欲。」

  桑月的靈魂顫抖,所有話語下意識地被噎住。

  她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在警察學校篇,他只出現了一幕,但是這個人眉眼和夏山迎有少許相似。

  他是……夏山迎的舅舅!

  現任警示總監!百田陸朗!

  「在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們一樣。」百田陸朗鼻梁很高,下面的人中線因為上了年紀而有些深,說話的時候,就像跳動的音符。

  「認為再高明的罪犯永遠都是警察的獵物,不管怎樣也不會逃脫制裁。警察不能出錯,一次都不可以。我們的錯漏會讓罪犯逃脫好人蒙冤,也會讓法律沉睡。」

  降谷零明顯感覺到站在他旁邊的松田情緒有些不對勁。

  那緊繃的身體,表情也是真的冰冷。

  他下意識地知道了這個站在他們面前訓話的男人是誰。

  松田最想揍的那個人。

  可是百田陸朗卻走到松田的面前,伸手拍了拍他骨子裡即將噴湧而出的怒火,伸手揣進自己的褲口袋裡摸出一枚櫻花警徽遞給松田。

  所有人都愣住了。

  百田陸朗笑道:「這是我從這所警校畢業的時候,帶走的徽章。至今已經二十多年了,現在送你了。小家伙。」

  掌心裡躺著的櫻花徽章已經不夠嶄新了,上面覆蓋著少許鏽跡。

  松田忽然想起來,在他很小的時候,看到爸爸喝的爛醉如泥很難過蹲在門口哭。

  也有一位叔叔走過來,蹲在他的旁邊問:「你是松田家的孩子吧,你爸爸還好嗎?」

  他仰起頭,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大聲說:「你是警察吧,回去告訴逮捕我爸爸的那個人!等我長大後,我一定會親手狠揍他一頓!」

  他一點都沒有開玩笑。

  可是那個叔叔卻笑了,伸手揉著他的腦袋說。

  ——「那你以後一定要考上警校,當上警察。然後找到他狠揍他一頓,小家伙。」

  叔叔的模樣和面前的這個中年男人重疊。

  是他。

  松田陣平現在長大了,也考入了警校,可卻完全不想兌現兒時的誓言。他一把抓過百田陸朗手裡的警徽,緊緊握拳。

  「放心吧,我絕不會像『那個家伙』一樣出錯。哪怕就是豁出我這條命去,也會保護好這個土地上的市民。」

  他說的斬釘截鐵。

  桑月在旁邊聽的心梗。

  不要立這樣的誓言啊!馬自達!!

  百田陸朗很高興,他背手附身,目光掃過六個年輕的模樣,笑容輕揚:「犯人不會一直保持一種犯罪狀態,他們會因為對犯罪的渴望而逐漸變得更加變ꞏ態。作為警察,一定也要不斷錘煉自身。止步不前的結果,就是被邪惡牽著鼻子走。」

  他的說教並不讓人討厭。

  甚至,令人深省。

  不管是在爆炸前萩原研二抱著炸彈物往同僚們反方向跑,還是松田陣平坐在炸彈前抽完最後一根煙的泰然處之。

  他們都無愧於肩膀上的警徽。

  「可是……就算犯人再怎麼升級,也不會改變慣用手吧。」伊達航不懂。

  桑月意識到了不對勁,她閉上眼睛,「翻閱」著腦海中的圖書館,在那些一頁頁的畫冊裡面,她把自己的記憶調動到了之前看到的照片上。

  她搖搖頭:「不,四起案件的犯人都是左利手。」

  「呃……」之前的思路被混淆了,犯人在第四起案件開始學會和警方動腦筋了。

  他換成了自己不擅長的右手,捅在了渡邊來歲的右腰上。

  桑月看到了。

  「渡邊來歲的腰間有一塊淤斑,非常淺,我之前一直以為是她跌倒時磕在地上的。但現在看來不是,那是犯人踩在她身上留下來的瘀痕。」

  「前三起案件的犯人都是正面面朝受害者,所以傷口都在受害者的右手臂。但是渡邊的傷口在背部,犯人是從後面攻擊,所以傷口在右腰。」

  「第四起案件的犯人已經很有經驗了,他不再廢話的詢問受害者有沒有錢,而是直接襲擊了受害者掠奪財物。

  我們的思路錯了,我們一直認為傷害渡邊來歲的犯人是一個碾壓性強大的犯人,但是忘記了犯人也會升級。」

  所以……

  「犯人是同一人。」景光嘆氣。

  那個人能夠直接動手,說明那個人知道渡邊來歲有錢。

  而渡邊來歲在遇害之前和朋友們在一起聯誼,聯誼的地點在哪裡呢?

  桑月的眼睛在眼皮裡滾動,她在尋找,找一切有關於渡邊來歲的信息。

  從小川教官提供的照片、到從夏山迎口中得知一些細碎的線索……隨後,又到了剛來警校不久,和那些男警員們討論這件事。

  ——「哎呀,真是可憐啊,白天還在推特上發了坐摩天輪的照片,晚上就遇到了這種事。」

  學校食堂裡,一個男警惋惜的話語被「回憶」喚醒。

  摩天輪、摩天輪……

  這種回憶狀態下,她看不到身邊人的表情。

  但是她看到了另一個場景,昨天晚上,在那醉醺醺地狀態下。

  除了紅發男猥瑣的笑容之外,那傾盆的大雨裡還有第八人的存在。

  那個人站在極遠的路燈下,渾身套著的黑色雨衣和夜幕完美的融為一體,在警校組五人趕來搭救桑月的時候,只留下了離開的一道殘影。

  昨天晚上。

  雨夜搶劫犯也在。

  「那是千代田區的沿海線,沿著這條線,前往的地方就是……」桑月微微抬起下巴,柔光滴落不如她如玉的肌膚。緊閉的眼皮很薄,最上面被光照出了紅粉色的反光。

  多麼可怕的能力。

  只是看一眼,便像刻在腦海中一樣永不遺忘。

  百田陸朗端詳著有棲桑月,外甥女曾向他稱贊自己在警察學校裡認識了一個好朋友。

  雖然這個好朋友差點沒有考上警校,在警校裡面成績墊底。但是她非常珍惜這個朋友,認為這個朋友的未來一定大有可為。

  「四名受害者受害的地點,都圍著那個地方。」

  桑月緩緩睜眼,回頭看向身後的五個大男孩。

  杯護游樂中心。

  以東京第一高的摩天輪作為景點吸引游客。

  田中杏子所說的糖果紙,也是杯護游樂中心裡販賣的特殊糖果,所有的箭頭都指向了這個地方。

  沒有錯了。

  就是這裡。

  其他人都沒有什麼反應,甚至開始和教官商議請假一天去杯護游樂中心。

  鬼塚教官臉都綠了:「你們剛徹夜不歸,今天就要請假?當初說好的留給你們去調查的時間只有晚上,現在都給我老老實實的滾回去上課!!」

  六個人被鬼塚教官吼出了辦公室。

  松田賊心不死,看著桑月:「門禁卡還在你這裡吧?」

  「在啊。」桑月捂著口袋。「你不會是想……」

  「我們也正有此意。」其他人點頭。

  桑月牙床差點和不上,怪不得佐藤她們下一屆被管理的很嚴格,這群家伙是真的鬧騰啊。

  既然如此……

  她拿出門禁卡,笑容燦爛:「教官們不准假,那大家一起曠課吧!」


第24章

  六個警員前腳剛走,三位教官便開始商議內部會議。

  鬼塚教官謙卑地坐在警示總監的下位:「每年警察廳都會從警校挑選人才,我們組的降谷零、伊達航、諸伏景光都很不錯。各方面的成績也很拔尖、剛才的調查經過您也聽到,已經是個非常熟練的警察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有些偏科,但確實是機動科不可多得的人才……」

  聽到鬼塚教官這樣說,百田陸朗擺擺手:「我想聽一聽那個女孩子的情況。」

  有棲桑月?

  小川教官面露難色:「那是一個……不穩定的因素。」

  百田陸朗笑笑:「小川,你知道咱們警察廳直屬警察學校上一個不穩定因素是誰嗎?」

  兩個教官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百田陸朗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就是我。」

  「呃……」

  「天才和白痴往往只有一線之差,世人永遠無法理解天才和白痴的世界,他們會誤以為天才就是白痴、或白痴就是天才。」

  「呃……」小川和鬼塚,怎麼感覺自己好像被罵了呢?

  上一個被稱為不穩定因素的人做到了警示總監的位置,那麼下一個呢……

  百田陸朗臉色復雜了少許,嘆了口氣。

  「而且這次給這群年輕人安排任務不是為了警視廳。」

  這次目標地點就一個,六個人也不需要分開了。

  坐在地鐵站上的時候,桑月總是有點躊躇不安,心裡想著1200萬人質的那件事。

  在前往杯護游樂中心的路上,剛好對面的熒幕上播放著關於公園的介紹。

  全日本最大的摩天輪。

  72個座位,最高可達33層樓高,可是全方位觀摩附近一切景觀。

  摩天輪這種東西。

  不管男女老少都很喜歡。

  景光坐在她的旁邊,一開口就是讓人沉溺的砂糖音:「我們能查到這裡,多虧了有棲。」

  桑月謙虛道:「也沒有啦,你們也很優秀。」

  「剛才zero說,和有棲配合得很默契,感覺像是認識了很久的老朋友。好像不管他做什麼,有棲都可以立刻明白他的心意。」

  他還沒蓄胡子的下顎線流暢,整個人都有一股儒雅的書生氣。「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從來沒有聽到他這麼誇講過一個人,我也好想和有棲配合試試看,這種高契合度的默契真讓人羨慕啊。」

  桑月臉頰滾燙,被小太陽一點沒有調侃地真摯目光盯得有點不好意思:「其實也沒有啦,主要我也沒幫上什麼忙,昨天還逞強害得自己差點……」

  「說到這個。」他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昨天zero真的很生氣。」

  「哈?」

  「對那個犯人,很生氣的揮拳了。」他眼角上提的貓兒眼微彎,笑容純粹。

  「zero很少生氣,即使有很多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借口找他的麻煩,他也很少會真正的生氣。」

  但是昨天……

  沒有人比他更懂得zero。

  zero去見了伊藤澤美,說了什麼沒有對任何人講過。連他,也在保密之內。

  說到這個桑月倒是有很深得感觸。

  降谷零是個真正的大愛高於小愛的人,世界以痛吻他,他卻拋灑熱血守護。

  如果這四個人還在的話,或許他還不會那麼的孤獨。

  地鐵到站了。

  六個人依次下了地鐵站,外面的人流竄動,很多都還是孩子,在朝著杯護游樂中心的入門口走去。

  陽光灑在寧白色的街道上,猶如巨大的床被,踏在上面也有很溫暖的感覺。

  到地方了,六個人開始犯難。

  他們是曠課出來的,身上木有小錢錢,都放在警校裡壓著呢。

  這可咋整。

  桑月一打眼一瞥,瞧見旁邊擺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緊急招聘巡場玩偶扮演者」,心生一計。

  「走,我們去應聘。」她一手拽著萩原一手拽著松田,往牌子後面的小木屋裡走。

  玩偶扮演,基本上都需要套上厚厚的玩偶裝扮和小朋友們、游客進行互動。

  這個工作的薪資並不多,而且還很累,所以很多人無法長期干下去。索性游樂園也就不招長期工了。

  但是那一天,一個很漂亮的女孩拽著五個大男生闖進了招聘室裡。

  「我們非常需要這份工作!」桑月趴在桌子上,兩只光潔修長的小腿來回擺動。「現在就可以上崗!」

  她可愛的笑容大大呈現在招聘人員的面前。

  後者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要給這六個人遞入職登記表。

  「我們工作的時間是早上8點到晚上的7點,這個時間可以接受嗎?」

  招聘人員簡單介紹了一下工作內容,但是抬頭的時候看到那個女孩不管說什麼都點頭。

  晚上7點結束工作,所以這四起搶劫案都是晚上八點的時候進行。

  時間也能對的上。

  在來的路上,他們基本上已經能夠確定雨夜搶劫犯基本上就是杯護游樂中心的工作人員,那麼打入這個游樂中心的內部,自然就能接觸到這些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大致看了一下他們的登記表,表上的內容雖然都是桑月他們隨便亂填的信息,但工作人員看的確很認真:「一般玩偶扮演者的要求不高,你們的顏值都還挺不錯的,不露出來有點可惜。」

  這句話聽得桑月渾身舒暢,她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在等著被安排工作的時候瞥了一眼杯護游樂中心的平視圖。

  整個游樂中心占地兩公裡,綠化帶很多,游樂設施以比較適合孩子的旋轉茶杯、木橋過山車等為主。

  最吸引游客的就是那個摩天輪了。

  「這樣吧,你們跟著化妝師去倉庫。我們正午十二點的時候有一場游園活動,需要一些顏值高的公主和王子。你們剛好合適……」

  好家伙。

  這還成了cos現場了。

  桑月興致很高,跟著一個紅頭發的姐姐往倉庫去。

  在去的路上,桑月使出渾身解數把那個姐姐哄的心花怒放:「聽說最近這裡鬧得很凶的那個雨夜搶劫犯,會不會對游樂園的生意有影響啊?」

  化妝師姐姐嘆了口氣:「當然啦,客流量直接少了一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抓到犯人,唉。」

  桑月趕緊說:「是啊,聽說那個犯人會對女性下手。受害者都是很漂亮的女性,姐姐這麼卡哇伊,女孩子看到也會心動的。姐姐你一定要找朋友接送你回去,不然真的太危險了。」

  「哎呦你嘴巴太甜了。不過也是了,聽說那個搶劫犯都開始傷人了。」

  萩原在後面聽得自愧不如。

  「對了姐姐,我家裡的弟弟之前來過杯護游樂中心,工作人員還給了他一塊糖果,他回到家裡開心的要死。」

  桑月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趕緊切入正題。「那個糖紙是熒光的紅色,邊緣是齒輪狀的,咱們這裡還有沒有呀。」

  「當然有了。來這裡的一般都是孩子,我們每三個月都會更換一次糖果。這個月的剛好就是紅色的糖果紙,園裡的休息商鋪裡都有這個糖果的。」

  「這樣啊。」

  桑月給後面的男孩子們使眼色,後面的五個人心領神會。

  剛才在平視圖上面桑月看到,賣糖果的休息商鋪剛好有兩個,一個在摩天輪旁邊、一個就在觀望台下面。

  倉庫裡面被打掃得很干淨,但還是因為長時間的不見光而導致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潮氣。

  化妝師姐姐一邊給六個人翻找衣物一邊說:「有棲妹妹你這麼可愛,扮演愛麗絲夢游仙境裡的小愛麗絲最合適了,剛好和你的名字也很像。剩下的……」

  她才注意到走在最後面的那個金發帥哥。

  化妝師姐姐臉升了一個度,在游樂中心能見到形形色色的各種人,其中不乏也有很多帥氣、英俊的。

  但是眼前的這個男人皮膚是性感的麥色,眉眼清秀但是又不顯得娘氣,甚至因為他上身黑色的夾克而過分的肅氣。

  幾個都是帥哥,就顯得那個與眾不同的最扎眼。

  「你很適合穿萊恩騎士的衣服哎!」化妝師姐姐埋頭蹲在衣服裡面翻找,拎出了一件酒紅色的宮廷復古的騎士裝,塞到有些語塞的降谷零手裡。「請務必要換上!」


第25章

  桑月捧著愛麗絲的衣服進入了更衣室,翻找了一下衣服的拉鏈和外套裡裙,把自己的衣物褪去之後看著鏡子裡骨瘦如柴的自己。

  有棲桑月的骨架非常小,身上也沒什麼肉,愛麗絲的衣服是日本均碼,套在她身上有些寬大。

  她又找了一根皮帶束在腰上,讓整個裙子看起來沒有那麼肥大。

  白色泡泡袖和藍色的束腰連衣裙上面有一股甜甜的糖果味,顏色也是飽和度很高的寶藍。這種鮮艷的顏色很適合吸引小孩子。

  除此之外,還有一定金黃色的假發。

  愛麗絲夢游仙境的愛麗絲就是金黃色的頭發,和降谷零的發色倒是很像。

  她原本的茶灰色齊肩發被挽成丸子頭,別在腦後,假發套上去的時候質感很貼合,和自己本人的頭發沒什麼區別。

  為了防止假發掉落,桑月拿著桌子上的幾根一次性別針固定在自己真正的頭發裡面。

  確定不會掉落後,她拉開更衣室的簾子。

  男孩子的衣服穿得更快,桑月出來的時候其他五個人已經整齊代發地站在外面等著了。

  伊達航穿的是一個西部牛仔的棕皮牛仔服,頭頂帶著一頂巨大的牛仔帽,腰間別著一只黑色的玩具。

  萩原研二穿的是件吸血鬼的長袍,很適合他略長的發型。松田陣平不願意穿太娘氣的衣服,化妝師姐姐找了個英國貴族的禮服給他套上。

  景光穿了件小王子的星星尾服,寬大的王子衣擺襯得他整個人身拔筆直又好看。

  降谷零被化妝師強烈要求的金發騎士的鈴蘭海風袍,衣服上還點綴著小星星的圖案,和他頭發一樣的璀璨金色。

  太帥了太帥了太帥了。

  桑月站在帥哥堆裡面,幸福的冒泡。

  不枉此生了!!

  化妝師姐姐繞著降谷零一圈圈的轉,滿臉都是對降谷零顏值的認可。

  「天吶,你們一定會成為我們游樂園的招牌的!」

  對於化妝師姐姐的這句贊嘆,桑月深信不疑。

  這家伙後來都成了波洛咖啡廳的招牌了。

  賣糖果的地方剛好有兩個,六個人分成兩隊出發。

  桑月自動被劃分到了降谷零和景光的隊伍裡面,伊達航帶著松田和萩原朝著摩天輪的方向走。

  「見到了游客要熱情的打招呼,對於游客們要拍照的請求不可以拒絕。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能夠引導游客們前往休息商鋪裡面購買周邊商品。」化妝師姐姐叮囑幾句,順便交代。

  「你們都有固定的站位,工作人員會巡場檢查,絕對不可以亂跑哦。」

  「保證完成任務!」桑月下意識地行了個軍禮。

  和波本請求毛利小五郎收自己為徒時一樣,出於本能。

  化妝師姐姐被她逗的直笑。

  愛麗絲的衣服沒有蛋糕裙那麼累贅,相反的很日常,並不影響活動。

  本身這個角色就是一個天真浪漫的小姑娘。所以也不像那些迪士尼公主一樣穿著裡三層外三層的裙撐。

  看著蹦蹦跳跳的桑月,化妝師姐姐完全不擔心這個活潑開朗的小姑娘。

  她回頭看了一眼從未穿過這種衣服的五個大男孩,給他們加油打氣。

  「不要這麼拘謹,你們相信自己是小王子,游客們才會相信你們是真的王子。」

  松田陣平扯了扯勒在喉嚨處的領結,有些難受:「這個東西好不方便。」

  「是啊。」萩原是個連拆炸彈都嫌防爆服難受的家伙,現在伸手拎著吸血鬼拖地的燕尾擺。

  趁著化妝師姐姐要離開的空隙,桑月站在五個男生面前,舉起一根手指立在所有人面前,嚴肅而又認真道:「聽著,我們現在不是警校生、也不是調查雨夜搶劫犯的人!我們就是這個游樂園的工作人員!」

  「呃……」五個人。

  她眯起一只眼,笑道:「我們現在就是調查搶劫犯的……臥!底!」

  臥底。

  降谷零和景光骨子裡的dna動了。

  「如果不想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把我們開除的話,我們必須要把雨夜搶劫犯帶回去來抵消我們曠課的罪過。」

  桑月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帶動著其他五個人情緒也跟著亢奮起來。

  「我們未來做警察的時候,肯定也會遇到各種稀奇古怪需要我們便裝的事情,就把這次當成我們嘗試的第一次吧。」

  小太陽第一個贊成:「說的是吶。」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

  伊達航拍拍手:「呦西,那我們都打起精神來吧!」

  六個警校生穿著奇裝異服,在整個游樂中心裡面稱為人流聚集的密集點。

  桑月在孩子群裡面游刃有余,左手拉著一個小女孩右手拉著一個小男孩,繞城一個圈圈跳舞。

  她海藍色的裙擺像盛開的藍色妖姬,那燦爛的笑容生機勃勃的呈現在每一個孩子的眼底。

  孩子們圍著她,開心的大笑、拍手,喊著她的名字:「愛麗絲!愛麗絲!」

  降谷零和景光站在一旁,後者看著海藍色的裙擺飛揚、女孩的笑容色彩鮮明樣子,由衷地感慨:「那是天使的笑容。」

  說是自然生光也毫不誇張。

  所有的亮度都沒有她本人耀眼。

  很難想像。

  這是一個在學前訓練營裡沒有朋友、性格孤僻的人。

  景光微微側首,看著身邊的摯友,輕笑道:「是站在針尖上的天使。」

  「什麼?」降谷零收了收目光,看了回來。

  景光聳聳肩,伸手撫摸了一下自己腰間小王子的月牙配劍,撫摸著上面的塑料材質,輕聲道:「無中生有是運用假像,但不是弄假到底。這是我哥哥告訴我的一句話,你說有棲到底現在是假像呢,還是之前的她是假像?還是說……都不是假像?」

  景光的哥哥降谷零曾見過一次,是一個氣度非凡的刑警,也是降谷零很尊重的前輩。

  「但是,hrio,你沒有見過她在針尖裡掙扎的眼神。」他說。

  景光沒有說話,聽著他繼續說。

  「在那個時候,她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

  就是在田中杏子的家裡,降谷零看到了她和自己作鬥爭的樣子。已經完全不同於上一次和伊藤澤美對戰時的完全淪陷,她從來不屈服於任何事物,哪怕是她自己。

  景光說的對。

  那是站在針尖上的天使,即使疼痛難忍但還是努力的支撐著,保持站在針尖上身體的平衡。

  愛麗絲朝著她的王子和騎士招手:「小孩子們要拍照啦!」

  「好。」兩個人朝著孩子堆裡面奔去。

  兩個大帥哥的出現,立刻吸引了一些媽媽們的注意,降谷零渾然天成的金發完全袒露在日光下,和身上海藍色的騎士長袍相得益彰。

  外面的白色披風繡著金色的絢爛色線,和他的發絲一樣耀眼,這套西式風的騎士裝襯得他更像個異國風情的混血。

  「好帥啊——」女人們不約而同的圍成一圈,身邊圍繞著粉紅泡泡。

  景光面前要照相的人拍成了長隊。

  他的性格又是那種不太會拒絕人的好脾氣,面對那些來來往往的游客都擺明了躺平任拍的造型。

  「王子先生,這個送給你。」一個孩子朝著景光伸出手。

  掌心裡面躺著一塊糖果,糖果的包裝紙和雨夜搶劫犯身上掉落的那個一模一樣。但是顏色是黃色,都是這個游樂園出產的糖果。

  「這是杯護游樂中心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孩子們會把自己買來的糖果送給自己喜歡的玩偶扮演者。

  所有游樂園的扮演者會以自己收到糖果最多而感到自豪。因為他們的演繹獲得了孩子們的喜歡。」桑月抓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口袋,裡面已經塞的滿滿當當全是糖果。

  景光看著她的貓兒眼裡滿是贊許,這才不到一會兒就捕捉到了這麼重要的訊息。

  「原來如此。」降谷零晃了晃自己手裡的三枚糖果,笑道。「我也要加油了。」

  這也說明了一個問題。

  如果雨夜搶劫犯是杯護游樂中心的工作人員。那麼,在這個游樂中心裡面,只有扮演者會收獲孩子們的糖果。

  所以那個人,很有可能也是一個玩偶扮演者。

  桑月靈機一動,蹲下來抓著一個看起來非常活潑的小男孩問:「愛麗絲姐姐問你哦,你最喜歡的游樂中心角色是什麼呀?」

  「我喜歡的很多噢!比如叮當貓、彩虹人、哥斯拉……」

  「哎?」桑月提起了興致。「那麼這個游樂中心平日裡的扮演者很多嘛。」

  「不是哦,雖然角色很多,但是平時每次來的時候最多只會出現四位。今天一口氣多了六個扮演者,真是太開心了。」孩子們絲毫沒有意識到這位「臥底」警察姐姐在套自己的話。

  通俗來說,就是這個游樂中心裡面只有四個玩偶扮演者,這四個人在輪番變換角色和小朋友們互動。

  桑月深吸一口氣,輕輕吐出心裡彌漫地積雲。

  也就是說,雨夜搶劫犯就在其中了。

  今天的糖果都是黃色。

  游樂中心的客人也非常多。

  交雜在一起的人群帶著幾分喧鬧地躁動,連帶著身邊的光景也開始變得熾熱。

  昨天這裡下了一場大雨,但白天一點水漬都沒有,就連天邊掛著的雲朵都非常可愛。

  孩子們今天的游樂旅行很開心,但也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

  員工休息的地方在一個特殊的房間,桑月捧著一大包糖果樂滋滋地跟萩原和松田炫耀:「看到沒有,這是人氣的像征。」

  伊達航他們都沒聽說過這回事,看到桑月興高采烈的樣子撓著頭:「啊,原來這是孩子喜歡你所以會給的禮物啊。有幾個孩子要給我,我直接回絕了。」

  「噗。」桑月鼻尖噴出笑聲來。

  伊達班長,你也太耿直了吧。

  「不過,有收獲到什麼重要訊息嗎?」松田摘掉腦袋上的帽子,伸手拂了一把卷毛,他額前被帽檐勒出了一道紅印就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紅玉抹額。

  景光點頭:「啊,有棲問到了很重要的情報。」

  雖然警察學校裡面的每天特別活動課裡會慘雜著教他們如何去套問犯人的供詞。但是他們剛入學不久,這門課程還沒有輪到。

  桑月剛才在小孩子堆裡面游刃有余的樣子,著實讓景光十分吃驚。

  她好像很懂得如何利用各種不同的狀態,來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聽到桑月說出自己從孩子們口中得知的訊息、以及自己的猜測後,萩原捏著自己耳畔略長的發梢笑道:「另外四個玩偶扮演者我們剛好倒是見到了,其中就有一個人,身高符合三位受害者所說的一米八。」

  就一個?

  指向性這麼明顯?

  桑月覺得這不太符合柯學世界的凶手定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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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游樂中心的員工通道安排在一些游樂設施的後面,只有一個紅色的門標識上面只有員工才可進入。

  這個通道提供這些員工們前往食堂的位置。因為外面還沒到閉園的時間,旅客們都聚集在園裡,員工們需要錯開就餐。

  桑月走在最前面帶路,其他五個人跟在後面贊嘆。

  有個最強大腦就是好,走一遍就知道路到底在哪裡。

  外面的陽光照不到隧道裡面,牆壁邊掛著小小的led燈作為照明。視線稍微受限,只能勉強看到腳底下的路。

  曾幾何時,桑月是一個很怕黑的人。

  小的時候每次都有媽媽牽著她的手,可隨著媽媽病逝後,她便學會了如何自己走夜路。

  但是現在她的身後跟著五個人,心境也大不相同。

  萩原的交際能力也很出色,他一上午也沒有閑著,旁敲側擊地了解到其他四位玩偶扮演者的基本資料。

  「他們的年紀都在25歲左右,其中那位一米八身高的男性剛剛結婚不久,叫石井真郎。他在游樂中心工作的時間最短,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剛好是雨夜搶劫犯開始作案的時間點。

  「那他的嫌疑豈不是很大?」景光問道。

  松田腋下夾著高帽,痞裡痞氣:「哪有這麼簡單,人家有不在場證明的。每次雨夜搶劫犯的案發時間,他都和自己的夫人在家裡呢。」

  這倒也是,這麼簡單不符合柯學世界。

  桑月的五髒廟抽搐一下,發出「咕嚕」的抗議聲,她大聲說道:「我餓了!」

  「那去吃點東西吧,食堂在這邊。」伊達航大拇指朝著右邊指了指。

  她隨手拆了一顆糖果,在嘴巴裡含了一會兒。

  糖果是非常香甜的牛奶味,和很多市面上的糖果不太一樣,裡面還摻了一點草莓的口味。是孩子們最喜歡的味道,因為很甜。

  「呦吼,月月醬真是個甜妹。」萩原研二半眯著左眼,長長的發絲莫如他高聳的棕紅色領口,唇角彎起調侃。

  「這麼卡哇伊的長相和性格做警察真可惜了,應該去做日本女團嘛。」

  「你也不賴啊,嘴巴很甜。」桑月毫不害羞地調侃回去。

  「不過我很好奇一點……」他話音為頓,偏頭看向旁邊漫不經心地降谷零:「愛麗絲……是個什麼稱呼啊?金發君。」

  在田中杏子家裡,降谷零曾矢口喊過桑月這個稱呼。

  本來是在調查過程當中,降谷零隨意的一個外號,和「zero」一樣的小曖昧。

  此時此刻這個小曖昧被擺放在明面上的時候,桑月下意識地反駁:「你一定是聽錯了,他叫的是有棲。」

  萩原笑地眯起了眼:「吼,我說的就是有-棲-啊。難道你以為我在說什麼?愛麗絲小姐?」

  「呃……」桑月,這個人的臉好欠扁。

  「我不是故意的。」他扁著嘴巴委屈巴巴的模仿當是桑月還未恢復意識時的樣子,下一秒又換了一副沉重的表情,學著降谷零的語氣:「我知道,愛麗絲不會故意去傷害別人。」

  「你找死啊!」桑月揮著拳頭朝著他那張帥臉砸去。

  萩原一個後閃:「呀,danger!」

  桑月明顯感覺到自己速度明顯不如失控的時候,萩原沒費什麼力氣就躲了過去。

  她有些詫異。

  有棲桑月的這個身體,還沒被她完全的開發出潛力。她也只能在失控的時候,能調出這個身體骨子裡的戰鬥力。平時遜色的很,頂多不會讓自己吃虧受傷。

  萩原以為她是有所保留,兩只手做蒲扇狀掛在耳邊,來回煽動做鬼臉:「愛麗絲小姐,這麼粗魯的話就不可愛了咯。」

  「萩原,你別鬧了。」伊達航見桑月的臉越來越黑,趕緊拉架。

  有棲桑月的這個身體似乎經受過非常專業的訓練,不管是耐力還是速度、柔韌度都是頂尖的。盡管桑月是個格鬥白痴也能靠著這個身體來隨便虐渣。

  但顯然萩原研二不是那個渣,他的身體素質遠比普通人強很多。

  桑月亂打一氣之下,萩原研二沒吃到什麼虧。

  萩原伸手抓住桑月的鎖喉手勢,停在他的脖頸面前,咂舌:「yabai,差點出大事了。」

  有棲桑月的所有攻擊都直擊要害,主要圍繞著人的頭部和下三路進攻。

  鎖喉的手勢也是非常標准的「鉤爪」,倘若被鎖住喉嚨,將瞬間麻痹對方的呼吸道和頸椎。

  景光看著桑月的手勢,咂舌道:「逮捕術裡也有鎖喉的方式,但一般都是用手臂。」

  「脖頸是人體非常重要的位置,有輸血到腦部的頸動脈,一般都被放在搏鬥最後使用的殺招。」

  伊達航抱著手臂分析道,「掐住了頸動脈會導致對方瞬間窒息休克,嚴重甚至會死亡。」

  「這是國際上最流行的女子特種兵裡慣用的招式。」降谷零走上前去,准備攔住兩個人結束這個無意義的都行為。

  在這的五個人,除了伊達航和松田因為彼此父親的影響,從小學習過正統的格鬥方式。

  降谷零是在每一次實戰裡面摸索出來的打法。盡管如此,他對各式武學也有一定的研究,其他人都沒有這麼正統。

  有棲桑月的身上冗雜著諸多各派,集百家之法,養就了一身亢氣。

  好像,從小就接受著這樣的訓練。

  萩原先擺起了手,連忙認輸:「好啦月月醬,你不要生氣了,哥哥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桑月拂了一把碎發,剛想說你能說什麼秘密,就見萩原衝著她眨眼睛,壓低了聲音小聲說。

  「降谷的身材超-級-棒!絕對是雜志封面的水准。」

  哄。

  煙花在桑月心口炸開。

  她被熱浪扎了個對穿。

  桑月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身後就被人推了一下,三個打扮各異的人站在身後有些不耐煩。

  有一個穿著長頸鹿毛絨玩偶服的男人,手裡抱著個長頸鹿的腦袋說道:「喂。別擋路啊。」

  桑月回頭看了一眼那個人,在目光落到那副尊容上的時候,著實有些不太舒服。

  她雖然是個顏控,但很少會抨擊一個人的長相。

  長頸鹿先生的長相的確差強人意,只能說是幸虧五官都長在該長的位置了。

  員工通道很窄,並肩前行的話只有三個人的寬度。

  這三個人又穿著厚重的玩偶服,侃侃只能一個人前行。

  後面還跟著一個獅子王、一個貓咪。

  這三個男人都是動物的打扮,身上披著厚厚的玩偶服,行動也很笨拙,應該就是萩原所說的其他玩偶扮演者。

  他們的身高都差不多,比桑月稍稍高一點。但都沒有達到雨夜搶劫犯的一米八身高。

  石井真郎並不在這三人之中。

  桑月禮貌地讓開了一條道:「抱歉,你們先走。」

  萩原看著她,感覺後肩被人拍了一下,回頭看到松田蹙眉問自己:「怎麼樣?看出來了什麼?」

  「看不出來,一點演戲的痕跡都沒有。」萩原聳聳肩。「如果真的是隱藏本性的和我們用這樣的性格來做朋友的話,那真的太強了。」

  松田拉了一下身上沉重的衣物,語氣沉沉:「如果偽裝地連你也看不出來……真可怕啊。」

  成為了警校組裡以洞察力著稱的獵物,桑月明顯感覺到萩原研二探索性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她還就不信了,沒有證據這家伙還能看出花兒來。

  前面三個動物先生依次往前走著,貓咪先生站在最後,高聲提議道:「石井剛才就不見人,咱們該去喊他出去巡場了。」

  「這家伙慣會偷懶,每次都以去衛生間為由躲起來抽煙。」獅子王罵罵咧咧。「這次更過分,一中午都不見人,這次我一定要跟園長彙報。」

  他們三個人走到一個掛著「職工專用衛生間」的門前,叩響門板。

  「石井,我們要出發了!」貓咪先生高聲喊道。

  門內沒有人響應。

  降谷零蹙眉:「這是什麼味道?」

  其他幾個人也聞到了。

  這股熟悉的焦味觸動了桑月骨子裡的記憶,好像又有一團火灼燒著她的皮膚,她下意識地往後面縮了半步。

  「燒焦的味道。」景光確定了。

  五個警校生下意識地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窄小的衛生間裡只有兩個單間,最裡面的那個反鎖著,明顯裡面有人。可是不管怎麼敲門也沒有人應。

  貓咪先生大驚:「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衛生間的單門是完全封閉的狀態,門環也是非常常見的內扣,只有一個很小的縫隙能塞進去一根鐵絲。

  松田陣平充分發揮了自己手指靈活這一特點,拿著地上隨便撿到的一根鐵絲在門栓裡捅了兩下。

  「哢噠」,門應聲而開。

  站在人群後面的桑月沒看清楚,但是卻聞到了一股非常濃郁的鐵鏽味。

  她下意識地猜到了是什麼。

  可是在真正看到那個液體的時候。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那只手,掌心溫熱。

  因為剛剛摸過糖紙而散發著一股甘甜的氣息,指縫嚴密,完美地堵住了她所有的視線。

  有一個力量牽扯著她往外面走。

  降谷零的聲音在滿場的尖叫聲中,如砂糖般包裹她的凍住的靈魂。

  「不要看,是血。」


第27章

  桑月的眼睛被捂住了看不到,但是耳朵卻能聽到。

  三個玩偶扮演者大叫著,呼喚著死者的名字。

  「怎麼回事?!石井真郎!你怎麼了?!」

  「天哪,快、快報警!」

  「石井!石井!你振作點。」

  裡面還參雜著伊達航的聲音:「不用喊了,他已經沒有呼吸了。」

  「天哪——」

  所有人亂成一團。

  覆蓋在桑月眼睛上的手松開,把她往外面一推:「alice,你去報警。」

  降谷零錯了個位,完全擋住衛生間裡面的東西,他的身體如松竹挺拔聳立,肩膀上的藍色金絲肩章比滿天星辰還要閃耀。金屬紐扣散發著有機的質感,沒有商量的意思。

  桑月抿了抿嘴,點頭說「好」。

  員工通道裡面的亂七八糟小屋很多,但桑月沒費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化妝師姐姐,在聽到桑月說死人了的時候,化妝師姐姐還以為是桑月在開玩笑。

  桑月再三保證,那嚴肅的樣子讓化妝師姐姐信了幾分。

  「你是認真的嗎?」她收起了嬉皮笑臉,從包裡掏手機的手有點顫抖。

  「這都叫怎麼回事兒啊,千代田最近出了個『雨夜搶劫犯』、昨天又逮捕了一個強奸犯,本來客流量就減了一大半,這要是出了人命……」

  她一邊絮叨一邊報警,但警察來得很慢,桑月等不了,她必須要做點什麼。

  「死者你認識嗎?」桑月死死盯著化妝師姐姐,爭取能夠得到一些有用的訊息。

  「認識,石井太郎。兩個月前剛入職的員工,在游樂中心主要負責玩偶扮演的工作。他就職以來,從未請假,而且主動加班,似乎很缺錢的樣子。」

  桑月get缺錢這一信息:「他為什麼缺錢你知道嗎?」

  「好像是因為他的老婆欠了很多的錢吧,他很愛他的老婆,一直在為他老婆還債。」

  是了,萩原說石井太郎剛結婚不久。

  桑月繼續問:「游樂中心有需要加班的內容嗎?大概要加班到幾點?」

  「有啊,我們每天都要安排員工值班巡場的,檢查一下有沒有未斷電的設施、或者是沒有離場的客人。大概要加班到晚上十點左右,但也是按時付加班費,薪資很高。」

  桑月沉思,雨夜搶劫犯一般都是晚上20點到21點之間作案。

  如果是剛好在所有員工19點都下班之後,中間隔一個小時准備,20到21點作案,22點清理物品離開,倒是完全來得及。

  那麼,他到底為什麼會死亡呢?

  桑月把能問的訊息都問出來之後,朝著門外奔去。

  隔壁就是玩偶扮演者單獨的休息室,為了存放自己的一些私人物品,他們會把自己的東西寄放在這裡。

  化妝師姐姐見她一進來就順手拿起旁邊衣架上的一雙手套,一言不發的在休息室裡翻來找去,連忙阻攔:「喂喂喂,你怎麼可以亂翻別人的東西?」

  桑月沒管她,低頭瞧見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伸手去拉公文包的拉鏈。

  「這是石井的包,你不要亂碰……」

  石井太郎的啊,那太好了。

  找的就是石井太郎的東西。

  桑月把錢包裡面的東西全部都倒了出來,裡面有兩張體檢診斷書、一張結婚照、一摞厚實的日元。

  那摞日元摸起來非常厚實,甚至邊緣起翹,看起來被水淋過的樣子。

  「天哪,怎麼這麼多錢?」化妝師姐姐也怔住了,再笨的人也能產生聯想,一個為了賺錢天天熬夜加班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多錢。「難道、難道石井是……」

  不。

  桑月眯起眼來,打開了從包裡面掉落出來的兩張醫療診斷書、以及那張結婚照,把這些信息全部記到腦袋裡。

  照片是石井太郎和他的妻子,而那張體檢診斷書也是石井太郎的,診斷書上面寫的非常清楚,石井太郎被診斷出糖尿病。而診斷的時間也非常恰巧剛好是兩個月前。

  盡管石井太郎有作案的動機和時間、條件。

  可是桑月覺得不對勁。

  她閉上了眼,推開腦袋裡面的「圖書館」,站在一本本有關於「回憶」的書籍面前,伸出手所觸摸到的是在田中杏子家裡看到的那個女式雨衣。

  如果是同款防水型很好的雨衣,那些錢是不會沾到這麼多水的。

  這摞錢就像是有人故意弄得很濕,塞在這個包裡的。

  而石井太郎右下角的簽名,筆觸從右往左,是非常標准的右撇子的簽字。

  他不是「雨夜搶劫犯」。

  桑月前腳剛離開,警校五人組便讓那三個被嚇得魂飛魄散的三個玩偶扮演者從窄小的衛生間單間裡出來。

  門裡面躺著一具屍體,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上還穿著游樂中心的工作服。

  他橫躺在窄小的區域內,整個人呈躺倒的「c」型倒在地上,頭和腿依靠在門板上而微高一點。

  他的腹部插著一把立著刀柄的水果刀,血干涸凝固在他傷口的衣服四周。

  門是反鎖的狀態,隔間上下密不透風,只有一個巴掌大的通風風扇,完全沒有第二個進入的通道。

  這裡是……

  五個人對視一眼。

  密室。

  「怎麼會這樣……石井、石井!」長頸鹿先生的反應最大,他被另外兩個人攔著。

  貓咪先生拽著長頸鹿的胳膊:「你冷靜一點,他已經死了。」

  「一定是經濟壓力太大、忍受不了他老婆欠的巨款所以一死了之了。」獅子先生惋惜道。

  五個人沒有辦法同時都站在單間裡,門口僅能容納兩個人而已,降谷零和伊達航站在門口端詳著屍體的狀態,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堅定內心的想法。

  這是一場凶殺案。

  「這個衛生間內放置了馬桶,倘若是自殺的話為什麼不是坐在馬桶上而是呈現出躺地『c』型的狀態。」伊達航搖頭,否認三個玩偶扮演者的說法。

  降谷零看著刀口的位置,偵查課上有教過該如何保存現場,他捏著自己的衣角把刀子從死者身體裡扒出:「刀口沒入並不深,僅有三釐米左右,這並不能瞬間致死。如果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不會只捅ꞏ入這麼一點。」

  不過,整個單間是封閉狀態,門是怎麼內扣的呢?

  萩原和松田在外面詢問三個玩偶扮演者今天最後見到死者的時間。

  獅子先生先開口:「我們都是九點鐘准時進園等待客人,直到11點半的時候中午就餐。每人中間都有25分鐘的時間休息,石井太郎今天負責扮演斑點狗玩偶,他10點45分的時候去休息,中間我們一直都沒有見到他。」

  萩原和松田皺眉,這個時間出現了問題。

  每個人都有離開的25分鐘,那麼也就代表著,每個人都有會嫌疑。


第28章

  萩原和松田把兩個衛生間劃分為死者存在的a間和隔壁b間。

  長頸鹿是10點20分第一個回來休息的玩偶扮演者,10點30分的時候貓咪是第二個休息者,發現a間有人。

  10點45分的時候,死者第三個回去休息,長頸鹿從休息室裡出來繼續在園子裡和小孩子們一起玩耍。10點55分,獅子王回去休息。

  按理來說,死者應該在11點05的時候回來繼續工作。

  但是10點55分貓咪回來、11點15分獅子王回來的時候,他都沒有出現,一直到此時此刻被大家發現屍體。

  這邊的萩原、松田詢問組在問嫌疑人的時間線,那邊降谷零、伊達航和景光作為勘察組在查看著案發現場。

  「這是什麼?」伊達航蹲在b間,伸手摸了一下地板上的灰色粉末。

  粉末很細膩,應該是某種麻繩物質留下來的。

  剛才站在門口聞到的燒焦味,就是來自於它。

  「這裡也有。」降谷零捏著沒有沾血的刀尖,端詳著刀柄和整個刀子的形態,刀柄上也有少許粉末。

  這是燒的什麼東西呢?

  刀是……尖頭三寸水果刀。

  「雨夜搶劫犯」慣用的刀。

  「嗨——」桑月風風火火地跑回來,她帶來了很重要的信息。

  石井太郎因為老婆的原因很缺錢,會自請從19點22點加班,他的包裡也有一摞沾了雨水的日元,就連死亡的時候胸口插ꞏ著的那把水果刀也是「雨夜搶劫犯」的標配。

  好像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石井太郎,可是為什麼他又會被人殺害呢?

  「伊達班長。」降谷零微微抬首,目光注意到衛生單間的最上面好像有些問題,「那裡好像有縫隙。」

  伊達航撓撓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塊頭為難:「我們得找一個瘦小的人,爬上去看一看。」

  這個艱巨而又重要的任務,就落到了剛來的桑月身上。

  衛生間裡充盈著腥氣地鐵鏽味,好像到處都彌漫著死亡的質感,桑月下意識地回避但看了看門口站成一排的其他三個嫌疑人,終究還是沒有拒絕。

  伊達航做人肉墊子,站在b間背靠著牆,兩腿微彎雙手撐在面前做了個小踮腳。他朝著桑月吆喝:「來吧,我墊著你。」

  桑月點點頭,抬起右腳踩在伊達航的雙手掌心。

  後者用力一托,她左腳跟著上抬踩在伊達航的肩膀上。伊達航穩穩的握住她的兩個腳踝,立正身形保證她不會掉下來。

  桑月的角度剛好能看到b間的最上面,a間和b間中間的隔板距離天花板,有一個不到5釐米的縫隙,這個縫隙在a間的另一頭也有,應該是當初為了安裝通風管留下來的縫隙。

  她眼睛微眯,掃了一眼隔板上的灰塵。

  到處都蒙著厚厚的灰,但是在中間卻少了五釐米的灰塵,似乎不久前放置了個什麼東西。

  而在干淨的那一塊區域的斜下角,剛好是屍體的位置。

  桑月瞧見屍體傷口的位置蓋了一層白布,似乎是特地為了不讓她看到血而擋住的。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某警校第一金發黑皮。

  「有棲,你看到了嗎?」伊達航的聲音自身下傳來。

  桑月點點頭:「看到了,放我下來吧,伊達君。」

  伊達航微微彎身,桑月踩著旁邊的馬桶蓋順勢走下來。

  一推開門,景光站在門口垂首虔問:「你看到了什麼?」

  桑月緩緩合上眼簾。

  眼簾拉上的時候逐漸形成一團黑霧,在黑霧之中又變成了無數本書的圖書館,她站在杯護游客中心的那一欄書籍前,伸出手「翻閱」著面前的每一本書。

  從他們開始成為玩偶扮演者,到和孩子們打成一片、在員工通道撞見三位玩偶扮演者、發現死者、前往員工休息室裡翻閱死者的皮包……

  「有人,想要把石井太郎塑造成『雨夜殺人犯』。」她說。「所以,那人在最後一起渡邊案的時候才會刻意想要營造右撇子的錯覺,迷惑警察。因為石井太郎就是右撇子,前三起他還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在搶奪了田中杏子之後,那個人便有了這樣的想法。」

  這也是五個人內心的想法。

  他們已經大致知道了誰是凶手,但還沒有決定性的證據。

  而那個「證據」,就在桑月的腦袋裡。

  她的肩膀緊繃著,腦袋微微低著,聲音也逐漸低弱:「如果說,『雨夜殺人犯』是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殺掉了石井太郎,那麼找到了『雨夜殺人犯』,就找到了這場命案的真凶。」

  是誰,到底是誰。

  剩下的三個人已經沒有人再是一米八了啊。

  不,身高可以造假、左右手也可以偽裝。

  伊達航點點頭:「好的有棲,辛苦了。」

  桑月搖搖頭,睜開眼的時候眼前還沒有完全適應光線,一仰頭剛好撞到了准備關閉的門板。

  ——砰!

  「好痛。」她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疼得捂著腦袋半蹲。

  「你還好嗎?」站在旁邊的景光走過來,卻看到了臉色越來越差的桑月。

  她沒有直起腰,臉色煞白如紙,眼睛又閉了起來,似乎看到了異常恐怖的事情,鼻尖呼出來的氣團都開始變得急促。

  在先前醉酒的夢境裡,那個男人遞給有棲桑月一把槍後,男人的身後出現了兩個人。

  兩個穿著黑衣,完美融入夜內的人淋著滿空黯淡,仿佛黑暗之中幻化而出的惡魔般、露出了終於抓到獵物的肆意冷笑。

  其中一個人,銀發齊腰,一把黑色的槍ꞏ口對准了有棲桑月的位置。

  而那個男人,在叮囑有棲桑月一定要成為警察的時候,喊出了有棲桑月的另一個名字。

  ——【紗月愛麗絲。】

  紗月音譯是agazi。

  有棲桑月,姓氏和名字倒過來。

  就是紗月愛麗絲。

  難道……

  「有棲?有棲?」好幾個聲音在現實世界裡呼喚她,拉扯她。

  那些記憶逐漸變成碎片,支離破碎地散去。

  桑月睜開眼,眼前猶如被強光照射過後的眩暈,那個銀發男人的笑容就像恣意生長的寒川冰刃,揮之不去。

  她看到了gin!

  桑月感覺自己的心在被一把刀來回切割著,血汁從裡面流淌出來,連睜開眼的力氣都沒有,渾身疼得發抖。靈魂在被巨大的疼痛撕裂,心裡流出來的血浸濕了所有的情緒。

  桑月能感覺到一種求死不能的絕望,在拉扯著有棲桑月自己的靈魂。

  在看到gin的時候,有棲桑月自己的情緒發生了空前的巨大變化。

  這種痛太痛徹心扉,非常人不能忍受。

  桑月很想問問她。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到底是有棲桑月,還是紗月愛麗絲?

  外面世界的人都在喊她的名字,桑月在所有人的矚目下,神志稍稍平復了一些。

  她努力揮散腦海中關於gin的畫面,當初選擇了拯救警校五人組就做好了會和酒廠打交道的准備,只是沒想到有棲桑月本人竟然早和gin直接見過面。

  她如今能好好的站在這裡,自然是因為gin沒有殺她。

  那麼當時槍口所指的人,就是那個交代有棲桑月一定要當上警察的人。

  四周的空氣安靜而又沉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桑月的身上,他們看到桑月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手指向了那三個玩偶扮演者。

  「你就是『雨夜搶劫犯』。」


第29章

  所有人都看到,桑月的手指指向了誰。

  被桑月手指指到的長頸鹿先生表情非常精彩。

  他泛青的臉色猶如被人打了一拳,連最基本的表情也維持不住,五官掛在上面搖搖欲墜。

  在剛才回憶的過程當中,桑月想起來了,自己和萩原研二在員工通道裡打鬧的時候,有人嫌她擋路的時候用手推了她一下。

  當時那個受力點在桑月的左肩膀後方。

  是有人站在她的身後,用左手推了她一下。

  當時的通道很窄,其他人都沒有看到,只有桑月感覺到了。

  那是下意識地舉動,不會作假。

  而桑月當時回頭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長頸鹿扮演者。

  他是左撇子。

  桑月一字一句:「大野山河先生,你就是警方找了一個多月的『雨夜殺人犯』。」

  長頸鹿扮演者,大野山河身上還穿著長頸鹿下半身的玩偶服,厚實的棉服包括著他的身體,只露出滿臉的嘁笑,仿佛把桑月的這個判定當作笑話。

  他的長相很不可恭維,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那猶如嘔吐物般的五官都擰在一起,讓人很不舒服。

  長頸鹿的頭套放在他的旁邊,依靠著他微微歪斜地身體:「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我怎麼可能會是『雨夜搶劫犯』?」

  萩原抱著手臂站在旁邊,伸手捏著自己長過耳畔的發絲:「你和死者關系怎麼樣?」

  大野山河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貓咪和獅子王爭先恐後道:「好地如膠似漆,恨不得24小時都黏在一起似的。」

  「那和你們的關系呢?」萩原又問。

  貓咪扮演者和獅子王扮演者怔了怔,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有些悻悻:「很一般。」

  並不是一般,而是很差。

  大野山河和他們的關系非常疏遠,本身三個人就沒有什麼溝通。而且上班的內容也是套上厚厚的玩偶服和游客們互動。

  所以大野山河是左撇子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

  但石井太郎入職之後,並沒有嫌棄大野長河反而和他關系很好。

  如果說是石井太郎發現了大野山河左撇子這件事,察覺到了大野山河的身份慘遭滅口,倒也說得通。

  大野山河攤手:「沒錯,我和石井的關系很好,我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那麼,他們家裡的事情你也很了解吧?」桑月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暫時忘記在夢境裡看到gin的事。

  「石井太郎應該也告訴過你,因為他老婆的原因導致他非常缺錢必須加班工作。所以你每次搶劫錢財的時候只要現金,這樣你就可以把現金偷偷地塞到石井太郎的包裡。」

  大野山河覺得很荒唐,就連旁邊的貓咪先生和獅子王都不相信:「那既然這樣說的話,為什麼還要殺了石井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那自然是因為死者發現了他的身份。」降谷零蹲在屍體旁邊,用帕子隔絕自己的指紋,輕輕托起死者的後腦勺。

  「這裡應該才是死者的致命傷,他是被重擊打到了頭部內出血死亡。胸口的傷是死後傷,也是整個密室的關鍵。」

  景光跟著說:「一般能把自己後腦勺露在對方面前,一定是死者很信任的人。」

  桑月指著a、b間的隔板上面:「我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直徑大概五釐米的新痕跡,有人剛在那裡撘過東西。」

  降谷零在整個房間裡筆畫:「這個密室的形成關鍵需要一個直徑不到五釐米的棍子,橫在a間的隔板縫隙裡面,然後用一根棉繩吊著刀柄,另一頭拴在門的內栓裡面。

  然後再將多余的棉線扯到隔板上面的縫隙裡,再用打火機點燃棉線。

  棉線自然會朝著刀柄的方向燃燒,燒斷了繩索之後刀子會自然落下扎在死者的身上,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刀口不深的緣故。」

  「而這個時候,凶手只需要把棍子抽走即可。」景光補充道。

  在景光注意到長頸鹿頭套的時候,大野山河臉色煞白。

  「那根棍子就藏在長頸鹿的頭套裡面,偽裝成長頸鹿的脖子。」景光的這句話擊垮了大野山河的心理防線。

  大野山河的身體在厚重的玩偶服裡面抖若糖篩:「我沒有殺人,你們胡說!我怎麼會殺他呢?!我10點20的時候回來休息,10點45的時候石井才回來休息而我也從休息室裡出來了呀,我根本就沒有作案時間。」

  「不,你有哦。」松田抄兜嘁笑,他走到長頸鹿的頭套前,用腳踢了踢頭套,裡面的棍子發出了「砰砰」的聲響。

  松田的每一腳都好像踢在大野長河的理智上,把大野長河的精神蹂ꞏ躪成粉末,松田笑笑:「如果一開始穿著長頸鹿服的是死者,而你是斑點狗的話,那就不一樣了。你這家伙倒是把偷天換日玩的很順溜嘛,想必也是死者信任你的緣故。所以才沒有疑惑你要跟他換玩偶服吧?」

  大野山河和石井太郎調換了扮演的身份,但沒有告訴別人。

  因為玩偶扮演者需要套在厚厚的玩偶服裡,並不需要露臉。所以沒有人知道裡面藏著的到底是誰。

  所有人都以為大野山河是長頸鹿,但實際上長頸鹿裡面的是石井太郎。

  降谷零凝眸淡然,結果已經呈現在所有人面前,他的鎮定自若和大野長河的崩潰對比強烈:「10點45分,扮演斑點狗的你前往休息室,把扮演長頸鹿的死者騙到了衛生間,先用棍子打死對方後,把屍體擺在衛生間裡。

  然後將棉繩拴在刀柄和棍子中間,並留出足夠長的棉線,能夠延長到b間的上面隔板空隙。

  而棉繩另一頭拴在內栓上,他只需要呆在b間,點燃棉繩,讓火燒斷繩子,水果刀自然掉落插ꞏ在死者身上即可。」

  再之後,大野長河只需要把棍子抽走,拴著內栓的棉繩也會跟著棍子被一起帶走,內栓也會自動帶向鎖眼的位置。而他套上長頸鹿的玩偶服,制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b間的地板上也有燃燒灰燼的原因。

  桑月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醫療診斷表:「你可以繼續否認,但是你大概不知道吧,石井太郎有糖尿病。」

  「糖尿病?」大野長河渾身繃直,血液逆流。

  空氣中散發著令人發抖的寒冷,他的靈魂被凍住。

  「玩偶扮演者會因為玩偶服裡的悶熱而出汗,你覺得等刑警們來了去勘測兩個玩偶服裡的汗液,結果會如何呢?」桑月忽然似想起來了什麼似的說道。

  「對了,我還在石井太郎的包裡看到了一個拆封的胰島素,裡面的藥在哪裡呢?要不摸下你長頸鹿玩偶服裡的口袋看一看?」

  大野長河哆嗦著手,伸向自己還未脫掉的長頸鹿下身玩偶服裡內襯口袋。

  隨著手往口袋裡面伸,大野長河的臉色越來越灰白,亦如一團沒有生氣的面團。

  那是一個,胰島素注射針管。

  「或許他是覺得不好意思,不想讓別人知道有糖尿病,才謊稱是自己老婆欠了債需要很多錢。他每天加班至很晚,也不是為了賺錢還債,而是為了救自己的命!」桑月情緒帶有怒意,她明白那種瀕死的絕望、渴望生的執念。

  為什麼,要這樣奪走一個求生欲如此強烈的人的性命。

  大野長河一把扔掉手裡針管,針管破裂,流淌出裡面的藥水。

  貓咪扮演者和獅子王扮演者嚇得後撤一步:「大野,真的是你啊!你為什麼要殺石井,你們不是關系很好嗎?」

  他衝著那二人大聲吼道:「你們又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

  隨後大野長河一把推開二人,迅速褪去身上沉重的玩偶服,踢掉腳上的增高鞋朝著後面的小巷狂奔而去。

  桑月瞥了一眼被大野長河扔到地上的增高鞋,大概能增高10釐米的樣子。

  很多玩偶扮演者因為扮演角色的身高問題,都需要穿這種增高鞋墊。

  這也是為什麼在「雨夜搶劫犯」搶奪金錢的時候,會選擇喝醉酒的女性作為目標。這也是防止女受害者逃跑,自己穿著增高鞋追不上的緣故。

  「追。」伊達航一聲令下,其他五個人緊跟其後。

  通道狹窄,桑月他們施展不開全部的腿力,眼見著大野長河利用自己對員工通道的熟悉很快消失在罅隙的通道中。

  桑月停住了腳步,閉上眼睛。

  她在「看」,「看」自己在招聘室裡看到的杯護游樂中心的全景圖、千代田的道路線,所有受害者們遇害的位置……

  無數個點交織在一起,連成了一條線。

  她看到了!

  「杯護游樂中心的30米登高台。」她斬釘截鐵。「每次雨夜,那裡是最適合俯瞰整個千代田的高位了。他每次都會站在那裡尋找這個城市落單的女性。警察很快就到了,他也只能去那裡。」

  「這個混蛋,他想干什麼?!」松田咬著後槽牙。

  如果大野長河能夠每次都利用登高台來觀察受害者的話,恐怕他有登高台的操控方法。

  「現在園子裡面有死人的事情還沒有宣揚出去,外面的游客們也沒有遣散。登高台是杯護游樂中心第二熱門的項目……」

  降谷零側臉線條緊繃,面色不安:「恐怕,他想拿登高台的40名旅客做人質。」

  事不宜遲。

  他們跑出員工通道,順著整個游樂中心的中軸線直接奔向登高台。

  那是有四間360度透明玻璃屋在中心柱上順著軸輪升空,最高能達到30米高,可以俯瞰附近的所有綠化帶、中心公園和附近的街景。

  是除了東京摩天輪之外最高的登高台,通體以防水的材質澆築而成,當登高台升到最高的時候,仿佛可以伸手觸摸銀河。

  今天的天氣也非常好,萬裡無雲。

  登高台的四個登高玻璃房都塞滿了人,那些游客們趴在玻璃房上,每一張臉都流露著登高望遠的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此時自己的情景多麼可怕。

  樓下還排著長長的隊伍,人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都在抬頭觀望者等著上一批的游客觀光結束。

  可是那四間玻璃房懸在最高的位置,已經超出原本該下落的時間十分鐘了,還沒有往下挪動。

  等待的人們和玻璃房裡的人們都開始發慌。

  這是怎麼回事?

  松田和萩原第一件事先衝向調控台,旁邊已經工作人員都快急的頭皮冒火。

  其中一個人發現線路改變,驚詫道:「天哪,這是誰做的?為什麼總閘變成了暫停?」

  「這可怎麼辦啊,客人都被困著呢,完了完了我們一定會被開除的。」另一個人癱坐在地。

  「不要碰!」松田衝上前去,扒開那兩個工作人員的腦袋。

  萩原默契地跟那兩個工作人員簡單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然後那兩個工作人員臉色更白了。

  好嘛。

  「雨夜搶劫犯」原來是游樂中心裡的工作人員。

  而這位工作人員被這六個人發現了身份之後,竟然打算拉著登高台的40多位旅客當人質共沉淪,兩個工作人員背靠背暈倒。

  這下子杯護游樂中心可出了名了。

  他們飯碗也沒了。

  松田蹲在旁邊,眼刀含鋒掃過所有操控台,臉上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不好處理吧,小陣平。」萩原的臉色也很復雜。

  這些線路太多,每一個線路配合在一起就是不同的功能。

  一但處理錯了,那麼被關在玻璃屋裡的四十多位旅客都會喪命。

  萩原橫眼瞥到旁邊的緊急遙控台空了下來,他抓著旁邊工作人員問:「這裡的東西呢?」

  「哎?緊急遙控台被誰拿走了?」兩個工作人員亂成一團。

  其中一個好像想起來什麼:「大野之前說出了點問題,拿去維修就一直沒拿回來。」

  松田已經沒工夫去管那個緊急遙控台了,他擼開袖子蹲在操作台前,左手握著一把鉗子右手握著一把鑷子、擰開操控台的螺絲把裡面縱橫交錯的各種線條區分出來。

  他咬著一根手電筒,把燈光照在線路上面,含糊不清道:「游樂園的每一台設施都有一個總操控台和緊急遙控台。如果說這個總遙控台被大野長河改動了的話,那麼那個緊急遙控台上面肯定有新的操控按鈕。

  我現在只能找到緊急遙控台的無線接收器想辦法進行壟斷。雖然不能把空中的40多個旅客救下來但至少能保證他們不會掉落。」

  「好,我幫你遞工具。」萩原默契地站在旁邊。

  地上散落著各種東西,有亂七八糟各種型號的螺絲、拆下來的擋風板、被整理出來布滿灰塵的各種線路。

  松田沒有抬頭,只是朝後伸手,萩原就知道要遞什麼東西給他。

  門口同樣站著四個穿著奇裝異服的男女,伊達航站在門口看著已經開始「工作」的松田和萩原,大聲說:「這裡就交給你們了。」

  「需要多長時間可以壟斷接收器?」景光把手撐在門板上,探著腦袋看裡面忙碌的二人。

  松田沒有回頭,伸出左手的三根手指。

  「三個回合。」

  「九分鐘?」桑月心沉了一下,看了眼外面懸在天空的四個玻璃房,她的目光所及在牆上掛著的登高台設計圖。

  隨後,她點頭。

  「好,就給你們九分鐘,這九分鐘裡,我們來穩住大野長河。」

  萩原回首,略長的發梢淺搭在他上揚的嘴角:「月月醬,我們會做好最結實的堡壘盾,你們也要加油哦。」

  他們組成了兩個防爆盾,而真正的衝鋒需要槍,則交給了桑月。

  桑月接過萩原遞過來的「槍」,朝著剩下的三個男孩招手:「走吧,警校的社團課程裡有教過如何攀爬,我想你們應該都沒忘。」

  這句話震驚了旁邊一直旁聽的兩個工作人員,他們要干啥?

  另外三個男人露出自信地笑容,跟在她的身後。

  兩個工作人員瞠目結舌地看著六個人。

  「你、你們是何方神聖……」

  爬登高台的四個人飛入蒼穹之下。

  背影孤傲而又決絕。

  聲音迎風而來。

  「我們是警察。」

  日本出警的速度和嬰兒學爬行沒什麼區別了。

  距離化妝師姐姐打電話報警到現在半個小時過去,別說是警車,就連警鳴也沒聽到。

  外面的客人們還不知道這個游樂中心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們就只知道這個登高台的玻璃房好像出現了故障,正常情況下只有三分鐘的觀光時間。

  但是現在在上面掛了十分鐘都沒下來。再然後,在亂糟糟的斥責聲中,有大人聽到一個孩子指著登高台大聲喊:「啊!愛麗絲和小王子在爬上去耶太酷了!」

  「我猜一定愛麗絲第一個到!」

  「我猜是騎士先生1」

  「我覺得是小王子耶!」

  所有客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個已經爬了一半的四個人影身上。因為距離太遠只能從衣服判斷出來好像是誰。

  好像在上演一場諜戰片,四個人一個個的輪流做台階,讓下面的人想蕩秋千一樣踩著自己往上面爬。

  他們很快就爬到了28米的位置,而在登高台的最上面,在邊緣的位置站著一個人身形被高位的風吹拂搖曳,仿佛馬上就會墜落。

  登高台外面的設計由很多加固管支撐,這也很容易刻意當成台階攀爬上去。

  下午的陽光濃烈的刺眼,隨著桑月的手抓在最上面的鋼管越能感覺到陽光直射到眼球裡的不適。

  不得不說,有棲桑月這個身體素質真的太好了。

  爬了這麼久一點都不覺得累。

  伊達航的肩膀墊在她的腳底下,他雙手抓著鐵管,腳也踩在鐵管上保證自己的身型騰出一只手,拖著桑月的右腳往上遞。

  降谷零爬的最高,他的臂力強悍,抓著鐵管,他身上的衣物被風吹出了颯颯的聲音,他朝著桑月伸手。

  桑月被伊達航往上面一送,剛好能抓住降谷零的手。

  降谷零微微頷首,給她遞了一下眼神。桑月心領神會,抬腳踩著他立起的膝蓋,順勢踩著他的肩膀,伸手摸到了登高台頂樓的防鳥刺。

  手被略鈍地尖刺扎了一下,桑月皺眉抓著一根刺踩了上去。

  隨後最下面的景光和伊達航依次爬上來,降谷零見到自己的伙伴們都安全之後,他看到在另一頭的大野長河心生一計。

  景光剛想回頭拉他一把,結果看到降谷零騰空雙腿,讓整個身體處於搖擺狀態,借著搖晃的慣性讓整個身體都側向西面的柱子,卡在大野長河的視野盲區。

  可是人的體力畢竟有限,無法堅持太久在空中懸空。

  尤其是這30米的高空。

  景光知道他想干什麼,給桑月比了一個對調的手勢。

  桑月心神領會地眨了眨眼,三個人都沒說話准備給降谷零制造機會。

  「不許動!」大野長河的聲音自樓層的另一頭傳來。

  他的手裡抱著一個黑色的無線操控台,一動不動的貼著邊緣線。再往後退一步,就是無底深淵。

  桑月舉起雙手,站在蕭颯的風中。

  她的衣襟被狂風吹揚,海藍色的裙擺被吹揚如旗幟。金色的假發被風吹揚,露出一頭茶灰色的齊肩發,和她眉眼溫婉的笑容。

  「你別怕,我們沒有惡意。」

  桑月的身體被白色的陽光照出了朦朧的質感,她的沉靜亦如風鈴竹般赫然不動。

  大野長河抱著無線操控台,他的手就放在按鈕上。

  只要他往下面輕輕撥動,那些被困在空中的旅客們都會掉落下去和玻璃一起摔個粉身碎骨。

  「你們都是這樣說,都是這樣騙我的,包括石井,包括所有人!」他痛哭流涕、歇斯底裡。

  原本就有些不對稱的臉扭曲在一起,就像是被惡魔催潰地荒野。

  土黃色的肌膚因為悲憤而青白。

  「為什麼要這樣說,我為什麼要騙你?」桑月沒敢往前走,她站在原地。

  「你為他去當搶劫犯,你應該很在乎這個朋友才對。他一定是讓你恨透了,所以你才會想要殺了他對不對?」

  「是,我以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是、可是他原來一直都在利用我。」

  大野長河傴僂著腰,抱著無線遙控台就像是抱著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所有人都嘲笑我,嘲笑我長得醜,嘲笑我用著和他們不一樣的左手。只有石井、只有石井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以為我找到了朋友……」

  他太孤獨了。

  在這個世界裡,從來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

  因為他的身上總的散發著一股臭味、長的也很醜、學習也很差。沒有人願意和他做朋友,也沒有人願意正視他的臉。

  在人生當中,他聽到最多的話就是。

  ——你長得這麼惡心快點去死吧。

  ——真是讓人倒胃口的模樣。

  ——看到你,一整天都會心情郁悶。

  ——你媽媽生下來你真的沒有被你嚇死嗎?

  這樣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十年。

  終於,擁有了一個朋友,石井太郎的眼睛裡沒有鄙夷和嫌棄。

  他以為,自己交到了朋友。

  那種即將脫離孤獨的狂喜和珍惜,也讓他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桑月靜靜地聽著,眼睛的余角觀察著降谷零的位置,看見他在逐漸爬向大野長河身後的位置。

  「在石井說,他老婆欠下了一大筆錢的時候,我也真的在幫他想辦法。我籌劃了這麼久,准備了這麼久,尋找目標……為了讓石井盡快還錢,我偷偷地把那些錢塞到他的包裡。可是、他發現了之後居然……」

  大野長河咬著白森森的牙,又哭又笑。

  他的身上穿著一件已經被洗得掉色的灰襯衫,猶如潮濕的兩棲動物匍匐在他的身上。

  發現了大野長河是「雨夜殺人犯」的石井太郎,難以置信居然會有人為了他去搶劫,石井太郎對大野長河說——去自首吧,否則我就去向警方舉報。

  污濁不堪的惡念猶如橫生的黑色藤蔓,在大野長河的心裡面恣意生長,直至完全讓正義感消失。

  再或者說,從他決定搶劫第一個受害者的時候,那所謂的正義感就完全消失了。

  「他居然……要去告發我?」大野長河抱著遙控台黑匣子的手臂用力,繃出了一條憎恨的線條。「不能原諒……」

  「所以你不知道他其實是因為自己有糖尿病?」桑月抿唇,看著大野長河那張比癩好看不到哪兒去的臉,感覺到了一種骨子裡的自卑。

  這種自卑,她略有共鳴。

  「這個重要嗎?重要的是,我唯一的朋友也背叛了我。」大野長河的表情逐漸放大,他的情緒已經到了炸ꞏ彈讀秒的最後倒計時。

  桑月高聲喝道:「可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別人的看法?」

  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讓所有人都怔住了。

  景光看著她的背影,站在狂風旋渦當中卻屹立如松,她的聲音上一秒還如沐春風撫平大野長河的情緒、下一秒就鎮定自若、鏗鏘有力。

  這句話猶如一把刀,割開了纏繞在大野長河心裡的黑色荊棘。

  「你因為長相的問題,被人看不起所以選擇了玩偶扮演者這樣一個不需要露臉的工作,又因為石井對你的友好而堅信他是你唯一的朋友。

  你用極端的方式,來想要幫助自己的朋友。可是你並沒有想過他能否接受你這樣極端的方法。」

  桑月把手攤開,讓大野長河看到自己的手裡並沒有拿任何東西,自己不會對大野長河有任何傷害。

  而大野長河陷入了自己的思想旋窩,只有讓他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是錯的,才有可能讓他放下黑匣子。

  大野長河聲音沙啞、因為破音而古怪:「你長的這麼漂亮,自然不懂我們這種人的心裡,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三道四……」

  「我怎麼沒有?」桑月指著自己的腦袋,一字一句,無比真誠。「我看到血就會興奮、失控,腦袋裡面有一個聲音讓我去傷害別人。或許你覺得我再騙你,但事實就是如此。

  因為這個,我被當成怪物、從小到大一個人生活不敢交朋友。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沒有朋友,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在忍受寂寞。」

  她的聲音徹骨回響,仿若來自天際。

  直達心靈。

  「你沒有朋友,不是因為你的長相。而是因為你在內心裡否定自己,你先把自己放置在了一個可怕的地位上。

  石井不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他就從來沒有因為你的長相而看不起你,反而和你做了朋友不是嗎?」

  「呃……」大野長河沒有說話,但明顯看表情並不相信。

  「石井也沒有背叛你,他直到現在也沒有告發你,就是想要給你機會啊。他想讓你去自首,讓你彌補自己做過的事情。

  而你給他的那些錢,他一分錢也沒有動。他一直都在等著你,等著你自己邁出那勇敢的第一步!」

  桑月微微挪動腳步,盡量拉近自己和大野長河之間的距離,她在心裡讀秒掐算著松田和萩原的時間,盡可能的把時間繼續拉長。

  大野長河無法信任她,她不懂,他們根本就不懂。

  那種被所有人用異樣目光打量的感覺、從未收到過公平對待的遭遇,不管是工作還是日常的交際。只有套上玩偶服的時候,才能看到別人對他展露出笑容。

  有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或許會做這份工作一輩子。

  直到有一天,一個一米五八矮個子的女人,開玩笑似的拍打他的頭套。

  頭套從腦袋上滾落,他的模樣嚇跑了原本開開心心圍繞著他的所有小孩子們。

  ——「這個人好醜!」

  ——「他是怪物!」

  ——「好討厭啊!」

  大野長河的淚珠大豆掉落,浸濕著他的手背。

  「醜小鴨能變成天鵝,是因為它本身就是天鵝。」他說。「而癩永遠也不會變,因為它本身就是癩。我為什麼一出生就是這樣,為什麼就是我這個樣子……」

  「不。」桑月高聲說道。「不管是癩還是醜小鴨,難道它們就不是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生物嗎?難道它們就活該因為種類的不同而遭受歧視嗎?

  倘若把天鵝放到癩的池塘,那美麗的天鵝豈不是也會被當成異類嗎?大野長河,是你自己認為你自己就是癩,而忽略了你本身的價值。」

  「啊!」大野長河怔住。

  他看著面前那美麗的女孩。

  她在用一個異常平靜的表情面對著他。

  在她的臉上,大野長河看不到任何鄙棄和嫌惡,只有人和人之間的平等對視。

  她把他當成普通人,沒有慘雜任何的個人色彩。

  桑月慢慢朝他走去,攤開雙手,做出一個擁抱的手勢。

  「你為什麼要去聽外界的話,為什麼要自己否定,為什麼要因為別人而放棄自己?醜小鴨並不是變成了天鵝才會有了存在的價值。而是因為醜小鴨發現它的存在並不需要別人的認同。」

  「無論你是俊美還是貌醜、無論你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你是健康亦或是重病,你的存在都被你自己賦予了重要的意義。這個意義與任何人都無關!」

  「曾經也有人告訴我,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一個負擔和拖累。可是難道因為別人說你『快點去死吧』你就真的要聽他的嗎?他算老幾啊?!!」

  大野長河的狂怒被她瓦解,靈魂裡的罪惡微微震顫,完全被擊垮成了碎玻璃。

  熾熱的陽光融化了他的情緒,只剩下了嚎哭和悲憤。

  「可我已經沒有機會了,我殺了人……」

  「那就給被你困在玻璃房裡的40多個旅客一個機會吧,把那個遙控台給我。在事態變得更嚴重之前,放過他們吧,你不是一個壞人對不對?大野長河。」

  桑月和他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她感覺自己的指尖已經快要觸碰到大野長河顫抖的身體了,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她就能把遙控台搶過來……

  降谷零的位置已經到大野長河的身後了,他一只腿邁上來,整個人像是隱藏在暗處的獵人、蓄勢待發!

  只需要桑月把遙控台奪走,降谷零就能瞬間擒住大野長河!

  可是。

  一道警笛呼嘯而過。

  警察們來的非常不巧。

  這刺耳的拉提聲將大野長河心裡的炸ꞏ彈讀秒瞬間歸零!

  他回頭看到了匍匐在自己身後的降谷零,悲憤暴怒怒吼咆哮:「你們騙我!!」

  他伸手做出了,拉下了玻璃房墜落的搖杆的動作!

  而另一個人動作更快,降谷零完全不顧自己的位置問題,用盡全力伸手抱住大野長河的腳踝。

  大野長河跌倒在地,而降谷零也因為失去抓力整個人朝著地面跌去!

  與此同時,場面瞬間陷入崩潰階段。

  桑月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奪走大野長河手裡的黑匣子。

  准備多時的伊達航迅速撲上來,摁住了大野長河。

  遠在操控室裡的松田和萩原找到了無線接收器,把那根接收線剪短。

  玻璃房沒有垂直掉落。

  裡面的旅客暫時安全。

  鼓風大作,飛入耳中。

  一個人眼疾手快,衝過去抓住了降谷零空中的手,但那人也因為降谷零而被帶下去。

  「hiro!」降谷零的聲音被風卷入到雲層之中。

  他們二人同時懸空,僅憑著景光的一只手,抓著一根搖搖欲墜的鋼筋。

  疾風宛如狂狼,拍打在他們二人的身上。

  那種極限的失重感,被厚重的風氣大量入侵,降谷零整個身體都處於一個沒有任何支力的狀態,而景光明顯也堅持不了太久。他抓著鋼筋的手越來越松、hiro的臉色也越來越吃力。

  樓底下的尖叫聲起此彼伏。

  他們呼吸的時候,都感覺那撲面而來的風,仿佛刀子似的挖割喉嚨裡面的肉。

  「zero,撐、住——」景光的表情看起來非常吃力。

  他要抓不住了。

  五指在一點點滑動、脫離鋼筋。

  在手松開鋼筋的時候,一只女人的手穩穩抓住了景光。

  伊達航正在摁住大野長河騰不開手,只有桑月能救他們!

  桑月死死地抓住景光的手,她的胳膊被兩個男人的體重帶動,仿佛要脫臼了一樣疼痛難忍,可是她不能松手。

  如果松手了的話。

  景光和降谷零,都會沒命。

  這可是30層樓的高度啊!

  登高台的頂樓掛著許多防鳥刺,桑月的手抓著其中一根倒刺,另一只手抓著景光,景光也沒有松開降谷零,他們三個人仿佛硬撐著這口氣,都祈求為對方的活命爭取一點時間。

  桑月半個身子也懸在空中,全靠著左手抓著防鳥刺護欄才沒有往前栽。

  景光看著她的掙扎和咬牙,有些不安:「有棲……」

  「再、堅持一下。」桑月咬著後槽牙。

  她感覺自己的整個手臂好像都快要重力脫臼了。但盡管如此,她還是希望景光不要松開她的手。

  在這一刻,桑月都快要忘記了如果警校五人組其中一人犧牲自己也會死掉的事了。

  她只覺得,這兩個人不能死在這個地方,他們以後還有更多的事要做。

  如果現在死了。那就太虧了。

  防鳥刺上的倒刺並不鋒利,但是如果有重力拉扯,再鈍的刀子也可以割破皮膚。

  倒刺扎入桑月的掌心肉,疼痛到了一定程度就是麻木,可肌肉卻不會麻木。

  掌心有冰涼的液體滑動。

  桑月的眉心被烈火灼燒,那個充血般的瞳孔仿佛被惡魔占據了靈魂。

  她的掌心被倒刺扎出點點血珠,滴在景光的臉頰之上。

  溫熱又真實。

  這是景光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觀察到桑月眼睛的變化。

  她的掌心被倒刺扎破,血珠順著她的掌紋滑落,那猩紅的顏色被風吹成一條線。

  這條線仿佛有生命力一般,染紅了桑月的眼睛。

  她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也能感覺到心髒在劇烈擴大的質感。

  咚、咚、咚!

  每一下,都好像有一個聲音在桑月的耳邊說。

  松手!快松手!

  讓這兩個人掉落!

  難道你不想看到他們摔成肉醬的樣子嗎?

  血液和碎骨融合的樣子,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藝術品。

  ——松開手,你能看到地獄。

  景光看到她的表情在瞬間發生了變化,嘴角在不自主的上揚,露出白色小巧的牙尖像一個小惡魔。

  她的眼睛裡毫無憐憫和方才的執著,只有烈火燃燒般的興奮和對毀滅的渴望。

  毀滅。

  她好想毀滅!

  她好想……看到這兩個人死亡的樣子。

  血液會用什麼樣的角度噴射出來呢?

  嘻嘻,好讓人期待。

  ——【擁有超憶症患者會出現極小概率的外物刺激亢奮狀態。因為極度強大的大腦和不會遺忘的能力,他們會對某個事物有著深疼痛記憶。但這點因人而異,倘若觸發很有可能會產生意識狂躁狀態。】

  ——「我看到血就會興奮、失控,想要傷害別人。或許你覺得我再騙你,但事實就是如此。因為這個,我被當成怪物、從小到大一個人生活不敢交朋友。」

  原來如此。

  這就是有棲桑月的秘密。

  景光看到了一個站在針尖上的天使在朝著邪惡的方向傾斜。

  那只抓著他的手,正在慢慢松開。


第30章

  此時此刻的降谷零和景光在桑月的眼裡。就像是兩個待宰的羔羊,而桑月就是掌握著他們生命的神。

  這種俯瞰人命的感覺,讓她骨子裡面得到了升華。

  景光的身體搖晃破碎,卻死死抓著降谷零的手。

  如果說,桑月剛才為了能夠救他們的視死如歸是真的,那麼此時此刻這幅獰邪而有瘋魔的表情也是真的。

  她真的會在見到血的時候失控,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所以,zero才會在那個時候、發現了屍體的時候捂住她的眼睛,讓她不要看。

  原來如此。

  桑月的手越來越松,景光的手只能抓到一大半了,如果再松開一點,景光和降谷零會完全墜落下去。

  咚、咚、咚!

  心髒依舊在興奮地跳動,那種看到了血就想要看到更多血來滿足的渴望,讓桑月欲罷不能。

  為什麼會這樣。

  有棲桑月,你為什麼會這麼渴望血?

  桑月的靈魂在肉(肉)體裡面碰撞,她的理智和瘋狂同時在耳邊正常。

  ——不能松手,松手他們都會死的。

  ——快松手,松開手你就能看到世界最美的畫作。

  ——他們是你要拯救的對像,他們不能死!

  ——在這一刻你是主宰生命的神,讓他們墜落享受他們絕望的眼神。

  咚、咚、咚——

  伊達航摁著大野長河騰不出手,他看著桑月在樓房邊緣半懸空的身體,看著她被防鳥刺扎的鮮血直流的手,用盡所有力氣喊道。

  「有棲!不要看你的血——」

  伊達航也聽進去了。

  桑月剛才在陽光下的字句,她看到血就會失控發狂。

  他們都相信了。

  這種凶殘而又恐怖的殺戮不是她的本性。

  心髒的狂跳聲猶如樂章的尾音進入休止符。

  她的眼睛好像又被人用手捂住,那帶著真實體溫的溫度包裹著她顫抖的靈魂。

  ——【不要看,是血。】

  她不能看。

  桑月的左手被防鳥刺扎的生疼,尖銳的刺扎進皮肉裡面,喚醒了她的理智。

  她閉上了眼,緊緊抓住景光的手。

  景光感覺那只手的用力和掙扎,看著她的指骨因為用力而發白,也為了能夠保證自己的身體不再往前滑。而更加用力抓住防鳥刺導致了血流得更快的左手。

  「我不會松手的我不會松手的我不會松手的……」她閉著眼睛,碎碎念的樣子很是可憐。

  好像再叮囑自己,也好像是在說給自己的這個身體聽。

  沒有看到血,心髒的跳動稍稍平復了一些。

  她這次理智恢復的又快了一些。

  桑月能夠控制住自己了,她一邊對著自己碎碎念一邊對著整個身體懸空的兩個人說:「我不松手我不會松手我絕對不松手你們也不要松手你們松手我們都死定了……」

  那邊伊達航實在等不了了,他大吼一聲一拳打在大野長河的臉上,碗大的拳頭把大野長河打暈之後趕過來支援桑月。

  桑月半個身體都快掉到外面,伊達航先是抓著桑月的肩膀把她往回拉,保證她的安全然後伸手去夠景光。

  與此同時,松田和萩原那邊搞定了無線接收器之後,也順著已經被打開的登高台急生通道爬了上來。

  松田和萩原一個人拽著桑月的腰、一個人去接景光的手,先把景光拽上來之後又把降谷零拉了上來。

  兩個在空中懸了半天的人坐在地面上的時候都松了口氣。

  滿地鮮血淋漓。

  滴淌在白色的天台頂地板上,每一滴血珠都猶如斷了線的水龍頭般從桑月的掌心低落。

  血絲染紅了她的掌紋,從指間低落,在腳邊開花。

  觸目驚心。

  降谷零走過去,端詳著她的垂立在腰間不停流血的手,在他的手指觸碰到桑月手背的時候,桑月猶如觸電般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打開他的手背。

  輕輕「啪」的一聲,打散了降谷零眉心的錯愕。

  桑月後撤半步,拉開自己和降谷零的距離。

  她的茶灰色發梢低垂,額前的劉海遮住她的雙眼,只能看到她緊抿的唇角和緊繃著的肩膀:「別。」

  有棲桑月的身體,太危險。

  降谷零低聲解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口。」

  桑月沒有說話,右手攥著左手的手腕,左手指尖因為掌心失血而神經性的微微顫抖。看起來好像很疼,但她卻一聲不吭。

  所有人都想起她剛才說的那句話。

  性格孤僻的有棲桑月,知道自己看到血會失控、想要傷害別人,所以她不敢去交朋友。

  桑月此時此刻才明白自己這個身體的不可控,那是光憑意志無法控制的情緒。

  她差一點,就殺人了。

  桑月終於明白,為什麼伊藤澤美和渡邊來歲會說她是怪物,或許她們二人看到了有棲桑月失控的樣子。

  沒有人不害怕一個不穩定的炸ꞏ彈。

  可是桑月忘記了。

  她所要拯救的那五個人,有兩個是靜待炸ꞏ彈爆炸而面不改色的拆彈組精銳、一個是死前躺在後輩懷裡不忘交代後續任務的刑警、一個是即使拿到了手(shou)槍掌握主動權但還是把槍口對准自己的公安。

  或許他們貪生,但絕不怕死。

  桑月打開了降谷零觸碰自己的手,後者卻毫不在意地又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降谷零右手端著她鮮血淋漓的左手,朝著景光伸手:「hiro,你還有ok繃吧?」

  「有,ok繃管夠。」景光開始往自己口袋裡摸。

  松田用腳去踩地面上的血滴,把灰塵蓋在上面不讓桑月看到:「嘁,這群警察來的也太慢了吧,是用腳跑過來的嗎?」

  伊達航拍著桑月的肩膀,大聲笑道:「有棲,你剛才那番話太帥氣了。以後可以教教我嗎?我也想這麼帥氣的說服罪犯。」

  那種能夠瞬間看透對方內心弱點,並用語言攻勢瓦解其心態的沉著冷靜。

  真實讓人贊嘆。

  萩原擺著桑月的小臉,嬉皮笑臉道:「看那,這卡哇伊的眼睛都紅成這個樣子了,怪讓人心疼的。來,這個給你,是勇敢的勛章。」

  他把一塊糖果塞到桑月的嘴巴裡。

  牛奶的香甜驅散了所有的血腥氣。

  桑月感覺到有一只手在輕柔地擦拭自己掌心的血漬,覆蓋在傷口上面的ok繃還散發著清涼的質感,讓傷口的疼痛感稍稍降低。

  萩原和伊達航一人駕著大野長河的一條胳膊,聽著刑警們從樓下跑上來的腳步聲,才把犯人轉交給趕來的刑警們。

  玻璃屋裡的旅客們已經被安全送達地面,他們不知道在登高台的樓頂發生了什麼,後續聽到了媒體報道才知道自己當時的情景多麼可怕。

  而伊達航卻有些頭大。

  雖然他們成功的抓到了「雨夜搶劫犯」,還調查清楚了一場凶殺案的真相。

  一行人被警察們帶到警局協助調查的時候,桑月跟在五個大男孩的身後,看到自己左手上面的血漬已經被清理掉、有傷口的地方都被創可貼遮住。

  整體處理的非常好。

  桑月坐在警局外面的等候室,耳邊是亂七八糟各式各樣的聲音,有來往警察們的走路聲、有嫌疑犯人的糾纏聲、還有翻閱文件的聲音。

  而她被這些亂七八糟的聲音包圍著,警校五個人都不在,正連帶著一些游樂園的工作人員和警察們做著筆錄。

  桑月也跟著聽到了幾句。

  大野長河對殺害石井太郎和搶劫四位受害者的事情供認不諱。但是在說到搶劫渡邊來歲的時候,有一些信息和他的證詞發生了變化。

  大野長河的意思是,他只搶走了渡邊來歲背包裡面的錢,當時他也沒打算要殺了渡邊來歲所以下手並不重。

  對於渡邊來歲到現在還在icu裡躺著這件事,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當時他搶完錢走掉的時候,渡邊來歲還能站起來跑呢。

  桑月又想起來夏山迎告訴過她的,在渡邊來歲案發生的當天晚上,是有一個人叫了救護車報了警,渡邊來歲才被發現及時就診。

  但是直到今天,那個報警的人都沒有出面過。

  總覺得整件事還有些不對勁。

  警察沒有再細問,反正「雨夜殺人犯」都已經被抓住了,很多細節清不清楚的也無所謂。

  這種敷衍了事的性格引起了松田嚴重的不滿,如果不是伊達航和萩原在旁邊攔著,松田可能直接跟做筆記的那個警察打起來。

  所有證據鏈齊全,大野長河基本沒有任何上訴的機會。

  他戴著手銬,即將從番地警局押送到警視廳,走到前廳的時候看到了桑月頓住腳步。

  桑月身上的藍色長裙已經被血沾染成了褐色,臉色也略微有些發白,眼球裡面還布滿血絲,就像是熬了個大夜沒睡覺的人。

  感覺到了大野長河的目光,桑月抬起頭來。

  她看到那張青黃色的臉在定定的看著自己,桑月站起身來朝他走過去:「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恭喜你。」他說。

  桑月眼簾輕動,沒有說話。

  大野長河接著說:「你找到了自我。」

  「呃……」桑月。

  旁人都沒聽懂大野長河是什麼意思,但是有五個人能聽懂。

  或許這就是有棲桑月性格大變的緣故吧。

  她不再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走出了超憶症並發症所帶來的痛苦,找到了自身存在的意義。

  這一點說起來很簡單。

  但是真正做到真的太難了。

  想要跟自己和解,那就相當於把最開始的自己殺掉,再塑造一個嶄新的自己。

  桑月感覺到有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好像能看透她的靈魂,直達她的心靈。

  ——「曾經有人告訴我,我的存在對他們而言是一個負擔和拖累。可是難道因為別人說『你快點去死吧』你就真的要聽他的嗎?他算老幾啊?!!」

  女孩站在登高台天花板上的聲嘶力竭、縈繞於耳,在陽光下能夠直達天靈。

  她的模樣被光芒籠罩,鮮活而又有力。

  那個鏗鏘置地的話語,在降谷零的心尖劈出一道山崩地裂的峽谷,卻又讓那斷壁殘垣又重塑成了一座堡壘。

  她不是聽不到那些可怕的語言,而是她從不會跟自己較勁。

  她堅強的就像是牆壁下的小花,不被陽光照耀卻又頑強昂首,她知道自己作為一朵花無法推倒堅固的牆。

  於是她就用盡全力的讓自己成長,直到能夠超過那些遮擋住陽光的牆壁。

  「桑月。」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桑月抬起頭來,有些木訥的「啊」了一聲。

  她看到那麥色的掌心裡躺著幾張阿姆羅的貼紙,目光上移,落在他挽起的唇角和眉眼的無盡笑意。

  「這是我拿糖果和孩子們換的,感謝你救了我和hiro。你說我會有福報的,或許這個福報來自於你。」

  他沒有說一句逾矩的話。

  可是每一個字都讓桑月面紅耳赤。

  「咣當!」警署的大門被人推開,小川教官怒火滔天的臉出現在門外。

  面對死亡也面不改的她變了臉色。

  桑月腿一軟。

  完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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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看到小川教官的時候,五個大男孩也下意識地往小川教官的身後探頭看。

  鬼塚教官沒有來,只來了小川教官一個人。

  見小川教官直奔桑月而來,幾個人趕緊擋在最前面,伊達航第一個說:「對不起教官,曠課是我的意思,這都是我的不對……」

  「有棲是沒辦法才跟著我們跑出來的……」其他人也紛紛替桑月摘責任。

  小川教官理都沒理他們,撥開桑月面前的人牆,矗立在桑月的面前。

  桑月哭喪著臉,不敢抬頭看小川教官,低頭做好了接受一切處罰的准備。

  時間在小川教官怒火粗氣中流逝。

  桑月幾乎都能感覺到小川教官喘氣時,那噴出來如熔漿一般的火氣。

  每一縷都能把她燃燒殆盡。

  看了她五分鐘,小川教官居然一掃怒容,朗聲笑了出來。

  他寬大的臉頰因為笑容而拉扯開來,小眼完成月牙,伸手拍了拍桑月的腦袋。

  桑月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小川教官笑什麼啊?

  他是被氣到急火攻心了嗎?

  她抬起頭來,看到小川教官流露出一個老父親看到女兒的成長而感到欣慰的笑容,他的手用力不大,非常輕柔的摸著桑月的頭頂。

  桑月感覺有一道目光好像死盯著小川教官摸頭的手,而那只手也轉移到了桑月的臉。

  「有棲。」小川教官的手微微用力,拉扯著她的小臉。「你這家伙,真是……」

  真是……後面就是一連串的大笑。

  桑月一臉懵逼的看著小川教官,臉蛋被拉的老長。不知道他是打算開除自己呢、還是打算放過自己。

  「真沒想到啊、真沒想到。」小川教官笑著,好像了卻一樁心事似的。「真沒想到最後挑中了你。」

  「嗯?」桑月。

  「嗯?」其他人。

  什麼啊。

  怎麼感覺好像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誰選中了要干什麼事似的。

  桑月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不然小川教官不會開心成這個樣子。

  但是看小川教官這個意思,曠課的事似乎影響並不大。

  他們晚上被接回警校的時候,鬼塚教官好像被叫走開會不在,小川教官讓五個大男孩帶著桑月去校醫室裡面清理一下左手的傷口。

  夏山迎聽到桑月回來的消息,早就在門口等著。

  她看到桑月穿著一件愛麗絲夢游仙境的衣服,其他五個鬼塚組的男警身上也穿著奇形怪狀的衣物。

  但是,夏山迎一肚子的問號都被桑月血呼啦啦的左手堵住。

  「天吶,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夏山迎捧著她的左手,大叫起來。

  見到了好友的桑月再也忍不住,坐在校醫室裡叫喚:「我這一天可要了命了早知道這樣打死我也不來警校還不如被燒死拉到……」

  五人組撓頭,有棲在說什麼呢?

  什麼燒死啊?

  校醫室的值班人員不在。

  景光和伊達航在架子上找消毒藥水。

  桑月捂著自己的眼:「小迎醬,別讓我看到血我暈血,看一眼我立馬昏死半天起不來的那種。」

  「呃……」五個大男孩。

  夏山迎也沒時間想為什麼一個考入警校的女警會暈血,她一手端著酒精一只手捏著棉棒,小心翼翼的粘在桑月手上已經干涸了的血垢上。

  冰涼的酒精滲入傷口裡的時候,也傳來了桑月殺豬般的叫聲:「可疼死我啦啊啊啊啊——」

  「呃……」降谷零有些無奈,果然是一點疼痛就會山呼海嘯般叫出來的人。

  萩原憋著笑,勾著松田的脖子走出了校醫室:「你剛才說對講機有問題是怎麼回事?」

  松田捂著萩原的嘴,二人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台階坐下。松田充分發揮了自己拆東西的天賦異稟,三下五除二的把對講機拆了個稀巴爛。

  在對講機的最裡面,埋著一枚綠豆大小的白色閃燈金屬顆粒。

  萩原捏著端詳了半天,衝松田比劃了一下手勢,意思是:「這是什麼?」

  松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隨後看到萩原臉色有些不對。

  這是監聽器。

  有人在六個對講機裡放了監聽器,一直在監聽著六個人這次出去的所有行動路線。

  所以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應該是早就知道他們六個人曠課的事。但是沒有來抓他們,就是默許他們曠課查案。

  包括白天在警署裡面,小川教官對有棲桑月說的那番話也是。

  那個所謂的「選中」恐怕也能說明這次查案,真的是有人安排的一個任務。

  最開始這個任務本該是松田、降谷零和有棲桑月三人的事。但又被另外三個人意外得知,於是就變成了六個人的任務。

  可是……是誰呢?

  松田用最快的速度把監聽器又放了回去,揣著恢復如初的對講機和萩原回到校醫室的時候,鬼塚教官開完會回來。

  「雖然你們抓到了『雨夜搶劫犯』,但是曠課這件事不可饒恕。」多余的責罵鬼塚教官都懶得說了,他指著校醫室外面的操場。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們從現在去跑,跑到明天的太陽漏出第一縷陽光為止。」

  「啊?」五個大男孩的臉都垮了。

  現在才晚上10點啊,跑到第二天,豈不是要跑六個多小時?

  會死人的啊!

  那邊夏山迎剛把紗布纏好,桑月的整個左手像是一個白色的蠶蛹,被裹的嚴嚴實實一點血絲都看不到。

  剛才小川教官和鬼塚教官不在的時候,桑月簡單的跟夏山迎解釋了一下他們曠課主要是去了杯護游樂中心。

  夏山迎以為他們是跑出去玩碰巧撞見的殺人案,還在想辦法要不要讓自己親舅舅出面給說個情。

  可沒想到這六個人曠課一天,竟然只是被簡單的罰跑步而已。

  小川教官站在桑月的身後,伸拳在她腦袋上輕拍了一下:「你也去!」

  「我是傷員啊教官!」桑月晃著自己的左手撒嬌,嘟嘴賣萌。2「可不可以少跑幾圈,我失血過多了低血糖……」

  「我看你好得很。」小川教官抱著手臂破口大罵。「剛才在樓下就聽到了你的叫喚,鏗鏘有力完全沒事!」

  在小川教官的腿踹在屁股上之前,桑月老老實實地跟在鬼塚組五個人後面朝著樓下走。

  真的要跑啊qaq

  「沒關系的。等一會兒教官們回去,你可以坐在旁邊休息一會兒。」景光在她前面,側目安慰。

  他的側臉在星光下如白玉般溫潤,聲音猶如兌了糖的啤酒泡沫,讓人心情舒服。

  前面的四個人都已經進入的接受懲罰的狀態,桑月也只能跟在隊伍後面呼哧呼哧地往前跑。

  一開始絕對不能跑的太快,要保留體力到天亮。

  有棲桑月的身體素質很強悍,這一點並不需要擔心,就是她自己想要安靜地梳理一下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從發現超憶症到喝酒會看到本尊記憶,以及在有棲桑月的記憶裡看到的gin……還有那個名字。

  紗月愛麗絲。

  降谷零之前曾開過玩笑叫著「愛麗絲」這個外號,不會是他知道了什麼吧?

  桑月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眼降谷零的背影,夜色深重,他的膚色更染了些許性感的魅力。

  在目光抬起的時候,剛好和前面那個微微側身也在看她的人交織在一起。

  月光不染紫灰色的瞳孔,只有滿天繁星可入其中。

  桑月墜入瞳海,下意識地滿了腳步。

  「duang!」

  後面的松田沒看見她,直勾勾地撞了上來。

  二人一個捂著後腦勺一個捂著額頭都疼得蹲了下來。

  小卷毛疼得睜不開眼,他眼冒金星地看著前面那個女孩也揉著腦袋:「喂,你沒事吧。」

  「好疼……」桑月揉著後腦勺,感覺自己的腦袋裡猶如一團漿糊似的混在一起,稍微一動就是腳軟頭昏。

  這家伙的腦袋是什麼做的啊,痛死了。

  再一睜眼,眼前又閃過那個在有棲桑月記憶裡看到的男人。但只是一瞬,就像是被刮花了的錄像帶一樣,播放的時候閃爍著青光斑駁的色調。

  目光瞬移,在記憶的最後,那個男人遞給自己了一把槍。

  那是一把勃ꞏ朗ꞏ寧。

  日本警方專用配槍的型號之一。

  「你沒事吧?」其他人的關懷如約而至。

  桑月擺擺手,說了聲「沒事」,她捂著被裝腫的後腦勺握拳怒罵:「你頭也太硬了吧!」

  「你干嘛忽然停下啊!」小卷毛的額頭也紅腫一塊。

  「喂——」鬼塚教官的聲音站在操場指揮台上,揮舞著棒子怒吼道。「你們還敢偷懶,是想再加練嗎!」

  六個人趕緊排成一字長隊,由伊達航帶頭往前奔跑,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

  其他的警員有路過圍觀的,也被鬼塚教官罵跑。

  遠處的辦公大樓裡,兩者一盞燈。

  那燈火明亮,猶如一雙眼,在瞧著操場上伴著教練口哨一步接著一步奔跑的年輕人們。

  小川教官和百田陸朗中間前方,那人的身影完全嵌入黑暗之中,背對著二人。

  那人的目光一直落在六人中的女孩子身上。

  「她就是有棲桑月?」

  「啊,是她。」百田陸朗點點頭,畢恭畢敬。「想必他們六個人這次查案的過程您也都聽到了。雖然這六個人都很出色,但只有她最合適。」

  「底子干淨嗎?」那人問。

  小川教官點頭:「調查過了,不過她似乎對做警察不敢什麼興趣,可能沒有這麼大的心氣兒接受長官們的委任……」

  那人沉吟少許,目光挪到隊伍前面一點:「那個金發的年輕人叫什麼名字?」

  「是鬼塚教官組的降谷零。」

  那人笑笑,撐在腰間的指骨輕輕錯了一下光滑的金屬紐扣,明明沒有任何裝飾的指尖卻修剪地滿是貴氣:「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最是容易怦然心動的時候。」

  百田陸朗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跟小川教官對調了一下眼神,後者心領神會地頷首退下。

  「百田。」那人輕聲喚道、百田陸朗頓時立正站好,恭恭敬敬:「是。」

  「你覺得,我為什麼會選中她?」

  「您看中了有棲桑月,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能力突出,而且還因為她最懂罪犯的心。」百田陸朗回答道,卻看到站在面前的這位沒有什麼贊同的回應。

  難道……他說的不對?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轉身走向更黑的地方。

  一輪明月在空中懸掛,繁星圍繞。

  桑月被萩原和松田拽著往前面跑,伊達航還在賣力地喊著口哨。

  降谷零和景光並肩而行,彼此的臂膀依靠,一整天的奔波再加上一晚上的懲罰,等到第二天日光暈染雲朵,才被鬼塚教官放行。但時間也到了早上四點,再過兩個半小時就要集合點名。

  五個大男孩看了點天邊冉冉升起的地平線,各自回宿舍准備稍微收拾一下。

  桑月被鬼塚教官叫住,連帶著降谷零也被留了下來。

  「有件事要跟你們兩個人說。」鬼塚教官沒有多說什麼,帶著他們兩個去了教官辦公室。

  桑月打了一路的哈欠,困死了什麼事啊。

  小川教官也沒有休息,抬起烏青的眼皮:「有棲,之前倒是我小瞧你了。」

  桑月規規矩矩的聽訓,抬頭看到小川教官的手伸向了自己辦公助抽屜,從裡面掏出來兩張表格,遞給桑月和降谷零。

  「這個東西,你們兩個填好。六個月後會有一次筆試和體能測試,你們准備一下。」

  桑月接過,瞧了眼表格上面的字。

  ——【國家搜查官特等考試報名表格】

  「這是什麼?」桑月一頭霧水。

  小川教官喝茶的手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她。降谷零壓低了聲音,在耳邊跟她解釋。

  「這個是警備部的特招考試報名表。」

  桑月還是沒聽懂,他們不是考上警校就是警察了嗎?還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干嘛啊。

  小川教官放下茶杯,恨鐵不成鋼地看了眼桑月:「這個表格之後,可以免除面試,只要筆試通過就可以入職警察廳警備局的公安崗位。」

  「嗯?」桑月。


第32章

  公安兩個字在桑月的心裡像炸開的煙花,她像觸碰到什麼燙手的高芋一樣把那張表格差點沒扔出去。

  她不僅扔了自己的表格,甚至還很想扔掉降谷零手裡的那張表。

  小川教官的臉肉又皺起來了:「有棲,警察廳是全國警察最高存在,提前特招比中六(he)合彩還要難,很多人考了一輩子也沒能考上。我現在把這個表格給你,你半只腳已經踏進警察廳了。」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

  這福氣給你要不要啊?

  桑月察覺到自己最開始的第六感是正確的。

  什麼所謂的調查「雨夜殺人犯」的都是一場考驗。

  一場在六個人裡面選取合適公安人才的考驗。

  如果不是她的出現。

  這張表格……是不是就落到了諸伏景光的手裡?

  每一年警察廳、警視廳旗下的各部門都會來警校秘密挑選人才,所有部門都會給警察廳警備局讓道,讓警備局的領導先選。

  但是今年比較特殊,前不久警備局發生一場意外。所以親自來挑選人才的是一位重量級人物。

  那位目前還不能告訴眼前的這兩個小年輕,否則傳出去不太好。

  降谷零倒是不用擔心,就是有棲桑月……

  小川教官的血壓又有些不太穩定,他耐住性子好聲好氣道:「有棲,每年全國幾萬名警員裡出身職業組的千人。而這千人裡面也僅有為數不多的幾個能進入公安部。如果說職業組是警察裡的精銳,那麼公安就是精銳中的精銳。」

  他在告訴有棲桑月。

  進入警察廳警備局,是一個日本警察最引以為豪的事情。

  「是嗎?」桑月指著自己。「這精英中的精英為什麼是我?我只是一個警校墊底啊。」

  「呃……」小川教官的血壓快要爆表。「那自然是因為長官看到了你的能力。」

  桑月切了一聲:「不會是一直監聽著我們的辦案過程吧。」

  血壓管徹底爆裂,小川教官怒吼道:「你填不填吧怎麼這麼多廢話!」

  說實在的。

  桑月很不想填。

  公安這個職業在很多日本刑偵劇裡面,可以說是臭大街的存在,也就是安室透這個角色給公安進行了不少的美化。但實際上,霓虹公安的口碑在霓虹警界雖然地位很高但名聲極爛。

  在某個劇場版裡面安室透為了讓小柯幫助自己,栽贓毛利小五郎逼柯南出手並不是師出無名。

  在公安的眼裡,為達目的可以犧牲一切人事物。他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意,更何況部分平民。

  但是桑月眼角微瞥,瞧見旁邊的降谷零流露出異常感興趣的眼神。

  她長嘆一口氣,這該死的命運啊可怎麼辦呢。

  「小川教官,讓我們考慮一下吧。」桑月抓著降谷零的胳膊,把那張被自己扔掉的報名表就撿了回來,她把降谷零往外面推。「明天!明天給您答復!」

  小川教官看著她離開,揉著發酸的眉心。

  他這輩子。

  因為有棲桑月。

  第一次覺得當警察的教官這麼辛苦。

  下一屆的一定要好好管教……

  桑月在聽到「公安」兩個字之後,整個人都不困了。

  她看著降谷零,躊躇不安:「你要去嗎?」

  「精英中的精英,很酷不是嗎?」他額前的金發交織,淺搭在鼻梁之上,連帶著那眸底也染了點細碎的金光。「我也很想看看自己能不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桑月不說話了。

  她知道降谷零一定會去。

  但只要景光不去,他就不會因為身份暴露死亡,這也算是件好事吧。

  如果她不去的話,這個名額會不會落到景光的頭上呢?

  難道拯救計劃裡面的第一步,從現在就要開始了嗎?

  「你的手要小心,不要沾水。」降谷零忽然換了個話題,他看著桑月的左手,紗布都已經有些開線,裡面的血絲還沒滲出來。

  桑月點了點頭,乖順地低頭看著腳尖的路。

  她似乎沒有理由拒絕。

  可是這樣的話,降谷零之後一定會成為安室透,那麼她呢?會不會也和酒廠打交道?

  桑月又想起了在有棲桑月的記憶裡看到的那一幕。

  gin端著手(shou)槍,好像還說了什麼,是什麼呢?

  她「看」不到了。

  有棲桑月的回憶真的很特別,好像也有觸發條件,上次是喝了酒才……

  「桑月。」他小聲念道。

  桑月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哈?」

  陽光穿過走廊的大玻璃,狹長的光線斜斜地照射在他的身上,而他就站立在光帶之中,微微頷首。

  「實不相瞞,我感覺和你的默契仿佛與生俱來,我想這輩子可能出了景之外,我再也找不到這麼契合度的伙伴了。

  如果你覺得我也很合適的話,或許我們未來還可以有更多的合作。當然,這個合作不僅限於在同一部門,我也希望能一直和你保持聯系。」

  這句話說的……

  桑月感覺到了光線的挪動,照在她因為心跳過快而轉變成緋紅色的臉頰和耳垂。

  他沒有說「請你一定和我在一個部門」,而是讓她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

  桑月撓了撓頭:「你似乎忘記了,我見到血會失控,做警察都成問題……」

  「這也不難。」

  他上前一步,伸手捂住桑月的眼睛。

  眼前被他麥色的掌紋擋住,陽光穿過他的掌心,把邊緣肉染成紅色。

  而他的身上,沾有風露的甘甜和獨特的氣韻。

  他金色的發絲低垂,和她茶灰色的長發交織。

  女孩纖長的睫毛在他的掌中顫抖,他像抓住了一直迷路的小兔子。

  「這樣,不就解決了?」

  他俯首輕念,隱約存在的體溫和輕柔的呼吸侵襲著桑月的魂魄。

  從這個家伙身上好像流淌出某種蜜糖罐傾灑的氣味,在四面八方的空氣中猶如點燃了般炸開。

  救命。

  這家伙太會了。

  回到宿舍裡,桑月打開抽屜從裡面拿出有棲桑月的錢包,錢包裡面有一點零錢,她一直都沒有花。

  現在不花也得花了。

  跟夏山迎說了一聲身體不太舒服,讓夏山迎幫忙早點名請個假,然後馬不停蹄的跑到樓下的便利店,店裡有一些為警校生們提供的日常便利品,找了一圈,她都沒有找到酒。

  跑到前台詢問了一下店長,店長卻以「警校有規定禁止學員飲酒」為由,告訴桑月店裡只有酒精純度非常低的酒精飲料。

  桑月抱著罐子,看了眼上面的成分。

  只有05的酒精純度,這點酒精度對人體幾乎造成不了任何影響,基本就是還沒怎麼樣呢就變成尿液排出體內。

  桑月握著猶如糖果紙一樣好看的果酒罐子,呼啦把最外面一欄全部都收入袋子裡到收銀台結賬。

  她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就像是為了變大而喝老白干的小柯。

  坐在寢室的床上,她拆開了一個綠色的飲料,裡面的泡泡冒著汽水的香甜,完全沒有任何酒精的氣味。

  這點程度應該不會像上次那麼嚴重了吧,少喝一點,只要能看到有棲桑月的回憶就可以了。

  紅紅綠綠的飲料看起來非常的可口誘人。

  裡面的白色小氣泡翻湧上來的時候,好像在對桑月說「快點來品嘗我吧」。瞧著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甚至還很美味。

  桑月視死如歸地喝了一小口,那蘋果甜的液體流淌入胃部,口唇留香。

  什麼嘛,這根本就不是酒。

  汽水翻湧,桑月打了個嗝,滿嘴都是汽水味道。

  她有些失望,又悶了一口果酒,這個跟國內的芬達有什麼區別啊,還沒芬達甜……真是……

  她一口接著一口,坐在窗邊看著外面響起來的召集號角。

  很多警員們都穿著制服,前往操場集合准備早點名。而她像一個孤獨的浪客坐在窗戶邊欣賞天邊景色。

  天邊有一水線似的雲層,覆蓋在湛藍的天際。

  那乳白色的雲近在咫尺,好像觸手可及。

  每一朵雲都揉成了一團棉,漂浮在桑月的面前。

  桑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眼前的雲層,卻摸到了冰涼的玻璃。

  身體莫名開始發燙,好像不知道在喝那一口的時候,就有點上頭。

  不行了,不能再喝了。

  這個度差不多了。

  有棲桑月的大腦神經和正常人不一樣,稍微喝一點就能起到醉酒的效果。

  她站起來,不小心碰到旁邊全空了的罐子,「嘩啦」一聲罐子全部倒地,而桑月眼前一片發白,好像抓不住重心似的仰面倒地。

  她不知道自己倒在了那裡,但意識已經開始渾濁無力。

  撐開眼皮也只能看到天旋地轉。

  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她好像抓到了什麼東西。

  似乎是某種卡片。

  眼皮奮力撐起的時候,她瞧見自己的手裡抓著一疊貼紙。

  是阿姆羅的貼紙。

  視線逐漸合成一條縫,徹底睡死過去。

  每天六點半的早間點名是集合的重要一環,每一天都是在集合點名後開展各項警校學習內容。

  鬼塚組和小川組的剛好站在旁邊,點名結束後就是打掃和早餐時間,夏山迎正准備去食堂給桑月帶點吃的就被一個人攔住。

  「小迎醬,月月醬怎麼沒有來。」萩原探著腦袋,在小川組的女警員裡面看了一圈,沒有找到有棲桑月。

  他還有點事,關於那個對講機裡面的監聽器想要問一下有棲桑月。

  夏山迎抓著上衣口袋裡的錢包:「桑月有點不舒服,可能是跑了一晚上吹風發燒了。我現在正准備去給她打點吃的、買點藥。」

  「這樣啊,那剛好小陣平也缺ok繃,順道我們一起去校醫室吧?」萩原衝她眨眨眼,滿臉笑容讓人不好拒絕。

  「啊,好的。」

  景光聽訓結束後,回頭看了一眼側首看著遠方的降谷零,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zero。」

  降谷零收回放在遠處女警宿舍的目光,點點頭。

  萩原性格非常適合和女孩子們打成一片,夏山迎不禁想起進入警校好就性格大變、和每一個男警都玩到一起的有棲桑月。

  他的每一句話都合乎禮儀卻又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小迎醬未來一定很適合去交通部。」他說。

  「哈?為什麼啊,其實我想考邢事部來著。」她雙手搭在身前,禮貌的回問。

  「因為交通部需要和更多人們打交道,而小迎醬的親和力很強啊。」

  夏山迎臉一熱,低下頭來:「也沒有啦。」

  「不過,小迎醬和月月醬的關系真的很好哎。我覺得像你們這樣的相處方式,應該是我和小陣平那樣從小一起長大才會有的這麼親密的關系。很難想像你們是進入學前訓練營才剛認識的。」萩原忽然棲身靠近,他的長發散發著好聞的松木香,沁入人心。

  「總感覺,小迎醬在這段友誼裡面對月月醬是彌補式的包容。之前小迎醬說,你當警察是想要找到一個人,對她說聲對不起。那個人……不會是月月醬吧?」

  夏山迎後退一步,抬眸時少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嚴肅:「沒有的事,我就是覺得她人很好,很想和她做朋友而已。」

  「吼?」萩原揚起眉角。「但據我所知,月月醬在學前訓練營裡的時候獨來獨往,甚至對身邊的人異常冷漠,這樣也叫……人很好?」

  「不,你們都不懂她。」夏山迎抓著衣角,別過臉去。

  「呃……」萩原嘴角的笑意微微散去,他看到夏山迎略淡的眉眼裡滿是憤憤。

  為什麼,這麼悲憤?

  她的眼裡猶如被澆築了一層死灰般的混凝土,仿佛在念著某種咒語般,喃喃自語:「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們都不懂。」

  萩原看著她背朝自己,走向暗處的樣子,心頭微堵。

  夏山迎對有棲桑月的看法,竟然是另一種方式的極端。

  他更好奇了。

  在有棲桑月的身上,到底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夏山迎拎著早餐和退燒藥回來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

  她微微蹙眉。

  警校是不允許警校生喝酒的,便利店也沒有賣酒啊,誰在喝酒?

  「月月醬?月月醬?」她站在桑月的房間門口,兩只手裡都拎著東西騰不出手,只能用腳尖輕輕的踢門。

  門內沒有人回應,那股酒味反而更加濃烈。

  她暗叫「糟了」,放下手裡的東西,又砸了幾下門沒有回應後立刻後退幾步用肩膀撞向木門。

  門板撞的她肩膀發酸,但夏山迎沒有停止,後退一步繼續撞去。

  「咣當」。

  門應聲而開。

  桑月身上就穿著她睡覺的那身吊帶襯衫,乳白色的內褲勒著她圓潤的臀部,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冰涼的地上。

  每一下呼吸都吐出濃烈的酒氣,旁邊散落著亂七八糟的果酒罐子。

  那是幾乎相當於沒有任何酒精的飲料。

  但卻讓桑月醉意滔天。

  「月月醬,你怎麼了?」夏山迎嚇壞了,她蹲過去把桑月扶起來,卻發現後者根本連意識都沒有。

  桑月哼唧一聲,躺在夏山迎的懷裡叫都叫不醒。

  「月月醬!月月醬!你醒醒啊,你別嚇我!」她拽著桑月,怎麼也扯不起來。

  這個時間點,寢室裡的其他人還在食堂吃飯,就她一個人。

  夏山迎急的快哭出來。

  這可怎麼辦啊?

  「夏山——」

  窗戶外面傳來男人的聲音。

  聽聲音很耳熟。

  夏山迎把桑月扶上床,走到窗邊向下看去,窗戶下面站著那位警校第一。

  「她怎麼了?」

  降谷零抬頭看著三層樓高的窗戶。

  因為矗立太久的緣故,清晨的露陽凝聚在他金色的發梢,將那柔順的金色發絲當作船只,載浮載沉。

  夏山迎扁扁嘴,哭了出來。

  「月月醬失去意識了。」

  早間集合結束後降谷零說不餓讓景光一個人去吃飯,到了八點升國旗的時候景光來找他,就看到自己這位從小到大都沒和異性有過交道的摯友一頭扎進了女警宿舍,只在原地留下了一道殘影。

  旁邊的伊達航擦了擦眼睛:「那是降谷嗎?」

  景光抬頭,看到三樓的打開的窗戶聽著裡面夏山迎念叨著桑月的名字,心下了然。

  「伊達班長,有棲可能出事了,我們也去看看吧。」


第33章

  降谷零的速度很快,有幾個打飯回來的女警都沒看清楚是什麼,就只看到了後來的伊達航和景光。

  「啊啊啊啊——你們怎麼可以進入!!」一個女警指著二人尖叫。

  女警宿舍是不允許男警進入的。

  聽到聲音的其他女警迅速跑了出來。

  伊達航個頭最高大擋在前面集中了幾乎所有的火力,他擺擺手:「誤會誤會,我們是……」

  伊達航的話被輪著掃把出來的女警們堵住。然後又被齊刷刷砸過來的內衣內褲襪子抹布趕了出去。

  降谷零站在三樓女寢門前,拉開桑月房間的門。

  剛站到門口就聞到滔天的酒氣。

  夏山迎正抱著桑月,奮力搖晃桑月的肩膀企圖讓她恢復意識,可是桑月整個兒已經完全醉死過去,連最基本的回應都沒有。

  夏山迎聽到腳步聲,看著拉開門的降谷零目瞪口呆:「你!你!你怎麼進來的……」

  桑月的上身就穿了件極薄的吊帶衫,肌膚在酒精的催動下而微微泛紅起。

  那粉的幾乎快要呈現半透明的身體軟無力的癱軟著,很像在運動過後而血管擴張。

  降谷零走過去,輕怕桑月的臉頰:「愛麗絲?愛麗絲?」

  沒有回應。

  她的身體發熱。

  滿地的空罐子亂晃,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音。

  降谷零瞥了一眼,是酒精飲料。

  她怎麼又喝酒了?

  「夏山,我帶她去校醫室。麻煩你跟小川教官說一聲,就說她……」降谷零蹲在她旁邊,抓起她的一條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微微用力把她背在身後。

  「就說她休息不足突發高燒,再加上喝了點冰飲,所以病情更重了。」

  「好,但是……」夏山迎猶豫著,桑月整個人都貼在降谷零的背後,她的腦袋依靠在降谷零的右肩。吐出來的氣息都帶著濃烈的汽水酒香,吹紅了他的耳尖。

  她的身體就像是沒有任何支力的玩偶,掛在降谷零的身上往下掉。

  降谷零只能雙手別著她的腿,觸手是讓人心跳的質感,他深吸一口氣聞到的都是她吐出來的酒香。

  夏山迎摘了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披在桑月的腰上:「內褲內褲!月月醬的內褲!」

  降谷零剛才沒有想的這麼多,反應過來的時候才回憶起自己背上的這個人上身也很清涼。

  那軟肉服貼著男性結實的後脊,她身體裡傳遞而來的溫度,讓他胸膛裡發出地震般的轟鳴。

  她好軟。

  渾身像是沒有骨頭似的。

  「降谷君,月月醬沒事吧,她不會有事吧?」夏山迎扶著桑月,不讓桑月從降谷零的身上掉下來,可摸到桑月身上的時候,卻感覺到她如火爐一般的體溫。「她的左手傷口還沒好呢,這樣對傷口會有影響嗎?」

  夏山迎沒見過桑月喝醉的樣子,她以為桑月是得了什麼重病,嚇得一直流淚。

  「她沒事,但請你跟小川教官說的嚴重點,讓她多注意一會兒。」降谷零背著她往樓下走,夏山迎跟在身後。

  這樣桑月醒過來之後,就不會受到太嚴重的責問。

  夏山迎心神領會:「好,我會的。那麻煩你了降谷君。」

  二人剛到樓下,就看到被抹布、襪子砸出來的伊達航,景光站在旁邊沒有受到波及。

  看見降谷零背著桑月,景光走過去:「有棲怎麼了?」

  「喝了酒。」降谷零奔向校醫室,伊達航緊跟其後。「雖然喝的是酒精飲料,但也讓她醉酒不醒。不知道會不會和上次那樣酒精中毒,先去校醫室看看比較好。」

  三個人沒有耽誤,依次護送桑月去校醫室。

  夏山迎被叫了回去穩住小川教官。

  他們剛曠課一天,桑月就因病去校醫室裡掛水。小川教官看著夏山迎紅彤彤的眼睛沒說什麼,有棲桑月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已經磨練出了他的耐心。

  「有棲沒事吧?」他問。

  夏山迎帶著哭腔說:「鬼塚組的降谷背著她去校醫室了。」

  又是降谷。

  聽夏山說得很嚴重。小川教官也沒耽誤起身朝門外走:「知道了,我去看看她,你先去上課。」

  其實在最一開始,小川教官真地不看好有棲桑月這個人。

  她完全就不是一個做警察的料,他本來覺得有棲桑月恐怕堅持不了幾個星期就會因為忍受不了警察學校的作息和課程安排而退學。

  不管是對身為警察的那份責任心、還是正義感。

  都沒有在她的身上體現出來。

  可是在警校開學的第一天,警察廳的那位先生居然指名道姓的詢問這一屆的警校生裡,是否有一位叫有棲桑月的女警。

  小川教官雖然詫異但還是聽從鬼塚的提議,讓有棲桑月參與調查「雨夜搶劫犯」的事。

  她表現的確不錯,所展示出來的能力也是與眾不同。

  倘若安分一些,會是警校的榮光。但是……

  執教多年,小川教官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學員。

  也算是開了眼了。

  有棲桑月的大腦神經在酒精的刺激下逐漸開始天旋地轉般扭曲,她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好像都被火灼燒了般難受,呼吸進入肺部的氣息也變得熾熱。

  眼前看不到任何東西,只能聽到有人在耳邊對她說話。

  ——【愛麗絲、愛麗絲……】

  ——【我可憐的孩子,我對不起你,你怪爸爸吧,都是我的錯。】

  爸爸?

  桑月苦笑,自從爸爸娶了後媽之後,她再也沒有叫過這個詞。

  眼前的,是有棲桑月的父親。

  這個聲音,和第一次夢境裡面那個讓她一定要成為警察的聲音一樣,都是那樣的焦灼而又懇切。

  眼前的視線逐漸富有顏色,桑月「看到」自己的手在被人緊緊地拉扯著。

  她的視野不受自己限制,而是跟著有棲桑月的視線而轉動。

  有棲桑月在看著對方的手。

  那只手是中年男人的手,很粗糙,卻異常冰冷,毫無溫度。袖口是非常昂貴的衣料,但是卻沾滿鮮血。

  夢裡的有棲桑月見到血的時候沒有那麼興奮。但是心跳依舊狂烈,或許是有棲桑月對自己身體把控的更加熟練吧。

  ——【當年是我錯怪了你,對不起,爸爸一直都在找你。】

  ——【我也沒想到,你我時隔十年再見,竟然是這樣的形式。今日我是必死的了,但我只求你一件事。】

  ——【你一定要考上警校,一定要成為警察。】

  ——【這是我對你最後的懇求。】

  桑月感覺到這具身體的痛苦哽咽,也聽到了自己的哭聲。

  「她」說:「我不要,我不要,為什麼你們都在逼我,為什麼?我為什麼要承受這一切,我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普通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

  ——【聽著,愛麗絲。】

  他捧著「她」的腦袋。

  桑月看到了那個人的長相。

  是一個年過半旬的中年男人,鬢角灰白,臉上的紋路以不再年輕但眉眼卻有著慷慨赴死的堅決。

  和有棲桑月長的很像,但眉眼更加深刻老態,他臉上沾著褐色的血。

  是他的血。

  他的左肩膀上中了一槍,染紅了上半身的制服。

  ——【這是我們紗月家存在的使命,也是存在的意義。我們身負紗月的姓氏,便要履行紗月家的職責。

  我從未覺得你是怪物,我只怕你不會使用自己強大的記憶力、控制不住這記憶能力所帶來的的並發症。你這可怕的腦袋,將注定了你的與眾不同。】

  ——【紗月家的所有人為此付出了一切,你的母親也因此喪命,我們已經回不了頭了。】

  「不!」「她」搖著頭,像一個孩子嚎哭。「倘若你真的把我當作孩子來愛護,十年前你就不會那樣對我,你是怕我讓你丟臉、你怕我成為你心心念念紗月家最大的恥辱!說了這麼多,你就是希望我背叛他,我絕不!」

  ——【你只是他養大的殺人工具。清醒點吧,如果他真的在意你又怎麼會讓你一個人支身來到中央指揮部?】

  桑月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是她能感覺到在那個情境之下瀕臨崩潰的心情。

  有棲桑月在被兩個力量拉扯,她的心髒就像是要爆ꞏ炸似的難受。

  「你不懂。」「她」低著頭,淚珠滴在衣襟,固執地說。「這十年,我和他經歷過什麼你根本不知道。在我受到並發症折磨的時候只有他讓我有活下去的信念,他是我的一切。在我心裡,他已經超脫了你在我心裡的位置,我絕不會背叛他。」

  ——【既然如此,他讓你潛入警察隊伍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要故意落選?】

  「她」抬起頭來,透過淚珠錯愕而又驚詫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他伸出手來,撫摸著「她」的腦袋,好像交代什麼臨終誓言似的,一下又一下溫柔的摸著「她」的腦袋。

  兒時,「她」經常見到鄰居家的父親這樣溫柔的對待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從來都沒有像一個父親這樣撫摸過「她」的頭,對「她」說「早啊愛麗絲,今天天氣真好」。

  這樣的場景,只有在「她」的夢裡面才會出現。

  ——【你還沒有完全被他帶入黑暗,回來吧愛麗絲。】

  他遞給了有棲桑月一把槍。

  槍口對准自己的腦袋,他毅然決然。

  ——【他找人伏擊了我這麼久,今天我是必死的了,與其這樣我不如死在你的手裡。寧肯自殺也絕不死在罪犯的手裡,這是紗月家的尊嚴。開槍,我的孩子,爸爸會為你驕傲的。】

  ——【殺掉對我的恨意,重回這個國家。】

  ——【這個國家需要你,紗月家需要你。】

  ——【求你了,愛麗絲。】

  「她」的抗拒、她的掙扎。

  完全成為了一根緊繃著的弦。

  始終無法扣動扳機。

  桑月能夠感覺到,總是「她」放了這麼多的狠話,可是「她」始終愛著自己的父親,無法動手。

  在另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成為了「她」崩潰的根源。

  「呦,瞧啊,我們抓到了什麼。」

  那人站在月下,手裡的槍口對准著有棲桑月的位置,他的一頭銀發如水傾灑,被月光染得更加寒烈。

  發尾拂動,和那黑衣相稱,撕裂了夜晚的寧靜。

  記憶在這個瞬間發生了劇烈的扭曲變化,似乎是因為有棲桑月本人心情起伏的浪潮而讓記憶成為地震核心。

  桑月什麼都看不到了。

  世界一片混沌。

  耳邊只能聽到父親的一句話。

  ——【你就是那個恐怖組織裡的成員吧,前幾天派了不少的人來伏擊我,今天你終於親自出馬了,gin。】

  gin。

  桑月的耳邊轟鳴。

  gin沒有說話,世界裡只有一聲槍響。

  ——【砰!】

  一切墮入死寂。

  降谷零背著她一路狂奔,肩膀卻莫名潮濕,微微側首,他看到流淚的桑月。

  她的淚珠一滴滴滾落,聲音嗚咽,猶如流浪的小獸。

  她在說什麼?

  降谷零聽不清,到了校醫院的時候校醫奔走忙碌給她做檢查,可她死死地抓著降谷零的手,好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聲音低弱,眼淚在臉頰上掛著仿若水晶般冰冷。

  「你在說什麼?」他湊近,聽著她喃喃念著一個詞,一個仿佛刻入她靈魂深處的字眼。

  「gin、gin……gin……」

  她的臉色被酒催出了紅暈,眉毛擰在一起。她抓著降谷零的手,那種絕不放開的力量尤為清晰,好像在透過他抓著另一個人。

  降谷零坐在床邊,伸手摸著她滾燙的小臉和臉頰的淚珠,感受著她對這個名字痴迷般的瘋狂。

  看她的這個反應,gin這個詞似乎是一個人。

  她……

  在因為誰流眼淚?

  在夢境裡面,桑月只看到了開槍的gin,和滿目的猩紅。

  她的世界好像都被紅色填滿,再無其他。

  只有gin那狹長冷漠的眼眸,在氤氳的夢境裡凝視著她,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他沒有展露在陽光下的極白膚在月色下更顯薄透,好似暗夜裡的白骨。隨著月色的凝重而顯示出自己的面目。

  有棲桑月有一個父親,被gin殺了。

  她沒有死。

  這是在這場回憶裡面,桑月收獲地最有用地一條線索。

  等她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窗外的天色已經變成了橙色的夕陽。紅色的夕陽光芒穿過校醫室的玻璃窗,折射到她的身上。

  雖然得到了線索,但是宿醉的感覺也是真的難受。

  桑月一抬手,感覺自己整個胳膊都像是被泡在酒水裡一樣發酸。

  床邊只有夏山迎一個人,看到她醒了,夏山迎趕緊湊過來:「你還好嗎?校醫說你就是喝醉了。現在應該酒醒了吧,還難受嗎?」

  桑月擺擺手,一張嘴干沙晦澀:「小川教官來過嗎?」

  她居然睡了這麼久。

  看樣子下次還是要調整一下,不能喝這麼多。

  「來過了,看到你沒事也沒說什麼就走了。」夏山迎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降谷也剛走噢。」

  「啊?」桑月悶了一口熱水,又重重地躺了回去。

  兩眼冒金星。

  頭痛欲裂。

  「我說,是鬼塚組的降谷把你背過來的,他在這陪了你一整天。我被你的樣子嚇到六神無主的時候,他真的超級可靠的。」

  夏山迎坐在床邊,伸手摸她的頭,一臉壞笑。「我剛來還看到你一直抓著他的手呢,月月醬,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切,你還跟我裝傻,就是你們倆在交往的事啊。」夏山迎捧著臉嘻嘻笑。

  「你都沒見到,他聽說你昏倒之後那個樣子,直接就從女警宿舍闖進來了。」

  「你別胡扯了,我們倆沒交往。」桑月緩了緩神兒坐起來,接過夏山迎給她遞過來的衣服套上,抬頭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自己在警校的這幾天真的是,沒有一天不闖禍的。

  小川教官沒把她開除,真是奇跡。

  夏山迎滿臉不信,見她起身要出門跟在後面問:「你去哪兒啊?」

  「圖書館,查點資料。」

  「你才剛醒哎。」

  夏山迎不放心她,一直跟在桑月的身後。

  桑月睡了一大覺,整個人酒醒了之後狀態看起來還不錯。酒氣全部都散了之後臉色還掛著少許妃色,就像是渾然天成的腮紅十分俏麗。

  圖書館裡沒什麼人,只有幾台電腦閃著熒光,空著的很多。

  桑月隨便找了一台坐下,她在瀏覽器裡面輸入「中央指揮部」的時候彈出來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訊息。

  在夢境裡面,桑月明確的聽到了有棲桑月的本名。

  ——紗月愛麗絲

  紗月這個姓氏並不多,聽回憶裡面那個自稱是「愛麗絲」爸爸的男人所說,他應該是這個國家很重要的人才。

  他們父女二人十年前離散,似乎是不久前才重見。

  那麼這十年裡面,女兒去哪裡了呢?

  「咦?」夏山迎湊過來。「你找公安的信息干什麼?你要考警察廳的公安嗎?」

  「什麼?」桑月差點忘了,她可是警示總監的外甥女,關於警察的事情一定知道的比網絡上更加詳細。「這個中央指揮部是公安?是警察廳的那個公安?日本公安?」

  聽著桑月再三確定,夏山迎保證自己沒有聽錯:「沒錯,就是警察廳警備局所管轄的日本公安。」

  「那跟中央指揮部有什麼關系?」

  「警備局的工作地點就在中央指揮部啊。」

  桑月怔住,飛速在大腦裡消化消息。

  有棲桑月去了中央指揮部,在那裡見到了自己的父親。那麼……

  夏山迎見桑月一臉疑惑,立刻拍著胸脯跟桑月科普:「我舅舅告訴我,公安分設諸多部門,其中有兩個非常絕密的組織,具有情報科底和間諜性質,在其中的公安會完全抹除掉原本人生而換成另外嶄新的身份。

  全國的公安裡會挑選最精英的人才,分別納入到這兩個絕密組織裡。而其中一個,就是隸屬於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旗下,代號為『zero』。」

  「呃……」好嘛。

  終於切入主題了。

  是熟悉的味道。

  「而警察廳警備局警備企劃課的所有人員都由情報第二擔當理事官領導。」

  「呃……」桑月。

  夏山迎滿臉向往。「想要成為公安難上登天,要麼是家裡有人在公安部可以開辟綠色通道,要麼就要通過地獄級的特考。

  成為『zero』也必須是這些公安裡面的拔尖,從不出現在任何同僚面前,非常神秘,說不定哪天在路邊餐廳裡打工的服務員,就有可能是隱藏的秘密『zero』。」

  「呃……」桑月。

  原來真正的預言家是你啊,小迎醬。

  但如果這樣說的話。

  有棲桑月的父親,是中央指揮部的人,那就是……公安了?!

  「哎,說到中央指揮部,之前出過一件大事來著。」夏山迎捏著下巴,思索著。

  「我還是聽我媽媽講的,不知道准不准確,但如果是真的話就太可怕了。」

  桑月心提了起來:「是什麼?」

  「就是啊,警察廳警備局本部長,也就是全國公安們最大領導。被殺了,是槍殺。據說是被恐怖分子襲擊,這件事一直被國家壓著沒有外傳。」夏山迎可惜的嘆氣。

  「那可是紗月家的最後一位了,你知道紗月這個姓氏嗎?是我國從開國時期就存在的姓氏,所有紗月家的後人,從小就是國家重點培養對像,你也知道的,國家非常害怕混入他國間諜……」

  桑月當然知道。

  日本的很多重要官職因為害怕泄露機密的緣故,無法交給空降兵,所以一般都會給予某位大人的後代。

  「我覺得吧,可能是還沒找到繼任警備局本部長的人,為了避免國家動蕩,一直沒有對外發喪。

  但是這件事真的很可怕哎,公安在警界那可是神一樣的存在、而神的領導居然就這樣被伏擊槍殺了,這不是太恐怖了嗎?說明我國的治安……哎,桑月你的表情……為什麼這麼……可怕?」

  桑月坐在電腦前,她耳邊聽著夏山迎的話,手指點在鼠標上面。

  仿佛有刺骨的寒風拂過桑月的眼底,她的瞳孔冷冽空白,猶如被冰凍住了一樣。

  電腦的熒光灑在她猶如亡靈一般死灰的表情上。

  在電腦屏幕上面,呈現著一個人的照片。

  那個人穿著一件海藍色的警察制服,肩膀上頂著代表警視長的警銜標志,模樣和有棲桑月記憶裡的那個男人一摸一樣。

  而名字的那一欄裡,寫著。

  ——【紗月真一郎】

  沒有錯了。

  這就是在有棲桑月口口聲聲以「父親」自居的男人。

  是有棲桑月……不,是紗月愛麗絲的父親。

  十年前,紗月愛麗絲為什麼會和父親分開?

  分開之後,紗月愛麗絲又去了哪裡?

  桑月被要求去調查「雨夜搶劫犯」,是不是公安們發現了她是紗月家的人?想要勘查她的能力?

  按照回憶裡面紗月真一郎自己所說、以及夏山迎的描述。

  紗月這個姓氏在國家那邊一直都頗受重視,從紗月真一郎對國家對態度來看,也的確不愧於國家對重托。

  所以gin才要處理掉他嗎?

  紗月真一郎口中所說的「十年前的誤會」又是怎麼一回事?這父女二人到底在十年前又發生了什麼?

  可是,紗月家並沒有因為紗月真一郎的死亡而徹底消失。

  有棲桑月,就是最後一位紗月家的人。

  所以、所以……

  桑月猛地站起來,她看著自己的這個身體。

  紗月真一郎死了。

  她為什麼可以完好無損的從gin的手裡離開?

  在回憶裡面。

  紗月愛麗絲口口聲聲說不會背叛的「他」又是誰?

  不會是……

  「噢對了。」夏山迎拽了拽桑月僵住的肩膀。「剛才啊,降谷在走的時候還問我知不知道gin是誰。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在喊這個名字呢。你不是不能喝酒嗎,怎麼對酒這麼痴迷啊?」

  「呃……」桑月。

  臥槽。


第34章

  桑月緩了半天,才從自己是個官二代的震撼裡反應過來。

  可是那口口聲聲念著的「gin」是怎麼回事?

  最後那個槍聲是誰開的?

  還有夢裡,有棲桑月在看到gin的時候,那種痛徹心扉的心情……

  之前桑月一直覺得gin才是名柯裡最大的boss,所有的壞事兒都是他去做的。

  雖然銀發遮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臉,但桑月總是有一種執念覺得琴酒的顏肯定能打。

  事實證明。

  她是對的。

  他這個時候大概才24、5歲的樣子,銀發才剛過肩膀。

  整個人站在黑夜裡面,就像是悄悄降臨的冰霜。他的眉眼是狹長而又深邃的冷漠,抓住獵物時興奮的笑容很想讓人被他殺掉給他助助興。

  最重要的是。

  桑月能感覺到這個身體在看到gin時發生的情緒變化。

  有棲桑月,在離開父親的時候有棲桑月只有12歲,應該是剛上國中的年紀。

  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呢……

  所以當初,到底是誰讓有棲桑月考入警校?

  夏山迎沒有注意到桑月情緒的變化,她以為桑月是剛剛酒醒心情不太好,便抓著她的右手來回晃:「桑月你今天沒有去上課不知道,大後天是我們的輪休日,我們可以出去玩啦。」

  「我沒有心情。」

  桑月關掉了瀏覽器,閉目沉思。

  電腦上面顯示的殘影還在腦海中輪轉,有棲桑月的記憶就像是一層層薄霧,籠罩在她的腦海中。

  所有亂七八糟的記憶,猶如拼湊起來地拼圖,並不完整還需要很多重要的內容。

  「可是我剛才去電話亭裡跟我男朋友通話的時候說,想要介紹我最好的朋友給他認識來著,他大後天會開車來警校接我們。」

  夏山迎先斬後奏的抱著桑月的肩膀,可憐兮兮的哀求。「求你了,一個月只有一次輪休呢,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出去。」

  「你們倆出去玩干嘛叫我啊,我不想當電燈泡。」

  「那你可以叫上那個誰嘛。」夏山迎瘋狂跟她擠眼睛,先斬後奏。「反正你還沒醒的時候我就跟他講過了,他也同意了。」

  桑月差點沒伸手掐死她:「你瘋了吧,干嘛無緣無故喊上他啊。」

  「我覺得你對他不一般。」夏山迎指著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桑月的眼睛。「你看他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樣。」

  桑月打開她的手指:「你前幾天還說我看池田組的那個吹石君的眼神不一樣呢。」

  「切,少轉移話題。」夏山迎拉了個凳子坐在旁邊,捧著笑臉衝著桑月笑。「我都知道了,你還想瞞我。那你可瞞不住,我精著呢。」

  桑月心裡「咯噔」一下,生怕夏山迎又說出什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夏山迎笑嘻嘻地歪著腦袋:「小川教官想讓你去考公安對吧?而鬼塚組是看上了降谷。特招可不是年年都有的,這說明警備局觀察你們很久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以後你們要是同部門的話,肯定接觸的機會更多。」

  「你怎麼消息這麼靈通……」桑月戰術後仰。

  「我舅舅跟我說的啦,他之前問我打算申請那個部門的時候也想讓我考公安。可是我感覺我肯定考不上,他就問我你的想法,還問我你有沒有透露過想要去那個部門什麼的。」夏山迎抖著濃密的睫羽,笑容滿面。

  「如果你不想去公安的話,跟我一起考刑事部吧?桑月,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絕對不是個普通人,我舅舅也很欣賞你,我們在警視廳也一定大有可為的!」

  桑月沒有搭話,她現在腦袋裡亂七八糟。

  刑事部根本不在她的考慮範圍。

  就她這個見血失控的體質,到了案發現場恐怕比屍體更嚇人。

  對於有棲桑月的這個身份是像一團亂麻,越來越理不清。

  小川教官那個樣子好像也不像是知道的,可能他還覺得桑月是走了狗屎運才被警察廳的看中吧。

  八點的晚自習時間到了,圖書館裡面的人越來越多。

  「你還有要找的資料嗎?」桑月收拾了一下東西准備離開,「沒有我們就走吧。」

  「好。」夏山迎跟著站起來,黏在桑月的身上念叨。「怎麼樣?大後天一起出去吧,是京都癸海寺。聽說晚上還有藝伎巡街、歌舞表演、泡溫泉喔!是純天然的火山石牛奶溫泉,對皮膚超級好的!」

  夏山迎扒著桑月的耳朵,笑容像是一朵單純盛開的花,小聲說:「還有鴛鴦浴池……」

  「嗯?」桑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佛家重地,居然滿腦子這些東西,真是……

  怪讓人興奮地。

  「藝伎真的是從事那方面的工作嗎?泡溫泉的話是不是要穿泳衣?豈不是會有很多果體帥哥?住宿的話不會是混住吧,這晚上我要是不小心摸到了那個男孩子的床上怪不好意思的。」

  夏山迎瞧她亢奮地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心動了,趕緊趁熱打鐵:「京都癸海寺是東京最大的寺廟,附近還有很多休閑區。兩天一夜足夠我們玩的啦,而且剛好是上班時間客流量不會這麼多。平日裡票也很難買的,我我們平時訓練這麼累,難得出去一次一定要好好放松一下。」

  桑月撓了撓臉:「去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幫我問一件事。」

  「你說!」夏山迎立馬站好准備洗耳恭聽。

  「是這樣的,我對公安非常感興趣。但是小川教官說以我的資質很難考上。所以我想要在到時候給警備局的領導們留下好印像。

  你可以幫我去問問警備局本部長被伏擊的事情嗎?到時候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問我『怕不怕犧牲』之類的話,我想提前准備。」

  夏山迎點點頭:「可以倒是可以,不過這個是機密件,我盡力吧……」

  「那拜托啦。」桑月喜滋滋的關掉電腦。

  作為國家級的部門,怎麼可能隨隨便便把資料展露在外面,網絡上根本找不到這件事的相關資料。

  「最近本土真的不太平,出現了好幾個亂七八糟的恐怖組織。」夏山迎嘆氣。

  「不知道警備局本部長是被那個組織的人給暗殺了,肯定是因為掌握了那個組織的關鍵證據……」

  桑月很不想說,就是馬上都快要整個日本開飛機大炮的黑衣組織。

  如果有棲桑月是紗月家的人,那麼為什麼還會進入組織呢?

  組織在招攬她的時候,沒有調查清楚她的底細嗎?

  再逆位思考一下。

  如果警備局真的觀察了有棲桑月很久,難道不知道有棲桑月是組織裡的人嗎?

  從有棲桑月對gin的態度來看,恐怕這倆人的關系沒有這麼簡單。

  gin……

  桑月感覺天昏地暗,gin和阿卡伊的年紀應該差不多吧?現在可能也就25歲左右的樣子。齊肩發的gin帥倒是挺帥的,就是帥的太有殺傷力。

  從圖書館回去之後也差不多到了該休息的時候,桑月回到宿舍看著已經被夏山迎打掃干淨的地面,撿起桌子上沒喝完的半杯果酒又少喝了一口。

  這次喝的非常非常非常少了。

  應該沒事了吧。

  桑月躺在床上,合上被子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

  酒意還沒上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明知道吃了藥會產生抗藥性、但還是不停嘗試地死神小學生。

  可她沒有人家這麼偉大。

  小柯每次吃藥都是為了愛情,而她是為了回憶這個身體的秘密。

  閉上眼睛,腦海中全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那些亂七八糟的回憶,猶如排山倒海般侵襲而來。

  整個世界隨著困意襲來而逐漸開始扭曲。

  夢境裡面,那銀白色的頭發長過了肩膀,gin月光白的肌膚在黑衣的襯托下冷峻又瘆人。

  可是一個人卻捂住她的眼睛,用他那砂糖般的聲音安撫著桑月躁動不安的情緒。

  ——「不要看,是血。」

  再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了。

  被夏山迎的敲門聲喊醒,但是坐起來的時候她又頭暈目眩地跌了回去。

  頭,劇痛。

  比往常任何一次醉酒都要痛。

  或許是喝了酒精的後遺症,也或許是酒精度不夠的緣故。

  桑月什麼都沒有「回憶」出來。

  她揉著腫脹地太陽穴,摸著掛在牆上的制服套在自己身上,眼睛睜開的時候仿佛被強光照射過的疼痛難忍。

  「桑月快一點,小川教官在催了!」夏山迎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警察學校的第一天,從六點半的早點名開始,這也是每天的必修課。

  桑月一推開門,就聽到夏山迎大叫一聲:「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沒睡好。」桑月打著哈欠下樓,路過鏡子的時候看到鏡子裡面一個臉色煞白的女人也嚇了一跳。

  渾然沒有一點血絲,仿佛是某古堡裡面飛出來的吸血鬼,只有兩眼的血絲尤為明顯。

  看樣子。

  只有爛醉如泥的那種程度。

  才能看到「回憶」。

  可是她這幾天不能再喝了。

  每次喝完,頭都很疼。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夏山迎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酒氣,整個兒都無法理解。

  「你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吧?為什麼還總是要喝呢?開學典禮那天也是,你喝了一大堆的酒第二天也是這個臉色……」

  桑月反應慢半拍:「什麼?」

  開學典禮?

  那豈不是她剛來的時候?

  「那天……我也喝酒了嗎?」桑月指著自己,對著夏山迎再三確定。

  「是啊,那天晚上你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抱著一大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酒,還是很烈的那種程度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怎麼敲門都不開……」

  桑月沒有搭話。

  如果說她是不知道有棲桑月不能喝酒誤喝了第一次也就算了。但是有棲桑月應該是明確知道自己身體情況的吧?

  她……還喝了很烈的酒?

  光喝一口米酒就酒精中毒的進醫院了。

  她想自殺嗎?

  「自殺」這個字眼出現在桑月腦海裡的時候,仿佛在她心口長滿了燎泡,疼痛難忍又撓不著。

  「反正你以後絕對不可以再喝酒了,你都不知道昨天你有多讓人擔心……」

  夏山迎碎碎念地在前面走著,桑月在後面跟著。

  操場已經聚集了大部分的學員,離遠看猶如一道藍色的汪洋大海,中間的幾個空位零零散散地開始進學員。

  教官們還沒有來,所有學員必須提前五分鐘過來等待。

  所謂早點名,也就是站在這裡聽教官說幾句而已,順便看一下有沒有偷懶晚起的。

  桑月頭上戴著警帽,帽檐遮住了少許陽光,沒有讓那刺目的清晨光線扎進她的眼睛裡。可是盡管如此,她的身體還是有一股頭重腳輕的感覺。

  「有棲。」

  小川教官走過來,站在她的旁邊。

  「嗨。」桑月立正站好。

  「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這是第二個說她臉色很差的人了,桑月雙手貼在兩側,一字一句道:「大概是沒睡好的緣故,過一會兒就好了。」

  小川教官伸手拍了拍她頭上的警帽,叉腰道:「好吧,昨天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考慮的如何?」

  「我……」桑月扁扁嘴,感覺到四面左右其他的警員好像都若有若無的在看她。

  人的好奇心是本性。

  「如果決定好了,就在今天12點之前把表格放到我的桌子上。」小川教官嘆了口氣。「超過十二點沒來,我就算你自動放棄了。」

  「好……」桑月想,這是又多饒她半天的考慮時間嗎?

  「對了,你家裡人給你寄了銀行卡,正好趁著今天的校門開放時你可以去取點錢了。」小川教官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信封,遞給桑月。

  桑月接下的時候一頭霧水,這是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有關於她家人的事情。

  那邊的總訓話的教官說著今天晚上的校門開放時間,每一周有一天會開放四個小時的校門,警校生們可以出去采買一點生活用品。

  但是時間不長,從18點到22點就要回來。

  桑月回頭小聲問夏山迎:「警校裡有自動取款機嗎?」

  夏山迎小聲說:「沒有,需要出去取錢。」

  「附近的取款機在哪裡啊?」

  「這個……我也沒去過。」

  訓話結束,教官轉身剛准備離開,兩腳忽得一軟,差點往前跪倒。

  有個人倚在旁邊,架住了她的身體。

  「你沒事吧?有棲同學。」

  桑月被他一扶,身體穩了穩。她和太陽之間的接觸被壟斷,首先入目的是這個男警員胸口的「川崎組」標簽。

  不認識。她不認識。

  但長的還不錯,白白淨淨的,發型也很利落,不像叛逆五人組。

  「謝謝。」桑月站穩,道了謝後聽他自我介紹。

  「我叫西川上謁,附近的取款機剛好我也知道在哪裡,不如晚上我們一起去吧?」

  因為迎光的緣故,陽光把桑月的小臉映照地沒那麼蒼白了,她笑笑:「可以啊。」

  西川上謁臉頰緋紅,害羞撓頭,忙不迭地保證:「好,那晚上見。」

  見西川上謁離開,夏山迎湊過來:「桑月,你真的和之前不一樣了,以前遇到這樣的要求你都不理會的。」

  「偶爾也要拓展一下人際關系嘛,畢竟未來都是同僚。」桑月隨口回答,准備回宿舍洗漱。

  日本就這點不好,干什麼都要先沐浴一下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桑月完全沒注意到旁邊鬼塚組裡投來的目光,笑嘻嘻地跟夏山迎開著玩笑。

  夏山迎咂舌道:「真好啊,你這個長相再加上受人歡迎的性格,以後肯定也會經常受到追求者的示好。」

  桑月得意忘形地大笑幾聲:「嗨呀沒有啦,這種示好太多也會讓人苦惱的啦。」

  「總感覺是在炫耀……」夏山迎笑著戳她。

  如果說桑月是女生堆裡的萬人迷,那麼男生堆裡的萬人迷就是鬼塚組的那位了。

  每次看到有女生成堆的時候,裡面一定站著萩原研二。

  但是今天稍稍有些不太一樣。

  三個女警圍著金色發絲的年輕警員,臉上的表情都是女生們懂得內容:「降谷君,今晚的聯誼你會去嗎?」

  「聯誼嗎?」降谷零頷首輕笑,嘴唇貼了一塊非常小的ok繃,和他麥色的肌膚相得益彰,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和萩原研二沒什麼區別。「我倒是很感興趣。」

  「太好了。」她們小聲尖叫。

  桑月抓著染上了心情不太美妙的發絲從降谷零旁邊經過,歪著頭看另一側的風景。

  夏山迎拽拽她:「降谷要去聯誼哎,不如我們也去吧?就算你不能喝酒,在旁邊吃點東西也好呀。」

  「不要。」桑月大聲說。「我要出去取錢。」

  她也不知道跟誰置氣,大步流星的離開操場。

  降谷零收回放在桑月身上的目光,微微斂眸,不好意思地看著面前的幾個女警說:「不過很可惜,我和人約了晚上去健身房訓練體能,抱歉了。」

  「啊?太可惜了……」幾個女警悻悻離開。

  一只胳膊架在降谷零的脖子上,萩原研二撩著長發惋惜:「讓女孩子失望的男孩子很差勁哦。」

  松田抱著手臂嘁笑:「你什麼時候和人約了去健身房?晚上我們都要去聯誼,連hiro都不在。」

  降谷零摘下頭上的警帽,輕輕彈了下上面根本就沒有的灰塵,歪頭輕笑:「我只是覺得那樣的氛圍不太適合我,直接拒絕又不太好。」

  萩原聳肩:「也好,不然風頭都被你搶走了。」

  這家伙長得這張異域風情的臉確實更吸引人一點。

  松田看著降谷零嘴唇上的膠布,好奇道:「你這嘴巴是怎麼回事?和別人打架落下風了嗎?」

  降谷零聳肩:「沒什麼,回去吃點維生素就好。」

  萩原看著已經完全消失的那個茶灰發色的女孩,歪頭笑的時候眉眼嵌入長長的斜劉海陰影裡:「你跟教練挪了後天的休假日,是為了去參加夏山說的那個癸海寺嗎?我要提醒你喔,那裡可不太平。」

  「嗯?」降谷零眸底微抬。

  萩原面色凝重,咬著音節一字一句說。

  「那裡鬧、鬼。」

  「呃……」


第35章

  與此同時,在小川組上課的教室裡,夏山迎也在跟桑月討論這件事。

  「鬧鬼?」桑月趴在教室的桌子上,歪頭看旁邊的夏山迎,滿臉「你沒事兒吧」:「我可沒聽說過佛寺裡面鬧鬼的。」

  「是真的,聽說每天晚上到了凌晨一點都會有類似於貓咪叫的哭聲。」

  「知道鬧鬼你還去啊?」桑月漫不經心的擺弄自己左手的紗布,稍微有些松了。

  耳邊夏山迎還在念叨,興致盎然的跟她科普:「你不覺得很有趣嗎?就是因為那是附近有名的陰陽道,所以才會在附近蓋一座佛寺鎮壓。而且旁邊還有很多盲巫居住,經常和寺廟裡面的僧人一起參禪悟道。」

  「盲巫是什麼?」

  「就是一些民間的納婆,知曉通靈之術的神人。」

  桑月之前才不信這些神鬼之類的東西,她一直都認為人死如燈滅,所有的神怪不過都是人類臆想出來的而已。

  但是自從她死於火災變成靈魂來到這名柯世界裡,就稍稍多了一重敬畏之心。

  她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什麼善良的人,但也沒少做好事。

  或許是平日裡積德行善才給了她重生的機會。

  見桑月起了興致,夏山迎又壓低聲音說:「癸海寺裡供奉的是火狐狸,狐狸是最忠貞的神獸了,誠心祈禱的話可以和相愛的人……」

  她衝著桑月眨巴眼。

  桑月沒理她,別過頭去,把臉埋在臂彎裡准備小憩一會兒。她稍稍動了一下桌子,一個小藥盒從抽屜裡掉了出來。

  她抬起頭,撿起落在自己腳邊的藥盒,看成分好像是維生素之類的。

  「這是什麼?」桑月把藥盒擺在手裡檢查。

  這個桌子只有她一個人坐,裡面的東西是誰給她塞過來的嗎?

  藥盒有拆開的痕跡,桑月打開紙盒看到裡面有一個用黑色記號筆畫的標記。

  夏山迎瞥了一眼:「這是什麼?圈圈?」

  桑月嘴角彎彎,掛著心情愉悅的笑容把藥丸倒出來就著水喝下。

  什麼圈圈。

  是「零」啦。

  每天課程有五節,每節課是80分鐘。

  第一節 課是生活安全課程,主要以各種職務倫理的素質教育、憲法、刑事訴訟法等系列等專業知識為主,還包括一些地區交通安全法之類的警察實務內容。

  雖然男、女警分開訓練,但是學習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給她們講課的是一位女教官,這位女教官特別喜歡隨堂抽考,每次都抱著一摞厚厚的試紙伴隨著滿場的哀嚎聲讓班長發下去。

  夏山迎看著滿滿當當一堆字的試紙發愁:「沒想到我都大學畢業考上公務員了,還要考試嗚嗚嗚。」

  桑月倒是無所謂,對她來說考試就是補覺的時候。她就是看著自己綁著紗布的左手有些犯愁,這一晚上過去,裡面的白色紗布裡稍稍滲出了少許紅絲。

  在為數不多的三次看到血的過程裡。

  桑月對那種瘋魔的狀態十分在懷。

  每次看到血。

  都能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低語。

  她得趕緊去換紗布了,不然一會兒血滲出來了的話……

  女教官站在講台上,一板一眼道:「聽著,這次考試我會把不及格的狠狠修理一通,所以請你們嚴陣以待。」

  「嗨——」回應的聲音起此彼伏,但痛苦的占大部分。

  這才開學不到一個月。

  專業知識學習的是最多的,很多都是硬背的知識點,很多人還沒完全背熟那些書本。

  吃了藥感覺舒服多了,腦袋也沒有那麼暈,桑月飛速把題目填好之後,起身把試卷交給女教官:「報告教官,我寫完了想去衛生間。」

  其他同學們還陷在苦於考試寫字翻書的刷刷聲。

  女教官瞥了她一眼,接過她手裡的試卷。

  上面的字寫的很潦草也很敷衍。

  有棲桑月是小川組有名的學渣,這次不及格的名單裡肯定有她了。女教官也沒管她,點頭讓她離開。

  桑月路過夏山迎的座位,看見她正盯著一道題急得抓頭發。於是故作好像被絆倒了一樣栽向夏山迎的座位。「哎呦哎呦」兩聲之後,在夏山迎的題目上飛速落下兩筆。

  夏山迎下意識地站起來扶她,卻看到桑月對著自己擠眉弄眼。

  再一低頭,那兩個怎麼也想不出來的選擇題已經填好答案了。

  「夏山,繼續答題。」女教官站在講台上督促。

  「啊,是。」夏山迎坐回來,抬頭衝著桑月使眼色,意思是你去哪兒啊。

  桑月指了指自己的左手,告訴她去校醫室,然後拎著包出來。

  女教官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搖頭嘆氣,低頭在她的試卷上掃了一圈之後臉色由最開始的鄙夷變成了疑惑,最後又變成了詫異。

  ……全對?

  桑月轉身出了教學樓之後,聽到樓上有下樓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穩健平穩,好像是在這裡站了很久。

  她一回頭,看到金發仿佛蜜汁被陽光融化了一般,流淌到桑月的心裡,他說話的時候嘴唇上貼著的ok繃也跟著張合。

  「你怎麼在這兒?」桑月詫異。

  降谷零晃了晃手裡的掃把棍:「被教官罰過來打掃衛生。」

  他朝桑月招招手,這種像喚貓咪一樣的手勢還真讓她邁腿走過去。

  降谷零從制服口袋裡拿出一卷紗布和沒拆封的酒精藥棉,摘掉桑月左手上已經快滲透的紗布,另一只手掰過去她的臉。

  「不要看。」

  桑月聽話地看著遠處天空,陽光很刺眼,照的人身上暖烘烘的就像剛曬干的草莓干。

  「近期不要碰水,禁辛辣刺激的食物,每天都需要換藥,大概一周能結痂。還有……」

  他頓了頓,溫柔地握著桑月的手腕,把紗布一圈圈纏在她的手掌裡。「不要見風。」

  這最後一句怎麼感覺意有所指呢。

  桑月回過頭來,手已經被重新包扎好了。

  松弛合適,一點也不勒手但是也不會讓紗布脫落。

  紗布上都沾染著他的氣味,好像從現在開始,他就如影隨形的跟在她的身邊……那種沒有來的安全感,很讓人信賴。

  這個時候的他還不是公安,還沒有三重身份。

  還可以以他本名出現在朋友身邊,完全展現自己善良的一面。

  「那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他忽然說。

  降谷零沒有說是什麼事,兩人都心知肚明指的是報考公安部的事。

  桑月抬頭看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降谷君,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以什麼樣的形式死亡?」

  降谷零頓頓,看著她難得的認真。

  桑月走向陽光,依靠在教學樓的欄杆處,看著外面蔚藍色的地平線。她伸出左手,盛著一捧陽光。

  「我當初並不想做警察這個你知道的吧?直到現在我對這份職業也沒有那麼的狂熱。這一行除了工資穩定之外,沒有任何穩定一說,就連生命可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丟掉。我很怕死,也怕身邊的人死。」

  「呃……」

  「zero。」她轉過身來,陽光在她茶灰色的發尾跳動。

  她的眼角低垂,面色平靜但卻猶如畫報般深刻。

  「其實大野長河的那種心情我挺能理解的。」桑月微微昂首,讓陽光盡數灑在自己面容之上,稍稍給她過分蒼白的臉熏出少許血色。

  「從小因為和正常人不太一樣,所以被當成異類。老實說,我沒有朋友這件事是真的,不僅沒有朋友,甚至連家人也是形同陌路。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沒有人來救我,我又拿什麼樣的愛去救別人呢?」

  她收回手,把那溫暖的陽光揮散在空氣中。

  「zero,你是空無一物的零,我沒有你這樣的勇氣。」

  這句話降谷零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明白她所表達的是什麼意思。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這個女人遠比他所觀察到的更加疲憊。

  她能來到這裡,也只是因為當初選擇來拯救警校五人組,來作為復活的條件而已。

  降谷零看著她有些出神,良久輕笑道:「這樣逞強可不好。」

  桑月昂首挺胸:「我哪兒有。」

  他伸手,點了點桑月綁著紗布的左手。

  「那個時候你明明很想松手,可為什麼沒有?」

  陽光照在她眉頭皺起的豎紋上,桑月啞口結舌,這家伙會讀心術嗎?

  降谷零微微弓起身子,趴在欄杆上,他的金發被渲染成了更加尊貴的顏色,下顎和側頸舒展,喉結如山巒般在微微隆起的血管肌膚裡滾動。

  「明明松開了手,你的傷口就不會被扎的這麼深。」他看著桑月的眼睛,好想能從桑月的眼睛裡看到另一個靈魂。

  「那個時候你也很痛苦吧,和自己做拉扯,那種感覺我不能體會。但是我知道一個會用自己當誘ꞏ餌抓『雨夜搶劫犯』的人,絕對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她的肌膚很白,就像是白蠟一般宛若新生,眼睛裡面的陰翳散去帶著少許期許:「降谷君,你不要被眼前的假像欺騙,說不定我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呢?那樣的話你會逮捕我嗎?」

  他手臂搭在欄杆上,歪頭笑道:「那就請你完成一場完美犯罪,不要被我發現。」

  「切。」桑月被逗笑,心裡的郁結散去不少。

  所以說,還是會抓她嗎。

  真是無情的國性戀。

  那天的陽光很美,把整個天邊都染成了金黃色。

  桑月第一次真正感覺到了時間的停滯感,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開始歸零。

  中午桑月去找小川教官的時候,小川教官正坐在桌前,捧著一杯降血壓的茶一副恭候多時的樣子。

  見桑月來了,小川教官放下茶杯問:「填好了嗎?」

  桑月撓撓臉:「考公安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想問一個問題……」

  小川教官閉了閉眸,猛灌一口茶。

  別人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要進公安,這個家伙居然還有條件?

  茶喝的見了底,小川教官瞪著她:「問。」

  桑月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地詢問:「就是……警備局既然要特招我的話,那麼他們對我的家庭背景之類的一定是做過調查的吧?」

  小川教官的眉毛皺的就像被啃壞了一樣:「當然。」

  「那他們……」有沒有調查出來什麼不對勁的呢?

  小川教官手裡轉著一支筆,把筆帽摁的嘎吱嘎吱響:「他們調查出來自然也不會告訴我,我只是負責上報合適的學員。但他們既然選中了你,自然是看中了你某方面的能力。」

  「唔。」桑月若有所思。

  那這樣說的話,她的身份大概率偏紅方一點,警備局的人一定是查出了她有可能是紗月家的人,所以才給她開辟了一條綠色通道。

  小川教官見她不說話,拽著旁邊的教棍對她腦袋拍了一下:「想什麼呢,到底決定好了沒有?沒有的話這個名額就給別人了。」

  「給別人?誰啊?」

  「那可多的是,警備局的領導對鬼塚組的諸伏也很滿意。但是很可惜,特招只有兩個名額,如果你不要的話……」

  「我簽,我這就簽。」桑月趕緊接過小川教官手裡的筆,在表格上面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

  只要景光不當公安,就不會去臥底,那也就不會死於那件事了吧?

  桑月在紙上面刷刷寫下自己的名字,遞給小川教官。

  小川教官接過她手裡的表格,仿若松了口氣似的說道:「好了,接下來你好好准備考試吧。考試的時間和警校畢業的時間差不多,還有五個多月,考試的資料圖書館裡面都有,你有空多去看看或者去請教鬼塚組的降谷……」

  他叮囑著面前讓他頭疼欲裂的女警,一抬頭的時候發現桑月正在游神,那口氣又差點沒憋住:「我說有棲,你在聽嗎?」

  桑月頭如搗蒜:「在聽在聽,我會努力備考的。」

  「那預祝你成功了。」小川教官起身,帶著桑月出去,低頭看了眼她左手上的紗布:「你傷好多些了嗎?」

  「恩恩,快好了。」

  「夏山說你後天和她一起請調休假是嗎?好好出去玩一趟,放松一下,回來後好好備考。這次機會很難得,你是特招的所以面試不會有問題,只要筆試過了就行……」

  「是……」桑月跟在小川教官身後,腦袋裡面雜七雜八的思緒猶如一團亂麻。

  所以這就是本該屬於景光的路啊,現在變成了她的。但是……

  「小川教官。」她快步上去,和小川教官並肩。「除了特招之外,還有別的什麼方式成為公安嗎?」

  「當然有了,想成為公安就要參加全國甲等特級資格考試。但是每年都有定性名額,基本都是警備局自己去找人特招。

  再然後就是全國乙等特級資格考試了。不過後者的考試基本沒有什麼用,每年都有幾萬人報考但能入公安的只有一兩個人。」

  「啊,這麼難啊。那豈不是說,想通過乙等考試豈不是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了?」

  「不然你以為呢?公安哪有這麼好進。」小川教官回頭恨鐵不成鋼的看她,但是瞧著她這幅虛心請教的樣子又有些心軟,語氣也軟了一些。

  「你這家伙,警校墊底被公安特招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後如果真的到了警備局,可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那裡不比警校……」

  桑月忙不迭地點頭,笑嘻嘻跟在小川教官身後:「我一定忘不了教官的指導、也忘不了警校的栽培!」

  小川教官也難得的心情好:「油嘴滑舌……」

  對面也走過來一個教官,帶著他的學員。

  桑月瞧著站在鬼塚教官身後的降谷零,笑容燦然如花地指了指自己手裡的表格,對方也投之以笑嫣。

  莫名其妙要成公安了。

  桑月捧著手裡的報名表,宛如捧著一只沉甸甸的手(shou)槍。

  嗯,一只打穿景光心髒的手(shou)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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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下午,夏山迎垂頭喪氣的來宿舍找桑月。

  「我嘗試性地問百田舅舅,但是他不告訴我,還讓我不要過問這件事。」她垂頭喪氣的趴在桑月的床邊,「我真的很努力的去幫你問了……」

  「沒事,不管你有沒有問到我都決定後天陪你去癸海寺了。」桑月翹著二郎腿橫躺在床上,手裡抓著一把夏山迎買的零食往嘴裡塞。

  夏山迎簡直就是一個完美閨蜜。

  不僅每天給桑月投喂各種零食,而且還經常擔任早上鬧鐘的職責。

  既然夏山迎第一次跟她提出請求,答應一下也無妨。

  「耶,你真好。」夏山迎歡呼雀躍後立刻坐正了身子,跟桑月如實稟報。

  「不過我還是聽我媽媽講了一些內容,聽說是跟最近一個非常恐怖的組織有關。那個組織好像也是近兩年的時候興起的。

  國家對這個組織了解不多,但只知道他們的人員在迅速增長。紗月本部長就是因為查到了這個組織的一些線索,所以才被這個組織滅口的。」

  「這個組織……」桑月心裡有些揣揣。「有什麼特征嗎?」

  「這個不清楚了,不過好像說那個組織裡面的人對黑色有著很痴迷的執著。」

  黑色。

  那就對了。

  夢裡面看到的也是這樣,紗月真一郎是被gin殺掉的。

  「聽說這個組織在做著各種違法交易,紗月本部長被殺之前還給首相發了一通非常重要的電報,具體說了什麼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把自己找到關於那個黑色組織的信息回報給了首相。」

  桑月一邊聽著,一邊在心裡面盤算。

  作為公安的最高領導,居然能被一個恐怖組織隨隨便便的殺掉,這對整個國家來說都是一種尋釁。

  所以現在公安對選拔人才這麼迫切。

  夏山迎見桑月不說話,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床邊,拉著桑月的手:「你決定了嗎?你要考公安嗎?」

  「嗯。」桑月點頭。「考著玩吧,萬一過了呢。」

  「我想跟你一個部門哎,但公安真的好難考,我一定連面試都過不去啦嗚嗚嗚。」

  夏山迎被「考著玩」這三個字凡爾賽到,她扁著嘴巴嘆氣。「聽說鬼塚組的諸伏對公安也很感興趣哎,下午我去圖書館的時候看到他也借了一堆考試資料書呢。」

  桑月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不是吧!?」

  「你干嘛一副見鬼的樣子?哎,你要干嘛去啊?」

  桑月飛速穿好衣服,踩著鞋往門口跑:「圖書館。」

  「你不是跟西川上謁約好了出去嗎……」

  夏山迎的聲音被桑月甩在腦後,她現在腦子裡面那裡還有什麼搏西川上謁。如果景光還是考上了公安那豈不是又走了老路?

  這可不行,那她考公安還有什麼意義?

  到黃昏還有一定的時間,但是天邊彩霞薄雲已經開始浮動遮天,要不了多久整個天色就會暗下去。

  桑月來到圖書館裡的時候,很多警校生都站在書架前尋找自己需要的書籍,而部分人則坐在自習的桌子上溫習功課。

  圖書館分為靜音區和輕音區。

  所謂輕音區就是允許小聲討論的區域,很多人會和好友一起到輕音區裡彼此輔導學習。

  門口的伊達航換上警校運動服,正在賣力的清理走廊,見到桑月的時候打了聲招呼。

  桑月好奇道:「伊達桑,你怎麼在這裡啊?」

  「啊,今天是校門開放日。教官找不到人打掃衛生,我身為班長責無旁貸,要為警校做點事嘛。」他老好人的解釋。

  這種犧牲奉獻精神真是不得了,桑月才不會做這種事,她只會躺在宿舍睡大覺。

  寒暄幾句以後,桑月一打眼看到有一個背影筆挺的少年端正的坐在床邊,借著外面天色傾灑而落的夕陽,身上亦如披了一層彩霞般如畫美妙。

  她隨便從書架上摘了一本書,徑直朝著他走過去,在他旁邊的空位上落座。

  「嗨,諸伏。」

  景光抬起貓兒眼,笑意染上微微上挑的眼尾:「好巧,有棲。」

  不巧,我奔著你來的。

  桑月心裡說,但臉上還是掛著驚喜的笑容:「哎?你也在看甲等公務員的考試題目啊。」

  「是啊,零說想考公安,所以我也跟著看一看,萬一也能考過呢。」他謙遜的笑著,停下手裡的筆。

  桑月瞥了一眼他的筆記,上面已經密密麻麻記滿了一堆東西,光看那些字都看的眼疼完全不像是隨便寫寫的樣子。

  您可太謙虛了。

  這不是萬不萬一的問題,而是你肯定能過的問題。

  「可以把你筆記借給我看看嘛?」她說。

  「當然,喏。」他大方的把自己辛辛苦苦摘錄了一下午的筆記遞給桑月,然後一副好學生的樣子道。

  「你有不懂的話可以跟我講,不過以你的能力這些題目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看著他這樣善良的樣子,如果要是「一不小心」把水潑上面毀掉他的筆記的話……

  桑月心想,那我可真不是個人。

  算了。

  她翻了兩下景光的筆記,故作好奇道:「諸伏的哥哥在長野縣做刑警吧?我還以為你更想和哥哥一樣,為什麼會想要考公安呢?」

  「啊,這個啊,是因為……」景光眼裡的視線被另一個東西吸引,語氣微頓。

  桌子旁路過兩個結伴的同僚,其中一人手裡捧著一本書。

  而那本書的封面是一個帶花紋的高腳杯。

  這個高腳杯好像成了剪斷景光理智的剪刀,在那一瞬,桑月看到他蔚藍色的瞳孔裡好像被寒風清洌,表情瞬間凍住。

  桑月心微微驟緊,看著景光這種應激的反應,忽然有些同理心泛濫。

  在警校篇的故事裡面。

  十五年前的那天晚上。

  小景光他看到了父母死亡的過程,卻又因為受了太大的刺激而遺忘。

  這些年,他一直都在努力的回憶吧。

  唯一記住的,就是凶犯手臂上的高腳杯紋身。

  所以,是為了找到當年的凶手,所以才想要成為公安嗎?可明明刑警才有更多機會參與調查這種案件吧。

  景光的情緒恢復,如果桑月沒有看到他那驟然變化的情緒,根本不會想像這張笑容可掬的臉上會出現這麼可怕的表情,他又掛上了溫柔的笑意:「那是因為,公安的制服比別的部門更帥氣。」

  「呃……」桑月沒忍住,噴笑出來。

  hiro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啊,太有趣了吧。

  不過,如果能找到殺景光父母的人,他會不會改變考公安的想法呢?

  凶手是誰來著,警校篇有畫過,可她當時沒有怎麼看。

  桑月越想越頭痛,急得開始扯頭發,早知道那個時候就應該把警校篇都背下來的。

  她就記得好像跟一個手臂上戴著高腳杯紋身的男人有關……再然後呢……啊啊啊想不起來了。

  景光見她忽然苦大仇深的樣子有些詫然:「有棲,你沒事吧?」

  「我沒事,就是覺得活著好難。」

  她這幅精疲力盡的樣子讓景光的同情心應然而生:「千萬不要這麼說,就算擁有超憶症的人可能會因為並發症的緣故壽命短暫,但是你也不能這樣提前放棄。」

  很好,更難受了。

  「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讓你覺得難以解決嗎?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他更擔心了。

  桑月很想說,你放棄考公安我立馬活蹦亂跳。

  但是又不可能這麼直接。

  她歪了歪脖子,站起身來嘆氣:「沒事,我自己可以解決。啊,對了。我和人約了要出去買東西來著,先走咯。」

  「好的。」景光無意間瞥到她手裡拿著的那本書,書上面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單相思的第365天。

  「呃……」景光,有棲這是為情所困嗎?

  他翻閱著自己的書籍,在最下面有一本日本東京游令大全,其中剛好翻閱到癸海寺的簡介。

  ——【作為東京最具代表性的寺廟之地,除卻人傑地靈的地理位置和仙境般的環境之外,附近還有藝伎歌舞、雜耍表演、火山石溫泉以及首次面世的絕彩伶杯展覽會。】

  而在最後一頁上,每一頁都掛著形態各不相同的高腳杯。

  雖然和他十五年前在凶犯身上看到的不同,但也讓景光面色凝重。

  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緩緩合上書本,起身離開。

  桑月到學校教職工通道門口的時候,西川上謁已經換上便服在門口等很久了。

  見到桑月,他嘴角處淺淺一笑:「有棲同學,我以為你不來了。」

  桑月抓起頭發,在腦後綁了一個馬尾。身上也換了件黑色襯衫,領口微敞露著性感的半截肩膀:「抱歉,有點事耽誤了,讓你久等了。」

  西川上謁撓撓頭:「不會,我也剛來。」

  「那走吧,我們快去快回。」

  她的笑容有著不輸給春日浮雲的璀璨,仿佛帶了把鎖一樣,能夠牢牢鎖住所有男性的目光。

  很多人知道有棲桑月這個名字實在那個雞飛狗跳對開學典禮,而西川上謁更早一點,是在學前訓練營裡的時候。

  他觀摩了那場伊藤澤美和有棲桑月的格鬥賽。

  有棲桑月完敗,但是卻在那樣嚴重傷勢之下竟然獨自一人站著走下了場。

  他看到了一個身心俱疲的人,默默的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踩著滿場為伊藤澤美的喝彩聲離開搏擊館。

  他鬼使神差的跟了出去,看到有棲桑月站在水池旁手心裡攥著一捧水,輕輕拍打在自己的臉上,好像要把渾身的濁氣洗掉似的。

  西川上謁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可沒想到她竟然還能踩著警校線被錄入。

  「聽說你抓到了『雨夜搶劫犯』。」他鼓起勇氣打破寧靜,由衷贊嘆。「真厲害。」

  「也沒有啦,並不是我的功勞。」桑月歪頭謙虛道。「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這件事是當初教官讓我們偷偷去調查的來著。」

  「我父親剛好在杯護中心醫院裡擔任icu的主任醫師,所以對渡邊來歲的遭遇略有耳聞。」

  「這樣啊。」桑月心道,還怪巧呢,教官說這件事要保密結果還被別人知道了。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犯人都找到了。她懷著一顆關心同僚的心情詢問。「渡邊的情況如何了?聽說現在還未蘇醒,傷勢重不重?」

  「啊,傷口扎到了大血管,造成的失血性休克復蘇很難。」

  「這樣。」

  外面的天色已經很沉了,夜幕上掛著細碎的星辰,在不久前這樣的一個夜幕下,原本的有棲桑月失去了她的父親。

  警校外面沒有什麼商場,要往北再走十分鐘。

  沿途的路上有一些小吃店,路過門口的時候會散發出食物的香氣和酒的芬芳。街面上一片寂靜,就顯得那些店裡面推杯過盞的酒客們很熱鬧。

  星辰把街角的三個人襯了出來。

  兩個醉醺醺的男人圍著一個金褐色短發的混血女人,她的長相更偏向西方人一些,臉頰瘦長又五官立體,很漂亮。那兩個男人嘴裡說著下流的話,對著她動手動腳。

  那個女人身上穿著一件飯店的圍裙,手裡還有一捧沒發完的傳單,嚇得面容失色,求救地看著身後的玻璃門內,希望能有一個同事能來援救她。

  可是玻璃門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被門外的目光所吸引。

  「來嘛,進來跟我們喝一杯,這不是你這種女應侍生該做的嗎?」醉醺醺的男人抓著她的胳膊,往另一邊的酒桌上扯。

  而另一個男人則是伸手摸向她煞白的臉,嘻嘻笑:「看啊,這是什麼顏色的頭發,怎麼這麼奇怪?」

  一只手抓住男人無恥的爪子,緊接著「啪」地一個耳光落在男人的臉上。

  男人被一股怪力打地整個臉轉了90度,耳朵嗡鳴。

  另一個男人酒喝的不多,看著立在混血女人面前的桑月,揮著拳頭朝著桑月衝了過來,嘴裡還嗚哇嗚哇的亂叫。

  桑月抬腳踹在他的膝蓋上,他的膝蓋骨仿佛被人踹碎了一樣「撲通」跪在桑月的面前。

  桑月毫不留情的讓他的臉「親吻」自己的鞋底,把他的臉踩在旁邊的牆壁上。

  他伸手掰了兩下臉上的腳,反而被那只腳踩的更加用力,左臉和牆壁貼合的更加密不可分。

  桑月彎腰架著手臂撐在自己彎起來的腿上,歪頭笑:「我說,像你這種借酒撒瘋的垃圾被踩到泥裡不是應該的嗎?噢,對了,你的長相也很奇怪噢,不如蹲在家裡不要出來嚇人,對不對呀?」

  「你這個混蛋……」被桑月扇了一巴掌的男人反應了過來,捂著嗡嗡作響的耳朵又想衝過來。

  西川上謁橫在中間,冷眉道:「我們是警察,襲警是什麼罪名你們應該知道吧?」

  二人瞳孔破碎,酒醒了大半,屁滾尿流的跑了。

  「謝謝。」白發女人朝著二人鞠躬,眼眶含淚。「你們……是警察廳直屬警校的學生嗎?」

  「嗯。」桑月點頭。

  「那、你們認識伊達航嗎?」她的短發剪的十分溫文淑女,就像一個非常標准的賢妻良母,眉眼也是非常讓人舒服的妥帖。

  桑月低頭看了一眼她腳上和伊達航一樣的情侶鞋,想了起來:「你就是娜塔麗小姐吧?」

  「是,我是娜塔麗ꞏ來雯。」她很驚喜,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

  「我跟他們組的組員都很熟,經常聽伊達提起你,每次說到你這位女朋友他都非常幸福呢。」

  桑月打量了一下她身後的餐館,好奇道。「你在警校附近打工嗎?」

  「是,我想離他更近一點。」娜塔麗微微紅臉,伸手揉了一把臉上的淚痕,讓開一條道。「太感謝你們剛才的幫忙了,要不要進來吃點什麼,我請客。」

  「好啊。」桑月一點都不客氣,她笑著跟著娜塔麗進了餐館,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和西川上謁面對面坐下。

  整個餐館的人並不多,生意稀少所以顯得稍微有些空。

  牆壁是復古式的石切外牆,屋頂懸掛著圓形的玻璃燈,照在人身上暖和和的。

  桑月看了一眼菜單,隨便點了點小吃就把菜單交給娜塔麗。

  娜塔麗從口袋裡掏出一疊信封遞給桑月:「可以幫我把這個給他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什麼啊?」桑月接過信封,裡面沉甸甸的好像放了一摞東西。

  「是我們的訂婚照片,剛洗出來的我留了一份,還有一份一直想交給他來著。本來說好他今天可以出來的,但是到現在還沒有來……」

  警校沒收一切通訊工具,只能在公共電話亭裡可以跟外面的人通電話。

  所以娜塔麗肯定也不知道為什麼伊達航會爽約。

  「這樣啊。」桑月把信封揣在懷裡,想著今天早上伊達航被安排去打掃監察室儀器時的反應,又看著面前娜塔麗的反應瞬間明白,「伊達今天被教官安排任務要打掃衛生走不開,他也很想出來和你見面的。」

  「原來如此。」娜塔麗掛上了笑容,一掃愁容。

  桑月有些心酸,多好哄的女人啊,只是知道自己男朋友是礙於工作才沒出來就不會難過的性格。所以才會在得知伊達航車禍身亡第二天也跟著殉情吧。

  娜塔麗送了他們一份餐前甜點粥,紅著臉去招呼其他客人。

  西川上謁舀了一勺蜂蜜放在粥裡,慢慢攪動著,好奇道:「有棲和鬼塚組的關系好像很好的樣子?連他們的女朋友都知道哎。」

  「是啊,全校前五都在鬼塚組了,優秀的很難讓人不想認識。」桑月臉上掛著某種特別的驕傲,好像在誇獎自己似的高興。

  西川上謁的心裡冒起了一層滾燙的泡泡:「有棲的理想型是這樣的嗎?」

  桑月覺得這個問題也很奇怪,誰會不喜歡優秀的人呢?

  西川上謁的表情很躊躇,桑月能讀懂他的意思,這種示好從小到大一直都在桑月的身邊出現。

  她也沒有立刻回應,只是輕笑了一聲。而這一聲落在西川上謁的耳朵裡,就是嬌俏的猶如小貓般的輕哼。

  他正打算抬起頭來繼續詢問,卻看到桑月的臉色被室內的橙色燈光映照的發白。

  她眺望著窗外的夜景,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保時捷,整張臉仿佛被蒙上了白紙毫無血色。

  gin!!


第37章

  那個老古董的車輛型號非常少見,全世界開的人恐怕都沒幾個了。

  可是那輛車只是從這個餐店的窗外街道飛馳而過,一點停留的意思都沒有。

  盡管只是一瞬間。

  可桑月還是能感覺到那車窗裡面香煙煙霧裡一雙冷徹人心的雙眼,目光如刀一般在她的身上清清亮亮地掠過。

  這種感覺就像是沿著一條直通地獄的梯子,一點點的往下面攀岩,所經途中四面八方全是鬼魅的視野在緊盯著自己。

  夜幕宛若深海一般不可勘測,到處都藏匿著靜寂的危險,這種可怕的寒意猶如一根繩子絞在桑月的喉嚨,仿佛要把她吊死在這種可怕的深夜。

  看著桑月的臉色變得很白,西川上謁給她面前空了的茶杯裡續上一杯水。

  「你沒事吧?」

  全世界的男孩子都是一樣的,看到女孩不舒服第一件事就是叮囑「多喝熱水」。

  桑月有事,當然有事。

  那輛黑色的車就像是一枚子彈,穿進夜幕之下沒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gin沒有看到她嗎?

  桑月沒有吃飯的胃口了,她從凳子上站起來,扔下一句:「抱歉,我剛看到了一個朋友,先走了。」

  西川上謁被她扔在餐館裡,桑月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娜塔麗打聲招呼,拉開餐館的門站在四下無人的街道。

  黑色的車已經完全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桑月看著兩側明亮的夜燈,她的影子被無限拉長到扭曲。

  不見了?

  幾個人歡聲笑語的交流聲從街道另一邊傳來,這個笑聲裡面有男有女。但都帶著少許的酒意和玩笑話,似乎氛圍非常好的樣子。

  「咦?月月醬?」萩原身邊站著幾個女孩子,他的瘦高個在裡面顯得十分扎眼。「你怎麼在這?」

  桑月回過頭來,看著面前一男四女談笑風生的和諧場面,這是聯誼結束了?

  她定了定神,看了眼黑車已經完全消失的地方,隨口答道:「我出來取錢。」

  「提款機在那邊。」萩原朝自己身後指了指,隨後捏著下巴瞧著她。「你別走錯了。」

  桑月拉了拉衣領,讓身上的寒意稍稍退去,朝著萩原點頭示意:「好,我知道了,多謝。」

  「我陪你去吧。」萩原跟其他四個女孩說了聲抱歉後,擺手送那四個女孩離開,「聽說你後天要和降谷去癸海寺,我和陣平也很感興趣,正好我也要去取點錢買入門票。」

  看著那四個女孩興致缺缺的樣子,桑月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破壞了氛圍的罪人。

  也不知道附近還有沒有組織的人在,桑月總覺得這裡是是非之地。

  她拉著萩原往提款機那邊走,催促道:「那快點吧,馬上到22點要關校門了。」

  萩原倒是不慌不忙,他笑道:「很少見到你一個人,小迎醬沒有跟著你嗎?」

  「她在宿舍裡收拾衛生。」

  萩原探頭打量著桑月,他額前有一捋劉海遮住鼻梁,漆黑如夜的瞳孔裡映著桑月綁著紗布的左手:「這是降谷給你綁的吧?」

  桑月捂著左手:「你怎麼知道?」

  「這是他特有的包扎方式,就是一層蓋一層不會限制手部骨骼的活動。」

  萩原伸手撩了一下額前的劉海,露出笑容恣意的眉眼。「你們現在都發展到這個程度了嗎?」

  四周的氣溫高升,掌心裡面的傷口有些癢,她伸手抓了抓紗布裡面的傷口抬眸瞥著他那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胡亂說話爛嘴巴。」

  萩原舉手投降狀,環視著安靜的街道和旁邊的行道樹:「月月醬,之前我和小迎醬聊過一次。」

  頓了頓,他接道:「關於你。」

  風浮動他略長的發尾,稍稍遮住了些他的下顎線和側顏,從桑月的角度看不到他的眼神,但是能感覺到他的好心情。

  「我?」桑月撓撓臉,討論她干什麼。

  「她說,我們都不懂你。」萩原穿著一件乳白色的休閑西裝,束腰的設計勒著姣好而又高挑的身材,他是五個人裡面最高的,也是最具有親和力的。「我還蠻好奇,月月醬真實的樣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桑月有些茫然,她也知道夏山迎對自己的過分熱情,但一直都當做是夏山迎的性格使然。

  畢竟是夏山迎自己說的嘛,她們倆人認識不過是在學前訓練營之後。

  桑月得體一笑,不以為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誰也不會像個小孩子一樣赤誠直白地把完全真實的自己都展露在別人面前吧?」

  「是,但是能夠完全隱藏真實的自己的人不是更厲害嗎?」萩原眨巴了一下眼睛,臉上掛著笑意。「不過我絕對相信善良的月月醬,畢竟我們都是過命的交情了。」

  他手握拳,錘了一下自己心髒的位置,朝著桑月眯眼笑。

  桑月瞥他一眼,看著前面的自動取款機徑直走過去,拉開提款機的玻璃門。

  從懷裡掏出小川教官給的銀行卡,在信封裡面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銀行卡的密碼。

  ——112935

  為什麼是這個數字呢。

  桑月的手指按在數字鍵盤上,隨著每一下按下去之後,心裡稍稍明白了些許。

  1、12、9、3、5,剛好是alice在英文字母表上的排序。

  給她這張銀行卡的人知道她的名字。

  隨著取款機屏幕上跳動著「密碼正確」的數字進入倒計時之後,桑月點在了賬戶余額一欄,隨後被上面彈出來的數字驚住。

  1、2、3、4……臥槽,八位數!

  三千萬?!

  這麼多錢?!

  桑月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她又數了一遍,沒有錯,是三千萬。

  是誰?

  給她寄了這張銀行卡,還在裡面放了這麼多錢?

  桑月瞥了一眼自動取款機裡的時間,距離關宿舍門還有半個小時,她隨便取了十萬元放在身上備用,然後拔掉銀行卡放在兜裡出去。

  剛一推開自動取款機的門,旁邊呼嘯而過一道引擎的摩托車聲,順帶著席卷一團湍流地疾風而來。

  緊接著,一道白光卷著疾風而來,桑月下意識地後撤一步沒有被那利器劃傷。

  摩托車上的一個人一手拿著刀,另一只手拽著桑月的口袋。

  摩托車的加速帶著一股怪力,把桑月的口袋扯爛,裡面的東西也緊跟著盡數奪走。

  「怎麼了?」萩原聽到動靜,推開旁邊的一扇玻璃門。

  那兩個摩托車上的人是慣犯,一個負責騎車一個負責專門盯著進出自動取款機的客人,進行搶劫。

  他看著桑月臉色猶如被凍住了一樣驚駭,隨後伸手摸自己身上被刀劃破的地方。

  「沒了!」她大叫一聲,臉色煞白。

  萩原心提起來:「被搶了多少錢?」

  「娜塔莉的照片沒有了!」桑月抓著萩原的手臂,瞳孔裡的燃燒著憤怒和暴躁。「他們把娜塔莉的照片搶走了!」

  「呃……」娜塔莉給的那個信封很厚實,估計是被那兩個劫匪看到桑月一個口袋厚、一個口袋薄,就誤以為娜塔莉信封裡的錢更多。

  萩原不知道娜塔莉是誰,聽到照片的時候松了口氣,以為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剛想跟桑月說,照片而已丟了就丟了吧。

  但是,他卻看到桑月拔腿跑向街道。

  她要干什麼?

  這群王八蛋,居然把娜塔麗的照片搶走了。

  搶警察的東西,找死!

  桑月甩開萩原,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速度衝到最近的派出所。大廳裡面沒什麼人,這個點被送進來的一般都是醉鬼。

  桑月推門進去之後直接站在前台對著值班人員先報了自己警號,簡單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後要求調取最近的監控錄像。

  萩原跟過來的時候看著她正站在十六個分屏的大監控熒幕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每一塊屏幕。

  每一個屏幕裡面都是街道的監控視頻,到處的人流車輛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螞蟻,在街道裡面以倍速挪動。

  那些屏幕裡細碎的光映照在她的瞳孔裡。就像跳動的雪花碎片,一點點流入她的腦袋裡。

  還有半個小時關校門。

  在這之前,一定要把娜塔莉的照片找回來。

  「你……」

  萩原剛一開口,就看到桑月抬起手來做了一個「暫停」地手勢。

  她在「記錄」的時候,不能分神。

  「快一點。」桑月說。

  旁邊調監控的巡查愣住了:「啊?」

  「調到36倍速,往回倒!」她說。

  時間緊迫,一分鐘都不能浪費。

  萩原明白了,他不是在找那兩個劫匪去了哪裡,而是找那個劫匪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找到窩點,就能知道這兩個人搶走了照片之後會回到什麼地方去。

  監控視頻裡面的時間從晚上倒回黃昏,又從黃昏倒回下午,又從下午倒回了中午、清晨。

  正常人無法接受這麼快速的播放速度。但是這些播放的內容在桑月的腦袋裡就像調了慢速一樣,一切都非常清晰。

  「停。」她大喊一聲,眼睛死死地那十六個分屏裡面其中一個。「就在這裡。」

  萩原看著她手指的那個屏幕,那是一個林江山下面的監控,而屏幕上右下角有兩個男人,一高一矮並肩而行剛從山上走下來。

  桑月十分確信:「就是這兩個人,絕對不會錯。」

  調監控的巡查一愣:「你怎麼知道?」

  「我看到了,他們二人從林江山下來之後一共進行了四次搶劫,我是他們今天的最後一次。時間已經很晚了,不會再有人出來提錢所以他們肯定今天收手。」

  桑月一巴掌拍在巡查面前的桌子上,豪氣雲天地一點不客氣伸手。「借我們一輛摩托車!」

  「呃……」萩原。你這個態度怎麼跟陣平一樣,一點商量的意思都沒有完全都是在命令嘛。

  警校有摩托車技能訓練課,這是每一個警員必備的技能,桑月抓著巡查遞過來的摩托車鑰匙扔給萩原。

  「你來開。」

  萩原莫名其妙被桑月塞到了摩托車前座上,而桑月坐在後座上,指揮著巡查:「你們准備出警,十分鐘後去林江山上逮捕兩個會被我揍扁的搶劫犯。」

  巡查愣頭愣腦的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又莫名其妙渾身都是氣場指揮自己的女警,連一點反抗的意念都沒有就想著完全按照她的指使去做。

  等到摩托車踩著尾氣消失在街邊之後,巡查撓了撓頭反應過來。

  這兩個人是誰啊。

  萩原擰著油門,按照桑月的指使直奔林江山而去。

  桑月指著前面十字路口的右面大聲道:「這個路的路燈剛好是綠燈,從這而走。」

  萩原擰了一下油把,心裡感慨,好厲害,只是看著監控裡面的記錄就能掐算出來路燈的時間。

  風吹在兩個人的身上,一頭扎進黑夜裡面,直奔桑月所說的地方而去。

  路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桑月耳邊皆是馬上要打架的颯颯風聲。

  後座的桑月摘下來摩托頭盔,套在萩原的腦袋上。

  萩原嘟囔了一句:「這個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帶。」桑月理都沒理,給他從後面扣上扣子。「如果以後你要是死了,穿個防護服至少還能給你撿回來個全屍。」

  「呃……」萩原,這個人是怎麼用37度的嘴說出了這麼冰冷的話呢?

  在桑月的指揮下,每一個路口都趕上了綠燈,一路上暢通無阻不到十分鐘就騎到了林江山下。

  山上有一個亮燈的小木屋,桑月帶著萩原摸到了屋門口,趴在門外面能聽到裡面的說話聲。

  聽談話的內容,就是針對今天一整天的四場搶劫而慶功的話語,順便倆人還准備了一下明天的計劃。

  他們的作案點就在一些偏僻取款機旁邊,蹲著從裡面取錢出來的人。

  她給萩原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萩原在門口蹲著等她指令。

  萩原有些無奈,但還是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桑月彎著腰,錯開一切有窗戶的位置摸到了亮燈的位置,探腦袋往裡面看。

  那兩個搶劫犯就在裡面,正數著今天搶奪的錢財。嘴裡還念念叨叨的聽起來很開心,似乎在為了自己的勝利果實而慶祝。

  桑月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的布局,給萩原比手勢。

  ——高的旁邊有一根木棍,矮的旁邊擺了一把小匕首,其他的地方就沒有殺傷性的武器了。

  萩原點點頭,給桑月回了手勢。

  二人商量好戰術之後,豎起手臂一起從「三」比到「一」的時候,萩原踹門而入第一件事先去擒住高個子的手,把他摁在桌子上。

  而桑月翻身躍進窗子,拿起桌子上的匕首橫在矮個子搶劫犯的脖子上。

  兩個搶劫犯搶完東西剛回來沒多久,板凳上的屁股還沒做熱呢,下一秒就被兩個警察摁住。

  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聽到桑月那放大了的怒容。

  「照片呢?你們把照片扔哪裡了?!!」

  等到巡查帶著幾個警員趕到的時候,那兩個搶劫犯果然被打地鼻青臉腫,五花大綁地扔在了房間裡。

  在來的時候,兩個劫匪搶了一摞很厚實的信封以為裡面會有很多錢。但沒想到拆開之後發現居然是一疊不值錢的照片。

  所以這兩個搶劫犯也沒帶回來,隨便扔到了附近的一個垃圾站。

  那是杯護中心醫院扔廢棄器材的地方,到處都是一些針尖和碎刀片,還有一股很刺鼻的化學試劑味道。

  星河流淌如河水,照在漆黑的垃圾山上。

  一男一女,站在旁邊面色凝重。

  萩原看得眉頭緊鎖,伸手拍了拍桑月的肩膀:「算了吧,這裡的針頭、刀片、注射器不知道是什麼病人使用過的。如果你要是找的話萬一被針尖或者刀片劃傷感染……」

  桑月撿起旁邊一個肮髒破舊的手套,一邊給自己的雙手戴上、一邊說:「你別管了,我弄丟的東西一定會找回來的。」

  那是娜塔莉和伊達航的訂婚照。

  是娜塔莉拜托她交給自己未婚夫的照片。

  輕薄的照片上,承載的是兩個沉重的生命。

  「月月醬……」萩原看著她,站在那髒亂的垃圾堆裡,彎著腰用破舊的手套去扒拉著的樣子,實在無法理解。

  他好言相勸:「只是照片而已啊,又不是沒有底片,完全可以再去重新洗出來。你真的沒必要這樣,為了找回照片抓到兩個搶劫犯已經可以了,伊達班長不會怪你的……」

  「你不懂。」

  桑月頭也沒抬,她把手插在針管裡面,感受著那些尖銳的物品隔著已經破舊不堪的手套所帶來的危險性。

  一下、又一下的往最深處翻找。

  明明戒指被車碾碎了還能再買,可是伊達航還是毅然決然的折返回來拿他要向娜塔莉求婚的戒指。

  明明伊達航去世還很年輕的娜塔莉,沒有選擇重新找一個愛人而是上吊殉情。

  人生這條道路上,有的人有剎車,而有的人只有勇往直前的油門。

  她的母親病逝之後,頭七都沒過父親就帶著後媽上門讓她叫媽媽。

  桑月找的不是照片,而是兩條生命。

  也是兩個心心相印,赤誠相愛的心。

  萩原目瞪口呆地看著她被月色染得瘦弱的身影,天邊夜幕凝重的滴墨,星光苟延殘喘地掛在雲層後面,一點光都看不到。

  垃圾山上的臭氣漫天,桑月用手臂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水,把破了個洞的手套上擰了個結繼續找。

  「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先回警校,我……」她一回頭,看到那個大男孩也找了兩個布條纏在自己手上,埋頭站在垃圾堆裡和她一起翻找。

  萩原站起腰來,衝桑月眨了下右眼:「這件事不要告訴陣平喔,被他知道警校最帥的我去翻垃圾一定會笑話我的。」

  看著他這吊兒郎當地認真,桑月噗哧一笑。

  好吧,今天的你最帥。

  那些亂七八糟瓶瓶罐罐的藥瓶全部都被扒拉到一邊,中間還夾雜著一些危險性的針頭、刀片,給尋找的時間加大了難度。

  桑月的鼻腔裡已經被各種化學試劑氣味塞滿,連呼吸都十分難受。高高堆積的垃圾裡面她幾乎什麼都見到了,就是沒有見到照片。

  好不容易找到一摞厚實的紙張,還是杯護醫院裡的文件袋。

  她掃了一眼上面的名字,搜找地速度慢了下來。

  牛皮紙袋上面寫著渡邊來歲的名字。

  她記起來,西川上謁說過渡邊來歲就在杯護醫院裡面接受救治。

  拆開牛皮紙袋,裡面有一搭渡邊來歲的體檢報告,她眼角余光看到萩原還在扒拉垃圾堆,悄悄拆開資料在上面掃了一眼。

  渡邊來歲,22歲。大血管嚴重割傷,失血性休克,3月29日恢復生命特征從icu轉到普通病房。

  「找到了!」萩原喜悅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桑月扔掉手裡的牛皮紙袋,回頭看著他朝自己晃著手裡的一疊照片。

  照片裡面,娜塔莉穿著潔白的婚紗,挽著一身白色西裝伊達航的手臂,二人笑容幸福且燦爛。

  那笑容在桑月的面前無限放大,她伸出手臂高呼。

  「萩原萬歲——」

  她的小臉髒兮兮的,猶如可愛的暹羅貓,月光下只有一雙圓又明亮的眼睛彎成天邊的月牙兒。

  白皙的手臂在月光下如玉瓷般巧奪天工,隨著她的跳躍而左右擺動。

  萩原看到月下的女孩,臉上髒兮兮的卻眉眼意外清澈。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怪物呢?

  照片終於找到了。

  萩原載著桑月趕著最後一秒關校門的鐘聲回到了警校,站在警校裡的時候桑月長舒了一口氣。

  「天哪,活過來了。」

  幸虧沒有被關在外面,不然一定會被小川教官罵死的。

  萩原捧著那摞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照片,伸手拂了一把自己的長頭,伸手拍了拍桑月的肩膀:「我會把照片交給伊達班長的。」

  「謝謝你喔。」桑月抓著他的手,高興地來回搖。

  二人一左一右,朝著男宿和女宿分開。

  桑月走宿舍樓看到夏山迎單間的門還虛掩著,後者聽到腳步聲就走了出來,看見桑月一身髒泥嚇了一跳。

  「你跟人打架了?」

  「差不多吧。」桑月回屋收拾洗漱用品,肩膀上扛著一條毛巾朝著一樓的澡堂走。

  她站在鏡子前,看著渾身髒兮兮的自己,臉上還掛著五花八門的藥劑,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染上去。

  鏡子裡的那張臉,是有棲桑月的臉、也是她的臉。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這麼的陌生。

  渡邊來歲的文件袋裡內容她熟記於心。

  3月29日,那也就是一周前就已經脫離危險了,為什麼渡邊來歲到現在還沒醒呢?


第38章

  桑月來到警校裡之後,難得有一天沒惹禍。

  小川教官早點名的時候看她的眼神都友善了很多。

  解散准備去吃早飯的時候,伊達航站在桑月面前跟她道謝:「昨天聽萩原說,你遇見了娜塔莉還為了幫我找回照片抓了兩個搶劫犯,真是太感謝了。」

  「沒事啦,也不是什麼大事。」桑月擺擺手,一副呆膠布的表情看著伊達航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我們一起去食堂吧,降谷他們在哪兒占好位置了。」

  「好啊。」桑月朝夏山迎招招手。

  夏山迎湊過來摟著她的手臂,三個人說說笑笑的朝著食堂的方向走。

  「你昨天見到伊達君的女朋友了啊?」夏山迎戳著桑月的腰肉,「你怎麼也沒跟我說,是在哪個飯店裡打工的啊?下次我們一起去吃順便照顧一下那裡的生意嘛。」

  「也是湊巧碰到的。」桑月的臉迎著淡金色的初陽,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往前拉長。

  伊達航撓頭笑笑:「聽萩原說,他們也打算明天去癸海寺游玩,我也打算帶娜塔莉去那邊玩兩天。但是不知道怎麼買票……」

  「這個沒問題。」夏山迎拍胸脯。「我中午去給我男朋友打個電話,讓他幫忙再買兩張票就好啦。」

  「那多謝了。」伊達航很是高興。

  桑月嘆了口氣,這下好了,這個癸海寺可熱鬧了。

  輪休日可以去申請拿回自己的手機,桑月跟著夏山迎去教務處把手機領回來的時候,夏山迎臉上露出了猶如剛從作業堆裡解放出來的輕松笑容。

  「太好了,終於可以和外界聯系了,這幾天在警校像坐牢一樣真是憋死人了。」

  桑月從教務處老師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時有些詫然,手機是很昂貴的那種型號,在這個時間點翻蓋機盛行時期,她就用上了最新的黑色三星半觸屏。

  手機裡面非常干淨。

  別說聯系人是空的了,就是郵件箱都是空的,連一個垃圾郵件都沒有,仿佛就是一個被世界隔絕了的手機根本沒有使用過的痕跡。

  「桑月醬,走啦。」

  夏山迎在走廊的盡頭,手握成喇叭喊她,清晨的陽光猶如灑下來的薄霧,披散在她的身上。

  桑月應了一聲,跟了過去。

  夏山迎的男朋友開了車在警校門口等待,她邀請桑月和降谷零一起上車,其他人因為坐不下只能坐電車和地鐵前往癸海寺。

  「這次我們到哪裡是兩天一夜,那邊酒店裡面住宿的物品都有,所以不需要帶什麼東西。」夏山迎伸著手指跟桑月將行程安排。

  「稍微帶一點現金和手機就可以啦,我們上午先去吃海鮮自助、然後再去參拜神社、正午還有花魁游街……聽說是近年最受歡迎的花魁,長的非常漂亮,好想見見長什麼樣子有沒有你漂亮……」

  「得了吧你。」桑月拉著她的手,笑嘻嘻地朝著校門口走。

  其他人已經先出發了,只有一個人還在警校門內,昂首遙望蒼穹另一色幾縷海洋色的天空。

  夏山迎壞笑一聲,把桑月從降谷零的身旁推。

  他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外面套著黑色的夾克外套,下身乳白色的長褲貼合著他修長而又筆直的雙腿,整個人看起來都十分金貴和少年氣。

  這個時候的降谷零,身上還有著向日葵般干淨純粹的氣質。

  他嘴唇上面的ok繃揭了下來,裡面是紅褐色的一小塊痂。

  人長的帥,就算臉花了一小塊也好看。

  「早啊。」他笑著打招呼,手裡拎著一個紙包袋,遞給桑月。「吃早餐了嗎?早上和hiro買早餐的時候順便給你買了一份。」

  桑月說了聲「好」接過,好奇道:「你的嘴巴怎麼了?前幾天我就想問了,難道又和人打架了嘛?」

  降谷零伸手摸了一下嘴唇上的傷口,笑笑:「算是吧。」

  「難得有人能讓你吃虧。」

  「說的是啊。」

  降谷零遞的面包還是熱的,桑月掰了一半分給夏山迎,夏山迎擺擺手:「我在宿舍吃過了,你吃吧。」

  隨後,在等夏山迎男朋友河野流開車的時候,降谷零看著她把面包咬在嘴巴裡塞得滿滿當當,像一只可愛的小兔子,心情也跟著變好。

  耳朵裡傳來夏山迎和桑月的聊天聲,討論著馬上要來的夏山迎的男友。

  一個銀行的職員,收入穩定,比夏山迎大三歲。

  夏山迎備考警校的時候很喜歡去一家咖啡廳,剛好在哪裡認識了自己的這位男朋友,之後二人就經常約著一起去咖啡廳。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起來,在加入學前訓練營之前才確定了關系。

  桑月瞧著夏山迎容光煥發的樣子,調侃道:「戴安全措施了嗎?」

  「啊?什麼啊?」夏山迎沒反應過來。

  「不是說癸海寺有住宿的套間嗎?你們倆應該訂一間房了吧?」

  看著桑月了然於心的壞笑,夏山迎捂著臉大叫:「哎呀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河野流的藍色本田停在警校門口,他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和桑月想像當中有些不太一樣,她本來以為夏山迎會更喜歡活潑外向的陽光型的男孩。

  但河野流穿著一件文質彬彬的白西裝,頭發也打著很整潔的發蠟往後梳,五官白白淨淨地很像是大學教授而不是一個銀行職員。

  夏山迎依次介紹了一下河野流和桑月。在說到降谷零的時候,她紅著臉看向桑月,暗示桑月來介紹。

  降谷零沒有把這個尷尬的機會推給桑月,大大方方的朝著河野流伸手:「你好,我叫降谷零,是夏山和有棲的警校同學。」

  河野流禮貌的伸出手,兩個男人兩手相握,四人一起上了車。

  降谷零點開自己的手機,摁在鍵盤上來回撥動幾下後說:「hiro他們已經上了電車。」

  「那我們也走吧。」夏山迎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和自己的男朋友坐了進去。

  桑月和降谷零坐在後車廂裡,聽著夏山迎在副駕駛座上和河野流聊著警校的生活。

  「流,我媽媽建議我考公安,所以之後有這方面的打算。」

  「為什麼?你不是想要考刑事課嗎?」河野流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撥動這手機,好像在跟誰發著消息。

  「月月醬想要考公安嘛,我就打算考試試咯。如果要是能考上的話我就去申請警備局的外事情報部,這樣就能經常和你一起出國了。」

  桑月聽到了涉及自己知識盲區的字眼,好奇道:「外事情報部是做什麼的?」

  降谷零解釋:「也在警備局管轄範圍裡,屬於經常會和國外情報局人員交流情報的公安人員。」

  「這樣。」桑月點頭。

  河野流感覺興致缺缺,對夏山迎喋喋不休的話語都是三句回一句。但手機還在不停地閃爍似乎消息不斷的樣子。

  路程進行到了一半,車停在路口邊等紅燈。

  桑月看著外面猶如折紙一般高低不一的建築物,路邊還有很多行人都好像懷揣著很多秘密似的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夏山迎「吖」了一聲,打開副駕駛座上的一個儲存箱,從裡面拿出來兩瓶綠色罐裝的飲料遞給後座:「喝點東西吧,路程還有半個多小時。」

  桑月剛想伸手接下,一抬頭瞧見一直麥色肌膚的手把罐裝飲料推了回去:「謝謝,不過有純淨水嗎?」

  「有的。」夏山迎反應了過來,她拿的是酒精飲料,隨後她在儲存箱裡翻找一會兒,找到兩瓶純淨水:「啊,忘記了月月醬不能喝酒精。」

  降谷零給桑月遞過來的時候,一律如同手電筒的陽光照射到他麥色的指尖,她牢牢地接住冰水,擰開瓶蓋悶了一口。

  抬頭看著夏山迎坐在左前方衝著自己擠眉弄眼:「降谷君好貼心啊。」

  「呃……」桑月別過臉去,裝看不見。

  夏山迎沒完沒了的跟降谷零聊:「降谷君之前真的沒有談過戀愛嗎?不應該呀,你這樣英俊的外表應該很受女孩子的歡迎吧?」

  降谷零干笑兩聲:「可能是我太遲鈍了吧,沒有感覺到有女孩子的示好。」

  「那肯定是降谷君擇偶的標准太高了,普通的女孩子你都看不上吧?」

  夏山迎側過身來,烏黑的短發松松垮垮地別在耳後,人生最大的目標似乎就是解決桑月的戀愛大事。「桑月月的擇偶標准就簡單多了,她……」

  夏山迎感覺到了一股殺氣騰騰的目光,順著那個目光看到了桑月的臉,在桑月要吃人的眼睛裡閉上了嘴。

  降谷零側目而笑:「是什麼呢?我很好奇啊。」

  桑月百般無賴地轉過頭來,俏皮而又玩笑道:「好奇先生,你這麼充滿求知欲,不去當情報間諜太可惜了。」

  「我覺得這個工作可能不太適合我,至少如果要是遇到你的話,我套不出來任何線索。」他說的十分真誠。

  你要是不適合都沒有人更適合了。

  桑月把笑容隱藏在眼裡,順便給夏山迎使了一個顏色,暗示她再敢胡說就死啦死啦。

  夏山迎吐吐舌頭,腦袋縮了一回去和自己男友閑談。

  聽他倆聊的內容,大致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日常,比如工作安排和什麼時候結業之類的。

  不知道為什麼,桑月看著前面的駕駛座和副駕駛座,總覺得夏山迎和她的這個男朋友之間還客客氣氣,一點兒都沒有熱戀期的那種甜蜜感。

  按理來說,剛交往不應該很熱絡嘛?

  性格稍稍內斂的河野流笑問後車廂的兩個人:「你們之後都要做警察嗎?」

  「是啊,畢竟我們都是同期嘛。」夏山迎心情愉悅,說話都帶著笑意。

  降谷零手臂搭在左側的車窗前,稍稍拉開了一點車窗,外面的風兒吹揚他額前的金發,好心提醒:「河野先生,那個酒精飲料超過了駕駛可飲用的度數,您開車的時候可別誤喝了。」

  桑月被車廂晃得昏昏欲睡,聽他這樣說,心裡有些好笑。

  操的心還挺多。

  「啊,這是我朋友之前燒烤聚會的時候落在我這的,我平時也不怎麼喝酒。」

  河野流轉著方向盤進入新干線,他從兜裡掏出一只煙來,咬在嘴裡伸手往身上摸打火機。

  「啪嗒」一聲,火星點燃了煙絲。

  河野流搖下車窗,讓白色的煙霧飛出窗外。

  再過一個一個路口就到了。

  桑月看到旁邊的降谷零正四下打量著這個車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這種隨時隨地都能進入推理模式真讓人羨慕,桑月就做不到,她現在被這車廂裡奇怪的香薰味再加上河野流的煙味熏得頭暈。

  景光、伊達航他們已經在癸海寺的入門口等著了,離得老遠桑月就瞧見了那幾個穿著自己的便服、一看就氣度不凡不普通的幾個人。

  四月份的天空晶瑩透亮,雖然不是旺季,但是癸海寺的門口聚集著一群准備進入參拜的旅客。

  雕刻了一些很漂亮梨花圖案的紅木柱子上標著「癸海寺」的名字,兩側的櫻花樹上掛著五顏六色的玻璃風鈴,鈴鐺被風一吹,帶著一種大自然的樂章,在整個世界裡奏響。

  聽著這種聲音,很容易讓人的心情放松。

  果然是度假的好地方。

  河野流把車停在了門口的停車場,車位裡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找了半天才找到能停車的地方。

  推開車門,娜塔莉和伊達航先走了過來。

  娜塔莉朝著桑月微微鞠了一躬:「聽阿航說你為了找回我們的照片,不僅去找搶劫犯而且還在很危險的醫療器械裡翻找,真的太感謝你了。」

  桑月擺擺手:「本來就是我弄丟的嘛,找回來也是應該的,不用放在心上。」

  伊達航拍拍娜塔莉的後背,和沒見過自己女朋友的降谷零、夏山迎做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女朋友,娜塔莉。」

  桑月捂嘴偷笑:「應該是未婚妻了吧,訂婚照都拍了。」

  伊達航和娜塔莉臉一紅,被趕過來的松田和萩原起哄鬧著去取票。

  這次買的是兩天一夜的自由票,裡面所有的設施都可以隨便玩,到前台提供票卷之後就可以領一個屬於自己的號碼牌。

  號碼牌可以套在手上,腕繩也很結實不會弄掉。

  桑月接過白色的0字號碼牌的時候,瞧見旁邊降谷零的手腕上也套著一只相同數字的白色號碼牌。

  而其他人的就是單個的號碼,除了同樣是情侶的伊達航和娜塔莉、夏山迎和河野流。

  她忽然有一種好像被算計的感覺,朝著夏山迎的位置看去,瞧見夏山迎也在晃著自己的手腕對自己笑。

  嗯,很好。

  這家伙買的是情侶票,所以發的號碼牌是相同數字的情侶牌。

  「號碼牌是磁卡,可以在景點處刷磁卡游玩,請一定要收好。」前台的服務員耐心的對著這幾個人一個個解釋。

  桑月有些尷尬,看著自己和降谷零手腕上一樣的號碼牌,調侃道:「都是0號,和你的名字一樣呢,真巧。」

  降谷零笑著自嘲:「就是我這個膚色戴上白色的不太好看,這個顏色比較適合hiro那種……」

  「沒有啊,更有男人魅力了哎。」桑月誇贊。「很多男人還專門去把自己的膚色曬得黑一點會更性感呢。」

  降谷零微微頷首,金發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只有似笑非笑的嘴角在上揚。

  「這樣嗎?」

  那邊的萩原和松田正在為了去吃日料還是西餐而進行著巧克力猜拳。

  三局兩勝之後,松田以剪刀輸給了萩原的石頭,半蹲在地上撓著頭叫喚:「啊啊啊應該出布的來著。」

  萩原走過來,拍著降谷零的肩膀,眼睛掃過桑月和降谷零手腕上的號碼牌不動聲色的笑:「要不要一起去吃旋轉壽司啊?」

  「好啊,正好我餓了。」桑月忙不迭的點頭,在松田不情不願地哀嚎聲中朝著西南方向的旋轉壽司店走去。

  萩原看著她熟門熟路的樣子,伸手捏了捏耳邊的長發:「吼,所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把癸海寺的圖紙記住了嗎?」

  松田嘴裡還念叨著他心心念念的西餐,跟在萩原的身後抄著口袋扁嘴巴:「諸伏去哪裡了?這會兒一直沒見到他。」

  「好像說是找了個什麼展覽館之類的,剛才還在這裡呢。」萩原探腦袋環顧了一下四周,沒有在人群裡看到景光。「小陣平,給他打個電話,問他要不要去吃旋轉壽司。」

  「真是的。」松田抓著頭發,掏出手機沒好氣的按了幾下放在耳邊聽著忙音。

  萩原衝著桑月晃了下手機:「小月月,你的郵箱號碼是多少?」

  桑月哪裡知道,她反問:「我加你吧。」

  兩個手機碰在一起,彼此交換了一下對方的郵箱號碼,桑月瞥了一眼萩原手機裡彈出來的號碼記住了自己的郵箱號。

  「你怎麼用黑色的手機啊?」萩原瞥了一眼。

  桑月抬眼尾:「手機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通訊工具,好用就行不需要好看。」

  松田那邊和景光通完了電話,跑過來指著旋轉壽司店說:「他就在店旁邊的展覽廳裡觀摩,讓我們先去壽司店等他。」

  桑月走在最前面,一打眼就看到了站在展示櫃前的那個瘦高的身影。

  景光的手摸著櫃台上的玻璃,裡面的燈光映照在他發白的表情上,每一個櫃子裡面都有一些看起來非常華麗的高腳杯。基本上造型都被設計的非常華麗,和他兒時見到的那個並不一樣。

  在展覽廳最中間,有一個半人高的火狐狸造型高腳杯。

  通體以特殊的彩色玻璃材質練造,尾巴猶如火焰一般綻放著,在滿場聚光燈的照射下散發著霓虹般的色調。

  很多人圍觀著這個巨大的火狐狸高腳杯,發出對造型完美的贊嘆聲。

  景光對這些倒是不怎麼感興趣,沒有找到自己想找的東西,心裡稍稍有些失望,正准備離開的時候,感覺自己肩膀一沉。

  回頭看的時候,黑色卷毛下的帥臉橫在他眼前。

  「呦,景老爺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嗎?」松田咂舌,看著這些櫃台裡面的高腳杯。

  「這些都屬於老古董了,隨便一個就要幾萬塊,就我們目前這些少得可憐的工資,就別想了。」

  「隨便看看。」景光笑笑,被松田勾著肩膀送進旁邊的旋轉壽司店。

  客人並不多,旋轉壽司店裡還有很多空位。

  但是一大半都被認識的人坐滿。

  桑月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旁邊剛好有一個空位,景光落座之後看著桑月還纏著紗布的左手慰問:「傷口愈合了嗎?」

  「結痂了,等痂自己掉就好啦。」桑月晃了晃左手,伸筷子去夾遠處的一份「海洋軍艦」。

  筷子還沒碰到,景光小聲提醒:「海鮮容易讓傷口發炎喔。」

  「啊?」桑月悻悻地收回了筷子,那算了吧,紗布綁著手太不方便了,還是趕緊養好傷把紗布拆掉得了。

  凡是海鮮類的壽司都吃不了,那就只能吃點素的了。

  萩原坐在幾個女孩的旁邊,在她們面前暢聊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傳來幾人的歡笑聲。

  而松田在旁邊埋頭大吃,塞得嘴巴裡滿滿當當,卷發下面的小耳朵聽著旁邊萩原和路人女孩門的閑談,表情不屑。

  「小姐,你需要醬料嗎?」旁邊一個男客人自來熟地坐在桑月的另一邊,他捏著一瓶天辣醬,配上熟絡地笑。

  桑月搖頭:「抱歉,我不能吃辣。」

  「那我請你喝杯冰飲吧。」他指著前台擺放的一排紅紅綠綠的透明飲品,滿臉期待。

  「抱歉,這是我的位置。」降谷零端著一盤水果過來,橫在兩個人中間。他的袖子擼到了小臂,露出了和桑月一個顏色的號碼牌。

  水果擺在桑月的面前,盤子落在桌面上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個搭訕的男人撇撇嘴,扔下一句「什麼嘛有男朋友了」失望地離開。

  桑月看著他麥色手臂上掛著的白色腕帶,臉頰發燙,裝作沒聽見那人的嘟囔探頭朝著門口看:「小迎怎麼還不來啊。」

  松田咽下一口湯,勺子夾在手指裡像硬幣一樣來回滾動:「小情侶自然有小情侶的活動區域啦,你沒見到伊達班長也不在嗎?」

  「誰說我不在,這不是來了嗎?」門口傳來伊達航中氣十足的聲音,跟在他身後的還有穿著小香風式格子套裝a字裙的娜塔莉。

  娜塔莉和桑月互相打過招呼後,坐到了旋轉壽司桌的對面空位。

  看著伊達航和娜塔莉坐在一起,桑月感覺就像畫報上一樣般配,二人彼此說著悄悄話後露出甜蜜的笑容,那種感染力很容易讓人心情愉悅。

  桑月也跟著不自主的笑了起來。

  真好啊,感情這麼和睦真讓人羨慕,不枉費她冒著人身安全去醫療器械垃圾堆裡翻找那些照片了。

  降谷零和景光面前都倒了一杯請酒,二人碰了一杯隨後一起飲下。

  酒的香氣在空氣中彌漫,引得桑月饞蟲大動。

  她自己本身還是能喝點酒的。

  以前心情不好的時候,會買點啤酒和隔壁的狗子哥吃擼串。

  現在……

  桑月憤憤地咬下一口沾了芥末醬油的壽司,那竄鼻的清涼辣的她兩眼流淚。

  「水!水!水!」她站起來朝著自己的嘴巴扇風,眼淚珠從臉頰一顆顆滾落,滿臉被嗆得通紅。

  桌子上亂成一團,降谷零和景光翻找著她能喝的水。

  桑月端起桌子上好幾個裝水的酒杯,都是酒味衝鼻的請酒,她的整個呼吸道都快被這股辣味竄得無法呼吸,窒息地快要死掉。

  娜塔莉在滿桌凌亂裡面不慌不忙地遞過來一杯蜂蜜水:「喝點這個能緩解。」

  桑月接過來之後,噸噸噸地猛灌,甜沁的水衝散了辣味之後,她才躺在椅子上順過來氣。

  啊,活過來了。

  「謝謝你啊,娜塔莉小姐。」桑月把芥末往前推,再也不肯吃一口。

  娜塔莉不好意思的挽了一下耳畔的短發,笑道:「我打工的店裡客人被嗆到都是喝這個的,蜂蜜水對芥末很有效果。」

  桑月這邊剛緩和過來,伊達航准備去付賬,路過萩原那邊的時候那幾個圍著萩原的幾個女孩也准備散場。

  萩原起身笑著送她們離開之後,神秘兮兮地朝著其他人招手,他半眨著眼好像懷揣一件很重要的秘密似的,壓低了聲音說。

  「我剛才聽她們說了一個很有趣的傳說,有關於……這個寺廟裡供奉的火狐狸。」

  他話還沒說完,壽司店外面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

  ——「啊!!」

  桑月猛地站起來。

  是夏山迎!


第39章

  降谷零是第一個衝出去的,桑月緊跟其後。

  夏山迎的叫喊聲就在門口,一行人出門就能見到她正花容失色的站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而她的男朋友河野流手裡正停靠著一只白色羽毛的鴿子。

  「拿開、快拿開!」夏山迎縮在牆角,大聲叫喊著。

  她看起來是真的害怕,整個人像個鵪鶉一樣躲在角落裡。

  河野流揮了揮手,那只白色的鴿子飛往高處,回到了旁邊自己的鳥籠裡,看起來是經過特殊訓練供游客玩賞的白鴿。

  那只白鴿沒有任何殺傷力,甚至還很溫柔撲騰到天空裡的時候,掉落兩根白色的羽毛,隨風輕揚落下。

  桑月走到夏山迎旁邊,伸手拍了拍她瑟縮地肩膀:「你怕鳥啊?」

  夏山迎聽到桑月的聲音,把臉從臂彎裡露出來,「哇」地一聲撲到桑月懷裡:「我最怕這些尖嘴的東西了,嗚嗚嗚。」

  尖嘴恐懼症。

  有的人害怕一切尖嘴生物,見到了都能魂飛魄散

  就比如此時此刻夏山迎的狀態。

  「對不起,迎,我不知道你怕這個。」河野流走過來誠懇地道歉。

  夏山迎把臉埋在桑月的懷裡,身體還在發抖,但還是強撐精神的說:「沒事沒事,你也不知道。」

  桑月有些不悅,身為男朋友不知道自己女朋友害怕什麼東西嗎?怎麼可以這樣。

  她帶著夏山迎找了個沒有尖嘴生物的樹下入座,接過景光去自動販賣機買的一瓶水喂夏山迎喝下。

  見夏山迎臉色恢復了少許,桑月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問:「你們真的是男女朋友嗎?」

  「是啊。」夏山迎茫然地抬頭,在桑月審視的目光裡低下了頭。「其實今天是我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約會。」

  「所以你才把我喊出來嗎?」桑月問。

  夏山迎不好意思的點頭:「嗯,實不相瞞,我們甚至連手都沒有拉過呢。而且……我不知道該怎麼和男孩子相處……很害羞,所以想讓你陪著我,我能有點勇氣。」

  桑月有些無語:「你很喜歡他嗎?」

  夏山迎紅著臉,手指撮在一起十分拘謹:「嗯……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自在也很舒服。」

  桑月看著她臉紅成柿子的樣子,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下去,只能友善提醒:「我覺得如果是戀愛雙方的話,相處的舒服自在當然很重要。可是最重要的是你要明白自己的需求。」

  「啊?」夏山迎懵懵懂懂的,不明白桑月在說什麼。

  「就比如說,你要明確知道自己喜歡他什麼,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確定的話……」

  桑月話沒說太滿,夏山迎也不傻,明白桑月話裡有話,她跟桑月保證:「我會在這短暫的兩天搞清楚我的心意,到時侯我會跟他說明白的。」

  桑月揉了揉夏山迎的腦袋,看著夏山迎已經晃過神來的臉色稍稍松了口氣。

  夏山迎抱著桑月的腰,把腦袋依靠在桑月的肩膀上:「不知道為什麼,只要你在我就很安心。月月醬,你簡直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一樣。好喜歡你喔——」

  桑月把她往外推:「好惡心啊,離我遠點。」

  「不要嘛,今晚我們住一個榻榻米吧?」

  「我要一個人睡。」

  「可是聽說這裡鬧鬼哎!鬧鬼哎!你都不在怕嗎?」

  「平日不做虧心事,我怕什麼?」

  桑月和夏山迎坐在樹下打打鬧鬧,旁邊幾個大男孩看著她們兩個人,心情也跟著開始變好。

  景光看著降谷零若有所思的樣子,碰了碰他的肩膀:「zero,你覺得夏山喜歡她的這個男朋友嗎?」

  降谷零還沒開口,旁邊的萩原豎起一根手指來回擺動:「根據我的判斷,是一點都不喜歡。」

  松田表示不服:「怎麼會,不喜歡為什麼會交往呢?」

  「你這種木頭做的腦袋是不懂啦。」萩原眨巴了一下右眼,「據我獲取的情報得知,這應該是夏山的初戀。女孩子很容易會把舒適感理解為心動,女孩子真正喜歡一個男孩不是這樣的表現。」

  「你這家伙又懂了?」松田嗤之以鼻。

  「不如賭一把?」萩原豎起一根手指。「一周的午飯。」

  松田燃起了鬥志,跟著加注:「好,我輸了就請你一周的飲料。」

  伊達航帶著女朋友從旋轉壽司店裡出來後,拍了一下松田的腦袋:「不要亂拿同僚當賭注啊你們。」

  見到娜塔麗,夏山迎也很自來熟的湊過去:「這位就是伊達同學的女朋友吧?你好,我叫夏山迎。是有棲桑月的好朋友、警校同學。」

  娜塔麗友好又溫柔的抱以輕笑:「你好呀,夏山。」

  「我剛才在那邊看到了很漂亮的折扇,我們和月月醬一起去看看吧?」夏山迎挽著娜塔麗的手臂,開心的像一只花蝴蝶。

  「好啊。」娜塔麗點頭笑道,回頭看向自己男友。「那我們暫時分開一會兒吧,阿航。」

  伊達航點點頭:「玩得開心。」

  三個女孩手拉著手朝著寺廟裡面賣小飾品的攤位走去,降谷零回頭看了一眼萩原,問到:「你剛才說的那個火狐狸的傳說是什麼?」…

  夏山迎扯著桑月的胳膊,給兩個人科普癸海寺的傳說。

  「狐狸是最忠貞的動物,而火狐狸就是由忠貞幻化出來的神獸,所以來癸海寺參拜地基本都是情侶。

  而且根據傳說中,所有來參拜火狐狸的情人如果有一方出軌或者劈腿的話,就會接受火狐狸的懲罰。」

  夏山迎的聲音在人流裡面顯得有些虛無,桑月漫不經心地左耳朵聽、右耳朵出,她對這些東西向來不屑一顧。

  看著整個寺廟街道的風景,還有兩側擺賣著各種小玩意兒的攤位,桑月很快被那些和風的小裝飾品吸引注意力。

  倒是娜塔麗對這個傳說很感興趣,連忙問:「那會怎麼樣呢?」

  「會被火狐狸的聖火焚燒致死。」夏山迎嚴肅地說。

  娜塔麗臉上頓時露出了害怕的表情,桑月忍不住了:「不是我說,為什麼一個佛寺裡面鬧鬼還有花魁、舞伎啊?」

  「這裡也不是完全的佛寺了,而是更偏娛樂性質一點的地方啦。」夏山迎衝著桑月擠眉弄眼。「很多人附庸風雅然後又想體現自己社會地位……」

  嗯,好,明白了。

  通俗來說就是衣冠禽獸們披著「藝術」倆字兒行苟且之事。

  見桑月漏出意味深長的表情,夏山迎就知道她想岔了:「看你想到哪裡去了,現在花魁和舞伎都不做那種事啦,已經朝著觀賞性發展了。」

  娜塔麗點點頭:「我有聽阿航講過,現在的花魁和舞伎們主要以正常的服務為主,有一些出眾的舞伎還會因為舞技卓越而朝娛樂圈發展呢。」

  桑月恍然大悟,果然是島國的風格。

  不過也確實是了,培養一個舞伎和花魁不僅要耗費大量的金錢,還有非常久的時間,很多女孩子在孩子時期就會被送到樓裡訓練舞蹈、姿態、禮儀和涵養。

  如果不做那種事的話,靠自己的技藝吃飯也值得尊重。

  「啊!這個好漂亮,很適合月月醬。」夏山迎跑到一個發簪攤位前,拿起一只細工櫻花流蘇發簪,在桑月的頭上比比畫畫。「我買下這個送給你好不好,很好看哎。」

  「確實很適合有棲,整個氣質都溫柔甜美了很多。」娜塔麗點頭表示同意。

  桑月擺手:「不要啦,我頭發太短戴不起來。」

  「沒關系啊,以後從警校畢業了把頭發留長就可以帶了。」夏山迎順手拿起旁邊的兩只,連帶著把娜塔麗的禮物也一起買了。

  警示總監的外甥女,不僅是個官二代還是個富二代。

  桑月看著夏山迎慷慨付錢的樣子,不由想起了同樣擁有超能力的鈴木大小姐。

  收到了禮物的桑月有點過意不去,她揣著夏山迎送的發簪說道:「那晚上的溫泉我來請吧,你不是心心念念那個火山石溫泉很久了嗎?」

  「好耶!」夏山迎開心的直跳。

  桑月瞧著她開心的樣子,想起了那個被夏山迎扔掉的男友:「你的男朋友呢?」

  「喔,他說見到了同事,過去跟他同事聊兩句,一會兒電話聯系我。」

  桑月覺得更不對勁了:「你見過他的同事嗎?」

  這個問題讓夏山迎有些局促:「啊,剛才打了個照面。不過我也不太想和不認識的人一起說話,還是跟你們呆著更自在。」

  看著夏山迎這幅大大咧咧的樣子,桑月也沒多說什麼。

  如何快速拉近女人之間的友誼,那就是一起shopping。

  第二次見面的娜塔莉很快就在這方面和年紀差不多的桑月、夏山迎熟絡起來,三個人幾乎每一個攤位門口都要停留一會兒。

  有了手機之後交流就很方便。

  娜塔莉給伊達航打了個電話,說是這群男孩子們找了一個棋牌室玩將棋,松田輸紅眼了差點和降谷零打起來。

  夏山迎捂嘴笑:「之前降谷和松田倆人臉上就經常掛彩,男孩子真是容易衝動。」

  「真的嗎?」娜塔莉詫異。「我以為警校生已經脫離這種拳頭說話的過程了。」

  桑月笑笑:「一個人的成長和年紀無關。」

  「那和什麼有關呢?」娜塔莉好奇。

  「經歷。」桑月。

  這個問題過分哲學,娜塔莉和夏山迎沒有理解。但是在桑月的臉上看到了猶如山間綠意一般豁達的表情。

  現在的警校組還都健在,降谷零還沒有蛻變成波本。

  22歲到29歲之間,先後失去所有的好友,戴著三幅面孔生活,僅能依靠在警校這短暫六個月的生活來回憶。

  「你怎麼了?」夏山迎戳了戳桑月的小臉。「這麼悲痛的表情。」

  桑月伸了個懶腰,看著自己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朝著儲物櫃的地方走。

  癸海寺裡有專門給客人准備的儲物箱,需要腕帶磁卡可以打開櫃子。

  三個女孩好像墜入了一個花瓣早就的世界,漫天地粉色花瓣隨風飄揚,散落在腳邊的地面,走在上面,就像是踏入婚姻殿堂一樣浪漫。

  旁邊的人流也在天南地北的游蕩,三五成群的幾個孩子身後跟著自己家的大人,走在路上舉著雲朵棉花糖散發著悠然自得的快意。

  孩子堆裡傳來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有棲姐姐——」

  這個熟悉的聲音讓桑月站住了腳步,一回頭瞧見一個非常卡哇伊的小姑娘掙脫開大肚男的手朝自己跑過來。

  桑月笑容滿面,蹲下來揉著小蘭的腦袋:「這麼巧啊。」

  那邊頭發還很烏黑沒禿頂的阿笠博士帶著小新一也走了過來,阿笠博士疑惑道:「蘭,你認識的人嗎?」

  「啊,之前有幫助過我們班的田中老師。」小新一背著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小蘭仰著頭,笑顏如花:「有棲姐姐也是來這裡玩的嘛?上次那個帥氣的大哥哥沒有來嗎?」

  夏山迎捕捉到了關鍵信息:「什麼大哥哥?」

  「就是那個金色頭發的大帥哥。」小蘭伸著手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指向性非常明顯。

  看著夏山迎「你什麼時候和降谷認識的這個小孩」的八卦眼神,桑月干笑兩聲,捏著小蘭的臉:「他也來了,不過現在不在這裡啦。你們老師身體好多了嗎?有沒有回去上課啊?」

  「嗯嗯,已經回學校跟我們上課啦。」小蘭還想跟桑月聊幾句,但是在阿笠博士的催促下,趕往噴泉池觀看表演就和桑月擺手告別。

  桑月看著小新一和小蘭手拉手離開的樣子,有些欣慰。

  幼馴染真是一個不管是誰都會戳中萌點的設定啊。

  「吼。」夏山迎頂了一下桑月的肩膀,一臉嘿嘿笑。「這件事你也瞞著我,快老實交代,是什麼時候和降谷認識的這個孩子?不說的話,我就『逮捕』你哦!」

  桑月瞥她一眼,沒說話。

  娜塔莉好像發現大消息一樣,也跟著好奇起來:「降谷就是那個金色頭發的警官嗎?有棲和他是那種關系嗎?」

  「現在還沒確定,不過之後就不一定了嘻嘻嘻。」夏山迎和娜塔莉咬著耳朵,兩個人表情歡喜地看著桑月,好像結局已經定了似的。

  桑月用「你又開始了」的眼神瞥了一眼夏山迎,夏山迎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忽然捏了捏桑月的腰肉:「說到這個,你上次在宿舍喝醉被降谷背到校醫室的時候,口中還一直喊著gin還是陣的。月月醬,你跟我交個底吧,你心裡是不是還藏著另一個男人啊?」

  「你住口吧。」桑月頭開始痛起來了。

  夏山迎能聽到的,降谷零肯定也能聽到。

  不過降谷零一直沒有問她,桑月也一直當這回事兒不存在。

  現在被夏山迎提醒,她得想個辦法把這個東西圓過去了。

  「那就是有咯?」夏山迎秉著否認即確認的思想,繼續逼問。「那個人是誰啊?」

  桑月還沒想清楚怎麼回答這個問題,迎面走廊的人群忽然一忽拉的散開,自動讓出了一條道。

  一抬頭,看到街的對面走過來三位身穿和服、面塗白(bai)粉,打扮的猶如瓷娃娃一樣精致的藝伎。

  她們懷抱著三味線、尺八太鼓琵琶和日本琴,踩著非常優雅的碎步而來。

  「游廊這麼早就營業了哎。」夏山迎的注意力被三位藝伎吸引。

  路過她們身邊的時候,桑月聞到了非常好聞的脂粉香,並不是很甜又膩人的氣息,而是慘雜了花香和水果香的清甜。

  桑月側頭問:「什麼是游廊?」

  「就是培養花魁和藝伎的地方。」夏山迎興致勃勃地跟桑月科普。「這三位藝伎應該是有人請她們,所以她們正在前往會客的路上。」

  「原來如此。」桑月表示明白。

  「我們也去游廊看看吧?」夏山迎好奇心迸發。「藝伎們用一生的時間來學習舞蹈、茶道、侍奉表演。如果遇到喜歡的,我們也請幾個藝伎好不好?」

  桑月一臉你沒事兒吧:「我們都是女的,請藝伎做什麼?」

  娜塔莉和夏山迎對視一眼,二人都笑了,娜塔莉解釋道:「藝伎現在都不從事那方面的服務,以飯桌上侍奉為主,她們都極具察言觀色能力、斟茶、陪酒、布菜以及為客人歌舞表演助興,還必須會各種逗樂的小游戲。

  客人開心,她們會讓你更開心,客人郁悶,她們就會想盡辦法讓客人愉悅的離開飯桌。

  不管男女,都是藝伎們服務的對像啦。不管客人多失禮,都會耐心並且溫柔的對待每一位客人,把客人當成戀人,在短暫的用餐時間事無巨細的服侍客人。」

  「這樣啊,聽起來確實還不錯。」桑月想像了一下被一群打扮的很漂亮的小姐姐圍繞,輕聲細語的寬慰心情樣子,「那我們去看看吧。」

  口袋裡的手機「滴滴」響了兩聲,伊達航的電話來臨,娜塔麗接通之後聽著電話裡面伊達航的聲音:「你們在哪兒呢?」

  「我們……打算去游廊看看。」娜塔麗被夏山迎和桑月拽著往前走,撥開人群迎著脂粉香而去。

  「喔,那剛好,我們就在游廊附近。需要占位置嗎?」

  「需要,我們有三個人。」

  「ok,那,一會兒見。」

  電話掛斷,桑月一路上聽夏山迎科普著請藝伎的費用。

  基本上至少要兩萬日元起步,花魁就更不用想了,至少要在游廊裡面三次大消費之後,才有資格和花魁喝杯茶。再想要和花魁進行下一步,還要花魁點頭挑客人。

  桑月忽然覺得自己提的這五萬日元好像不太夠。

  巷子越往裡面走,越能聞到那股若有若無的氣味,穿過精心栽培過的叢林花草,人流湧流聚集在一座日式庭院門口。

  陽光照射在寬敞的院落裡,門口站著兩位面塗白(bai)粉的短發紅衣女孩,她們看起來還很稚氣,個子矮矮小小的說話時還帶著童音,年紀應該不大。

  「這個就是禿。」夏山迎解釋道。「是游廊裡面等級最低的,也可以理解為實習生。」

  桑月站在門口,兩個「禿」畢恭畢敬地朝著她們行禮,並依次迎接她們進入園內。

  五個人已經在觀眾席裡盤腿入座,旁邊空出來了三個位置,河野流也在。

  「咦?你也來了?」夏山迎坐在河野流旁邊,看著合上的紅色幕簾。

  河野流應了一聲,笑道:「和同事分開後正好遇到他們,他們說你們也要過來,我就跟著一起來了。」

  桑月坐在第一排的蒲團上,整個演藝廳都是四四方方的殿堂,沒有窗戶只有四周懸掛的黃色紙質燈籠。

  燈光略微暗淡,但光線並不弱,照在人身上的時候朦朦朧朧地尤為好看。

  萩原坐在桑月的身後,身子往前傾在她腦後小聲說:「我們很lucky噢,一來到就趕上花魁表演。」

  聽到花魁兩個字,桑月頓時肅然起敬。

  就算請不起,見一面也不錯了。

  夏山迎在旁邊滿臉期待:「真的嗎,聽說游廊培養了幾萬藝伎裡面只有幾千可以升級為舞伎,而舞伎裡面的no1才可以做到花魁。」

  整個觀眾席的人並不多,只有三四十人左右。

  樂曲聲響起,是非常清脆的箏聲。

  滿場的人都安靜的等待,紅布慢慢拉開,從一條縫逐漸露出整場的布置後,站在紅布後面的是兩個戴著兩個厚重頭飾的舞伎,她們背朝觀眾,身著華麗而又擁有秋天元素的和服。

  楓葉的條紋交錯在她們身上,有一種漸入秋季的舒爽質感。

  她們揮舞著手中的折扇,踩著鼓點舞動著身姿。

  每一下都極盡優雅,仿佛一個布娃娃。

  厚重的和服裡面,她們需要一邊屈膝一邊舞動身姿,每一下都必須和鼓點融合。

  在樂曲進入到鼓點的時候,舞伎身後荷葉裝飾的屏風撤掉,露出了屏風後面的花魁。

  滿場倒吸一口氣,看著花魁背朝大家裸露出來的鮮嫩後頸和肩膀而迷醉。

  花魁手中拿著紅色的折扇,隨著樂曲的聲音而揮舞著身上厚重的「棉被」,身上的衣服也是非常華麗的綢緞、燈籠燭光撒在上面,都是亮眼的炫金。

  花魁頭上的飾物更多,銀白色的吊飾加上一頭高的發髻,能保持頭顱不彎都已經很不容易了。

  樂曲叫《游女泣》,是游廊最經典的曲目之一。樂曲也忽高忽低、隨著弦音的改動時而高昂時而低垂,宛如女子哭泣。

  講述了女子被心愛的人拋棄後,臨終前獨自一人跳舞,在美麗中死去的場景。

  桑月雖然有點看不懂日本舞,但是覺得這位「花魁」每一個舉止雖然緩慢但是卻極盡到位,仿佛渾然天成般將自己的舞蹈融入到音樂之中。

  她就像是一個任音樂擺弄的布偶,下的那張臉顧盼神飛,每一絲微笑都定格在它該有的角度。

  旁邊的夏山迎抹著眼淚,被悲戚的音樂代入到共情。

  桑月無語地看著她,忽然眼角被一個火光閃到瞳孔,她順著火光看去,瞧見一根繩子不知道為什麼落在了旁邊的紙燈籠裡面,火燒過麻繩點燃了整個廳堂最上面的紅布。

  只聽到「咣當」一聲,支撐著幕布的鐵板向下傾砸。

  「不好!」桑月大叫一聲,起身撲向表演台上的花魁。

  而鼓點剛好在收尾的時候,花魁彎身捂著心口作垂死哭泣狀來結束這一華美的表演。

  一個女孩的影子衝上台,撲在花魁的身上。

  旁邊的工作人員以為是鬧事的客人,剛准備衝上來的時候,看到鐵板被幾個男孩撐著沒有墜落,而原本墜落的位置是花魁應該站著的地方。

  隨後另外幾道影子也衝上來,頂住了搖搖欲墜的鐵板。

  「啊——」

  幾個舞伎嚇得花容失色,而花魁的狀況更差。

  她的發髻歪斜,衣敞也被扯亂,被桑月壓在身下,白(bai)粉撲蓋著她姣好的面容,一雙眼尾上揚的鳳眼錯愕地看著桑月。

  「這是怎麼了……」

  「她」一開口,桑月覺得有些不對勁。

  目光順著花魁的臉往下移,瞧見了「她」的喉結。

  臥槽,花魁是個男的?!


第40章

  他看著桑月,桑月也看著他。

  隔著厚厚的白色粉飾,桑月看到他被打扮地異常精致的五官,被他那含羞帶笑的表情看的有些臉紅。

  他的眼窩用紅粉色的眼影描繪的猶如櫻花瓣般嬌艷,此時此刻發髻歪斜,他的身上並無一點兒男人之氣,更多的是讓人面紅心跳的百媚嬌態。

  他可憐楚楚地看著桑月,塗著嬌紅色的嘴唇半張,眼裡閃爍著異常明亮的光芒:「謝謝你。」

  降谷零走過來,把桑月從「花魁」的身上攙扶起來:「桑月,你沒事吧?」

  桑月搖搖頭:「沒事。」

  花魁站在桑月面前,整理身上歪斜地衣物,眼含深情地看著桑月:「桑月是你的名字嗎?」

  桑月點點頭。

  他笑顏如花,畫成了新月的眉毛舒展:「很美麗的名字,就像釀了月亮的美酒。」

  桑月看著他溫柔的笑,在昏黃的燭火裡面毫無瑕疵的完美。雖然臉上塗了厚厚地白ꞏ粉但是卻能看到陰柔美麗的五官,被發揮到極致的美麗。

  這個笑容,猶如特寫鏡頭一般,逐漸放大而又深刻。

  這場意外很快被工作人員平息,幾位禿依次跟和客人們致歉。

  小插曲結束,沒有影響幾個人的心情。

  夏山迎吆喝著要去泡溫泉,其他人也同意了。

  下午跑完溫泉之後晚上再喝點小酒就可以准備休息。

  時間很緊湊,但也很充實。

  一行人正准備離開,桑月被兩位「禿」攔下來。

  「這位客人,請您晚上8點務必前來。」

  「干什麼?」桑月下意識地反問。

  「『花魁』想請您就餐。」

  桑月捂著自己口袋:「可我請不起啊。」

  兩位「禿」面面相覷,笑著轉身鞠躬離開。

  娜塔莉和夏山迎笑成一團,夏山迎戳著桑月的腰肉:「笨蛋,人家都說了是『花魁』請的!」

  桑月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別是仙人跳什麼的吧。」

  「不會的啦,花魁是有這個權力的,他可以選擇自己心儀的客人免費就餐。但一個花魁一生只有一次機會,他用在了你的身上噢。」娜塔莉笑著說。

  夏山迎捏著下巴,故作羨慕道:「花魁是絕對不可戀愛不可婚假,她們一生都奉獻給了游廊。一輩子只可以和心愛的人有一次並肩吃飯的權利,非常非常非常——的珍貴噢。」

  「可那是個男花魁啊,你們沒說過花魁會是男人啊。」桑月不理解。

  「他剛才粉撲的這麼厚,還穿了女人的和服,舉手投足我一點兒沒看出來是個男人。」

  「我也沒見過男花魁,但剛才近距離看的時候長相很精致哎,好美。」

  夏山迎握著娜塔莉的手,酸溜溜地看著桑月。「我能不能一同前往啊,就坐在你們對面,保證不打擾。」

  「呃……」桑月。

  「說到這個。」景光快步走上來,長腿邁開的時候壓過滿頭花枝。「我聽說花魁每一次會客,都會有『花魁道中』的大場面。他會穿上最華麗的衣服、化上最精致的妝容,踩著美麗的外八字步,把幾百米的路程走上半個小時做足場面的來見客人,以表達對客人最崇高的尊敬。」

  「呃……」桑月,我怎麼擔待得起。

  一個人影越過走在最前面的桑月,背朝所有人走向陽光下,兩側的花瓣飛落卻挨不到他的肩膀。金發柔順地貼在後頸,背影莫名有種不為所動的背離感。

  「zero,等等我。」景光追上去。

  降谷零頭也沒回,以一種無聲的疏離,走向人群之中。

  桑月被他走過時刮起的風吹揚發尾,冷颼颼的自脖頸升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干嘛啊,忽然甩臉色。

  溫泉池的人並不多,很多人都喜歡晚上的時候過來泡溫泉然後睡覺。

  但是聽說癸海寺晚上有一場盛大的火狐狸祭祀活動所以把泡溫泉提前。

  泡溫泉之前要洗澡,女澡堂和男澡堂一南一北的分開。

  桑月站在一排泳衣前,聽著夏山迎和娜塔莉一左一右的問自己。

  「月月醬,你真的不打算去嗎?」夏山迎有些可惜。

  「不去。」桑月隨便選了一個乳白色的比基尼,到前台付款。

  娜塔莉選了一件藍色的短馬甲泳衣,跟在桑月的身後:「可是花魁把人生中唯一一次會面心上人的機會給了你,如果有棲不去的話……」

  「是啊是啊,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投河自盡。」夏山迎說地義憤填膺,跟在娜塔莉身後准備付款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的叫了一聲。「我知道了,月月醬是怕那位不高興嗎?」

  桑月沒理她:「我就是覺得蠻奇怪的,為什麼鐵板會莫名其妙掉下來,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畢竟今天還見到了某位小學生。

  天嚕啦,她只是想好好的度個假。

  左手的傷口還沒長好,但是如果沒有碰到水的話就沒什麼關系,泡溫泉的時候注意一點就行了。

  「哎?難道你懷疑這不是意外而是人為嗎?」夏山迎捧著泳衣的手有些顫抖,她正色地看著桑月。

  「可如果是這樣的話更應該去了,問問那位男花魁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畢竟我們是警察啊!」

  「呃……」桑月,我可沒這麼說。

  娜塔麗雖然年紀和她們差不多,但在這方面是個很成熟的戀愛中女人,她俯首貼耳詢問桑月:「有棲是不是怕自己抵擋不住那位男花魁的魅力?畢竟的確是個風情萬種儀態翩翩的美男子……」

  桑月笑出聲來:「怎麼可能,我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裡,我坐懷不亂坦坦蕩蕩正人女子不為所動……」

  「紅旗」兩個字聽的夏山迎和娜塔麗面面相覷。但二人只當是桑月隨口說的一個玩笑沒有放在心裡,三個人一路上就桑月要不要赴約這件事討論了一路。

  桑月的態度也很堅決,不去。

  不去說不定還不會出事,去了百分之百出事。

  柯學定律。

  桑月站在更衣室裡,褪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准備換上新買的比基尼,整理了一下左手上套著傷口的紗布。

  旁邊換衣室裡的夏山迎滿腹可惜:「那位男花魁一定很難過吧,自己的心上人這樣拒絕了自己,當他一個人跪坐在飯桌前做好一切准備的時候,卻等不到自己的客人……嗚嗚嗚好可憐啊,就像《游女泣》裡歌唱的那樣……」

  桑月:「……」干嘛說的跟我是個負心人一樣,奇怪。

  「嘩啦」三個更衣室的簾子拉開。

  娜塔麗和夏山迎看著桑月尖叫。

  「天吶,有棲好性ꞏ感!」

  「沒想到月月醬這麼有料。」

  桑月很瘦,瘦的就像是一個皮包骨似的,穿最小碼的衣服也很空。但是胸口被白色的罩杯包裹的猶如兩團肉般圓潤的線條明朗。

  這樣反而顯得身上的肉更少,呼吸的時候肋骨在白嫩如乳的肌膚裡輪廓分明。

  所謂泡溫泉,最值得期待的就是這個時候。

  女人可以盡情的釋放身材曲線。

  夏山迎看了一眼自己雖然不小但是和桑月比稍微有點其次的肉肉,朝著桑月伸手:「快讓我摸一下手感,不能便宜別的男孩子。」

  「去死啦。」桑月捂著胸口後退。

  「不要這麼小氣嘛,大不了我也讓你摸。」

  「誰要摸你啊,heitai!」

  三個女孩鬧做一團,手機被放在櫃子裡和私人衣物一起鎖了起來,娜塔麗指著溫泉大廳的鐘表說:「四點了,我們約好的溫泉池已經開放了,走吧。」

  整個溫泉大廳裡的人不多,想要泡溫泉需要提前預約,很多溫泉池有4到5人的大浴池也有單個的小浴池。

  跟著一個領路的工作人員往前走的時候,桑月迎面能感覺到溫度升溫。

  火山石溫泉裡面的石頭據說都是從地殼運動較多的地方搬過來的石頭,池水每日更換,裡面還會泡著很多對身體好的藥材,導致整個水面看起來都呈現出一種類似於牛奶的乳白狀。

  娜塔麗穿著一件海藍色的小馬甲泳衣,事業線在領口展露無遺,她害羞地捂著胸口:「阿航跟我約了3號溫泉池,我先走啦。」

  「去吧去吧。」桑月笑嘻嘻地跟她擺手離開,隨後扭頭問夏山迎。「你不去找你的男朋友嗎?」

  「他說自己對高溫不適,就沒來。」夏山迎摟著桑月的手臂,撫摸著桑月滑膩膩地皮膚,依靠在桑月的肩膀上嘆氣。

  「我剛才看到降谷君好像有點醋意的樣子,還把你從男花魁的身上撈起來,第一件事先問你有沒有怎麼樣。

  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跟他更近一步啊,說實在的,我覺得降谷君不是伊達君那種肉食性的男孩子,或許你主動一點也可以啊?」

  桑月沒支聲,耳邊聽著夏山迎繼續碎碎念:「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就是上次你在宿舍裡喝多了降谷君把你背到校醫室,他在校醫室裡陪了你一整天。我下課去找你的時候,看到……」

  「看到什麼?」桑月起了興趣。

  夏山迎臉通紅:「看到他在摸你的臉,很溫柔的那種像在摸戀人一樣。」

  桑月臉也紅了,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真的假的。」

  「真的,他說他在摸你有沒有發燒,還叮囑我讓我跟小川教官把你病情說的嚴重點,這樣你可以多睡會什麼的。」夏山迎信誓旦旦地拍胸脯。

  「你信我,降谷君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有責任心的人一般也會是個居家的好男人。」

  桑月信啊,她當然信。

  從降谷零之後身居公安高位,但還能面面俱到的照顧好家裡的狗以及在酒廠裡面應對自如,如果不是非常有規劃的布局怪,絕對做不到這點。

  可是……

  「啊,我看到那邊有自助飲品,我去給你拿,你要喝什麼?」夏山迎指著溫泉池單個隔間盡頭的一個寫著「自助飲品」的標牌,扯著桑月的胳膊。

  「隨便吧,普通的水果汁就好,只要沒有酒精就行。」

  「好,那你去4號溫泉池等我。」

  桑月目送著夏山迎快快樂樂地撲向飲品機,環顧了一下四周,找到數字為「4」的房間。

  這些溫泉池都是單個分開的,她們倆人約了一個中包池,約莫能坐進去3、4人的樣子。

  每一個溫泉池外面都是推拉門的設計,輕輕拉開就能看到面前被熱氣騰騰縈繞的乳白色泉水。

  另一頭還是漏天的設計,最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泉眼,整個溫泉池呈圓形設計用巨大的原生石隔離開每一個「包間」。

  桑月還能看到對面的娜塔麗和伊達航在衝著自己招手,她也同樣朝著那二人揮了揮手。

  奇怪,娜塔麗和伊達航在「3」號,怎麼和這個「4」號屋隔得這麼遠?

  桑月的腳踩在溫熱的泉水裡時,那股舒適的溫度應然而生,灌溉在她渾身上下每一處細胞。

  隨著身體下陷,乳白色的泉水蔓延在她精瘦的肩膀處,她把自己的頭發包扎成一個小丸子頭別在腦後。

  身體輕飄飄地猶如坐在雲端之上,這種被溫暖包裹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她依靠在滾熱的石頭上,看著天邊漸入黃昏的天色閉上了眼。

  啊,好舒服——

  夏山迎剛才說的話還在耳邊縈繞。

  腦海中的記憶輪番上演,猶如走馬觀花一般呈現在眼前。

  很多時候,那些不經意被她放在腦袋裡的記憶,在空下來的時候會再在腦海中上演一遍。

  可什麼都沒有那只手所帶來的觸感更強烈,他的掌心裡有很厚的槍繭,覆蓋在她眼睛上的時候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

  桑月來到這個地方最一開始的想法非常簡單,就是完成系統的目的,拯救警校組然後讓自己也能活下來。

  如果非要說談戀愛的話……

  耳邊傳來拉開門的聲音,桑月沒有睜眼。

  「小迎啊,我還是沒想明白。」

  夏山迎沒有說話,她站在門口,好像愣了一下,輕輕把門拉上。

  桑月往後又躺了躺,胸口泡水太久了有點發悶,讓上半身稍稍漏出來一點。

  乳白色的泉水半遮半露著她的胸ꞏ口,水流在她的軟肉上聚成團又很快散開。

  「我也不是不可以主動,但問題是我要去主動嗎?」

  水流微微上升,夏山迎好像走了下來,朝著桑月的位置挪動。

  水波輕柔撫過她的身體,就像戀人的親吻。

  「老實說,降谷零那種類型完全長在我的審美上。不管是性格還是長相都是萬裡挑一的優秀。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優質的高質量男性呢?可是很多事在現在來說的話都太早了,現在我和他有什麼進展的話結果都很坎坷,對我和他來說都不好。」

  按照原著的走向。

  降谷零會變成安室透,那就意味著他必然會跟女友分手去做臥底。

  根據桑月對降谷零的了解,這個國性戀的家伙肯定會把大愛放在小愛前面的,兒女情長什麼的對他來說都沒有保護這個國家更重要。

  而她,就是喜歡降谷零這一點。

  可如果真的開始了又以分手告終的話,她會很有奉獻精神的不生氣但會很難過。

  既然早知道結果,為什麼還要開始呢?

  桑月喪了一下之後又跟夏山迎開起玩笑:「不過為什麼你會覺得他是食草男啊,我倒覺得他是肉食男來著,還是霸王龍那款的,別小看沒有戀愛過男人哪方面的能力啊。」

  旁邊傳來一聲輕笑,專屬於降谷零那獨特而又雅致的聲音猶如泡泡一般在耳邊傳來。

  「我做了什麼讓你有這樣的認知呢?」

  桑月眼瞪如鈴,呆若木雞地看著依靠在自己旁邊的那個大男人。

  臥槽!

  他站在水中,泉水剛剛漫過他腰眼的馬甲線和清晰的肌肉線條,降谷零手扶了一把額前被熱霧沁濕的金發,別在耳後。眉眼裡全是「我抓到你秘密」了的笑意,和饒有興致地探索。

  熱氣滾燙,熏紅了他的耳尖。

  桑月在他猶如風助火勢般帶有入侵性視線裡愣了一秒,捂著胸尖叫。

  很好,除卻小蘭對著小柯和新一表白之外,又多了一個社死瞬間。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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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警校第一的反應真不是蓋的。

  降谷零在她的叫聲驚天動地的時候立刻伸手做投降狀,半眨眼真誠地說:「抱歉,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桑月欲哭無淚,心裡面只有一個想法。

  這個時候死亡是不是更輕松一點呢?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桑月依靠在石頭壁上,踩著滿地的火山泥,兩腿發軟腳底打滑,差點沒站住。

  降谷零站在泉水裡,漏出精瘦有肉的上半身,他指著門口非常誠懇:「這裡是我和hiro、松田、萩原約的地方。」

  「這不是4號嗎?」

  「這裡是9號。」他認真的回答。

  桑月頭暈目眩。

  她回憶了一下,是了。數字9上面和最下面的橫杠掉落,讓桑月誤以為這裡是4號溫泉池。

  怪不得娜塔麗和伊達航在對面的位置。

  桑月整個人都快被熱水泡軟了,她有氣無力的趴在石頭上,背朝著降谷零。

  死吧,現在就去死。

  一點活下去的意思都沒有了。

  丟死人了。

  女孩瘦瑩地肩膀縮成一團,柔弱且無助的樣子讓降谷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降谷零瞧著她被熱水泡的有些微微粉紅的肌膚,心情就像被融化了的奶油,流淌到每一處的感知覺裡。

  「桑月。」他說。

  桑月低著頭:「求你了,忘記剛才發生的一切吧。」

  「如果我說,不要呢?」他尾音含笑。

  桑月認命地閉上了眼:「那我就去死。」

  他沒忍住,放聲笑了出來:「對不起,老實說我現在真的很開心,雖然你忘記了很多事。」

  桑月的頭低的快要埋到胸口:「什麼啊。」

  降谷零走過來。

  水流被他的身體灼燒地又更了幾個度,那些隨著他走過來而泛起漣漪,桑月的身體被他掰正。

  桑月捂著臉,不敢看他。

  「那天你在警校喝醉,被我背到校醫室,你做過什麼還記得嗎?」

  做過什麼?

  喊gin嗎?

  他的聲音穿過桑月捂著臉的手,一字一句的落在桑月的耳朵裡。

  「你親吻了我。」

  「嗯?」桑月。

  時間歸宿到那天的校醫室。

  降谷零把完全失去意識的有棲桑月放到校醫室的病床上,她的嘴巴裡吐出果甜味的酒氣,明明這麼喊都喊不醒可手卻一直牢牢的抓著他的手。

  再來的路上,她口中一直喊著gin這個字眼。

  而現在,gin這個詞好像換掉了。

  「桑月?桑月?」降谷零坐在床邊,輕輕搖晃著床上女人的肩膀。

  她的嘴唇半張著,所說的內容氣若游絲,降谷零把耳朵貼在她唇邊,才勉強能聽到幾個字眼。

  「爸,救我。燙,好燙……」

  「你怎麼了?」降谷零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那熾熱的溫度讓他有些心慌。

  發燒了嗎?

  「疼,好疼,火,燒的好疼……」她的眼簾裡滾落著的淚水,沒入枕頭裡。

  校醫過來給她做了個檢查,說是喝多了拿來幾片醒酒藥讓降谷零喂下就去忙別的事了。

  本來喝多了睡一覺就好,但是桑月的體質特殊,沒次喝酒都像大病一場。

  「爸,你為什麼不救我,為什麼……不要扔下我,爸……」她抓著降谷零的手,就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用盡所有的力量。

  她渾身抖得厲害,好像被烈火灼燒一樣蜷縮著,每一塊骨頭都被斧頭砸過一樣痙攣著。

  降谷零也沒有見過這樣的病症,他被桑月緊緊的抱著,好像只有他的體溫才能稍稍平復下桑月的疼痛感。

  她身上就穿了一件很單薄的吊帶,來自於女性的那種特殊柔軟貼在他胸前制服的一排排紐扣上,被桑月的體溫染得滾燙。

  桑月的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猶如小獸一般輕聲低啜。

  她身上的味道太好聞了。

  在酒精的催化下就像是一朵努力盛開的花。

  降谷零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以一種不自然的頻率狂烈的跳動。

  桑月的腦袋微微挪動,好像很不舒服的找著能讓她降溫的地方,她的眼簾微張好像看到了降谷零但又好像把降谷零當成了另一個人。

  她開始分不清,到底哪個是有棲桑月的記憶,哪個又是自己的記憶。

  渾身熱的想要是漲開,只有抱著眼前這個男人的時候,才能讓呼吸變得更順暢。

  而這遠遠不夠,她需要更多的降溫。

  「安室……」她昂首親吻著降谷零震徹的瞳孔和嘴唇。

  很冰,很軟,也很有質感。

  灼痛的肌膚有了片刻緩解。

  她像是溺水太久的小動物終於呼吸到了氧氣,啃咬著眼前這個男人的嘴唇。

  他被咬得疼哼一聲,卻怎麼也不想推開這個借酒強吻的女人。

  沒有接過吻的降谷零伸手環著桑月的腰,慢慢引導著她暴力的啃咬,她頭發裡的香味像是一根根藤條,緊緊地捆著二人。

  她享受的喘息,變成了催情的毒ꞏ藥。

  降谷零的心口要炸開了難受。

  這種感覺。

  他好想進行下一步,但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降谷零告訴自己。

  她喝多了,不可以。

  主動的家伙心安理得的借著酒勁睡了過去,而他坐在床邊一瞬不瞬的看著桑月……

  時間拉回到此時此刻。

  桑月半坐在溫泉池水裡,降谷零站在她的面前,硬朗結實的上身線條上流淌著少許水流,沒入他綁在腰上的白色浴巾。

  她滿眼都是那像定格海報一樣性感膚色的肌膚和乳白色的泉水,臉燙得已經超出了正常溫度。

  是了,她忽然想起來在自己醉酒第二天早點名的時候,降谷零嘴角卻是貼著塊ok繃來著。

  她還以為這家伙又跟誰打架了,難道……

  可她為什麼一點印像都沒有啊啊啊!

  桑月怒極錘自己的腦袋。

  酒精害人。

  降谷零的目光一直看著她,毫不掩飾。

  在這火一樣注目禮下,桑月開始裝病大法:「對不起,我有點難受。我能先出去一會兒嗎?」

  逃避雖然可恥,但有用。

  降谷零站起來,水流從他身上嘩啦流下,腰間的浴巾隨著水流而也稍稍往下滑了一點,漏出讓人噴鼻血的腰間骨。

  他朝著桑月伸手:「你扶著我。」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桑月擺擺手,站起身來的時候沒注意到自己腿已經軟了。

  她腳面一空,整個往前栽去。

  很多時候,日漫摔不是沒有道理的。

  她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溫泉池裡的地板是真的滑……

  降谷零好像早就准備好了一樣,伸著手臂接她。

  桑月手撐在他光滑而又結實的肩膀上,那隆起的臂肌環在她的腰上幫助她穩住身形,目光下移過他線條扎實的胸肌,就連那兩個點點都是讓人面紅耳赤的粉。

  她的瞳孔放大。

  他的膚色這麼黑居然點點是粉的。

  天吶。

  肌肉的手感也很好,被水一沁,滑得不像是風吹日曬的警校生。

  桑月臉要炸開了。

  「喂,金發你這家伙也太會享受了,來得這麼……」松田拉開推拉門,他看著溫泉池裡的兩個人,六目相視,默默的又把門和上了。「研二,我們換個房間……」

  「不是不是不是……」桑月整理了一下表情,在水裡撲騰著抓著旁邊欄杆網上面走。

  事情不是這樣的走向不是不是不是!!

  夏山迎在真正的4號房裡等了半天沒等到桑月,出來找的時候看到桑月橫在溫泉大廳的躺椅上,身上蓋著一個白色的浴巾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月月醬,你、你怎麼了?」她走過去搖了搖桑月。

  「死掉。」桑月魂離肉(肉)體,滿臉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夏山迎嚇了一跳:「啊?你說什麼呢?」

  「我說死掉,我!快點死掉!」桑月把浴巾蓋在臉上,在長椅上開始打滾。「我活不下去了,真想快點死掉啊啊啊!」

  「剛才娜塔莉告訴我,說你好像和降谷碰到了,你倆是發生什麼了嘛?」

  桑月的臉在與浴巾瘋狂搖動:「沒有沒有沒有!」」……「夏山迎,這幅表情沒發生什麼就出鬼了。可是她的腦袋,是不會遺忘的。

  莫名其妙的告白、莫名其妙的親吻、莫名其妙的日漫摔……

  他被霧化了的沾滿水汽的眸子。

  以及那在腦海中怎麼也揮散不去的身材……

  她去死吧就現在。

  桑月坐起來,把浴巾蓋在頭上,抓著夏山迎的手,滿臉超脫了塵世的看淡人生:「小迎醬,你能幫我買一瓶老白干嗎?想來想去,就這樣的死法最優雅了。」

  「你要自殺啊?」夏山迎坐在她旁邊,安慰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我覺得如果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的話,就主動一點試試嘛。」

  「這已經不是主不主動的問題了,而是……」桑月豎起耳朵,聽到溫泉池裡傳來說話的聲音。

  而這些聲音裡面剛好有那個她現在沒臉見的人。

  「哎,剛好,降谷來了……唔……」

  夏山迎被桑月捂著嘴拖到女士更衣室,夏山迎完全掙脫不了桑月的怪力,一路上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落地的時候已經站在女更衣室裡了。

  「月月醬我真的搞不懂了,你不會是真的……」夏山迎捏著桑月的肩膀,義正言辭。「心裡還有另一個人吧?」

  桑月深吸一口氣,無比嚴肅的問:「小迎,我問你。如果你知道自己和這個人未來一定會分手,還會和他交往嗎?」

  「當然不會。」

  桑月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

  夏山迎還是沒聽懂:「可這和你有什麼關系嗎?你怎麼就確定自己和降谷交往了會分手呢?」

  她怎麼知道?她當然知道。

  降谷零當上公安一定會被安排去「zero」做臥底,她可搶不過國家這個戀人。

  而且,有棲桑月和gin之間的關系還扯不清呢。

  「那你打算怎麼辦?不會要一直躲著降谷吧?」見桑月不說話,夏山迎問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

  桑月的表情又垮了。

  夏山迎想起什麼似的,抓著桑月的手用力一握:「這樣吧,我們晚上去找巫女占蔔怎麼樣?」

  「我不信這個……」

  「就試一下嘛,也沒什麼損失。」夏山迎伸手指朝著天空指了指。「聽一下神靈的聲音,就當作個參考嘛。」

  桑月喪裡喪氣的被夏山迎安排好了。

  說實在的,她不是那種樂在當下的性格。

  她每天都開心的笑、交很多的朋友,和每一個身邊人都搞好關系,做一個善於交際的人。

  好像她只要笑,心裡就真的很開心。

  可是桑月永遠都忘不掉被燒成黑炭的自己。

  桑月明白,任何人都會拋棄她即使是自己的血肉至親。

  她不想再體驗一次……被拋棄的滋味了。


第42章

  換好衣服的時候,娜塔麗也清清爽爽的洗干淨過來換衣服。

  「快要八點了有棲。」娜塔麗提醒道。「你真的不去和那位花魁會面嗎?」

  本來桑月就沒什麼興趣,現在更不想去了。

  娜塔麗可惜道:「阿航喊我去游廊來著,說他們在哪裡訂了一桌。」

  桑月嘴角抽搐,夏山迎拍了一下手:「那降谷也去嗎?」

  「嗯那,他們都要去的。」

  桑月收拾自己的東西,默不作聲。

  這些家伙這麼有錢嗎?雖然警校也發工資但不是都還沒正式工作嗎?打三份工的那個也還沒結業啊。

  她的發尾沾了點水,有些潮氣。隨意伸手梳了一下把發尾散開,披在肩頭上。

  等娜塔麗換好衣服一起出去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被火燒雲填滿,雲層裡面一團壓著一團,映在眼裡的都是熾熱的火團。

  桑月摔了摔發尾的水珠,正准備朝著夏山迎所說的巫女占蔔社走,卻被夏山迎拽住。

  「月月醬,你聽。」夏山迎指著游廊方向人群聚集的地方。

  桑月屏氣凝神,聽著人流裡面那鈴聲踏地的吆喝聲。

  「咦吼咯——」

  這個聲音有男有女,女音清脆、男聲洪亮,伴隨著還有木屐踏地的聲音。

  響一下、頓三下。

  這是日本有名的花魁道中。

  就算客人不會來,但花魁也會早早的備好一切,隆重的等待自己的客人。

  人群散開,漏出了迎面而來的游廊隊伍。

  為首的兩個男人舉著棍鈴,為後面的花魁開路。

  ——「可是花魁把人生中唯一一次會面心上人的機會給了你。」

  娜塔麗的話語縈繞在耳,桑月有些羞愧。

  如果她不去的話,這位男花魁會不會覺得自己被拋棄了呢?

  花魁的腳上踩著十釐米高的黑色木屐,男花魁的衣物和女花魁稍微有一些不同。

  他的頭上沒有綁著很高的發髻,而是梳了一個非常高的高馬尾,臉側有兩縷公主切,馬尾上插ꞏ著諸多花紋華麗的金黃色發簪。

  臉上的粉飾也不是很蒼白的白,而更貼合膚色一些,遠遠望去猶如亞歐混血般瓷白。

  身上的和服也是偏中性一些的海藍色,金色布條圍繞在他的腰間,束著倒三角的身材。

  馬尾極長,隨著他的步伐完全沒有亂晃的感覺,反而每一根頭發絲的擺動都極盡優雅。

  「哇,他好美。」夏山迎贊嘆。

  花魁的眼中飽含萬種風情,裡面仿佛帶著把鉤子,勾動著無論男女任何人的欲ꞏ望。

  他踏著外八字步,頭頂赤雲烈火。走到桑月的面前停下,瓷白的手伸出來合並在一起,對著桑月微微拘禮。

  「讓您久等。」

  他的聲音溫潤至極,多一分太高、少一分太弱。

  旁邊的路人皆是羨慕之言,看著桑月這位被花魁選中的客人。

  桑月有些惶惶:「可我還沒去啊。」

  「所以我來了。」他說。

  旁邊的夏山迎抓著娜塔麗的手,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天吶,他好溫柔。」

  「游廊備好了一切,請您前往。」他低眉柔聲,眼尾點綴著艷紅色的花鈿,像一只忠貞不二的火狐,等著自己的愛人。

  「其實你真的沒必要這麼隆重,我也沒做什麼,就是……」桑月撓了撓臉,看著這位男花魁屈膝靜待的樣子,只能點頭。「好吧,我去。」

  桑月在前面走著,他在後面換上了正常的木屐跟隨。

  見桑月頓步等他,他也跟著停步。

  旁邊的夏山迎科普道:「游女不可以走在客人的前面,這很失禮。」

  於是,白嫖了花魁的桑月以最高禮儀被送進了游廊。

  這讓她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盤絲洞的唐僧。

  游廊的門口張貼著游女們的介紹,其中最大的那個照片就是跟在桑月身後的這位男花魁。

  蘇我千城。

  連名字都這麼溫柔。

  他默默地跟在桑月的身後,跟著桑月的每一個步伐,踏進十角游廊裡。

  白天來的時候只在觀眾席坐了一會兒,現在再來這裡以就食的客人身份,才發現整個游廊有五層之高,每一層都有十間小屋,其中第五層是整個兒的大包間。

  花魁會客是最高等級的,自然都是在第五層,整個游廊風景最好的地方。

  一樓觀眾席的鐵板已經修好了,一點都沒有白天破損的痕跡,似乎那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桑月走在上樓的台階,四周的裝潢都是日式古風的雕梁畫棟,如果是白天來到這裡的話,或許很多陽光還會從這些雕花木窗裡落下。

  但她每一步,都走的十分不順暢。

  有一道目光,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一直放在她的身上,讓她不敢施展。

  本來把桑月送到游廊裡的時候夏山迎就要離開,可是兩個叫「禿」的小女孩攔住她:「游廊給您也留了位置。」

  「我也可以去嗎?」夏山迎指著自己,有些狂喜。

  不僅夏山迎能去,甚至伊達航、景光和松田、萩原……包括降谷零,都在五樓大廳裡入座。

  就連夏山迎的男朋友,也在裡面入座。

  「他們都是桑月的朋友吧。」蘇我千城含蓄地笑笑。「所以我就一並邀請了。」

  連帶著客人的朋友們也會一起邀請,給足了客人的面子。

  這是花魁的權利,也是他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的權利。

  桑月被那紫灰色的眼睛盯得渾身發毛,看著蘇我千城臉上那瓷白的肌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

  一屋子,四個濃妝艷抹的藝伎跪坐在每二人之間。

  長桌之上,桑月和蘇我千城坐在門對面的主位,右手邊是夏山迎和河野流,蘇我千城左手邊是娜塔莉和伊達航。

  河野流的旁邊坐著降谷零和景光,他們對面是萩原和松田。

  客人都是盤腿坐,但藝伎不可以,跪坐是基本禮儀包括花魁也是一樣。

  游廊的媽媽端著茶水先上來,由身邊的藝伎來負責為客人斟茶。

  她們都是學過斟茶技術的,茶水的顆粒和溫度都剛剛好。

  蘇我千城跪坐著,身子微微前傾,端著茶壺用手擋著熱氣。

  熱流落入杯中,他端起茶杯,笑容百媚千生地送到桑月嘴邊。

  「請用。」

  桑月感覺滿屋子的視線都放在自己身上,她如坐針氈的差點站起來鞠躬,茶杯接到手裡都有點發抖。

  其中有一個目光格外凌厲,如針尖一樣鋒芒畢露。

  在這些目光裡注視著,桑月仰頭灌下滿滿當當的一口茶。

  「謝謝。」她哆嗦道。

  蘇我千城期待地詢問:「這是我自己曬地茶葉,桑月覺得如何?」

  房間裡的光線是用燭火點就,所以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他瓷白的肌膚就沒有那麼的突兀了,甚至還有一種滑膩嫩白的質感。他笑起來的時候,新月眉微彎入鬢,眼尾都跟著上挑。

  桑月豎起大拇指:「沁人心鼻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真的嗎?」他很高興,又給桑月斟了一杯。

  屋子裡的其他藝伎從發髻來看等級並不高,應該是趁著這次機會來跟花魁學習的。

  見花魁給客人斟茶,其他藝伎也跟著為左右兩邊的客人倒水。

  那有模有樣的學習,桑月輕輕抿著口中的茶水,偷瞄了一眼坐在右下角的降谷零。

  他沒有看桑月,而是在和旁邊的藝伎說笑。

  桑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唯有金色的發絲尤為清晰,坐他旁邊的那個藝伎捂嘴直笑似乎說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似的。

  切,還挺能聊的嘛。

  桑月桌子下面的膝蓋被人輕踹了一下,她順著力道看到了右手邊的夏山迎,夏山迎瘋狂給她擠眼睛,捂著嘴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月月醬,人家在問你要不要喝酒。」

  「啊?喝酒?」桑月茫然的回頭,看著旁邊正張望自己的蘇我千城,意識到自己的走神沒有聽見這位男花魁在說什麼,她轉頭擺手。「我不能喝酒。」

  「是很甘甜的花酒,不會醉人的。」蘇我千城的手端著茶壺,身為男人的手骨卻異常輕柔,指骨仿佛渾然天成的瓷器一般。

  桑月端著茶,捧在手心裡:「我喝茶就行,酒水給我的朋友們喝吧。」

  蘇我千城輕聲說了句「好」,伸手拍了拍提示門外候著的人上酒。

  他的廣袖長衫花紋豪華,還點綴著金色的楓葉絲線。繁雜的衣襟絲毫不影響他的舉止優雅。反而更能體現出來一個游廊耗費巨資培養出來的花魁水准。

  他撩開袖子,微微垂首讓一頭烏黑的長發像裝飾品一樣垂落:「桑月,別動。」

  「什麼?」桑月端著茶杯停住,然後看著他的指尖朝著自己的臉頰摸來。

  他的指尖溫熱,在桑月的唇邊輕蹭:「茶水。」

  滿桌的輕笑熏得桑月臉頰發熱,她抹了抹嘴:「我我我自己來。」

  花酒端了上來。

  藝伎分別為身邊的客人們倒酒,一桌的酒香四溢讓話語都變得多了一些,尤其是萩原那邊的說話聲最多。

  菜肴也很快依次端了上來,先從最簡單的涼菜開始到正餐。

  藝伎們盡職盡責的在旁邊服侍,主要工作也就是以布菜為主,順便介紹每一道菜的制作過程和材料。

  那些輕聲細語和滿桌讓人食欲大動的菜系果然讓人心情愉悅。

  桑月夾了一塊西藍花送到嘴巴裡,細細品嘗,裡面放了沙拉醬,去掉了西藍花的草汽更加爽口。

  整桌基本都已西餐為主,只有客人能夠享用,藝伎是不可以動餐點的,除非客人主動投喂。

  而被客人投喂,是對藝伎最大的褒獎。

  蘇我千城替她加了一塊果汁肉,輕輕放下筷子渴望地看著桑月:「還和胃口嗎?」

  「嗯非常好吃啊。」桑月囫圇吞咽著,想著趕緊吃完趕緊走人,盤腿坐著吃飯實在是太難受了。

  「很想嘗一嘗,桑月品嘗過地筷子夾過的食物味道。」他無比認真的說出讓人面紅耳赤的話。

  桑月一口氣沒咽下去,差點直接噴出來。

  臥槽,這麼直接的嗎?


第43章

  蘇我千城期待地看著桑月,他的聲音被壓得很低,溫柔而又纏綿,就像被挑動的燭火。他的眼睛是狹長地丹鳳眼,勾勒著溫暖粉紅的眼影也跟著上揚。

  桑月被他眼睛盯的臉頰發燙,桌子上所有的視線都放在桑月和這位男花魁的身上。

  他的身上有一股非常淡雅的香氣,不像某種香水制品帶來的味道而是用各種香料熏在衣服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香氣越有若無,很想讓人把頭埋在裡面細細嗅聞。

  但是,桑月端著茶杯的手微微發抖。

  她總覺得有一個「你喂他一口試試」的目光充滿威脅性地在盯著自己,桑月求救地看向夏山迎,夏山迎接收到桑月的目光,趕緊打圓場:「月月醬,我也想嘗一口你的果汁肉,可以拿我的蔬菜沙拉交換嗎?」

  桑月忙不迭地把自己面前的果汁肉送到夏山迎的面前,夏山迎接過來,用叉子插了一塊肉丸粘著特制肉醬衝蘇我千城笑笑:「月月醬比較喜歡吃素菜。」

  「原來如此,是我大意了。」蘇我千城立刻道歉,又伸出塗抹著白ꞏ粉的手掌輕拍。「請換一套蔬菜沙拉。」

  門外候著的人應了一聲,隨後傳來噠、噠、噠往樓下走的腳步聲。

  那邊萩原和藝伎聊的就很自在了,他特別的社交能力似乎可以隨時隨地和任何人都敞開心扉的交流。

  「說起來癸海寺的生意還挺不錯的,明明不是休假日但是人流量卻很多呢。」他拿起酒杯,和旁邊的一位粉衣藝伎推杯過盞。

  藝伎嬌俏地捂嘴笑:「是啊,多虧了千城,我們這兒要比任何一家游廊都要客滿。」

  桑月慢吞吞地喝著茶水,這會兒一點東西都吃不下去,全靠茶水壓餓了。

  說的也是啊,男花魁舉世罕見,肯定會成為招攬客人的最大亮點。

  藝伎們見這桌的客人顏值都很高,也跟著特別放得開,端茶倒水、布菜交流,整個氛圍都有一種歡聲笑語地舒適感。

  「我們從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游廊裡學習如何成為一名游女。」坐在夏山迎和河野流中間的紅衣藝伎輕聲說道。

  「每一個人都是從『禿』開始,至少要有五年的時間才可以成為藝伎,再然後就是舞伎。」

  最高等級且只有一人的,才能成為花魁。

  如今這位花魁就坐在桑月的身邊。

  在很早很早之前,日本的游女已經不從事哪方面的服務了。

  但價格卻更加高昂。

  或許就是因為拿捏住了吃不到是最香的心理吧,很多社會地位較高的人更喜歡這樣的方式。

  她們極具察言觀色,在看到桑月打了個哈欠的時候,蘇我千城立刻正經危坐:「您覺得無趣了嗎?我們可以給您們舞一段小曲助興。」

  「不用不用。」桑月趕緊擺手,她就想著趕緊把這頓飯吃完拉倒,被人盯著吃飯真的一點都不舒服啊,為什麼有人還願意花重金來這裡呢?

  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端起茶杯又續了一口。

  只要桌子上的客人茶杯空了,下一秒就會有人立刻斟茶。而且客人茶杯裡的茶水不允許變冷,要保持最合適爽口的溫度。

  這些游女真不容易。

  桑月心想。

  和自己身邊藝伎聊天的降谷零忽然說了句誰都沒聽懂的話:「有棲不是很喜歡食肉性動物嗎?原來喜歡吃素食啊。」

  「噗咳咳咳咳……」桑月被一口水嗆到,水杯端在手裡都沒握住。

  蘇我千城的視線一直放在桑月身上,他立刻伸手去接滾燙的熱水,防止茶水燙傷客人,卻在熱水燙紅了手掌的時候拿紙替桑月擦桌子。

  「真對不起。」他柔聲致歉,明明不是他的錯,但好像讓客人嗆到是他罪該萬死似的。

  他手上的被茶水衝淡了一些,漏出原本的膚色。

  雖然沒有瓷白那麼白,但在男人的膚色裡面已經算是很白了。

  「對不起,我去補個妝,失陪一下。」蘇我千城示意道,捂著手離開。

  他前腳剛離開,桑月後腳跟著松了口氣,旁邊夏山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笑屁啊。」桑月咬牙切齒地小聲罵了一句。

  夏山迎用腳輕輕戳了一下桌子下面桑月的腿,桑月附耳過去,聽夏山迎說。

  「你知道嗎,剛才降谷的眼睛就沒離開過你。你要是敢喂那個男花魁一口,下一秒他都敢直接把你們扭送到派出所以『性ꞏ騷ꞏ擾』控告。」

  「你神經啊,誰騷ꞏ擾誰啊。」桑月揉著自己的手掌,上面還沾著蘇我千城身上的脂粉。

  「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會見到你這麼囧的樣子哈哈哈哈。」夏山迎捂著肚子,憋著笑。

  桑月捂著頭,唉聲嘆氣。

  孽緣,孽緣。

  藝伎們咯咯笑開,跟著調侃桑月:「這位客人真卡哇伊吶,是不是不經常來游廊啊?您不需要太拘謹,請盡情享受我們的服務。」

  「是啊,如果我們太拘謹的話,她們也會不自在的。」萩原朝著桑月眨眼。

  「不過啊,小月月你當時是怎麼知道他有危險的?你看到了什麼嗎?」

  桑月撐著臉嘆氣:「就看到支撐著幕簾的繩子著火了,所以就下意識地幫了他一下。」

  結果就被花魁看上了。

  「說到這個……最近千城確實總是遇到這些事哎。」娜塔麗和伊達航中間的綠衣藝伎開口,惆悵道。「上次還差點被人推下游廊的天台呢。」

  「哎?有這種事嗎?」伊達航的正義感立刻燃燒。

  粉衣藝伎嗔怪道:「不要在客人面前說這種事啊。」

  「沒關系的,說來聽聽,或許我們美麗可愛的小月月還能幫助花魁先生呢。」萩原撐著臉,看著桑月半眯著眼。

  桑月半月眼,你們干嘛老把我推出去啊。

  綠衣藝伎手附在膝蓋上,柔聲說:「也不知道是不是詛咒,自從上個月跑走了一個更衣之後,千城就總是被各種麻煩事纏身。先是被奇怪的客人用蠟燭燙傷了手背。

  然後就是出去游街的時候差點被花盆砸到、上周也是站在游廊天台上練聲的時候被人推下游廊,摔傷了膝蓋。今天又……」

  「更衣是什麼?」桑月好奇。

  夏山迎補充道:「就是負責游女們衣物和化妝等一系列的游廊工作人員。」

  景光捕捉到關鍵的話語:「那這一系列的事情和那個跑走的更衣有什麼關系呢?」

  「啊,那個更衣喜歡千城,但是千城明確的回絕了之後她就扔下一封詛咒信從游廊裡跑掉了。媽媽找了她很久,但也沒有下落。」

  「詛咒信?」娜塔麗抓著旁邊伊達航的手,微微瑟縮。

  「啊,就是希望千城快點死掉,被火狐懲罰燒死之類的。」紅衣藝伎跟著補充。

  「不過也很奇怪啦,千城早就說過對她沒有什麼興趣來著,是她鑽牛角尖。」

  桑月記得,夏山迎之前說過火狐狸是忠貞的化身,會懲罰背叛愛情的那一方。

  「嘩啦——」推拉門被人拉開,蘇我千城站在門後,他及腰的長馬尾披撒下來數不盡的風情萬種。

  「不要跟客人說這些掃興的事情,會影響客人們的食欲。」他走到桑月身邊坐下,身後還跟著兩個紅衣服的「禿」。

  「禿」的懷裡抱著一個三味線,在遞給蘇我千城之後二人就從房間裡退了出去。

  「我新練了一首曲子,桑月可以幫我聽聽看嗎?」他懷裡抱著三味線,手輕輕捻在琴弦上。

  悅耳的樂曲聲緩慢而來,前調輕柔活潑,很適合吃飯的時候來聽。

  他手上的妝補上了一層,遮蓋住了原來的膚色,手指靈活的在琴弦上撥弄。

  蘇我千城的兩只手無名手指都和中指一樣長,所以很適合彈樂曲。他的烏發傾灑,兩手配合的優雅而有有力。

  桑月看得有些出神。

  蘇我千城彈著樂曲,抬頭衝著桑月害羞一笑。

  桑月看著他淨白地臉,莫名覺得他的身後還站著另一個人,那人抱著一柄貝斯衝她溫柔的笑。

  桑月晃了晃頭。

  降谷零現在還不會彈貝斯呢,她怎麼回事啊。

  在那款大的廣袖裡,他的手臂上若隱若現著一片猩紅,桑月等他一曲彈完之後朝著他招招手。

  蘇我千城像一只乖巧的狗狗,朝著桑月跪走而來。

  她撩開蘇我千城的袖子,端詳著厚厚下面的肌膚:「你這是過敏嗎?」

  蘇我千城有些不好意思,他低著頭:「是的,剛才回去補妝的時候發現起了疹子,嚇到您了嗎?」

  桑月蹙了蹙鼻子,聞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而味道的來源在於蘇我千城的袖子上。

  「這是什麼……」她細細地聞了一下。

  夏山迎也湊了過來,從蘇我千城的袖子裡捏出一點白色的顆粒狀,和桑月對視一眼後,夏山迎捏著顆粒在鼻尖輕嗅:「好像是滿天星的花粉。」

  萩原湊過來:「滿天星的花粉對部分人會引起皮疹,這是有人故意弄在這件衣服上的吧?」

  桑月和夏山迎對視一眼。

  剛才藝伎們說的那些事,也和這件事對上了。

  桑月抓著他的手臂,看著那手臂上充滿少年味的柔和線條,猩紅的皮疹就像是完美藝術品上的一道裂痕:「你沒有報警嗎?」

  「報警太小題大做啦,或許是什麼惡作劇吧?」

  降谷零放下茶杯,側顏在燭火裡意味不明:「這種程度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惡作劇了,我國憲法明確標注,凡對公民造成一定身體或心理上恐嚇行為,皆可進行逮捕拘留,口頭或罰款教育。」

  阿sir在線普法。

  桑月跟著點頭。

  不僅如此,這個人一定還是非常了解蘇我千城體質的人,知道蘇我千城對滿天星的花粉有反應。

  蘇我千城拉上袖子,和善地笑笑:「沒關系啦,如果我這樣能讓他心理舒服一些也沒什麼的。」

  藝伎們紛紛嘆氣。

  「千城,我們報警吧。」

  「雖然我們是游女,可我們也不能這樣忍氣吞聲。」

  「是啊是啊,萬一那個人更過分怎麼辦呢?」

  蘇我千城抬眸,眉眼流淌著很淡的釋然:「真的不需要,我也不想讓客人為我的事操心。」

  桑月覺得很納悶。

  蘇我千城這個態度好像知道是誰似的。

  一頓飯吃的差不多了,藝伎們跟他們講起了晚上的火狐游街會,桑月聽地興致缺缺滿腦子都是什麼時候離開這個讓她如坐針氈的地方。

  「游街會的時候整個癸海寺和附近的花街都會點上橙色的燈籠,藝伎們會在街邊燈火下跳舞。

  孩子們會在天空中放明亮的風箏,祈禱未來順風順水,整個夜晚星空都會被風箏點綴地亮如白晝。」紅衣藝伎捂嘴輕笑,「尋求愛情的客人會換上和服,站在燈籠下游走,遇到了心儀的對像也可以勇敢上前。如果彼此都有好感,就會站在燈籠下擁吻,再也沒有比這個更浪漫的了。」

  娜塔麗紅了臉。

  夏山迎瘋狂給桑月遞眼色。

  桑月衝夏山迎做了個抹脖的手勢,暗示她閉嘴。

  蘇我千城看著桑月,忍不住誇講:「桑月長得這麼漂亮,我有一件非常適合你的女式和服,當作是你救了我的禮物送給你吧,我來親自為你上妝。」

  「你太客氣了,倒也不……」

  桑月剛要婉拒,粉衣藝伎羨慕地拍手:「千城的化妝技術是整個游廊裡最好的,好羨慕你啊。」

  「要的要的,請務必把月月醬化得好看。」夏山迎把桑月往蘇我千城的位置推。

  桑月滿臉拒絕,不要啊我不想化得滿臉瓷白。

  蘇我千城好像看出了桑月的想法,柔聲笑道:「放心吧,日常的淡妝我也很拿手。」

  桑月閉上了眼,好吧。


第44章

  飯吃得差不多了。

  松田揉著圓鼓鼓地肚子,打著哈欠拉開推拉門,在門口一排「禿」的目送下開開心心的離開。

  走的時候萩原扒著他的肩膀,附在松田耳邊嘟囔幾句。

  松田摳了摳耳朵,歪著眼睛回頭看他:「什麼啊?你確定嗎?」

  萩原點頭:「去看看,我感覺小月月看到的那根被火燒的幕簾和鋼板不太對勁。」

  「哈啊,好吧反正也沒事做。」松田跟在他身後,抓了一把困意十足的臉,打起了精神。

  桑月被蘇我千城帶進了游女們的化妝室,剛一進去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脂粉香,仿佛整個人都墜入花鄉裡面。

  蘇我千城的模樣非常的年輕,看起來和桑月差不多大。他揚起自己拖地的廣袖,拿起桌子上一把卷尺,在桑月的身上拉長比對。

  從頭到腳、從肩寬到手臂的長度。

  他就像是一個非常認真的裁縫,在比對著桑月身上每一個比例和位置。

  最後,他露出了了然於心的笑容,走向衣櫃前捧出一件藏紫色銀線花邊的和服,輕輕用手攤開在桑月的身上筆畫。

  「很合適啊,桑月醬。」

  他笑容虔誠。

  桑月伸手摸了一下那個和服的料子,觸手濕滑,猶如新生嬰兒的肌膚。她長嘆一口氣,問了一句非常煞風景的話:「這個很貴吧?」

  蘇我千城笑笑:「再貴的衣服也要漂亮的人相稱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

  桑月被誇得心花怒放,捧著和服進入了更衣室。

  整個化妝室非常大,花魁獨用一間,到處都擺放著琳琅滿目的衣物和發簪,整個兒就像是一個商場似的應有盡有。

  和服並不難穿,套上內襯和外衫之後再榜上腰帶,後面貼著的靠枕拖著脊椎,可以讓整個人的身板氣質都上升一個檔次。

  蘇我千城看著她把紫色穿出了一種華貴的氣質,由衷地贊嘆:「你會成為今晚的焦點。」

  「多謝誇獎。」桑月撥弄了一下袖口,坐在化妝鏡前。

  蘇我千城淨了手,露出原本的膚色,他指甲修剪地很干淨,捏起粉撲沾著清爽的粉拍在桑月的臉上。

  桑月從來沒有化過妝,不管到那裡都是素面朝天,以前是沒有這個經濟條件現在是警校不讓。

  她聞著粉撲的香味,看著鏡子裡稍稍裝飾過之後肌膚更粉嫩的臉,任由蘇我千城擺弄。

  他捧著桑月的臉,仿佛捧著一個昂貴的藝術品。

  指尖輕輕挪動,捏著化妝筆在桑月的臉上輕輕騷動。

  化妝是游女們從進入游廊就要學習的技能,桑月看著鏡子裡五官逐漸開始變得精致的自己,有些興奮。

  她長得很好看這件事是桑月從小就知道的。但是化過妝之後五官更加立體鮮明,整個人看起來都神采奕奕起來。

  精巧的化妝技術會在原有的容貌上進行增色,而不是減分的塗鴉。

  桑月贊嘆道:「你好厲害啊。」

  「一定要讓桑月美麗地去見自己的心上人。」他說。

  「什麼?」桑月愣了愣。

  「桑月很喜歡今天飯桌上坐在右下角的那個男孩子吧?就是頭發是金色的那位先生。一個小時的就餐,你每隔兩分鐘就會偷瞄他一眼,那應該是桑月很喜歡的人吧?」

  嗯,察言觀色是游女們必備的技能。

  桑月眼見四下無人,索性也不裝了,開起了玩笑:「是啊,那你還干嘛跟我這麼親密,這讓我怎麼跟我的心上人交代啊。」

  「因為我也很喜歡桑月。」他站在桑月身後,輕輕用木梳梳著桑月的頭發,用木夾別了一個後髻。

  「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也這樣保護過我。但她去世後就再也沒有人對我這麼好了。」

  「哎?這樣嗎。」桑月觸動了心事。「我媽媽也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病逝了,她在世的時候也很疼我的。」

  「我的媽媽是自己上吊的。」他笑著說。「或許是覺得一個人帶兩個孩子太辛苦了吧。」

  「兩個孩子?」桑月好奇道。「你還有兄弟姐妹嗎?」

  「啊。」蘇我千城梳頭發的手微微停滯,換了一個話題。「桑月呢?沒有兄弟姐妹嗎?」

  「有一個弟弟。」桑月語氣輕松。「不過他從來沒有叫過我姐姐,而是和我後媽一樣叫我『沒媽的孩子』。」

  「怎麼可以這樣,太過分了。」他替桑月憤憤不平。

  「我才不在意這些呢,反正我也沒把他們當成親人。」桑月湊到鏡子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擠眉弄眼。

  「我從來沒化過妝,如果我媽媽在的話,她或許會教我怎麼化妝。」

  蘇我千城沒有說話,他溫柔地看著桑月,一雙上揚地眼尾裡瞳孔聚焦在那個絕美的女子身上。

  她真好看。

  好羨慕那位先生。

  是他一生都無法享有的福氣。

  氣氛有些低沉,桑月打算結束這個讓人難過的話題,她眼睛一瞥,瞧見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

  相框裡面的一張照片,是一個面容非常清秀帥氣的男孩,從年紀看大概七、八歲的樣子,但頭發很長綁了一個高馬尾在腦後。

  但是照片是被裁過的,整個畫面都偏向右面,在照片的後面有一個類似於博物館的建築物。但是因為沒有照到全貌而看不清到底是什麼。

  「這是你嗎?」她拿起相框,贊嘆道。「卡哇伊哎。」

  他沒有化濃妝的樣子很有少年氣,非常白淨的一個男孩子,就是臉上沒有笑容。

  蘇我千城一根一根地撫順桑月的發絲,柔聲道:「因為太喜歡你了,所以很想用這人生中唯一一次可以和心愛的人親近的機會,來讓我在你心裡留下深刻的印像。會給你添麻煩嗎?」

  「沒有啦。」桑月放下相框,身手撥弄著自己身上的和服寬袖,小聲嘟囔。「反正我也沒有跟他確定關系。」

  她聽到蘇我千城輕笑一聲,笑音微苦,忽然想起夏山迎曾說過的游女不可以戀愛更不可以結婚,除非從游廊離開。

  「如果你不做花魁的話,應該還是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吧?」她小聲問。

  「游女可以,但花魁不行。」他拿起一直藍色花穗的發簪,別在桑月右額上的發髻。

  「游廊花費了巨額資金和時間培養一個花魁,花魁的一生都要奉獻給游廊。」

  「這很不合理哎,你可以收集證據去控告他們啊。」

  蘇我千城沒有說話,他坐在桑月的面前,廣袖遮住了膝蓋,只有眼底含著純水的眸子彎彎笑著:「從我當初來到這裡的那一刻,我就沒想過要離開。」

  桑月沒聽懂,但是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玻璃質感的冰冷。

  這個冰冷好像本不應該出現這麼美麗的笑容裡,所以轉瞬即逝。

  他們是被裝裱起來的瓷娃娃,每一個舉動都要為了取悅客人而存在。

  早就沒有自己選擇的能力。

  妝容結束。

  桑月踩著一雙平底人字拖木屐,站在簾子後面。

  簾子拉開。

  她的發髻上簡單的別著一只藍色的流蘇發簪,在燭火下閃爍著銀色的光,垂在褐色眉尾處隨著她的動作而輕搖慢晃。

  略施粉黛的面容猶如初開的花蕊,粉嫩而又嬌俏。

  脖頸下的銀邊絲線泛著碎光,衣衫右側是手工繡地白色雛菊,趁得整個氣質都溫潤如蘭。

  站在燭火下的女人是最美的。

  那種朦朧的狀態,會把整個環境烘托成最佳的氣氛。

  夏山迎和娜塔麗也換了兩套和服,期待滿滿地看著桑月。她倆一個穿著青色、一個穿著蔚藍色,把桑月夾在中間來回轉。

  「太好看了,這要是回警校,恐怕小川教官都認不出來了。」夏山迎連連贊嘆。

  桑月伸手扶了一把額前亂晃的流蘇:「有這麼誇張嗎?我妝也不濃啊。」

  「不不不,是氣質。」夏山迎捧著自己的小臉,羨慕道。「現在的你完全就是溫柔掛的那種,我如果是個男人一定想盡辦法娶你回家!」

  「你也不差啊。」桑月捏著她圓潤的娃娃臉。

  這次出來本來就是情侶活動。

  夏山迎被她的男朋友帶走,而娜塔莉自然也要跟著伊達航一起出去游玩。

  三個女孩子,就剩下了桑月一個站在游廊的正門門口,左右兩邊站著兩位「禿」。

  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對著藏紫色和服的桑月行注目禮。

  游廊來新的花魁了?

  娜塔莉在離開之前,小聲跟桑月說:「我剛才聽阿航講,那些男孩子買了幾幅魚竿,准備去臨川河釣魚。」

  夏山迎對娜塔莉豎起大拇指,萊雯小姐很上道。

  臨川河就在花街的盡頭。

  沿岸有很多風景,人流攢動,每一個人都像是滿天的繁星在閃爍著螢火光澤。

  桑月站在人群裡面,四下無人。

  兩側有一條在流動的河,岸邊停靠著點著紅色燭火的燈籠。燭火倒映在河面上,就像是戀愛中少女的瞳孔一樣明亮又深邃。

  她站在橋上,推辭了很多前來搭訕的人,天空裡面懸浮著許多放飛的風箏,那些風箏形態各異。但是都點著閃爍的明火,似乎使用特殊燃料造成的長明狀態。

  很漂亮。

  可是那些明亮的燈火,她已經不敢再去觸碰了。

  被火灼燒的滋味,真的很疼。

  世人都以明火為暖,唯有她深知其滋味。

  癸海寺的旁邊分東、西、南三條街,其中一條就是通往臨川橋、一條通往游廊的花街、還有一條通往鬧市街。

  鬧市街裡面有很多好玩的小游戲和攤位,販賣著諸多燭火氣的商品。

  還有很多人流聚集在那裡,有男有女,還有很多抓著風箏線亂跑的孩子。

  「哎呀,新一,我的風箏掛在樹上了怎麼辦啊?」旁邊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落在桑月的耳中。

  桑月順著聲音看去,瞧見了站在樹下手中拽著一根風箏線的小蘭。

  新一坐在旁邊抱著手臂,一副在想辦法的樣子。而阿笠博士也看著被掛在懸空的氫氣球上卡住拽不下來的一只亮著明燈的風箏。

  「拿不下來了嗎?」桑月踩著一雙黑色底的木屐走過去。

  小蘭穿著一件童裝的粉紅櫻花和服,辮子扎了一個可愛的低馬尾,回過頭來的時候看到桑月驚喜道:「啊!是有棲姐姐!」

  旁邊的新一枕著手臂,聽到小蘭喊出這個名字也順著朝桑月的方向看過來。

  阿笠博士聽兩個小家伙講了在田中杏子家發生的事情,對這位漂亮的年輕女人也很有好感。

  一個大人兩個小孩朝著桑月走過來,桑月很想蹲下摸摸小蘭和新一的腦袋。但是身上的和服貼合的非常緊,完全彎不下腰去。

  「有棲姐姐打扮的好漂亮啊,上次的那個大哥哥呢?白天不是還在一起嗎?現在怎麼就有棲姐姐一個人啦?」小蘭抓著桑月的手,來回搖晃。

  「他啊……」桑月伸手撓了撓臉頰,有些悻悻。

  新一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吵架了嗎?」

  「呃……」桑月,這家伙怎麼這麼直白啊,她揉了下小新一的腦袋,一副「小孩子你不懂」的表情看著小蘭笑。

  「如果使勁拽的話,會把風箏上面的竹簽給扯壞的,再拿下來的話就不好放飛了。」

  「好……」小蘭乖乖的松了手。

  桑月環顧了一下四周,旁邊有一個弓箭射擊的攤位,旁邊的箭筒裡面還放著嶄新的箭矢和箭羽。

  從箭弓來看,是很普通的那種款式,所以整個生意看起來不是很好的樣子。

  「我要試一下這個。」桑月走過去,指著箭矢說。

  老板報了價格之後,桑月付好錢拿起旁邊的弓伸手掂量了一下。

  警校裡面的特殊活動課會教身為警察需要的各種技能,其中有一次就教了弓射課。

  但警校用的是鋼制的弓箭要比這個塑料弓有分量。她又彈了一下箭頭,箭杆也是很軟的估計會收到很多風向的阻礙。

  桑月眯著眼,看著距離自己約莫5米的前上方。

  嗯,距離也差不多。

  試一下吧。

  新一和小蘭目瞪口呆地看著桑月擼起自己的右手袖子,露出手臂把弓箭架直。

  「嗖——」

  箭頭衝向氫氣球,擦破了氣球的表皮。

  「蹦!」氣球破掉,風箏的位置稍稍往下面掉落一些,但還是被其他的氫氣球夾住。

  小蘭崇拜地拍手:「哇,好厲害。」

  旁邊有一些路人被吸引,圍聚過來看著桑月又拿出了第二支箭羽架在弓箭上。她拉開弓弦、瞄准第二支氫氣球。擺架、拉弓、瞄准。

  「嗖——」第二支弓箭射穿了第二個氣球。

  風箏失去支撐力,輕飄飄地伴著小蘭的歡呼聲掉落下來。

  桑月把弓箭還給老板,順便掏出錢包准備支付被自己射穿的那兩個氫氣球錢。

  氣球老板連連擺手:「不用不用,你幫我吸引了不少的客人,這個錢就不用給啦我這裡也不缺氣球。」

  桑月看了眼剛才還沒什麼人、但現在人流聚集的弓箭攤,在小蘭和新一的稱贊聲裡扒開人群走出來。

  「剛才他們看到有棲姐姐射箭的樣子,都被吸引住了。」小蘭抱著風箏,可愛的笑臉呈現在風箏後面。

  裡面的燭火已經被風吹得熄滅了,阿笠博士把兩個孩子拖給桑月看管,自己跑去買新的打火機。

  新一見小蘭抱著自己風箏開心的樣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桑月,小聲說:「那個……」

  桑月低頭看他:「什麼啊?」

  「你們……是警察吧?」

  小新一試探性的語氣讓桑月微微彎起嘴角,吼,開竅了嘛小偵探。

  她故意驚訝道:「你怎麼知道的呢?」

  「剛才勾弦的手法很特殊,是警察學校會教的三指勾弦。而且弓貼嘴角的時候你也會下意識的微微垂首,那是射擊的瞄准方式。」

  小新一越說越臉紅,想起上一次信誓旦旦地指著降谷零說他們是媒體記者,臉頰滾燙。

  桑月輕聲笑道:「不賴嘛,有進步噢。」

  小新一的臉更紅了,他下意識得看向旁邊抓著風箏的小蘭,瞧著那小姑娘稚氣的盤發造型和身上粉嫩的和服,又看了眼面前的桑月,不知道小蘭這家伙長大以後穿上和服是不是也這麼好看……

  桑月看著他故作鎮定地又把視線挪到旁邊,心裡壞笑。

  真好啊,還是孩子的感情比較純粹。

  阿笠博士買到打火機回來,小蘭和新一熱情的拉著桑月,要和她一起放風箏。

  風箏上面有一個特殊防風燃料,阿笠博士把打火機點燃的時候,那猩紅的火苗竄得很高。

  火星閃爍著橙黃色的光,映在桑月破碎的瞳孔裡。

  桑月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離那微弱的火光遠一些。

  那種火焰灼燒皮膚的疼痛感,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

  小蘭在拽著風箏線的時候,回頭看到桑月站在八丈遠的位置,她把手裡的風箏線讓了出去:「有棲姐姐,我們一起放吧?聽說把心願放在風箏裡,放的越高就能把心願放的越高,神靈就會聽到我們的心願哦。」

  「不用啦。」桑月笑著擺擺手,准備轉身走。「我去別的地方逛逛,你們玩吧。」

  小新一抓著風箏線,風箏隨風飛起,在空中畫著一個三角形的軌跡,他叫住了桑月:「不等一會兒嗎?那位哥哥很快就會過來了。」

  「哈?你在說什麼啊小鬼。」桑月抬頭看著被他拽著地那根風箏線。

  風箏在夜幕裡畫著一個非常奇怪的三角符號,桑月一怔,低頭看著小新一瞠目結舌。

  這家伙……真是……

  一整天的奔波忙碌,大家倆上都有了一點倦態。

  萩原非說換件和服更顯得整個人的氣質溫柔、也很適合此時此刻的氛圍,便拽著所有人跟他一起去換。

  降谷零隨便挑了一件海藍色帶淺白條紋的和服,束上腰後踩著木屐在換衣室外面等他們。

  伊達航不在,但屋子裡還是因為另外幾個家伙而吵吵鬧鬧的。

  「這是什麼啊娘死了,我不要穿。」松田罵了一句,隨後傳來「咚」的扔東西聲音景光隨後跟著:「不要亂扔東西嘛松田,摔壞了怎麼辦?」

  「哎呀呀,沒想到我們小hiro的身材也不錯嘛,這個大背肌一看就是平時偷偷練習過啦。」萩原嘻嘻笑。

  降谷零安靜地坐在門口,調整自己的魚線和魚鉤,側目看著滿空放飛的明燈風箏。

  亮如白晝,尤其絢爛。

  就是,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松田第一個走出來,換上了一件黑色碎金和服,打著哈欠嘟囔:「我可不會釣魚,不過你們一會兒如果釣上來的我倒是可以幫你們消滅掉。」

  「嗨、嗨。」萩原拿起自己靠牆的魚竿,當成了擊劍在手裡來回揮舞。「我也沒有掉過,一會兒得跟我們金發大師好好學一學。」

  「好啦,釣上來的晚上留著清蒸,太多油膩對身體不好。」穿著素藍色和服的景光站在月光下,手指著旁邊空無一人的臨川河。

  河邊沒有護欄,看起來有些危險,所以很多人都不往這邊走。

  降谷零站起身來,腳上踩著男士的木屐,踩在外面的石子路上,聽著旁邊松田的調侃。

  「干嘛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有棲不在你都不愛說話了。」松田抄著手,一臉嫌棄。「還是你覺得,跟我們在一起都變得無聊了?」

  萩原大笑:「阿嘞嘞?小陣平這是吃誰的醋啊?」

  路邊有潮濕的水汽,街邊的風吹拂在河面上時會帶著河水獨有的清爽氣息而來。

  降谷零的聲音像是被清透的水洗滌似得輕揚:「是啊,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啊?」景光側頭問。

  「為什麼每次跟她在一起都覺得很有趣呢?」降谷零拿出自己的魚竿,依靠在牆邊用干粉擦拭著握杆處,抬頭瞥了三個豆豆眼的同僚,笑道。「所以為什麼呢?你們這三個無聊的家伙。」

  「你這輕薄地金發混血……」松田笑罵。

  景光打圓場:「好啦,別開玩笑了。」

  「我沒開玩笑,他今天晚上在溫泉池還抱人家呢。」松田舉手發誓。

  「什麼?!」萩原精神了。「什麼時候啊?噢,你說今天下午我們去溫泉池結果有棲捂著臉從裡面衝出來的時候嘛?」

  降谷零沒理他們,自顧自地架著魚竿找准角度朝著河面一甩。

  魚鉤落入水中,泛起漣漪。

  他手臂端的很穩,魚鉤落在湖面裡面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耳邊還傳來萩原和松田的調侃,整個兒話題都圍繞著桑月和那個男花魁。

  「哎你說有棲不會和那個男花魁做點什麼吧?雖說現在游廊不讓做哪方面的事了,但是你說孤男寡女的……」

  「不會吧,花魁價格很貴的哎。我們小降谷也不錯啊,有棲沒道理去外面花錢吧?」

  「今天吃飯都是花魁請的,他誠意很足哎,對有棲也很上心。」

  降谷零一直沒說話,他背朝著三個人手端著魚竿。

  頭頂懸空的諸多明燈風箏,光線略微昏暗但是卻把整個世界都襯托得紅彤彤。

  他的金發被那些明黃色的燈光染成了炫金色,整個背影都有一種獨立於世的了然。

  忽然,降谷零松開了自己手裡的魚竿,轉頭對正熱聊著的三個人說:「我有點事,先離開一下。」

  萩原和松田的聲音被降谷零甩在腦後,他俯身衝向煙火之下,璀璨的星光在他飛揚地金色發絲上跳動。

  景光目送著他離開,眼角余光瞧著對面的鬧事街有一只明黃色的風箏在空中畫著「三角形」,一下順時針、三下逆時針。

  這是……

  警用的求救信號?

  是有棲還是伊達班長?不對,應該不是求救信號,如果是的話zero不會不讓他們跟著。

  所噶,是她啊。

  是那個人在召喚zero。

  景光看著被明火風箏映照通紅地天空,心裡面仿佛也有一團火在微微燃燒,展覽室裡沒有他想找的那個高腳杯……

  桑月看著小新一拽著風箏線的樣子,有些無奈:「你這小鬼怎麼知道警用的召集方式?你父親告訴你的嗎?」

  「有棲姐姐怎麼知道是我父親而不是我母親呢?」小新一抬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風箏線,把聰明的後腦勺朝著桑月。

  「上一次在田中老師的家裡也是喔,有棲姐姐好像早就認識我和小蘭一樣。」

  「沒有證據的推論是無意義的。」桑月抱著手臂嘲笑。

  你有證據嗎你?小柯柯。

  「今天會有很多女孩子把自己都打扮的很漂亮,換上和服在癸海寺附近等待著和命中注定的那個人邂逅。」

  小蘭站在新一旁邊,稚氣的笑臉被明晃晃的燈火映照的十分明艷。「有棲姐姐打扮的這麼漂亮,也是為了在等心裡的那個人嗎?」

  是嗎?

  是吧。

  桑月也不知道。

  她看著年幼的兩個小可愛,心裡跟著惆悵。

  這種幼馴染的感情,要遠比任何情感都要純粹。

  望著這被明火點燃地長河,桑月沿著河的另一頭看到了隔海相望遙遠的那個城市,思鄉情切忽然應然而生。

  她本就是一個死人。

  死在漫天大火裡,來到這裡就是借著有棲桑月的殼來拯救那四個本不該死的人,順便來完成自己的重生。

  「等待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小蘭仰著笑臉,染上了這美麗的橙光。

  桑月不懂:「等待很美好嗎?」

  「等待到了相見的那一刻,不是會把所有的不愉快都變成了幸福嗎?」小蘭稚氣的童音,伴著滿樹的風鈴傳來。

  尤其……是雙向奔赴的時候。

  桑月曾在熊熊烈火裡面掙扎,為了活下去而想盡一切辦法。她甚至用手指摳著或許還能跳出去的窗戶。但是窗戶被焊死,她把自己的指甲蓋全部摳翻也沒挪動半分。

  即使如此,那也沒有火燒在她身上時候的疼。

  看著樓下已經逃生出去的人們,身後是火,樓下是憐惜同情又慶幸自己跑出來的一個個冰冷目光。

  她知道等待的滋味,然後等待帶來的結果卻是死亡。

  那個時候,她那樣哀求著、懇求著,衝著父親的背影大叫著,希望能有一瞬間的轉身,哪怕是一秒也好。可是都沒有,他抱著自己寶貝的兒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走的那麼干脆,又那麼無情。

  就像平日裡說的那樣,她是這個家裡多余的人。

  桑月抬頭看著漫天星空,明燈閃爍著溫熱的蒸汽,把整個天空都渲染地霧蒙蒙的。

  耳邊是孩子們放風箏的歡聲笑語,風兒吹過,帶著無數的歡聲笑語而來。

  但是這裡面的快樂,沒有她。

  連最親的親人都拋棄了她,她拿什麼樣的愛來回饋這個世界?

  噠、噠、噠……

  木屐奔跑的聲音在桑月的身後戛然而止。

  桑月的心跳隨著狂咚,再回頭的那一瞬,她腦海中沒有別人。

  他的一頭金發向後飛揚,並入耳畔之後,露出那張帥臉。

  看到了風箏的求救信號,他一路狂奔未曾停歇。

  燈紅朦朧裡面,降谷零的側臉因為狂奔而面色微微透明,他的下顎線往下是滾動的喉結,從耳後到脖頸的線條硬朗而又膚色性(性)感。

  一路踏著燭火氣而來。

  他們在漫天明火的夜幕下相見。


第45章

  桑月感覺自己的臉頰微濕,一滴淚珠滾落,在略施粉黛的精致面容上猶如珠玉白瓷般惹人心動。

  看到這個淚的人,也心動了。

  降谷零看著她,一步步朝著她走過去。

  距離拉近,他看到了那雙茶灰色瞳孔裡的動蕩和山呼海嘯地破碎,淚珠從她眼裡滴落的時候,他的心也跟著難過。

  麥色的指尖輕輕地蹭掉她臉上的眼淚,溫柔至極的聲音撫平著她內心的瘡疤。

  「愛麗絲?」

  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零,如果那個時候你在,你會來救我嗎?

  你會的,對不對?

  桑月的面容被燈火映照地非常美麗,就像一艘漂浮在海上的帆船忽然找到的岸港,露出了笑容。

  可她看起來不像是沒事,淚珠像冰冷的雨一樣墜落,聲音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撒嬌。

  「我沒事啊,就是很開心。」

  「開心……什麼?」他身上穿著的和服領口微敞,露出裡面麥色精瘦的肉感,模樣在夜色下逐漸清晰。

  桑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開心。

  她就是覺得,自己好像才是被救贖的那一個。

  現在又哭又笑的樣子,應該很像一個笨蛋吧?她想。

  見她不說話,降谷零以為發生了什麼很嚴重的事,下意識打量了一下她有沒有受傷。

  她穿著的這件藏紫色和服,就像一朵盛開的鳶尾,在夜空下恣意開放。

  比漫天繁空、櫻花飛散還要好看。

  桑月嘴角微微揚起,淚珠凝聚在她光滑的下顎線上,悄然滴落。

  「零,如果以後我有危險了。你一定要來,我會撐到最後一刻等你的,千萬不要扔下我。」

  降谷零看著她,目光堅定,喉結微動想要說點什麼的時候,聲音被她的親吻堵住。

  桑月踮足了腳,手撐在他結實的肩膀,心中的火焰燃燒,化作一團糖果味的親吻。

  如果說上一次是醉酒之後的無意識,那麼此時此刻她是真真切切的在親吻著面前這個男人。

  他的唇瓣上的傷口還未長好,但是水潤地讓人顫抖。桑月的鼻尖貼著他的臉,能聞到來自於他金色的發絲裡猶如夏日燭火般清爽的氣息。

  似乎是沒想到桑月的舉動,他的鼻尖發出輕輕的類似於笑聲地呼氣。

  降谷零的個頭太高,桑月的踮腳站不住往下墜的時候一只手攔住她的腰。

  她被降谷零的手臂拉入懷中,緊密貼合。

  他的指骨拖著桑月的後頸,掌心帶火,燒紅了桑月的肌膚。

  桑月整個支撐點都依靠在他的身上,聽著他因為自己而跳動的心跳,醉死在了那天降谷零溫柔的懷抱裡。

  耳邊的風鈴聲,輕輕搖晃著她滿是燒疤的心。

  旁邊的小蘭和新一面紅耳赤,被博士捂著眼睛拉到了一邊。

  桑月和他看著彼此,都低下頭害羞的笑。

  「桑月,只要你需要我,不管跨山大海、四岳五川,我都會去找你。」

  他支了一個軍禮,十分認真。

  「我以櫻花起誓。」

  桑月高興地在他臉頰上獎勵了一個親吻。

  好吧。

  這是國性戀最誠懇的保證了。

  口袋裡的手機微微震動,剛好有一個電話進來,是夏山迎打過來的。

  這個樂曲很耳熟,似乎是一首兒歌的前奏,但讓桑月魂飛魄散。

  ——「烏鴉啊,為什麼歌唱。」

  ——「因為在那高山上……」

  ——「有最可愛的孩子在等她回家。」

  烏鴉……桑月心髒猛顫。

  降谷零把她的郵箱地址儲存好之後,聽著一直在響著歌的手機,抬頭看到嵌在黑暗裡表情非常復雜的桑月。

  「你不接嗎?」他問。

  桑月端著手機的手有些發抖。

  這貫徹了整個名柯裡面的《七個孩子》,是黑衣組織裡高階成員們都會用的手機鈴聲。

  有棲桑月的手機……為什麼……也是這個鈴聲?!

  她像是握著一枚八個蛋,覺得燙手又不能扔,抓著手機機械地按下了接通。

  「月月醬!這裡有巫女占蔔哎!你快來!占蔔的超級准的!」夏山迎興奮的叫喊聲在手機裡面傳來,完全沒注意到手機另一邊桑月的情緒。

  「就在鬧事街這裡,往被走……哎?我看到你了!我在街這邊,我去找你噢!」

  電話掛斷。

  桑月捧著黑色的手機,摸著那冰涼的金屬質感,腦袋裡面浮現出在有棲桑月回憶裡面見到的gin。

  一只手蓋在她僵直的肩膀上,把她的身體掰正。

  「你怎麼了?」降谷零心髒微微緊縮,被她這幅三魂丟了七魄的樣子弄得有些不明白。

  明明上一秒還好好的。

  桑月的腦袋猶如被擊碎又重組的鏡子,亂七八糟各種信息全部縈繞在腦袋裡的時候,她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如果說,gin當時去中央指揮部是為了伏擊紗月真一郎。

  而按照紗月真一郎所說的,他已經無路可逃的動了必死的念頭,說明gin也是做了完全的准備。

  那麼,為什麼有棲桑月沒有死?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棲桑月是組織裡的人,是gin的人!

  所以,紗月真一郎才會說,有人讓有棲桑月潛入警校、有人讓有棲桑月支身前往中央指揮部刺殺紗月真一郎。

  紗月真一郎的那句,時隔十年再見,說的就是有棲桑月潛入中央指揮部的那一天。

  有棲桑月……是為了去殺他的?!

  十年前,有棲桑月12歲的時候,她離開了自己的父親、離開的紗月家。

  將自己紗月愛麗絲的本名倒置過來,稱作有棲桑月……加入了組織?

  但是,桑月明明記得,在動漫裡面這《七個孩子》的樂曲是boss的郵箱地址,為什麼會成為她的手機鈴聲呢?

  如果她真的是組織成員加入警校的話,目的就非常復雜了。

  就連紗月真一郎都看出有棲桑月是故意卡分落選警校的,有棲桑月本身也是不想成為組織手裡面的一把刀,可是卻還是陰差陽錯的……

  不對!

  有棲桑月是因為渡邊來歲被「雨夜搶劫犯」捅傷,所以才把那多余的名額挪到了有棲桑月的頭上,但是當時「雨夜搶劫犯」的口供明確說了,自己並沒有把渡邊來歲傷的很嚴重,也沒有奪走渡邊來歲背包裡面的東西。

  那這樣的話只能說明,有人借著「雨夜搶劫犯」完成了一個非常完美的「順風車作案」。

  「桑月?桑月?」降谷零握住她冰涼的手。

  她的表情就像一只破碎的人偶,被那只熾熱的掌心握住的時候,桑月才反應過來。

  好像察覺到了降谷零的視線,他那雙紫灰色的瞳孔裡明暗交加這星辰和深夜,比任何以往都要溫柔。

  桑月下意識地抽出被他握住的手。

  如果有棲桑月是組織裡的人,那麼降谷零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不知道會不會有眼線一直盯著自己。

  如果是被組織裡的人發現她一直和這五個人在一起,降谷零之後無論如何都無法再進入組織。

  夏山迎一路小跑而來,看著降谷零和桑月,頓時漏出了心神領會的笑容:「降谷桑也在啊?」

  降谷零打了聲招呼,又看向桑月,瞧著桑月的神情稍稍恢復了一些之後才跟著松了口氣:「你……」

  桑月搶先回答:「我沒事,就是剛才好像有點低血糖。」

  雖然知道降谷零可能不會信,但是桑月也不能這麼明確的告訴降谷零。否則這位專業間諜一定刨根問底問個清楚。

  河野流跟在夏山迎的旁邊,兩個人手裡拎著各種小吃,似乎是剛剛進行了一番血拼消費的樣子。

  小情侶之間最好的溝通方式就是購物,很容易能促進感情。

  桑月見他倆之間的互動也沒有之前那麼尷尬了。

  「低血糖啊,那剛好,給你吃這個。」夏山迎掏出一串糖球遞給桑月。

  桑月接下來的時候感覺和本土的糖葫蘆沒什麼區別,裡面是三顆山楂外面裹著白色糖霜。但是上面撒了一些彩虹顏色的糖豆,看起來更吸引小孩子一點。

  「看起來不錯啊。」降谷零自然而然的抓著桑月的手,附身笑著說。「我們一會兒也去買一點吧?」

  桑月臉一紅,聽到夏山迎都掖不住的笑:「哎呀呀,這樣嗎這樣嗎,那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啊,真對不起了降谷桑。」

  降谷零心情很好:「你剛才說的那個巫女在哪裡了?我還沒有見過,聽萩原說很有趣。」

  「哦哦,我們剛從哪兒來。」夏山迎推著河野流,往前面帶路。

  桑月的左手被他抓著,隔著紗布感覺到他熾熱的掌心,那股熱浪順著肌膚流淌到心髒各處,帶動著心跳加速。

  她攥著糖球的竹簽,含了第一顆噎在嘴裡,漫不經心的咀嚼。

  降谷零沒有用力,可是卻因為傷口正在愈合而略微發癢,桑月有些不舒服的動了動手指,他好像隨時在關注桑月每一個舉動似的松開了手。

  「我抓疼你了嗎?」

  桑月搖搖頭,情緒因為剛才聽到的那個鈴聲而異常低落,她想起夏山迎說過的,自己在警校裡喝多了而念叨著gin的名字。

  恐怕gin和有棲桑月之間的關系也非同小可,說不定這十年裡面,有棲桑月就一直生活在gin的身邊。

  警校雖然是全封閉式的地方,而且再加上是警察廳直屬學校,附近就是各種番屬警局,現在的組織還沒有那麼發達應該不敢明目張膽的監視在警校學習的有棲桑月。

  但是凡事都有萬一……

  「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如果不想讓我擔心的話。」他的聲音夾著兩側的銅鈴聲,虛無而又深刻。

  桑月動了動嘴唇,喉嚨發干,一個聲音都說不出來。

  她現在就像是一個時刻保持警惕的兔子,任何動靜都能讓她一蹦三尺高。

  「到了到了。」夏山迎指著一個雕刻著太陽神巨大標志的門牌,對著桑月和招手。「我提前訂好了號,剛好輪到我們啦。」

  「你去吧,我在這等你。」桑月站在門口。

  夏山迎一跺腳:「哎呀我就是給你們叫的號嘛,知道你不相信這個,去看看當作玩了嘛。」

  正說著,夏山迎把桑月往門上面的黑色幕布推,順便還朝著降谷零招手。

  桑月站在幕布後面,聞到一股非常好聞的香薰味,滿屋沒有燈,點亮全部都是用的蠟燭。

  有一個穿著黑色紗裙的老婆婆坐在正中間的一個紅色沙發上,她的頭上戴著一只黑色紡紗的頭巾,半遮住她的上半張臉。

  「請坐。」她的聲音異常蒼老且沙啞。

  滿地擺滿了各種顏色的香薰蠟燭,微弱的燭火導致可視範圍非常微弱。

  在地面上擺放著兩個蒲團,桑月和降谷零依次坐了過去。

  「丁零。」巫女婆婆手裡握著一只鈴鐺拐杖,她輕輕晃了一下之後念了一段桑月聽不懂咒語,隨後在桑月和降谷零面前的一個盒子打開,裡面攤開了一疊被洗開的牌。

  「你們二人,一人抽取三張。」

  「吼,這個機關倒是蠻有趣的。」降谷零的玩心驟起,開始研究那一疊被洗開的牌。

  桑月只想趕緊弄完趕緊走,她有些受不了這種壓抑的環境和滿眼的黑色,很容易讓她想到那個地方。

  隨便抽了幾張,依次擺開在巫女的面前。

  降谷零那邊也抽了三張,六張桑月看不懂圖案的卡片擺放在眼前。

  巫女沉默片刻,又晃了一下手裡的鈴鐺拐杖,好聽的「丁零」聲在窄小的區域裡回響。

  「烏鴉。」她說。

  桑月背一寒,坐直了:「什麼?」

  「有烏鴉的存在,所以你們會因此而結緣。」巫女的眼睛被黑色紗巾遮蓋,完全看不到她的視線。「但是你們之間,又有人是獵人,專門捕殺烏鴉的獵人。」

  桑月差點叫出聲來。

  臥槽,好准。

  她急急忙忙詢問:「那結果呢?是烏鴉贏了還是獵人贏了?」

  巫女沒有說話,她微微側目,臉正對著桑月沉默。

  桑月靜待著巫女婆婆解答,她借著昏暗的燈光看到那紗布裡面的眼睛,是只有白色瞳仁沒有瞳孔的雙眼。

  在醫學上,這是先天性的缺陷。

  這位巫女婆婆是盲人,但是卻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

  在良久的靜默之下,巫女婆婆忽然用鈴鐺拐杖指著桑月:「你為什麼還活著?」

  「啊!!」桑月。

  「你的肉殼被痛苦腐蝕的疲倦難忍、奄奄一息。但你的靈魂卻異常頑強,就像是一團火……啊,是了,是火,你是從火裡重生出來的。真耀眼啊,真耀眼,也只有這樣的靈魂,才能拯救這樣的肉殼。你是被她選中的人……」

  「呃……」桑月的情緒被搖曳的燭火晃動的十分漂浮,她還想再問點什麼的時候,忽然聽到門外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

  好像附近有人群聚集,在討論著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有人的聲音夾雜在一起,熙熙攘攘,隱約能聽到幾個「玻璃櫃」、「花魁」、「火狐狸」之類的字眼。

  降谷零先從地上站起來起來,緊接著夏山迎的聲音在屋外面傳來。

  「月月醬!你快出來!出事了!」

  撩開黑色的幕簾,外面的人流異常地多,所有人都聚集在這個花街和鬧事街交界的地方。

  正對面有一個八角塔,這本來是一個觀賞性的建築物,附近經常會養著一群白鴿飛到上面停歇。

  而此時此刻,在那個八角塔的最上面約莫10米左右的高度,吊錘著一只四面透明的巨大玻璃櫃,用兩個管子支撐著玻璃櫃上面和下面,保證玻璃櫃在空中懸空。

  玻璃櫃裡面躺著一個人,被反手捆綁嘴唇貼上了膠布。那個人昏迷著,似乎一點醒過來的意思都沒有。

  夏山迎拽著桑月的手,指著那個玻璃櫃:「那不是蘇我千城嗎?」

  桑月一怔,站在玻璃櫃下空往上看,瞧見了一個綁著長馬尾的男人,他穿著一件男士的和服也沒有塗抹非常誇張的妝容。

  似乎是聽到了身邊有嘈雜的異動,所以才稍稍從無意識狀態下轉醒。

  他撐開眼皮,看著下方圍聚著的諸多人群,先是露出錯愕的神情隨後嗚嗚大叫著,想要站起來但是玻璃櫃裡面的空間又過分窄小,只能半坐起來。

  桑月看到了他的臉,雖然嘴巴被膠帶封住但是那雙很漂亮的眼睛就是他,他也看到了桑月。

  「嗚嗚嗚嗚!!」他衝著桑月叫喊,想要說什麼但是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桑月抓著夏山迎,看著滿街聚集的人群。

  夏山迎搖頭:「我也不知道,本來說八角塔這裡有煙花表演的,所以大家都過來了。可是有一塊黑布遮住了原本放煙花的儲存櫃,工作人員把布扯下來的時候發現煙花櫃變成了這個玻璃櫃。而游廊的花魁,蘇我千城就被鎖在裡面。」

  「那塊黑布在哪裡?」降谷零敏銳地抓住了重點。

  「在這!」景光的聲音從人群裡面傳來,緊跟其後的還有萩原、松田,以及剛從鬧事街聽到消息一同趕過來的伊達航和他女朋友。

  游廊花魁被鎖在玻璃櫃裡,這是極其重磅的恐怖消息。

  「大家不要圍在這裡!」伊達航高高揮手,企圖散開人群。「這裡非常危險,請大家不要聚集!」

  可是人的好奇心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消失的。不管伊達航喊破了嗓子但也沒能讓聚集的人群挪動半分。

  「讓開!快讓開!」人群裡面傳來一聲急躁的嚷嚷,一個綁著精致花髻的年老女人在兩個和服藝伎的攙扶下走過來,她鬢角發白,灰絲攙著白發,滿是皺紋的臉像泡開的樹皮,「天哪!怎麼回事!」

  松田正在協助伊達航清散人群,見到這個歐吉桑還在往危險的地方走,伸手攔住:「喂,我說你看不清形勢嗎?都說了這裡很危險,你……」

  「千城啊!千城!!」她歇斯底裡的哭喊,抹著眼淚。

  桑月走過去,打量了一下這位阿婆:「你是游廊的主人吧?」

  「是的,這是友林媽媽,我們都是游廊的藝伎。」旁邊一個粉衣服的藝伎開口,她認出了桑月。「我們晚上還在一起就餐,您記得我們嗎?」

  不僅這個粉衣服的很眼熟,旁邊藍衣服的藝伎也是晚上一起就餐的,桑月點點頭:「你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

  「就在晚上10點30分的時候,我們都在准備12點鐘的花魁游街,千城說他有些不舒服讓我們先化妝,等我們化好了再叫他。

  然後11點鐘的時候去他房間裡找他,他就不見了。再然後就聽到外面的人說,有人被縮在了八角塔上面,好像是千城,所以我們就都趕過來了。」

  「報警!快報警!」友林媽媽抓著桑月的胳膊,用力的抓著,長指甲嵌在桑月的肌膚上抓出一道劃痕。「你們不是警察嗎?快點幫幫我們啊!」

  「不能報警。」降谷零的聲音在一陣嘈雜裡如冰棱穿過,他和景光一人舉著一頭黑布,對著月光看到上面用褐色的血漬寫下來的字。

  ——【倘若有其他警察進入癸海寺區,受害者將會立刻死亡。】

  桑月看著黑布上面已經干掉的血,她的心髒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回事?她不怕血了?

  不,不是。

  之前見到的那些,會讓她瘋狂的血液都是流動的、新鮮的。

  而此時此刻,寫在黑布上面的血是干涸的。

  桑月捂著自己的心髒處,撫摸著平穩跳動的那顆肉所在位置,抬頭看著被關在玻璃櫃裡情緒崩潰的蘇我千城。

  他半坐在玻璃櫃裡,用頭、用身體去撞那些玻璃,拼了命的想要從裡面掙脫出來,可是都沒有用。

  桑月看著他滿目絕望,身上還穿著花魁的厚重和服,兩只手被綁在身後,像一個無助的羊羔對站在下面的人們報以哀求的痛苦眼神。

  沒錯了。

  就是這種眼神。

  她也曾這樣哀求的看著那些樓下已經安全逃生的鄰居們,奮力的拍打窗戶,希望能有人來救自己。

  可是卻只能感受到那熾熱的火舌舔舐著自己的肌膚,把她的生命消耗殆盡。

  那些冷漠的人、看戲的人、議論的人。

  不把生命放在重要位置的人!

  ——「所有人迅速撤離到對面的那個街面!!」

  嘈雜地人群裡面傳來一個女人的厲喝,她猶如一個撕開了昏暗的陽光,這簡簡單單的一句勝過伊達航聲嘶力竭諸久的話語。

  附近的人群下意識地安靜了下來。

  人群總是有從眾心理,一小片的人安靜了下來剩下的人也會跟著安靜。

  所有人目光好奇地看著那個找了一個高位站著的女人,她目光如刀,掃過面前所有看戲的人群,高聲報出自己的警號。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全部聚集到西街的橋上,那個地方足夠保證你們的安全。現在凶犯未知,很有可能隱藏在你們中間,但是你們都不用擔心。我們是警察,可以保護你們所有人的安全。」

  桑月字句入耳,鏗鏘有力。

  很多群眾願意配合警察,但也有極個別人嚷嚷。

  「可我們就是路過這裡啊,怎麼可以把我們當成犯人?」

  「我們辛苦的繳納稅金,難道就是這樣無理由的被當成嫌犯嗎?」

  桑月看都沒看這幾個人一眼:「我們沒有把你們當成嫌犯的意思,你們現在所有人都是警方保護對像。嫌犯的目的還不明確,不知道他潛伏在哪裡是否還有攻擊性。如果有個別人不怕死非要先行離開脫離我們警察保護的話,請便好了。」

  人群頓時安靜,老老實實的根據伊達航和萩原的指引,朝著安全的地方走去。

  桑月說的那個位置剛好是一座拱橋,能容納這附近的一百多位群眾。

  而伊達航和萩原剛好一人堵在橋頭、一人堵在橋尾,可以防止有人先行離開。

  夏山迎崇拜地看著桑月:「哇,你好有氣派。我上次見到這麼有氣派的人,還是我舅舅……」

  「為什麼他們這麼聽有棲的啊?」娜塔麗站在旁邊,看著那一個個順從的臉,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意思,好像格外信任警方似的。

  松田抬眉看著被吊在高空中的受害者,解釋道:「那是因為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小矮子第一時間告訴所有人他們都有危險,而警方可以保護他們的安全。所以他們會非常信任警方,自然就會按照小矮子所說的去做了。」

  桑月反應了半天,才明白松田說的「小矮子」是自己。

  這欠揍的家伙。

  站在五個一米八的大高個裡面,有棲桑月的確顯得有點「嬌小」,但是剛才她指點江山的氣魄讓景光大開眼界。

  「真不得了啊,有棲。」景光真誠道。「等到逮捕模擬課的時候,你一定是女警組裡的第一。」

  「多謝誇獎,不過我們現在需要知道犯人的目的到底想做什麼。」桑月擼起自己和服的袖子,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樣子,她看著娜塔麗和河野流說:「這裡太危險了,你們也去群眾裡面。」

  娜塔麗點點頭,河野流有些不放心的抓著夏山迎的手:「你小心一點啊。」

  「嗯嗯,我會的。」夏山迎立正保證,把河野流推向人群裡面。

  降谷零站在玻璃櫃下面,看著上空懸掛在兩根鐵管柱子中間的那個玻璃櫃,漏出大事不好的表情。

  「是燃料。」他說。

  燃這個字仿佛一顆炸ꞏ彈在桑月心裡爆(bao)炸。

  最上面的那個罐子裡一只流淌出腥黃色的燃料液體,正在往上蔓延。

  蘇我千城被關在裡面,動彈不得,他兩眼灰白毫無生機,眼淚在他好看的上挑眼尾裡滾落,沒入華麗的和服裡,就像一朵即將枯萎被焚燒的花。

  受害者的情緒在這種時候異常焦灼,最難熬的就是等待死亡。

  人群裡面鑽出來一個小男孩,他遠遠的把伊達航甩在身後,手裡拿著一個紫外線手電筒一路跑跑跳跳。

  「我知道怎麼救他!」

  桑月回過頭去的時候,心頭一喜。

  啊,是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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