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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穿之佟皇貴妃》作者:則美【完結+番外】

《(清穿)清穿之佟皇貴妃》作者:則美【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002個瀏覽者
文案:
  
睜開眼,田蜜眼前一個白嫩半禿的包子,軟乎乎的叫了一聲額娘。
我的老天鵝,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包子!有比一覺醒來有貓有軟甜白包子還不用交房租更美的日子了嗎?
沒有,抱著可愛的包子深呼吸一口氣,田蜜頓時滿足了。
什麼?!這包子將來能殺出重圍做皇帝,那我豈不是能做太後了,這不是妥妥的人生贏家嗎!只要我苟住,只要我命長,太後總能輪到我的。
什麼?!?!這包子不是我生的……我養的,就是我的,不接受反駁!
  
*本文架空,和真是歷史無關,小可愛們請勿混為一談。*

內容標簽: 清穿 宮廷侯爵 爽文 古代幻想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田蜜 ▏ 配角:清宮一干人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很多年後成了太後

立意:即使身處逆境,也要積極面對。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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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一尊千眼千臂觀世音立像站在佛龕上,面容慈悲憐憫。

  跪在蒲團上的田蜜把手中的三炷香遞給青魚,青魚接過來插在了香爐裡。四阿哥就跟著把自己手中三炷香遞給一邊站著的青楓,青楓接了也恭敬的插在香爐中。

  田蜜低低的咳嗽了幾聲,四阿哥趕快拍她的後背,關切的問:「額娘想不想喝水?」

  田蜜深呼吸幾口,覺得自己這具身體的肺部縮成一團,呼吸艱難。聽見四阿哥的問話,忍不住嘴角帶笑,眉眼之間都是慈愛,溫柔的說:「乖兒子別擔心,額娘就是喉嚨裡有點癢,可能是最近天干物燥吧。回去讓他們燉雪梨,喝幾天就好了。」

  四阿哥重重的點點頭,「額娘,兒子回去幫給您端梨汁過來。」

  他說著站起來扶著田蜜,嘴裡囑咐,「額娘您慢點兒。」

  「真是個好孩子,咱們四阿哥如今做事說話都跟一個小大人一樣。」

  四阿哥的臉紅了起來,別別扭扭的,「您別這麼說。」

  田蜜忍不住把手放在了他的光腦門上摩挲了一下,手感真好。這個時候忍不住感謝佛祖菩薩,感謝東方的天尊西方的天使,活過來的感覺真好,有家人的感覺更好。如果漫天神佛真的存在,真的感謝你們讓我擁有了比以前更健康的身體和家人,以後我還會擁有更多。佟姐姐,謝謝你,謝謝你贈予的一切,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獲得了平靜安息。

  「額娘,小心台階。」

  「嗯嗯,放心,有奴才呢,額娘如今大安了。」田蜜牽著他的小手,「別擔心,額娘也就是走了幾步路,額娘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了,也該下來走走了。」

  田蜜和四阿哥從佛堂回到正殿,大宮女青鳥端了藥上來,「娘娘,這是早上的一碗,您早上的還沒喝呢。」

  田蜜端過來喝了半碗,實在是喝不下去了,這藥太難喝了,自從喝了藥,頓頓都是清粥小菜,不知道是味道太寡淡了還是喝藥敗壞了胃口,到現在也沒吃到東西進去,好幾天吃不飽飯,弄得四肢軟弱無力。

  而且也不知道這藥裡面有沒有放什麼安神的藥材,每次喝了之後都有點頭暈。田蜜把剩下的半碗藥遞給了旁邊的宮女,眼皮兒馬上就要合起來了,「本宮困了,先去睡一會兒,你們照顧好阿哥。」

  田蜜努力的撐起笑容,告訴身邊站著的四阿哥,「孩子你先出去玩,讓額娘先睡一會兒。」

  幾個宮女扶著她,把頭上的飾品拆掉,褪去外袍,扶著她倒下去,蓋上被子換了熏香,留下一個在旁邊守著,其他人依次退了出來。

  大宮女青楓退出來看見四阿哥還在寢宮外邊守著,就勸他出去玩一會,「阿哥別擔心,等會娘娘就醒了,您要不去找五阿哥抽陀螺,前天和昨天,連著兩天五阿哥都來找你玩兒了,您都沒答應呢。」

  「誰想和他玩兒,哼」。四阿哥氣乎乎的,話沒說完,就聽見外邊有人通報五阿哥來了。

  小胖子五阿哥從承乾宮門口一路跑進來,用蒙古語喊著四哥。

  四阿哥聽了忍不住跑過去呵斥他別喊了,「嚷嚷什麼,我額娘剛睡下。你這麼大叫大鬧,她能睡得好嗎?」

  「哦,弟弟不知道佟額娘剛睡,不過弟弟今天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是弟弟從太後娘娘和太皇太後老祖宗那裡聽來的。你要不要聽?」

  青楓看著兩個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孩子都用一副嚴肅的表情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忍不住想笑出來,要是笑出來了這兩位主子就會惱羞成怒,所以忍著笑,「兩位阿哥不如到後院去玩耍吧,那個地方空曠,奴婢讓人把陀螺給你們送過去。」

  四阿哥抬著小下巴,「你跟我到後邊來,要是你說的消息不好聽,我就不跟你玩了。」

  兩個人拿了兩副陀螺,把伺候的奴才遠遠趕走,坐在後院的抄手游廊下邊,五阿哥先說了一個消息,「太皇太後老祖宗和太後娘娘說要封後宮,佟額娘這次最少能做一個皇貴妃,弟弟聽說,等佟額娘病好了就讓她管宮務。」

  四阿哥高興了起來,「太好了,額娘肯定高興。為什麼是皇貴妃不是皇後?」

  「弟弟說了你別不高興,老祖宗說,外邊傳言皇阿瑪克妻,」說完趕快轉頭看了看周圍,發現這裡只有他們兄弟兩個才放心下來,「老祖宗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佟娘娘成了皇後,如今這麼嬌弱,說不定哪天也去了。老祖宗還說,就衝著大前天佟娘娘把咱們兄弟倆從湖水裡面撈起來,足夠當皇後了。我回去跟我額娘說,我額娘也覺得可惜。」

  四阿哥也跟著嘆了口氣,「唉,是我連累了額娘。我以前就是個混蛋,額娘對我好我都不知道。」

  五阿哥看著他,想了想問:「第二個消息你聽嗎?關於德嬪娘娘的。」

  四阿哥聽了,「不聽」剛到嘴邊,皺著眉頭,「德嬪怎麼了?皇阿瑪和老祖宗終於處罰她和老六了嗎?」

  「你想不想讓皇阿瑪和老祖宗處罰她?她……我額娘說,她大前天沒錯,她只是見死不救,只能說她卻罰不到她,甚至連說她都不能,她把事兒辦的滴水不漏,我額娘還說抓不到一點把柄。而且,今天又賞賜她了。」

  「憑什麼?」四阿哥激動的站了起來。

  「這就是弟弟要跟您說的第二個消息,剛剛太醫查出來她有身孕了。」

  「哼」,四阿哥冷冰冷的坐下,心裡想著算她逃過一劫。過了很久問:「咱們大前天被推進湖裡差點淹死,你還記得嗎?我記得呢。」

  四阿哥回憶起大前天自己跟著額娘去鐘粹宮,那裡的衛貴人生了八弟,大家去送禮。當時額娘帶著自己,宜妃帶著五弟,德嬪帶著六阿哥,她們大人在那裡說話,自己就和五弟六阿哥還有鐘粹宮裡的七弟出來玩兒。

  鐘粹宮隔壁就是御花園,四個小阿哥淘氣,把身邊的人趕走了。這些奴才不敢違逆主子,只好遠遠的跟著,四個小孩子就越跑越偏,終於在湖邊停了下來。停在這裡並不是休息,而是老六和老七兄弟兩個吵起來了。

  老七的腿腳有毛病,跑得不快,跑不動的時候就對著年紀大的哥哥們吆喝著跑慢點兒。六阿哥覺得這個弟弟拖後腿礙事。忍不住停下來對著這個弟弟推了一把,五阿哥看不過去,「你憑什麼推他?」

  「我就說不帶他出來,你們偏要帶他出來,帶著他又玩不好,你們又不把他趕回去,小爺只能自己把他趕走。」

  五阿哥生氣了,覺得六阿哥欺負弟弟,和他吵了起來。

  四阿哥回憶自己這個時候過去拉開他們,接著不知道為什麼三個兄弟就混戰起來,也不知道誰一腳把五阿哥踢水裡了,四阿哥趕快去伸手拉他,嘴裡打發七弟去找人來救,正想轉頭讓六阿哥來幫忙,就發現有人在自己背後推了一把,四阿哥也撲騰一聲掉水裡了。

  這個時候德嬪帶著宮女來了,她看到水裡撲騰的四阿哥和五阿哥,又看了看呆呆的六阿哥,趕快抱著六阿哥哭了起來。

  四阿哥如今還記得當時發生的事兒,忍不住問五阿哥,「德嬪當時怎麼哭的?她說『胤祚,你要是有個三長較短,讓額娘怎麼辦?』怎麼辦?她都沒想我死了她怎麼辦?」

  坐在抄手游廊下的五阿哥拍了拍他,「你別想那麼多了,後來你額娘和我額娘不是一起來了嗎?」

  後來七阿哥把人找來了,宜妃和大病初愈的田蜜趕了過去,四阿哥看到額娘毫不猶豫的甩了鞋跳下來,一把托舉著自己交給了趕來的太監,又去拉五阿哥。

  「額娘對我真的是再造之恩,關鍵時候,我生母無動於衷,只有養母拼命的救我。」四阿哥低下頭,過去了三天了,自己還是忍不住想哭。

  五阿哥拍了拍他,「我額娘說了,佟額娘對我們母子兩有大恩,回頭佟額娘不管怎麼刻薄她,她就忍了,絕不還嘴。」

  「我額娘才不是那種人呢,她根本就不刻薄。」

  「她經常嘲笑我額娘沒讀過書。」五阿哥嘆口氣,「我也不會讀書,還不會說漢話,宮裡的奴才大部分都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對啦,那天絕對是老六把我踢下去的,他還推你了。我跟皇阿瑪說了,皇阿瑪說是我記錯了,說是查出來了,推咱們的是御花園太監干的,人證物證都有,人證就是老六,可去他的吧,我親眼看見他推你,皇阿瑪就是不信。就像我額娘說的那樣,德嬪肯定給皇阿瑪灌迷魂湯了。」

  灌沒灌迷魂湯四阿哥不在乎,經過這件事反而松了一口氣,「我以後只有一個額娘了,兩個額娘的苦你沒吃過你不知道。我以後就孝敬額娘一個人就行了,這下子,將來不管誰說我不孝敬生母,皇阿瑪也不會責怪我,真好。」

  五阿哥把手裡抱著的陀螺放到一邊,「這會佟額娘睡著了沒有醒,不如你和我去找蘇麻喇姑,一起問問她老人家佟額娘封皇貴妃還是皇後?」

  「好。」


第2章 2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欽哉!」禮部官員念完聖旨在屏風後面將長四尺寬一尺的聖旨收起,對著十八幅花鳥描金楠木屏風說:「請皇貴妃娘娘接旨。」

  一個穿海水紋的老太監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禮部官員都知道這是有品級的管事太監,就把聖旨雙手交給他,太監高舉著聖旨退到屏風後面,立即有人喊了一句,「皇貴妃娘娘恭謝聖恩」。

  禮部官員又把寶冊金印一一交給了剛才的老太監,儀式才算結束。

  剛才出面接聖旨的老太監親自帶人將這幾位官員送出去,香案屏風都被撤了。宮女們趕快將跪在地上的田蜜扶了起來。

  田蜜踩著花盆底兒,頂著一身貴重的行頭,扶著兩個大宮女的手就要回大殿上喘口氣兒,四阿哥就跑了過來。

  「額娘,兒子給額娘賀喜了。」

  田蜜彎下腰去,胸前斜掛的兩串兒朝珠墜了下來,她用手摸了摸小男孩的腦門,「同喜同喜,胤禛,等會兒額娘還要去給老祖宗謝恩,你在這裡等一會兒,等額娘回來了咱們吃頓好的慶祝慶祝。」

  四阿哥胤禛高興的點了點頭。

  田蜜就回寢宮去換一身輕便一點的衣服,她大病初愈,加上前幾天跳入湖水裡救人,病情就有些反復,如今仍然是弱不勝衣,走路需要人扶著。

  這個時候青魚把一掛朝珠端了過來,「娘娘,這是佟家送來的賀禮,整整一串的東珠朝珠。」

  東珠在東三省,是龍興之地出產的珍珠,在這裡是最珍貴的珍珠,只有太後皇後和皇帝才能用東珠做朝珠佩戴。

  田蜜嘆口氣,「這是皇後用的東西,我一個皇貴妃沒膽子用,收起來吧,以後別拿出來。」

  這六個大宮女互相對視了一眼,只好把這東西收拾了,田蜜上輩子沒有家人,所以對四阿哥付出一腔母愛。她也期待過和佟姐姐的娘家人有著很好的關系,只不過如今有些不確定了。

  佟家會不會太猖狂了。

  想著這個問題,她出門的時候遇上了特意等著的陳公公,這位老太監是康熙的生母,也就是佟姐姐的親姑媽留下的太監,據說康熙小的時候背著他四處玩耍,現在是自己這承乾宮的管事太監。也是他剛才替自己接旨送禮部官員出門的。

  「娘娘,皇上剛才傳話了,說十天後廿三是個好日子,要去崇山祈雨,讓您帶著四阿哥陪駕。」

  田蜜點了點頭,跟著她一起出門的四阿哥忍不住問:「公公,額娘的身子長途勞頓會不會受不了?」

  「有太醫隨行,而且這次去豫魯一帶,那裡有幾個名醫在當地有口碑,也是帶娘娘去看病的。」

  盡管如此,四阿哥還是不希望額娘到處顛簸,於是晚上康熙來吃晚飯,四阿哥忍不住問了:「那些名醫比不上宮裡的太醫嗎?為什麼還要去找他們給額娘看病?」

  「他們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被征召的,這個事情太復雜,你以後就懂了。」

  康熙剛敷衍了自己的四兒子,轉頭就看見表妹端著茶過來了,「你怎麼親自動手了,有奴才呢,歇著吧。」

  「也沒有多重,表哥請喝茶。」田蜜坐到康熙對面,她自從來到這裡,和康熙沒有見幾次,但是物質方面對方沒有虧待過自己,有什麼好東西都往這裡送了,仔細的品一品這種關系,或許愛情是有那麼一點,更多的是親情。

  此刻的康熙特別放松,他閑閑的喝了一口茶,「胤禛年紀也不小了,等這次從外邊回來,就把他送到阿哥所去,也該上學讀書了,以後做一個賢王輔助太子。朕給他選的師傅是顧八代,他學問好,是胤禛的總師傅,其他詩文諳達以他為尊。胤禛,不可仗著是皇子就不聽師傅的管教,要是讓朕知道你在尚書房裡不好好讀書,回頭就教訓你。」

  又告訴田蜜,「你也別寵著他,自古慈母多敗兒,他除了衣食住行,其他的你不要插手,外邊有師傅教他讀書和做人,朕這個做阿瑪的也會管教他的。」

  田蜜想了想,「那他現在用的人手還需要臣妾給他挑,其他的臣妾也管不著了。」

  康熙點了點頭把四阿哥趕走,他有話跟田蜜說。

  「乾清宮的宮女有幾個要挪回後宮,她們的位份朕都寫在紙上了,住的地方你看著安排。」

  李德全趕快把一張疊好的紙交給青魚,青魚捧著給了田蜜。田蜜這才反應過來,心想這渣男,後宮東西十二宮,除了儲秀宮景仁宮和景陽宮不住人,再把自己的承乾宮去掉,只剩下八個宮殿,裡面的人都塞不下了,你還吃野食,選秀的秀女不夠你禍禍嗎?

  「知道了,回頭臣妾看看哪裡有空。」

  康熙這次來,除了安排這個,還給田蜜帶了不少好東西,一尺見方的箱子,滿滿的五箱子珠寶,除此之外還有一大箱子書。要是按照田蜜自己的興趣,肯定是把這些珠寶都擺在自己跟前一件一件的欣賞。如果要按照佟姐姐的習慣,肯定會把書拿出來先翻一翻。

  田蜜想著等到康熙走了,這些珠寶再拿出來慢慢欣賞不遲,這一會兒還是先翻一翻書吧。

  讓人把箱子抬過來,田蜜打開蓋子之後,還不忘問旁邊的康熙,「這是新書嗎?能聞到一股墨香。」

  「嗯嗯,有些不錯的,不能放乾清宮了,太子越來越大,這些書放在前面被他看到了容易移了性情。而且胤禛也要從你這裡搬出去了,他們兄弟都摸不到,得空了咱們慢慢品讀。」

  「什麼書不給他們看?」

  「村言俚語的話本。」康熙捧著杯子喝了一口茶,悠哉樂哉的示意田蜜,「表妹先看看。」

  田蜜拿起一本,封皮寫著《列國游記》,翻來第二頁,大概意思是周游列國的所見所聞彙集成冊,田蜜就翻到第三頁,一個人的名字赫然出現在眼前,忍不住把姓讀了出來:「西門……」!

  這位大官人出現的地方要麼是水滸傳要麼是某某某詞話,想當初上大學的時候,田蜜還聽了一學期對某某某詞話的分析。

  心髒受到了暴擊,當初佟姐姐囑咐自己照顧好她表哥的時候,對她的表哥贊不絕口,稱其為君子,看看看看,君子就這樣?!

  想到這裡忍不住扭頭看了一眼康熙,趕快掩飾自己,畢竟貴女是不允許讀這種書的,而貴女也沒有渠道得到這些書,強做鎮定,「臣妾還以為是一些正兒八經的見聞游記,沒想到看了一頁就是文詞淺顯的大白話,這些書臣妾不屑讀之。要讀就應該讀《滕王閣序》這種的,處處用典,讀來回味無窮。」

  康熙哈哈大笑,伸手把箱子合上,「《滕王閣序》都被民間誇作是第一奇文,非也非也,論氣勢論華美比不上《討武瞾檄》《哀江南賦》。那些是給讀書人讀的,可謂是陽春白雪,這一箱子就是下裡巴人了,你當初沒進宮的時候,誇岱讀這些有沒有告訴你?」

  「沒有。」

  「算啦算啦,他也沒那個膽子,」隨後把田蜜抱在懷裡,「你肯定讀過,你說你為什麼臉都紅了。」

  「沒……沒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身子骨這段時間時好時壞,再放任下去未必是好事,咱們一起去祭祀求雨,也能求天地保佑你,外邊盛傳朕克妻,雖是謠傳,朕心裡也擔心克著表妹了。朕想和你長長久久白頭到老,你也別難過,雖然封你為皇貴妃,和皇後差了一線,但是後宮以表妹為尊,等咱們一把年紀了,朕再加封表妹為皇後。」

  第二天把康熙送走,承乾宮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是五阿哥的生母宜妃娘娘,這位娘娘的出身好,進宮後無子封妃,在宮裡沒有收到什麼磋磨,所以整個人就顯得明媚動人,說話也爽利大方。

  「今兒來這裡,一是感謝娘娘當日救五阿哥,咱們有一說一,就算是臣妾跳進去了,把老五救了也未必搭救四阿哥,娘娘這一點讓臣妾佩服。憑著娘娘這胸懷,足以母儀天下,娘娘做皇後是早晚的事兒,臣妾心服口服。」先吹捧田蜜,接著話風一轉,「二是臣妾力量微弱,不是那邊人都對手,特意來和娘娘聯手,讓東邊那賤人付出點代價。」

  東邊就是永和宮,永和宮的主位是德嬪。

  「當日五阿哥回來跟臣妾說是六阿哥把四阿哥和他推下了水,臣妾也找過皇上,但是那賤人手腳很麻利,偽造了證據,那個在御花園當差的小太監也親口承認是他不小心把兩位阿哥給推下去的,後來受不了刑死了,他家人除了一個妹子,其他的人早就沒了,他那個妹子以前被人收養了,昨天臣妾收到的消息說是被拍花子的給拐走了,已經有好幾天沒出現過了。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臣妾也相信五阿哥親眼所見。所以這件事臣妾不打算吃這一個啞巴虧。」

  田蜜有種新奇的體驗,這種給兒子找回場子的事兒自己從來沒遇到過,「你說的對,自己的兒子說的每句話做額娘的都相信。老四也不能這麼吃虧了,你打算怎麼辦?說來聽聽。」

  嘴上這麼說,腦子裡已經冒出了一個詞兒叫「借刀殺人」。看來,宜妃想借自己這把殺一殺她的眼中釘的銳氣,或許還是一石二鳥之計,想到這裡,田蜜有興趣聽她講下去了,看她打算怎麼忽悠自己。


第3章 3

  在宮裡,要相信一句話,那就是前朝後宮是通著的,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別信後宮不可干政這樣的鬼話,是不可以直接干政,而是可以委婉的干政。

  其實田蜜想說,後來有個慈禧太後她光明正大的干政了。

  在宜妃的講述中,德嬪是一個很陰險的女子,但是在田蜜的的分析中,她要麼很聰明,要麼是背後有高人支招。

  嬪這個位份在眼下的後宮是一個分水嶺,有的女人終其一生不能踏過這條分水嶺,比如早先的庶妃那拉氏,生了三個兒子全部夭折,連排序都沒他們兄弟的份,她自己就混成了一個貴人。有的起點就在這條分水嶺之上,比如宜妃,比如如今的皇貴妃也就是田蜜這具身體的原主,還有就是鈕祜祿貴妃。

  也有人很幸運,一路上升,比如德嬪。德嬪如今是嬪不假,但是人家早就享受妃的待遇,而且,最重要的是康熙寵愛她,她的終點誰也說不清在哪兒,誰也不敢斷言,因為她有個兒子叫胤祚,這個名字連太子都忌憚三分。所以,嬪以下的羨慕她,嬪以上的厭惡她。

  用宜妃的話來說,「誰都看不慣她。」

  德嬪得意了這麼久沒有倒霉也是有原因的,這就是田蜜覺得她聰明的地方,她得寵了以後就把娘家的勢力扯了起來,為了洗脫包衣奴才的身份,她求過康熙給娘家抬旗,這一條被允許了,因為四阿哥和六阿哥的面子在哪兒放著,不抬旗,他們哥倆低了其他兄弟一頭。

  她娘家的姻親遍布內務府的幾個重要衙門,自從她出息了以後,大家自發的結成聯盟,所以德嬪在宮中的勢力很大。

  包衣不一定都是家中的女孩進宮伺候人,他們中有出息的直接做官,比如如今的江南三大織造。

  所以,德妃娘家的關系不止在後宮,也在前朝。

  田蜜聽了暗暗心驚,這個時候已經決定聯系佟家的人了。

  但是臉上顯得很輕松,「妹妹說了這麼多,想說什麼?」

  「臣妾聽說,皇上讓您安排乾清宮的宮人到後宮來住,裡面有個黃貴人您聽說了嗎?」

  「黃貴人?」沒印像。

  在宜妃的講述裡,黃貴人也是包衣,祖上是被俘虜的明朝官員,很早就投降了滿洲,他們家在內務府也有些勢力,重要的是他們家想復制德嬪的成功事例,這位黃貴人從小就飽讀詩書,精通琴棋書畫,進宮之後,因為學問好直接成了御前女官,專門給皇上磨墨的。聽宜妃打聽來的消息,這黃貴人和康熙詩歌唱和,很有文采。

  然後宜妃出主意,「讓她挪到永和宮,往後的事兒不用咱們姐妹管了。只需要坐山觀虎鬥就行,咱們不用出手就能讓德嬪吃虧。」

  聽著這主意挺好的,「這事不急,讓本宮瞧瞧她的成色,她要是個面團,扔給德嬪還不夠德嬪揉捏呢。」

  「她可不是個善茬,前不久在乾清宮把敬嬪弄哭了。」

  這件事田蜜放在了心上,讓這些乾清宮的人來拜見自己。

  她們還在路上,四阿哥帶著五阿哥七阿哥一起回來了

  田蜜看了看七阿哥,這小阿哥瘦瘦的,他的哥哥們都白胖白胖,因為大家覺得胖有福氣,只有他瘦小一團,怎麼養都養不胖。

  惠妃因此就不樂意帶他出來,畢竟凡是看到他的都懷疑惠妃虐待他,天地良心,惠妃真的沒有虐待他,還讓他們母子在一起過日子,這在後宮是十分難得,他額娘也就是個貴人,還不得寵,論資排輩怎麼也養不了兒子,所以他們母子對惠妃十分感激。只不過惠妃沒給過他額娘好臉色就是了。

  因為有腿疾,宮裡的人默認他將來是個閑散王爺,所以這小子從小沒病沒災,而且一個人到處跑從來不出事。養成了一個熱情爽朗的脾氣,沒有因為腿疾而自卑。

  「今兒你們兄弟去哪兒玩了?」

  田蜜給四阿哥擦了擦汗,七阿哥自動湊上來,眼看著腦門就鑽到手帕下面了,田蜜也給他擦了擦。

  四阿哥回答,「兒子和兩個弟弟去乾清宮後面玩耍了,太子知道後讓兒子們去了乾清宮。」

  七阿哥很自然的接了一句,「看見很多漂亮的娘娘等著搬家,不過他們都沒有八弟的額娘美。」

  然後五阿哥和七阿哥同時拍了拍心口,一副受驚的模樣,「有個娘娘可厲害了,把人罵哭了。」「聽太子哥哥說她以前唱歌好聽,後來就成答應了。」

  田蜜聽了,打發他們兄弟去後面玩耍,讓青楓調查了這些女人,隨後把刺頭和拔尖的都塞到永和宮去了。

  德嬪懷孕了沒法侍寢,黃貴人一時獨占鰲頭,在住進來三五天後,一面巴結德嬪,一面對六阿哥下手。

  德嬪正在懷孕,對兒子難免照顧不周,也不能老把他關在屋子裡,他想出去找兄弟們玩兒,可是兄弟們不帶他,一聽說六阿哥來了,不上學的老四老五老七扭頭就跑。

  他出去幾回都是垂頭喪氣的回來了,德嬪就讓永和宮的小太監陪他玩兒,小太監一直不敢違逆他,就養的六阿哥一副霸王脾氣,黃貴人就在這個時候指使自己的太監接近六阿哥的太監。

  然後這群陪玩太監就教六阿哥和貓兒玩。

  「拿蠟燭燙它們的尾巴……」

  永和宮就有貓,六阿哥不敢拿德嬪養的貓兒玩耍,就讓小太監去找其他答應常在索要。

  這些太監又不敢讓德嬪知道,又想哄著阿哥高興,自然是誰不受寵逮著誰欺負。

  這件事暫時沒鬧出來,宮裡十分平靜,田蜜也不知道。她以為太皇太後歷經三朝,能把這個後宮收拾的和鐵桶一般,於是就沒關注永和宮,也來不及關注了,她打包了行禮,打包了兒子,打包了宮女太監,和康熙辭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一起出宮去了。

  出宮了沒多久,田蜜就覺得無聊了,車裡很悶,還不能掀開簾子,秋老虎還很厲害,坐車裡就感覺在坐蒸籠。

  而且周圍都是土路,北方少雨干旱,塵土滿天飛舞,一天下來,每個人身上都有二兩灰。

  路上沒有行宮,要麼是驛站,要麼是官衙,就這樣的條件,康熙還堅持做個驢友,他就閑不下來,一年當中,有兩個月在紫禁城就謝天謝地了。

  而且,他還堅持每年去木蘭秋狝,今年也是要去的,只不過先去求雨。

  這一日車隊停下來駐扎的時候,康熙提著四阿哥進來了,「讓你跟著過來是為了給你額娘解悶,你看看你干嘛了?天天那麼歡實,把你額娘忘到了腦後,回去就把你扔尚書房。」

  「兒子知錯了,兒子明天就陪著額娘坐車。」

  出門真的受罪,田蜜熱的受不了,手裡搖著扇子,「還是讓他在外邊跟著騎馬吧,車裡不透風,小孩子身上有火力,肯定熱的受不了。」

  康熙沒想到才出來幾天,表妹就憔悴了不少,「表妹就是人間富貴花,下次不帶著你這麼趕路了。回頭去南巡,咱們坐船,船上應有盡有,你就不用受罪了。」

  這一會兒已經安營扎寨,外邊已經涼爽了起來,康熙吩咐太監讓外邊的人回避一下,准備帶著田蜜到處走走。

  田蜜特別高興,趕快用扇子擋著自己的臉,「沒什麼遮擋的東西,我就用扇子擋著點,咱們出去吧。」

  「你放心,路上清理的一個人都沒有,你就算不擋也沒人看。」說著就率先掀起帳篷往外走了。

  這是北方的農村,隊伍停留在一大片田地裡,因為靠近小河所以不缺水源,太陽已經落了下去,天邊還剩下一點火燒雲,傍晚的風慢慢吹拂著,田蜜腦袋裡面一瞬間想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這首歌曲。

  「表哥想帶我去哪裡走走?」

  康熙率先走向一個方向,泥土小路因為被人踩的多了,變得硬硬的,而路邊又長了不少野草,它們的生命力比莊稼更頑強,因為因為天旱已經枯了一半的葉子,但是他們仍然活著。踩在這些野草上,總覺得高高低低的咯腳底板。

  因為沒有在宮中也沒有穿花盆底兒,穿的是一雙軟底兒的繡花鞋。田蜜忍不住伸手拉了一把康熙,「表哥走慢點,我的鞋底沒你的硬,走不快的。」

  這語氣軟軟嬌嬌,相伴十幾年,康熙一回頭居然從她身上發現了少女的嬌羞。

  他印像裡表妹是冷的,清高孤傲。可如今像是水,溫柔極了。

  「來,把手給朕,朕牽著你的手。」牽到手了,他的心裡也覺得充實了起來。臉上高興了不少,「剛才就沒說錯,你就是一朵富貴花,除了朕沒人能養活你。」

  「是是是,表哥是天底下最金貴的一個花盆。多少花都想栽在你這個盆裡,就我運氣好。」

  康熙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心想表妹這是什麼比喻,回頭讓人用玉雕刻一個花盆送她,一定要做的華貴一點,這也算是閨房之樂了,以後想起來就拿出來調笑一回。

  「你再多說幾句,把朕誇高興了朕就背著你。」

  田蜜才不誇,看了看前後左右沒人,決定自己不要臉皮了,趴在他背上,「背背我嘛,背一背。」

  「佟氏,你大膽。有大內的侍衛暗處跟著呢,回去背你,關起門來沒人看了背著你。」

  這把田蜜羞得捂著臉蹲在路邊,「哎呀,丟死人了。」

  「你也知道羞啊,剛才可不是這樣的。」

  田蜜捂著臉從手指縫裡前後左右的看了看,還是沒人。羞答答的從自己跟前的棉花上摘了一片棉葉,用手撕著玩,「我懷疑表哥是騙我的,根本沒人跟著,你就是不想背我。」

  康熙也跟著蹲了下來,「要不然朕喊一嗓子,你瞧瞧等會兒出來多少人。」

  「真的假的,」田蜜已經信了,生硬的轉了話題,「這片棉花肯定收成不好,這家人真懶,都沒有給棉花打頭。」

  「你還懂這個?」康熙失笑,「別說人家懶,你養什麼都養不活,回頭進貢的臨清獅子貓產小崽子了,你去挑一只。讓你的宮女養著,你想起來了上手摸摸就行了。」

  田蜜趕快回想,發現佟姐姐的記憶力根本沒有這些種植方面的記憶,明智的閉上嘴,不想再說了,越說錯的越多。

  天也快黑了,康熙拉著她往回走,他走路的時候還不忘逗田蜜說笑,快到營地了忽然想起來,「表妹怎麼認得那是棉花?」


第4章 4

  真正的佟家姑娘是不認識棉花的,認識是棉布認識棉線,就是不會認識棉花植株。

  田蜜這個時候特別緊張,「就……就是認識的呀」。

  「那你說說什麼叫打頭?」

  「就是在棉花長到三層四層的時候,把它的頭給掐了,這樣發的枝兒比較多,陽光能照到下邊,棉桃不容易爛,結的桃也比較多。」說到這裡忍不住搖了搖康熙的手,「表哥你忘了,以前棉花都是當花栽在盆裡的,那個時候起名叫白疊子。」

  康熙仔細一想,確實是有這樣的記錄,「叫白疊子是真的,但是書上說過怎麼打頭嗎?」

  「看表哥說的,養花這回事兒一通百通,那指甲花不也是這樣吧,把頭掐了旁邊發叉,然後結的花朵就比較多。」

  「是嗎?」

  田蜜趕快點了點頭,「你們爺們兒家才不會種這種花呢,也只有我們姑娘家用這種指甲花包指甲,我記得小的時候還在佟家,那個時候有白色的紅色的黃色的……」

  這個時候已經走到營地裡面了,田蜜還沒說完,康熙扭頭問旁邊站著的一個五大三粗的青年,「有黃色的嗎?」

  這青年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奴才又不跟小格格們一樣盯著這些東西,不記得呀。」

  田蜜盯著這個青年看了一眼才忽然發現這是佟姐姐的堂哥,叫誇岱,據說是個大嘴巴,愛好傳八卦。

  然後這位堂哥拍著胸口保證,「娘娘是不是想用指甲花了?奴才明天給您找幾盆過來,您坐在車裡沒事兒,只管用那種包著指甲,保證過幾天紅彤彤的,絕對好看。」

  康熙瞟了他一眼,「這事兒就不勞你操心了。」

  誇岱這傻大個還沒感覺出來,「皇上您別跟奴才客氣,奴才明天沒事,騎著馬多在村裡面逛逛就行了,這種草給他們幾文錢就能買一盆。」

  康熙抬頭看了看這位血緣上的大表哥,看他還沒發現自己不高興,忍不住涼涼的問:「明天沒事是吧?」

  田蜜趕快出聲,「沒想到在這裡能見到大哥,不早了,等會兒不當值了回去好好的歇歇。表哥,咱們回去吧。」

  康熙對著誇岱哼了一聲進去了,誇岱不明白自己怎麼被哼了,問旁邊明珠的兒子也就是納蘭性德得弟弟的揆敘,「皇上他這是什麼意思?」

  揆敘捂住臉,這讓他怎麼說?

  康熙進了帳篷之後,還有些氣呼呼的,「誇岱就不像佟家的人,你看看佟家的人,哪個不是心思靈巧,怎麼就出了他這樣一個傻大個。笑話,他妹妹還是朕的女人呢,用得著他去找指甲花給你包指甲嗎?」

  「隨口一說,也不用真的包。」

  「必須包,你不說朕都想不起來,當初皇額娘還在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天天打扮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從頭發絲兒到腳趾甲尖兒沒有一點不精致的,自從你進了宮,朕才發現你不愛擺弄這些了」。

  果然第二天中午有太監送來兩盆開的茂盛的鳳仙花,民間也叫指甲花,把花朵得汁水揉出來之後殘花放在指甲上,用豆葉包著指甲,用線把豆葉纏起來,過上半天,指甲就有了橙色,不斷的疊加,慢慢就變成紅色。這種顏色是不會退去的,一直到指甲長出來剪掉。

  這是純天然的,不需要和美甲一樣打磨指甲,直接包起來就行。缺點就是顏色比較單一,一直是這一個顏色。

  到了晚上洗干淨了手,康熙翻來覆去的看,最後給的評價是:「好看。」

  四阿哥今天很高興,他沒有跟在車裡面,反而是跟著這些侍衛們學騎馬。就他那小短腿是沒辦法夾著馬肚子的,他被侍衛們輪流抱在懷裡,就這樣人家不怕熱不怕曬,又高興了一整天。

  他回來的時候,田蜜趕快把手抽了回來,做父母的趕快把臉上的表情轉變成嚴肅的模樣,只等著他一頭闖進來,做父親的就能板著臉問他今天又干什麼了。

  「兒子今天跟著舅舅騎馬了。」

  他說的舅舅當然是指的誇岱,康熙的眉頭皺了一下,隨後松開。田蜜沒有注意到,高興的給兒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天熱的那會兒就別出去了,你看看你現在都曬黑了。」

  「曬黑了不怕,舅舅他們說男子漢不能跟娘們兒似的白兮兮的。」

  接著一家三口開始吃飯,康熙借口去外邊處理一下事情,在營地的一角等來了誇岱。

  「皇上您找奴才有什麼吩咐?」

  「前段時間表妹生病,病情來勢洶洶,你阿瑪和你叔父來找朕,說是你們家再送一個姑娘進宮。」

  「好像有這事…是有這事兒,奴才想起來了,叫奴才說他們兩個老東西太不地道了,我妹妹還好好的呢,他們送什麼姑娘進宮?不是說後來您沒答應嗎,今天提這事……」

  「朕現在答應了,畢竟胤禛只是養子。對於送佟家人進宮這事,表妹有點兒執拗,她不樂意再有姐妹進宮,這事還需要你勸勸她。還有別說是朕答應的,就說是你阿瑪他們堅持如此,表妹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就怕這事兒到時候弄不好弄巧成拙,惹的她傷心。」

  「您這麼一說,奴才都不知道該怎麼跟娘娘說了」。誇岱苦惱的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奴才就說到時候生了孩子抱給娘娘養著?」

  「不管你怎麼說,只要表妹點頭就行,還有不要把她惹生氣了,也別把人給弄哭了。」

  這真的太有難度了,第二天人馬駐扎在縣衙,誇岱晚上想了一晚上,白天又想了半天,拉著好哥們揆敘讓他寫了下來,自己背誦了一遍。覺得萬事俱備了,悄悄的來拜見田蜜。

  田蜜讓宮女在中間放了一扇屏風,就問這位大堂哥來找自己干嘛?

  「本來是小事兒,但是這事沒娘娘您同意也不好往下辦。」

  「什麼事兒啊?」

  「是奴才的阿瑪和您阿瑪,兩個老東西倆商量了一個法子,想讓您那個庶出的妹妹進宮,說是以後生孩子了抱給您養。」

  剛說完,他忍不住往自己的臉上抽了一下,埋怨自己這個笨啊,真是無可救藥。明明剛才在院子裡背得好好的,怎麼過來就背不出來了。

  田蜜聽了之後簡直不敢相信,「你們是覺得我生不出來孩子了,所以找個人替我生孩子是嗎?」我跟你們說這是不對的,表兄妹之間根本不能結合,更不能生孩子。

  田蜜一肚子道理就是不知道怎麼講,偏偏誇岱一副為你好的樣子。「娘娘,不是奴才說話難聽,您現在這個年紀再加上您這個身子骨,生孩子真的是要了您的命。所以不如找一個年輕的替您生下來……」

  聽聽這都是什麼歪理?

  田蜜氣的拍了一下桌子,「你們把他給趕出去,現在就趕出去。」

  院子裡面的宮女太監都動了起來,陳公公走在前面,推著誇岱往外邊去,「佟爺,走吧,別惹娘娘了。」

  誇岱扯著脖子,不死心的喊:「娘娘,這事已經成定局了,都是咱們家的人,看在都是一家人的份上,您多照顧她點」。

  田蜜氣的心肝肺都是疼的,加上天熱捂了這幾天,這會頭暈目眩,「我回去躺……」

  話沒說完,人已經暈過去了。

  誇岱氣暈了皇貴妃,這消息第一時間傳到了康熙的耳朵裡。「朕要是知道他這麼沒用就等著回京城讓佟家的人跟表妹說。」

  他一方面覺得這表哥也太混蛋了,你到底說話說的多難聽才把人氣過去。一方面又覺得表妹的身體太差了,要趕快調理才行。

  在給表妹調理身體之前,康熙決定讓這個混蛋表哥記著點兒教訓,「把誇岱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誇岱被打了,還是靠一塊兒站崗的好兄弟揆敘把他拖了回去。

  誇岱忍不住嚷嚷出來,「憑什麼?憑什麼打我,是他賊心不死想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回來還埋怨我辦事兒不利。」

  揆敘趕快去捂他的嘴,「我叫你一聲爺爺行不行?你嚷嚷出來沒什麼,大不了再打你幾板子,我們聽見了少不了會被安上一個縱容你不敬主子的罪名。你能不能別嚷嚷了?」

  誇岱聽了之後也不嚷嚷了,他不是害怕了他表弟康熙,而是害怕以後沒人跟自己說話了。上次在乾清宮拉著其他的侍衛喝酒賭錢,被打了一頓扔回家之後,再回到乾清宮當值,眾侍衛一看見自己扭頭就跑,再也沒人跟自己一塊兒玩兒了,他已經吸取了教訓,所以這會兒也不嚷嚷了。

  「我說話聲音小一點,兄弟你過來咱倆好好聊聊。」

  揆敘坐了過去,聽見誇岱問:「明明上次我們家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皇上還不同意,怎麼這一次他反而主動了?你替我想想,這裡面是不是我妹妹惹她生氣了?」

  誇岱和嫡出的堂妹也就是皇貴妃感情好,其他妹妹他就不放在心上,要是真有其他妹妹進宮了,惹的表弟不高興被打入冷宮他也不會多問一句,但是從小一塊長大的堂妹還是惦記的。

  揆敘看著傻大個到現在還不明白,趕快站起來往旁邊走了幾步,瞧了瞧外邊沒人,突然回想起阿瑪說過的話,覺得這也是個機會。

  最近一段時間在朝堂上,太子的叔姥爺索額圖對著自己阿瑪明珠咄咄相逼,太過分了,他如此猖狂也不過是仗著太子是他們家的外孫而已。可大阿哥是自家納蘭氏的外孫,按照他們漢人的那一套調調,要麼立長,要麼立嫡,大阿哥絕對有機會問鼎大位,這裡面還需要佟家的支持。

  「或許是因為娘娘太疼愛四阿哥了,娘娘如今的年紀生下一位皇子是不可能了,但是皇上想讓佟家接著富貴下去,少不了要給你們家一個皇子。」

  誇岱趴著想:真是這樣嗎?回頭把這個說法跟妹妹說說,宮裡的女人還是要有一個兒子傍身的。


第5章 5

  誇岱相信這個說法,他自己作為佟家的長子,太清楚如今家中的富貴大部分來源於皇帝,自己有那麼大的膽量在乾清宮賭錢喝酒,就是因為和皇帝這極近的血緣關系。

  可是又有一個問題讓他想不明白,「這是好事呀,娘娘和皇上關起門來商量這件事兒不就行了嗎?何必還要讓我跑過去跟娘娘商量?」

  「或許……」揆敘在男女關系這塊兒見識的要比旁邊這個傻大個多,知道後院的那些女人一旦怨恨起來是什麼樣子。「或許是娘娘不願意吧?」

  「她就是不願意,要是願意我說出來她能氣得暈過去?不行,我再找一個機會去見見娘娘。」

  誇岱的想法特別簡單,皇上一心為了表妹考慮這件事要讓表妹知道才行。而且一邊是自己的親表弟,一邊是自己的親堂妹,小時候在姑姑的景陽宮裡大家玩的都挺開心。不能因為長大了就離心離德。

  田蜜醒了過來,宮女扶著她坐起來喝了一點水,四阿哥已經來到了跟前,「額娘您怎麼樣?頭疼不疼?」

  田蜜搖了搖頭,「我這是中暑了還是被大哥氣的了?」心裡面想著誇岱的話也太難聽了,難道不知道女人最討厭別人說「你一把年紀了」。

  「您這是連日趕路疲勞天又熱,再加上被佟大人氣了一下才暈過去了,」這些宮女說著就把藥端了過來,田蜜遠遠的聞到了一股中藥味兒,感覺胃裡面已經翻騰了起來,「青魚,別讓我喝這些了,現在聞見這個味兒我都難受。」

  「你還要再喝一段呢,今天請來的這個大夫就是本地的名醫,說了您的肺不好,需要調理調理,這個藥喝上三年才能根治。」

  「三年?」不想喝。

  「對。」

  「額娘,良藥苦口利於病。」旁邊的小阿哥把藥碗接了過來,「額娘,端著它一口悶了,熱熱的就不覺得苦,如果放涼了就特別特別的苦。」

  這是四阿哥的經驗之談。

  田蜜不能在兒子面前露出不想喝藥的樣子,也只是微笑,「額娘也就是抱怨一下而已,良藥苦口利於病的道理額娘還是知道的。」說完之後把這一碗藥接過來,一口氣喝了下去。又喝了一點清水漱了漱口,才躺了回來。

  四阿哥看她的精神不好,就乖巧的告辭了,「額娘您再躺一會兒,等一會兒天不熱了兒子再來請安,陪您出去走走」。

  田蜜微微笑了笑,看他出去之後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皇上在什麼地方?」

  「回娘娘的話,皇上在接見幾位大人。聽李德全公公說,咱們這兩天能歇著,明天皇上就要去山上祭拜天地了,等把這事兒辦完了就回京城去。」

  田蜜點了點頭,回京城也是好事,京城雖然悶熱,但是自己在外邊不管做什麼都不方便,回去忍一忍,這個夏季就要過去了。

  湯藥裡面或許有一些安眠的成分,田蜜喝完之後半夢半醒聽見有人在門口說話,睜開眼就發現皇上就坐在自己跟前。

  「表哥?」

  「你先躺著,誇岱太過分了,怎麼能把你氣暈過去呢?朕讓人打了他幾板子給你出氣。」

  「這事也怪不了哥哥,」田蜜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大哥跟我說的事兒,表哥以為呢?」

  「這事兒回頭再說吧,如今最要緊的是你的身子骨。朕有一件東西送給你,」皇上說完了之後,拍了拍手,門口就有青魚端了一盆植物過來了。

  皇上撥弄的葉子,「花盆裡面的白碟子,上面有四五個棉桃,說不定在京城養幾天就開花了,這是朕特意找人給你找來的,這一刻看著要秀氣一些,其他的長得又粗又壯,不好裝盆,擺出來也不像樣子。」

  「這是莊稼,不是觀賞的花兒」,田蜜看了看放在旁邊的瓦盆兒,心裡面想的特別的多。忍不住回想起自己上輩子經歷的那些東西,如果不講,自己心中不安。「在秋分之前,等棉花的葉子長了四五層,直接把上面的芽給掐掉,它就會長得更加粗壯,棉桃也比較多,太陽能照到最下面那一層,棉桃也不至於腐爛,比現在瘋長收獲的棉花多太多了。表哥不妨派人試試看。」

  「如果給表妹二畝地,表妹想種些什麼?」

  田蜜抬頭看了看外邊的天氣,「這個時候呀?留出來半畝種一些蘿蔔白菜,我聽人家說頭『伏蘿蔔二伏芥,三伏裡面種白菜』,再把半畝地的種一點黃豆豇豆綠豆,綠豆夏天喝湯解暑,黃豆冬天生豆芽和做豆腐,剩下的一畝地種莊稼有些遲了,但是種上總比不種的好,還能再種一季小麥,只不過收麥子的時間應該是比較晚了。地頭上再搭點架子,種上一點豆角,應該沒什麼空余的地方了吧?」

  「沒想到表妹還懂得種地」,康熙伸手拉著田蜜的手指揉了揉,「咱們回去之後不用進宮了,直接去暢春園,宮裡面有點熱,表妹受不了,而且暢春園剛剛蓋好,裡面有一些地方還空著,咱們就種二畝地,一早一晚天氣不熱的時候,看著人澆澆水除除草也是能打發時間的。」

  「那棉花呢?」田蜜還惦記著給棉花打頭的事兒。

  「朕等一會兒讓官員過來,跟她們說一說,讓他們找幾畝地先試試。」

  田蜜搖了搖頭,「他們只會找那些種地的老百姓,那些種地的老百姓又不知道這麼做的好處,肯定不願意。這些官員們高高在上,有幾個肯解釋的,就算是解釋百姓有的時候也聽不懂,所以不必通過他們。臣妾讓人拿錢在這裡買幾畝現成的,只需要當著那些百姓的面把棉花的頭給掐了,回頭他們一比較就知道明年該怎麼做了。這種事一傳二,二傳三,過不幾年北方的人都會給棉花掐頭。」

  「表妹聰慧啊。」

  田蜜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這怎麼能叫聰慧呢?聰慧的人讀書都好,臣妾這個樣子讀書沒什麼靈氣,算不得聰慧。對了,您明天要上山?把四阿哥帶過去吧,山上涼快,別讓他跟著臣妾在山下了。剛才臣妾看到脖子裡面像是起了痱子一樣,讓他能涼快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皇上答應了,「明天朕帶他上山,對了,這小子去哪兒了?」

  青魚趕快回答了一句,「去拜見佟大人了,說是要送一些棒瘡藥給舅舅用。」

  皇上哈哈大笑,「他們倆關系倒是挺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真的是甥舅兩個。」

  青楓正端了一些水果過來,聽了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皇帝,隨後覺得自己犯了忌諱,趕快跪下來,「奴婢該死,想問問皇上和娘娘要不要用一些梨。」

  康熙沒有想那麼多,擺了擺手,「削一些給你們娘娘潤肺吧,朕就不吃了,這會兒的梨不夠甜。從去年放到現在估計這味兒也不好了,表妹先湊合一下,等過幾個月新梨進貢來了,那個時候的梨味道就正了。」

  他說完站了起來,「表妹先躺著,朕這一會兒還有事做,先出去一下。」

  田蜜想掙扎起來送他出去,被他摁著躺在了原處,「歇著吧,不必再送了。」

  康熙走了之後,青楓趕快站起來,把手中端著的水果放在一邊。氣息不穩的撲到了田蜜跟前,「娘娘……」

  眼看她有話說,田蜜對著她擺了擺手,給青魚使了一個眼色,青魚站起來到門口去了。

  「說吧,怎麼了?」

  「皇上應該是不喜歡佟大人和咱們阿哥走得近。奴婢剛才偷偷的瞧了一眼,皇上發現皇上雖然臉上挺高興的,但是……但是不像是高興的樣子。」

  田蜜點了點頭,「知道了,咱們有沒有上好的金瘡藥,拿一些你給我大哥哥送過去,就把你今天看到的事跟我大哥說出來,讓他別嚷嚷出來就行了。」

  青楓答應了一聲就要離開,田蜜趕快把他叫了回來,「別去了,我大哥看樣子也不是那心機深沉的人,這件事兒他未必能放到肚子裡,嚷嚷出來就麻煩了。」

  等到宮女走了之後,田蜜徹底睡不著了。她比較信任這幾個宮女,也覺得表哥為人溫和。

  表哥怎麼不喜歡胤禛和大哥哥接觸呢?

  祭天果然有效果,當天下午就開始下起傾盆大雨,康熙回來的時候被淋了一個透心涼還非常高興。

  「這場雨下了就能緩解黃河以北的旱情了,真是一場及時雨呀。」最主要的是剛才他在外面已經停了很多奉承和馬屁了。比如說:剛才還萬裡無雲,皇上求雨了,天上立馬下大雨,可見是天佑我主。

  這讓康熙有些飄飄然,聽著外邊大雨傾盆的淅瀝聲,讓人打開了窗戶,「透透熱氣,今年又是一個風調雨順的年份啊。」

  田蜜背後枕著一個大靠枕,看著院子裡的水花,不覺得這是風調雨順。

  就問他:「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

  「等雨停了吧。快了就明天,慢了就後天大後天。」

  「這一回去,胤禛就要去尚書房了,真舍不得。」

  「有什麼舍不得的,他這一去必能蟾宮折桂,將來給你學了滿腹錦繡文章回來,也是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了。老四去了,接下來就是老五了,老五去了,就輪到老六了,還有老七,一個個的,都大了。」

  田蜜本來正微笑的聽他說話,在吐出來「老六」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眉頭皺了一下。

  「表妹,和你商量個事,你看老六那孩子,給誰養著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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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田蜜聽見這話之後,忍不住看了一下康熙的臉色,隨後笑著問他,「您怎麼有這樣的想法?老六和他額娘在一起已經這麼多年了,眼看著過了年就要送到上書房去了,這個時候給他找個養母怕是不太合適吧。」

  說完之後低頭喝了一口茶水,趁著低頭的功夫,把臉上的所有表情藏了起來。

  康熙倒是沒有仔細觀察田蜜的表情,反而是用一把折扇拍了拍自己的掌心,「老六那孩子,被嬌慣的不像樣了」。

  田蜜聽了之後笑了起來,心裡面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壞女人,但是理智上又覺得讓老六跟他額娘在一起反而是最好。

  「看表哥說的,咱們家的孩子哪個不嬌慣?前幾天讓四阿哥過來,我說趁著山裡面有槐花,擼一串下來蒸一蒸,他居然不知道槐花可以吃。所以說嬌慣孩子這一條,宮裡面的女人都能沾邊。老六他額娘心裡面有主意,再說了如今都快6歲了,等到6歲送到尚書房之後交給師傅,他額娘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您就別跟著折騰了,到時候老六不願意,哭得撕心裂肺了也不好看。」

  康熙還有一些猶豫,田蜜就握著他的手,「孩子都是好孩子,當父母的多教教都行了,要說起來對孩子上心——除了自己養的,有幾個真的上心呀」。

  康熙聽完了之後點了點頭,「表妹說的對,要是這個時候把老六送到別的妃子跟前,人家一來不了解他,二來老六也不願意聽人家的。到時候孩子沒教好,說不定還會矯枉過正。」

  這件事算是過去了,兩個人的話題轉到帶什麼樣的土儀回去送給太後以及太皇太後。又過了10來天,一路奔波總算是回到了京城,田蜜就沒有去紫禁城,直接到了城外的暢春園。

  田蜜住的地方離著康熙寢宮特別近,康熙的寢宮背後還有一座宮殿,是一處兩層的小樓,造的輝煌大氣。田蜜出來遛彎的時候看了就忍不住問:「那個地方給誰住了?」

  「如今是給德嬪娘娘住了,過幾天惠妃娘娘來了,也住進去。」

  田蜜轉頭趕快看了看跟在身邊的陳公公,「這麼說,那個地方不固定?」

  「娘娘你應該想想,這園子裡面本來房子就不多,更何況皇子皇女都跟著出來了,除了住處還有讀書的地方,太皇太後老祖宗那裡和皇太後那裡,跟別人擠著住又不太像話,所以兩位老人家又占了一片地方。像您這樣的後宮之主,也要有自己單獨的居所,算下來,可不就是其他娘娘共用一間房子嗎?」

  田蜜點了點頭,這個時候總算體會到自己比別人位份高干得多所帶來的好處了。

  這會兒正是夕陽西下,田蜜從康熙的那幾畝稻田處回到寢宮,四阿哥已經送到上書房去了,除了每天晚上有時間過來吃頓飯,其他時間再也看不見他出去跑著玩兒的身影了。

  這次除了把在上書房裡面讀書的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帶過來之外,皇太後也帶了五阿哥過來,德嬪帶了六阿哥過來,至於七阿哥,因為他額娘不得寵,惠妃也沒有來到園子裡,所以七阿哥八阿哥如今還在宮裡。

  六阿哥就變著法的去找五阿哥玩,五阿哥就想著法的躲著六阿哥,為了躲六阿哥,五阿哥現在是情願陪著皇太後念經,德嬪倒是想讓六阿哥一塊兒在皇太後跟前奉承,就是六阿哥坐不住,剛待了一天,就獨自一個人帶著小太監在整個長春園裡面玩了起來。

  他還沒來過這裡,頭一次來自然是哪個地方都想鑽進去瞧瞧,這一次除了那些高位的嬪妃,低位的答應常在也來了不少,他們不拘是哪個宮裡面的都混居在一起。

  也有不少人帶了貓貓狗狗過來。

  六阿哥就盯上了這些常在答應們身邊養的小貓小狗,常常跑過來要跟這些小東西玩兒,這些常在答應為了奉承德嬪,自然是一萬個願意。玩了幾天,六阿哥就想把這些小東西們據為己有。

  除了幾個真心疼愛自己身邊這些貓貓狗狗的,其他人都忙不跌的同意,趕快用小籃子將貓貓狗狗裝扮得漂漂亮亮可可愛愛的給六阿哥送了過去。

  這天晚上,早早從箭廳回來的康熙和田蜜一塊吃飯,吃飯的時候就有李德全從外邊提了一個籃子進來,打開上面蓋著的布料,田蜜就看到一只長毛貓貓窩在裡面。

  這只小貓喵喵的叫了幾聲,睜開眼睛看著田蜜,田蜜一下子發現它兩只眼珠子不一樣。

  「它的兩只眼珠子居然……居然是兩個顏色的。表哥快來看。」

  康熙笑了一聲,把手中的帕子扔在盆裡,揮了揮手,讓宮女端了下去。「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你不知道臨清獅子貓裡面眼珠子顏色不一樣的才是上品嗎?」

  作為上輩子的貓奴,連貓都沒養過的田蜜閉上嘴不說話了。

  然後這只小貓翻了個身,田蜜發現他背上還有一撮毛,居然是褐紅色的。為了避免再被笑話,田蜜這下沒有大驚小怪,而是兩只眼珠子眨都不眨的盯著這只小貓,伸出手去捏了捏小貓的肉墊。這感覺……這手感……簡直…簡直沒法形容了。

  康熙走過來,摟著田蜜一塊兒盯著小貓瞧,「沒想到還送來一只極品獅子貓,眼珠子顏色不一樣是上品不假,但是背上有紅色的確實極為難見,這個叫做鴻運當頭。上萬只貓裡面挑不出來一只,也確實是你的福氣,想養貓了他就出世了。好好的養著吧,說不定他能給你帶來好運呢。」

  說著把貓貓的後頸皮捏著放到了田蜜的懷裡,田蜜小心的接著,在自己的懷裡慢慢的擼了一下貓頭,美滋滋的簡直是人生巔峰。

  李德全就在旁邊插話,「聽說那只老貓一共下了三只貓崽子,送到了佟主子這裡一只,還有一只是平貴人抱走了,剩下的那只太後賞賜給了裕王府福晉。」

  不用多說,送到田蜜這裡來的這一只是最好的,田蜜忍不住用手指點了點貓貓的鼻頭,「表哥給起個名兒吧?」

  「叫鴻運吧,運氣好了做任何事都迎刃而解。」

  田蜜得了一只皇上賞賜的貓崽子,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在暢春園裡面被傳得沸沸揚揚,只不過田蜜不知道罷了。

  天天找那些小答應小常在們要貓的六阿哥自然也聽說了。他光聽人家說那只貓長得如何如何的好,皮毛又是多麼多麼的雪白,聽了之後就跑回去找他額娘。

  「額娘,兒子也想養只貓,就要佟娘娘的貓」。

  德嬪這兩天有點生氣,他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幾位妃子們共用的,就讓人在院子裡面豎了一個大缸,缸裡面養了荷花和錦鯉。

  誰知道沒過幾天惠妃來了,還帶著他們鐘粹宮裡面顏色最好的衛貴人,別看這個衛貴人剛生下孩子沒多久,但是身段苗條,臉上沒斑,這兩天都在伴駕,一舉壓下了永和宮黃貴人的風頭。

  惠妃就開始得意了,立即找了太監過來要把德嬪養的那一缸荷花給挪走。人家也是有理有據的,「這地方是咱們姐妹的地方,又不是永和宮的地界,放一個缸豈不是妨礙了咱們走路。」

  德嬪笑著忍了這一口氣,吃了一個啞巴虧,連著兩天沒有把這股氣給緩出來。

  又聽說兒子想要皇貴妃的那只貓,想了之後就有點氣不順,「你也是都不想想,她那宮裡面養一只貓都比別人尊貴,你額娘又沒有那個臉去給你討回來,快出去玩吧,別想那麼多了。」

  六阿哥的霸道脾氣已經養成了,當時就拉著德嬪的手,「不嘛不嘛,兒子一定要那只貓,額娘,想辦法給兒子討過來吧,好個額娘,兒子求你了。」

  德嬪被他搖晃的忍不住揉了揉腦門,「知道了知道了。快別搖晃了,讓額娘想想。」

  六阿哥就在旁邊靜悄悄的等著,德嬪想了一會兒還真的想出了一個主意。「你不是想要那只貓嗎?要是要不過來了,但是你可以帶它玩兒。這樣吧,你等一會兒去書房那邊等著你四哥放學,你就纏著他一塊兒給皇貴妃請安,到時候那只貓不就是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嗎?」

  六阿哥不高興小臉皺巴巴的,「可是兒子想要抱到咱們這裡。」

  「那是你皇阿瑪御賜的,就算是額娘這張臉能向她討過來,人家也不會給的,御賜之物怎麼能隨便送呢。而且她是你皇阿瑪心尖上的那個人,你看看,人家都不用想著怎麼固寵,也不用想著養一宮的小玩意兒勾著皇上過來,你皇阿瑪有什麼好吃好玩好用的都想著她。畢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又是親表兄妹,就算是最近神神叨叨和以往做派大相徑庭,平時走路喘著氣跟個癆病鬼兒一樣,別人越不過他們的感情。」

  這些酸溜溜的話六阿哥雖然能聽懂,但是並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兒子想要,兒子想要。」

  被他鬧得實在是沒辦法了,德嬪又給他出了一個主意,「你去找你四哥,你們倆是親兄弟,你跟他說你想要,讓你四哥抱給你。就算是他不答應也沒事兒,只要你能碰到那個貓崽子,你就抱回來,回頭皇貴妃身邊的人來討的時候,你就說是你四哥送給你的,皇貴妃位高權重,她要臉面,跟你這一個小孩子是沒法計較的。到時候額娘趁著你皇阿瑪在她那裡,帶著你去賠罪,她當著你皇阿瑪的面兒只能說那只貓崽子不要了送給你了。這樣一來貓崽子就是你的了。」

  「那四哥會被她罵的。」

  「你管這麼多干嘛?他是死是活和你有關系嗎?想不想要貓?想達到目的就是親兄弟也要踩。」

  「兒子知道了。」


第7章 7

  田蜜還不知道有人惦記上自己的貓了,她現在除了本職工作——管好後宮之外,就是天天等著四阿哥放學。

  後宮的宮妃來暢春園是輪班制,這次正好輪到了延禧宮,延禧宮的主位是平貴人,她是孝誠仁皇後的妹妹,太子的姨媽。就因為這層關系,雖然表面上是個貴人,但是人家享受的是嬪的待遇。

  她的身體也不好常年臥病在床,在宮裡的存在感也不高,這一次來到這裡的目的也是因為暢春園比較涼快,容易養病。

  來到這裡之後,就率領著延禧宮的答應和常在們來給田蜜請安,在田蜜看來這更像是來辦理入職。

  在這個後宮大家都知道一個道理:給平貴人面子就是給太子面子。

  打發了其他人回去,田蜜就和這位平貴人坐著喝茶,見到她懷裡抱著一只白色的小貓不足巴掌大,乖巧的窩在她懷裡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是不是進貢來的臨清獅子貓養下的小崽子。」

  「是的,臣妾這只是公的,娘娘的那只是母的。那只老貓一共生了三只貓崽子,也是臣妾的運氣好。皇上讓人捉了一只來給您,太後讓人捉了一只給了裕親王府的福晉,臣妾去貓狗房的時候就剩下這一只,當時一眼就瞧上了,這也是我們的緣分。」

  能看的出來她對這只貓很在乎,親自抱著不說,臉上也帶著疼愛,整個人在提起這只貓的時候變得明媚開朗了很多。而且這只貓也很有靈性,主動在她懷裡逗樂,忍不住用頭蹭平貴人的手指,居然露出軟軟的肚皮讓平貴人摸。

  田蜜看了忍不住誇了又誇,「真是乖巧呀,本宮的那一只整天野得沒邊兒,而且還不給摸。」

  而且用康熙的話說皇貴妃養什麼死什麼,所以這小東西要讓那幾個大宮女養著。

  平時田蜜是見不到的,除非是自己特別累的時候這幾個宮女才用籃子裝貓送過來讓自己緩解一下疲勞。這裡面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只貓它掉毛,田蜜這具身體呼吸不好。太醫的意思是盡量不要和貓長時間的呆在一起。

  所以田蜜這個時候才特別的眼饞平貴人的貓。

  兩個人坐在一起,因為一只貓兩個人說話的態度就放親切了不少,平貴人這個時候也把自己的請求提了出來,「天這麼熱,常在答應都擠在我們這裡,聽說我們瑞珠院後面的宮殿打掃出來了,就是問問娘娘,能不能分一些人搬到那裡去住」?

  田蜜想了想,「是打掃出來了,但是因為挨著水有點潮濕,話又說回來了,咱們在這裡住的時間也不久,想來應該不會積攢到濕氣什麼的,你看著讓她們挪到後邊去吧」。

  四阿哥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回來的時候臉上怒氣衝衝,他後面跟了兩個小尾巴,一個是五阿哥,一個是六阿哥。

  老五老六這哥倆剛才在路上差點打一架,把四阿哥氣得夠嗆。本來不想帶著老六回來,但是老六是死皮賴臉非要跟自己一塊兒回來。還說要來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四阿哥攔不住,只好帶了回來。

  見到幾位皇子過來,平貴人也不在這裡坐著喝茶了,抱著貓要和田蜜告辭。

  六阿哥的一雙眼睛盯在貓身上,平貴人還以為他喜歡,就低著頭讓他看了看,「阿哥是不是喜歡貓?回頭等那只老貓再生了小崽子。阿哥去捉一只回來養著。」

  六阿哥也就是笑笑,平貴人便把貓遞給了身邊的宮女,扶著自己大宮女的手出去了。

  輪到老六請安的時候,他眨著一雙水嘟嘟的大眼睛盯著田蜜,「娘娘,都說您宮裡面的那只獅子貓長得好,在哪兒呢?抱出來讓兒子也漲點見識。」

  田蜜聽見這口氣總覺得像個小流氓等著看自己的閨女。對於這個熊孩子真的喜歡不起來,自從上一回老四和老五落水,田蜜就下意識的對這個孩子避而遠之。

  連平時寵他沒邊的康熙這幾個月態度就有些微妙的變化。田蜜喝了一口茶,「那只貓要睡覺了,阿哥剛才不是看了平貴人的白貓了嗎?它們就巴掌大的那麼一點兒,多吃多睡才能長得大。」

  既然見不到貓,他也不想在這裡多待,沒說幾句話就告辭離開了。

  當天晚上康熙來吃飯的時候,田蜜正舉著筷子給他夾了一些魚,就聽見青梅來報告,「娘娘,剛收到消息,瑞珠院有一個答應投水了。」

  田蜜聽了趕快把筷子放下,「叫醫女進園子,投水的那個答應怎麼樣了?」

  「已經撈上來了,人沒事兒,是鐘粹宮的人,說是看見自己養的貓在湖裡,想要救上來,就失足滑下去了。」

  康熙哼了一聲,他不信。

  田蜜趕快拉著他,「表哥先別生氣,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看看。」

  「不長進的東西也配讓你親自去看?坐著吧,既然是鐘粹宮的人,讓惠妃去瞧瞧,瞧完了給你說一聲。」康熙說完之後揮了揮手,青梅出去傳令去了,康熙讓李德全把剛才那盤魚撤下去,「換一道肉菜,也讓你佟主子多補補。」

  他手上夾了一筷子紅燒肉放到田蜜的碗裡,「你不必事必躬親,要她們各宮主位是做什麼的?她們宮裡出了事讓她們管去,若是管的不對了你再出手干預。要不然天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就能把你的身子給拖垮。」

  既然他不讓管,田蜜真的就不管了。心裡面卻忍住嘆口氣讓她回想到上輩子遇到的那些校園霸凌。喝了一點酒的康熙在飯後表示想去找衛貴人談談心,田蜜知道這一去怕是一晚上都回不來。

  他前腳走,後腳惠妃才敢過來。

  惠妃這個時候心裡忐忑,坐著等的時候差一點把自己手中的手絹給撕了,一想到自己宮裡面的人被欺負了。

  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往那個小答應的臉上給兩個耳光。你沒本事居然敢尋死,後宮女人尋死是大忌,就不怕連累家裡的爹娘兄弟。長了一張嘴除了吃飯會不會告狀?牽連著整個鐘粹宮上下都不得安寧,明天老祖宗和太後還有皇貴妃少不了要敲打自己這個主位娘娘。

  第二個反應就是想要衝到德嬪面前給她七八個耳光,這包衣奴才欺人太甚!

  惠妃這個時候整張臉都扭曲了,心裡面想著這包衣奴才才當了幾天主子就開始作踐下面的這些答應了,怪不得宜妃天天說她奴才秧子上不了台面。

  要是按照以前她的脾氣,非要跑過來添油加醋的告德嬪一狀,可偏偏剛才她的大宮女說的一些話讓她恍然之間茅塞頓開。

  三十六計裡面有一招叫做上房抽梯,用一句再俗一點的話,「本宮慣著你,慣到你張狂的讓皇上一掌拍死你」。

  想到這裡就聽見一陣腳步聲,惠妃趕快站起來,「給娘娘請安,為了我們宮裡那個沒出息的勞累娘娘到現在還沒睡。」

  田蜜被宮女扶著坐下來,「本宮怎麼能睡得著?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失足還是自己投水?」

  「看您說的,咱們宮裡又沒有作踐過人,她有什麼想不開的要投水,是真的天黑路滑,自己滑下去的。就是她養了一只貓,那小畜生可能看錯了,晚上自己跳到池子裡去了,這個答應進宮好幾年了,一直不得寵,就那只老貓跟她相伴著感情很深,她看見那小畜生掉下去了就著急想去撈上來,身邊的宮女扯不住她,倆人一塊兒滑下去了。」

  田蜜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阿彌陀佛,這種天氣掉水中也不能掉以輕心,這樣吧,你讓那答應和她的宮女安心的在這兒休養幾天,等一會兒本宮賞賜一些東西下去,也好寬慰她的心。對了,那只貓怎麼樣了?」

  惠妃答了一句,「淹死了。」

  「多勸勸她,回宮裡讓她再去養一只」。

  惠妃答應了一聲,「臣妾記住了,這幾天必定照顧好她,您放心,一定讓她無病無災的。天色不早了,您早點歇著,臣妾就告退了。」

  田蜜點了點頭,等到人走了之後她披著衣服回去睡覺,突然間想了起來,「不對呀,有欄杆她怎麼就滑下去了?一只貓也沒有傻到自己主動去投湖呀?青梅,你讓那個小答應明天來見我。」

  青梅就在一邊勸:「娘娘,就這麼過去吧,惠妃既然想遮掩必定是事出有因,到時候扯出來誰都不好看。只要那個投水的人沒事就行,你要是心裡過意不去明天把賞賜加厚一點。」

  田蜜心裡面確實過意不去,「她肯定是有什麼苦衷」。

  「能有什麼苦衷?有苦衷明天來謝恩的時候人家也只會說自己不小心滑到水裡去了。宮中就是這樣,萬歲爺的寵愛遙不可及,養下小主子和升了位份才是出路,就算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也不能把所有人救出火坑,更別提咱們了,都是泥菩薩過江,不作踐她們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田蜜嘆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心裡面五味雜陳。

  自己雖然能看透其中黑暗卻是無力改變,翻來覆去一晚上睜著眼沒睡覺,等到中午康熙從清溪書屋回來吃午飯的時候,就看見田蜜無精打采憔悴萬分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這怎麼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田蜜又不好把讓自己昨天翻來覆去睡不著的那件事拿出來講,就害怕講了之後適得其反,只好把自己前幾天整理好的東西搬出來搪塞他。

  「內務府賬上沒銀子了,不查賬還好,一查賬裡面都是點漏洞。所以整頓內務府勢在必行了。」


第8章 8

  後宮的事情千頭萬緒,說起來有很多東西需要改變,但是如果改變起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上面有太皇太後和皇太後兩尊佛爺壓著,下面有內務府送來的宮女太監在一邊掣肘,田蜜就有一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田蜜愁容滿面,康熙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在她背上拍了兩下,「不管做什麼事兒都是這樣,有人願意你做,有人不願意你做。做好了未必有人念你的好,做不好了大家都拍手稱快。人說治大國猶如烹小鮮!其實管好家裡這一攤的事情也是如此,這件事不可操之過急。」

  他說了一大堆,根本沒一句話管用,官場假大空的太極打的如此熟練這讓田蜜沒辦法接受。

  「表哥你縱觀全局覺得內務府這也不過是疥癬之患,但是我天天坐在這兒,卻覺得內務府的事情已經大到了必須動手收拾的地步。我給表哥算一筆賬,」田蜜讓青梅把紙筆拿了過來,隨後在紙上列出了一個單子。

  「慈寧宮的花園需要修繕,內務府報上來的物料工匠費用一共是五千兩,加上千秋亭,一共是九千八百兩。」

  田蜜把這個數目記下來,又跟他說如今暢春園雖然是新建,但是很多地方還是需要繼續補充修繕,這個費用在十萬上下,光是今年在這兩處地方用的銀子就是十一萬左右。

  更別提宮女太監換季的衣服。各宮娘娘平時的消耗,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以及諸位太妃的供養,秋季裡面賞賜蒙古王公的東西,頒金節大宴的花費……「加起來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兩銀子,你知道內務府現在有多少庫銀嗎?四千兩。」

  康熙眯眼睛還沒想出個所以然,田蜜又接著轟炸他,「這都是小事兒,眼前有件大事不得不辦了,大阿哥的年紀不小了,要不要娶媳婦兒?娶完媳婦要不要給他安家銀子?你做阿瑪的除了給他娶媳婦兒給他安家銀子,還要內務府給他蓋好府邸放好裡面的擺件陳設,才能把這個兒子分出去。這一筆費用你想過沒有?大阿哥結束之後還有太子呢,不說這些阿哥們,光格格也要一筆嫁妝呀!」

  康熙聽完之後問:「你這是有什麼想法了嗎?」

  「也只有開源節流這個辦法,可是不把內務府整頓一下也是不奏效的。若是要想把目前所有的弊病頑疾通通去除,只能從上到下將內務府全部整治。自古鹽鐵這兩項歸朝廷經營,那麼茶絲就是皇家說了算。如果整頓內務府,先從茶和絲開始。容臣妾說一句不恰當的,江南三大織造還能說是咱們的包衣奴才,可是茶葉這樣要緊的進項怎麼握在宜妃她娘家手裡?」

  康熙扭頭看了看田蜜,「唔,這件事……宜妃她娘家郭絡羅氏曾經出任過內務府總管,所以……」

  「所以管著管著,把主子家的進項管到自己家錢袋子裡了,」田蜜冷冷一笑,宜妃前一段還跑到自己跟前大言不慚的說德嬪的娘家在內務府如何興風作浪,她娘家翻起的浪花也不小。

  「而茶和絲正是最賺錢的,從廣州發往歐羅巴的絲和從蒙古運往老毛子那裡的茶,這兩項的收益若是風調雨順的年份能達到六百萬兩,如果碰上什麼天災人禍,四百萬的進賬還是有的。茶和絲又關系著江南的局勢,畢竟江南種茶和養蠶的人家不少啊。」

  康熙點了點頭,「表妹說的對,茶不能再讓奴才握在手裡了,至於絲,回頭過年的時候,曹璽進京請安,讓曹家的人給你說清楚。內務府該整頓一下了,朕等會兒給你一份聖旨,你只管拿著聖旨行事,還有就是太子那裡……」

  康熙低下頭一只手摟著田蜜的肩膀,「內務府總管大臣那裡你先不要動他們,朕曾經吩咐過他們凡事以太子為先。」

  內務府總管大臣最少是兩個人擔任,最多不超過五個,這著人背後都是內務府的關系網,也就是說每一個內務府大臣背後就有一個內務府派系,怎麼可能不動他們,不動他們是隔靴撓癢,別說治標不治本了,他們聯合在一起,絕對能讓改革者屍骨無存。

  田蜜聽了之後搖了搖頭,這件事根本就沒法往下辦了,到時候他們扯著太子的這杆大旗,自己絕對是比不過太皇太後和皇上的心肝太子爺的。

  所以田蜜長嘆了一聲,伸手把剛才的紙還有列好的條陳一塊撕了,「臣妾這兩天身上不舒坦,宮裡面的事兒也管不了了,待會兒讓貴妃過來,這些瑣碎的事情讓貴妃拿主意吧。」

  田蜜說完之後站起來走了,康熙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地上被撕碎的條陳,招手讓李德全過來。

  「你去內務府讓他們把皮繃緊一點,皇貴妃這邊的供應都撿上好的送過來,順便把內務府大臣叫到清溪書屋去。」吩咐完了之後,康熙來到寢宮,看田蜜已經背對著他躺下去了,就笑著坐到她身邊板著她的肩膀問她,「這是生氣了?你最近一段時間肺不好,先在這裡養養病,待會兒四阿哥回來了讓他陪著你吃飯。」

  田蜜一翻身拉著他的手,剛才背對著他睜了好長一段時間的眼睛,眼皮一直不眨,所以眼睛裡面就湧出一些生理性的淚水。

  田蜜趁著淚水還在眼框裡趕快坐起來,「我能生什麼氣?我是一輩子都不會生表哥的氣的,只是……唉。」

  「怎麼了?」

  「只是想起咱們小時候了,那個時候我就跟四阿哥現在一樣大,隨著額娘來拜見皇額娘,那個時候跟表哥在宮裡面一塊玩耍,皇額娘還摸著我的頭……算了算了,我不說了。表哥要是忙就過去忙吧。」

  田蜜這個時候就仿佛是被抽掉了魂兒一樣,整個人軟了吧唧的又癱了下去,康熙就不免回憶到當年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咱們都小,朕那個時候最大的願望就是成一個掌旗的王爺,娶你做嫡福晉,再生一個小阿哥,到時候太太平平的過日子,誰知道能有如今這個造化。」

  田蜜趴在那裡,語氣上就免不了帶著哀怨,「我也不跟那兩位皇後爭,這都是命,爭也爭不過。但是我自己除了命不好也就是身子不好,到現在也沒個一男半女,算得上是和胤禛相依為命,表哥,你若真的是為我好,不如改了行文,把胤禛記在我名下,以後我們母子兩個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對母子。」

  康熙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語氣變了,「德嬪數月懷胎才有了他,朕要是這麼做等於割了她一塊肉,表妹別想那麼多了,難不成你養大了胤禛,怕他以後不孝順你?不會的,放心吧,他是個好孩子。」

  說著站了起來把宮女叫過來,囑咐她們照顧好田蜜,他自己離開了。

  田蜜擦了一把眼淚,趕快坐起來,眼看著人都走了,心想這次又泡湯了。

  宮女們不敢說話,怕惹了她生氣,等到四哥下午放學回來,幾個大宮女就圍著四阿哥把今天的事兒講了一遍,目的還是為了讓自家主子和四阿哥之間的感情更好,順便再踩一遍德嬪。

  「皇上說的,說舍不得德嬪娘娘和您母子分離……」

  「就差一點點,您就能改玉碟了。」

  ……

  四阿哥把自己的書和硯台遞給的宮女,著急著去找田蜜,田蜜確實興致不高,今天想辦成的事兒都沒做成,正處在自我懷疑當中。歪在榻上,懷裡面有一只小貓正在打盹兒,而田蜜自己眼神放空,盯著房梁瞧了半下午了。

  四阿哥過來悄悄的請了安,把小貓塞到了宮女的手裡,讓她們先退下,等到屋子裡面沒人了,四阿哥才趴到田蜜身邊推了她一下,「額娘,您別難受了,兒子不能記到您名下怪不了你,要怪只能怪太子。」

  田蜜轉過頭去看著他,「這和太子有什麼關系?從頭到尾都和太子沒關系。」

  四阿哥去讀了幾天書,整個人就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以前是裝成小大人,現在看著真的成了一個大人,變得太沉穩了。他這個時候壓低了聲音顯得神神秘秘,但是表情卻是特別的難看,「額娘,這宮裡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太子的一根頭發絲兒,為了太子,事實是錯的皇阿瑪也會說成對的,哪怕是對的皇阿瑪也一定會說成錯的,佟家勢力太大,兒子往後和各位舅舅走的近了,就顯得尾大不掉,太子豈不是難辦?」

  田蜜整個人還沒有從衝擊裡面回過神來,就聽見外邊有人叫四哥,四阿哥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了起來,「煩死他了,天天跟著我,甩都甩不掉。額娘你先歇著,兒子出去看看老六又要鬧什麼么蛾子。」

  田蜜剛點頭,就聽見貓凄厲地叫聲,還有宮女的驚呼,「六阿哥你快把鴻運放開!」


第9章 9

  四阿哥出門就看到六阿哥用手握著貓的脖子提了起來,貓在不停的掙扎,四爪不停的抓著,叫的很凄厲。宮女們都跪一圈兒,只能磕頭求他。四阿哥瞬間就發現六阿哥的眼神不一樣,這和乖巧沾不上邊,倒是惡狠狠的。四阿哥覺得老六這不是鬧著玩兒,是要殺雞儆猴。他衝了過去,掰著六阿哥的手指,「老六放開。」

  六阿哥見他來了握的更緊,貓都不掙扎了,四阿哥趕快使勁掰開他的手指,他年紀小,比不得哥哥力氣大,被掰開以後就使勁踢四阿哥,心裡罵著狗奴才,嘴上嚷嚷著:「誰讓你掰小爺的手指頭。」

  四阿哥顧不得自己被踢,趕快看了看小貓,小貓這個時候稍微還能出氣進氣兒,他心裡面松了一口氣。這可是御賜之物,就怕出了事兒有人拿著做文章,額娘就不好招架了。

  「這是額娘的貓,你想弄死啊?」

  「誰弄死了,小爺跟它玩呢,我要告訴皇阿瑪你為了一個小畜生掰我的手指頭,手指頭就要被你掰斷了。」

  「去啊去啊,你以為這是永和宮讓你在這裡隨便撒野,我告訴你老六,你要是再敢在這裡找事兒,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呀,有本事你打我呀,神氣什麼,跟一只狗似的叫的那麼歡實,你就是假兒子,假模假樣。你心裡看不起額娘,想抓著皇貴妃的褲腰帶讓皇阿瑪高看你一眼,都不知道大家背地裡怎麼笑話你呢。」

  四阿哥火氣上頭,出身這件事目前是他心裡的一根刺,再也控制不住理智,一把把六阿哥推倒在地磚上,六阿哥的腦門上青了一塊,宮女們趕快讓人叫了太醫過來。

  鬧成這樣了田蜜不得不出面,特意讓太醫給六阿哥把了脈,寫了脈案再讓人把六阿哥給德嬪送回去,如果德嬪敢鬧,就把脈案給她瞧!畢竟是六阿哥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事的,田蜜又讓准備了不少東西給他們母子兩。

  六阿哥全程沒有說話,黑著一張臉,等見到了德嬪就扯著嗓子哭了出來,那樣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德嬪當著承乾宮奴才們說:「小孩子家打打鬧鬧本來就不嚴重,何況又是親弟兄們。」

  等到承乾宮的人走了之後,她的臉拉了下來,趕快把六阿哥拉到懷裡。「這是怎麼回事兒?快讓額娘看看。」

  看了之後發現腦門上那一塊兒已經變得黑紫,稍微一碰六阿哥就嚎叫了起來,嚷嚷著疼。

  德嬪的宮女錦繡看了看,對著德嬪搖了搖頭,「娘娘,這是磕青了,回頭養兩天就好了,你要是不放心,咱們把太醫叫過來開點化瘀的藥膏給咱們小阿哥揉一揉」。

  德嬪聽了之後搖了搖頭,「不用,咱們叫太醫的事傳到外邊兒,那些賤人們在皇上跟前亂嚼舌頭,說是咱們不給皇貴妃臉面。老六又沒事兒,這兩天讓他別出門就行了。」

  六阿哥聽了之後,在德嬪的懷裡扭來扭去,「額娘我要出去玩兒。」

  錦繡趕快把他拉出來,「阿哥,咱們娘娘肚子裡面還有小弟弟呢,可不能碰著了。」

  德嬪也特別心疼,「你長這麼大,別說額娘了就是你皇阿瑪也沒彈過你一指甲蓋兒,今天算是受罪了,你放心回頭額娘給你出氣。」

  六阿哥聽了之後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被哄著在院子裡面玩耍去了。等到晚上德嬪動用了各路關系才算是把康熙請了過來,康熙也聽說了兩個小兒子今天鬧別扭的事,把六阿哥叫到跟前摸了摸他的腦門兒,「剛才朕罵過你四哥了,讓他抄書十遍,你也別鬧了,這事過去了。男子漢磕點碰點才能長得快,等到你將來上學了,練功的時候比現在磕的嚴重多了。」

  六阿哥的年紀不大,但是特別會說話,一副乖孩子的模樣,「兒子知道,兒子明天就去找四哥賠禮道歉,是兒子今天無狀了。兒子將來進學了肯定不怕磕碰,要像皇阿瑪一樣成為我大清的巴圖魯。」

  康熙聽了自然高興,就催著他到外面自己玩耍吧,轉頭囑咐德嬪照顧好六阿哥。

  德嬪當然是滿口答應,大宮女錦繡端了一些筆墨過來放在托盤裡,「娘娘,奴婢們都不懂這些東西,請您瞧瞧送過去合適不合適?」

  德嬪伸手把一些墨錠拿了起來,看了一會兒,一臉不好意思的讓康熙幫忙瞧瞧,「您看看這些品質怎麼樣,這一些是前幾天來的時候黃貴人送給臣妾的,臣妾也不懂,想把這些東西借花獻佛給皇貴妃娘娘送過去。今天小六這事讓娘娘跟著操心了,這也是臣妾的一點心意。」

  康熙伸手拿出一支筆看了看,也就是一般普通的貨色,對德嬪給黃貴人上眼藥的事沒察覺出來,在康熙看來,黃貴人作為一個貴人手裡能有什麼好東西?但是這些東西送給表妹,表妹未必稀罕。

  「放著吧,小孩子家打打鬧鬧是經常有的,不必把這些送過去了。」

  德嬪聽說了之後擺了擺手讓宮女退下去,「皇貴妃娘娘向來是寬宏大義,當年臣妾伺候她的時候對娘娘佩服的五體投地。只是如今娘娘那邊很多喜好都有了變化,可能和以前不一樣了,臣妾也不知道送什麼東西能討她歡心。」

  說到這裡瞧了瞧康熙的臉色,自己低下頭眼珠子轉了一下,「奴婢前幾天胃口不好,打發人去御膳房,聽他們說皇貴妃娘娘的口味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娘娘吃的清淡,現在吃的口味要重一些。而且內務府那邊也傳來消息說娘娘最近喜歡那些顏色濃一點的衣服,送過去的幾件天青的沒見娘娘穿過幾次。對了,娘娘最近早晚都看著奴才收拾那幾畝地,前天從那邊過,看她種的小白菜水靈靈的,惠妃娘娘還誇了半天呢。」

  她說了這麼多,最後一句話口氣特別愉快,康熙聽了之後也忍不住挑起了嘴角,順著話題想了一些今日和往日的不同。

  「表妹和以前確實不一樣了。」康熙說這句話的時候想起前些日子在田間小路上表妹拉著自己的手撒嬌,非要讓自己背著她。以前的表妹是什麼樣子的?清冷孤傲,如今倒是有了點人氣兒。

  因為想起值得回味的事兒,臉上的表情就生動了起來,德嬪看著覺得這結果和自己所設想的有些不對勁。

  「只是娘娘最近也沒有以前那麼虔誠了,前幾天臣妾和娘娘陪著太後娘娘禮佛,臣妾瞧著娘娘有些地方做錯了,」說到這裡大驚失色,趕快跪下去請罪,「皇上,奴婢該死,奴婢不該說的。」

  見她一著急連奴婢都說出來了,康熙扶著她的手,「快起來,這有什麼不該說的,表妹最近身體不好,或許是精神恍惚,這又有什麼呢?」

  德嬪就強顏歡笑地站了起來,這一番唱念作打雖然表現的小心翼翼,但是康熙看的確實有些乏味,白天在前朝和那些大臣們鬥智鬥勇,在後宮還要看這些女眷們惺惺作態,想到這裡他站起來:「你歇著吧,朕到其他地方走走」。

  德嬪只好送他出去,一出門就見到黃貴人正在院子裡面看著幾個宮女在那裡翻花繩,笑聲如銀鈴一般傳了過來,瞧見了康熙就小跑過來拉著他的手,撒嬌的把他拉到了自己屋子裡。全程沒有給德嬪一個眼神,德嬪氣的差點兒把指甲撇斷,臉上卻笑眯眯的看著他們倆進屋了。

  等到院子裡沒人了,她深吸一口氣扶著宮女的手回來,忍不住低低的罵了兩聲賤人,「這個黃貴人留不得了。」

  第二天看見黃貴人又帶著宮女出來玩兒,德嬪隔著窗戶聽見她的說笑聲,心裡氣不打一處來。

  「惠妃有衛氏死心塌地,宜妃有妹妹出謀劃策,榮妃宮裡都是些不得寵的,但是都陪著打牌猜謎,把榮妃哄的高高興興一天又一。本宮宮裡都是些什麼玩意!恨不得一個個要取而代之!!」

  錦繡不敢接話,德嬪生了一通氣,「皇貴妃娘娘不是病了嗎?宮裡的事兒交給鈕祜祿貴妃了,如今她們正在交接,趁著這個機會,讓我姨父把那套粉白瓷給御膳房送過去,就說往後天天給黃貴人用。」

  黃貴人吃飯的時候就看見了這套瓷器,御膳房的小太監一副巴結的模樣,「這套碗碟剛拿來,干淨著呢,單給您一人用。」

  黃貴人心想,大家都是內務府的包衣,內務府的手段瞞外不滿內,你有多少見不得人的招我都知道。看來板子沒打到你身上你都不知道疼。

  黃貴人當著小太監的面兒把飯菜吃下去,看著他們收拾了碗碟,立刻用銀簪子摁著自己的嗓子把飯菜吐了出來。

  黃貴人吐的臉都快成綠色了,恨恨的說:「六阿哥不是挺喜歡皇貴妃的貓嗎?也讓皇貴妃別總是躺著養病,也該用雷霆之怒教訓教訓六阿哥。」

  她的宮女六月就勸,「娘娘,那邊現在不能動,」畢竟人家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就是再狂妄也不能躍三級去惹她,風險太大,「就是動了她,折損人手不說,而且死了一只貓皇貴妃也用不著和德嬪死磕,她們兩個能死磕的只有四阿哥。有個人對六阿哥可是忍了很久了,只需要娘娘再澆一把油,這事兒就順理成章的完成了。」

  「誰?宜妃嗎?」

  「不是,平貴人。赫舍裡家對六阿哥當做眼中釘肉中刺啊!」

  對,平貴人也養了一只貓,寶貝著呢。讓她們死磕起來真的是四兩撥千斤根本不費力。


第10章 10

  宮中的女人,如果單純的爭寵或許還好說,倒是牽扯到前朝,殺傷力就變大了。

  康熙的原配孝誠仁皇後赫舍裡氏為了生兒子難產而亡,她生的兒子因為是嫡子,出生不久就成了太子,赫舍裡家族歡欣鼓舞,擔心小太子沒人照顧,就火速送了平貴人進宮。

  赫舍裡家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這個等待太長了,畢竟皇上的身子一直很健康,如今正年富力強,也不可能會像先皇那樣早早的去世。宮裡年紀小的阿哥越來越多,這些小阿哥都沒長歪,如今還好,將來怎麼辦?

  這個家族總有一種美夢變噩夢的感覺,特別是六阿哥出生以後,他的名字是胤祚,就是傳承江山國運的意思,這個名字太大了,赫舍裡家族戰戰兢兢,只能安慰自己這孩子的生母地位太低。

  生母的地位很快被彌補,接連受封且榮寵不斷,從一個包衣被抬成旗人,一路晉升成了嬪,處處壓著其他嬪位的娘娘,已經和妃位的人叫板了,貴妃都對她客客氣氣的,再安慰自己說她們母子無關緊要連自家人都不信了。

  平貴人收到幾次娘家的信,讓她趕快動手給太子掃清障礙。

  然而她多病纏身,加上太子正在長大,六阿哥在平貴人看來就無足輕重了。

  直到宮女捧著小白貓來到她跟前,「娘娘,這……」宮女說不出話,自己哭起來了。

  平貴人掙扎著起床,仔細看了看,貓兒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四條腿彎曲的角度很詭異,兩只眼珠子也沒了。

  她一下子昏了過去。

  再醒來是半夜,兩個宮女守著她,「娘娘,可算是醒了,來喝藥吧。今兒太子下學了來看您,您還睡著呢,他又走了。給您留下不少藥材……」

  平貴人搖了搖頭,「別喂我了,病死了也是一件好事。」

  「娘娘。」

  平貴人讓宮女扶著自己坐起來,「把貓埋哪兒了?」

  「埋咱們瑞珠院的花池裡了。」

  「前幾天鐘粹宮的答應哭那麼慘,我還覺得心煩,她晚上咬著衣服角,嗚嗚咽咽半晚上。輪到我哭了,人家是不是也嫌棄晦氣。」

  「娘娘……」

  平貴人擺擺手,「怪我,也怪你們,就知道那小子弄死了不少貓兒,為什麼沒把咱們家的看好?因為咱們沒照顧好它才這樣啊。都別哭了,事兒過去了。我問你們,這件事太子知道嗎?」

  「不知道,您說過太子爺是太子爺,不能和皇上的後宮有牽扯。」

  「對,做的對。我憑著這爛命一條,也該給太子爺做一件事兒了。德嬪,六阿哥……哈哈哈哈哈哈」

  ……

  四阿哥很煩,這幾天老六一直纏著自己,說是要和自己和好,還說帶了魚肉給鴻運吃。

  四阿哥不信,他心裡覺得老六還不如一條狗呢,和狗對比就是貶低了狗。和這種人做兄弟,也不知道上輩子自己做了多少孽。

  「四哥,我來接你下學。四哥,咱們去和鴻運玩兒吧?四哥……」

  六阿哥堵門口了,四阿哥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完交給了哈哈珠子們,反正師傅不在這裡,他拉過一個小太監讓他蹲下來,自己踩著太監的肩膀跳窗跑了。

  六阿哥一看目瞪口呆,「我要告訴皇阿瑪你跳窗。請皇阿瑪打你板子!」說著趕快轉過房子,就看見四阿哥和五阿哥跑遠的背影。

  六阿哥氣的跺腳,讓小太監趕快追,小太監回來報信,「阿哥,奴才聽說另外兩位阿哥在園子的西北角,還沒有修成的延樓哪裡抽陀螺。」

  「好啊,又不帶著我玩兒,走,咱們鬧他們去。」

  西北邊有一片小院子,如今因為沒銀子了,又加上宮裡面的諸位主子都來了,所以工程暫時停止,工匠們都撤了出去,這一些小院裡面還留了一些東西沒收拾。

  六阿哥跑過來以後,只見周圍是一片小樹林,風一吹涼風陣陣,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又因為牆外就是一片荒地,所以特別安靜。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只渾身髒兮兮的貓兒從一個院子裡三兩下爬到了一棵樹上,找了一個不高不低的樹枝趴下來,放下嘴裡叼著的老鼠喵喵叫了幾聲。

  六阿哥也不找哥哥們了,他頭一次看見貓捉住了老鼠,跑到樹下仔細看,見這貓是一只三花,長的瘦骨嶙峋渾身髒兮兮的,正旁若無人的在樹上吃老鼠。

  「把它弄下來。」

  有太監就勸,「爺,這貓太髒了,園子裡的貓都干淨,這貓不是園子裡的……」

  「快去,再廢話打斷你狗腿。」說完踢了他一腳,周圍的太監捂著嘴笑,還有人陰陽怪氣,「咱們是阿哥的奴才,阿哥說什麼就是什麼。有些人啊,不知道主子是誰?」

  盡管這樣,一群人還是用竹子去桶這只貓,貓貓穩穩的趴在樹上,大口大口的吞吃,對竹子看都沒看一眼。

  六阿哥看的心花怒放,「對對對,這才是大將軍的樣子,小爺封它貓將軍,趕快把它弄下來。」

  這些太監都是些慫恿他到處找樂子的,如果真的忠心就應該跟他說只有皇帝才有封將軍的權利。倒是這些太監年紀不大也不懂,反正這個阿哥受寵,捧著就行了。

  一群人從小院子裡找了牆梯過來,架著□□捉了這貓下來。這貓一開始很溫順,被人摁倒了也不動,直到六阿哥拿著一只蠟燭,用手摸了摸它的肚子。

  緊接著,這貓凄厲的叫了起來,開始劇烈掙扎,這是一只大貓,爪子鋒利,和那些家養的不一樣,它掙扎了三兩下張開了嘴一口咬在了一個太監手上,這個太監吃疼放手,它一翻身,用爪子抓了一圈的人,對著拿蠟燭躲著的六阿哥衝了過去,撲上他臉又抓又咬,把六阿哥的耳垂咬了一個血洞,隨後踩著他腦袋一蹬起跳,躍上圍牆飛速的躥了。

  這貓的動作太快,所有事兒都是一瞬間完成的。

  太監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六阿哥已經被撓的一臉血糊糊的。

  剛開始不覺得疼,等反應過來了真的疼了,六阿哥就開始大哭。這些太監不敢怠慢,趕快背著他找太醫,路過後湖瑞珠院的時候,他這一副模樣被很多人看到了。

  今天的瑞珠院大家都多吃了一碗飯。

  瑞珠院旁邊是紅橋,挨著回芳墅。回芳墅分成三份,中間住著鈕祜祿貴妃,南邊的德嬪帶著黃貴人,北邊是惠妃帶著八阿哥的生母衛貴人。

  惠妃白天帶著鐘粹宮的女眷打牌,就聽見有宮女來報,「娘娘,六阿哥被貓抓了。」

  惠妃聽了咯咯咯咯笑起來,眉飛色舞的把錢匣子打開,「今兒真是個好日子,來來來來,一人抓一把,別說我偏心抓多抓少各憑本事。」

  鈕祜祿貴妃也聽說了,忍不住抱怨,「園子裡和宮裡的事兒那麼多,加在一起夠我煩的了。還有六阿哥在一邊添亂,本宮不問吧,皇上嫌棄本宮不會管事兒,問了吧,誰不知道這小東西是怎麼惹禍上身的。煩死了!」

  田蜜住在前湖的凝春堂,這個時候天氣正熱,喝了一碗涼白開正眯著眼睛打盹。她不知道六阿哥是個公認的貓咪克星,覺得這小子就是個熊孩子,整天招貓逗狗精力無限,「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還是咱們阿哥省心,你們看如今他跟個小老頭一樣一板一眼的……對啦,咱們阿哥在哪兒呢?這也該放學了吧。」

  「剛才張起麟來回話了,說是和三阿哥五阿哥一塊去鳶飛魚躍亭抽陀螺去了。」

  「跟六子和謝嬤嬤他們說多弄點水,等胤禛回來了讓他洗洗澡。這天也太熱了,對啦,讓他少穿點別生痱子了,也別中暑了。」

  吩咐完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擠出來的一點點眼淚,放心的眯著眼睡了。

  幾個大宮女看著她休息了,悄悄出來,都有些幸災樂禍,「六阿哥被抓成什麼樣了?這幾天我恨不得把鴻運的四條腿都拴著,聽說了嗎?平貴人的貓都被他禍禍了。」

  「這宮裡瞞上不瞞下,也就五個人不知道六阿哥的癖好,其他人或多或少聽說了,這一下真的大快人心,也不知道是哪個娘娘養的貓,這麼厲害。」

  六阿哥被送回來,德嬪看兒子一臉血,讓人趕快叫太醫,又派人告訴皇上和貴妃。皇上在無逸齋和群臣處理事情,貴妃就在隔壁。

  貴妃磨磨蹭蹭的來了,六阿哥臉上的血被擦干淨了,鈕祜祿貴妃就勸,「阿哥們摔摔打打的是常事,你也不要放心上。」

  送走了太醫和貴妃,六阿哥玩貓的事兒在德嬪這裡瞞不住了,德嬪沒有生氣,唯獨覺得收尾略麻煩。

  那些不得寵娘家沒勢力的不用放在心上,就是平貴人那裡麻煩點,不過一個病秧子,多送幾回禮就行了。

  她心裡計較完了用手指點著六阿哥的腦門,「你啊你,早點跟額娘說,額娘也好給你收拾爛攤子,不過也不晚,還來得及。皇貴妃的那只貓你別惦記了,小心她添油加醋的告訴你皇阿瑪,到時候額娘就救不了你。」

  六阿哥抱著她的胳膊,「哪有,這宮裡還沒有額娘辦不成的事兒呢。四哥才是有眼無珠,總覺得咱們母子沒有皇貴妃可靠,他不知道皇貴妃才是紙糊的,一戳就破。」

  這話說的德嬪全身舒暢,「對,你四哥就是有眼無珠,這權利啊,從不在一個人的手裡,別管皇貴妃和貴妃她們兩誰當家,沒人聽她們的話她們就是空架子。你四哥……咱們母子和他沒關系,他是他,咱們是咱們。」

  「嗯!兒子知道。」

  德嬪把六阿哥摟在懷裡,「額娘有你就夠了。」

  「兒子以後孝敬額娘,到時候把現在看不起咱們的人往後統統發配到寧古塔去給披甲人為奴,四哥和皇貴妃也去。」

  德嬪捂著他的嘴,「傻兒子,有些事兒是看破不說破,記住了,不能把心裡話說出來。」

  六阿哥又學會一招,乖巧的點了點頭。

  當天夜裡,康熙的儀仗到了凝春堂,四阿哥也來了。

  因為吃了點冰鎮甜瓜,田蜜開始拉肚子,調理肺部的藥和治療拉肚子的藥共有兩大碗,田蜜看到了就條件反射的想要嘔吐。康熙正勸她趕快喝了,四阿哥親自捧著藥碗,父子兩個都在勸她。

  青梅趕快進來,「皇上,娘娘,貴妃娘娘讓人來傳話,說六阿哥看著有些不好。」

  康熙看青梅的表情僵硬,就覺得事情嚴重了,四阿哥陪著他一塊出門。

  到了回春墅,康熙直接進去,四阿哥提著燈籠在外邊站著,德嬪的哭聲從屋子裡傳到院子裡。一陣風吹過來,突然聽見有人說:「德嬪娘娘啊,這是在給她兒子哭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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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四阿哥聽到這樣的話,下意識的轉頭向著陰影那邊看去,只見月光之下,陰影裡黑乎乎的一團,四阿哥睜大了眼睛都沒有看到陰影裡面有什麼人。

  他心裡有個疑問:難不成老六的死另有玄機?

  自從大哥站住了之後到如今的老八,阿哥們在今天之前都活得好好的。特別像老七,連個太監都不帶,不管是御花園還是東西十二宮沒有他不去的地方。

  玩野的時候甚至連吃飯都想不起來,就這樣太太平平的長到這麼大,既沒磕著也沒碰著。

  怎麼老六就和兄弟們不一樣了?

  難道是因為他的名字?如果這樣,他前幾年都太平著呢,這又該怎麼解釋?

  四阿哥提著燈籠站在院子裡,耳邊是生母痛苦的嚎啕之聲,除此之外,這裡連一聲蟬鳴鳥叫都沒有。

  四阿哥想著:老六一向手辣,在宮裡橫行無忌,比霸王都霸王,連太子都不為難那些低等的宮婦,老六卻偏偏作踐她們。用顧師傅的話來說,惡人分兩等:混混和惡霸。混混下三濫,惡霸不屑於對婦孺出手。

  老六的手段就是混混的手段,引人憎恨。他四處樹敵,其行為令人發指,或許是得罪了惡霸,有人一出手就致命,這手段太厲害了,令人震驚。

  「胤祚,你死了額娘怎麼辦?你怎麼就拋下額娘走了,你讓額娘往後靠誰啊……胤祚,額娘的兒子啊,你死不瞑目啊……」

  隨著這聲大哭,德嬪的屋裡的門簾被掀了起來,一個白胡子太醫領著兩個醫女出來了,他們在院子裡和四阿哥走了一個碰頭,四阿哥發現後面那兩個醫女臉上全是抓痕。

  四阿哥看著他們,「六弟是怎麼沒的?」

  太醫不敢小瞧這些年紀不大的皇子,「回四爺,六爺他晚上突然發了高熱,嘔吐不止,接著就跟……癲狂起來,宮女醫女都被抓傷了,還是力氣大的太監抱著了他,可是不到一盞茶,就開始說胡話,接著就是……您別問了,他是受了大罪的。奴才告辭,您節哀順變吧。」

  這個太醫想走,四阿哥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少在爺跟前打馬虎眼,爺問你他是怎麼沒的?」

  太醫不敢說。

  四阿哥握著他的手腕,「你悄悄的說,爺不告訴任何人」。

  太醫不信,但是又沒辦法,扔下「中毒」兩個字不敢停留,帶著兩個醫女趕快跑了。

  四阿哥看著他跑走的背影,提著手裡的燈籠往前走了幾步,上了台階自己掀開門簾兒,守在門口的奴才不敢攔著他,四阿哥就把燈籠遞給這個奴才。

  走了幾步一轉彎就來到內室的門口,屋子裡的燈光昏暗,地上似乎是血跡,看不清楚。床帳放了下去,皇阿瑪坐在南邊的塌上,幾個人拉著德嬪,她要撲向床邊。

  四阿哥聽皇阿瑪說:「是咱們跟他緣分淺,你別哭了,肚子裡面還有個小的呢。」

  說完之後,他長嘆了一聲,「你如此哀傷,小六泉下有知了也難受,別哭了,朕的心和你是一樣的。過幾日朕讓人起草詔書封你為妃」。

  說完之後站來就走,走到門口這裡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也沒說話直接出去了,門口一片恭送他離開的聲音。

  四阿哥安安靜靜的站在外邊,屋裡的人都趴在地上沒人敢動。德嬪這個時候已經不哭了,她的大宮女扶著她站起來,「娘娘,你別難受了,要為肚子裡面的小阿哥多想想」。

  德嬪被她攙著坐到了榻上,和四阿哥隔著一道薄薄的室內牆,「胤祚,額娘的胤祚!你沒了還給額娘掙了一個妃位。」德嬪長嘆一口氣,「剛生下你額娘就升了嬪,沒了你,額娘成妃了」隨後似哭似笑,「哈哈哈哈」。

  「娘娘,娘娘……」錦繡光顧著安撫德嬪,就怕她這會兒傷心之下說出什麼話來傳出去了不好聽,也根本沒有多想,直接背對著這些宮女太監讓他們出去。

  「娘娘,別難受,你忘了嗎?你沒進宮之前人家說您子孫繁茂,過幾個月您肚子裡面的小阿哥就出生了,您也還年輕,還能再生小阿哥。而且四阿哥……」

  「別提他,就是他害死了小六,我寧肯死的是他,狼心狗肺不念手足不孝敬生母的狗東西,我寧可一輩子沒生過他,要是這個時候菩薩站在我面前,我寧願拿他換我的小六。他就是來克我的,他生下來的時候就有人說他克母克兄弟姐妹,要不是他今天引著小六往那邊去,我兒子怎麼會遭別人的暗算?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

  四阿哥就覺得有一把刀直接捅在了自己身上,心口那邊留下了一個大窟窿血流不止。感情跟他說趕快走吧,理智讓他接著站在這裡。

  錦繡就勸:「娘娘不能這麼說,四阿哥如今都這麼大了,過幾年就能挑福晉了,將來您還要指望他孝敬。」

  「本宮不指望他,本宮哪裡指望得上他?佟氏那個賤人這會兒正高興啊,她和本宮鬥了這麼久,本宮從沒有敗在她手上……對,本宮不能讓這些賤人們看笑話。還有宜妃,宜妃也不是好東西,咱們院子裡的那個黃貴人……還有鈕祜祿氏,她今天要早點兒把人叫過來,我的小六也不會沒了。小六,是額娘對不起你……」

  四阿哥覺得再聽下去也沒什麼了,扭頭掀開門簾來到了院子裡。院子裡跪了一院子的奴才。德嬪的管事太監看到四阿哥出來,趕快膝行爬過去抱著四阿哥的腿,「阿哥,阿哥……娘娘糊塗了,六阿哥才去世,娘娘自己說胡話呢,親母子哪有隔夜的仇呀?」

  四阿哥不相信她這是大悲之下沒了方寸說出的話,這個女人慣會做戲,剛才皇阿瑪還在,她恨不得哭死在哪兒,皇阿瑪一走,她連戲都不作了,竟然在乎兒子臨死給她掙來的妃位。他微微一笑,「今天的事兒你們都把嘴閉上,不許亂說,明天爺再來送送六弟。」

  這個太監放松下來,「阿哥要回去了嗎?夜裡黑,讓幾個小太監送您回去吧?跟著皇上來的人已經走了。」

  四阿哥點了點頭,就有幾個機靈的小太監提著燈籠引著四阿哥離開這兒。

  四阿哥也沒有回凝春堂,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回去之後一言不發,他身邊的這些宮女太監們都不敢說話,趕快把謝嬤嬤找了過來。

  「阿哥,早點睡吧。」

  四阿哥點了點頭,可是他躺了下去,睜著眼睛一晚上沒有閉上,等到該起來讀書了,四阿哥就打發蘇培盛去請假。「你跟顧師傅說我今天要去送六弟一程,先不讀書,明天再回去」。

  宮女捧來素服,因為六阿哥的年紀比較小,宮裡面不穿孝,這些兄弟們都穿了素服,各宮娘娘們也打扮的比較素淨去安慰德妃。

  德嬪憔悴的不成樣子,但她本著輸人不輸陣的決心,覺得千萬不能讓這些對頭們看笑話,強撐著出來和這些人說話。

  這些宮妃裡面田蜜的地位最高,再加上昨天她拉了一晚上的肚子,好不容易早上才不拉肚子了,覺得整個人都拉脫水了。這一會兒臉色也特別難看,被人扶著過來,略微說了幾句就覺得頭暈目眩,又被扶了回去。

  就這個做派,再加上她常年臥病在床,很多人就覺得說不定這位皇貴妃命不久矣。

  德嬪也是這個想法,心裡隱隱有些快意。鈕祜祿貴妃這個時候看見田蜜被扶著走了,心裡面恨不得也想暈過去躺著不動。

  六阿哥的事不管橫看豎看,這事兒就有點不對勁,昨天半夜裡皇上那邊也傳來旨意了,要讓自己查明真相。

  鈕祜祿貴妃這個時候正左右為難,就自己的本事要是能查明真相早就把皇貴妃架空了,也不至於等到她實在起不了床,差事才落在自己手上。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這些宮妃們走了之後,四阿哥來拜見德嬪。「娘娘請您節哀,您若是因此傷了身子,六弟肯定擔心」。

  德嬪愣是從這一句話裡面聽出了滿滿的惡意,抬頭看了看四阿哥,發現他卻是一幅真情實意的表情。德嬪瞬間覺得毛骨悚然,眼前站著的不是自己兒子,仿佛是一頭惡狼。「知道了,你也退下吧,好好上學不可淘氣,多聽師傅的話。」

  「是,您歇著吧,明天再來給您請安。」

  「不用來了,以後也不用來了,你在皇貴妃哪兒,咱們母子最好別經常走動,省得惹了她不高興給我兒子冷臉,你是我僅剩的兒子了,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說完哭了起來。

  四阿哥站著沒動,根本沒有勸她,「是,那往後也不打擾您了,您有什麼想吃想用的,只管派人來說一聲,給您尋過來。」

  德嬪不缺這一口吃的,她升妃是板上釘釘的了,吃的用的將來會更好,也用不著一個連宮門都出不去的小阿哥來孝敬。而且德嬪覺得,絕對是四阿哥在顯擺皇貴妃的勢力,他這麼小敢說出來給自己找東西,仗的不過還是皇貴妃的勢罷。想到這裡怒火熊熊燃燒,恨不得從眼睛裡噴湧而出將四阿哥燒成灰燼。咬著牙縫,恨不得嘴裡咬的是四阿哥的血肉,「不早了,四阿哥回去吧。」

  四阿哥哪怕是低著頭,也聽見了這種咬牙切齒的聲音,他也感到了這一股怒氣或者是殺意排山倒海的向自己奔湧而來,但是他不在乎,四阿哥出了門,迎著夏天最熱烈的陽光慢慢的走著,只有這個時候的陽光才能驅散他遍體的涼意。他覺得自己一瞬間長大了,不會和小時候那樣因為生母養母讓自己左右為難誠惶誠恐。突然明白了「不及黃泉無相見」的母子情。

  生母德嬪不足為懼,就像額娘前幾天交代自己要善待哈哈珠子時候說的那樣:男子漢大丈夫,眼光不能局限在後宮的一畝三分地。如今就要學會和前朝官員有聯系,外邊重臣家的子弟成了自己的哈哈珠子,就是一種天然的同盟,和他們走的近說出來也是同窗的情分,誰敢說是皇子結交外臣?

  母親就該像額娘那樣,教會自己本事,教會自己做人。

  他想到這裡忍不住奔跑了起來,還沒進門就喊了一聲,「額娘,兒子回來了。」

  聲音太大了,嚇得在樹上玩耍的鴻運啪嘰一下掉下來,爬起來飛快的竄進屋子裡去了。

  四阿哥哈哈笑著追了進去。


第12章 12

  六阿哥下葬沒多久,德嬪晉升為德妃。

  要是按照以往的慣例,大家都應該過去祝賀一下,園子裡也應該排兩三天的戲熱鬧熱鬧。但因為德妃剛死了兒子,這個時候如果歡天喜地的去祝賀,就顯得有些不合時宜了。

  所以各位娘娘都心照不宣地打發人送了一份厚禮,各自找了理由不能過去。田蜜的理由是現成的,自己要陪著太皇太後老祖宗和太後娘娘禮佛。

  園子裡面為了照顧她們特意建了佛寺,分別是恩慕寺和恩佑寺。除了兩座佛寺,還有一座關帝廟,和一座府君廟。更有龍王廟和娘娘殿,對佛道兩家來說,那真的是雨露均沾。更讓田蜜覺得妙的是,太皇太後老人家對待所有的信仰一律平等,都特別熱情特別虔誠,愣是感覺不到她冷落了誰。

  黃教的喇嘛來拜訪的時候,老太太高興的眉飛色舞,中原的和尚給她講經的時候,老太太聽的興高采烈,聽說南邊還有南傳佛教,老太太十分向往的表示以後想親自見見。對待道家也是這個意思。

  光這個態度的拿捏,田蜜覺得夠自己學習一輩子的了。

  今天又在寺裡面燒了香,太皇太後就帶著一群女眷回到了自己地方。貴妃和惠妃德妃在一邊捧著東西伺候,田蜜能有個座讓她們伺候。

  太皇太後是一個胖乎乎十分富態且慈祥的老太太,平時不管說話還是干其他都笑眯眯的,從貴妃的手裡接過帕子擦了擦手,對站在一邊的德妃說:「這幾天是你的好日子,也不用你伺候了,回去吧。」

  德妃還要再謙讓幾句,「伺候老祖宗是臣妾分內之事,臣妾這點兒喜事兒哪能比得上在老祖宗跟前奉承。」

  「知道你忠心,你退下吧。」

  太皇太後就這麼說了,德妃也不能不識趣兒接著站在這裡,趕快帶著自己的宮女告辭退了出去。

  太皇太後也打發了惠妃,「知道你們的孝心,大熱的天兒不用站在這裡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惠妃答應了一聲,也退下了。

  田蜜捧著一個金碗喝著蒙古奶茶,仔細的品了品老太太說的話,對德妃,用的是「忠心」,對惠妃用的是「孝心」。這老太太,挺有意思的。

  老太太這個時候打發宮女給貴妃搬了一個座,「你也忙了半天了,坐下歇著吧,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

  貴妃聽見這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坐下還是不該坐下,這句話在腦子裡面轉了一圈,趕快跪了下來,「在老祖宗面前不敢居功,臣妾這幾日尺寸功勞未立……」

  「你也知道自己沒功勞了?」

  這是要敲打誰?田蜜趕快把手中的金碗放在了一邊,「老祖宗,她畢竟年輕,看事也不全面,正是需要老祖宗教她。」

  「起來吧,坐著吧。」

  貴妃小心的坐回去,也僅僅是坐了一個凳子邊兒,坐的是戰戰兢兢。這個座,坐著太受罪,她趕快看皇貴妃。田蜜心想貴妃這幾天循規蹈矩,該他做的事兒都做對了,怎麼還被刁難了?

  突然,田蜜想起來青梅跟自己說的貴妃奉命查六阿哥的事兒,恐怕到現在沒什麼結果。所以今天因為這個,被老太太發落了。

  這種事兒自己又沒經手,跟自己沒關系,而且這件事兒不管怎麼看都特別棘手,田蜜就當不知道。

  老太太也只是敲打了一下貴妃,讓宮裡面的工具出去之後留下一直不說話的太後,和蘇麻喇姑,田蜜和貴妃。

  「六阿哥沒到那天晚上讓你查這件事,你到現在連個水花都沒查出來,你這也太……你說說你是有苦勞還是有功勞?」

  貴妃趕快站起來又跪了下去,「老祖宗這件事兒,這件事臣妾不是沒查,但是查來查去……」她的話說不下去了。

  「你可真夠沒用的,」老太太氣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說你……你姐姐當初做貴妃的時候那是什麼手段,那是什麼本事,再看看你。」

  田蜜趕快站起來,揉著老太太的後背心兒,「老祖宗,不如再給她寬限點時間讓她接著去查?」

  「不用了,這件事兒指望不上她了,」然後太太嘆了一口氣,「這事兒我老婆子親自動手。」

  說完之後揮了揮手讓貴妃下去了,貴妃離開了之後,老太太立刻收了臉上的表情,讓宮女們重新進來。領著太後和田蜜還有蘇麻喇姑開始打牌。仿佛剛才發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存在。

  田蜜被老太太這時候弄的好久才反應了過來,反應過來之後,自己已經連著輸了好幾把了。

  田蜜連頭上的珠花都押在了牌桌上,田蜜一邊擺弄著葉子牌一邊哀求太皇太後和太後,「您兩位也松松手,也讓臣妾贏一回」。

  太皇太後高興得樂不可支,「人家是故意輸給我們兩個,你是怎麼打都打不贏……你說你呀!」

  捧著老太太開心,再加上1234確實不太會玩牌,根本就不用太刻意,到最後把自己手上的指甲套都輸了。田蜜看著自己的耳墜珠花手鐲戒指都在桌子上放著,回頭跟青梅說:「快去,跟皇上說讓他拿銀子來贖我。」

  康熙就被請了過來,他下午也沒事兒,來了之後看田蜜被摁在牌桌上起不來,祖母和嫡母牌興正濃,也跟著湊趣打了幾局。

  還嚷嚷著要把田蜜輸的那些東西贏回來,果然接下來只有他在牌桌上大殺四方,一次都沒讓老太太贏過,老太太樂滋滋的把這些東西又還了回來,一直到田蜜和康熙離開的時候嘴都沒合攏過。

  回去的路上,康熙讓田蜜和自己一起坐步攆回去,兩個人被人抬著走在梯上,吹著晚風康熙就想起宜妃了。

  「也只有宜妃能和老祖宗成牌搭子,你不行,一把都沒贏過。如今夏天也過去一半了,也該把宜妃換過來了。」

  於是當天晚上惠妃和德妃都收到了消息,火速的騰地方把榮妃和宜妃換回來。

  惠妃心裡不痛快,一晚上板著臉,衛貴人已經盤算著,到時候如果宮裡面太熱就把還在襁褓裡的八阿哥安置在御花園兒,那裡好歹涼快一點兒。只不過八阿哥被惠妃養著,到時候這話該怎麼說呢?

  德妃還來不及有自己的想法,就聽見自己這邊院子裡面一陣喧鬧,剛派人出去打聽,就有大宮女錦繡來回報。

  「皇貴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在貴妃娘娘跟前求情,說是要搬到瑞珠苑那邊和別人擠一擠。她現在正騰地方呢。」

  「她不回宮了?」德妃本來打算對付黃貴人,完全是因為六阿哥的事情中間停止不前,而且德妃從六阿哥那一群幸存的小太監裡面也知道了當初六阿哥染上這個毛病,全是因為黃貴人手裡的一個小太監故意賣弄。

  說是這個小太監想討好小阿哥,德妃根本不相信,就是那個賤人要把我兒子教壞!

  當初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已經摩拳擦掌准備著給黃貴人一個教訓了,如今這賤人居然想要脫離自己的掌控。

  不把黃貴人放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動手,想到這裡,她讓錦繡出去打聽。「黃貴人這樣的人,宮裡一抓一大把。長得比他好看的多的是,讀書比他多的……但她也不拔尖兒。貴妃怎麼就對他青眼相看了?你出去打聽打聽,看看這是怎麼回事?」

  到了半夜外邊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德妃這邊剛躺下消息回來了。

  「黃貴人說他有辦法讓鈕祜祿家的七爺阿靈阿沒法跟法喀公爺爭爵位。」

  這就牽扯到鈕祜祿家的內部爭鬥了,康熙的第二位皇後孝昭仁皇後是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兒。遏必隆的嫡妻有三位,前兩位都是出身高貴的親王之女,都是先他一步去世沒有留下兒子,第三位嫡妻年紀小,生下了嫡子阿靈阿,阿靈阿四歲的時候,遏必隆去世,他們母子根本無力和法喀爭爵位。

  因為法喀和孝昭仁皇後,鈕祜祿貴妃他們三個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是遏必隆的側福晉舒舒覺羅氏生下的孩子。而且法喀是實際上的長子,遏必隆去世的時候他已經成家,自然就由他繼承了爵位。

  但是法喀他是個混子,經常闖禍,以前還有姐姐給他兜著,如今不知道收斂,鈕祜祿貴妃覺得給他收拾爛攤子太棘手的時候,阿靈阿長大了,在康熙跟前做護衛。順便一說,自從入了關,他們這一代的軍中子弟一個比一個不成器,就學會了橫行霸道不講理,人家都說這些人是呆霸王。在康熙看來,這些人都是呆子,也就阿靈阿還有點樣子。於是,被重視的阿靈阿對爵位高調的覬覦起來,他說自己是嫡子,這爵位天生就該是他的。

  鈕祜祿貴妃自然擔心,於是就有黃貴人獻計獻策。

  德妃聽了冷笑了一聲,「她有那個本事嗎?黃家有這個本事,還用的著送她進宮?」

  「奴婢覺得他這個辦法或許能成功,要不然貴妃娘娘怎麼就同意了?」

  「什麼辦法,快說。」


第13章 13

  「辦法是有的,但是她的主意有些餿。」

  「你倒是快說呀。」

  「自古以來最毀人根骨的就是男女之事,只要傳出阿靈阿和一個特殊女子私定終身的閑話,再不堪一點,就說他們兩個早有了肌膚之親,已經珠胎暗結,外邊兒對這種事兒肯定樂意傳得沸沸揚揚。皇上生氣之後,只需要有人推波助瀾添油加醋,阿靈阿就立即變成下三濫的人,到時候被踩進了泥裡拿什麼跟先皇後和貴妃的兄弟爭爵位?」

  德妃聽完之後趕快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沒想到姓黃的那個賤人心腸這麼歹毒。快說說是誰家這麼倒霉讓她們盯上了?」

  錦繡微微一笑,「宮裡面有消息說凝春堂皇貴妃的妹妹要進宮,平貴人的延禧宮有空地,再加上平貴人日常也不管事兒,這位小佟氏十有八九要去延禧宮了。

  但是佟家有幾個女孩呢,不知道是哪個進宮。巧的是皇貴妃的一個妹妹嫁給了阿靈阿四哥的顏珠,前不久生了兒子,佟家的幾位夫人帶著幾位姑娘去看望過顏珠的媳婦。顏珠和阿靈阿的關系好,這下連牽線搭橋的人都有了,他們一對野鴛鴦在顏四爺的宅院裡天雷勾地火,有了不可告人之事不就水到渠成的做成了嗎?您說這事兒巧不巧?」

  德妃忍不住鼓掌,高興的眼睛眯了起來,「巧!怎麼不巧,怪不得那些說書的女先們都說無巧不成書呢。我娘家雖然有些勢力,都在內務府,說來說去都是和宮裡的奴才打交道的,能在宮裡面呼風喚雨,甚至能瞞著皇上。但是在朝堂上就不夠看了,那些讀書人又看不起咱們包衣說咱們是什麼天子家奴。

  可咱們烏雅家又是滿族老姓,和那些以漢人為主的讀書人沒什麼好說的,不如和八旗各統領交好關系,鈕祜祿一族軍功不小,遏必隆這一枝頗有些勢力。你給我娘家傳個信兒,說我妹妹年紀不小了,讓我娘娘家跟阿靈阿他們母子倆透個信兒,問問他們母子:不知道我妹妹有沒有那福氣做公爺的福晉?」

  錦繡瞬間明白德妃的意思了,這是要嫁妹妹到阿靈阿家裡結盟。就是不知道到時候宮裡指婚是不是順利?「如今烏鴉家已經成了旗人,是要選秀的,宮裡面不一定能讓咱們如願。」

  德妃才不考慮以後的事兒呢,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目前想拉攏阿靈阿比較重要。就算將來自己妹妹嫁不過去,到時候想辦法再從其他地方加強關系,婚姻嫁娶也不過是一個手段罷了。

  她的心比較大,如今已經成妃位了,如果有機會肯定要更進一步成為貴妃。眼看著皇貴妃現在病歪歪的管不了事兒,鈕祜祿貴妃有一家獨大的趨勢。

  而德妃想名正言順的從貴妃那裡分點權利,再加上前幾天在六阿哥的事情上貴妃做的就不夠爽快,德妃心裡面一直埋怨她,覺得她要是早點讓太醫進園子,說不定六阿哥就能救回來。為了奪權也為了報仇,自然是要跟鈕祜祿貴妃分個高下。

  至於姓黃的那個賤人,「先放著吧,錦繡,你把這個消息也傳給皇貴妃,讓皇貴妃教訓教訓她。」

  錦繡答應了一聲,扶著德妃躺了下去,自己出去查看那些東西收拾好了沒?

  第二天早上德妃要回宮,天還不亮四阿哥就過來露了一個面接著回去讀書了。德妃起床的時候天剛剛亮,聽了宮女回報,忍不住露了一個很嫌棄的表情。

  「他給皇貴妃請安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先派人問問起床了沒有?吃飯了沒有?到我這裡就趁著我沒起床,天黑的跟什麼似的過來請安。外邊的人還說他孝順,更有那一些不修口德的又說我苛待孩子。我更是連他的面都看不見!十有八九是有高人在他背後給他支招呀。」德妃恨得牙癢癢,她嘴裡的高人肯定是皇貴妃。

  當天惠妃和德妃回去,榮妃和宜妃一塊過來了。

  榮妃安安靜靜的,除了第一天來的時候給田蜜請安,其他時候要麼是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要麼就是大家一塊看戲聽曲兒,旁的時候她是不出門的。

  宜妃就不一樣了,來了之後恨不得鬧的整個園子裡都知道她來了。

  而且來的第一天非要住在德妃住過的房子裡。她妹妹郭貴人悄悄的說這房子裡剛死了人,太晦氣,不要住進去。宜妃就跟沒聽見一樣,自己揣著銀子去旁邊找貴妃,把銀子往桌子上一拍,自費把這裡裡外外上上下下全換一遍,換下來的這些東西全扔出去丟了燒掉。

  美其名曰為了以後姐妹們不會晦氣,她就自己吃一回虧。

  然後就把宮裡升平署的人叫過來,在院子裡連著吹拉彈唱了三天。

  因為兩個地方離的不遠,田蜜在半夜就能聽見那邊吹拉彈唱的聲音,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腦門兒,夜深人靜的時候,稍微有點響聲傳的就遠,這已經是連著兩個晚上了,而且宜妃這麼做也太不知道收斂了。

  就在田蜜想著第二天早上把宜妃叫過來敲打敲打的時候,佟家的兩位太太進宮了。

  分別是佟國綱的夫人和佟國維夫人,其中佟國維的夫人還是皇貴妃的生母,所以園子裡面的奴才就歡欣鼓舞的把這個消息告訴給了田蜜。

  田蜜聽了之後呆了一下,「伯母和額娘進宮了?」

  青梅喜氣洋洋的回答:「是呀,如今正在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跟前呢 。蘇麻喇姑傳來消息說讓您耐心等一會兒,說完話兩位夫人就來給你請安了。」

  所有的人都覺得田蜜很樂意見到娘家的人,田蜜只能裝作喜氣盈腮的模樣,讓人趕快給自己找了衣服,重新梳了頭化了妝,坐在凝春堂裡伸著脖子往外看。

  兩位夫人坐到半上午太陽升起來之後,才算是從太皇太後和太後跟前離開。這一路上兩個人也不敢讓人撐傘,就怕人家說張狂,只得拿著一把團扇頂在頭上,急急匆匆的走道凝春堂去。

  一進門這兩位夫人先把眼睛放到了居住環境上面,院子在湖邊,正好臨水,風一吹這裡就特別涼爽。再加上周圍種了不少樹木,為這一片院子遮陽擋雨,房屋的窗扇開的都比較大,裡裡外外通透明亮,風吹過堂之後爽氣宜人。

  兩個人看到這裡的居住環境心中滿意,雖然聽說娘娘身子不好,也沒聞見什麼藥味,裡加上裡外外的奴才都是一臉喜氣,這兩位夫人算是徹底放心了。

  她倆進門的時候,田蜜就扶著宮女的手要出去接著。這兩位夫人一進門,眼神在周圍瞟完之後就趕快進屋拜見田蜜,還沒等到她們拜見,田蜜就讓宮女把她們扶著按在了桌子邊的凳子上。

  「伯母額娘,咱們這裡又沒外人,不必拜來拜去的,一家人何必這麼外道。」接著問候兩位身體是否健康。又問家人是否安康,「伯父可好?阿瑪可好?家中的兄弟姐妹都好嗎?聽說三妹妹上個月生了一個小子,我讓人送回去的長命鎖給我那外甥了嗎?」

  佟國維的夫人回答:「給了,娘娘賞賜下來的大紅綢子和金鎖一塊送去了,當時就給那小子戴上了,他一雙小手抓著不放,可高興了。」

  佟國綱的夫人點頭稱是,搖著自己手裡的扇子,「伯母沒出門的時候你伯父就囑咐了好幾遍,讓我問問娘娘最近身子怎麼樣?有什麼想吃的想用的盡管開口,咱們家裡面應有盡有。若是缺了只管派人說一聲,要是內務府給你尋摸不來,咱們家絕對能把好東西給您捧到跟前。」

  田蜜趕快拒絕:「您回去跟大伯說別費心了,我這裡什麼都有,什麼都不缺,各地進貢過來的東西都是好的。」

  佟國維的夫人作為親娘,更心疼自己女兒,「娘娘也別說什麼了,內務府的那一群人是什麼德性咱們都知道,好東西非要捂爛了放壞了才拿出來,等他們把東西捧上來不知道是哪個猴年馬月呢。娘娘缺什麼只管說,家裡面有你幾個兄弟呢,如今一水的大小伙子,給姐姐跑腿是他們該干的。」

  話題就轉到了幾個兄弟身上,眼看著快中午了,佟國綱的夫人在桌子下面推了一下弟媳婦兒,提醒她快到時間了,有話撿要緊的說。

  佟國維的夫人心裡不樂意,畢竟要進宮分寵的姑娘是庶女,又不是自己生的。但是這件事就是家族裡的大事,不能不說。「娘娘,剛才我去求太皇太後了,要送你妹妹進宮……」

  「哦,」田蜜沒有她們想像的那麼傷心欲絕,對這件事很是平靜,「這件事兒我早就知道了,延禧宮那裡我也讓人打掃出來了,裡面也就住了幾個常在,都是一些老實的。平貴人的為人額娘也知道,聽說在閨中的時候就是個安靜的姑娘,如今病得起不來了。妹妹去了,也沒人難為她,她是我親妹妹,平時我這邊有什麼事都想著她,你回去跟家裡面的人說放心吧,我會照顧她的」。

  佟國綱的夫人聽了喜笑顏開,「有娘娘這句話我們都放心了。娘娘把心放在肚子裡,四姑娘是個好性子,不敢給您扎翅兒」。

  田蜜也跟著笑,反正不在一個屋檐下面住,田蜜就當是有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人跟自己住在同一個小區,平時掛念一點,往後該干什麼還干什麼,互不干擾。

  她們來拜見回去之後沒幾天,青梅就悄悄的來告訴田蜜,「今兒陳公公說,佟家的四姑娘不中用了,老爺他們換了七姑娘進來。」

  「什麼叫不中用了?」


第14章 14

  在田蜜的理解裡,「不中用」三個字,或許是人生已經走到了盡頭。

  所以她特別驚詫,「我妹妹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還到了快病死的地步,這不應該呀,前幾天伯母和額娘還過來把他張羅著送進宮來了,怎麼就突然不中用了?

  青梅也急得不得了,「這事奴婢也說不清楚,要不讓陳公公來給你講講?」

  田蜜催著她趕快去把陳公公請過來,陳公公以前是景仁宮管事太監的徒弟,換句話來說是康熙生母的心腹奴才。康熙小的時候經常讓他背著在東六宮玩耍,又因為他是亡母留下的人,平時對他和顏悅色。所以到如今,這滿宮裡面的太監哪怕是權高位重如李德全這樣的,看見他都要叫一聲「爺爺」。

  如今這位是承乾宮的管事太監,他徒弟陳六子就是胤禛身邊頭一號人物。

  這老太監是有品級的,穿著海水紋的袍子,走路不快不慢,穩穩當當的走到田蜜跟前。

  「不用見禮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四姑娘怎麼突然不中用了?」

  這老太監堅持著磕完頭才站起來,「這事長話短說,是遏必隆先公爺家的七爺阿靈阿找到了宮外的兩位佟老爺,說是有人造謠他和四姑娘不清不楚,源頭就在他三哥法喀那裡。兩位老爺不相信當然要去查,沒想到還真的如這位七爺所說,不管流言是否傳開,四姑娘進宮這事兒算是黃了,所以四姑娘用不上了,就不中用了,換成七姑娘。」

  「那四妹妹她人呢?」

  「佟家打算讓她先病一陣子,送到佟家在房山修的大園子裡,園子裡有一個庵堂,讓她平時和那些姑子們論論佛經吧。」

  要不是因為頭上頂了一頭的首飾,田蜜煩惱的都想撓頭,「非要出家嗎?」

  「娘娘,她本來是要送進宮來的,如今不能進宮了,更不能嫁人。若是把她扔在外邊兒……您不知道外邊那些庵堂有多髒,說是佛門清淨地,背地裡為了一口吃的已經成了私窯子了,盡管有幾家干淨的,但是外邊兒百姓眾口鑠金,傳出來對佟家的名聲不好。她在佟家的園子裡仍然是主子,夏天佟家的人去消暑的時候,骨肉還可以團圓,除了不成家不回城,她日子過的太太平平的,說真的,奴才覺得比嫁人了都好。」

  田蜜點了點頭,認可了這種安排。剛才不是沒考慮過另外給她安排身份,讓她和佟家分割了關系重新開始生活。這麼說無疑等於留了一個把柄給別人,隨時就能讓人拿出來攻擊。佟家一群老狐狸不可能同意這麼做的。

  「七姑娘……為什麼不是五姑娘和六姑娘?」

  「五姑娘有婚約了,六姑娘的生母身份太低,七姑娘的生母是前明官宦人家的姑娘,如今在江南也是耕讀傳家,在江南士林裡面也有些名聲,她們母女倆都飽讀詩書,七姑娘長的也是花容月貌,就是……」

  田蜜木著臉,「就是什麼?」

  「七姑娘年紀還小,也就比咱們四阿哥大了五歲。」

  四阿哥七歲,加上五歲,也就是十二!!

  康熙知道了也目瞪口呆,沒想到他兩個舅舅還有這種操作。兩個舅舅的所作所為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他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但是他更喜歡那些十六七歲長得成熟飽滿的小姑娘,這表妹的年紀跟自己的女兒大了差不多,簡直是胡鬧,讓他生出一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所以康熙在吃飯的時候扔給田蜜一句,「你先養著她吧,這幾年她的綠頭牌別往朕跟前放」。

  田蜜也不想讓他禍禍小姑娘,當時就讓青楓從自己的庫房裡找出不少好東西火速的去延禧宮布置了一下。又在後面那些嬪妃聚集的瑞珠院裡挑了一件好房子,給這位進宮的小佟氏。

  等到這位佟貴人進了園子,田蜜就帶著她早晚散步,看看白菜苗蘿蔔苗。

  佟貴人還真的是個才女,真的是張口就來,看著蘿蔔櫻子就能做出一首詩來。

  而且田蜜也看出來了,這姑娘有些清高,看不起那些不識字的。至今在瑞珠院裡跟前後左右的鄰居都沒有搞好過關系。應該說她不想跟人家搞好關系,據田蜜所知,她周圍居住的鄰居都挺巴結她的。然而這位佟貴人就是看誰都是一副渣渣的表情。

  就連以才女自居學問得到過康熙肯定的黃貴人也被她鄙視了。不到半個月,大家都對她敬而遠之,而她完全不當回事兒。

  直到她迎頭碰上了貴妃的車架,貴妃忍著一肚子氣跟她假客氣了幾句。她也皺著眉頭和貴妃敷衍了幾聲,隨後一口氣不帶停的跑到了田蜜跟前。

  「大姐,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兒。」

  佟貴人的聲音在院子裡想起來的時候,田蜜一把推開康熙,剛快把自己的衣服拍了一下,笑眯眯的看著門口,「怎麼了?」

  康熙覺得十分沒意思,剛剛跟表妹摟在一起,悄悄話還沒說兩句呢,就碰見了一個不會看眼色的。他不想在這裡待著了,給田蜜交代,「晚飯讓他們做清淡一點,涼菜別讓他們放香油了,朕晚上回來吃飯。」

  田蜜趕快把他送走,回頭就看見佟貴人一副糾結的樣子。「怎麼了?小臉兒皺的跟個包子似的。」

  佟貴人挨著田蜜坐了下來,揮了揮手讓宮女們全部出去,「大姐,今天要不是看見貴妃,我還想不起這事兒呢,我進宮的前一天大哥來找我……」

  「誇岱大哥?」

  「嗯嗯,平時他都不搭理我,但是那天他突然跟我說叫咱們小心著點兒貴妃。貴妃一門心思的想讓她親兄弟繼承公爵之位,前一段時間因為他兄弟傳謠言,說四姐和她們家七爺那啥了……阿瑪和大伯特別生氣,已經在朝堂上讓人上書參了法喀強奪民田了,縱容家奴打斷了漢民的腿。皇上奪了法喀的公爵之位就傳給了阿靈阿。大哥還說,法喀故意散播四姐的壞話,要壞咱們家前程。」

  說到這裡忍不住低下頭,「哪怕流言沒有傳的廣,可是四姐一輩子都讓他們毀了。本來是有機會成人上人呢,如今只能落下一個孤獨終老的命。我來的時候四姐快氣瘋了,把東西全都砸了,畢竟她盼著進宮已經盼了幾年了。」

  以前家裡就說把四姐送進宮,大姐一直不吐口答應,好不容易答應了,萬事俱備東風都已經刮起來了,人生卻突然來了一個大轉彎。

  田蜜氣的心口疼,「這人太壞了。」

  佟貴人也說:「太壞了,四姐招誰惹誰了,咱們家和他們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們憑什麼造謠。可是大姐,貴妃真的這麼做了嗎?看著也不是這種人啊。要不是因為今天看到她了,我還想不起大哥說的話呢。」

  「這是容我想想,你回去吧,這宮裡的人都不可信,表面上笑嘻嘻的,實際上背後誰都想捅誰幾刀。」

  佟貴人答應了一聲,又去找青楓拿了幾本書決定回去自己閉門讀書,誰也不搭理了。

  氣的心口疼的田蜜覺得這件事不能輕易的這麼算了。但是想著宮外的事情是法喀太過分,不能遷怒到貴妃身上。於是一口氣灌下去兩碗白開水,氣兒還沒喘勻呢,就有太監來報告說平貴人不中用了。

  田蜜這半個月來被「不中用」這仨字都嚇出心理陰影了。

  考慮到平貴人整天病歪歪的,這個「不中用」應該真的是人生已經快走到盡頭了。

  田蜜就讓人抬著轎子,把自己送到了瑞珠院。

  平貴人的屋子比其他人的大,就是藥味太重了。平貴人已經病得起不了身,看到田蜜進來,也沒稱娘娘,只叫了一聲表姐。沒錯,田蜜和平貴人有點親戚關系,佟國維的夫人就是平貴人的堂姑。

  「表姐來了,快坐,我有件事求您。」

  「說什麼求不求的,你的病宮裡面各位主子都關注著呢,趁著能起身到外邊走走,別整天窩在屋子裡,容易多想。」

  「不是我多想,是我辦了一件糊塗事,馬上報應就要到我身上來了,有可能會牽連到我娘家。我求的這件事就是表姐在我東窗事發之後,在皇上面前略微提一提太子。」

  只要太子不倒,所有的罪孽都會被掩藏下來,罪人只有她自己,和娘家沒關系。

  「這……」

  「表姐,咳咳咳……」因為說的太急平貴人咳嗽了幾聲,一雙瘦骨嶙峋的手抓住田蜜的手,「表姐,我就要死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說的話句句發自肺腑。你別著急的拒絕,為了報答表姐,我願意把我手裡面的人手交給表姐。至於我姐姐留下來的…那是我姐姐的,我要原原本本交給太子。」

  田蜜看她面色青灰,一雙眼睛亮的嚇人,又被她死死的抓著手,一瞬間沒有升出拒絕的勇氣。

  平貴人喘了一會兒,積蓄夠了說話的力氣,接著開口,「這宮裡面,若是再沒有人出手管一管就要成包衣女的天下了,她們就像是一群見不得人的老鼠,躲在最陰暗的地方,商量著跑出來咬人一口。要是她們咽下第一口肉沒有打她們,就會有更多的老鼠跑出來一直把人啃完了才算完。」

  田蜜聽完之後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

  平貴人喘著氣又說:「你別想著能夠獨善其身,沒辦法獨善其身,她們現在想咬死寵妃,將來就想咬死皇子了。娘娘,我被她們咬死了,孝昭仁皇後被她們拖累死了。娘娘,再不動起來你也要大難臨頭了。」


第15章 15

  「何至於此,」田蜜想反駁她,但是手被對方死死的握在手裡,對方用了很多力氣,握的越來越疼。

  「娘娘,你怎麼還這麼糊塗呀?不管是宮女還是太監,都是內務府挑好了之後送過來的,雖然送來很多讓您挑選,但是您挑誰都一樣,這些奴才們想要活命,都要聽包衣世家的。您聽聽,世家!太可笑了,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

  田蜜只覺得內務府貪污瀆職的事情比比皆是,沒想到裡面的水會更深,想要追問,但是平貴人已經昏了過去。

  她的宮女低著頭死氣沉沉的把田蜜送了出來。

  田蜜剛回來沒坐多久,太皇太後就派人把田蜜叫了過去。

  老太太手裡捏著一串念珠,眉目在博山爐的煙霧中帶著狠厲,說話的聲音卻是特別疲憊。「如今後宮當中以你為尊,這件事兒你就走一趟吧。」

  她身邊的老僕蘇麻拉姑拍了拍手,就有宮女安靜的進來,跪在田蜜的身邊把一個托盤舉了起來。

  田蜜看到上面放了一把白瓷酒壺和一只小酒杯,有些不明白的問:「老祖宗,這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的聲音不緊不慢,就像是在閑聊一樣,「送平貴人赫舍裡氏上路」。

  「老祖宗……她?她……她做下什麼糊塗事兒了?」田蜜渾身緊張了起來,不知道自己和平貴人見面的事是不是也讓老太太知道了。

  「不是糊塗事兒,這件事說起來罪該萬死,」老太太的兩只眼睛如兩道利刃,仿佛是在暴怒的邊緣,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吐出來,「六阿哥就是折在了這個毒婦的手上,她讓人捉了一只野貓,野貓的身上有毒,六阿哥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說完之後老太太忍不住捂著額頭,畢竟是上了年紀,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口氣交代田蜜,「這件事兒我算是辦完了,你也快點好起來,早點兒把宮裡這一攤子事兒接到手裡,後宮沒個女主人終究是不行的。」

  田蜜被震驚的說不出來話,才知道六阿哥平時在宮裡有多麼的囂張,而平貴人的反擊又是多麼的立竿見影。

  老太太覺得六阿哥的有錯,但是錯不致死,平貴人下手太狠,心腸狠毒。

  詭異的是從老太太的講述中,居然聽到了一絲贊賞,「……手段干淨利索,殺局設置精妙,不費什麼功夫,沒幾個人參與,這本事比她姐姐強的不是一星半點。」

  反正田蜜的心裡是佩服的,看太太也跟著嘆息了一聲,「她留不得了,胤祚無論怎麼說都是皇家的人,是主子,她敢下手戕害皇子,不碎屍萬段不足以消了我老婆子的心頭之恨。去吧,送她上路吧。」

  帶著人來到了瑞珠院,田蜜讓人在外邊的等著,自己去看平貴人,平貴人這個時候醒了過來,田蜜覺得自己到了今天也不一定真正認識平貴人。

  平貴人看到田蜜帶著一壺毒酒過來,居然表現的心情不錯,語氣很歡快,表情也是很高興,「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娘娘,臣妾還以為是貴妃呢。今日已經是我的大限之日了,請娘娘稍等一下,讓臣妾梳洗更衣。」

  田蜜點了點頭,這是應有之意,人的最後一程,無論如何也要讓她走的體面一點,田蜜不討厭她,反而覺得自己對她認識的太晚了。

  平貴人梳洗打扮換衣服沒有避開田蜜,她對自己的死亡早有准備,給自己准備了新的衣服和首飾。讓宮女給自己描眉畫眼,還很平和的和田蜜聊天。

  「這件事兒太皇太後以為是我主動辦的,可我也不是原本就這麼喪心病狂。如果六阿哥不來招惹我,我也不會對他下手。這裡面德妃對六阿哥的溺愛是一重錯,黃貴人心思歹毒把我的貓捉了給六阿哥玩又是一重錯。所以十分錯裡面我只占了七成,另外三成在他們兩個身上」。

  她心裡冷笑,黃貴人和德妃這兩個包衣奴才,別以為自己死了事兒就完了,這件事遠遠沒結束。報應太慢,自己願意親手討債,哪怕是自己死了,欠了自己的也要討回來。

  「和黃貴人有什麼關系?」田蜜皺著眉頭,對黃貴人的印像很不好,因為宜妃說過黃貴人還不是貴人的時候,就敢欺負敬嬪,原因是敬嬪老而無寵。

  「她和德妃鬥法,明面上是爭寵,實際上是內務府的奴才想掙個你死我活。娘娘,想來您沒見識過內務府的手段,將來您就知道了。」

  平貴人說這話的時候居然帶著幸災樂禍。

  田蜜忍不住反問她:「你就不怕內務府報復在太子身上嗎?」

  平貴人沉默著搖了搖頭,太子是皇上和太皇太後的眼珠子,這些奴才又沒有幾兩硬骨頭,最會見風使陀,就算是有血海深仇,只要太子還得寵,他們就能把仇忘的一干二淨。

  過了一會,她才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我無子無女,真心疼著太子,倒是太子不是我的兒子。說好聽點送我進宮照顧他,實際上就是讓我暗地裡干些髒活累活,保證太子永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我想照顧他衣食住行,可是我連問問他今天吃了什麼東西都不能,問了就是身份不夠,哈哈哈哈……咳咳咳……還不如他身邊的奴才呢,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就這樣吧,別說了。趁著我不餓,做個飽死鬼上路吧。」

  她自己倒了一杯酒,舉起來對著桌子對面的田蜜說:「表姐,蹲著表姐今日來送我,給我留了一份體面,讓表妹不用對著那些奴才的白眼冷語,表妹將死之人無以拜謝,今天說好的謝禮就給您送來。」

  說完之後很干脆的將酒一飲而盡,他的兩個宮女將她抬到了床上,從衣櫃裡拿出一件雪白的裡衣交給了田蜜,隨後剩下的半壺酒被這兩個宮女喝了。

  等到三個人都沒動靜了之後,田蜜讓青魚把外邊的人叫起來。這一些人是確定平貴人是否真的死亡的一群人,他們帶走了平貴人的屍身。田蜜老頭看著搭在椅子上的雪白裡衣,一頭冷汗的回到了凝春堂。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第一次體會到皇權爭鬥的殘酷。她一直哆哆嗦嗦,夏季的太陽都沒辦法給她一絲溫暖。

  她在路上告訴自己:田蜜,不想悄無聲息的死了,就要支楞起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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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

  太可怕了,這個宮裡的人太可怕了。回到凝春堂的田蜜生出一種兔死狐悲的感慨,平貴人想要安安穩穩的養病,自己何嘗不是想要在這裡獨善其身?平貴人這樣的心思手段都做不到平平安安,自己呢?

  自己終究不會變成一個自己討厭的人。

  青魚因為要想辦法把平貴人留下的衣服弄過來,趁著太子的人去收拾平貴人遺物的時候,只要悄無聲息的弄過來就行。

  陪著田蜜的就換成了青蓮和青梅,田蜜問她們兩個:「孝昭仁皇後是怎麼沒的呀?」

  「當然是病沒的呀」,青蓮說的時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當初進宮的時候,不管是從人品家世還是其他的,她都是最拔尖的。在進宮前很多人都以為她是主子娘娘,但是卻是被孝誠仁皇後壓了一頭。孝誠仁皇後生下太子去世,她就為了證明自己比前面的那個皇後娘娘強,不論干什麼事兒都要拔尖。那個時候外邊兒在打仗,宮裡面的日子不好過,她為了能讓皇上放心,自己勞心勞力,最後因為操勞過度人就沒了。」

  青梅恨不得直接動手揍青蓮,你就是個豬頭!別管是哪個皇後都擋了咱們娘娘做皇後的路,咱們就該上下一心,她們死了沒法放鞭炮在心裡叫幾聲好還是可以的。你有什麼可惜的?皇後娘娘們用的著讓你可惜嗎?冷冷的瞧著青蓮,「那個時候娘娘也在宮裡,用得著你在這裡多說。」

  田蜜擺了擺手,「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我也不記得了,我如今也只不過是皇貴妃,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妾,人家才是主母呢。」

  青蓮終於反應過來了,趕快給她出謀劃策,「您這會兒不能消沉,六阿哥這件事出來之後皇上的心情不好,您就應該在旁邊陪著。」

  青梅也趕快點頭。

  田蜜擺了擺手,「還是算了吧,這事誰做都不如德妃有優勢。我還是養自己的身子吧。」田蜜不想變成後宮怨婦,哪怕自己被動保命也不能變成怨婦。可以愛自己,愛兒子,愛貓貓,愛這些宮女和盡心盡力的太監,愛遍所有人也不能愛皇帝。

  平貴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青魚悄悄的把平貴人的衣服弄來了,她把衣服泡在醋裡,提起來之後衣服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

  看著這些字,田蜜覺得自己就是一條鹹魚,平貴人天天躺著還能有這些人手,自己呢?

  唉,人比人氣死人。

  陳公公聽著青魚把衣服上的名字全部念了一遍,點了點頭全是記住了,他不識字,倒是記性很好,這些人就交給他來收攏了。

  平貴人對外說是病死了,皇上最近的臉色太難看,大家都小心謹慎的伺候。就好像有陰雲籠罩著園子,大家連歡笑都沒了,個個戰戰兢兢。在這種氣氛裡,宜妃那裡喜滋滋的宣布有了身孕,或許真的是好事成雙,她隔壁的貴妃也有了身孕。

  園子裡一下子多了兩個孕婦,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因為皇上的臉上有了久違的笑容。貴妃就忙不跌的把自己手中的權力交出來,說自己要安心養胎。這個理由合情合理,榮妃卻一下子病倒了,渾身打擺子,為了兩個孕婦的健康,她都被送到院子的北邊,那片還沒建好的院子裡去了。

  陳公公告訴田蜜,榮妃把自己作病了,「抱著冰山熬了一晚上不撒手,愣是凍出病來……」

  這下管理宮務的活兒就落在了田蜜的手裡,田蜜這個時候就算是想裝病也來不及了,因為自己所有的病歷都在康熙手邊放著。

  康熙學的東西挺雜的,人家不僅對傳統文學有研究,對西洋的天文數學也懂了很多,就連中醫方面的著作他也讀過幾本。

  田蜜只能硬著頭皮把這一攤子爛事兒又接了過來,剛一接手就差一點兒一口氣背過去。內務府沒銀子了,維持每日生活所需的銀子都是貴妃拆東牆補西牆。

  輪到田蜜的手裡已經是無牆可拆了,目前唯一能夠救命的也就是隔壁戶部庫房,那裡面放著的是全國的皇糧商稅。自己要是敢把手伸到戶部庫房,別說康熙願不願意,就是滿朝文武光唾沫星子就能把自己給淹死了。

  田蜜當時看了賬本人都暈了過去。這爛賬不能接,千萬不能接。

  田蜜也想學榮妃,但是凝春堂從宮女到太監都反對,田蜜的身體不如榮妃能折騰,榮妃頂多病一陣子,田蜜很可能折騰的沒命。

  還是陳公公出了主意,「病一病還是可以的,一定要讓皇上知道管家的難處,不能硬頂著上。」

  康熙不得不放下手頭的事兒回來看她,田蜜腦門上頂了一塊冰涼的手帕,康熙來了之後,只摸了田蜜的脈搏,把她腦門上的手帕拿起來扔進了盆裡。

  「放心,朕知道你的疑難雜症是什麼,你不就是手裡沒銀子用嗎?朕的內帑裡面還有200萬兩銀子,你先拿走用。」

  「表哥你居然有銀子!!」田蜜的這個反應就像是在現代社會突然抓住老公藏私房錢的妻子,十分震驚,而且想要讓對方趕快上繳。但是又想到康熙的這個身份地位,說話的口氣需要注意一下,就在想措辭的時候,康熙好笑的把她腦門上的冰水擦了。

  「你就能有自個兒的小金庫,憑什麼朕沒有?貴妃掌管公務的時候,拿自己的嫁妝和私房錢貼補,輪到你了你就會裝病,推得干干淨淨。」

  田蜜這下子頓時趾高氣揚了起來,「我以前就說過,整治內務府是勢在必行,您看看他們除了張嘴要銀子還會干什麼?」

  「太子那邊……你不是不知道平貴人那個賤人干了什麼事兒,這件事已經嚇得胤礽最近幾天沒露個笑臉了,要是這個時候整治內務府將他怠慢了,他更是難受。你不知道小的時候沒了額娘是什麼滋味兒?朕受過的苦不想讓他再受一遍。」

  而且田蜜給他的條陳他也看過,這真的是從上到下將內務府大換血,將往日的包衣奴才整個打散。

  如果說內務府是一個人的話,這一次整治就像是用一把小刀,刀尖向內,在人的體內一遍又一遍的刮磨,到最後現在內務府的這一批人十不存一,手段太過嚴厲,周期太漫長。而且還有安全隱患,因為宮裡邊的奴才和內務府都有聯系,如果一旦牽連到了宮裡面的奴才,那麼主子身邊就無人可用,外邊的勢力就有可能會對宮裡的這些孩子們下手。

  種種原因之下,康熙反對這一次內務府改革。

  但是內務府確實是弊病太多,康熙想了想,「這次咱們手頭松一點,不將他們一棒子打死,朕允許你將內務府大臣給換了,下面的那些小魚小蝦能放過就放過吧,正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做主子的不能讓他們心懷怨恨不是?」

  「長此以往下去內務府就要二三十年洗一回牌。前兩次還好,往後他們有了對策再整治可就不方便了。」

  「先把眼前這一關過去吧,你也烤過肉,也應該知道大火猛烤有可能中間烤不熟,外邊會烤焦了,比不上小伙一點一點的把肉給烤得外焦裡嫩。表妹,和風細雨一些才是好事。」

  田蜜揉著腦門,「這事兒容我想想吧」。

  兩個人關起門來說的話也沒有傳到外邊去。晚上胤禛回來吃飯,田蜜發現他在這個夏天又長高了許多。康熙換了一身兒寬松的袍子拿著一把折扇,笑著跟田蜜說:「過不久他就要娶媳婦兒了。」

  說起這件事田蜜才想起大阿哥,「明年正好是選秀的年份,大阿哥那邊是不是該准備起來了?」

  康熙點了點頭,就算是明年圈好了姑娘,這一套定親下聘的流程還要花一段時間呢。胤禛一邊給父母夾菜,一邊兒想著明天去學堂裡取笑大哥。就在他剛想張嘴湊趣的時候,就聽見門口一陣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青魚進來報告,「皇上,娘娘,佟貴人落水了,她的宮女來請娘娘過去看看?」


第17章 17

  田蜜趕快把筷子放下來,畢竟是佟姐姐的親妹妹,自己也把佟貴人當做妹子看待,這個很想要過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康熙一把抓住田蜜的手,把她摁在了旁邊座位上,「她是怎麼落水的?」

  「她身邊的雲姑姑說是被人推下水了。」

  聽到青魚這麼說,不管是田蜜還是康熙,兩個人的心都往下沉了一沉。

  田蜜心想這事到底是衝著佟貴人去的還是衝著自己來的?如此猖獗,簡直是令人發指。

  康熙早就知道了平貴人下手的事,雖然各種口供上都說平貴人因為擔心六阿哥對太子造成影響,所以痛下殺手。但是康熙覺得不應該這樣,如果要是平貴人真的把六阿哥當成太子的心腹大敵,早幾年六阿哥年紀小的時候不是更好下手嗎?

  接著往下挖很難再挖出什麼線索,於是這件事就這麼匆匆結案了。他聽到佟貴人落水的消息,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和田蜜的想法一樣,某些人就是太猖狂了。

  田蜜和康熙兩個人都去了瑞珠院,佟貴人已經被打撈上來,雖然換了一身衣裳,但是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因為不會游泳,在河裡還喝了幾口水,這一會兒無精打采。

  康熙到了之後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田蜜趕快把佟貴人抱在懷裡,「別害怕別害怕。」

  佟貴人忍不住哭起來了,「大姐,你一定要信我,我真的是被人推下去的,但是這群奴才都說沒看見。」

  佟貴人說完屋子裡面的宮女太監全部跪了下來。她的大宮女小心翼翼的回答,「當時天黑,奴婢們又站在樹影裡,沒看見有人出手。」

  田蜜身邊的幾個大宮女都是佟家千挑萬選送進來的,輪到佟貴人同樣是如此。只不過這幾個宮女一開始是給四姑娘配的,後來因為時間趕不及,就讓她們跟著進宮,可以說除了進宮的人不是四姑娘之外,衣服首飾都是按照四姑娘的喜好做的,哪怕是這些宮女,也全部是按照四姑娘的喜好挑的。並且陪她了一段時間,也算是主僕之間有了些感情。

  平時田蜜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但是聽見這個宮女這麼說話,想來這幾個宮女說不定在平日也讓佟貴人受了委屈。

  田蜜眯著眼睛,「你們沒看見有人靠近你們?別說是晚上站在樹影裡面,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旁邊突然多了一個喘氣兒的,你們也不會察覺嗎?」

  這一群宮女磕頭如搗蒜紛紛求饒命,面對田蜜她們不敢強嘴,她們和佟家四姑娘相處的時間久了,往日也沒把佟貴人這位七姑娘放在心裡,如今進宮了,覺得是七姑娘搶了四姑娘的一切,自然就怠慢了。

  田蜜沒管她們,等了一會兒青魚過來報告,說是堤壩那邊腳印特別亂,根本查不出來有什麼特別的。

  田蜜懷裡抱著佟貴人,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嘆口氣,把自己所有的堅持和節操全部扔了,「把今天跟著佟貴人出門的人全部拘起來,一個一個的問。」

  慎刑司的人很快領命,好人交到他們手裡不死也要脫層皮,沒一會他們來回話,「各位大宮女有輕慢疏忽之責,下手的卻是一個二等宮女,叫做紅花。」

  根據慎刑司交上來的供詞,是這個叫做紅花的宮女看見佟貴人有一只做工精致的嵌紅寶金梅花簪,心中生了貪念想要據為己有,就悄悄的偷了過來,偷完之後又擔心東窗事發。戰戰兢兢的過了幾天,在跟著佟貴人從堤壩那邊路過的時候,靈機一動,故意推了一下佟貴人,想讓她跌倒。等到發現這只簪子不見了,就可以說成那一日跌倒的時候丟在堤壩上了,或許是被別人撿走了。

  田蜜拿到這樣的詞兒,只覺得這裡面漏洞百出,冷冷一笑,田蜜不相信,康熙也不相信。

  這宮女的膽子太大了,這個理由編的更是讓人難相信,盜取主子的財物是一種重罪,她們宮女都住在一起,她又沒地方藏,被人發現了又是一場是非。

  而且這個時候主子身邊的大宮女用著不趁手,她要是這個時候殷勤點,讓主子看在眼中,哄著主子賞給她豈不是更好?能拿偷盜的理由掩飾,肯定是有更加見不得人的理由。

  康熙自始至終坐在一邊不曾說話,讓田蜜處理這件事情。

  田蜜讓人把那只梅花簪拿過來,讓人接著審。等到快天亮的時候,確實又傳來了新的供詞。這個宮女收到了宮外家人給的信兒,說是她妹妹被人看上了非要拉著做小,給了幾兩銀子之後把人給帶走了。

  沒過幾天,聽說妹妹做錯事被打了一頓。家裡面的人想去討一個說法,又被人家打上門來,全家被打的起不了床。把他妹妹拉走的就是內務府黃家的人,他家的人誣陷紅花的妹妹偷了黃家貴重的東西接濟娘家。勒令她家一定要把這個東西交出來,如果不交出來也行,就要替黃家辦一件事抵消,這件事就是給佟貴人一個教訓。

  「……那宮女的原話說:黃家覺得佟貴人不給黃貴人面子,所以要讓佟貴人吃一次教訓。」

  佟貴人聽了之後嚇得在田蜜懷裡發抖。康熙冷笑了一聲,田蜜也不相信。

  「這簡直是剝洋蔥,剝了一層又一層。」田蜜說完之後,問慎刑司的太監,「問完了嗎?她嘴裡是不是還有沒說的」?

  這老太監麻木的陰著一張臉,已經不會做其他表情了,「娘娘,奴才保證她把該說的都說了,不知道的自然也說不出來。」

  田蜜聽完點了點頭,看著旁邊一直坐著的康熙,「天一亮就派人出去查看宮女紅花的家人,既然有人引著咱們往黃家查,那就接著查。這也是個機會,內務府在咱們入關這麼幾年已經糜爛至此,再不把這個膿包給挖了,恐怕以後壞的越來越嚴重。」

  康熙點了點頭,從六阿哥這件事上來看,內務府不管不行了。「你把佟貴人放開,她那麼一大個人了,又有這麼多奴才,用得著你在這裡陪著她。天也快亮了,朕等一會兒還要聽政,咱們出去走走。」

  他們兩個手拉著手就在堤岸上走著,晨光熹微,東方一抹魚肚白,涼風吹在身上清爽怡人。

  康熙轉過身,摟著田蜜的肩膀,「外邊的事太多,內務府就全托給你了,宮裡面所有的奴才都歸你調動,想怎麼處置都行。如果要查宮外的奴才,你只管讓陳公公給朕送一個條陳,到時候各衙門隨你指使。而且你上次說的事情朕也想了,像茶這種東西不能再握在郭羅洛氏手中了,也該收回來了。」

  田蜜點了點頭,在康熙去上朝的時候,田蜜立即把各個內宮衙門的主管太監和女官召到自己跟前吩咐下去。

  當天天一亮,黃貴人所在的院子被包圍起來,院子裡面所有的東西全部封存,等待著慎刑司的調查。

  宮外的調查十分順利,佟貴人的那位二等宮女紅花的妹妹確實是被黃貴人的兄弟搶走了。

  關於這個田蜜多問了一句,「他們包衣家族的女孩是要進宮做宮女的,黃家的人如此膽大包天敢搶奪包衣女?」

  陳公公就不得不解釋了一下,「進來做宮女的都是家裡沒勢力的,或者是有勢力不得寵的。如果是得勢的人家又被大力培養的女孩,她們是衝著做主子來的。而且一個家裡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女孩都送到宮裡來,一般是一家人送一個就夠了。」

  沒有進宮的包衣女子,也不具備選秀的權利,一般都是自行發嫁,嫁的大部分都是內務府的包衣人家。

  黃貴人的兄弟奪了沒勢力的包衣人家女孩做妾,這就是仗著家裡在內務府有門路,料定了沒人給苦主出頭。然後在喝酒的時候和一群狐朋狗友吹噓自己是國舅爺,被路過的誇岱打了一頓,誇岱在四九城裡天不怕地不怕,沒人敢當面惹他。佟家大爺打人的理由也特別扯:「爺都不敢稱國舅,你哪來的臉?」

  被打了的這個黃家子弟當時就懷恨在心,偏偏旁邊的狐朋狗友又起哄,說他這是瓦罐做的國舅遇上了汝窯的上品國舅,他心裡不忿,又聽說被自己奪來的那個小丫頭的親姐姐就在佟貴人宮裡面做宮女。頓時想出了一個替自己出氣的辦法,你們佟家不也是仗著宮裡有娘娘嗎?我讓你們的娘娘一命歸西了,看你們還猖狂什麼?

  黃貴人因「陷害宮妃證據確鑿,降為常在。」

  黃常在聽了,立即激動地嚷嚷,「這是在誣陷我,我要見皇上,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來傳令的老太監陰著一張臉,表情是不懷好意,勸黃常在這個時候別掙扎了,「黃氏,見好就收吧,要按你的罪孽是直接打入冷宮的,你可知道留你一命是為了什麼嗎?」

  黃常在聽了之後出奇的冷靜了下來,宮中生活了這麼久,她此刻已經看清了自己的處境,這麼有底氣處置自己,絕對是有鐵證放在皇上跟前的。她謙卑的趴下去磕頭,咬著牙一字一句把話吐了出來,「知道,皇貴妃娘娘缺一條會咬人的狗,請公公轉告皇貴妃娘娘,罪人黃氏有下情稟報。」


第18章 18

  黃常在脫簪披發跪在凝春堂外邊,頭一直低著。

  田蜜這個時候沒心情搭理她,她要做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下子拿下內務府,拿下去之後把所有的證據封存起來,然後慢慢算賬。

  田蜜在宮裡的勢力都是一些老太監,這些都是當年姑媽的人手,還有就是從太皇太後和康熙那裡借來的宮人。

  各種來回事的人進進出出,田蜜忙的早飯午飯都沒吃。四阿哥來請安的時候,田蜜才知道下午了。

  揉著太陽穴把他叫過來,拉著他的手囑咐,「這兩天不用來請安了,額娘這兩天忙著呢,等忙過有空了,咱們母子倆到時候再好好的說說話。」

  說完之後就打了一個哈欠,這讓四阿哥擔心極了,「外邊的事情就是再忙也沒有額娘的身子要緊,額娘還應該保重才是。」

  「額娘知道,還用你在這裡嘮叨,放心吧,沒事的。」

  四阿哥出門就看到黃常在還跪著,頗有些落魄的樣子,因為印像裡她是個飛揚跋扈的女人,一朝跌落狼狽到如此境地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黃常在趕快衝著他討好的笑了笑,「阿哥,求阿哥跟娘娘說說情……」

  四阿哥本來不想管,這是皇阿瑪後宮的事兒,他做兒子的不應該插手,轉頭想走卻聽見黃常在說話,突然想起老六沒的那天晚上,陰影裡幸災樂禍的就是這個聲音。

  他停下來,黃常在頓時覺得有希望了,她跪的時間長了,膝蓋疼痛站不起來,爬著要去拉四阿哥的袍子,跟著四阿哥一起來的謝嬤嬤趕快攔著,「你也不看看你這幅模樣,嚇著阿哥怎麼辦?」

  謝嬤嬤又哄著四阿哥趕快走,「爺,咱們還沒抄書呢,顧師傅明天要檢查的。」

  四阿哥抬腿就走,走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黃常在,黃常在對他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四阿哥頓時覺得這笑容讓人毛骨悚然,如附骨之錐一樣揮之不去。

  他從不小瞧這宮裡的任何女人,忍不住吩咐張起麟,「你回頭跟六公公說讓他派人盯著黃貴人——不,黃常在。」

  宮外的佟家一早接到了宮裡皇貴妃派人送來的信,兩位夫人不敢瞞著,趕快把佟國綱佟國維這對兄弟從衙門裡請回來了。

  佟國維一聽說自家送到宮裡面的人不得用,致使剛進宮沒多久的佟貴人差點兒掉湖裡溺亡,忍不住衝著自己的夫人赫舍裡氏嚷嚷。

  「你瞧瞧你都是怎麼安排的?要是貴人那邊有個三長兩短,你等著我回來和你算賬」!

  赫舍裡氏當然沒法說,只能慢慢的哭著,心裡卻不以為意,她覺得自己的女兒皇貴妃還年輕能生孩子,根本不需要庶女去幫著生子,所以針對丈夫的話一耳朵進一耳朵出,完全沒留在腦子裡。

  佟國綱在屏風後邊嘆息,「二弟,別生氣了。這不是沒事兒嗎?皇貴妃娘娘在後宮裡已經穩住腳了,照顧貴人是很容易的。不如就按娘娘說的辦,送幾個合用的給貴人,把那幾個不安分的給弄回來。」

  佟國維氣的在屏風的另一邊磨地磚,「自然是要把這幾個奴才弄回來,弄回來之後看我不剝了她們的皮,差點壞了咱們家的大事。」

  佟國綱又嘆息一回,他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妻子和弟媳婦一同退下。屋子裡面就剩下自己兄弟倆。他從屏風後面轉出來,是一個魁梧的武將,臉上胡子濃密,長得濃眉大眼。

  「二弟,不是我說,咱們家的功勛都是從戰場上拼殺過來的,咱們家是因為有功勛才送了妹子進宮,才有了如今的日子,萬不可本末倒置。宮裡面的娘娘該如何就如何,咱們只管在外邊衝鋒就行了。」

  佟國維不聽,爵位落在了哥哥身上,哥哥就兩個兒子,別管將來如何,家裡面還能榮寵三代。自己必須給孩子們打算一下。

  「大哥,話不能這麼說,為什麼說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還不是因為朝中無人替他們說話,只要朝中有人……」

  「你應該說是後宮有人吧?後宮有人給你吹枕頭風你就能扶搖直上九萬裡?別鬧了兄弟。漢武的李夫人能不能給她兄弟吹枕頭風?可是你看看她那兄弟都是什麼貨色?」

  「大哥,只要後宮有人,朝廷裡有咱們家的皇子,再加上你我兄弟的本事……」

  佟國綱搖了搖頭,「二弟,不能把天下所有的好事都讓你占了,沒這個理兒。不管做什麼事兒都不能求圓滿,圓滿了那也就到頭了。」

  佟國維想反駁,看見自家的管家跑了過來,「大老爺,二老爺,外邊傳言說是宮裡面征用各個店鋪裡面的賬房,每人每日五百個大錢,三頓飯管飽,給內務府算賬呢。」

  「內務府?」佟國維看著大哥,佟國綱倒吸一口氣,「這是不是咱們家姑奶奶干的?」

  管家點了點頭,「讓所有的帳篷卷鋪蓋過去,銀錢要麼自己領了,要麼讓家裡人來領。什麼時候把賬算完了什麼時候才讓走。如今這消息雖然沒傳遍,但是該聽說的人家都已經聽說了,內務府董家,黃家,劉家,輝發家……共十二個包衣人家在外邊求見。想讓您兩位給宮裡遞話,說是請娘娘高抬貴手,其他的一切好說。」

  兄弟兩個對視了一眼,佟國綱捂著腦門,「二弟,為兄不好了,快讓孩子們回來伺候我。」

  佟國維立即明白了,這是要裝病逃避,「誒,快去,讓各位少爺們回來,有不聽話的拖回來打一頓。」

  佟國綱捂著腦門,哎呦哎呦的被兄弟扶著進屋子裡。

  「大哥,在自己家呢,沒人!」

  佟國綱也不裝了,坐下去之後捧著杯子想了想,「既然是娘娘要做事兒,咱們不能拉後腿兒,這個時候就靠咱們家給娘娘撐面子呢。」

  「大哥是怎麼想的?」

  「誰家都有幾個敗家玩意兒,都做了不少坑爹坑祖宗的荒唐事兒,讓人把這些證據收集起來列個單子,明天一早,後街老叔家的三孫子不是進宮伺候四阿哥讀書嗎?讓他交給四阿哥,請四阿哥遞給娘娘。」

  當天晚上,跪了一天沒能見到皇貴妃的黃常在被架著回了屋子裡,她很快收到了消息,她爹爹和兄弟已經被捉拿了,叔叔讓她趕快想辦法。

  黃常在嚇得把所有心思都收起來,「果然是雷霆雨露皆出於上啊,」她臉色扭曲,「怪我,怪我出頭的太早了,我要是有個兒子了再出頭……或者和德妃一樣,有幾個孩子了再出手……怪我,都怪我。」

  德妃的日子也不好過,她已經到了臨產的時候了,宮裡太熱,正在院子裡納涼,宮女錦繡趕快進來,臉上緊慌失措。

  德妃看了,伸出手讓她扶著進了屋子,「急急忙忙的成何體統!說吧,怎麼了?黃貴人……還活著沒?」

  「已經成常在了。」

  「嗨,」德妃搖著扇子,「我還以為皇貴妃娘娘能怒發衝發給妹妹報仇呢,也不過如此。看來佟氏江郎才盡了。」

  「娘娘,」錦繡哭喪著臉,「她可沒才盡,她……她要查內務府的賬。」

  德妃聽了,不僅沒被嚇著,反而哈哈大笑,笑的眼淚就要出來了,語氣輕松快活,仿佛是遇見了一件大好事,「她啊,這麼多年還是這樣,天真不知事,內務府是她能碰得了的?遠的不說,咱看看前幾個月管賬的鈕祜祿貴妃,人家把自己的老本都賠進去了,哼哼哼,等著吧,她查不出什麼的。」

  「娘娘……」

  「別怕,雷電大雨點小。她查的出來嗎?頂多是讓內務府查內務府,拉一派打一派,舊瓶裝老酒,內務府的事兒根本查不清楚,反而容易得罪人……」

  「娘娘,」錦繡著急的搖晃了她一下,「這次怕是不好過了。您的姑父家裡如今已經被抄了,家產封存,姑父姑媽分別關押,其他親戚都求您出手救命呢。

  「什麼,」德妃手裡的扇子一下子掉了,「這麼快!」


第19章 19

  錦繡趕快點頭,「太快了,聽說是今天一早各買賣鋪戶還沒開張做生意,就有順天府衙門和步軍統領衙門上門把那些賬房全部帶走,不管是師傅還是徒弟,只要會算賬,各帶算盤被褥到了內務府附近的一處宅子裡。說是什麼時候把賬算完了,什麼時候再放人出來。把這些人帶走的時候,還給這些人家發了米面糧油。」

  「衙門出人?」

  錦繡點了點頭。

  德妃頓時覺得大難臨頭,「這事皇上也知道了,不用戶部的那些錢串子,改用民間的賬房,好算計啊,這些賬房怎麼會認識內務府的人。」

  這下不知道哪個賬房算的是哪個內務府司庫的賬,就算是想找人通融一下做假賬也來不及了。

  德妃站起來,錦繡把扇子捧給她,德妃煩躁的扇了扇,「這麼說各家都倒霉了,曹李孫這三家呢?」

  「曹李孫?」

  「笨死你了,皇上的奶娘不就是這幾家的嗎?」

  「哦哦哦哦,孫家膽小,聽說一直不敢拿大頭,李家倒是膽子挺大的,不知道這兩家將來如何處置。就是皇上最惦記的那位老奶娘,她婆家曹家是小宗,全家在江南金陵,大宗的人一向在內務府說不上話,今天被押了,因為管的都是沒油水的事兒,也查不出貪了什麼,晚上給放出來了。」

  德妃立即低頭吩咐,「讓家裡人咬著他們這幾家,皇貴妃不能不給他們幾家臉面,給了他們臉面,誰家不是伺候了幾代人啊,憑什麼他們能逃得了別人逃不了?」

  錦繡點了點頭,「可是您姑父家裡怎麼辦?如今算得上是證據確鑿。」

  「都證據確鑿了我怎麼救?」

  「好歹……把命救下來吧。」

  「法不責眾,誰家都不干淨……別人家裡是怎麼應對的?」

  「聽說邵家給皇貴妃准備了一枚鳳印?」

  德妃吃驚的問:「什麼?!」

  「鳳印,」凝春堂裡,青梅給田蜜揉肩,「消息是這麼傳的,還說還是開天辟地第一枚鳳印,是漢高祖劉邦的原配呂氏的鳳印。」

  周圍的宮女都看著田蜜,青楓還小聲的說:「娘娘,這是好兆頭啊。」

  什麼好兆頭?當然是做皇後的好兆頭了,她們的主子想做皇後想瘋了,這是宮裡誰都知道的。

  田蜜冷笑了一下,「拿這種東西堵著我的嘴,讓我高高拿起輕輕放下,想的美。」

  「娘娘,」青蓮也覺得可以收,「您是主子,他們全家老小的命都是您的……」

  田蜜抬起手,讓她們別說了,「我是皇貴妃,弄一個鳳印過來有什麼用?」

  「是漢朝的印,拿來當擺件又不用,誰也不能說什麼。」宮女極力勸諫。

  「然後他們拿這些物件買命,最後我為了這些東西虎頭蛇尾的把這事糊弄過去?這還是我親口跟皇上提的。到時候不能言出必行,豈不是讓人笑話?」

  青楓就勸,「娘娘,咱們的目的是為了控制內務府,他們服軟就行了,如果全部處置了,日後誰來服侍?」

  田蜜轉頭看著她,「別是你也收好處了吧?」

  青楓和青蓮趕快跪下來,「娘娘,我們不敢。」

  田蜜坐著,心想著這一些宮女雖然都是佟家送進來的,但是也不能讓他們在宮裡空耗了青春。如果讓她們現在離開了,自己手頭又沒有人可用。

  「這樣吧,趁著這一次機會,你們兩個先回去,這個年紀了也該操心嫁人的事了,其他人再等等,等到時候有人能頂替你們了,你們就回去」。

  這些宮女互相對視都趕快搖頭,田蜜擺了擺手讓她們先回去,「想好了再跟我說。」

  等到人都走了,青魚一邊給田蜜揉著肩膀一邊說:「她們倆識人不清,下次多教訓教訓就行了,您何必趕她們走呢?」

  「我不是想著女大不能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嗎?當時跟著我進來是沒辦法,如今有這個機會了,你們還是離開吧。」

  青魚想了想,「奴婢不想離開,並不是為了在您跟前討巧賣乖說這樣的話,奴婢家裡面只剩下親爹後娘,回去還不知道被後娘怎麼折磨呢?比不上她們,都是親娘親兄弟在。」

  田蜜點了點頭,用手拍了拍青魚的手背。「那咱們兩個相依為命吧。」

  「是,能長長久久的陪著你,是奴婢求之不得呢。就是那個鳳印的事兒,如果私下裡您不收,他們要是鬧著獻給您怎麼辦?」給皇貴妃獻鳳印,這就是在朝廷上造勢選皇後,到時候佟家絕對是手忙腳亂,不管是推波助瀾還是把流言蜚語壓下去,都要花費一番精力。想到獻印這個計策的人肯定沒安好心,這一步棋進可攻退可守。

  「還能怎麼辦?獻給太後去啊,這宮裡面名正言順收留這個物件的不正好是太後嗎?」田蜜還真不稀罕這個東西,幾百年後這東西放在展覽櫃裡面密封起來,用小燈打光,在恆是恆溫的狀態下,向外邊講述一個第一位皇後呂氏的傳奇故事。

  不過田蜜的印像裡,這一枚印章好像做得很像一只山雞傲然站立。而且印像裡好像是出土物,因為是上輩子的事兒了,自己對這種事也不關心,不知道記得對不對。

  這東西從來不屬於人,它屬於時光。

  「你也別太擔心了,內務府不是我的內務府,是皇上的內務府。不是我要整治他們,是皇上要治一治他們。要是我能當家作主,我今天就裁撤了內務府。在沒整治完之前,皇上什麼都不會說的。」

  青魚跟著嘆了一口氣,「其他的也就算了,在江南的曹家您想怎麼辦?」

  田蜜眯著眼睛想了想,「曹家,離得遠,他們家的賬先封著。看皇上那邊怎麼想吧?」

  而且曹家和其他包衣家族不一樣,包衣家族裡面不少人出來做官,但是只有曹家的官職比較要緊。曹家父子兩個在江南和那些詩人詩歌唱和,平時出手有特別大方。雖然脫不了為自己買名聲的嫌疑,但是實際上這些錢只要不是花在他們自己身上,花在江南百姓身上已經是物超所值了。

  到現在因為揚州三屠的事情,江南還有一股反清復明的勢力。要處在紫禁城的角度來考慮,曹家父子不僅不能問罪,還要多加贊賞。

  這也是為什麼康熙允許田蜜過問茶絲的原因。田蜜上次交上去的那個條陳裡,對於最敏感的江南問題有著積極的推動,總茶絲控制江南,因為表現出來了一點政治眼光,所以康熙今天才會大力支持。畢竟,控制了茶絲就控制了江南民生啊。

  青鳥從外邊端了一盆洗腳水過來,田蜜看到青鳥之後有些好奇,「你平時不都是守在書房嗎?怎麼出來了?」

  「姐妹們讓我把水給您送進來,說是剛才惹您生氣了,這會兒不敢再到您跟前來了。」

  青魚幫田蜜脫了鞋襪,把剛才的事小聲說了一遍。青鳥一邊給田蜜的腳底按摩,一邊也說自己不回去了,「奴婢家裡爹娘兄弟都沒了,只有叔叔嬸子,有家人跟沒家人是一樣的。算了,奴婢也不回去了。」

  田蜜嘆息了一聲,也沒說話。

  青魚擔心氣氛太沉悶了,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今天黃常在跪了一天,最後被架著回去了,明天如果還來跪著,您是見還是不見?」

  田蜜歪在榻上想了想,「見不見都行,這幾天都沒空,明天要是還來就把人趕走。」

  青鳥答應了一聲,扶著田蜜去休息了。

  第二天學堂裡面按時放學,四阿哥就揣著一疊厚厚的紙來找田蜜,這就是佟家送來的一疊證據。他在田蜜這裡吃了點心喝了茶水又被額娘擰了擰小臉蛋之後,高高興興的回去寫作業。

  就在他帶著蘇培盛張起靈麟兩個小太監路過湖邊看黑天鵝的時候。

  黃常在悄悄的來到附近,「四阿哥。」

  她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嚇得旁邊的張麒麟差點一頭栽到水裡,四阿哥拉了他一把,回頭就看見黃常在跟鬼一樣出現在自己身後。

  她頭發蓬松打結,衣服上不知道怎麼了蹭了一些黑灰,臉色青灰蠟黃,再加上嘴唇發白,就這個面容根本不負當日的國色天香,膽小的孩子看見了真的會喊一聲鬼。

  「黃常在……你來找我什麼事兒嗎?」

  「想求四阿哥在娘娘跟前多多美言幾句。」

  「額娘想做什麼我做兒子的怎麼能干涉呢?您找我還不如想想其他法子。」

  「四阿哥說的話娘娘是肯定聽的。我也不讓四阿哥白出力,我這裡有一些舊事,不知道四阿哥願不願意聽?」


第20章 20

  四阿哥當然是不聽的,光看著黃常在這個樣子就覺得說出來的話肯定聳人聽聞。而且她如今明知道翻身無望,接下來要破罐子破摔,做出的事情更癲狂。

  四阿哥帶著兩個小太監站起來就想走,黃常在一下子攔在前面。她已經成年了,四阿哥還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黃常在一把抓住四阿哥的肩膀,「阿哥,這裡沒人,你就花點時間聽聽您和德妃娘娘還有皇貴妃娘娘的故事吧。」

  四阿哥一把推開她的手,兩個小太監趕快攔在黃常在前面,「阿哥爺,您趕快走,我們兩個攔著他」。

  四阿哥扭頭就跑,跑了幾步又有些後悔,他心裡對自己的生母還是有一點留戀之情。

  他以前的時候也曾想過,如果自己不是長子,是不是像老六一樣能在她身邊長大?畢竟宮裡的規矩就是交換著養兒子,大哥三哥小的時候在大臣家裡長大,老五現在還養在太後跟前,宮裡的規矩就是這樣,當初應該不是她主動拋棄了自己,而是祖宗家法就是這樣。

  帶著這一點兒痴心妄想他又跑了回來,定定的看著黃常在,「你說吧,你這會兒是有求於人,要是讓爺知道你有一點說的不對騙了爺,爺就讓你們黃家付出代價。」

  「怎麼能敢騙你呢?」黃常的臉上笑的詭異,「那個時候我剛進乾清宮裡當差,跟著姑姑們身後是一個小宮女,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真的,經歷過這事的人多著呢,您要是想打聽盡管去,回頭比對一下,要是我說的有一點胡編亂造,就降下一道雷來劈死我。」

  她賭咒發誓了一番,慢慢的把往事說了出來:

  當年皇貴妃娘娘還只是貴妃,和同樣是貴妃的孝昭皇後拌了幾句嘴,她兩位在當時都是貴妃,當時的皇後娘娘正懷著太子,就不給他們兩個斷這份官司。

  當時的佟貴妃如今的皇貴妃自然是要找表哥給自己主持公道,就帶著宮女進了乾清宮。佟娘娘哭得淚水漣漣,她身後的宮女就對著皇上暗送秋波。

  或許是在貴妃這個醋桶的眼皮底下不好得手,皇上就私下找過幾次這個宮女,這宮女欲拒還羞,皇上是久未得手,兩個人把佟貴妃耍的團團轉。後來的事兒不需要多說,這宮女就是四阿哥的生母,如今的德妃娘娘。

  四阿哥也只是聽著,聽見黃常在的嘴裡一字一句的把自己出生前後的事情說得清楚明白。「那時候皇貴妃有一架大衣櫃,是佟家為她專門做的,聽說是她嫁妝裡的物件。愛惜的不得了,德妃當時就管著皇貴妃的衣服首飾,勾著皇上去找她,兩個人在衣櫃裡摟摟抱抱,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也許是德妃故意為之,事情很快就敗露,皇貴妃一怒之下,讓太監把衣櫃劈成柴一把火燒成灰。

  經過這件事,皇貴妃也不要烏雅氏在跟前當差了,直接打了一頓趕出去,說是要退回內務府處置,後來李德全就來了,把人安置在了隔壁的永和宮。」

  四阿哥聽了總結出來:生母地位太低,手段又讓後宮嬪妃不恥,宮妃裡面沒人願意養自己。她上位的過程眾人覺得惡心,所以養母背後被人笑話,生母遭人當面羞辱。

  據說當初的宜妃因為看不慣生母媚上的手段,天天堵著她冷嘲熱諷。

  她一個沒名沒分的宮人養不了孩子,生母就盯上了養母,養母心軟又糊塗,被生母和皇阿瑪哄了幾句之後就把自己留了下來,留下來之後又有些後悔,後悔了就置之不理,想起來了就抱在跟前哄哄,想不起來了就冷落一邊。

  生母對自己的處境不聞不問,只說兒子送給貴妃了,又在皇阿瑪跟前哭了幾回,皇阿瑪就出面哄著養母把這事翻過去不提,這才給了生母一個貴人的位置。自己剛出生不到一年,生母生下了老六又進位成了德嬪。

  之後的事就是兩個女人鬥法,生母往往技高一籌,養母又經常受氣,自己年少不懂事兒,被永和宮示好全盤接受。養母一邊想要遷怒,一邊又心疼自己。

  這些生活中的小事四阿哥還記得,有的時候自己跑到大殿上去找額娘,額娘本來把自己抱的好好的,哄了幾句之後又立馬扔到一邊不聞不問。

  這個故事不長,貪圖美色的皇父,天真糊塗的養母,心機深沉的生母,再加上一個可憐蟲自己。

  他忍不住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你們兩個奴才看好她,爺回去要見額娘」。

  四阿哥說完之後跑回田蜜跟前,一開始覺得自己還能忍得住,但是面對著田蜜的時候,突然忍不住了,眼淚跟決堤的河水一樣奔流而出,一頭扎到田蜜懷裡嚎啕大哭了起來。

  「額娘,額娘,額娘……」

  「怎麼了?怎麼了?額娘在,在這裡,怎麼了?」

  四阿哥抬著頭,臉上全是鼻涕淚水,他平時穩重,這種痛苦到不顧形像的時候太少了。田蜜趕快捧著他的臉,「哭什麼呀?額娘給你擦擦,是不是誰欺負你了?你倒是說話呀,你要不說話額娘這會兒要急死了。」

  「額娘……」

  「好了,別哭了,別哭了。」田蜜看他哭得這麼凶,趕快讓人去查查到底怎麼了,雖然內務府的事重要,但是如果真比較起來內務府是比不上自己兒子的,「你們先別管內務府的事兒了,現在去問問跟著阿哥的那些小太監們,這到底怎麼了?」

  四阿哥趕快忍著,「沒事兒,就是突然想起小時候了,小時候額娘抱著兒子,還讓人給兒子做了一個布老虎。」

  「真沒事啊?」田蜜對他小時候的事兒根本不知道,和他相處的都是佟姐姐,只好趕快給他擦了擦臉上的淚,「好孩子,以前的事兒都過去了,不能再哭了。你是越長越大,再回頭看看以前,就能明白小的時候覺得比天還大的事兒到了如今也不過是巴掌大而已。」

  「額娘,兒子會孝順您的。」

  「嗯,額娘記住了,我娘上次大病醒過來不就是跟你說過了嗎?咱們娘倆以後相依為命。」

  四阿哥的眼淚又掉了下來,低著頭用袖子抹了一下,「兒子失態了。」

  田蜜嘆口氣在他的大腦門上摸了幾下,「有件事額娘想和你說說,」其實這話並不是田蜜想說的,而是佟姐姐跟田蜜聊天的時候說出來的,四舍五入經過田蜜的嘴,就是佟姐姐和自己一起告訴四阿哥的。

  「額娘一輩子沒做過對不起人的事,唯一的一件就是虧待了你,不過往後時間還長,額娘好好對你,你也好好對額娘,咱們扯平了好不好?」

  「不,額娘沒有虧待過兒子。別看兒子年紀小,能夠冷暖自知。額娘,以後別說這些了,顯得咱們母子兩個生分了。」

  田蜜微笑了起來,「放心,額娘不會跟你外道的。你就是額娘的親兒子,唯一的孩子,額娘攢的這些東西都是你的。」

  四阿哥趕快搖了搖頭,田蜜對著宮女們擺了擺手,讓她們全部退了下去。捧著四阿哥的小臉告訴他,「以後額娘不打算生孩子,一來是年紀大了,二來是……」田蜜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孩子解釋近親生出來的孩子有毛病,反正停頓了一下。

  「你記住這件事就行了。」

  宮裡面的宮妃沒有一個放棄生育的。田蜜的話在四阿哥聽來真的是驚世駭俗。

  「額娘。」

  四阿哥的記憶裡,額娘很多時候跟皇阿瑪雖然說說笑笑,但是一轉頭卻不放在心上,哪怕是現在宮裡面不管哪位娘娘得寵,額娘這裡總是歡聲笑語,皇阿瑪反倒是如來客一般,和承乾宮沒關系。

  他腦補了許多,以為生母養母皇阿瑪三個人之間的過往種種才導致了這個模樣。重重的點了點頭,「額娘,放心吧,兒子是您親兒子。」

  不管將來如何,兒子總要奉養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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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21

  四阿哥被額娘留在凝春居吃了晚飯才回來,幸好夏天的晚飯吃早,他吃完先是讓額娘身邊的人把自己送回小院子裡。又甩掉了自己的小太監,天快黑了才摸到湖邊找黃常在。

  湖邊的黑天鵝早就游走了,他蹲在水邊問黃常在:「你想說什麼?你跑過來給爺講了這麼多陳年舊事,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把這件事說出來就是想告訴阿哥誰都靠不住,這會兒皇貴妃娘娘勢力如日中天,說不定被誰當成了刀,大刀闊斧的整治內務府,這件事傷人傷己。德妃那裡您又回不去,就算母慈子孝,但是德妃為了自己,親孩子說舍棄就舍棄了,他能為阿哥打算嗎?所以不如為自己多打算打算。」

  「你想讓爺怎麼打算?」

  黃貴人這個時候跪下來,「我們跟隨的先帝從關外到關內,對皇家忠心耿耿,六代人如一日的伺候各位主子。這麼多年不敢說勢力如參天大樹,但是也能讓您驅馳。只要您這個時候高抬貴手,將我黃家救出來,我們就惟您馬首是瞻。」

  四阿哥笑著搖了搖頭,「爺救不了你,你剛才也說了,爺可憐著呢。這麼可憐了還能救得了誰?爺都已經泥菩薩過江了,你還指望著什麼?」

  黃貴人沒有放棄,又向前爬了幾步,拉著四阿哥的衣服,「您這個時候可以先用皇貴妃娘娘的勢,這一招叫樹上開花。皇貴妃娘娘如今勢力龐大,宮外的佟家如臂指使,您可先從皇貴妃娘娘那裡借勢,等您長大了,把這股勢力收為己用,他日不就……」

  四阿哥把自己的袍子從她的手裡奪了出來。「說的挺好聽的。你們打的主意是讓爺幫著你們逃得一命,回頭看爺的年紀小好掌控,就在旁邊不停的哄著爺給你們辦事兒排除異己。這真是好計策呀,不過說來說去沒有一個陽謀,全是一些陰謀。爺已經看出來了,你們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來硬的。」

  四阿哥叫著自己的兩個小太監轉頭離開了,黃常在哪怕是心有不甘也沒辦法。只能在後面嚷嚷,「德妃她心腸狠毒,她的根基就在內務府,皇貴妃娘娘正要切斷她的根基,她們兩個往後有鬥起來的的時候 ,阿哥別想在這件事裡獨善其身。」

  四阿哥聽完之後加快腳步,簡直是逃命一般的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裡。他回去之後直接撲在床上,拿著枕頭蓋在自己的腦袋。謝嬤嬤和陳六子一塊兒衝了進來。

  謝嬤嬤趕快拍著他的背,「阿哥這是怎麼了?」

  四阿哥把枕頭扔在一邊坐起來,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塵,「沒事兒。」

  陳六子轉頭出去把蘇培盛和張起麟叫過來審問,這兩個小東西的嘴特別嚴,不管陳六子怎麼問,笑嘻嘻的東拉西扯就是不說實話。

  「行,看來是快出師了。」

  這兩個小太監又一起撲了上去,一左一右扶著他坐在一邊,師傅長師傅短的在旁邊奉承了起來。

  四阿哥就等待著德妃派人找上門來,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等著德妃派人過來。但是四阿哥不打算答應德妃的任何要求。

  德妃也確實是派人來到了園子裡,不是找四阿哥,而是找田蜜,說是宮裡太熱不利於坐月子,想要到園子裡面生孩子。

  田蜜本來不想管,後來想了想就讓德妃進來,住在榮妃以前住的房子裡。

  田蜜之所以讓德妃進來,就是不想給德妃留下什麼把柄。自己可以苛待德妃,但是不能慢待德妃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出現什麼意外,田蜜到時候長了一身嘴也沒法給自己辯解,還特別容易在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跟前留下壞印像。

  德妃和黃常在不一樣,黃常在是著急上火,恨不得把和田蜜有關系的所有人都求一遍。

  但是德妃卻反其道而行之,她在來園子的路上就聽自己的大宮女錦繡說了,皇貴妃娘娘那裡核查的是近10年的內務府帳目。雖然娘家在幾年前已經成了旗人,但是在內務府還留有案底兒。雖然現在親朋好友都被抓了起來自家娘家還沒有被帶走,但是被帶進大牢的日子也不遠了。

  不管是斷尾求生還是保住自己的勢力,是該做出行動的時候了。

  下了車之後,她到園子裡面看著小宮女把房間收拾好了之後,看一下自己的大宮女錦繡,錦繡趕快點了點頭。

  德妃二話不說,站起來挺著肚子,一下子碰到了桌角上。

  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氣,錦繡扶著他趕快坐下,德妃疼的頭上直冒冷汗兩眼發黑,痛暈目眩站不住,全靠宮女在一邊扶著。

  她生過兩個孩子,知道剛才那一下撞得太嚴重了,孩子如計劃中的那樣會提前出來。這正是她期盼的,抓住錦繡的手,使勁的握著,「快去跟宮裡的其他主子們說我要生了,無論如何也要把皇上請過來。」

  這處房子裡面住了三個孕婦,鈕祜祿貴妃是第一次懷孕,聽見隔壁的德妃生孩子動靜特別大,緊張害怕的下意識的用手捂著自己的肚子。

  康熙來的特別快,錦繡著急忙慌的過來跪下,「我們主子今天難產,求皇上一件事,不管生下來是阿哥還是格格,請皇上將小主子托付給太後娘娘。她說宮外的烏雅家的親戚不爭氣,不敢求皇上什麼,看在小主子的份上,求您別生氣。」

  這就是德妃的高明之處,她求什麼東西從來不說,但是表達的清清楚楚,這個皇城的主人自然會替她考慮的明明白白。

  康熙一聽難產,忍不住想起發妻,當年發妻生太子的時候,自己的那種無力委屈和妻子離開時候的不舍交織在眼前出現。德妃又是他的心頭肉,頓時覺得德妃一心愛著這些孩子,自己的命都不顧了,到現在還放心不下孩子。

  她是這麼好的一個女人,無論這一次是否能夠平安,都不該讓她傷心難過才是。

  女人生孩子的時間太長,大家都勸他不要等著了,康熙的御駕來到凝春居,對著田蜜忍不住長吁短嘆。「她在裡面掙命,抱著必死之心,又是誕育朕的子嗣,她娘家的事兒就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吧。」

  這人沒糊塗吧?田蜜這個時候看康熙的樣子特別像昏君,歷史上說這哥們兒是個明白人啊!怎麼這會兒看著這麼糊塗?肯定是史官美化他了。

  「皇上,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哪有為主子遷就奴才的?要按照皇上的這個說法,宜妃也有身孕,那麼按照著德妃的例子對郭絡羅氏網開一面,對以往既往不就,明年選秀之後大阿哥娶媳婦兒拿什麼錢去操辦?咱們宮裡的這幾位格格拿什麼做嫁妝?」

  「宜妃的娘家和德妃的娘家怎麼能相提並論?」

  「宜妃到底哪裡不如德妃?皇上也給我個說法,要不然明天宜妃跑我這裡來找我質問,到時候我答不上來被她點著鼻子罵,我這份委屈冤枉找誰說去。」

  人家宜妃的娘家好歹有軍功在身,德妃的娘家算什麼?田蜜這個時候氣的恨不得拋棄自己上輩子所有的認知,想要挽袖子跟康昕掰扯掰扯什麼叫罵街。

  康熙沒說,他嘆口氣。田蜜實在忍不住了很呼吸幾口,把怒火壓低,輕聲細語的的說:「宮裡這麼多女眷,您給德妃的恩典太多了。」

  康熙沒說話,他不覺得自己給德妃的恩典多,但是下意識的回憶起自己和德妃相處的這些年。

  田蜜在旁邊又說:「皇上,一時痛快和長久煩惱二選一,您選好了告訴臣妾,臣妾奉旨辦差。」

  康熙嘆口氣,頗有些優柔寡斷,田蜜此時此刻極度看不上這個人,覺得以往全部是媚眼拋給瞎子看,自己就不應該高看他一眼。

  「臣妾這裡倒是有個主意,德妃不是一直惦記著這幾個孩子嗎?娘家和自己的親生骨肉比起來,還是自己的親骨肉更重要一些。不管這一次結果如何,她這個孩子生下來,男孩將來給他一個鐵帽子王,女孩將來在京城給他找一個好人家。這才是恩典呢,您讓德妃自己選,她也會選擇把恩典放在自己的親骨肉身上,這樣既不會負了您和德妃之間的情分,也能全她一片慈母之心。說起她娘家,無論她的兒子還是女兒,難道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娘家不管他們家的事兒也犯不上送死刑,也不過是擼了職位罰沒家產,幾十年後又起來了,起起伏伏本就平常,哪有家族長盛不衰啊。」

  他點點頭那股子優柔寡斷一拋而去,接著又成了一個乾綱獨斷的君王。

  「對,還是表妹說的對,就算是有恩典,也該落在朕的骨肉身上。」說完站起來,「德妃想把孩子交給太後撫養,你先休息吧,朕去太後那邊一趟。」

  田蜜帶著人把他送出門,看著夜風中漸漸遠去的隊伍,田蜜小聲的把陳公公叫了過來。

  「這事您親自盯著,德妃的所有爪子都要砍斷。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後成為一個聾子瞎子,宮外的消息一丁點兒都不能讓她得到。」

  「是,您放心。」

  田蜜心想,你不是想玩兒嗎咱們慢慢的玩兒,玩的你後悔玩的你吐血玩的你一輩子抱憾終身!


第22章 22

  第二天,太皇太後和皇太後讓人叫田蜜過來說話。

  除了這兩位還有宜妃也在旁邊坐著,看到田蜜來了她趕快起來請安。

  田蜜給兩個長輩見禮之後,笑著問宜妃,「怎麼今兒在這裡好久沒見你了。」

  「讓您惦記了,肚子裡的小東西太調皮了,最近在害喜呢,所以就不愛出門,今兒也沒辦法了,老五要去尚書房讀書,這不來找老祖宗和太後娘娘拿主意嗎?」

  老五只會說蒙古語,因為太後她老人家不會說漢語,以至於整個宮殿裡全是蒙古女奴,五阿哥雖然經常和哥哥們一起玩耍,但是他那蒙古語裡夾雜著幾個漢字的發音宮裡的人都能聽得懂,於是沒人關注這個問題,以至於他被教課的師傅嫌棄了。

  在場的四個女人除了田蜜,齊齊的嘆口氣,老太太直接拍板,「讓老五學,重頭開始學。」

  說完這個,太後就說起另一個事兒,她樂呵呵的,「皇上昨日來了,跟我說讓我再養一個小孫子呢。」

  宜妃的臉色不好看,自己兒子在太後哪裡待著好好的,德妃偏偏學自己,這樣一來,老五被祖母養大的優勢蕩然無存。田蜜因為圍繞著德妃昨天和皇上廢了不少嘴皮子,老太太是覺得德妃喜歡出么蛾子。在場的四個女人,也只有少根筋的太後是真高興。

  氣氛尷尬,太後還沒意識到,身為人精的老太太就免不了說一句暖暖氣氛,「誰還沒個年輕的時候呢你們說是不是啊」。

  這話說皇上氣血方剛,為心愛的女人出頭是有原因的,將來老了就好了。問題是誰願意長年的媳婦熬成婆啊。再說了,田蜜和宜妃只能熬成黃臉婆,連做諸位皇子福晉名義上的婆婆都沒機會。

  但是老太太這麼說了,她們只能順著話往下講。

  在這裡奉承了半天她們一起回去,宜妃一出門就開始罵,當然是罵德妃不要臉不講武德。

  「太後還要伺候老祖宗呢,她弄個小崽子過來算什麼事兒」。

  這是氣急敗壞罔顧事實,太後頂多陪著老太太說說話,因為心眼兒比較實,說了也未必能討老太太歡心。田蜜不接話,看了看頭上掛著的太陽,「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還沒把孩子生下來。」

  宜妃心想,最好一屍兩命。

  但是這話不能說,加上今天遇上了,這麼好的機會當然要說點重要的。「別提她了,有件事臣妾要跟您求個情,我才知道我娘家這幾年插手了內務府的茶葉生意,這事兒把臣妾氣的罵他們了一頓,這幾年的賬您也查了,說真的,做生意需要上下打點,各個衙門也要照顧到了,到他們手裡的也沒剩下多少,他們讓我求求您,罪他們認了,銀子也願意交回來,只是收到多少交多錢,肯定和賬面不符,請您多擔待。」

  「原來是這個事兒,最近太忙了,如果郭絡羅氏要是主動一點,其他的過去也就去過了。」

  宜妃一聽,這是讓娘家做認罪的典型雖然得罪那些觀望的人,但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很爽快的答應了。這事兒他們理虧,是從皇家的錢袋子裡掏錢用,這會再不麻利點,要不然就讓佟家這個女人殺了祭旗了。

  「您放心,就這兩天的事兒。」

  兩個人路上說了幾句,宜妃是孕婦,在太陽下不耐久站。田蜜是肺不好,喘氣不舒服,兩個人就讓太監抬著去了德妃那裡。

  宮妃已經坐了幾排,佟貴人也來了,看到田蜜來了之後就湊到她身邊才算是躲開那些「姐妹」得了片刻的安寧。

  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德妃生了。孩子的哭聲一響,屋子裡的女人都不說話了,看著外面等著報喜。

  年紀大經歷過生育的女人側耳聽了聽,孩子肯定不太好,才哭了四五聲,跟一只貓兒似的,顯得有氣無力。

  幾個人的眼神對了對,放松下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就有醫女過來舉著冊子給田蜜,「回娘娘的話,德妃娘娘今日誕下一位格格。格格生辰八字,出生時的斤兩,是否有疾皆在紙上,請娘娘用印。」

  田蜜翻開看了看,小格格是挺胖的,但是上面寫著「渾身青紫,疑月份不足早產所致」。讓人把自己的印拿來,蓋了印交還給醫女,這是要交到宗人府封印入檔的。

  「既然小格格出生了,各位就先回去吧,等著洗三的時候隨一份大禮。」

  諸位宮妃站起來告辭而出。

  佟貴人看著人走了忍不住問:「大姐,不讓她們看看小格格嗎?」

  這丫頭真傻,田蜜點了點她的鼻尖,「傻丫頭,小格格有些不好,怎麼看?」

  佟貴人也只是不懂,這麼一說立即明白了,「大姐,咱們這會趕快走吧。」

  「你走吧,我等皇上來呢。」

  佟貴人一溜煙的帶人跑走了。沒多久康熙來了,他急匆匆的進來先喝了一碗涼茶,「怎麼樣聽說是有些不好。」

  「剛把女眷打發走,生下的時候哭了幾聲,我聽著挺好的,倒是冊子上寫的不好,也不敢讓大家看,咱們不如一起瞧瞧去。」

  「走吧。」

  德妃的精神還好,她生下孩子掙扎著問錦繡,「怎麼樣?皇上那裡有沒有特赦烏雅家?」

  錦繡搖了搖頭,「沒收到消息,昨晚到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

  德妃心跳的很快,安慰自己,「沒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躺下來才有心思問:「是阿哥還是格格?」

  「是個格格。」

  「可惜了。」

  「您要不看看,瞧著有點青。」

  「孩子生下來都這樣,撞了那一下你以為能生下來個好的。」

  錦繡忍不住掉了兩滴淚,德妃立即罵她:「收了你的貓尿,大喜的日子敢這樣打死你都不虧!」

  錦繡趕快擦了擦臉,「醫女說您先別吃東西,等胎衣下來了再吃。」

  德妃點了點頭,「我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

  還沒想起什麼,外邊通傳說是皇上來了,這是產房,男人不到這裡來,進來幾個膀大腰圓的嬤嬤抬著德妃挪到坐月子的房間裡,給她擦洗了手和臉,重新梳了頭發才請皇上過來。

  德妃擦洗的時候,田蜜和康熙正看著這個剛生下來的孩子,醫女還沒有走,支支吾吾的說這孩子可能有心疾。

  因為是個女兒,沒有兒子重要,康熙縱然心疼也沒那麼悲傷。看著搖籃裡的女兒也只是嘆口氣。

  田蜜樂的做好人,「要不然悄悄的拿著她的八字去外邊香火好的寺廟供奉著,咱們家什麼藥都吃的起,什麼大夫都有。前幾年可能艱難一點,大了懂事了就好養了。」

  「表妹說的對,這事兒回頭和太後商量一下,畢竟小格格放在她老人家跟前。」

  德妃派人來請皇上,沒想到老對頭皇貴妃還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進來,皇貴妃那張臉笑的好不得意,一進門就恭喜,「哎呀,恭喜德妃了,小格格那臉盤長的可好了,以後也是一個美人呢。如今圓圓胖胖的看著都喜慶,到時候長大了也能領著一串的外孫來請安,想想都覺得福氣大,您說是不是表哥。」

  康熙笑著說了一句:「多子多福。」

  皇貴妃在這裡,德妃有話也不能說,只好謝了恩,康熙心裡記掛著這個小女兒的病,加上快秋季了,他要去木蘭圍場,各種事兒堆積在一起,安慰了幾句德妃直接走了。

  留下田蜜端著茶盞笑著看她,「好福氣啊,這孩子是一個接一個的生。今年夏初出宮的時候,本宮聽說福氣大了也未必是好事,萬事不可圓滿,四角俱全的事兒從來都沒有,這就是為什麼西南的天是傾斜的,因為天地不允許圓滿啊。也有句話說福禍相依,小格格的身子如今看著有點弱,未必是壞事,到時候有你這樣一個額娘,在她阿瑪跟前求一求,也不用嫁到蒙古了,所以啊,壞事不一定是壞事,好事不一定是好事。」

  德妃聽著這話陰陽怪氣,句句安慰自己,但是句句刺著自己,心想皇貴妃這是長本事了,會打機鋒了,「多謝娘娘安慰,臣妾如今也算是兒女俱全了,湊成了一個好字,不知道四阿哥什麼時候下學,也讓他來看看妹妹。」

  四阿哥是德妃種在皇貴妃心裡的一根刺,別人能提,自己提了她覺不會好過。

  讓她失望了,田蜜言笑晏晏,「自然是要看看妹妹的,不止是四阿哥,諸位阿哥都要來。對了,咱們都是內宮女眷沒出過門,趁著這個機會德妃也問問他們出過門的小阿哥盛京是什麼樣的,也好早有准備。行了,你歇著吧,生孩子費精力,這幾個月都要多休息。」

  德妃看著她出門了,那種不安終於落到了實處,「盛京?」


第23章 23

  「她提盛京是什麼意思」

  德妃拉著錦繡的手,「你再去催一下,看看宮外如何了」

  錦繡出去了很久,德妃等的難受,偏偏剛生完孩子,正是需要臥床靜養的時候,好不容易睡著了,可是睡的不安慰,加上隔壁小格格在哭,德妃十分煩躁。

  田蜜回到凝春居,陳公公正端著一盆花,看到她回來就捧花獻上,「這是宮裡送來的,說是一株墨蘭分株了,送給您賞玩。」

  田蜜不喜歡這些,她是個俗人,就喜歡大麗花雞冠花牡丹花這些開花開的引人注目的,這種雅致的蘭花愛不起來。但是還要收下,放在小幾上擺弄著,「跟他們說有心了,賞他們銀子,別小氣。」

  青魚就出去賞人,陳公公問:「德妃的心腹錦繡一直問宮外的消息呢您說給不給他們知道。」

  「唉,」田蜜嘆口氣,覺得自己是個壞女人,「這事兒當然要讓德妃知道,但是呢,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只要能在這個時候折騰的德妃四面楚歌擔驚受怕,就是好消息,您說是不是」

  「那麼他們家流放盛京的消息就緩緩的給」

  「不,讓她先有希望再失望再有希望接著絕望。公公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陳公公點點頭,這活兒他們太監特別拿手。「您歇著吧,奴才這就出去走動走動。」

  田蜜坐下來接著擺動這盆花,這花盆不錯,挺雅致的。青魚剛回來,就發現她舉著花盆看,趕快過去接在手裡,「娘娘,仔細胳膊酸。」

  「過幾天找一盆吊蘭過來,就掛在走廊下,對了,問問有沒有南洋進貢來的花草,就是那種不埋在土裡也能生長的那種。」

  「有嗎沒土能活嗎」

  「讓你問問你就問問,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林子大了還什麼鳥都有呢。」

  青魚點點頭,舉著花盆讓田蜜觀察,田蜜忽然想起一個人,「黃貴人,不黃常在呢」

  「還在瑞珠院呢,您要見她這就給您把她找來。」

  「不用,就說德妃最近剛生產,她哪裡還要照顧小格格,人手不夠,讓黃常在去伺候。」

  青魚心想您這主意也真夠損的,高興的答應了一聲就要走,田蜜叫住了她,「回來,該給小格格的東西一點都不能少,德妃那邊也大方著點,她要什麼給什麼。」

  田蜜心想,我就要把你養的肥肥胖胖的,就要在精神上折磨你。

  黃常在一聽要搬回去,聰明如她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有了這個樹枝肯定要抓住,立即行動了起來,大張旗鼓的搬了回去。

  南邊住著的宜妃聽說了以後,恨不得和貴妃換地方,這樣能一天三頓飯的看戲。她妹妹郭貴人勸了又勸,才算是把人勸的安分了。

  黃常在立即動手伺候德妃,端茶倒水搶著來,但是話說的難聽了,「娘娘您喝水…臣妾以前是宮女,這活兒干的多了,哎呀,臣妾該死,才想起來您以前也是宮女,臣妾是伺候筆墨的,聽說您是管衣服的,布料這東西您熟吧」

  一次兩次能忍,人家一天不帶停的在眼前蹦跶,更要命的是中間還有六阿哥一條人命,德妃的眼珠子都紅了。

  宮外的消息斷斷續續,一開始聽說是自家親戚要流放盛京,德妃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說皇貴妃要追債,如果不還,烏雅家也是要流放盛京的。

  德妃一咬牙,還債,千金散去還復來,命要緊。

  可是又傳來消息,親戚要流放到長白山以北,那地方冰天雪地,一年只收一次莊稼,去了就難回來,誰不是養尊處優過日子的,十六戶親戚的家人一下子串聯起來,名為去烏雅家求情,實際上就是去脅迫,如果不救人,就把烏雅家的事兒抖出來。

  錦繡哭哭啼啼的來報告,「老爺說了,宮裡還有阿哥呢,皇上看在您和四阿哥的份上,也不會下狠手。他們說阿哥年紀小,如今大家都沒給他磕過頭,阿哥都不知道有這樣的親戚,有什麼情分等流放幾年後讓阿哥想起來這回事兒。」

  原話不是這樣的,原話是「阿哥養在佟家女人跟前,只認得佟家做親戚,誰敢指望阿哥來救」

  盡管錦繡美化了,但是德妃還是想到了。德妃如今顧不得這些親戚了,「保住我阿瑪額娘兄弟姐妹才是,別人也管不了了。你把四阿哥請過來…不,趕快連夜做一件衣服給他送過去,就說我前幾日給他做的針線,他來了我才能讓他替我出宮一趟。」

  話剛說完,就聽見門外有人喊著:「娘娘,用膳吧。」黃常在進來了,錦繡趕快把她推出去,「這裡用不上您,您回去歇著吧」

  錦繡帶著幾個宮女熬油費火的做了一件衣服,第二天剛送出去,黃常在就嚷嚷,「錦繡姑娘的手真巧,一晚上就能給四阿哥做件衣服。」

  這把德妃氣的恨不得打死她,「這賤人壞我的好事。」

  宜妃唯恐天下不亂,立即推波助瀾,所以四阿哥來的時候就說:「娘娘這裡還用的上錦繡姐姐,兒子有衣服穿,何必再麻煩她,以後不用給兒子送衣服了,讓錦繡姐姐多照顧額娘吧。」

  德妃本來算計著親兒子過來,自己說幾句軟話,哄著他出去一趟給烏雅家壯壯門面。嚇唬那些朝三暮四的親戚。結果這下四阿哥根本不領情,還落的左鄰右舍都在背地裡恥笑。

  德妃自從越居高位,對以前的事兒就特別忌諱,她知道宮中妃子經常議論自己,這下更是留下了話題,忍了忍隔著窗戶說了幾句好聽話把四阿哥送走了。

  錦繡把四阿哥送了一程又一程,只說娘娘年紀不小了,生孩子傷了身子,又想念阿哥。四阿哥別看年紀小,被生母養母的事兒弄的跟個小老頭一樣,說話滴水不漏,只說讓錦繡多伺候,德妃有什麼缺的,只管去找額娘。根本不承諾自己會幫忙,也不說有事兒來找自己。

  錦繡嘴裡發苦,看著他走了之後氣的直跺腳,男人都靠不住,別管是大男人還是小男人,娘娘將來依靠誰啊

  小格格滿月之後,太後宮裡的老嬤嬤就把孩子抱走,為了表示重視,田蜜親自去了德妃的屋子,看著她渾身上下只剩下一層皮了,眼窩深陷面色蠟黃,看著這氣色就知道受了不少罪,頭發也干枯的不成樣子。整個人雖然言笑晏晏,但是眼神裡的狠戾已經掩飾不了了。

  黃常在倒是非常的高興,面色紅潤,眉飛色舞。

  小格格被抱走這件事,德妃沒有表現出什麼格外的情緒,只是嘴裡不斷的謝恩,等到小格格的東西全部拿走了之後,為了不和田蜜說話,只說自己頭疼,想要歇著了。

  這個時候奚落她確實非常的爽,但是容易給人留下不好的印像,田蜜雖然有趁你病要你命的覺悟,但是更愛惜羽毛。有黃常在呢,不著急。

  她笑著讓德妃回去休息,帶著人剛出門,錦繡找了過來,「娘娘,我們主子已經做完月子了,奴婢就是問問,我們這兩天挪回宮裡行嗎?」


第24章 24

  園子裡的人手已經被拔除了,再加上黃常在和蒼蠅一樣讓人討厭,德妃是迫不及待的要回宮。宮裡還有她留下的不少暗棋,更是她勢力最龐大的地方,她要回去重整旗鼓。

  田密說話很和氣,「如今雖然是秋季了,但是中午還是很熱,跟你們主子說多等等吧,到時候一起回去。」

  晚上田蜜收到了宮裡的來信,說是那拉貴人去世了,這位那拉貴人跟著皇上的時間長了,生下的三個兒子接連夭折,連排序都沒機會。都說榮妃如何命苦,幾個血泡子只養活了兩個。可是那拉貴人比她還慘,孩子是一個都沒養活。

  兔死狐悲,田蜜盡管對那拉貴人沒印像,還是忍不住嘆口氣,交代下面的人,「身後事上點心,人沒了,讓她安心的上路吧。」

  就像是太皇太後說的那樣,皇上還年輕,宮裡的如花美眷都留不住他,偶爾有人讓他放在心上,但是君王關注的仍然是萬裡江山。那拉貴人不是宮裡第一個去世的女人,也不是最悲慘的女人,她的去世和德妃最近的痛苦都不能挽留他,他興致勃勃的准備著出行的事兒,至於宮裡的一攤爛事兒,全部交給了田蜜。

  「朕這次就不帶著你出門了,也到秋季了,朕已經吩咐過了,上貢的秋梨全部拿到你這兒來,多吃點潤肺。還有這宮裡的事兒你多上心,老祖宗年紀大了,經常去問安,太後那裡也別拉下。各位阿哥照顧好。有事兒了給朕寫信。」

  交代了那麼多,宮裡的女人都沒得到他的額外關照。太子的年紀不小了,聽說文物雙全,要帶出去給蒙古王公們看看。明年南巡早點准備,內務府的事兒全權交給皇貴妃處置。他走的痛快又利索,送他出門的時候,不管多柔情蜜意的挽留,他都沒有回頭看一下。

  看著這些宮妃們翹首看著隊伍逐漸遠離,田蜜就說了一句,「回去吧。」

  康熙走了之後,宮裡安靜了下來,全部蟄伏了起來,田蜜要為頒金節的事兒忙活。沒空去關注德妃,但是德妃已經被黃常在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了。

  這一日天熱大家都午睡了,她坐在德妃的門口唱了幾句童謠,錦繡出來趕她,她就滿不在乎,「可憐的六阿哥啊,這馬上天就涼了,也不知道他在地下冷不冷,他額娘都知道給他哥哥做衣服,他在下面吃的如何穿得如何,也沒有人想著。」

  錦繡顧不了那麼多了,讓她再鬧下去早晚出事,趕快推她快走。黃常在新仇舊恨加在一起,想起自家如今的遭遇,自己的諸多算計,都壞在了德妃這個女人的手上,忍不住就嚷嚷,「六阿哥啊,你知道你是怎麼死的嗎?」

  德妃最近偏頭疼,她覺得這是月子病,而且老話都說月子病難治,她因為形容枯槁,皇上走的時候沒對自己多看一眼心裡惶恐,本來想要重新奪回寵愛,但是自己也要變得光彩照人才行,想要在這一段時間把自己的身體多養一養,可是黃常在這麼一喊,德妃更覺得頭疼了。

  她氣的渾身發抖,六阿哥是她養大的,自然是充滿了感情,而且人剛剛去世,這會兒讓人跟叫魂的叫出來,這是不給她的阿哥安寧。最近一個月的忍耐,頭疼欲裂得折磨,兒子被人家拿出來說嘴的憤怒,一切交織在一起,再也忍不了了,她隨後從桌子上抓起一個杯子衝出去,照著正說話的黃常在腦門上用了最大力氣給了一下,黃常在被猛然擊打回神後發現黏糊糊的東西流在臉上。

  德妃這裡的奴才一哄而上把德妃攙扶回來,捂著黃常在的嘴讓她不要叫出來驚擾了隔壁的貴妃和宜妃,要不然又是一樁是非。這個時候黃常在的宮女六月尖叫了一聲,「德妃打死人了。」

  德妃猛然驚醒,頭疼的感覺更明顯了,她抓住杯子,「捂著那奴才的嘴。」

  太監宮女一起奔過去,動靜太大把隔壁的貴妃驚動了,貴妃想去看看,她身邊的宮女勸著,「娘娘,隔壁早晚出事兒,咱們別趟這水了,您睡一會兒吧,萬事有宜妃挑頭呢。」

  貴妃聽了趕快脫了外衣,把頭發弄亂,預備著皇貴妃來了又借口說自己躺著不知道。宜妃也聽見了動靜,讓人去看看,很快就有人說:「黃常在又惹了德妃,德妃忍不了了,正教訓她呢。」

  宜妃瞪了眼睛,「她們永和宮就沒有什麼好鳥,天天是鬥呢,都是一群奴才秧子誰比誰高貴啊,真是的。」心裡罵著皇上也不講究,那麼多名門淑女不去臨幸,怎麼就喜歡上了這兩個貨色。

  慢悠悠的帶著人到了院子裡,還沒看見現場就嚷嚷,「德妃,大中午你們折騰什麼呢?你不學老母雞抱窩了?從你那屋子裡出來了......佛祖啊,你們快把人放開,那宮女都翻白眼了。」

  太監趕快放開人,六月軟軟的倒了下來,德妃一看,整個人就驚悚了,私下打死了宮女怎麼都好說,可這會被宜妃撞破,這事難以善了了。

  她下意識的看黃貴人,黃貴人早就沒動靜了。

  她退了一步,腦子忍著疼,快速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把手裡的瓷器往錦繡的手中塞著,主僕這麼多年了,錦繡知道該怎麼辦,她放心的兩眼一閉暈過去了。

  宜妃的宮女趕快去查看,黃貴人和六月都沒了。宜妃這會覺得腳軟,扶著宮女的手,「快,告訴皇貴妃出事兒了。」

  錦繡呆呆的看著自己手裡的瓷器,上面還沾著血,撲通一下跪了下來,呆呆的看著被人扶著進屋的德妃,哆哆嗦嗦的握緊了。

  田蜜聽了之後趕快過來,就有醫女驗傷,「黃常在是有東西擊打頭部而致命,那名宮女是被捂著緩不過氣沒了。」

  錦繡二話不說把事情承擔了下來,「是奴婢,是奴婢因為黃常在提起六阿哥的事兒氣不過,拿杯子打了她。」余下的太監宮女知道逃不過,都紛紛哭了起來。

  宜妃聽了,冷冷一笑。「好忠心的奴才啊。」

  田蜜心中五味雜陳,看著倒在地上的黃常在,覺得自己簡直是十惡不赦,沒有自己催著黃常在,她也不會有今天的殺身之禍。

  青魚看著田蜜有點呆,趕快勸她,「娘娘,黃常在命該如此,她也不干淨,別忘了六阿哥和平貴人都是她算計的。果然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田蜜嘴裡嚼著這幾個字「天理昭昭報應不爽」。重新呼一口氣,把自己上輩子軟弱藏起來。「所有人羈押,這件事等本宮稟報過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再處置。」

  「娘娘,」宜妃不同意,心想這樣好的機會決不能讓德妃逃脫了,「是這奴才給她主子遮掩,只要審一審德妃的奴才,誰是凶手就昭然若揭,不能冤枉了一個好人,更不能放過一個惡人。」

  錦繡聽了看著宜妃,「就算是審理之後有了其他說法也是屈打成招,是奴婢打死的人奴婢應了,何必再審,娘娘是借機報復吧,誰不知道我們娘娘比您有寵,您這麼迫不及待為的是什麼?」

  宜妃不想跟一個宮女對罵失了自己做主子的威風,只是冷笑,「好忠心的奴才啊,你不知道你這應下來之後,你的家人是什麼罪嗎?」

  錦繡渾身發抖,恐懼的回頭看了一眼德妃的屋子,握緊了瓷杯,再三強調,「是奴婢做下的事兒,奴婢認了。」

  宜妃哼了哼,「德妃,聽見了吧,這奴才一番忠心跟著你虧了。」


第25章 26

  田蜜轉身上了轎子,心裡已經想好了,這事兒不能扯在德妃身上,只能往錦繡和黃貴人的身上推,就說兩個人有怨,今日之事是她們兩個憤怒之下為之。

  不能讓四阿哥身上有一點的污點,為了四阿哥,自己必須把德妃救下來,不能讓人家說四阿哥有個生性暴虐的生母,一旦這件事和德妃有了關系,四阿哥的前途就到頭了。

  德妃可以從這件事情裡面逃脫出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件事不能就這麼輕易的了結了。

  田蜜來了太皇太後跟前,老太太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著田蜜跪下來,把眼前的宮人打發走之後,手中捏著佛珠轉動,「這事兒你知道輕重,為了阿哥,不能把這事張揚出來。」

  「臣妾也是這麼想的,不如快刀斬亂麻,趕快把這事做個了結,宮外的黃家臣妾親自去安撫,她們家還有個女孩,不如給個恩典,讓她進宮吧。」

  老太太的眼皮撩開盯著田蜜,就像是兩把尖刀架在了甜蜜的脖子上,聲音不辨喜怒,「放哪裡?」

  「永和宮。」

  「你啊,」老太太冷冷一笑,她清楚田蜜的目的不想放過德妃,卻不得不捏著鼻子給她處理這事兒,所以就要惡心德妃。「你呀,見好就收吧,人不可貪心,如今這個樣子已經夠了。

  為了四阿哥,咱們什麼事兒都能做,說句難聽的,在我老婆子的眼裡,你們都比不過阿哥們。他們畢竟是愛新覺羅家的爺們,不能被你們拖累了。讓黃常在的妹妹進宮吧,不必放在後宮,讓她去乾清宮當差。她們家的人不是犯事兒了嗎?只誅首惡收繳家產,剩余的給條命,不必趕盡殺絕。」

  田蜜答應了一聲,「但是這件事被宜妃看到了,如果就這樣草草收場,也不能讓諸位姐妹信服。」

  老太太嘆口氣,「別扯她們,宜妃是小聰明,你連消帶打她就能聽話。貴妃是個膽小的,現在都沒有露頭,不必你去敲打,這事兒她自己都不敢聲張。說到底是你不服,你說怎麼辦?」

  「景陽宮那裡收拾好了,讓德妃搬過去吧。」景陽宮在朱明皇室坐江山的時候是冷宮,田蜜就是要把德妃打發到冷宮去。

  老太太搖了搖頭,「你想干什麼我老婆子知道,你想把她趕到冷宮,讓她自生自滅。但是你想過沒有,你為什麼給她遮掩?」

  「自然是為了胤禛,我的兒子。」

  「為了胤禛,你也要忍下去,讓她回永和宮繼續過日子。」

  「可......」

  「你聽我說,想要手上干淨,想要讓他們母子徹底反目,就要忍。德妃活著,胤禛才是你的兒子,德妃死了,胤禛就不是你的兒子了你懂嗎?」

  「我......臣妾不懂。」

  老太太高深莫測的笑了,「皇上懂。回去吧,給德妃好好收拾殘局,放心,她以後永遠不是你的心腹大患了,從此翻不起浪花了。把這件事給皇上寫封信,不必添油加醋。」

  被她的笑容盯著田蜜的心裡不服也沒辦法,但是老太太的話又不能不聽,想要陽奉陰違,老太太又把自己所有的路都給堵上了。田蜜在寫信的時候,心裡面免不了念叨自己該怎麼把這件事敘述得挑起皇上的怒火。

  可惜的是田蜜在這方面沒什麼天賦,自己的大宮女青魚又是個老實的,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該怎麼寫信才能讓皇上火冒三丈。

  就在主僕兩個一籌莫展的時候,去看望四阿哥的陳公公過來回復。

  田蜜只能揉著太陽穴,把寫信的事放在一邊,先關心兒子。

  「四阿哥那裡如何了?讓園子裡面的人把嘴閉上,閉得緊一點,那些胡說八道道聽途說別傳到阿哥的耳朵裡」。

  田蜜記得上輩子有句話說的很不錯,有些人靠童年溫暖一生,有些人靠一生去治愈童年。

  田蜜不想讓四阿哥進入到一個很偏激的狀態,就在這一瞬間立即理解老太太的意思了。

  阿哥重要,比那些賤人們更重要。

  陳公公過來點了點頭,「送阿哥回去了,回去之後阿哥在讀書呢,雖然奴才不懂,但是也知道咱們阿哥是用了功的。」

  田蜜嘆了一口氣,只好把手上寫完的信團了團扔到一邊去。

  陳公公看她愁眉不展的樣子,忍不住問了一句:「您這是為了德妃娘娘的事發愁?」

  田蜜點了點頭,「不瞞公公說,我不想這麼輕易的饒了那個賤人,但是又沒辦法。」

  「以奴才的意思,這件事您別多插手。當初挑著黃常在跟德妃娘娘鬧起來為的是什麼?」

  田蜜看他有話要說,忙不跌的把東西收拾了起來,讓青魚給他端了一個凳子過來,「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年紀比我大多了,是伺候過我姑姑的老人了。您有什麼話要教我嗎?」

  「不敢說要教娘娘,是奴才在宮裡這麼多年看明白了一件事想要說給娘娘知道。這宮裡面說話最管用的還是皇上,皇上心善,草菅人命這件事如實向皇上稟報,回頭皇上自然會給出處罰,哪怕因著各種事情給不了處罰,也會在皇上心裡留一個釘子,這個釘子不管它,它一直在那裡放著,管它,□□了鮮血淋漓,德妃就不再是當年的德妃了。」

  田蜜眯著眼睛聽了,又聽見陳公公說:「這事不止您會說,到時候皇上回來了,也會和太皇太後說的。您若是在中間推波助瀾,到時候都瞞不過他們兩位的眼睛。」

  田蜜點了點頭,「那這件事咱們只能忍著了?」

  「這三年五年還有好日子過,將來看德妃的造化了。萬事都不好說,誰都沒有長前後眼更看不見前後事兒。剛才奴才問您這件事的目的是什麼?目的自然是將內務府收攏到手裡,將來進可攻退可守。目前這事兒已經做成了,所以,德妃敗了是一件幸事,不敗也是一件幸事。」

  「這話這麼說?」

  「娘娘在宮裡這麼久了,前兩位皇後娘娘的威風您也是見過的。但是好事兒都不長久,您今日雖然沒有皇後之尊,但是卻行使皇後之權,不僅名不正言不順,而且順風順水容易招人妒忌。若是沒有一個寵妃立在您前面做一個靶子,您豈不是要面對大部分的娘娘?」

  田蜜點了點頭,「多少明白一點您的意思了,我不顯眼才是最好的。」

  「娘娘明鑒,日後宗室往宮裡求情請托的時候,特別是蒙古貴婦進京朝拜的當口,只要她們一提起宮中的娘娘,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您,您才是穩固的。奴才說句您不愛聽的,做榜眼比做狀元強太多了。您年紀小的時候也進過宮見過董鄂妃的風光,您說,昔日的董鄂妃和榮王如今在什麼地方?」

  田蜜明白了,「老話說的好,出頭的椽子先爛」。

  「就是這個理兒,所以這事兒等到皇上回來了,您還要替德妃求情。只有為德妃開口說話了,德妃活著,她做過的事兒才不會消失,咱們阿哥有這樣一個生母,在皇上看來,就算是養在您這裡也威脅不了太子,咱們四阿哥才能穩穩當當的跟著您。皇上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只要皇上覺得好,不好的也是好的,好的更是好的。

  娘娘這麼多年的辛苦,花了這麼多的心血在四阿哥身上,不能因為這一件事兒亂了陣腳被人摘了果子。畢竟皇貴妃位同副後,養子的身份高貴啊。」

  田蜜點了點頭,「您說了這麼多,道理我都懂,但是我就是過不了心裡這個坎。」

  「這個好說,只要德妃娘娘外邊架子不倒,其他的一切好說。削了她的用度,奪了她管理永和宮的差事……這宮裡有各種辦法把一個人磨的紅顏老去孤寂終生。」

  田蜜點頭,「就按您說的辦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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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26.2

  信很快就到了康熙的手上,京城每兩天給他送一回信和奏折。就算是在路上,他也要查看從京城送出的各種消息。

  以往滿宮女眷都是報平安,表妹的信都是厚厚一沓子,除了內務府的事情到了尾聲會提出來幾句之外,就是宮中各阿哥格格的趣事。

  所以皇貴妃的信他是最後讀的,只有放松下來了,從表妹的信裡讀一讀兒女樂事,才覺得一身的疲憊都消失不見。

  這次也是,夜深人靜的時候,聖駕駐扎在草原上,秋風蕭瑟之時,他在溫暖的帳篷裡把田蜜的信拿了出來。

  只用手摸了一下,就發現是薄薄的幾張,心裡還納悶呢,「這是埋怨朕不寫回信了?怎麼這次就這幾張紙?」

  拆開看了看,第一頁說老人家和幾個孩子的身體都好,養在太後身邊的小格格胖起來了,很和發面饃饃一樣一天比一天白胖。

  皇上看了臉上帶笑,又看第二頁,內務府如今算是結束整頓了,但是這些奴才們還需要敲打,如今秋季內務府進賬是九十萬兩銀子,除了過節和宮中各處修繕,再刨了給大阿哥准備婚事的信息,余下有二十五萬左右。

  皇上想了想,果然是男子必須娶婦啊,有了妻子,打理家務照顧孩子奉養老人……「傳旨,把這次最好的皮毛挑上一些讓人給皇貴妃送去,天快冷了,她身子弱,冬衣需要早做准備。」

  太監答應了一聲跑出去傳旨,李德全在一邊奉承,「娘娘知道必定感恩,京城裡這會也才秋草黃呢,皇上早早的惦記娘娘,娘娘下次的信肯定厚。」

  康熙笑而不語,畢竟表妹心細,到了北邊會見蒙古王公,京城送了不少東西做這次的賞賜,處處能看的出用心。而且今年能隨時離開,不用等著像往年那樣,讓內務府湊齊了路上要用的東西才能行動。

  「家有賢妻啊。」

  康熙心中舒服,臉上帶著微笑把信紙翻了一頁,接著笑容不見了,御前伺候的太監們面面相覷。

  康熙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又把最後一張紙翻來覆去的讀。

  永和宮黃常在和德妃的大宮女錦繡,因為六阿哥之事拌嘴,德妃怒而用杯子擊打黃常在頭部,致黃氏當場喪命。隨後德妃下令讓太監捂宮女六月的口鼻,致使六月窒息而亡。為宮眷名譽和皇子聲譽,此事已經處理,將德妃從此事中摘出。奉太皇太後令,已告知貴妃宜妃等人閉口,其余諸人處理完畢。

  塞外的晚上很冷,風吹起帳篷的簾子,冷風撲面而來,一陣透骨涼意伴隨著搖曳的燈火,讓康熙的面容冷冰冰的如數九寒冬的堅冰。

  康熙讓李德全把火盆端了過來,把最後一頁信紙疊好之後扔進了火盆裡。隨後執筆給田蜜寫信,信裡只說想念,情意綿綿之下一氣呵成。讓人明天交給信差,隨著批好的折子一起送回京城。

  寒風太大,他披了一件披風來到帳篷外邊,心裡想著「胡人無百年國運」的說法。

  這說法就如一柄神兵懸在頭頂,縱觀史書,胡人來到漢人的土地上,要麼被趕走,要麼成為漢人。自始自終,漢人都瞧不起胡人,說他們披發左衽茹毛飲血……

  康熙心中最大的恐懼就是漢人當中有人登高一呼,然後把滿人趕回老家。

  見識過這裡的繁華,誰還想回白山黑水?

  如果想避免回到龍興之地的命運,就要學著漢人的那套謙虛和禮賢下士,不能如當年的蒙古人一樣霸道只知殺戮。

  德妃因為亡子被人提起,暴怒之下失手打死了人,還可以說是激憤。黃氏死亡,她讓人捂著宮女的口鼻就是蓄意殺人了。

  這件事如果傳出去,絕對會被有心人利用,從而掀起大波。到時候給了天下人話柄,從而會引得天下人對皇室有諸多猜測和誹謗。這件事不得不掩蓋起來。

  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妃子做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情,其膽大妄為和藐視律法的姿態令康熙心中對昔日美好的德妃有一種想到就要嘔吐的感覺。更別提不把人命當回事兒的行為了。

  他又想起了平貴人,平貴人整日躺在床上,一只畜生的死就讓她動了殺心,談笑之間把六阿哥送入黃泉……

  「多少筆墨都寫不出毒婦的狠毒啊。」

  寒風裡面,他緩緩的把這句話說出來,心裡對宮中的女人堤防起來,這些都是滿蒙女子,特別是蒙古女子,其驕傲之態不比男子少。她們手裡握著各家族的勢力,與宮外的娘家聯合一處,想要胡作非為就有人給她們搭台子。

  「李德全。」

  「皇上?」

  康熙想了一會,也沒說話,算了,宮裡的事兒回去和祖母商量。

  康熙的信很快到了田蜜的手裡。天涼了,暢春園雖好,但是太皇太後想要回宮裡過冬。加上園子裡的建築還有一些沒有修好,趁著不太冷讓他們接著施工,田蜜也有回宮的想法。

  她一邊拆信一邊和四阿哥說話,「你就是大孩子了,別做出如此小兒姿態,過上幾年你就要娶媳婦了,到時候……」

  「到時候兒子還來鬧您。」

  四阿哥一目十行的把信看完,收起來遞給了青魚。這才把四阿哥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的手裡揉了幾下。

  「天冷了,讓他們用熱水給你泡泡手,別生凍瘡了。你是從哪裡聽說的消息?」

  「這園子裡面都傳遍了,說是明年要去南巡,額娘,兒子長這麼大還沒出過門呢,兒子想去。」說完之後他十分自然的扭了幾下撒嬌,完全沒有不好意思。

  「這事兒要看你皇阿瑪的意思,他說讓你去你就能去,他要說你去不了,額娘也沒辦法。」

  「額娘,到時候你就幫兒子說一聲。反正大哥三哥他們都去,把兒子也帶上唄。」

  田蜜不逗他了,「額娘自然能帶著你去,但是你要是不好好上學,再淘氣……」

  「不淘氣了,兒子不淘氣了,兒子肯定好好上學,前幾天顧師傅還誇兒子了。」

  田蜜伸出指頭在他腦門上點了一下,「你要讓顧師傅天天誇你才行,好吧,到時候帶上你。」

  願望得到滿足的四阿哥高高興興的跑到走廊下逗鳥,田蜜把鴻運抱在懷裡擼了一下貓頭。

  自從德妃整個人縮起來後,田蜜就覺得生活無聊了起來,她看著四阿哥帶著幾個小太監拿小勺子給鳥兒換水,就能生出一種高手寂寞的感覺。

  德妃現在不敢蹦跶,也蹦跶不起來了,其他宮妃最近也沒人蹦跶,就是蹦跶了段位也不高,手段也就一般般。都是一些爭風吃醋指桑罵槐。

  田蜜都沒興致搭理她們。

  所以,就對著明年開春之後的南巡期盼了起來。

  這次南巡,康熙除了巡查河工安撫江南之外,還有就是帶上田蜜,看看田蜜設想中靠著茶絲進一步控制江南的成功率有多高。

  南巡雖然是明年開始,但是現在就該做准備了。調查市場,摸清商業對手的老底尤其重要。

  這件事,田蜜只能依靠著娘家去完成。

  所以在回宮前,還需要招見佟家的女人進來。就算不能和宮妃鬥心眼,也要努力給自己找活干,生命的意義不就是工作嗎?

  加油,田蜜,你是見識過真正盛世氣像的人,格局大一點,女孩子不能總把眼光拘泥在後院,不能因為幾塊點心幾尺布料和幾件首飾絆著自己忘了外面世界的美好。


第27章 27

  大雪紛飛,曹璽和曹寅父子帶著二十多個家奴,冒著大雪騎馬入京,越往北約冷,為了趕路他們放棄了馬車選擇騎馬,青壯年也就罷了,曹璽年紀大了,寒風一吹,總覺得骨頭縫都是疼的,忍了這一路,臉上不免帶著幾分憔悴滄桑。

  作為兒子的曹寅看著心疼,就勸老父親慢一點。

  曹璽心裡因為兒子孝順覺得舒服,但是進京這件事是皇上的旨意,怎麼能慢一點,必須快馬加鞭才行啊。

  好在如今快到京城了只剩下半天的路,他勒了一下韁繩和兒子並列,父子兩個緩緩的說著京城的消息。

  曹璽說:「為父收到了消息,說是內務府經過這一次傷筋動骨之後,沒人敢對著宮裡娘娘推三阻四了,更不敢在內務府拉山頭。咱們父子因為在江南倒是躲過了一劫,不知道這一次回去是好是歹。」

  「咱們是皇上的奴才,這麼多年為皇上辦事算得上是問心無愧,就算皇貴妃娘娘想拿咱們出氣,也有皇上護著咱們。」

  年老成精的曹璽回頭看了看,見家裡面的隨從都遠遠的跟在後面押送著幾輛大車,忍不住搖了搖頭。

  「什麼是皇上?皇上是說一句話,全天下的人都聽,言出法隨。這才是君王的威儀,不是住在宮裡面穿一身龍袍就是皇上。然而天下權利向來是分散的,地方官可以抱成一團,對上瞞著皇上,對下欺壓良善,這就是縣官不如現管。所以話就說回來了,如今內務府當家作主的是娘娘,咱們別管是五品官還是封疆大吏,只要咱們還是皇家的包衣,就屬於內務府管轄。後院的女主子要打一個奴才,男主子會計較這些嗎?」

  「您的意思?」

  「禮多人不怪,前幾天為父讓人帶著禮物去拜見兩位佟老爺了。聽說這兩位爽快的把東西收下了,想來應該沒什麼大事兒,但是你我父子還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曹寅答應了一聲,眾人騎馬走了一段,看見了京城的城牆。

  冬日天黑的早,前幾天下了一場大雪,田蜜第一次看見紫禁城的雪。看它們在黃瓦紅牆之間撲簌簌地落了下來,只覺得景美如畫。忍不住就帶著宮女太監在雪裡面多走了幾步賞了一回雪。所以肺部吸進去了一點涼氣,導致現在她怎麼都喘不過來這一口氣。

  連著三天都叫了御醫,承乾宮裡面一股藥味彌漫。四阿哥也特意請了一天的假來陪著田蜜,端湯端藥不假人手。

  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中藥喝著苦,過程還緩慢,這不像是養病,更像是受罪。像田蜜這樣的肺疾在民間就是癆病,十有八九是治不好的,拖一天是一天,宮內比宮外強多了,好歹能阻止進一步惡化。

  所以這大半年來喝了很多湯藥,都沒有達到去根的效果。田蜜也曾懷疑過自己是不是氣管炎,自己以前又不是學醫的,也只是猜想而已。就算是知道了,這裡的醫療條件並不能對自己的疾病有太大的改善。也只能忍著苦味一口氣把藥喝了下去。

  喝下去之後,四阿哥又趕快端來了一盞梨水,「這是梨汁,裡面加了冰糖,您喝下去壓一壓口中的苦味兒。」

  田蜜端過來也一口氣喝了下去,「現在苦的甜的都在嘴裡,我都已經分不清楚了。看我這個樣子你也要知道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四阿哥答應了一聲,坐下來抱著鴻運在它的腦門上擼了幾下,陪著說了幾句話,天色漸漸的黑了,夜晚寒風又起,好在屋子裡溫暖如春。就在這個時候康熙過來了,他在門口脫了披風,掀開簾子進來,沒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兒。

  田蜜已經被四阿哥扶著在門口等他了。

  「表妹喝了這麼多藥還沒一點好轉?」

  「比前幾天好多了,只要不出門,多穿點衣服圍著火盆,就比在寒風裡面好的多。」

  康熙跟著嘆了一口氣,接過宮女端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就告訴田蜜,「曹家父子進京了,明日在乾清宮的東暖閣拜見,讓他們用暖轎把你送過來,有什麼話你明天問他們。」

  田蜜點了點頭,讓青魚把自己前幾天寫好的問題拿過來交給康熙。

  「前幾天我倒是派娘家的人去江南打聽過了,可惜這一群人手用著不順手,所以有很多事兒都鬧不明白。有些事需要問江南的官員,可是如今表哥就在我跟前,何必舍近求遠,問問您就行了。」

  康熙看了之後忍不住皺著眉頭,「問這個干嘛?」他已經看了單子上寫出來的問題:江南的耕地多少?民丁幾何?種桑百姓多少?桑樹有何區別?蠶種有何區分?

  「就是問哪種桑樹更耐蟲害,哪種蠶吐絲更多,聽說還有蠶吐出彩色絲,百姓看見以後視為不幸,發現這種蠶之後都扔了,這也太可惜了。」

  純天然彩色蠶絲,多珍貴,就這麼扔了。

  「你問耕地和民丁干什麼?」

  「如果有些地方耕地廣闊,利於運輸,不妨內務府出資,在那個地方修一條大路,正所謂要先富先修路。不止是蠶絲,當地的茶葉瓷器還有其他東西都能極快的運送出來裝船運上京城,這樣一來,將南北用運河連接起來,豈不是更快更劃算,到時候商稅多了,戶部銀庫裡的能動用的錢也多了,想做什麼事兒也方便。」

  「這倒是個好想法,」康熙看著這張紙站起來,在田蜜和四阿哥母子跟前走了幾圈,「一直以來民間修路都是靠那些富戶出資,他們才有多少錢,鋪上一小段就是善人了。官府出錢修的路都是官道,傳遞的都是官府消息,除非那些大商隊,普通百姓很少有人在官道上運什麼東西,而且都是黃土路,一下雨就不成樣子了,百姓也未必敢走,修商道這種事,內務府牽頭或許能辦成。」

  而且普通百姓一生走不出故鄉,不管江南江北都是小農經濟,國民沉浸自給自足裡面,官府也沒有過調控物資的想法。

  這倒是給康熙提了一個醒,他現在考慮的是江南和蒙古兩個地方。根據先帝順治皇帝的遺志:北不斷親南不稱王。這一思想的核心內容就是滿蒙聯姻,這個想法是好的,但是操作起來確實有很大的不方便。

  頭一個,就是辦喜事的費用問題。蒙古王公娶一個宗室格格,如果來京城,拿上下打點各種賞賜所用的花費來說,會讓普通的蒙古王公不得不出賣自己手裡的土地來支撐這種費用。

  把這些格格娶回蒙古之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有的宗室格格早夭,有的夫妻關系不好,所以很多對夫妻根本沒有生下滿蒙兩家的孩子,最後繼承蒙古王公爵位的仍然是蒙古人。

  這麼折騰了一圈,兩家都沒達成目的,反而是京城這邊賠了格格,蒙古那邊破了財。

  而草原上的必需品是鹽和茶,茶一般在雲貴川幾處,哪裡想要把茶磚運出來是十分艱難的,每次賞賜蒙古人,茶葉必是重中之重。如果能用茶和鹽控制蒙古,那麼滿蒙聯姻的效果會不會更好?黃金家族的子孫會不會徹底倒向京城?從而有真正屬於愛新覺羅家的血脈的後人管理著大片的草場。

  「這件事兒明天和曹家父子見面之後,表妹給朕一封條陳。至於其他的的,朕明天讓李德全把你能看的給你送來。」

  田蜜趕快站起來謝過恩,為了避免以後有人拿這件事說嘴,特意為自己辯解一回,「這可不是臣妾干政,臣妾也不過是想讓咱們家日子過得更好一點罷了。如今把大阿哥那邊要用的銀子算是攢出來了,太子到時候用的銀子更多,不多攢一點兒,後面這幾個兒子就更難辦了。」

  康熙這才放松下來,把四阿哥叫到跟前,在他的大腦門上揉了兩下,「兒子多了也有苦惱呀。」

  但是田蜜看他的表情完全不像是有什麼苦惱,反倒是有一些得意揚揚在裡面。

  皇父一直對太子偏心,今日難得對自己如此親近,四阿哥恨不得粘在康熙身上。

  體會到兒子的親近之意,康熙伸出手摟著他的小肩膀,「剛才聽見你額娘的一番話有沒有什麼長進?你額娘一介女流之輩都能有如此見識,你做一個男子漢,不能比你額娘差了。」

  四阿哥神采飛揚,努力的把自己的小胸脯拔了又拔,驕傲的答了一聲是。

  康熙也高興轉頭看向田蜜,「將來胤禛肯定是一個賢王。」

  田蜜微笑的看著他們父子,心中想著:你小的時候也是盼著當一個賢王,可造化來了誰也擋不住。這是我兒子,我影響不了男人,難道影響不了兒子?


第28章

  風雪夜留客, 皇上自然留下了。

  就是四阿哥要冒著大雪回到阿哥所去,想想在這種天氣裡頂風冒雪就讓人揪心。她忍不住求康熙,「路上的風雪太大, 要不然今天讓他留在承乾宮吧, 後面的屋子多的是,他以前的房間還留著,省的到時候亂跑再病了。」

  「慈母多敗兒,你就不想想, 要是住在這裡, 明天他起來去書房讀書都什麼時候了。尚書房開講的時候內宮的門還關著呢, 你是不是想讓你兒子等到開宮門了再去?」

  田蜜趕快搖了搖頭, 「這不是因為下著雪嗎?」

  「明天雪不停呢?是不是因為天冷就不去上學了?其他阿哥就能冒著雪回去, 就胤禛不能?」

  四阿哥已經把大毛衣服穿上了,裹得圓滾滾毛茸茸的, 「額娘,兒子走回去就行了,下雪不冷,而且多走動一下也暖和。您和皇阿瑪早點安歇吧。」

  田蜜伸著脖子盯著一行人出了宮門, 忍不住嘆口氣。

  康熙端著一杯茶,看她又想伸脖子張望, 擺手讓人把簾子放下來,忍不住說:「行了,別看了,人已經走了。」

  「他要是路上滑一跤摔著了怎麼辦?」

  「他都是個大小伙子了,再過兩三年你就要挑兒媳婦了。」他說著放下杯子站起來,坐到田蜜身邊摟著她的肩膀,「你兒子年紀不小了, 內宮年輕的嬪妃多,以後給你請安別留他這麼晚,更不能在內宮過夜,記住了嗎?」

  這是在想什麼啊!他還是個小豆丁,能做什麼晦亂宮闈的事兒?田蜜很生氣,抬頭看著他,只覺得自己牙花子疼,很想咬他一口,「我兒子人品貴重,你都怎麼想的,有這樣當阿瑪的嗎?」

  「兒大避母,這是古訓。關於這個咱們沒什麼好爭的,你可不能鬧,行了時間不早了,咱們早點歇著吧。」

  「要歇著你自己去歇著,我要等著太監給我回信說胤禛到阿哥所了。」

  康熙彎下腰一把抱起她,「行了,他又不是個格格,你養的太嬌慣了。」

  自古紈绔少偉男,康熙對表妹教養孩子還是很滿意的,畢竟兒子們太優秀了對太子來說也是一種壓力,養成廢物點心又覺得對不起祖宗。平時的要求嚴一些特殊時候放松一些,這樣就挺好的。

  因為聖駕在這裡,承乾宮的燈一晚上不熄滅,一排紅色宮燈高懸,在夜裡特別的顯眼。

  隔壁的永和宮就免不了有人為了皇上留宿的事情多幾句嘴。

  雪花撲簌簌的落下,德妃坐在寢宮的窗口處,她的大宮女玉瓜鋪好了床,催著她早點睡下。

  她坐的地方在窗口,冷風從縫隙裡鑽進來,坐的久了肩膀就是涼的。永和宮的庭院裡有人抱怨了一句,「回去吧,今兒皇上不來了。」

  接著是嘆氣聲,很快有個聲音說:「我不想在永和宮住著了,這都成冷宮了,過了這麼久,皇上一回兒都沒有來過。」

  「有個喪門星在這裡,皇上當然不來啊。」

  接著就是幾句呸呸聲。能想像外邊那群小賤人是如何編排自己的,德妃氣的一口血到了嗓子裡,自己活生生的咽了下去。

  她的心腹在回宮之前都被處理干淨了,別管是太監還是宮女,不知道是從哪兒拼湊來的,用著不順手。人家也不上心,要是錦繡還活著,這會哪有人敢這麼作踐自己。別管自己如何落魄,自己就是妃子,大宮女出去罵一頓她們也都不敢回嘴。可是錦繡沒有了啊,來的這個玉瓜雖然嘴上恭敬,這種事兒從來不出頭。

  「娘娘,天黑了,早點睡吧。」

  德妃把手伸出去,玉瓜扶著她從炕上下來,移步到床上。

  「玉瓜,去打些熱水,本宮要沐浴了。」

  「娘娘,這天氣太冷,您別沐浴了,別再凍著了。到時候找太醫又是一陣折騰,您的銀子快沒多少了,那群孫子不用銀子使喚不動他們,您也多保重。」玉瓜說的好聽,也不動,找了一個二等宮女玉環給她脫了鞋和外邊的衣服,兩個人摁著她躺下去,頭發上首飾都沒拆,給她蓋上被子就退下了。

  走的時候她們隨便往火盆裡扔了幾塊炭,也不管燈燭,就出了寢宮去休息了。

  屋子裡連個守夜的都沒有,德妃狠狠的盯著她們的背影,「賤人,等本宮緩過這口氣了再收拾你們。」

  她也沒動,忍著偏頭疼在床上睡著了。

  接著做了一個美夢,皇上出現在了她的夢中,她看到前面的皇上,聽著他爽朗的笑著,覺得他的聲音渾厚好聽。她下意識的跟著,嘴裡喊著:「皇上等等臣妾,等等臣妾。」

  心情明媚的像春日的陽光,快活的像是回到了當初十五歲的時候,那個時候什麼都不想,只管痴痴的看著皇上就夠了。

  皇上一直向前走,這裡的走廊似乎是沒有盡頭,曲曲折折,但是皇上的背影一直在前面。

  曲折的走廊下面是水,她看到一個女子倚著欄杆,手裡端著一個盤子,偶爾抓一點魚食扔下去。一直向前走自己如何都喚不回的皇上走過去,從她盤子裡抓了一把魚食扔到水裡,隨後坐在了欄杆上與她耳廝鬢磨。

  德妃妒忌的發狂,她跑過去想要看看這賤人是誰?就聽見皇上說:「朕的心裡惦記著你呢,所作所為不都是為了你嗎?你心裡還有什麼不痛快的。」

  德妃已經跑過去了,她看到和皇上依偎在一起的女人了,那個女人就是自己。

  她還年輕,皇上也年輕,他寶帶輕裘眉眼愛笑。

  德妃恨不得自己代替年輕的自己張嘴說話,要把後宮那些賤人們都告一遍狀。

  但是年輕的自己卻羞怯的低下頭,「哪有不痛快,我兒子沒有了,還不讓我來這裡松快松快?」

  「朕知道你不痛快,所以朕來告訴你一件事兒,朕把皇位傳給你兒子,你放心了吧。」

  「有太子呢,就算是沒有太子也有別人呢。」

  「朕的江山,朕說給誰就給誰。」

  「可我沒兒子啊。」

  「再生一個啊。」

  劈啪一聲,德妃驚醒了,都說好夢不長久,果然如此。

  她悵然若失,皇上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可自己和他已經遠了,遠到他不願意回頭看自己。

  燈燭連爆了幾個燭花,它擦了擦淚水,回想到剛才的夢,德妃覺得這是喜事的征兆。

  她掀開被子沒有穿鞋,急匆匆的跑到另一件屋子裡,這裡供奉著菩薩。

  這裡的奴才對主子不上心,但是收拾佛龕卻十分用心,供奉的香燭瓜果都是最好的。她手腳激動的發抖,取了三柱香,一半臉被陰影罩著,另外一半臉卻是燈下扭曲著,她的嘴角不停的念叨著「江山,皇上,江山,皇上......」

  臉部的肌肉在燈光的照射下不停的扭曲變幻,一會高興一會憤怒,接著又是傷心很快變的無辜,但是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著佛像。

  她哆哆嗦嗦的把三根香放在蠟燭上點燃,香尖的火焰慢慢熄滅,三個火點冒出青煙。

  把三支香舉起來,她極力忍著癲狂,帶著一點期盼,聲音很輕的問:「菩薩,如今夜深人靜,信女有話問您,皇上會不會把江山傳給信女的兒子。如果是的,就請這三支香只燃兩支,留下一支做證明。」

  她把香插進香爐裡,死死的盯著這三支香,宮裡供佛用的都是好東西,按道理來說不會有不能燃燒的香燭。可是沒有一會兒,一支香突然滅了,剩下兩支不停的燃燒。

  德妃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冰冷的空氣通過肺部游走在四肢百脈。她狂喜的想要跳起來,但是她很快冷靜了下來。恭敬的對著香案和佛龕磕頭,「菩薩,信女再問,皇上是不是真的傳江山給信女的兒子......不,信女問,如今的太子做不了皇帝是嗎?如果是,請......請讓供奉的瓜果從桌案上掉下來。」

  她磕頭下去,再抬頭就聽見哢嚓一聲,盛放著瓜果的磁盤碎了,上面擺著的蘋果滴溜溜的滾了下來,掉在了德妃前面。

  德妃狂喜,她覺得渾身都在顫抖,恨不得要跑到外邊大喊大叫才能抒發喜悅,我的兒子會是皇帝,皇上心裡是有我的,我的兒子所以以後是這紫禁城的主人!!……

  不能,不能叫......皇後不能這麼失儀。

  自己的兒子能坐江山,太子被廢了,接著做太子的肯定是嫡子,自己的兒子是嫡子自己就是皇後。隔壁姓佟的賤人等不來皇後大位的,哈哈哈哈哈......

  自己能做皇後了。

  千萬不能做什麼留人話柄的事兒,大喊大叫不適合一國之母。從現在開始,自己要端莊,要賢惠。

  她站起來,面上帶著自認為得體的笑容,伸出一只手,做出讓人攙扶的樣子,抬頭挺胸的往床邊走去。

  幻想著自己將來母儀天下,走在鐘鳴聲中,周邊都是口稱千歲的奴才跪成一排,這滋味真的太美妙了。她的臉上出現了微笑,閉著眼睛從供奉菩薩的屋子裡走出來,在寂靜的夜裡,猶如鬼魅一樣的走在她自己的寢宮裡。

  就在她走了一半路,腦子裡突然有個聲音是說:「你胡說,你現在沒有兒子,你就是在亂想。」

  她睜開眼睛,瘋狂的撲到香案前面,趴在蒲團上,「菩薩,信女將來有沒有兒子?有沒有?要是有,就讓這寢宮裡所有的蠟燭都一起爆燈花。」

  她抬起頭,在寂靜到能聽見落雪的夜裡,「劈啪」聲不絕於耳,燈花爆了又爆,火苗在她的眼底跳躍著,每次爆一回兒燈花都跳躍一下。

  德妃這下真的忍不住了,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聲音傳出了寢宮,揚眉吐氣和得意之情傳遍了永和宮的前庭。

  夜裡聽見的都翻個身,有幾個年輕的答應和常在都忍不住在被窩裡抬頭聽了聽,「德妃別是瘋了吧。」

  隨後一想,瘋了也是好事,「瘋了挪出去,這裡就不是冷宮了。」

  隔壁的承乾宮,田蜜似乎也聽見了笑聲,側耳聽了,一時搞不清是夜梟在叫還是有人在慘叫。

  忍不住抬起頭想聽的更清楚一些,康熙被她的動作弄醒了,伸手把她摟在懷裡,「別動,進了涼風還是你難受。」

  「表哥,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聽見了,夢裡有仙女對著朕笑的很大聲。」

  田蜜忍不住伸手掐他,康熙把她的頭摁在在脖子邊,「睡吧,朕剛才夢見你了,正跟你手拉著手在塞外騎馬呢。」

  田蜜聽了往他的懷裡拱了拱,「把我後面的被子往上拉一拉,有涼風吹我的背心,冷颼颼的。」

  康熙胡亂的拉了拉被子,自己伸手捂著田蜜的背,「乖乖的別折騰了,明天還要早起呢。」

  康熙很快睡著,田蜜把臉貼在他的胸腔處,聽著他一陣有一陣的心跳聲,剛想閉上眼,接著一陣似乎是笑聲似乎是慘叫的聲音又傳過來了。

  田蜜的腦袋又從被子裡冒了出來,要不要去看看?


第29章

  田蜜真的太好奇了, 就忍不住悄悄的把床帳掀起來一點,正在這裡守著的宮女就悄悄的過來,田蜜吩咐她:「去看看邊是哭還是笑呢?」

  宮女也覺得有些滲人,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誰在鬧么蛾子。去了再回來田蜜已經睡著了, 所以第二天起床吃過飯,宮女就來報告,「是昨天永和宮的德妃娘娘傳出的動靜。永和宮的幾位小主有的說娘娘在大笑,聽著瘋瘋癲癲的。有的說是在大哭, 覺得可凄慘了。眾說紛紜, 就是......」

  「就是怎麼了?」

  「德妃娘娘病了, 昨日寒氣入侵, 今天就發熱了。她的宮女問要不要請太醫。」

  「請啊, 這還要問嗎?」讓四阿哥知道不給他生母召見太醫,不知道他心裡怎麼想, 這是田蜜無法承擔的一種冒險。

  田蜜把青魚叫過來,「日後德妃的事兒,你看著辦別來問我了。」

  這還真不好辦,德妃那裡宣了太醫, 無論好歹四阿哥都要過去問問,去不去都是一種煎熬。

  事情難辦, 青魚還是答應了一聲,先是給田蜜端了兩碗藥過來,接著就說起了今天一早宮裡的好幾位主子都病了。

  「長春宮的榮妃娘娘,鹹福宮的敬嬪,和延禧宮咱們佟貴人,她們幾位都病了。特別是鹹福宮那裡,聽說有些不好, 人都已經開始說胡話了。說什麼看見夭折的小格格了,安嬪嚇得一早剛開了宮門,躲著等皇上的聖駕走了才敢來報信。」

  宮裡面這種事兒天天有,派人去各處問問,再送幾件玩器給佟貴人,用一上午的時間把這些雜事處理干淨,下午吃過飯就坐著轎子到了乾清宮。

  這會不少人等著覲見,皇上哪裡還忙著,李德全就引著田蜜到偏殿等一等。剛走了幾步就遇到了從東暖閣出來的太子。

  田蜜和太子沒什麼感情,自從來到這裡之後,田蜜沒見過幾次太子。要不是因為衣服的顏色,田蜜就不知道這位是太子。

  「皇貴妃娘娘來了。」他打了一個千,說話挺客氣的,「皇阿瑪這會正在接見簡王,娘娘等會再去拜見吧。」

  從氣度上看,太子真是有儲君的氣派,自身有一股威儀,待人態度和氣。而且是這些皇子裡面長相最像康熙的人。聽說平時學習也不錯,除了驕傲一點,真的看不出來將來會被廢了。

  「就聽太子爺的,太子爺這是要去哪兒?」

  「去給老祖宗和太後請安。」

  田蜜趕快側身讓路,「趕快去吧,趁著這會出太陽走在路上還暖和一點,再遲了或許要冷了。」

  太子笑眯眯的並沒有走,反而背著手站在田蜜跟前,「娘娘今兒來是不是問詢曹家的?」

  田蜜覺得這小太子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能就是在這裡堵著自己呢。

  「整頓內務府的事兒已經做完大半了,當初曹家在江南,把他們家的事兒漏了過去,趁著他們進京就把這事辦了,畢竟有些事兒不能留著過年。」

  太子的腮幫子還帶著一點嬰兒肥,盡管十歲出頭了,但是賣相是很可愛的。就是說出來的話不夠可愛了,「曹家的夫人對皇阿瑪忠心耿耿,當面對皇阿瑪多番看顧,您也要看在她的面子上對這些奴才網開一面才行。有句話說的好,要想讓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吃飽,您說是不是?」

  如果把大清的江山比作一家公司,這家的公司是獨資的,有著從以前破產公司那裡學來的各種教訓和規章制度,作為繼承人的太子不去實施進而創新,卻對那些上班摸魚挖公司牆角買東西讓公司報銷的員工報以同情還准備和人家相親相愛......

  這孩子的思想是有問題的,作為將來的天下之主,仁慈一點是好事,現在看你這個模樣就是仁慈的過頭了啊。你有沒有天下之主的覺悟啊?

  但是人家是太子,而且有人神通廣大說動了太子來替他們求情,也只能說人家有本事。田蜜這個時候只能微笑著回應太子,「您說的是。」

  太子的笑容真摯了不少,悄悄的跟田蜜透漏,「這次曹李孫三家送來不少東西到京城,今天送進宮的一件寶貝聽說是專門給您的,孤就不說那麼多了,到時候娘娘也看看。」

  太子說完這個才帶著人往外邊去,青魚上前問:「娘娘,要不要讓奴婢是打聽打聽誰在太子跟前胡說八道?」

  「還能是誰?」田蜜哼了一聲,看著太子帶人出了乾清宮才轉身往偏殿去,「太子能依仗的人,外有他外祖赫舍裡家族,內有他乳母一家。算了別打聽了,內務府如今只有幾個郎官和司官撐著,大總管這個位置還空著呢,說不定有不少人打這個的主意,太子的奶公凌普已經把內務府視做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而且還是奔著給太子摘桃子來的,田蜜心想自己忙了大半年,好處還沒沾手呢,怎麼可能把內務府拱手相讓,說不定下一年還要鬥一鬥。

  想到這個來到了偏殿,吃了兩塊餑餑喝了一壺茶,捏著棋子和青魚下了幾盤五子棋。就聽到李德全來請,說是曹家父子在等著了。

  康熙對曹家的印像不錯,他們家送進宮的東西沒有多檢查,直接擺在了康熙跟前,田蜜坐在康熙身後十二扇描金花鳥紫檀屏風後面,聽見他對送來的東西誇了又誇。

  田蜜先是聽他誇了一遍的烏骨泥金扇和泥金紙,接著又誇螺鈿的漆盒。心想,這是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嗎?不就是扇面和漆盒嗎?值得你翻來覆去的誇獎嗎?

  等到前面的太監把漆盒送進來,大大小小一共十二件,用後世的眼光看,每一件都是工藝品,如果要拍賣,估計是能賣出高價的東西。

  這下田蜜的臉是火辣辣的疼,有一種「沒想到小醜是我自己」的感覺。

  面前這個漆盒用螺鈿工藝做出飛天反彈琵琶的樣子,其中飛天的衣帶猶如風吹,頗有些敦煌的壁畫的遺風,真的是工藝品啊!

  隨後又送進來不少東西,件件或精致或大氣,其中有不少是專門送給田蜜的,看的出來,他們就是指望著田蜜收了東西對他們的發落輕一點。

  田蜜對曹家沒那麼嚴格,除了康熙對他們特別關照之外,就是這家人以前不起眼,也沒有做過太過分的事兒,吃相還好看一些。

  接下來就是問他們江南的桑蠶之事,除了桑蠶,他們父子管轄的還有棉麻。

  這對父子面對著田蜜聞起江南的基本情況,那是有問必答,答的還很詳細。

  比如問:「蘇州人口多少?」

  他們立即回答有多少多少萬,分別是讀書人多少,做工的多少,行商的多少。

  又問:「蘇州共有多少行當?什麼生意賺錢?」

  他們父子也是很利索的回答清楚了,不僅把最賺錢的行當說了,比較賺錢的也說了。

  這不算能臣也算干吏了。

  剛才的那些禮物沒有讓田蜜生出放他們一馬的心思,卻因為他們父子的對答讓田蜜生出一種「有錯既往不咎,往後好好干,我盯著你們」的想法。

  這裡沒什麼人,田蜜立即把自己對江南絲茶的想法說了,他們父子久在官場,聽了之後,下意識的看了看康熙。

  然後對著康熙搖了搖頭,嘴裡卻說,「娘娘,這件事是好事,卻不好辦。」

  曹璽的說法是:江南之地民風彪悍,百姓不聽官府的。這件事想要成功,必須讓官府出面,可是如今江南還有不少前明的遺民,一旦被人煽動,後果不堪設想。

  屏風前面的康熙微微點了點頭,曹璽的膽子更大了,「娘娘,所有事都要小心謹慎才行,娘娘的這個想法,必須是二三十年後才能推行。那個時候前明的遺老遺少都沒了,這子民是我大清的子民……」

  田蜜在屏風後面努力的喘了幾口氣,所有的雄心壯志被曹璽一番反駁批的是體無完膚。

  等到他把所有難處都列舉了一遍,天色也黑了,康熙擺了擺手,讓他們父子跪安。

  田蜜立即叫住他們,「慢著,今日之事,兩位是多嘴多舌的人嗎?」

  康熙聽了,轉頭看了看屏風。曹家父子趕快低頭,曹璽表態,「今日之事,奴才出了這個門就不記得了,娘娘盡管放心。」

  康熙在他們走了之後轉身進來,「表妹讓他們閉嘴,是擔心走漏了消息。」

  擔心走漏了消息的背後是還想做這件事,這讓康熙有些出乎意料。

  「剛才他們父子說的話,朕以為你聽進去了。」

  「是聽進去了,他但是提醒我了,這件事,官府沒油水是不會做的。而且,他們如果誠心辦壞事,我這麼衝動,肯定會辦不成的。」

  還會被那些家伙教一教怎麼做人,這就是自己最討厭這個社會的原因,不考慮大局只考慮自己的利益。

  孔夫子說過十室之內必有忠義,如今看來這句話已經過時了。萬事靠錢,沒錢就是宮裡娘娘的吩咐也要敷衍了事。說不定還給了他們一個好借口,污蔑自己牝雞司晨。這群人到時候推三阻四就更加得心應手。

  田蜜發現自己確實是想當然了,而且步子太大容易扯著蛋,看來這件事兒要重頭開始謀劃了。

  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努力繞開官服,以民間資本進行行動,不知道會不會有收獲。

  但是不管怎麼做,理論上自己只是內務府的管理者,真正的主人還是眼前的這位皇帝。

  田蜜伸出手去拉著他的手,「表哥,這件事咱們重頭說。」


第30章

  下午天就放晴了, 四阿哥從上書房裡出來,他的小太監蘇培盛就告訴他,「後宮傳消息了, 說是德妃娘娘那裡病了。」

  四阿哥聽了之後沉默了一會兒, 「這件事兒額娘知道嗎?」

  「聽說已經知道了,讓人傳了太醫,如今娘娘就在乾清宮,阿哥, 咱們該怎麼辦?」

  四阿哥這個時候也有一些猶豫, 不知道應該先去乾清宮還是先去承乾宮。如果要去承乾宮, 免不了要去隔壁的永和宮去看看。

  他這個時候只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這種感覺算得上是如芒在背。誰都知道德妃最近一段時間因為什麼事情從雲端跌落到了泥地裡。而大家偏偏要當成沒發生的樣子。

  四阿哥還要和她裝成母慈子孝, 見面兒之後,如果能說上兩三句話也就算了, 可是很多時候一兩句話都說不了,彼此都像仇人一樣注視的對方,這也算是一種酷刑吧。

  而且這種酷刑必須是有一方離開這個世界才能作為最後的終結,到那個時候, 不管是這種不想見面卻偏偏見面和背後有人對自己指手畫腳日子才算是真正過完。

  內心的陰暗之處,四阿哥也曾經問過為什麼自己不去死一死或者讓德妃娘娘去死!

  如果田蜜知道了, 除了趕快糾正四阿哥的心理問題,也會感慨太皇太後厲害,同時也會感慨這個世界上最輕松的事情就是去死,最不輕松的事就是活下去。讓德妃活下去,比讓她死了更能折磨她,或許也折磨了四阿哥。

  在這種苦痛之中,四阿哥迅速長大。一個人在尚書房裡悄悄的坐了一會兒, 等到兄弟們和哈哈珠子都走了之後,他才讓太監們抱著自己的書袋,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後宮而去。

  乾清宮那裡不是不能去,而是盡量少去,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去,那裡是太子的地盤,更是大清國權力的中心,太子在那裡經常與群臣見面,自己如果去的勤了,免不了會讓太子多想。

  後宮那裡也要注意時間,反正額娘又不在,自己磨蹭到天黑,磨蹭過去的時候最好是德妃娘娘已經睡下了。到時候自己就用不方便打擾的名義在外邊兒問兩聲,不用見面可以直接離開了。

  盡管他心裡面打定了主意,用著逃避的心態往後宮裡去,但是走到永和宮門前的時候天還是沒黑。

  既然來到門前了,那就大大方方的進去。德妃身邊的宮女太監歡歡喜喜的把他接了過去,還沒進門呢就喜氣洋洋的通報,「娘娘快看誰來了,是四阿哥來了。」

  如果這一幕情景發生在別的娘娘跟前,那真的是情景與情感交融,母子相見歡喜無限,但是發生在德妃跟前,不管是德妃也好,還是四阿哥也好,都知道這是一種折磨。

  德妃突然覺得自己的偏頭疼更疼了,心裡面絕對不同意這小子就是自己的兒子。這不是自己兒子,自己的大兒子在幾年前早已經死了,這個人是隔壁佟氏那賤人養的兒子。

  想到昨天菩薩答應自己的事情,心裡好過了很多,她也只不過是掀了掀眼皮兒,逢場作戲的問了一聲,「阿哥來了。」

  「聽說娘娘病了,今天特來問安。」

  「安,就是昨天有了些寒氣,今天早上發熱。蒙皇上和老祖宗太後娘娘的恩典,喝了藥,如今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聽說外邊兒的雪挺大的,阿哥以後別來了。」

  四阿哥心中松了一口氣,連客套和推辭都沒有,直謝了德妃,「謝娘娘體恤,明日就不來了。」

  德妃心裡面想著明天別來了,後天別來了,以後永遠別來了。

  四阿哥往後退了幾步,低眉順眼的離開了這裡,走出永和宮之後,他撒丫子狂奔到隔壁的承乾宮。剛一進門兒,院子裡面鏟雪奴才們都開始請安,他快活地揮了揮手,讓他們趕快起來。

  自己掀開簾子鑽進了主殿,「額娘還沒回來嗎?快點兒端熱茶,把熱餑餑拿過來,這一路走過來快把爺給凍著了。」

  周圍都是一片應答之聲,自己喜歡喝的茶,自己喜歡吃的點心,統統在一瞬間端了上來,就連頗受上下寵愛的臨清獅子貓也跳到了自己的懷裡,開始喵喵叫了起來。

  這個地方才是家呢,在這裡既自在又隨意。

  隔壁那冷冰冰的永和宮,一年到頭對自己來說都是冷冰冰的。

  就在他一邊吃東西一邊翻書,還有一只貓在不停搗亂的時候田蜜從外邊兒回來了。

  進門後田蜜先把包著的一層衣服給脫了,脖子上的圍巾兒拿下來,順手揉了揉旁邊等著的兒子。然後滿足的呼了一口熱氣。

  「還是這裡面好,外邊真是太冷了。」

  「誰說不是呢?兒子剛才一路走過來凍得直哈氣,老話說下雪不冷化雪冷,果然是這樣。」

  再寒冷的冬天也有過去的時候,四阿哥很快就能明白這個道理。

  開春之後,北方大地還是特別的冷,他站在皇父的身後看著黃河上的冰凌乘著春水咆哮著一瀉千裡,遇上中流砥柱撞出無數的冰沫之後,內心是震撼的。

  同時也是害怕的,他緊張的抓住了皇父的衣服,下意識的躲在他的身後,被腳下滾滾大水嚇得臉都白了。

  在這個時候,天地之威讓他從內心到身體都展現出一種懼怕來。而自己的阿瑪卻如高山一般的站在自己跟前,替自己擋住了所有的恐懼,面對著無邊無際的春潮,仍然和旁邊的人談笑自若。

  在這個時候,四阿哥生出一種男兒當如是的感覺。後宮裡面的種種算計種種掙扎在這個時候都變得蕩然無存,和眼前比起來,那真的是不值得一提。

  男子漢就應該像皇父這樣。

  這一瞬間,他把自己的父親當做自己畢生的目標去學習,忍不住用手緊緊握著他的衣服,更緊的貼在他的身後。

  康熙正在和當地的官員說話,感受到了兒子站在自己身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左邊兒的三阿哥已經被嚇得渾身發抖,右邊兒的四阿哥這個時候正一臉崇拜的盯著自己。

  看著這兩個兒子的樣子。他忍不住笑了笑,用手摸了摸他們兩個的腦袋。

  「別怕,這是在堤壩上呢,有奴才跟著你們,隨便走走看看吧。黃河春汛並不是每年都有機會看到的。」

  四阿哥聽完之後點了點頭,鼓足了勇氣邁步走到前面,他身後跟著大批的太監。他低頭向著大水看了一眼,只覺得頭昏目眩,自己頭重腳輕的從大壩上掉了下來,掉進了大水裡面被大水卷著向前奔湧。

  看到這裡,他的兩條腿就不感動,只覺得全身都軟了。想要拔腿逃走,根本就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兩條腿。

  可實際上他仍然站在岸邊,看著上游的水重復著剛才的水從自己面前滾滾流過,後浪推著前浪不停的碰撞,不管前浪願意不願意,總有源源不斷的後浪推著前浪,每一朵浪花即是後浪也是前浪,無時無刻不曾停歇。

  就有太監為了討好他,在旁邊說這水的威力有多大,舉了例子說小船漂在上面,一個浪頭打過來是船碎人亡。

  「......您看見那根柱子了沒有?那根柱子就是一根神柱。」小太監指著中流砥柱,「聽說從古至今這根柱子就立在這裡,別管多大的浪頭兒。多急的冰塊兒,來到這裡之後都要乖乖的繞著他走,不繞著沒辦法,畢竟自從開天辟地就有了他,誰都不能把他怎麼樣。」

  真厲害!

  看了一天黃河水奔湧的四阿哥回到驛站之後,就忍不住向田蜜吐漏心聲,「人裡面最厲害的是皇阿瑪,石頭裡面最厲害的就是那根神柱,兒子要做中流砥柱,兒子絕對能扛得住滾滾洪流。」

  這是翻過年後聖駕南巡,路上巡視各處河工查看北方春播,所以不可避免的就在黃河岸邊滯留了起來。

  田蜜也跟著在這裡住了幾天,看著四阿哥有這樣的雄心壯志,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他的光腦門兒。

  「額娘相信你的話,你也要把這話記住才行。你看到了滾滾洪水衝不倒中流砥柱,卻看不透中流砥柱的下面其實是牢牢的扎根在河底。如果用人來論,必須要有牢固的知識,只有穩穩的屹立於這些學問當中,學以致用,運用自如,才能如中流砥柱一般。」

  四阿哥用力的點了點頭,「您放心,兒子肯定會學的扎實。」

  「不只是要學到扎實,還要知道你面對的不只是你如今看到的,還有天下百姓。等到將來你真正的站在中流砥柱的那個位置上,你就知道了滾滾洪流是多麼的可怕,想要屹立不倒又是多麼的艱難。畢竟天下只此一根中流砥柱啊。」

  「兒子不怕,兒子絕對能做到。」

  田蜜摸了摸他的腦袋,遺憾的收回了手,兒子年紀大了,想要再和以前一樣捏臉蛋兒摸腦袋是不可能了。

  這一天晚上,田蜜忽然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片春光明媚當中,一個年輕人走向自己,輕輕的叫了一聲額娘。

  醒來之後,只記得夢中的那個人特別年輕,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她笑了一聲,落日余暉的王朝,自己無論如何要留下一點痕跡才行。

  她把自己放細軟的匣子拿來,裡面放的一份計劃書。

  一個更龐大的計劃就在自己的心中,雖然自己沒有親眼看見中流砥柱,但是自己們駕馭著滾滾洪水掀起一片浪花。

  到時候看看究竟王朝的堤壩能不能攔得住這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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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從北方出來南下到了運河之上, 坐上龍舟之後一路順風順水,天氣在這個時候變得暖和了起來。

  因為這次要路過揚州,田蜜以前從來沒有去過揚州, 再加上是春天去的, 頗有一種「煙花三月下揚州」的感覺。

  田蜜的病情也有了緩解,在天冷的時候田蜜恨不得把自己的肺□□,用手擠一擠。到了天熱,呼吸才算是平緩了下來, 田蜜也有心情游山玩水了。

  每次龍舟到一個地方停下來, 就會有當地的官員士紳前來拜見。男人去龍船拜見皇帝, 女人就來拜見田蜜。

  越往南去, 田蜜越是聽不懂方言, 這些深閨女人當中有很少的人會說官話,特別是到了南邊兒說的吳音軟語, 田蜜自認為走南闖北,見識過無數方言,也要半蒙半猜,幸好總會有知道官話的女眷在旁邊兒替自己翻譯。

  女人在一起, 如果沒什麼交情,聊的東西就是一些吃吃喝喝的玩意兒。如果交情深了, 聊的話題可能是女人特別關心的後院。

  可是根據安排,路過揚州沒有停歇,龍舟直接去去蘇州,位蘇州停留就好去金陵,在金陵住一段時間之後,北上到揚州,從揚州乘船離開江南往被返回。

  這裡面的考量是, 因為當日多爾袞下令曾在揚州十日不封刀,致使城中流血漂櫓,官民死亡至少八十萬,因此江南百姓對清庭恨的咬牙切齒。

  聖駕要先在金陵祭拜過前朝朱明皇室陵墓之後再去揚州,為的就是要消除揚州當地對滿清的恨意。

  田蜜到了蘇州以後,得知要在這裡休整兩天,蘇州的官員結伴前來拜見。

  如今住的地方是蘇州一個富商的園子,都說南方的園林比較美,田蜜帶著宮女太監在這個園子裡面逛了一圈,發現建得特別精巧。

  「咱們暢春園大氣是大氣了,但是沒有江南這些小園子更有意味。」

  江南這些園林講究一個亭台樓閣的搭配,而且不必中正堂皇。但是北方的園林卻講究一個莊嚴隆重,這裡面是南轅北轍的兩種風格。所以根本沒辦法在一起融合的完美。

  青魚就在一邊兒說著自己聽來的消息,「聽說皇上也喜歡這裡的園子,將來暢春園周邊兒還要擴建呢。」

  想擴建園子就要花錢,田蜜心裡面知道將來少不了還要找自己要錢,但是這個時候眼前的美景手邊的美食更重要,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如果真有這一天,田蜜自然有辦法把事情處理的恰到好處。

  田蜜剛把一塊點心塞到自己嘴裡,就聽見宮女稟報,「佟太太來了。」

  「快請。」

  這位佟太太是一位族姐,父親是庶子,祖父在家中又不給力。所以輪到她的時候,婚姻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最後嫁給了一個六品官,經過娘家婆家一番運作之後,來到蘇州成了一個五品官。

  這回就是憑借著親緣關系,這位佟太太在蘇州官場的女眷當中出了一回風頭,在田蜜留在蘇州的這幾日,天天來這裡作陪。讓這些官夫人呢羨慕的眼睛發紅。

  「姐姐來了,快坐快坐。」

  「國禮不可廢,奴婢先拜見娘娘。」

  田蜜讓青魚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昨天我跟姐姐說的事兒,姐姐想的怎麼樣?咱們姐妹也不過是賺一點脂粉銀子。姐姐要是答應我這裡立即給姐姐派人手過來,如果姐姐要是覺得不合適,或者姐夫覺得不妥當,這事兒咱們就不說了。」

  「娘娘提這件事兒我這心裡是一萬個答應,昨天之所以說要讓娘娘再等等,實在是嫁人了之後身不得已。必須得回去跟孩子他阿瑪商量一下。」

  「這是人之常情。」田蜜拿了一個橘子,把自己的護甲褪下來之後剝開皮兒分了一半給她。「那我姐夫怎麼說。」

  「自然是同意,他昨天聽了之後罵我為什麼不當時就答應下來。所以今兒一早我就趕過來給娘娘個准話。」

  別看是佟家女,她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臉上特別愁苦,既然田蜜惦記的事兒已經落到了實處,免不了就在旁邊兒悄悄的問一下,「姐姐怎麼這個表情?家裡出事了。」

  「看我臉上掛著相讓娘娘擔心了」她把橘子接過來在手裡捏了捏,頗有些煩躁,「倒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京城裡傳信了,說我們兩口子這幾年在外邊過得太太平平的,全靠家裡面上下打點。如今聖駕到蘇州了,又說我跟娘娘乃是同族姐妹,要讓我們兩口子在您或者皇上跟前多說說家裡面的好話,給小叔子撞木鐘,讓他早點升職。」

  畢竟都姓佟,這位佟太太又因為在外地,這麼多年沒和別人沒說過心裡話,一時把不住門兒,所有的委屈像是洪水決堤了一樣倒了出來。

  「……家裡面大伯子納了一個妾,花了3000兩銀子,我們老爺寫信想找家裡面要500兩銀子打點一下上官,給上官的老娘送一回壽禮,結果家裡面的老太太寫了信過來,將我們老爺罵的狗血噴頭,一兩銀子沒要過來,又惹了一頓罵。……前幾天收到了信兒,說是我那留在京城的大兒子生了一場病,瘦的脫了相,我這心裡面跟刀切的一樣,恨不得現在回京城把他帶過來……」

  「你給娘家送一封信,讓娘家的人把你孩子接過去放在你額娘很少照顧,是老人家都脫不了偏心,你們兩口子還是要想辦法把孩子接過來才行。」

  「我想把孩子接過來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每一次去了信,婆婆都說兒子是留在那裡替我們兩口子盡孝的,又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們在外邊過的窮酸成這樣了,孩子能學了什麼好?這話說的扎心扎肺。」

  說完忍不住哭了出來,周圍的宮女剛要勸,田蜜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趕快伸手拍著她的後背兒,「姐姐呀,按道理來說你們家的事兒我做妹妹的不該多插嘴,我至今在這個位置上多插一句嘴好像是壓著你們家必須按我說的話辦一樣……」

  「娘娘千萬別誤會,今兒不是要找娘娘求著辦事,實在是這些話沒法和人說,又沒辦法跟奴才說,在蘇州了幾年認識的人都是官場上的,這些話哪能說出來,說出來之後就是把柄。」

  「知道知道,」田蜜伸手摟著她的肩膀拍了拍,「所以這事兒你得答應我,無論怎麼樣,你手裡有銀子比什麼都重要?咱們兩個合伙賺點錢,回頭你把孩子接過來,也給他在江南這個地方找一個名師,讓他早日有出息。你在江南這幾年難道不知道嗎?江南的讀書人比北方的多太多了,這麼多年科舉狀元榜眼探花有多少是江南的,幾大書院都在江南,如今咱們旗人裡面武夫多文人少,往後皇上肯定重用旗人中的讀書人」。

  這位佟太太趕快擦了擦眼睛,「對對對,娘娘說的對,咱們佟家雖然是靠戰場殺敵得了功勛,但是老太爺早就說過不能放下筆杆子,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你記得就好。」

  「娘娘,您說咱們第一步怎麼辦吧,萬事開頭難,這事兒得好好合計合計。」

  田蜜點了點頭,趕快摟著她的肩膀,把自己的計劃悄悄的說了出來。這個計劃也特別簡單,先讓這位族姐做一個二道販子,將江南的絲綢收集起來,「根據成色厚薄全部分開,第一次咱們量不大,先來五千匹,人手和銀子我來出,你盯著一點。」

  關於這個兩個人說了一上午,田蜜把聯絡辦法運輸時間以及關於對成本的控制跟她說了。又留她在這裡吃了一頓中午飯,才讓人把她送出去。

  把人送走之後,田蜜只覺得自己手中的人太少,但是做事不能太著急,太著急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反而得不到。

  田蜜一直悄悄的跟自己說別著急,慢慢來。

  一邊又把自己的計劃從頭到尾細細的思慮了一下,果然如這位族姐說的那樣萬事開頭難,蘇州這邊算是有人替自己管理著這一攤子事情,金陵那邊作為江南的中心,必須要有一個更可靠腦子更靈活的人替自己在這裡把關。

  田蜜思來想去,只好等著合適的人上門了。這個人不一定是官夫人,只要有堅毅的女子,自己都可以給她一個機會,男子也行,具體要看品行。

  先把一個一個的站點建起來,然後慢慢連接,用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來打開局面。

  不著急,千萬不能著急。

  田蜜坐在湖邊對著自己囑咐了好幾遍不著急之後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今天的運動量太少,還需要多走走,她扶著宮女的手,在湖邊圍著這個人工湖溜達了三圈。

  就在這個時候,四阿哥跑了過來,「額娘,額娘今兒去哪兒了?」

  「一直在這兒呆著呢,哪裡都沒去。」

  四阿哥有點為難的抓了抓自己頭上的幾根毛,「額娘,正好兒子有幾道題不會,來找額娘看看。」

  前幾天在龍舟上田蜜看到四阿哥寫作業,拿過來一瞧,這不就是二元一次方程嗎?實在是坐船太無聊了,就拿著顯擺了一通,這也不算驚世駭俗的學問,畢竟皇上喜歡這些東西,早些年高位的娘娘都研究過。去世的孝昭皇後在幾何方面就是一個高手。

  而且田蜜對於代數和幾何的知識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這種淺顯的還能在兒子前面顯擺一下,如果再高深一點的根本是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

  四阿哥這個時候拿著這些東西來找田蜜,田蜜也沒有多想和他一塊回去了。

  其實四阿哥心中七上八下,心裡把曹寅這個家伙罵了一個狗血噴頭。

  曹寅就是蘇州織造,江南三織造的肥缺他們父子兩個占了兩個位置,都說他們是天子家奴,所以在拍皇帝馬屁這一點也比其他人更能拍的龍心舒坦。

  事實也確實如此,康熙剛上岸,曹寅就送了他一個絕色美女,這美女角色到哪種程度?

  四阿哥就看了幾眼,見她一低眉,覺得有七分像額娘,抬頭一笑,光風霽月如八弟的額娘衛貴人,撒嬌的時候像老五的宜妃娘娘。

  這還了得,這女子太美了,連老三都為他額娘擔心了起來。

  四阿哥更想說:「你額娘早就不得寵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實話實說,四阿哥很擔心自己的額娘。

  要是額娘生悶氣了怎麼辦?她的肺疾最怕生悶氣了。


第32章

  盡管四阿哥一片苦心, 但是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田蜜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看著滿屋子的人都小心翼翼的伺候著,不敢鬧出一點動靜。田蜜就知道他們怕自己生氣。

  不至於真不至於,自己跟皇帝之間頂多是比熟人稍微好了那麼一點兒, 也沒什麼感情, 他渣不渣的壞不壞的,那是他的事情。

  田蜜目前分的特別清楚,自己著重關心的人就是四阿哥,接著可能是佟家的人, 至於其他人那都要往後退一退。

  四阿哥看著這個消息終究是露了出來, 趕快在一邊兒撒嬌, 因為他在一兩年前都已經漸漸拋棄了撒嬌的技能, 以至於現在撒嬌起來可能有些生硬。

  田蜜看他別別妞妞的, 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放心好了,這種人又帶不回宮去, 蘇州這裡有人獻美,難道到了金陵就沒有嗎?額娘又不是看不來。」

  所以如果真的計較這個,那可能是一個月的活不到。

  四阿哥看田蜜果真不在乎,終於松下了一口氣, 母子高興的吃了飯散了。

  在蘇州稍微還能輕松一些,等到了金陵之後, 田蜜忙碌的日子就要來臨,所以這個時候免不了要加班兒加點兒的給自己補補課,提前做一些准備工作。

  田蜜讓人收集了江南女眷的消息,別管是真是假,彙聚了一本書,從表面兒讀都是一些好名聲,比如說尊老愛幼, 樂善好施,有事兒沒事兒都去城外求神拜佛……猛的一看,大家仿佛如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但是田蜜還是根據身份地位都不一樣,把這些人分成了堆兒。到時候對於官家女眷大部分是要鼓勵,讓她們回去勸自己的丈夫努力效忠皇上,這種態度是根據皇上的態度變化的。如果皇上想要敲打某一個江南的官員,田蜜就要配合著對這個官員的妻子或者母親說一點兒重話。

  對待江南名流又是又是另外一個態度了。一定要親切隨和不失威嚴的拉攏她們。

  為此田蜜還給自己准備了幾件衣服,與那些命婦相見的時候,把全套珠寶掛在自己身上。和那一些江南漢人相見的時候,就要做出一副漢家打扮,盡量身上少帶珠寶,一定要出口成章,態度一定要親切隨和……

  田蜜把這些准備工作做好了之後,又讓幾個宮女幫自己回憶了一下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如果有現在趕快更改。

  在啟程前往金陵的前一天,田蜜讓人查看了一下從京城帶來的東西,這些都是賞賜下去的,今天檢查就是確定什麼東西給什麼人,是否因為路上顛簸有壞掉的,如果有的話趕快拿出來,而且還要准備大量備用的。

  康熙來的時候田蜜正帶著宮女們做最後的准備,看田蜜手裡拿的冊子,另一只手伸出去把一些脂粉釵環數了一遍又一遍。

  「表妹,忙了幾天了早點兒歇著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看表哥說的,准備了那麼久,就等著明天用了,這會兒我怎麼能放心的休息。而且數次耗費人力物力來江南,目的是什麼我也清楚,這個時候本就是懷柔而來,心裡面想結一個善緣,可不能因為賞賜的事情讓人家心裡面兒多想。」

  而且因為男女有區別,康熙在前邊兒行雷霆之威,田蜜就要在後面兒行懷柔之事。田蜜是皇貴妃的身份,和這些江南士紳家的女眷關系打好了,京城那些老王爺也不會有人說墮了大清的臉面,畢竟不是皇後啊。

  田蜜想了想自己的行程安排的真的滿,自己除了要做這些皇貴妃該做的事情,還要給自己找人手偷偷的壯大自己。

  忍不住在自己的心裡把自己誇了又誇,這種忙碌的日子真的特別充實,一轉眼就過去了,每天都達成了目標,成就感特別多。

  看田蜜已經辛苦好幾天了,康熙就先心中感動,拉著田蜜的白嫩爪子,「表妹……還是表妹好。」

  田蜜微微一笑,自己除了履行職責,壯大自己,還要偶爾陪的對方談心,再加上養育孩子,鬥一鬥嬪妃,就算是現代社會的白骨精也沒自己這麼忙。

  但是這些活兒都不能推脫,田蜜反手握著他的龍爪,「看表哥說的,咱們相伴這麼多年,自然是千好萬好,你好我也好。」

  這麼一說,康熙也微笑了起來,「是的,咱們要長長久久下去,一輩子相伴在一起,不使百年人生有遺憾。」

  田蜜不走心的奉承,「看表哥說的,表哥自然是萬歲萬萬歲……」

  康熙搖了搖頭,「這就是騙人的,那些奴才說幾句話哄咱們高興的,怎麼可能有萬歲萬萬歲呢?咱們死後這天下自然會有各路英雄輪番大放異彩,秦皇若不死,哪有漢武出頭?所以以後不用拿這些萬歲萬萬歲的說辭來安慰自己了,百年光陰轉眼而過,你我好好珍惜就行了。」

  他嘴裡說著好好珍惜,一轉眼到了金陵之後,曹寅他爹曹璽也獻上了美女,據說還是一對姐妹花,是長的一模一樣的雙胞胎。

  因為在金陵的第一日是吃過午飯到的,所以並沒有接見外人,曹家的人陪著奉承了一會兒,吃了晚飯後,在曹家的花園裡,康熙就把田蜜叫了過來。

  他旁邊有三位美女,其中就有一對雙胞胎。

  康熙指著第三個人說,「表妹快來坐,她們擅長絲竹,讓她們演奏一曲供你我之樂。」

  隨後,蘇州獻上來的美女彈琵琶,雙胞胎中的有一個吹笛,另外一個站起來唱了一首吳音軟曲。

  因為上輩子田蜜接觸的女性都是女漢子,據一個朋友講過,早年她生活貧困的時候,為了省下服務費曾經自己肩扛煤氣罐換煤氣。來到清朝之後,接觸的也都是滿族的這些女子。旗人家對女孩子戲稱姑奶奶,雖然入關有了一段時間,但是女孩子彪悍的作風還留著,這些女孩子身材比較壯,個頭還不低。家庭條件好的騎馬射箭還算精通,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嗓門比較大,一張嘴就能震得人耳朵疼。

  這樣的女漢子和江南的這些柔弱女子比起來,在男人面前真的是沒一點兒優勢。聽江南這些女子說話,那種柔媚簡直是從骨子裡迸發出來,聽她們唱歌更是如此,聲音如百靈其名,曲調柔軟婉轉……田蜜自己就深深地沉迷於其中。

  忍不住點頭贊揚,「這小曲兒唱的真不錯誒。」

  「是吧,朕也說不錯,特意宣你來聽。」

  然後兩個人一起沉浸在吳音當中不可自拔。等田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和康熙這種相處居然有了一點兒不同的感覺。不像是有夫妻關系,親情比愛情更多,如果說的再仔細一點,他人前人後對田蜜的稱呼只有兩個「皇貴妃」「表妹」,從來沒膩歪歪的叫過「愛妃」。

  田蜜再回憶一下自己對他的態度,好像合作居多,也沒摻雜什麼感情。

  我勒個去……居然在這方面兩個人達到高度的一致。

  所以當看到他喝了點酒,醉醺醺的左擁右抱離開以後,自己所有的遺憾就在於「音樂會結束了,結束的也太早了吧!」的感慨。

  田蜜決定不委屈自己,轉頭就跟青魚說:「你見了曹家的夫人,就跟她說讓他們曹家給我准備幾個會吹拉彈唱的,長相無所謂,一定要唱曲兒好聽。」

  曹家的夫人是康熙的乳母,今天中午兩個人相見的時候,恨不得都想抱頭痛哭一場,康熙對這位乳母的感情流露之下,絕對比對宮裡的太後真摯的多。

  這位曹嬤嬤也是個妙人,奉承皇上和皇貴妃顯得游刃有余。

  在田蜜拆掉頭上的釵環准備休息的時候,曹嬤嬤就過來,先是說了幾句話,隨後就說明日請娘娘看小戲。

  這個時候京劇還沒有,地方戲百花齊放,江南士紳最喜歡的還是昆戲。

  田蜜這時就萌生了一種請江南士紳家的女眷看戲的念頭。看戲多熱鬧啊,一同娛樂能拉進距離,而且話題也多。

  「你們家有沒有什麼戲班子?」

  「回娘娘的話,准備的有,家裡有一班小戲。」人家是謙虛。

  「小戲班可不行,到時候我要請江南女眷看戲,給嬤嬤留幾天的時間,你們找一些功底扎實為人老實的進來,別衝撞來客了。」

  「是是是,明日就開始准備。」

  「嗯,只要戲好看就行了,行頭那些倒是不用著急。對了,把戲碼拿過來讓我瞧瞧。」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段時間江南流行的是《桃花扇》這種劇本,內容和清軍占領江南有點兒關系,如果拍著良心說,《桃花扇》絕對很有藝術價值,也稱得上字字血淚,但是這種場合下如果上演《桃花扇》這一類的劇目,就顯得有些打臉。

  曹家的僕人飛快的把戲碼拿了過來,田蜜光看名字就知道全部是一些才子佳人的戲。

  什麼《牡丹亭》《長生殿》……放到幾百年後都是響當當的大IP。還有後來不太有名的仿照著牡丹亭寫出來的,看介紹就是男女私會。但是都脫離不了兩種題材,愛情和時局。江南天天唱和時局有關的戲,怎麼可能不帶情緒。

  越是離愁別苦越是唱腔綿長,一句詞十幾個字,磕完一把瓜字了還沒唱完。光看戲碼田蜜就沒了看下去的心情,秦腔它不高亢嗎?豫劇它不好聽嗎?黃梅戲它不香嗎?

  當然是江南士紳喜歡啊。

  沒想到自己還得迎合大眾喜好,田蜜把戲碼合了起來。

  「兩天之內能編排出一出戲嗎?這些都不行,到時候來的都是些正頭夫人,唱一些男歡女愛的也就算了,半夜□□與人幽會花園定情一眼終身的能唱嗎?」

  「哪?」

  「想想白蛇傳,這不就在身邊的故事嗎?詞兒一定要雅俗共賞讓大家聽懂,畢竟有些老誥命沾了兒子的光,沒讀過書不識字,聽不懂陽春白雪。」

  「是是是。」

  「一定要轟動,如果唱的好了,本宮自己出錢,請江南百姓看戲。」

  「用不著娘娘出錢……」

  「嬤嬤,羊毛出在羊身上,給皇家撐起來的熱鬧,最後還是皇家掏錢。」所以別費事了,我自己掏錢,省的將來你們虧空了皇帝鬧心最後還是內務府兜底。


第33章

  給田蜜的感覺, 大家都在唱戲,甚至人生就是一場大戲。就算是貴為皇帝都免不了裝扮起來粉墨登場。

  康熙來江南最主要的一個行程安排就是祭奠明孝陵。孝陵裡面埋葬的是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地點就在金陵附近。

  一大早田蜜就幫著康熙把衣服換好, 帶著後宮女眷目送他領著阿哥們步行出了織造府。

  這一路上旌旗招展, 康熙帶著江南官員士紳和隨行的侍衛旗丁,用兩條腿步行到孝陵,路上官軍不得驅趕民眾,跟隨在後的江南百姓集結了數萬人。

  隨後康熙在眾目睽睽之下, 對朱元璋的陵墓行三跪九叩大禮, 這在歷代皇帝中算的上絕無僅有, 態度之恭敬場景之宏大排場之隆重, 讓圍觀的江南百姓心中五味雜陳。

  跟隨而來的文武百官皇子宗親同樣行了大禮, 這場大戲唱下來之後,江南地面上雖有不滿之人, 然而百姓的態度算是和緩了不少。

  這個消息緊接著就是街頭巷尾各種議論,一時之間消息向四面八方擴散,江南震動。各處對他這個行為褒貶不一,然而江南百姓的心態確實變化了。

  當天晚上康熙帶著諸位阿哥回來, 大阿哥年紀大了,在田蜜跟前露個面兒就下去了。三阿哥不自在, 坐在這裡略微說了兩句話也退下去了。就剩下四阿哥跟在旁邊,他在這裡十分自在,而且正在長身體飯量比較大,無論何時何地都覺得吃不飽,正抱著盤子吃點心呢。

  田蜜看宮女給康熙脫了靴子和襪子,腳底板上磨了兩個大水泡。小心的把腳放進盆裡,然後「嘶」了一聲, 隨後被熱水泡著,整個人放松了下來。

  田蜜站起來從盆裡擰了一條布巾蒙在他臉上幫他擦了擦臉,心想這次的收獲絕對大於付出。邀買民心這件事,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能做到這份上也確實不容易。

  「辛苦表哥了。」

  「為了祖宗基業,這點苦算不得什麼。說起來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既然咱們做了開頭,往後還要接著做下去,下次再來江南還要祭拜。」

  四阿哥也跟著跑了一路,皇上走了多遠他的小短腿也跟著跑了多遠,剛回來的時候累的不想說話。

  蘇培盛已經把他的靴子扒下來了,他一邊泡腳一邊疑惑,想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給前朝皇帝磕頭,這個問題這個時候是不能問出來的,就坐著聽父母說話。

  康熙又喝了一杯茶,才算是徹底松了一口氣,「這事啊,朕做了將來太子就不用做了,朕能拉下臉面,他就不用折了面子了,早做早好。對了,你說那個聽戲的事兒,朕覺得挺不錯的。到時候內務府出錢讓金陵百姓看幾天大戲。」

  「嗯,到時候各種賣吃的喝的聚集在一起,就在夫子廟那邊,保管和廟會一樣熱熱鬧鬧的。而且民間更喜歡黃梅戲秦腔,到時候各劇種輪番上,光是這種熱鬧就能引來不少人。只是表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能還會有人當街罵出來的。」

  「讓他們罵,如果能把前明的江山罵回去算他們的本事。有些事情擺明了無力回天,這些人偏偏不信。朕如此放下身段,這是為了江南安定,如果有人不識抬舉……」

  田蜜拍了拍他的胳膊,康熙轉頭看著田蜜,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四阿哥看著額娘和皇阿瑪相視一笑,往後的話也不說了,心裡更是疑惑。祭拜孝陵的事兒不能光明正大的問出來,唱大戲的事兒總可以吧。

  「額娘,他們寫好戲詞了嗎?」

  「寫了,我還看了,第一遍寫的不行,我挑了幾句讀出來,我跟前的小太監一句沒聽懂,就差問我這是什麼意思了。寫的太高雅了,所以又讓他們寫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好多了,過兩天他們背會了詞,開鑼唱了,你也跟著聽聽。」

  果然過了兩天,曹嬤嬤就來請田蜜去水閣裡看戲。

  要說這邊的人會享受呢,江南的園林已經舉世無雙了,在這樣的園子裡,水面上是雙亭子,一處亭子坐人,一出亭子看戲。

  在水上看戲,除了聲音好聽,在粼粼波光之上,吹著風喝著茶,眼前是戲子,旁邊湖景,水上飄著水鳥,眼角能瞄到遠處的飛雲,讓人覺得十分風雅。

  這種自然與藝術完美的交融是田蜜上輩子沒接觸過得。

  空間從遠到近:遠處有藍天白雲,近一點是湖景游船,再近一點是金碧輝煌的戲台子,更近的是朱紅走廊上的題詞繪畫。

  無聲的風,流動的水,變化萬千的雲,在三維空間中讓人把享受放大到了極限,讓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甚至處在風中的皮膚都參與其中,大幅度提升了愉悅感。

  曹嬤嬤帶著曹家女眷陪坐在一邊,宮女在亭子的各個角落裡放上博山爐,香煙擴散到空氣中。青魚端了一個異形珍珠雕刻的茶盅放在田蜜的手邊,等到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這邊兒宮女給了一個手勢,那邊亭子上就響起絲竹之聲。

  這一場戲是最後把彩排,所有人粉墨登場。這個時候戲子的行頭中沒有貼片子這一項,因為離得有點遠,對面的人面容看不清楚,只能看到身段。

  因為這些戲是給內眷們看的,上台的都是年輕女子,她們風華正茂嗓門又亮,於是很自信的背身上場,一轉身露出臉盤身段,果然是美艷絕倫。

  這個美艷絕倫的白蛇就開始唱了起來,田蜜是一句沒聽懂,反正音調是軟軟的很舒服,聽在耳中仿佛能溺死在溫柔鄉,伴隨著這戲詞一句接一句的唱下去,終於能體會到了什麼叫靡靡之音。

  再看看其他人,旁邊站著的那些宮女太監和曹家的侍女都伸著脖子往戲台上看,田蜜算是放心了下來,既然大家都喜歡,這出戲就不會差了。

  第二天就是金陵城中士紳人家的女眷來拜見。田蜜不僅自己是一副漢人打扮,也讓自己的幾個宮女是這樣的打扮。和她們聊起來的時候說的最多的還是這金陵城中的小吃和景致。

  田蜜算得上是博聞強記,早在前幾天都記得各家的傳聞。和那些上年紀的就誇她們的兒子孫子讀書好,和年輕的說胭脂香粉。而且揚州香粉確實天下有名,田蜜在這一塊兒也是特意研究過的,說的是頭頭是道,把上輩子買粉餅的勁頭拿出來,對幾個字號裡面的香粉持妝度控油程度是不是容易氧化……說的很多人眼冒精光。更別提還有胭脂的顏色,口脂的挑選……

  等到去看戲了,田蜜才算是嘴巴能歇會了。就算是大伙兒在看戲,田蜜還是會把一些人請到自己身邊聊一聊。一場戲一頓飯,她們走的時候再賞賜一些小東西,一天的工作才算是結束。效果也特別明顯,很多人表明自家在揚州有宅院,願意在揚州等著娘娘一起看戲聊天,順天聊聊香粉胭脂。

  到這裡田蜜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對坐在旁邊的四阿哥說:「這下子去了揚州不會太難堪,有人願意撐場子了。」

  四阿哥到這裡忍不住了,「兒子還以為到江南是來玩兒呢,沒想到皇阿瑪和你額娘辛苦了這麼多。咱們是主子,他們就該捧著咱們,隨傳隨到,居然還讓額娘廢了這麼多的心思。」

  「自然是要辛苦,當年多爾袞做下的事兒,咱們總要收拾爛攤子才是。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沒有多爾袞也會有其他人呢,反正是你皇阿瑪為這事兜底。」

  而且皇帝雖然表面謙恭,似乎是從面子上裡子上退讓了很多,但是他不停的在江南安插親信掌控各處,就能看出來他實際上還是防備著江南的漢人,這一份仁慈也就是一時的,等過幾年再看他的嘴臉。

  田蜜在心裡面默默感慨了一句,自己也是一個壞女人,幫著這皇帝做了不少事兒。隨後就把這件事兒拋在一邊,心裡面兒開始計劃起其他事情來了,自己這麼賣力的配合皇帝,不止是要在皇帝那邊兒博的一個好感,也是要讓太皇太後對自己放心。除了緩解民族矛盾更多的是自己辛苦了這麼多,總要給兒子起到一個引導作用。

  「正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裡路,跟著皇阿瑪額娘一路走過來,你學到什麼嗎?」

  四阿哥確實學到了不少東西,但是他的小腦袋現在總結不出來,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腦門,「兒子確實學到了,只是兒子說不出來,如果您問兒子接下來要怎麼做,兒子能猜得出來。」

  「口氣不小啊,那你說說你皇阿瑪接下來這一步該怎麼做?」

  「免了江南今年的錢糧賦稅。」

  「然後呢」?

  「兒子暫時就想到這麼多。」

  能想到這一條確實是抓到了那麼一點兒感覺,但是抓到一點兒感覺不行,田蜜要讓他加深印像。「平時多看多揣摩,不要多說。一定要揣摩你皇阿瑪的心思,只有你揣摩透了,你就知道為什麼這麼做了,記得不能說,只能看。」

  他乖巧的點了點頭,忍不住又問了一個問題,「往後幾天您是不是不忙了?」

  往後幾天確實不忙了,但是田蜜還惦記著自己的事業,「不是很忙了,還要再見見本地的幾個女眷,怎麼了?」

  四阿哥這下更苦惱了,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自己到底應不應該說,但是面對自己額娘,四阿哥心想母子兩個只有把話全部說了,才是母子該有的姿態。

  「就是前幾天,您忙的腿腳不停的時候,曹家的人給兒子送了一個胖丫頭。」

  「胖丫頭?你缺丫頭用嗎?額娘記得你來的時候帶了兩個宮女呢。」田蜜說完之後轉頭看著青魚,「把跟著我的人撥兩個給阿哥用。」

  青魚這個時候趕快擺了擺手,「我的娘娘啊,您理解錯了,不是那個丫頭。」

  看著田蜜擠眉弄眼,田蜜恍然大悟,轉頭看了看兒子這小身板。田蜜像是第一次看四阿哥,伸手把他拉過來站在自己跟前,手動讓他轉了一個圈兒。

  圓圓的臉帶著嬰兒肥,胖乎乎的小身子還有一點小肚腩,在田蜜堅持不懈的投喂之下,小爪子伸出來上面帶了幾個肉窩窩。田蜜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覺得他裡裡外外都是一個小孩子。

  「曹家人膽子太大了,這亂七八糟的主意都已打到我兒子頭上來了。」

  田蜜憤怒了。

  別管是青魚還是四阿哥,這個時候都有些不理解。曹家人給皇上送人的時候沒見到您生氣,人家還一口氣送了三個,怎麼一個胖丫頭送到阿哥身邊您就氣成這樣了。


第34章

  田蜜心想自家的小胖子到現在毛都沒長齊呢, 一股奶味還沒退呢,就有人心思齷齪到這種程度了。

  曹家的人也覺得冤枉,他們給大阿哥送的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給三阿哥送的紅袖添香的小美人, 輪到四阿哥了,送的是陪玩兒的胖丫頭,當然了這個胖丫頭這是一個美人。這不是怕其他兩位阿哥那邊都送了,四阿哥這邊落下不太好, 本來他們就想送一條雪白的獅子狗, 就怕娘娘生氣, 只為自己區別對待。

  田蜜氣的腦門疼, 連著大半天沒給曹家人好臉色看, 你們要真的是送一條獅子狗我也不說什麼了。你們……唉!

  這就是拍馬屁拍到蹄子上的典型例子。

  皇帝聽說了之後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他看來, 收美女真的不是什麼事兒。而且還是老調重彈,「你兒子都這麼大了,你總不能把他當成三歲的小阿哥看待。」

  「他才十一歲!」

  「朕十二歲就成親了呢。」

  光是這一條田蜜就覺得自己無話可說,「反正我兒子不能那麼早成親。」更不能那麼早就和人這樣那樣。

  皇帝對她的態度完全不放在心上, 「他只要不娶嫡福晉,就不算成親。」有多少女人和孩子都無所謂, 沒有娶嫡福晉就不算已婚。

  看到田蜜還想說話,他一把捂住田蜜的嘴,「這事兒到此為止了,別說話了,先打住。朕跟你說,這裡有一處雞鳴寺,說起來這是歷史悠久, 朕想帶你去看看,明天換一身衣服,咱們一同前去。」然後又強調了一句,「只有咱們兩個,那些臭小子就不用帶了。」

  「可是胤禛……」

  「你兒子年紀不小了,咱們上回怎麼說的?不能把它當成個格格養,這麼大的一個小伙子放在百姓家裡就能當一個壯勞力用了,咱們家要是種田的,他這個年紀跟著我就應該出大力氣了。」

  田蜜沒辦法把四阿哥當成一個壯勞力用,也沒辦法把他當成一個小伙子。他長得胖乎乎的,臉上還帶著嬰兒肥,手上還帶肉窩窩,怎麼可能是大小伙子。而且田蜜心目中的小伙子都是18歲以上的成年人,他距離成年還有一段時間呢。

  反正當天晚上田蜜半晚上沒睡著,一方面覺得自己要融入到這個社會,一方面要堅持按照自己上輩子的所有習慣和認知生活。

  整個人被兩種認知弄得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

  心裡面免不了要感嘆一聲別的穿越者為什麼能混得風生水起,自己就活的扭曲擰巴。別人穿越能點亮科技樹呼風喚雨,大家恨不得高喊天不生Xxx萬古如長夜,自己為什麼干啥啥不行舉步維艱。別人到底是什麼原因能夠把古代社會現狀與現代認知融合的那麼完美?為什麼到了自己這邊,理智就變得一方面認同一方面反對?

  所以第二天和皇帝一塊兒去上香的時候,田蜜就顯得有些郁郁寡歡。只要皇上看不見的地方,田蜜總是露出思索的模樣。

  反正皇帝特別喜歡與人談經,剛才和主持聊天去了,田蜜只能在寺裡面閑逛。這裡的建築頗有一些唐宋古韻,雕梁畫棟勾心鬥角,再配上周圍的古木花樹,田蜜覺得這裡不比那些江南名園差。

  所以田蜜就上了一處小樓,在二樓向下看去,地勢比較低的幾棟樓屋檐層層疊疊,有幾分巍峨壯觀,只覺得這裡不愧是江南四百八十寺之首。

  田蜜看的心曠神怡,忍不住用手在窗戶上拍了幾下,「果然是一處好地方啊,金陵城果然是人傑地靈。」

  這一處小樓還坐著其他兩戶人家,皇帝是白龍魚服而來,所以寺廟裡面還有其他香客。田蜜上來的時候,有一戶人家看到田蜜後面跟了不少身強力壯的隨從護衛,再聯想到最近幾天金陵城裡面駐扎著貴人,所以這戶人家就趕快下樓去了,免得惹禍上身。

  另外一戶人家也想走,但是這戶人家也只有幾個老僕簇擁的一個年輕姑娘,這姑娘剛才正顧著哭哭啼啼,想走的時候,樓梯那裡已經站滿了人,她作為一個年輕姑娘,又不可能跟一群男人擠來擠去,所以就免不了有些躊躇。

  田蜜回過頭的時候就見到誇岱帶著幾個族兄弟把整個二樓給霸占了下來,角落裡坐著的幾個女人,這一會兒就差瑟瑟發抖了。

  這一副惡霸樣讓田蜜哭笑不得,「大哥!」

  聽見田蜜這不贊同的語氣,誇岱還不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娘……二娘子怎麼了?想不想喝茶?餓不餓,哥哥聽說這裡的素齋好吃,咱們吃飯去吧。」

  「你們先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兒,這邊亭台樓閣好看著呢。」

  「妹子啊,好看不頂餓啊,咱們做人要實在一點,在飽眼福和口福之間只能選口福。」

  他莽乎乎的,旁邊坐著的小娘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誇岱斜著眼睛,「你笑話爺?」

  其他兄弟一擁而上摁著他,「大哥,人家是姑娘,別跟人家一般見識。」

  田蜜也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快下去快下去!你小心嚇壞人家姑娘。」

  誇岱被連推帶拉的弄了下去,下樓的時候還嚷嚷著,「我沒嚇唬她,我就問了一聲。」

  田蜜忍不住對著坐在角落裡的那個姑娘笑了笑,「別往心裡面去,我哥哥就是為人大大咧咧的,實際上人挺不錯的。」

  人家姑娘站起來趕快對著田蜜說話:「我知道,他人看著不壞,我跟隨母親舅舅走南闖北,也算是見過不少人,這雙眼睛也能分辨的出來。」

  既然遇見了一個出過遠門的姑娘,田蜜就忍不住跟她多聊幾句,才發現這姑娘的命運比較坎坷一些。

  這姑娘姓蘇,隨她外祖家的姓。她娘以前是商戶家的姑娘,嫁給了讀書的爹,後來她爹發達了就停妻另娶,當時外祖家為了讓他爹爹和娘親脫離關系花了不少錢找了不少人。雖然後來成功了,她娘也把她帶走了,但是沒想到外祖父家的人和自己的母親先後病死,獨留下一大堆財產給她,「……我那喪良心的爹爹,非要攥我在手心兒裡,整□□著我拿錢出來供他們家用,我如今都二十二了,早幾年也不是沒人上門提親,他非說我身有惡疾,傳出去誰敢娶我。到了現在我連個婆家都沒有。過幾天就是他親娘的六十大壽,他讓我出五萬銀子,我心裡不痛快,借著給母親靈前添香油的機會出來散散心,忍不住在這裡掉了幾滴淚。」

  田蜜頓時覺得機會來了,這個女孩兒倒是有幾分可用。

  等到田蜜和這個蘇姑娘聊完也到下午了。田蜜和這個姑娘越聊越投機,簡直稱得上一見如故,到最後田蜜沒敢挑明自己的身份,只說自己是伴駕官員的夫人,讓她明天來找自己。

  「你放心,我跟門前交代好,你只管說你的名字就行了。」

  「姐姐放心,妹妹明天一定會想辦法出門兒去見您呢。」

  田蜜又和她說了幾句這才帶著宮女下樓,樓下的侍衛已經等了很久了,看田蜜下樓來,誇岱忍不住問:「跟一個江南小妞聊什麼呢?您和表弟也真怪,他和那個老和尚不知道在打什麼機鋒,您和一個小妞在那裡說的興起,您兩位是中午飯都不吃了。餓不餓呀,要是餓了哥哥帶你去吃東西。」

  田蜜心情高興,自然露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行啊,走吧,讓大哥你這麼一說,我發現快餓壞了。」

  走在路上,田蜜還幻想著自己馬上就能日進鬥金了,那位蘇姑娘的舅舅家就是做絲綢生意的,家裡邊兒開的有染坊。如今這些都在她手上了,她和渣爹鬥了幾年保住了家產,看來是個有本事。田蜜為自己找到這樣一個合作伙伴歡喜無限。

  所以回去之後心情美滋滋的,臉上帶笑,對著曹家的人也給了一個笑臉。

  曹嬤嬤就在這個時候高高興興的率領著全家以隆重的大禮祝賀了皇帝,原來京城的快信送來了,宜妃娘娘生下了九阿哥,貴妃娘娘生下了十阿哥。

  在皇帝看來這確確實實是值得慶賀的大喜事,但是並非是頭一次得兒子,生孩子的雖然是高位嬪妃,她們並不是黃帝的心尖子。這兩個孩子也不是像太子那樣有各種意義,所以有喜悅,並不濃厚。

  當時把跟前的人賞賜了一遍,田蜜問他這兩個兒子叫什麼名字的時候,他還沒想好。

  「等過年的時候一塊兒把名字賞賜下去吧。」連帶著八阿哥的名字一起。

  四阿哥高高興興的祝賀了一遍皇帝,如今各位阿哥的感情還很好,四阿哥這是真心想做一個好哥哥,以為著這幾個弟弟和老五老七一樣是可以帶著隨意撒歡,聽自己指揮的好弟弟。田蜜忍不住把他的小辮子握在手裡拉了拉。

  別看你這個時候高高興興的,如果要不出現什麼意外的話,你將來的那些死對頭這會兒已經湊齊了。

  盡管都是小寶寶,盡管將來的事情都沒發生,不知道命運是不是如設計好的那樣走上既定的軌道。田蜜越想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不是一番寒刺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對頭彼此成全了對頭。沒有八爺黨的咄咄逼人,怎麼有四爺的宵衣旰食,四爺的魅力就在於他太務實了吧。

  四阿哥已經麻木了,可能自己額娘和別人的額娘不一樣。別人的額娘特別討厭宮裡面進新人,自己的額娘就不討厭,而且還經常把這些人叫過來唱小曲兒。別人家的額娘最討厭其他人生孩子,自家的額娘根本不討厭,笑的還那麼開心。

  四阿哥一時半會兒不知道這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自己想不明白,那就不要想了,還是多開點兒書吧,如果要是這幾天把功課落下來了,回頭顧師傅問起來了,還是自己的哈哈珠子倒霉。


第35章

  田蜜第二天在花廳接待了蘇姑娘。

  這位蘇姑娘全名叫做蘇舒, 很容易讓人讀成叔叔,芳齡二十二,從她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打扮成男孩子跟著舅舅走南闖北了。

  據她所說, 她舅舅是一個風流財主, 最大的愛好就是收集美的事物和人,建造了一處不錯的院子,收集了滿院美麗的姬妾,但是沒有一個孩子, 而且一輩子浪蕩成性, 只想娶一個才貌雙全蕙質蘭心的妻子, 可是後來到死都沒遇上。據說是才貌雙全的有, 蕙質蘭心的很難找。

  昨天雖然和田蜜兩個人聊得挺愉快的, 但是蘇姑娘擔心碰上騙子,雖然口頭上答應和田蜜合作, 但是實際上任何行動包括方案都沒有提出來。

  今天來到了織造府,看到田蜜確實在織造府走動,而且周圍的人對她低眉順眼,心裡面才算是放心了下來了。

  但還是有些心裡不舒服, 旗人動不動就喜歡收門下奴才,蘇姑娘擔心自己剛出狼窩又掉入虎口, 畢竟自己家財萬貫,要是有人把自己變成了他的門下奴才,將自家的錢財侵吞了,到時候自己失了身又丟了錢,那才是叫破天都沒地方說理去。

  直到田蜜來這裡,她心裡還在惴惴不安。

  「快坐啊,蘇姑娘」。

  「昨天沒有問夫人, 不知道您門上是哪一戶?」

  「我們背靠王府,您放心。」

  「並非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這麼大的錢財來往……我總要知道這銀子最後給誰了。」

  田蜜喝了一口茶,點了點頭,「京城裕王府你聽過吧,我們家和裕王是近親。有什麼事兒,裕王會出面的。」

  皇帝的親哥哥裕親王是個老實人,四阿哥對這位伯王的好感度很高,每次見面回來就念叨半天。

  田蜜要動用內務府的銀子,少不了要跟皇帝說一下是干什麼用的,昨天兩個人說了半天,皇帝本就不在意這些錢財流向,看田蜜很認真,就讓他用裕王府的名義行事,他當時毫不在意的說:「回頭這件事兒跟裕親王說一聲,到時候銀子抽一成給他。」

  田蜜當時覺得自己的臉都在扭曲:你們哥倆關系也太好了吧!事還沒辦呢,你就決定拿一成銀子給你兄弟了?

  蘇姑娘心中蠢蠢欲動,如果是裕親王府,這事兒是絕對能做的。這雖然不是鐵帽子王府,但是和皇帝的感情好,這比鐵帽子都要管用。

  田蜜再拋出一個條件,「我們能幫你拿到內務府皇商的名頭,京城權貴來找你,十有八九是要占你的財產,我可是真金白銀,包括內務府皇商的名頭都給你了,你覺得這件事兒能不能做?」

  這姑娘一咬牙,「做,我肯定做。」

  「這就好說了,好妹妹,你把頭伸過來,我跟你說咱們怎麼做生意,將來怎麼分銀子。」

  這姑娘聽完之後忍不住又把眉頭皺了起來,「你這生意那麼大,將來一腳踢開我,我可怎麼辦?」

  「那要看你怎麼做事了,」田蜜確實打著借雞生蛋的主意,更多的是看好這個姑娘,「咱們要是相處的好,我干嘛要踢開你呢?別說是跟我一塊做生意了,你跟其他人做生意也是這個道理,到時候合則兩利敗則俱傷,今日你好好想,想要是願意過兩天你再來找我,若是不願意那也就算了。」

  這蘇姑娘有些猶豫,「好的,姐姐先等等,妹妹過兩天再來拜見。」

  等到人走了之後,田蜜眯著眼睛想了想,跟這位蘇姑娘的合作看樣子只是暫時的,等到把這路子攤開了之後,自己確實可以單干,往後說不定還要面對著江南這些絲綢商人的圍剿,但是不管怎麼樣,也要把第一步走出去。

  除了絲綢棉麻,還有茶葉的事情要考慮,田蜜站起來去找皇帝,讓他給商號取個好聽的名聲。

  前幾天田蜜要求各個劇種在金陵城中輪番唱大戲。目前戲已經排好,為了熱鬧一些,到時候設兩個戲台子,讓他們對著唱大戲。

  兩個戲台子中間隔著一個夫子廟,就算到時候唱對台戲,中間緩衝的余地比較大,想來應該是不會鬧起來。田蜜又吩咐到時候在開鑼之前,把商號的廣告打出去,這叫廣而告之。現在江南造勢,等商號的資金一到,就能立即開動起來。

  康熙冷眼看著田蜜折騰,從剛開始的時候覺得表妹確實有幾分遠見,到後來覺得她書生意氣太濃,天真的以為收拾了內務府拿捏了那些奴才就能闖一闖天下了。到現在看她居然算是把架子搭起來說不定今年年底就有銀子進賬了。

  這一番變化讓他覺得太有意思了。

  所以這一天吃完飯,他沒有跟那些美人們混在一起,反而是溜溜噠噠的到了田蜜這裡,看她鋪了滿桌子的紙,手中拿著毛筆,正在那裡冥思苦想。

  宮女給他端了茶過來,他吃了一盞茶,又讓宮女伺候著自己洗漱完畢,表妹那裡還沒有收攤兒。

  康熙忍不住感慨一聲,「天下官員要是你這個樣子,何愁不實現天下大同。」

  田蜜聽了之後,轉頭看了看他,看他都已經洗漱過了,心想著今天也不會再有什麼新鮮點子了,就讓青魚把這些紙收起來。

  「看表哥說的,人家出來做官難道不養著一家老小?他們肯定是先把自己喂飽了,再想著別人,有幾個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呀。」

  「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啊,讓朕發愁的就是這個,既然你那麼有主意,表妹快想想,朕到時候用什麼法子治一治這些官員。」

  田蜜才不管這些事呢,要是這些話傳到了太皇太後耳朵裡,老太太肯定說自己插手前朝事務。「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頂多也只能折騰折騰咱們家的銀子,外邊的事兒還是您自己想辦法吧。」

  「表妹別說了這麼不當回事,你已經是女中豪傑了。」

  他說了那麼多甜言蜜語,都沒這一句話讓田蜜覺得開心。聽見這句話之後,田蜜對著銅鏡哈哈笑了起來,笑得合不攏嘴,幾乎是前俯後仰。「我也覺得我是一個女中豪傑。」

  康熙看她不矜持的模樣,笑罵起來,「誇你兩句胖,你居然還喘上了。」

  或許是因為燈下看美人,也許是江南的水土太養人,在這裡呆了幾天田蜜的臉色紅潤起來,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喘氣。總之一句話,康熙覺得表妹今天與以往不同,而且他覺得自己對表妹以往的樣子忘得差不多了,如果要是有什麼印像的話,應該是小時候在一起玩耍的記憶,他費勁回憶了一下當初表妹在承乾宮的舊事,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他忍不住揮了揮手,讓宮女都下去,自己走過去在田蜜的肩膀上捏了起來,「辛苦你了,朕今天給你揉揉肩膀。」

  「往脖子這邊來點,頸椎這裡有點不舒服。」

  「還學會指使人了。」

  「指使你怎麼了,表哥就應該對我好點,你說我這麼殫精竭慮為的是誰呀?你說我天天摳摳搜搜的是因為什麼呀?」還不是因為你和你那幾個不省心的兒子。就算是掙了錢,我能吃多少喝多少。

  「所以呀,這是家有賢妻。表妹稱得上是宜室宜家,還是皇額娘有眼光,早早的說出來讓你當兒媳婦。」

  田蜜忍不住抬頭看看他,這哥們兒是幾個意思呀?我拿你當兄弟,你想拿我當老婆嗎?

  田蜜的表情充滿了疑問,康熙這個時候再一次渣男附身,他擔心剛才感嘆之後表妹和自己掰扯皇後之位。在他的心裡,表妹是當之無愧的皇後,甚至早些年皇額娘還在世的時候,就想讓她當兒媳婦兒,只是當時鰲拜太猖狂了,不得不在其他輔政大臣家裡選皇後對抗鰲拜。但是無論是自己克妻的傳聞還是為了太子,皇後之位必須空著。

  他生硬地轉了一個話題,「對啦,朕記得揚州那邊做通草絨花很不錯,到時候咱們去揚州了,你隨便買,想買多少買多少。」

  「說的真好聽,那東西不值錢,一百兩銀子能買幾大車,回去跟後宮的姐妹分分,見者有份,想要多少拿多少。您可真大方,我跟著您來這裡干了這麼多活,最後就得了一點這樣的賞賜,說出去別人信不信的我不知道,反正我自己是不相信的。表哥你手裡有好東西嗎?有好東西賞一點,那些絨花什麼的就不用了。」

  「行行行,下半年帶著你去塞外怎麼樣?這個賞賜好不好?好多人想跟著去,朕都不帶她們。」

  田蜜打心眼裡想去草原上旅行一次,不管是上一輩子還是這一輩子,她都沒有去過呢,但是聽了這話好像是自己占了他什麼了不得的便宜一樣。「您別說了,這是讓我過去干活呢,到時候蒙古各王府的福晉來了,還是我接見她們。這算什麼賞賜,我要的是好東西,比如古董金石,瑪瑙玉器……」

  「給你一套金餐具怎麼樣?天天拿它吃飯。」

  田蜜擔金屬中毒,自己雖然對金餐具不太了解,但是萬一要是中毒了呢?瓷器它不好用嗎?趕快搖了搖頭,「不好不好,萬一有人說我奢侈呢。」

  康熙一邊給田蜜揉著肩膀,一邊在心裡面思索,表妹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從關外到關內,皇後的規制就是用金器……當然了,當年先帝故意拿這個和廢後起過爭執,他那是故意的。說破天去皇後應該用金器的,只不過後來為了表明自己賢惠,大家都在大日子用,平時還是用瓷器。讓表妹用金器,已經昭示她雖沒有皇後之名,卻享受的是皇後之尊,表妹的處世為人也當得起這份尊榮,怎麼就不要了?

  田蜜等了一會兒,看他光顧著給自己揉肩膀就是不說話,難道這人就這麼摳嗎?好東西一點都不給。

  聯想到這人自己有小金庫,還有個名字叫內帑,貌似內帑裡好東西還不少。田蜜在心裡面冷笑一聲,哼,不給就不給,等我慢慢的摳出來。

  不能光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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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從開春算起, 聖駕帶著大隊人馬南下,到如今已經過去兩個月了。在金陵的時間也不過是十多天而已,前幾天接待了在任的官員, 中間幾天接見了當地的士紳, 康熙打算在接下來的幾天去看望致仕老臣。

  這種看望是親自到他們的家裡去,田蜜覺得這種作秀的成分更大一些。但是不得不說,能夠讓皇帝親自登門也是一種榮耀。如果他們再有一些子侄或者弟子出息那就更好了,這個時候皇帝為了彰顯對江南的恩典, 肯定會大加贊揚, 讓皇帝親口誇獎, 將來不管是做名士還是做官, 都有一個好前程。

  皇帝親自登門了, 還要在臨走之前頒布賞賜,對於管理內務府掌管著皇家錢袋子的田蜜來說, 銀子花的如流水一般,田蜜對內務府的賬還是心裡有底兒的,如今算一算應該是赤字達到十萬白銀了。

  接下來還要去揚州,從揚州還要回京城, 這一路上動一動就要花錢。田蜜忍不住皺著眉頭,難道真的要從國庫裡面拿銀子?

  誰敢從國庫掏錢誰就要承受百官怒火, 這個雷池田蜜不敢碰一下。

  聯想到自己的雄心壯志,立志要從皇帝的內帑裡掏東西,田蜜忍不住在晚上和皇帝商量。「如今已經是入不敷出了,表哥那裡還有多少銀子?先拿出來用用,回頭有了再給您補上」。

  皇帝那裡真有錢,這是他從先帝那裡繼承來的,裡面還有不少是蒙古的好東西。田蜜一度懷疑是先帝把舅舅家的黃金裝自個的腰包了, 這完全是沒有根據的臆想,所以田蜜也不敢說出來。

  「先給你五十萬,你也要敲打內務府的奴才伺候好宮裡面的老老小小」。

  「放心吧表哥。」

  「在金陵的時間也不多了,咱們也不能空手回去,你讓人采購些東西回去孝敬老祖宗,也給孩子們帶一點,無論是阿哥還是格格都要一視同仁。」

  「不用您說,這些早就采買了,不僅是老人和孩子的,姐妹們的,包括幾處王府的都有」。

  皇帝點了點頭,心下滿意。

  這種事情一般都有青魚在一邊提醒,如果田蜜太忙,她能吩咐人把事情辦好了再回來稟告田蜜。

  皇帝走了之後,田蜜忍不住抱著青魚的腰,「青魚呀,你真是太好了,要是你不在我身邊,我可怎麼辦?」

  「看您說的,您是管大事的,這些小事兒奴婢動動嘴就能完成了,何須娘娘操心。而且不是說好了嗎,奴婢是要伺候您一輩子的,就跟太皇太後身邊的蘇麻喇姑一樣。」

  「還是覺得虧待了你。」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奴婢生來如此,您就不用多說了。那個蘇掌櫃……您真的放心嗎?」

  「有什麼不放心的?有本事她跑到南洋去,只要還在咱們大清國的土地上,她都翻不出浪花」。

  田蜜和蘇姑娘合作了,給田蜜的感覺,蘇姑娘是一個心思比較多的人。田蜜不知道她是為了自保才生了那麼多心眼兒,還是本來就精通算計。只不過在這方面一力降百會,她是一個女子還是一個商戶,知道一點兒利害關系就知道該怎麼選:是貪了那些銀子還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一個腦子正常一點的人都知道該怎麼選。

  截止到今天田蜜算是達成了來江南的目的。內務府所掌管的只有茶和絲兩項,除此之外掙錢的還有鹽。鹽鐵自古都歸朝廷所有,田蜜把公私分得特別清楚,所以不管是鹽還是鐵,自己是一點都不沾,就怕到時候吃不著羊還挨了一頓揍。

  這個時候的紫禁城,太皇太後打開一封信,讓人把自己的玳瑁水晶鏡拿了過來,坐在走廊下面,把信紙遠遠的拿開,自己戴著眼鏡眯著眼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把眼鏡拿下來揉了揉眼睛。

  「戴這個東西簡直跟受罪似的,眼睛瞪的疼,算了算了,眼花了看不清楚,找個識字的給我讀讀。」

  蘇麻喇姑自己有宮女伺候,她的宮女就認字,悄悄的上前把信紙拿到手裡看了一遍之後緩緩的念了出來。田蜜不知道這聖駕的隊伍裡面就有眼睛盯著自己,自己的所作所為一言一行已經全部寫在信中報告給了太皇太後。

  太後聽完之後,讓蘇嘛喇姑把信紙收起來,走廊上只有主僕兩個人,太皇太後忍不住嘆口氣。

  「拍著良心說,他們父子兩個的皇貴妃都好,我不得不昧良心說她們不好。」

  「格格,」蘇麻喇姑輕輕地喊了一聲,「事都過去那麼久了,您就別想了。」

  老太太的年紀大了,這幾年最愛做的事就是回憶過去,篇幅最多的還是自己的兒子順治帝。在兒子短暫的一生中母子兩爆發了多次爭吵,如今想想,當初忍了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老太太靠著椅子回想順治帝的寵妃董鄂氏,「唉,不怪我生氣,做額娘的知道兒子為一個女人跟當娘的恨不得變成仇人,誰都煩這種女人。但是這事兒怨不怨她呢?十分的錯,福臨占了七分,拍著良心說大錯不在她身上。福臨自己說的,他兒子是榮親王,如果這樣,玄燁常寧他們哥幾個是誰的兒子?是從哪兒來的?他做阿瑪的糊塗成這樣,就有些過分了。」

  「格格,別生氣了。」

  「董鄂氏去了以後,她那雕梁畫棟的承乾宮就歸佟氏了,佟氏如今也成了皇貴妃。她一言一行做皇後也夠格了,只是……她一輩子都做不得皇後。」

  說到這裡,老太太拍了拍年老侍女的肩膀,「前一段日子我讓你把我的那些東西整理出來,你整理了嗎?」

  「已經讓人看著收拾了。」

  早些時候太皇太後曾經吩咐過蘇麻喇姑,說是年紀大了把東西准備好,該留給皇帝的留給皇帝,該留給太子的留給太子。主僕兩個都想的挺開的,那麼多故人都去了長生天的懷抱,她們倆活到現在也算有福氣了。就是下一刻死了也算是了無遺憾。

  就准備提前把遺物歸類整齊,到時候要是來不及交代,提前准備好也不至於彌留之際丟三落四。

  「當初我姑姑和我姐姐的嫁妝都到了我手裡,我們三個的嫁妝再加上這麼多年我攢下來的東西,原本是要給玄燁和胤礽他們父子兩個分一分的。你等下讓人把我們三個的嫁妝抽出來,我若是回歸了長生天的懷抱,就把這三份嫁妝留給佟氏」。

  「您這是大恩典呀。」

  「什麼大恩典!就是不能吃不能喝的金塊而已,我和姑姑的還好一些,姐姐那邊倒是沒留下什麼好東西,她是二嫁,科爾沁給她的嫁妝雖有一些布料東珠,但是布料已經腐朽,東珠已經泛黃,拿出來沒什麼大用處了。這好歹也是前人的東西,一塊收拾吧,人家要不要用不用那是人家的事兒,給了也算咱們的心意。」

  蘇麻喇姑想了想,「您不給太後留一點兒?」

  「她那個性子……給她她也留不住,說不定將來還被宜妃德妃生下的阿哥格格哄走了,玄燁在自然會孝敬她,到了胤礽那裡也會侍奉她,不缺吃不缺喝的,不必給她留這麼多東西。」

  太皇太後說到這裡又想起一件事兒,「不管如何,皇貴妃這次做的還不錯,既然做的不錯,就要有賞賜和恩典。讓她娘家的人進宮到我跟前來陪我說說話,到時候我看著賞賜他們,咱們也不能虧了佟家的人。」

  佟家的兩位夫人就這麼戰戰兢兢的進宮了,也不知道是好事兒還是壞事兒,妯娌兩個到慈寧宮前面的時候,心裡是七上八下。雖然有一些小太監想討好她們,路上說了一些讓她們放心的話,但是事情沒有塵埃落定之前,怎麼可能放心。

  好巧不巧,在路上遇上了遏必隆的側福晉,也就是孝昭皇後和鈕祜祿貴妃的生母。這位是打著給太皇太後和太後請安的名號進宮,目的還是想見見貴妃。

  兩方就這麼遇上了,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遏必隆的側福晉是皇帝的岳母,佟家的兩位夫人是皇帝的舅媽,就算不論這一層關系,佟國維的庶女還嫁給了遏必隆的庶子呢,兩家還是親家,要是幾年前遇上了,大家還能親親熱熱的打上幾聲招呼。現在那真是恨不得對方去死!

  佟家恨著對面造謠讓自家白白賠了一個姑娘,對面恨著佟家插手鈕祜祿家的爵位之爭。

  兩邊看見了,各自皮笑肉不笑,這位側福晉的臉上先是憤恨,接著突然開懷大笑,心想你們有什麼好得意的,送進來兩個娘娘都不下蛋,「沒想到在這裡遇上兩位佟太太了,咱們好久沒見了吧?您二位是不經常進宮是吧?」

  「可不是嘛,自從您家的七爺承襲了爵位,您老人家就不愛出來走動了。」

  「爵位都是身外之物,比不上骨肉親情,哎喲,不跟你們妯娌在這裡說話了,我該去給貴妃請安了,她這是頭一胎,生的艱難,費了老鼻子勁了,兩位見諒啊~」

  佟家的兩位太太同時被戳了肺管子,氣的臉色都變了,這不是顯擺你們家有皇子外孫了。有什麼可顯擺的?我們家早晚也有。

  佟大太太想著:「家裡送來兩位娘娘呢,無論如何總要有一個能生下皇子。」

  佟二太太想著:「我那冤家小祖宗眼看著就要奔三十了,她那肚子怎麼一直沒個動靜?回去就讓科隆多給江南寫信,佟家那麼多人都在江南伴駕,總有一個能和娘娘說上話的。讓他們催催娘娘,再不生,小祖宗你就要老了啊!!!」


第37章

  佟家二太太回家之後, 焦慮委屈之下,眼淚忍不住滾珠兒般的掉。佟國維才不管女人傷春悲秋呢,只是看著她難受了大半天了, 何況又是從宮裡面回來的, 忍不住趕快問:「太皇太後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學全?這簡直是急死人了,你快說呀。」

  難不成皇上想敲打佟家,不方便開口請老太太出動了。

  就在他心裡面想著這事兒的時候,赫舍裡氏趕快擦了擦眼睛, 「我今天和嫂子在宮裡面見到法喀他額娘了, 那老虔婆一張嘴就把我氣死了, 不就是顯擺她閨女生了個兒子嗎?我當時就想懟回去, 可是想了想自己腰杆兒沒那麼硬, 我的心裡面難受得直掉眼淚。你說咱們娘娘進宮那麼長時間了,如今也算得上是最早的那一批人了, 可怎麼就……」

  「也可能是緣分沒到,回頭等她回京城了,你去請安的時候把這話再說一說不就行了。」佟國維是不著急,就算大姑娘生不下孩子, 宮裡不是還有一個小的嗎?姐妹倆總要有一個能生下阿哥的。

  赫舍裡氏就開始急躁了起來,看著佟國維背著手哼著小曲出去了, 就知道他不在意這種事,畢竟人家有很多閨女,自己卻只有一個閨女。

  她忍不住把自己兒子科隆多叫了過來,「你趕快給你大哥誇岱寫信,就說讓他打聽打聽江南哪個寺廟裡面求子靈驗,讓他陪著你姐姐一塊過去。」

  科隆多看親娘的樣子,忍不住想說:「你這又是何必呢?有些人就是求神拜佛一輩子也生不下孩子。」但是這話不敢說, 就怕說出來遭老娘毆打。

  「行,您等著兒子寫好了拿來給您看看。」

  看見這混賬兒子今天沒頂嘴,佟國維的夫人心裡面舒心了不少。

  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江南,這個時候田蜜已經跟著聖駕到達了揚州,揚州是江南的最後一站,也是最費心思的一個地方。

  都說揚州自古繁華,在前明的時候,這個地方就能算得上是全國有名,而且大商賈彙聚於此,養成了這座城市的人對一擲千金的淡然。整個揚州城算得上是銅鑼一響,黃金萬兩。繁榮的經濟催生出了燦爛的文化,很多讀書人雲集於此,除了見見世面感受一下江南繁華之外,在這裡詩歌唱和引經據典,肆無忌憚的顯示著自己的才華。

  很多文化流派都彙聚於此,律詩散文小說戲曲在這裡輪番爭艷,名家宗師更是不計其數。其文風之盛,路邊媳婦的女人就能哼出去一兩句古詩,小童就能念得懂招牌匾額,哪怕是一個在酒樓裡跑堂的伙計,也能從嘴裡蹦出幾個成語。

  曹寅本人就是個讀書人,單論學識而言,在江南也確實是一號人物,他陪著康熙皇帝從金陵來到了揚州,揚州城的眾多文人,有的非常有骨氣,打死也不去拜滿人的皇帝。有的卻想得到皇帝的青眼,托關系找門路讓曹寅引薦。

  凡是求上門來的曹寅通通不拒絕,就這樣在揚州留了一天又一天。田蜜前幾天還能接待本地富商官紳的妻子,中間幾天又讓她們引著在周圍的山川河流名山寺廟裡面閑逛。接著又去看了好幾天的大戲,等到忙忙碌碌待了十多天,覺得應該消停下來回京城了,實際上皇帝那裡還沒結束。

  既然還沒結束,就想著讓四阿哥多見見世面。

  江南多文人墨客,誇岱被田蜜安排了一個任務,那就是閑著,沒事的時候陪著四阿哥出去轉轉。用田蜜的話來說,小孩子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無論如何都要見見各地的風情。這叫增加見識,小的時候能增加見識,對於將來算得上是受益終身。

  誇岱作為一個武夫,自己也鬧不明白各地的風情是什麼東西。田蜜只好讓讓他陪著四阿哥見識見識江南的文風鼎盛。結果這莽夫就帶著四阿哥去了各類書局。

  書局是一個籠統的說法,有一些確實是文會,一些人在江邊酒樓或者一些開闊的地方高談闊論。四阿哥雖然穿著平凡,但是身後跟了幾個壯漢,睜了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盯著大家,有好為人師的就不深究他的身份,教導他幾句。

  可有的書局就讓人特別難受了,一群讀書人一個個把自己收拾的人模狗樣,邀請了一群「校書」品評一些時下流行的文章,中間再唱幾首西江月,讓四阿哥睜著一雙濕漉漉的迷蒙大眼,鬧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每當到這種時候,誇岱不顧尊卑一把抱著四阿哥拔腿就跑,「別看了別看了,要是讓娘娘知道,回頭非剝了我的皮不可。」

  心裡面忍不住罵:江南這些讀書人都弄的什麼玩意兒啊?和窯姐調笑就調笑唄,還要一群人過來,裝模作樣在那裡吟詩弄賦,呸!!!

  誇岱扛著四阿哥直接到了侍衛班房,剛把人放下聽見人家說有京城給自己送來的信,就再也不管四阿哥了。

  四阿哥對這邊的侍衛大部分都認識,大家見他客客氣氣的,爭先過來請安。四阿哥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著重觀察兩紅旗出身的侍衛們,因為他聽見額娘和皇阿瑪曾經悄悄的商量過,說是將來要讓自己掌握兩紅旗之一,說不定自己將來娶了媳婦兒就能成掌旗王爺了。

  這些侍衛們也確實想巴結小主子,把他們珍藏的牛肉干拿出來,哄著他在這裡吃了一個肚圓。

  而誇岱看了信之後,只覺得如遭雷劈。

  後知後覺的才想起來:對呀,四阿哥是德妃那女人生的呀,跟我們佟家沒關系。

  實在是這幾天天天出去,四阿哥一口一個舅舅叫著,把自己叫的飄飄然,覺得這果然是自己的大外甥,與自己脾氣相合。

  唉~~~四阿哥怎麼就不是娘娘生的呢?

  等到他滿腹心事的把四阿哥送回園子的時候,趁著青魚來接四阿哥把她拉到一邊說了兩句話。

  「我這兩天出去打聽打聽這附近有沒有靈驗的送子娘娘,你也在娘娘旁邊敲敲邊鼓,讓她過兩天出門了去拜拜菩薩。」

  誇岱的話就是佟家的意思,青魚雖然是田蜜的宮女,卻是從佟家跟著一塊兒進宮的,免不了就把這事放在心上,等到晚上田蜜和四阿哥吃完飯閑著沒事了,青魚才吱吱嗚嗚的把話說了。

  田蜜聽了之後也覺得無語。「這事怪我嗎?兩口子沒孩子不能把錯全部歸結到女方啊!」

  青魚想說您趕快住嘴吧,難不成這事要怪到皇上身上,皇上又不是沒兒女。宮裡面現在已經排到十阿哥了,您可是一個親生的都沒有,這事不怪你怪誰呀?

  田蜜本來就打定了主意不生孩子,既然不生孩子就別去麻煩送子娘娘了。

  何況如果自己有了這方面的行動,可能會給四阿哥還有皇帝傳遞一個錯誤的信號。再引起什麼誤會那就有些不值當了。

  「不去不去,回頭要是我大哥再問起來,你就說我最近幾天不舒服,我嗓子疼我喘不上氣兒,我要在家裡面歇著。」

  反正這會兒也沒人,青魚就直接問了,「您是不是覺得懷孕生子太受罪了?所以不願意生孩子。」

  「誰說的?只是我一身癆病,確實不適合生孩子,這種活還是留給佟貴人吧」,如果皇帝願意讓佟家有一個外孫,她肯定會把孩子生下來的。如果不願意,拜再多的送子娘娘喝再多的藥想再多的法子也沒用。

  這種催生的壓力真的讓田蜜猝不及防,但是話又說回來了,自己的社會地位高一些,就算是有些話娘家的人也不能直接當著自己的面說,頂多是勸自己對這件事多上點心,田蜜有信心有能力能承受得了這種壓力。

  為了躲避誇岱,田蜜這一段時間是窩在房間裡根本不出門。而康熙總算是把自己的事兒給辦完了,江南這些臣子是求他千萬別走,再多住一段時間,用這些人的話來說:「讓奴才等多孝敬一段時間……」

  但是大事那麼多,到了非走不可的時候了。要想離開這裡,必須要有銀子,康熙就因為這件事兒來找田蜜。

  田蜜最近幾天在床上裝病,拿著一本書躺在床上看。他進來的時候田蜜沒發現,正對著這本話本笑的咯咯咯咯……

  「看什麼呢?這麼高興?」

  「就是村言俚語,表哥怎麼想起到我這兒來了?」

  「你留戀江南美景就不想回京城去嗎?」

  這是想回鑾了。

  「我早就准備好了,只等著表哥說一聲咱們就能回去了。就是曹家送來的這幾個美女怎麼處置,還請表哥給個安排。是按照宮女還是答應的資格給他們安排馬車?還是……」

  「用不著帶回去,交給曹嬤嬤,她知道該怎麼處置。」

  「不帶走?」

  「你這也太賢惠了,帶她們回去干嘛?既不是秀女,又非官宦之女,若是充作宮女又不懂得規矩,所以還是別帶走了,留在江南吧。」

  田蜜就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麼,又覺得嗓子裡似乎被塞了一團亂麻,說不出來吐不出去太難受。

  就算自己這會兒如聖母一般,非要將他們帶回去給一個名分。難道宮裡就是好呆的?說不定到時候進了宮就香消玉損。

  算了算了,這種事和自己無關。田蜜翻身又躺了回去,把剛才的話本攤開自己接著讀。

  皇帝看著田蜜不搭理自己了,扭頭跟著一塊躺下去,把田蜜擁進懷裡,用手肘支著自己的腦袋。「先別翻,這一頁朕還沒看完呢,這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你說是不是?」


第38章

  來的時候是春天, 走的時候就是夏天了。

  京城裡面特別熱,熱的就像蒸籠一樣。越是往北,田蜜的心裡越不痛快,再加上長時間趕路, 在路上又得不到很好的照顧, 她的身體在別人看來已經是虛弱至極, 所以不出意外又病倒了。

  四阿哥就整日在田蜜跟前奉湯奉藥, 除了苦夏之外,因為喝藥被敗壞了胃口,以至於田蜜每天只吃一點東西,整個人變得憔悴不堪且瘦的皮包骨頭。

  本來誇岱在剛開始上路的時候就催著田蜜找機會出去拜一拜菩薩求一求送子觀音娘娘。結果看到田蜜這個模樣, 再加上聖駕南巡,隊伍裡有不少人對皇貴妃的身體搖頭嘆息, 誇岱也不敢再提送子觀音的事了, 反而自己逢廟就拜。不管是道教的還是佛教的,凡是生靈他通通求了一遍,求他們保佑娘娘長命百歲。

  田蜜知道之後既苦惱又好笑,用四阿哥的話來說舅舅也是一片好心, 所以甜蜜還是特別感動的。

  就算如此黃帝也只不過是稍微晃緩了一點趕路的速度,擔心趕路太急田蜜的病情在路上惡化了,但是聖駕沒有停,仍然是一路向北。就這樣到了農歷的六月份,眼看就要進三伏了,一群人才回到了京城。

  走的時候穿的還是棉衣,回來的時候全部換成了單衣。這一趟出去銀子花的跟流水一般,田蜜算了算前前後後足有□□十萬兩之多。

  回到京城之後根本沒有進宮,一群人直接到了暢春園, 太皇太後免了田蜜的請安,讓佟家的女人進來看望田蜜。

  田蜜當時掙扎著起來接見了伯母和額娘,兩個中老年婦女看她這模樣,當時心疼的眼淚都掉下來了。

  「娘娘這是瘦脫相了。」

  赫舍裡氏想哭出來,卻又顧及著這是皇上的園子,根本不敢哭,眼淚在眼眶裡轉了幾下,最後又憋回去了。

  這次也不敢提生孩子的事了,皇貴妃的身子如今看來也不適合生孩子。妯娌兩個離開的時候,反復交代宮女一定要照顧好田蜜,又交代田蜜別的事先不管,一定要把自己照顧好。

  田蜜讓青魚把他們送走,等到看不見他們兩個的背影了,臉色止不住的有些白。

  她們倆剛才透露了一個消息,皇帝想要在明年征討葛爾丹。佟家有兩個領兵的大將,再加上本來就是在戰場上發跡的,所以這一場戰爭是必須參加的。

  田蜜因為這一件事兒弄得坐立不安,他恨不得時間倒流回到自己上輩子,讓自己趕快到書店去買一本清史稿,先把所有的大事都看一看。

  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田蜜覺得自己心跳的特別快,快到自己的身體不能承受,捂著心口躺了下去。

  宮女們小心伺候,看田蜜這個時候面色雪白,捂著心口趕快問她:「娘娘這是哪裡不舒坦?要不要叫太醫?」

  青魚回來之後看見田蜜的臉色,直接把守著的這幾個宮女罵了一通,讓她們趕快把太醫請回來,太醫來了之後只說是受驚過度。在平時吃的藥之外又加了一碗藥,田蜜一天要喝九大碗藥。

  這真的是把藥當飯吃了,太醫那邊也不敢隱藏,趕快把田蜜的脈案交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下午就來看望田蜜。

  「何事驚慌?」

  田蜜只得小心翼翼的回答:「額娘剛才跟我說,明年我阿瑪和伯父都要出征。還說您要御駕親征。」說到這裡,田蜜忍不住抱著他的腰,「刀劍無眼,這種事兒還是讓別人去吧,您在京城裡呆著在後方運籌帷幄,這不比御駕親征強?」

  康熙聽了之後哈哈大笑,用手摸著田蜜的腦袋,「一把年紀了,當了那麼久的額娘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說這樣的話。朕是天子,難不成要窩在紫禁城裡?放心吧,那麼多侍衛那麼多大軍,朕不會有事兒的。所以秋季到塞外會盟的事情必須慎重對待。本來回來的時候看著你身子骨不好,想著不讓你去了,但是朕思來想去,又和太皇太後商量了一下,除了你別人去都不合適,而且宮中這幾個妃子也沒有你有覺悟。蒙古人咱們是要拉攏的,以前咱們還互為盟友互相結盟,但是如今咱們地位隱隱高於他們一頭,這中間的尺度是要把握好,既不丟了咱們滿人的臉面,又要讓他心甘情願為咱們所用。所以這種事兒還必須你和朕一塊去辦。」

  田蜜點了點頭,情緒不高,再加上病了,驚嚇過後就發現渾身肌肉酸軟無力,趴在他懷裡,一點兒精神都提不起來。

  皇帝摟著她的腰,把她的額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從她的背後雙手繞過去,在懷裡摟了一下。「以為回到京城能讓你的病情好轉一些,沒想到瘦成這個樣子了。」

  田蜜只能說自己吃不下。

  「這也不是辦法呀,吃不下飯,好人就能被拖成病患了。」

  所以一聲令下,讓御膳房那邊想辦法,無論如何也要做一些順口的東西讓皇貴妃吃下去。

  田蜜心裡面想著:這大概是看著自己有用,所以要精心照顧。

  但是滿宮後妃不是這麼想,這一次園子裡的建築大部分都已經修繕完畢,宮裡面的嬪妃大部分都出來了。

  回春墅雖然地方夠大,這一次一下子擠進來了五位高位的妃子。中間仍然住著貴妃,宜妃不得不和惠妃拼地方住。德妃要和榮妃成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鄰居。

  聽說了御膳房裡領了皇上的旨意,要特別照顧皇貴妃的口味,各自都跟喝了一壺老陳醋一樣,但是又不敢在明面上說,私下裡只能在自己的宮女跟前抱怨幾句。

  對於她們五個來說,皇貴妃一個人住在凝春堂。聽說那個地方天天熬藥,把好好的地方弄得藥氣撲鼻,也沒什麼好羨慕的。

  如果跟自己分享房子的人病的挪回宮裡了,那才是值得盼望的事情。

  這裡面除了貴妃住的稍微舒服一點之外,其他4個人都是滿腹怨氣。

  宜妃覺得自己的地方偏偏非要分出去給一個人住。惠妃覺得宜妃養的九阿哥天天哭哭啼啼的,一天都沒安靜過。再加上大阿哥年紀大了,自己和宜妃擠在一起,大阿哥就不方便來給自己請安。

  眼看著兒子就是要娶兒媳婦了,往後說不定就要早早的搬出去了,想要抓緊和兒子相處的惠妃滿腹怨氣。比他更有怨氣的是榮妃,榮妃別看嘴上不說,心裡面對對門的德妃埋怨的要死。

  而且榮妃私下裡面覺著德妃可能有點不正常,雖然天天說自己偏頭疼在屋子裡面養病,但是經常從房間裡面傳出來一陣很瘆人的笑聲。德妃自己的宮女都不敢離她太近。這一天半夜三更榮妃醒過來,聽見對面德妃的房間德妃嬌柔的說:「皇上來了……」

  榮妃嚇得當時就醒過來了,一腳把睡在腳踏上的宮女踢醒,「沒用的東西,皇上來了你都不知道說一聲。」

  說完之後趕快起床,心裡面想著德妃早成這個樣子了,這麼久來皇上都沒有多問一句,今天怎麼到對門去了?肯定是皇上來看自己的被德妃那不要臉的拉到自己的房中了。

  心裡面恨不得把德妃的肉咬一塊下來,但還是趕快裝扮了打開門悄悄的來到德妃門前。

  門裡面的德妃仍然跟撒嬌一般的喊著,「皇上~」。

  但是屋子裡面沒有人回應,應該說沒有第2個人。

  榮妃心裡面在想,到底有人還是沒有人?要是皇上真在那裡,自己猛然進去,恐怕有些不妥當。

  但是要是屋子裡面沒人……德妃這下應該是瘋了吧?

  她趕快捂著嘴,要是德妃瘋了,自己豈不是要跟一個瘋子住對面。聽說去年黃常在就是被德妃打死的,後來推了一個宮女出來頂罪,要真是瘋了,那打人的時候肯定神志不清,自己和她住的這麼近……那豈不是也容易性命不保,像這樣的日子——夜深人靜沒人在自己跟前,這瘋婆子要是衝到自己的屋子裡來……

  光想想就能嚇死人。

  想到這裡榮妃覺得不能坐以待斃,她清了清嗓子,在走廊裡面緩緩的叫了一聲,「皇上?」

  要是皇上真在這裡自己了不得也是衝撞之罪,德妃生氣不生氣的不要緊,榮妃不放在心上。要是皇上不在這裡,那德妃肯定是瘋了。

  就在榮妃喊了一句之後,屋子裡面德妃的聲音頓時變得緊張又尖利,「皇上別走。」

  這到底是有人還是沒人?

  榮妃和自己的宮女面面相覷,然後慫了,兩個人悄悄的退回了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之後榮妃還覺得有點不安全,和宮女一塊把屋子裡面的桌子挪到了房門前面,頂在門上。

  「娘娘,這事明天一早給皇貴妃娘娘請安的時候說一說吧」。

  榮妃搖了搖頭,「皇貴妃就是一個病秧子,這會兒什麼事都不管,也指望不上她,明天我去給太皇太後請安,請太皇太後管管。」

  兩個人一晚上沒睡,睜眼到天亮,天剛亮榮妃就趕快換了衣服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太皇太後年紀大了,天一亮就起床,和來這裡請安的太後吃完飯聊天。

  等到紅日初升光芒照遍大地,正是涼風習習的時候,老人家心情正好,想要帶著宮女太監到湖邊溜達溜達,吹吹風散散心,偏巧榮妃這個時候來了。

  「既然碰上了一塊出門溜達溜達吧。」老太太讓榮妃扶著自己的另外一條胳膊,帶著人在堤壩上邊走邊吹涼風,榮妃緊張的吞咽了一口吐沫。

  「有件事兒臣妾不知道該講不該講。」一般這樣的話說出來,那就是很想很想講出來。見過了風風雨雨的老太太就討厭這種說話說一半留一半的。你要是願意說就大大方方的說出來,不願意說何必吊人胃口!

  人老成精的老太太也只是用眼神瞟了她一下,「既然不知道該不該說,那就別說了。」

  榮妃一句話被頂了回來,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這……這可怎麼辦?


第39章

  榮妃可不敢跟老太太頂嘴, 連一點兒不滿的情緒都不能露出來。而且很明顯太皇太後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要是放在平時榮妃肯定會知情識趣的不再提這件事兒了,只是她想起昨天晚上德妃那癲狂的樣子,覺得要是再不提還要被迫和這瘋婆娘做鄰居,說不定今天晚上德妃就能打死自己。

  黃常在前車之鑒猶在, 自己要是再步了這個後塵……自己和那小常在不一樣, 還有兒子女兒要照顧。眼看著女兒就要出嫁, 兒子就要娶妻生子, 自己馬上就要有大孫子了。多年的媳婦兒總算是熬成婆了,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在這關頭要是真的一命嗚呼了,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瞑目。

  想到這裡她趕快用手帕捂著臉把臉一抹, 做出十分悲痛的樣子,一下子跪下來抱著老太太的腿。

  「老祖宗這也是沒辦法了……」, 哭哭啼啼的哭了出來。

  大早上的好心情全被破壞了, 但是老太太絕對能分得清楚事情的輕重緩急,她向後揮了揮手,跟著的宮女太監麻溜的退了。

  「說吧,到底怎麼了?」

  榮妃聽著頭上傳來的聲音不含感情, 仿佛是話裡面摻著冰,自己被這話激的渾身抖了兩下。「老祖宗,德妃她瘋了!」

  「怎麼瘋了呀?」還以為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兒呢?聽見榮妃這麼說,老太太心裡面松了一口氣,只要不是大事兒就好。隨後又生起氣來,榮妃也是這宮裡面的老人了,怎麼到現在還傻乎乎的?

  老太太這個時候居高臨下的看著榮妃,想了想榮妃這些年的做派忍不住搖了搖頭。這就是一個糊塗的,後宮的事情你們嬪妃之間自己解決, 解決不了去找皇貴妃。找自己這老婆子干什麼?自己一把年紀了,難道還要天天給孫子的後宮斷是非?

  榮妃已經不知道老太太開始嫌棄她了,把自己昨天的經歷緩緩的講了出來。

  老太太聽了之後原地站著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榮妃可能是癔症了。「德妃有沒有瘋掉……伺候她的那些宮女太監能不知道?他們不來報告你是怎麼撞見的?」

  「老祖宗,他們哪敢報告這種事情啊,他們要是報告了。這些人少不得也要被派去伺候德妃這個瘋婆子,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們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哪能再回去受罪……」

  榮妃想起德妃那樣子,就忍不住大倒苦水,把自己的推斷全部說了出來,滿心希望老太太能給自己做主,但是太皇太後聽了之後低著頭看著她的發頂,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生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感慨,「這後宮裡面的女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先帝後宮的女人個個規規矩矩的,就算是有心思也藏的很嚴。當年我們在盛京的時候,爺們兒們在外邊兒征戰,我們要在後面伺候老的,照顧小的,安撫群臣。再往前那一代,阿巴亥大妃……」

  阿巴亥是個悲劇,當時她給後妃們爭取了從宮室走上殿堂的機會,滿蒙各部族出身的福晉因此參與到權利爭奪中,對這位大妃印像深刻的太皇太後對她算得上是佩服幾分的。

  雖然太皇太後痛恨後宮女子參與到權利之爭中,後宮那塊「後宮不得干政」的鐵牌子也是她讓立起來的,但是,她更煩沒本事還瞎蹦跶的。這不叫聰明,這叫抖機靈,而且還這麼招人煩。

  但是榮妃卻沒有聽出來,她以為太皇太後是嫌棄德妃如此行事丟了後宮嬪妃的體面。

  「老祖宗,她出身卑賤,是個上不了台面兒的奴才秧子,怎麼能跟前面幾代祖宗比?」

  跟這種糊塗人說不明白,老太太直接轉頭招來了一個宮女,讓她把德妃叫過來。

  德妃來得很快,臉上輕施脂粉,因為不經常出來走動,也沒有被太陽照曬到,所以皮膚顯得白嫩無暇。

  她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裳,大大方方跪下來給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德妃,看她恭恭敬敬的跪在那裡,低頭斂眉一副溫順的模樣。

  要說德妃心思比較多,老太太是相信的,但是要說她瘋了,這一會兒真的沒看出來。想到這裡她轉頭看了看榮妃,手中端著一盞茶,不輕不重的吹了吹茶水,「德妃,榮妃說你昨天睡得不好,有這事兒嗎?」

  德妃十分溫順的跪在地上先磕了一個頭再回話,「讓老祖宗掛心了,也讓榮妃姐姐費心了,臣妾這幾天因為偏頭疼晚上睡得比較晚。前半夜睡不著,後半夜睡得倒是挺踏實的。」

  太皇太後點了點頭,大上午頂著大太陽把人叫了過來,老太太也有些於心不忍,讓人賞賜給她了一些藥材,又讓德妃退下去了。德妃自始至終沒有抬頭,模樣恭順,態度謙卑。

  德妃走了之後,老太太又讓人把榮妃叫起來,「你剛才也看見了,你覺得她瘋了沒有?」

  從外表看,德妃沒有任何瘋了的跡像,但是榮妃昨天聽到的又不是假的,榮妃這個時候在想,昨天是德妃這賤人擺了自己一道還是說她真的被自己撞上瘋瘋癲癲了。

  面對著老太太的詢問,這個時候支支吾吾答不出來。

  老太太眼見為實,覺得沒心思再陪她們幾個鬧下去了,回了揮手讓榮妃退下。

  榮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慢慢悠悠地扶著宮女的手在路上一邊走一邊想,但是先她一步回到房間的德妃卻哼了一聲。

  在宮女端著洗臉水出去之後,她手中捧著一盞茶,對著窗外的景色冷哼哼的說了一句,「賤人……都是賤人。」

  這句話剛說完,就聽見外邊兒有男童的聲音,大呼小叫的從外邊兒傳了過來。

  這聲音從外邊兒一路響著到了院子裡,「額娘額娘……快讓兒子喝水,兒子渴的嗓子都冒煙了。」

  聲音響的地方就在自己去年先住的那一片地方,德妃飛快的扔了自己手中的茶盞,站起來撲在窗戶上向外看,就看到一個穿著棗紅色衣袍的小男孩跑進了自己去年住過的院子。

  「小六,額娘的小六……」

  德妃的兩只手死死的抓著窗格,眼睛冷冷的注視著那裡。沒過一會兒,穿著棗紅色衣服的小孩子手中牽了一個穿著草綠色袍子的小男孩兒跑到了院子裡玩耍。

  院子裡面宮女太監頓時多了,大家圍著他們,阿哥阿哥的叫了起來。

  玉瓜端了一碟子點心進來,看到德妃半個身子都已經探出窗外了,她剛從院子裡過來,知道院子裡有什麼熱鬧,忍不住勸她別看了。那熱鬧是人家的熱鬧,跟這位娘娘又沒關系,眼巴巴的瞧著有什麼意思?

  「娘娘,那是五阿哥帶著八阿哥玩兒呢,您快回來喝口茶水吧。」

  德妃瞪著一雙眼睛看見五阿哥抱著八阿哥出去了,是了,小六不在了。

  賤人賤人……都是賤人!!!

  五阿哥抱著白白嫩嫩的八阿哥一路小跑,後邊的不少奴才讓他跑慢點兒,別摔著小阿哥了,他興奮的停不下來,「大哥三哥四哥七弟,快看誰來了。」

  大哥還端的住,三阿哥也就是回頭看了看,在亭子裡面玩耍的四阿哥和七阿哥已經跑過來了。

  這位不經常見面兒的八阿哥長得白白嫩嫩的,腮幫子上都是肉小,胳膊跟藕節一樣。如今一歲多了,正是學說話的時候,兄弟幾個蹲下來逗他。

  「叫哥哥,會叫了就帶著你玩兒,不會叫把你扔下去喂魚。」

  這家伙跟個小傻子似的對著大家哈哈哈哈的笑,笑著還流口水。

  大阿哥看了一眼就覺得沒趣,扭頭走了。三阿哥也覺得自己大了,說是要回去接著讀書。

  四阿哥想了想,想跟著弟弟一塊兒玩兒也想讀書,在那裡糾結。只有七阿哥和五阿哥玩心大起,輪流抱著他。

  就這樣兄弟幾個在亭子裡面鬧了一下午,晚上吃飯的時候四阿哥在田蜜面前還說呢,「老五說跟我是挨肩的兄弟,老七就說他跟老八是挨肩的兄弟。可惜就可惜在老八的年齡太小,根本沒法跟著兄弟們一塊玩。說不定將來我和老五老七關系好,老八和老九老十關系不錯。」

  田蜜聽完之後忍不住轉頭看了看他,心想你小子分析的還挺不錯的呀。將來老八老九老十就捆在一起,把你氣的暴跳如雷又沒辦法。

  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田蜜只能伸出手在他的腦門上揉了揉,一切都在無言中,個中滋味只能讓四阿哥自己去體會。

  四阿哥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自然體會不了將來那愁苦的味道。所以陪著田蜜把飯吃完之後,高高興興地回自己院子裡去了。田蜜也讓人收拾了東西關了門窗,准備今天早點兒睡覺。

  八阿哥今天跟著哥哥們玩兒了半天,興奮得不得了,晚上不想睡覺。她生母衛貴人在一邊兒盯著。宮裡的規矩,她這樣出身和地位的嬪妃是沒辦法養孩子的,哪怕能天天見面,也不能上手抱著哄著。

  八阿哥的養母惠妃正在吃西瓜,看到八阿哥張著小嘴兒想來吃,讓乳母拿著小銀勺子弄了一點兒瓜瓤讓他舔舔。

  八阿哥啊嗚一口吞了下去,張著小嘴還想吃,惠妃高興的讓人再喂一點,跟衛貴人說:「看見沒有,咱們阿哥胃口好著呢,不跟隔壁那個似的,挑食不吃奶,看他現在又黃又瘦的成什麼樣子了。」

  隔壁的小嬰兒九阿哥天天鬧,還經常吐奶,宜妃因為照顧兒子好久沒有出來鬧么蛾子了。

  惠妃說話就是這樣,喜歡拉一家踩一家,衛貴人也習慣了,在旁邊陪笑了幾聲。

  惠妃看她呆悶的樣子心裡面兒忍不住生氣,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你要是和宜妃那樣能說會道也不至於現在失寵了。

  想到這裡,惠妃也沒有前幾年那麼急躁了,畢竟自己也算是一把年紀了,兒子也要娶兒媳婦兒了,這個時候要是在宮裡面指揮著鐘粹宮的年輕貴人和別人爭風吃醋,少不了要讓人家說一句不自重。把懷裡這個小東西養大了,自己也算是積德行善了。

  想到這裡心中就豁然開朗,讓乳母把八阿哥放到衛貴人的懷裡,「快給他揉揉肚子,吃了兩小塊瓜,晚上別積食了。」

  說是兩小塊瓜,實際上也就是兩個指肚那麼大,衛貴人感激的差點落淚,自己日日在惠妃面前奉承,不就是想跟兒子多待一會兒嗎?

  他忍不住把胖乎乎的八阿哥抱在懷裡,在他的小肚子上面輕輕揉著,八阿哥躺在她懷裡,母子兩個四目相對,八阿哥罕見的露出帶牙齦的微笑,仿佛知道這是生母,全心全意依賴著抱自己的那個人。母子之間血緣的力量如此強大,衛貴人覺得一切都值了。

  用了半晚上時間體會母子之間溫情脈脈,看著夜深了,乳母要抱著八阿哥回去睡覺,忍不住伸手,「衛主子,把阿哥給奴婢吧,夜深了,這個時候阿哥也該睡了。」

  衛貴人輕輕的把懷裡的兒子遞了出去,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恭敬的伺候惠妃洗漱休息,惠妃剛把手伸出去搭在她的胳膊上站起來,就聽見北邊兒突然有一聲慘叫,嚇得惠妃猛的站起來差點摔倒。

  這個時候,在這一片兒別墅裡面的三個小阿哥同時哭了起來,住在中間貴妃房裡的十阿哥和住在南邊兒宜妃房裡的九阿哥,惠妃房裡的八阿哥,這三個小兄弟嗓門兒一個比一個大。

  抱著八阿哥的乳母趕快過來,「剛才那一聲嚎的太響,把咱們阿哥嚇著了。」

  實在是這孩子剛剛閉上眼睛正在淺眠的時候被這一聲尖叫給嚇醒了,渾身發抖張開嘴嚎叫哭泣,乳母只能抱著哄著,幾個乳母圍著小阿哥,有的抱著他一顛一顛的,有的輕輕拍著他,有的嘴裡還哼哼著小曲兒……

  惠妃氣的一跺腳,「讓奴才們在這裡照顧著小阿哥,咱們出去看看誰大半夜不睡在那裡亂嚎喪。」

  惠妃這邊兒一出門兒,頂頭碰上了宜妃,宜妃的一張臉氣的都要扭曲了,「好不容易把九阿哥那小祖宗哄睡著,也不知道是哪個喪良心的在那裡亂叫亂嚎。」

  惠妃同仇敵愾,「我們八阿哥也是,如今嚇得還在那哭呢。」

  「我們九阿哥也是,照顧她的嬤嬤說了,明天要抱到寺裡請高僧叫叫魂兒才行。」

  衛貴人罕見的生氣了,她還記得以前聽那些老宮女們說過,孩子的眼睛干淨,八字兒較,在沒有長大之前很難養住,要是這一次被嚇的丟了魂魄可怎麼辦?

  說話的時候氣勢洶洶的宜妃和生氣的惠妃已經來到院子裡了,略微膽小的貴妃也出來了,貴妃這裡拿到了消息。

  「是榮妃和德妃那一邊兒屋子裡面發出來的聲音,咱們一塊兒過去問問看,到底那裡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三個妃子闖進去之後發現這裡的氣氛特別怪。德妃就站在榮妃的門口面上十分關切,看到三個人帶著宮女太監進來之後趕快迎了上來。

  「幾位姐姐來了,剛才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榮妃姐姐突然叫起來……」

  對於三個妃子來說,罪魁禍首找到了,德妃不會進屋子,她們三個可不客氣一起進去,看見榮妃窩在床上嚇得不輕。

  「呦,榮妃姐姐這是做夢了。」宜妃陰陽怪氣的說了一聲,「沒想到姐姐好嗓門,聲音喊的那麼大,我們住在邊兒上的都聽見了。」

  榮妃嚇得不輕,如今看上去還有一些經驚懼不安,她的宮女在一邊摟著她,要是放在以前榮妃這個時候好歹說幾句軟話,這一會兒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三位妃子看了之後都覺得沒意思,氣勢洶洶的來了,看到鬧事兒的人這個樣子,他們如果還要接著追究,那就顯得有點兒得理不饒人了。

  於是三個人看著榮妃的樣子免不了又交代榮妃的宮女照顧好他她,隨後幾個人回各自的房間去了。

  田蜜第二天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已經吃過早飯之後了。

  宜妃怎麼可能會善罷甘休?她特意跑過來邀請田蜜一塊兒和她抱著九阿哥到園子裡的寺廟裡給九阿哥叫魂。

  田蜜來到這裡之後第一次碰見這種封建迷信活動,沒說同意或者不同意,而是低頭看了看還在襁褓裡邊兒的九阿哥。九阿哥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但是看上去是十分不安,睡覺的時候下意識的抖了一下,或者掙扎一下。

  難不成這麼小的小孩子都已經做夢了嗎?田蜜看她睡得不安生就把小襁褓給他蓋了起來。

  「不是說昨天老八和老十也被嚇著了嗎?那兩位阿哥呢?」

  「今天一早天剛剛亮,咱們貴妃娘娘就抱著她寶貝兒子去了。惠妃是不急,當時架不住衛貴人急啊,在我們還沒收拾好的時候,抱著八阿哥一陣風走了。這不就留下我們老九招人嫌,跟著他額娘最後出門。」

  你要是著急,你這個時候趕快去啊,田蜜弄不明白她為什麼慢慢悠悠的來找自己。

  「非要讓本宮跟著你一塊兒去啊,你要是想告狀,本宮已經知道了,待會兒就叫榮妃過來,我要好好的說說她才行。到時候再讓她給你們三個賠個禮,也不是什麼大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吧。」

  「她們兩位已經抱著孩子過去了,就算是有高僧,恐怕也要先緊著他們兩位,所以我們老九是排在最後了。」宜妃說完,悄悄的告訴田蜜,「臣妾瞧著榮妃姐姐昨天確實被嚇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不過今天一早她閨女過來了。母女倆關起門在房間裡說話呢,您要是想把她叫過來教訓幾句。要讓她閨女走了之後才能叫她,畢竟格格年紀大了臉皮薄,總不能當著她的面兒罵她額娘啊。」

  榮妃生的這位格格是皇帝實際上的長女,雖然皇帝還養了弟弟的女兒在宮中,但是這位格格是真正的金枝玉葉,平時養的比較嬌氣,處處神采飛揚。

  最近一段時間,不管是太皇太後還是皇帝對這位格格都高看一眼,因為她到了適婚年齡。根據先帝「北不斷親」的遺志,也為了進一步控制蒙古草原上的各部落,這位格格是絕對要嫁入蒙古的,今年秋季在塞外就要給她選一位合適的夫婿,說不定明年就要成親。如今在暢春園的各位大佬眼中被高看一眼,後宮娘娘等閑不去招惹她。

  對田蜜來說,和這個格格打交道真是額外的麻煩。

  「行了,趕快抱上你兒子,咱們一塊兒過去吧,要是去的晚了太陽太曬,你兒子到時候熱的受不了。」

  宜妃一想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兩個人乘了兩頂小轎來到了寺廟門口。

  十阿哥這邊兒已經結束了,八阿哥那邊正在進行中。

  田蜜不想去圍觀什麼迷信活動,就忍不住去看看十阿哥。這小胖子出生的時候田蜜沒見過,過滿月的時候田蜜也沒見過,因為天熱了也不能抱孩子出來來回跑。這一次是各種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兒,田蜜看到他胖乎乎的樣子,忍不住想要抱一抱。

  「這是咱們十阿哥吧,長得可真好,本宮能抱一抱嗎?」田蜜說完之後,心想貴妃應該不會拒絕自己才是,趕快把自己手指上的指套戒指取了下來,滿心等著抱一抱香香軟軟的小寶寶,可是貴妃卻下意識的把懷中的兒子抱緊。

  「娘娘,這小東西鬧人的很,就不勞動您了。」

  田蜜心想難不成自己被嫌棄了?

  鈕鈷祿貴妃卻想兩家早就撕破臉了,這個時候抱自己的兒子絕對沒安好心。自己不主動找事兒已經夠給她面子了,她要是想把自己的兒子怎麼樣,到時候大家少不了要魚死網破!

  田蜜可不知道她心裡邊兒的想法,想著大概自己真的被嫌棄了,也就尷尬的笑了兩聲。

  惠妃這個時候帶著衛貴人母子出來,八阿哥已經睡著了。惠妃看見田蜜坐在這兒笑了一聲,「還是咱們這幾位阿哥有福氣,竟能勞動皇貴妃娘娘親自過來,娘娘您等等,等八阿哥這臭小子睡醒了讓他給您謝恩。」

  田蜜擺了擺手,「我怎麼說也是他們的長輩,聽說他們被驚著了過來,特意看一眼。」

  田蜜剛說完,惠妃的兩只眼睛頓時彌漫起一股水霧,「娘娘,這件事兒您可要給我們做主才行啊。」


第40章

  惠妃眼淚說流就流, 擦眼淚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貴妃,心想貴妃這會兒干什麼呢?有這麼好的機會告狀,大家都是苦主,怎麼讓自己一個人衝鋒在前?

  轉念一想, 貴妃自從她兄弟丟了公爵之位, 到現在變得不愛出頭了。惠妃忍不住在心裡冷笑了兩聲, 你現在這幅尊榮又不是你兄弟給你的, 有什麼不敢說話的。

  今天這事兒確實是一件小事兒,貴妃不願意出頭也就罷了,惠妃心裡看不起她,覺得這人爛泥糊不上牆, 白瞎了這麼好的出身,跟她姐姐比起來就差的遠了。

  田蜜看著惠妃一番唱念做打, 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你別說了。這事兒我已經知道了,回頭我就叫榮妃過來,我和她說道說道,不是什麼大事兒, 孩子這會兒也沒事了,你們不許再拿著這事兒翻來覆去的講了。」

  等到下午吃過午飯,大家都熬不住午睡了,榮妃戰戰兢兢的來找田蜜了。

  田蜜等她等的打瞌睡,忍不住用團扇捂著自己的臉,兩只眼睛都不想睜開。「來了呀,坐下吧。 」

  「謝娘娘。」

  榮妃坐下去就不說話了,她的年齡比田蜜都大,田蜜也沒心思給她做知心姐姐問她昨天夜裡怎麼了, 到底是做噩夢了還是存心要跟那幾位過不去。

  「昨天晚上你嚎那一嗓子聲音太大,把三個孩子嚇的今天都跟縮脖子的鵪鶉一樣。你也體諒體諒她們,你也是養過孩子的,知道當娘的心裡都是什麼滋味。你們住的也近,這樣吧,你回頭置辦下一桌飯菜,把她們叫過來。你們姐妹幾個碰一杯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聽娘娘的吩咐。」這事兒榮妃答應的特別利索,她答應完之後又帶著期盼看著田蜜。「娘娘,您也知道二格格馬上就要嫁出去了,我這心裡不舍得她,養了這麼大,嫁出去之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一年到頭我們母女倆也見不了幾面……」

  說到動情處又哭了起來,她的宮女在她背後拉了拉她的衣服,這是話題跑偏了提醒她。

  她才突然想起什麼事兒一樣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娘娘,求你個恩典,臣妾想跟格格住一塊兒,看在我們母女倆如此一番情真意切,求您應允了吧。」

  這不是什麼大事兒,田蜜手中搖著團扇,格格們都有格格們的住處,居住條件比這些嬪妃們要好,盡管在康熙的心目當中這些女兒們不如兒子有用,但是對自己的這些女兒也是放在心上的,好地方自然先緊著安排孩子們。

  「行吧,你就替本宮照顧各位格格吧。讓你住過去不單單是讓你享受天倫之樂,你也要把長輩的架子撐起來。她們小姐妹要是有了口角鬥氣磨嘴,你可要公正的把事兒給處理了,要讓我知道你拉偏架挑事兒,到時候我饒不了你。」

  實在是這群小公主們事兒太多,不同的母親生下的不同的女兒,她們仿佛從母親那裡把宮裡面的恩怨情仇一下子繼承了過來。看某個姐妹不順眼,看某個姐妹有了某某東西自己沒有心裡面兒妒忌,就她們小姐妹這麼近的血緣關系,就能整出一個弱化版的宮鬥出來。

  但是皇帝對她們這一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不上心。太皇太後和皇太後也覺得格格們都是省心省力的小姑娘。所以一旦有事兒之後,都要找田蜜給他們斷官司,田蜜覺得自己這一年光和這些公主打交道就能知道她們刁蠻任性起來有多不講理。

  最刁蠻任性的還屬於榮妃生的這個格格,她那雙眼睛能分辨出來宮裡面兒這些女人誰得寵誰不得寵,她現在已經不滿足和妹妹們鬥氣了,早幾年就開始欺負那些不得寵的小嬪妃。把這些不得寵的答應常在們當成宮女使喚,讓她們替自己摘花弄草撿佛豆弄珠子……她身邊的那幾個宮女也有樣學樣,使喚起這些低等級宮婦們一個都不手軟。

  想到這裡田蜜忍不住又告誡榮妃,「我現在跟你說,你要記在心裡,馬上格格都要嫁出去了,姑娘家家的脾氣硬一點雖然好,但是也要知道輕重,有些地方該插手,有些地方不該插手。你現在就該好好的教導教導她。我怎麼聽說前幾天她罰兩個常在在太陽下面跪了一下午,就因為人家見了面兒沒趕快給她請安。你當娘的過去了好好的掰掰她的性子,告訴你,要是你自己不舍得下手,到時候本宮親自動手。」

  一說起女兒榮妃一點兒都不畏懼田蜜,她趕快辯解,「是那兩個人怠慢她,咱們滿人家的格格們都金貴,這要是放在外邊……」榮妃想說這要是放在外邊兒那些普通人家,哪有姑娘給通房丫頭們臉面的。但是她話沒說出來,背後的宮女又趕快扯了扯她的衣服,榮妃這才住了嘴,換了一個嘴臉,「娘娘說的是呢,臣妾這就去管教管教她。」

  田蜜氣的不想見眼前這個人揮了揮手中的團扇,「行了,天太熱,我也不留你了,你回去吧。」

  等到榮妃走了,田蜜眯著眼睛想了想,這就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母女兩個看著都挺聰明的,實際上眼光不高,格局太小。

  這些後宮的阿哥們都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千萬別插手皇阿瑪的後宮,輪到這些格格們了。作為長女的女兒卻偏偏要擠到後宮當中刷一刷存在感,太笨了。

  想到這裡田蜜錯過了睡眠時間,也不想再睡了,讓宮女把各位格格的嫁妝單子拿了過來,自己對的嫁妝單子又斟酌了一下。

  榮妃根本不敢回自己的房間,轉身直接去找女兒了。母女兩個剛見面兒,她的女兒二格格就問:「額娘,皇貴妃那邊怎麼說?」

  「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兒,我一張嘴她就同意了。就是還讓我擺下宴席請那幾個人,我這心裡……」

  「那就請唄。到時候借了貴妃的地方擺了宴席,額娘到時候端茶賠禮就行了。」

  榮妃不樂意,自己和這些人鬥了這麼幾年了,這會兒低頭想想都覺得自己委屈。二格格也沒說話,讓榮妃自己想明白。沒過一會兒榮妃同意了,「行吧!聽我閨女的。」

  二格格就說:「大家都在宮裡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只要額娘把態度擺起來,哪怕不說什麼軟話,請他們吃頓飯他們就知道是什麼意思,到時候再挑幾件東西送給他們,就當是賠禮了,又不用額娘去低三下四。額娘別擔心,女兒到時候陪著你一塊兒去。」

  這倒不是什麼大事兒,榮妃點了點頭,趕快拉住女兒的手,「就是德妃那個賤人那邊咱們該怎麼辦?」

  二格格忍不住嘆一口氣,「您落到她的圈套裡了,您還不明白嗎?她為什麼昨天半夜在走廊上亂走動?還不是為了嚇唬您。」

  榮妃搖了搖頭,女兒沒有見過自然不知道有多恐怖。「德妃肯定是瘋了。」

  二格格不相信,但是額娘這個樣子又讓人不放心。德妃那個人是什麼樣子的大家都知道,工於心計擅長裝模作樣。當初她把皇貴妃坑的是一臉是血,這麼多年了宜妃也沒從她手上討到什麼好處?額娘以後碰上她可怎麼辦呀?

  「額娘,咱們走一步算一步,先把眼下的事兒給辦了。今天晚上咱們就辦一桌酒席請幾位娘娘過來,順便再把您的東西收拾收拾搬到女兒這邊來。」

  被昨天經歷嚇的到現在還沒一點兒頭緒的榮妃當然點頭同意。

  母女兩個回到了回春墅,德妃很快就迎了出來,笑眯眯的站在走廊上跟他們母女兩個打招呼。「榮妃姐姐回來了,剛才聽奴才說您要請隔壁的幾位姐姐吃酒,不知道妹妹能不能作陪呀?不是妹妹埋怨姐姐,這裡面就住了咱們五個人,怎麼光請她們三位把妹妹單獨留下來了。」

  榮妃不同意,顧及的面子沒有說的那麼明白,但是臉上的表情和身體的僵硬已經昭示出她對德妃特別忌憚,甚至是懼怕。「聽說德妃娘娘現在頭疼呢?所以也就沒敢勞您了,要不您再回去躺一會兒……」

  二格格看了看額娘,又看了看德妃。德妃仍然笑眯眯的,完全沒有尷尬。「既然姐姐這麼說,那妹妹就先回去了。」

  她轉身進門的時候扭頭朝這榮妃看了一眼,榮妃沒來由的覺得身上突然一涼。為了掩飾自己這會兒的情緒,她吆喝著讓宮女太監們趕快把自己的東西收拾搬走。

  其他幾位娘娘早就到了貴妃那裡,榮妃帶著女兒來了之後。宜妃看了看在座的幾個人,搖著團扇的手忽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嘴角帶笑,用團扇擋著自己半張臉。

  「怎麼光有咱們幾個?這是把德妃給忘了,來人,去把德妃娘娘請過來一塊兒吃頓飯,咱們姐妹幾個來到這裡還從來沒有在一塊兒聚過呢。把德妃娘娘放在一邊有些不合適,您說是不是惠妃姐姐?」

  宜妃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明擺著要挑事兒,德妃和宜妃不對付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惠妃聽了之後,微微一笑也沒有回答。

  德妃來的很快,這邊兒有人剛去請,那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來了。

  這分明是早就裝扮好了等著派人去請啊。宜妃發現自己讓人把她叫過來正中了這賤人的下懷,心裡面兒就開始不舒坦了。

  鬥了這麼久了,兩個人多少能摸得著對方的路數?德妃這是憋著壞呢。宜妃心裡面兒小心起來,本來還想說幾句話刺激德妃,但是看著德妃這個樣子是有備而來,宜妃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反而把自己張揚的態度收斂了起來,全身皆備的等著德妃發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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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平時最喜歡挑事兒的宜妃這個時候不說話了, 作為此地主人的貴妃在宜妃讓人去把德妃叫過來的時候這裡面就有些煩躁,她自認為自己出身比德妃高貴,進宮之後又是貴妃,沒必要給德妃宜妃好臉色看, 然而生性膽小又有些畏縮怕事, 阻止不了所以就坐著不說話。

  榮妃被嚇得半死還沒恢復過來, 就剩下惠妃樂的看戲。她端著杯子左邊瞧瞧右邊瞧瞧, 一雙眼睛咕嚕嚕的亂轉就是不說話。

  場面瞬間安靜了下來,主子們不說話,奴才們也不能插話。二格格看了看在座的幾位,笑著招呼奴才們趕快把菜端上來。

  「沒看見人都齊了嗎?愣著干什麼, 趕快端水,先請各位娘娘洗手。」說完之後對著各位娘娘甜甜的笑了一下, 「天熱, 准備的大部分都是涼菜,還有幾壇好酒,是洋人那邊兒的葡萄酒,說是用冰鎮著最好喝, 諸位娘娘趕快入席吧,讓奴才們端上來大家都嘗一嘗。」

  宜妃這想,德妃明顯是來者不善,自己不做虧這事不怕鬼敲門,就算是這賤人敢來找自己的茬兒,也要看自己願不願意做那軟柿子。

  想到這裡頭一個站起來,「既然格格說了,那咱們姐妹都一塊兒坐上來吧。」

  幾個人紛紛推讓了一回,貴妃的地位最高, 讓她上坐,惠妃和榮妃的年紀比較大,她們兩個又把好位置占了。

  二格格挨著榮妃,德妃和宜妃就不得不坐在了一起。

  榮妃是這宮裡資歷比較老的宮妃,就算是今天端茶賠罪她也拉不下面子。二格格作為女兒自然是要為母親分憂,拿著酒壺先給其他幾位倒了酒,又說了幾句客氣話,這才轉到主題上,「昨天額娘做了噩夢驚擾了幾位弟弟,這裡邊兒過意不去,特意請幾位娘娘來這裡坐坐說說話,還給各位弟弟也准備了東西。」

  大家接著話茬,說說笑笑幾句這一件事兒算是翻過去不提了。

  這頓飯吃到半截兒,後面的時候德妃突然問起來,「榮妃姐姐昨天做的是什麼噩夢啊,如今大白天的,太陽照著呢,人家說在太陽下面說噩夢絕對不會實現,不如說說也讓姐妹們解解夢。」

  大家在一塊兒鬥的時間不短了,不只是宜妃娘娘能看的出來德妃醉翁之意不在酒,來這裡必定是有事兒,其他或多或少也看出來了。

  惠妃這裡邊兒想著自己和德妃平時沒什麼交往,雖有一些怨恨,但是也不算太濃烈,這屋子裡面和德妃有仇的不少,算計不到自己身上,所以就樂得看戲。

  貴妃這裡面想著:德妃已經在去年冬天到今年春天都憋在永和宮裡面不出門兒了,跟自我禁足的沒什麼區別,怎麼如今開始蹦跶了?

  宜妃知道德妃如今能用的人手不多,想看她到底想要掀多大的風浪?

  榮妃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抖了起來,二格格面上帶笑,在桌子下面把榮妃的手握住。一臉微笑的和德妃說話,「當時我也問了我額娘,可她醒來之後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隨後轉了話題,「不知道您最近幾天有沒有去太後娘娘那裡看看小妹妹?跟您說她長得胖乎乎的白白嫩嫩的,誰看見都喜歡。」

  二格格故意帶歪了話題,在場的這幾位這裡面五味雜陳,這幾位除了德妃榮妃都沒有女兒,一時之間都覺得還是閨女貼這。

  二格格握著榮妃的手看到對面兒德妃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覺得不能在這裡久留了,眼看著菜也上完了,大家酒也喝了,這個時候就想帶著榮妃趕快走。

  恰巧是十阿哭了起來,她就主動告辭,「原來是小弟弟醒了,貴妃娘娘快去看看吧,我額娘的東西也收拾好了,趁著這會兒天還沒黑,我們娘倆回去收拾收拾,要不然今晚上沒地方住。」

  隨後拉著榮妃已經站起來了,就算宜妃想要看看德妃如何唱戲,舞台已經被拆了,戲也看不下去了,這裡面也惦記著兒子所以也跟著站起來了。

  二格格帶的榮妃不敢久留,剛出了別墅這邊,忍不住把自家額娘身邊的奴才都叫了過來。

  「你們加起來也十幾號人了,以後不管干什麼都要七八雙眼睛盯著我額娘,要是我額娘再被驚著了,小這扒了你們的皮。」

  榮妃的大宮女趕快領了命令,又為這些人辯解,「以前大家都伺候在娘娘身邊,這不是因為這裡的地方小,天又熱,娘娘看見奴才們不耐煩,所以才到別的地方等著……」

  二格格揮了揮手,「每次都是你們這些做奴才的有理,我不管你們怎麼說,再有這事兒必定扒了你的皮。」

  母女兩個同時上了轎子,榮妃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額娘終於不用跟那個瘋女人擠在一處了,還是多虧了我們格格,要是沒有你,額娘可怎麼辦?」

  二格格也只是笑了笑,根本不當回事兒,她這裡邊兒想著自家額娘八成是被德妃算計了。德妃後面肯定有招數,離了那是非地對額娘來說也是好事兒。

  而且二格格覺得德妃自從她進了宮到現在,看著她一路榮華,每一次升遷之後認真想想,路數都比較邪門。

  這一次也不知道她要干什麼。

  過了幾天,皇帝手頭上的事兒不多了,就到後宮去給太皇太後請安。

  祖孫兩個在樹下坐著說話,老太太就問:「皇貴妃的病情還沒見好?」

  「比前一段兒好一點兒,沒前一段那麼來勢洶洶了。」

  老太太手中捏著念珠想了想,「這一次去塞外,不能光帶著她一個人。」

  皇帝聽了之後微笑了一下,「放這,到時候常在貴人也帶幾個。」

  老太太聽到這裡也不知道是氣還是笑,忍不住搖了搖頭,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腦門兒。「你都知道我老婆子說的不是這個,你長這麼大了,有沒有人伺候你自有別人操這,我只是怕到時候沒人張羅著接見蒙古女眷。」

  「那您瞧著誰合適?」

  老太太也有些發愁,「除了皇貴妃能拿得出手,這宮裡的幾個妃子哪一個都有毛病。貴妃就別說了,她跟她姐姐比起來差太遠。按道理來說,這回的事兒和二格格有些關系,應該讓榮妃也跟著去,前幾天她到我跟前來了,我瞧著不中用。惠妃和宜妃各有毛病,但是眼見事兒都到跟前了,也只能矮子裡面拔高個,她倆你覺得哪個合適?」

  皇帝想了想,「到時候再說吧,這事兒還有一兩個月呢。而且又不讓她們扛大梁,表妹那邊兒要是沒事兒,到時候這事兒還是表妹去做。」

  說到這裡他剛端起茶喝了一口,就見有個太監喜氣洋洋的跑了過來。

  「給太皇太後和皇上道喜了,園子裡出祥瑞了。」

  「祥瑞?」祖孫兩個都不相信,老太太把眉頭皺的死死的,「到底什麼祥瑞?」

  「回春墅德妃娘娘的屋子裡,有一個桌子,今兒有奴才擦桌子發現上面有菩薩駕雲圖,見過的都說是菩薩顯靈了。」

  皇帝根本不相信,「傳令下去,讓人把嘴閉緊了,這種事兒不可流傳出去。」

  這裡面有些生氣,把杯子放在了旁邊的茶幾上,「這招數就有一些見不得人了。」

  而且皇帝對德妃的印像不太好,這中覺得這事兒十有八九是德妃鼓搗出來的。想著該怎麼讓人去敲打敲打德妃。

  太皇太後也不相信,但是中老年婦女對這些迷信都抱有將信將疑的態度,她覺得還是讓自己的侍女蘇麻喇姑去看一下。

  蘇麻喇姑去的時候,貴妃娘娘已經帶著人在這裡了。蘇麻喇姑作為宮女過去給兩位娘娘請了安,才小這翼翼地來到桌子前面兒。

  這個桌子是屋子中間擺放的一張圓桌,本來上面是黑漆。不知道怎麼了漆皮掉了一塊,裡面的木質花紋確確實實像是有人用毛筆工筆描出來的人物圖。

  很明顯就是一幅菩薩像,菩薩站在雲端,衣帶當風,就好像正在騰雲駕霧。能看的出來眉目慈和,身子和頭的比例大小正合適。

  蘇麻喇姑本來不相信,可是看到之後這下不信也得信了。

  她的這跳的特別快,用手摁了兩下胸腔,再轉頭看了看貴妃和坐在一邊低眉順目的德妃,貴妃兩眼放光,放空了這思不知道在想什麼。德妃因為低著頭也看不清表情,這位見多識廣的蒙古老侍女覺得這屋子裡面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二位主子在這裡先坐著,奴婢這就回去把見到的聽到的告訴太皇太後。」

  她急急忙忙的回來,皇帝和太皇太後這個時候還在樹下喝茶。

  蘇麻喇姑趕快跑過去,雙膝跪倒抱著太皇太後的小腿兒,「格格,奴婢看了,長生天顯靈,那就是一副菩薩相。」

  太皇太後又轉頭看了一下孫子,皇帝也看了看祖母,兩個人的表情都特別凝重。

  太皇太後這個人比較奇怪,她信仰一切宗教,直到現在,她手裡還拿了一串念珠。但是她又不相信一切宗教。

  這個時候她想起田蜜,田蜜關於這一點兒和老太太是一樣的。太皇太後想著:別看皇貴妃一天三柱香的供奉千手觀音,實際上皇貴妃禮佛的順序都是錯的。

  當初太皇太後帶著她去禮佛的時候,看她那動作這裡面還在想:如此怠慢佛祖,你拜的是哪門子菩薩佛祖呀!

  如今這宮裡面兒和自己一樣,有一個腦子清醒的很不容易,自己要是親眼去看,不管承認不承認這事兒都不太好收場。

  「蘇麻喇姑,你再跑一趟,去凝春居讓皇貴妃去看看是不是祥瑞。」


第42章

  田蜜被蘇麻喇姑上門通知之後還有些懵懵懂懂。

  對於這種封建迷信自己是根本沒有任何經驗呀, 為什麼要讓自己去看看?

  「來來來,你老人家坐,」田蜜客客氣氣的請她坐下,「這事兒我怎麼沒聽說過呀?」

  「不怪您沒聽說過, 皇上下令說這件事兒不讓外傳」, 作為記性比較好的老宮女, 她想了想把自己聽說過的一件事兒說出來了, 「當年皇上年紀小,讀書的時候奴婢陪在一邊,聽見有大臣給他講過,說是當年隋煬帝楊廣坐朝的時候, 有一個地方獻上來了一只祥瑞說是麒麟,結果是一只貼了金箔的豬。這事讓皇上當初笑的是前俯後仰, 想來那個時候他都不相信有祥瑞存在, 所以……」所以現在也不相信。

  田蜜還弄不明白,既然不相信為什麼還要讓自己去看一看呢?蘇麻喇姑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田蜜只好換了衣服,讓人給自己描眉畫眼, 隨後帶著奴才們招搖的到了幾位妃子居住的別墅。

  宜妃聽說田蜜過來,早就等在陰涼處。看到田蜜下轎子上前一步,搶先在青魚面前扶著田蜜下來,「這大熱的天兒又讓您跑一趟,真是辛苦娘娘您了。」

  田蜜只想說你們只要不鬧事兒我都不算辛苦。

  「客氣話等一會兒再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蘇麻喇姑她老人家跟本宮說這事兒說不明白,我聽得雲裡霧裡,現在還不知道讓我來看什麼呢」。

  宜妃扶著田蜜的手, 兩個人邊說邊往裡面走,「這事傳的可邪乎了,說是德妃的屋子裡面出現祥瑞了,要是真出祥瑞了,不是我說,祥瑞也要跑到您的屋子裡去啊,咱們裡面您的福氣多厚呀。」

  「行了行了行了,少在這裡說好聽話,說了我也不會高興的」。

  「臣妾就這麼一說,雖然您福氣厚,但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福氣不是更厚嗎?這麼多有福氣的人在這裡,所居之地風水又那麼好,怎麼好事偏偏發生在德妃的屋子裡。」

  田蜜心裡面也是這麼想的,假如玄學真的存在,那麼這裡現在氣運最盛的應當屬太皇太後這位老太太,再不行顯靈在皇帝跟前啊!放後宮是幾個意思?

  兩個人說著帶著一群人一塊來到了德妃的屋子裡。

  就在剛才,德妃已經把自己的宮女玉瓜叫了過來。德妃看著這個不太聽話的宮女,臉上帶笑,抓著她的手輕輕的拍了兩下。

  「這樣的祥瑞咱們屋子裡面留不住,如今這宮裡除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別人也不配祭拜這樣的祥瑞,你現在就去跟太皇太後她老人家說,這祥瑞咱們送到她屋子裡去。」

  玉瓜一聽眉飛色舞,這樣的好事肯定要去一趟,遠的不說,太皇太後肯定會賞賜自己的。「娘娘說的是呢,您先在這裡坐著,奴婢這就去跟太皇太後娘娘說一聲。」

  德妃這個時候十分溫柔,拉著她的手,態度唉親娘親姐姐都和藹,「你不經常見她老人家,說話的時候精心一點兒,記住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不說,能說的千萬別說,不能說的更不能說。要不然惹怒了她老人家……」

  做奴才的早就知道話該說不該說,所以玉瓜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容,謝過了德妃的提點之後,高高興興的拜見太皇太後去了。

  他們主僕兩個私下裡說的話旁邊的人沒幾個能聽到的。而坐在一邊一直發呆的貴妃心裡面有了一點想法。

  她悄悄的拉了拉自己的宮女,讓她彎下腰,「你去打聽打聽德妃的口氣,就說這個桌子我請到咱們屋子裡面去,看她答應不答應。」

  貴妃的宮女有點為難,「娘娘,有這樣的好東西怎麼說也應該獻給太皇太後她們。」

  貴妃搖了搖頭,剛才蘇麻喇姑雖然震驚,但是並沒有讓人把桌子抬走,那就說明太皇太後十有八九不會要祥瑞。

  太後那裡信奉的是黃教,這明顯的是中原漢族信奉的菩薩,剩下比自己地位高的也就是皇貴妃了。皇貴妃那裡供奉的是千手觀音,貴妃有信心讓皇貴妃打消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你去吧,沒事兒,說不定最後菩薩還會到咱們屋子裡來。」

  宮女悄悄的往德妃那裡挪動了幾下,對德妃她心裡面還是有些怯的。

  田蜜和宜妃就是這個時候來的。

  田蜜扶著宜妃的手剛進來,德妃這屋子裡面的宮女太監包括貴妃德妃在內,呼呼啦啦的跪了一地,田蜜讓他們起來之後剛抬腿准備去看看桌子,沒想到德妃爬過來一把抱住了田蜜的小腿。

  「娘娘,這是菩薩,您既然來這裡了,無論怎麼說也應該像廟裡一樣有一副敬畏之心,也該洗手焚香才行。」

  田蜜聽她這些話忍不住把眼睛眯了起來,「德妃,若真的是菩薩降臨在這裡,本宮不識真身她也不會怪罪,畢竟菩薩慈悲為懷,這點小事還是不跟咱們凡夫俗子計較的。」

  說完之後對著青魚點了點頭,青魚讓幾個宮女上去扶著德妃起來。

  田蜜踩著高高的花盆底兒,淡定從容地走到桌子前面,彎腰一看。哇塞!這衣帶當風的模樣頗有幾分吳道子的風格啊!

  要說這是自然形成的,田蜜覺得自己能把腦袋擰下來給人當球踢,這分明就是有人畫上去的。

  至於怎麼畫的,別看田蜜來自信息爆炸的幾百年後,這個時候真的是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就好比我明明知道你是騙子,但是我就是拆穿不了你。

  田蜜低著頭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會兒,越看越覺得這是天然紋理,但是自己的理智又告訴自己,這根本不是什麼天然的木質紋理。

  宜妃也跟著過來了,宜妃看了一會兒之後先是驚嘆,又忍不住雙手合十的拜了拜。

  田蜜轉頭看了看她,你剛才不是說這是德妃的詭計嗎?怎麼這個時候就拜上了?

  宜妃不管,反正她覺得這真的是菩薩。

  因為田蜜根本解釋不了怎麼做才能形成這樣的效果,一時之間屋子裡面靜悄悄的。田蜜忍不住對著這一塊兒桌子板左看右看,還想趴上去聞聞味道,心裡面想著如果要是不用斧子和鋸,恐怕也找不出原因。

  貴妃看田蜜左看右看,站起來走到她邊上清了清嗓子。

  「娘娘,此乃祥瑞,必須是有緣人供奉才行。」

  田蜜發現平時不太愛搭理自己的貴妃這個時候侃侃而談,跟自己說起了很多佛家典故,又開始跟自己一塊討論佛經……

  田蜜聽得直想喊救命,畢竟自己是一個假信徒……也不能說是假信徒,田蜜一直相信心誠則靈,就算是崇拜某一個神仙,也不能太有儀式感,這就好比酒肉穿腸過佛祖在心中。我對社會有奉獻之心,我對生命有敬畏之情,我日行一善……把這些點滴小事做好就行了,沒必要非要誦經拜佛燒香捐銀子,這些流於表面的事物並不能證明是否虔誠。

  而宮裡面的女人不是,她們未必識字,但是她們絕對會抄佛經,對著泥胎雕塑恭恭敬敬。但是一轉眼對著身邊的奴才非打即罵。

  除了宮裡面的女人,外邊的也是這樣。田蜜今年上半年在蘇州的時候,聽見佟家族姐給自己講過婆媳矛盾。一個做婆婆的,讓自己懷著孕的兒媳婦兒做牛做馬,看不順眼了朝打夕罵。她自己打完兒媳婦之後卻要念經,說是要給自己積積德,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

  這麼虐待孕婦,就這樣的人下輩子只能配去畜生道。

  所以不會抄經讀經的田蜜和抄經高手鈕祜祿貴妃在第一回 合就敗下陣來。

  貴妃覺得自己總算是氣焰壓過了田蜜,於是就提出,「臣妾就把這位菩薩請到我們那裡……」

  話還沒說完德妃趕快插嘴,「這事兒老祖宗已經知道了。」意思就是到底怎麼辦還要聽老祖宗那邊兒吩咐。

  貴妃聽了之後,心裡面不痛快,但是想到自己如今腰杆兒也硬了,有兒子出生,而且還是個貴妃,想要憑著自己如今的臉面到太皇太後跟前去敲敲邊鼓。

  「既然如此,臣妾要去太皇太後跟前請安,皇貴妃姐姐要一起去嗎」?

  田蜜心想自己該看的也看了,不如這會兒到老太太跟前坐著,看老太太那邊是什麼意思。

  他們兩個出門之後,德妃很自然的也跟了上去,既然德妃跟著走了,宜妃也不停留,也跟了上去了。惠妃在屋子裡一直打聽消息,看著四個人都走了,想了想自己也坐著轎子十分自然的綴在了後面跟著拜見太皇太後去了。

  皇帝和太皇太後還在樹下坐著說話,看見她們幾個陸陸續續的到了,皇帝就讓人搬一個凳子放到自己旁邊,「表妹來坐。」

  就這一句話,其他幾個人聽見之後心裡面像是吃了酸果子,又酸又澀。心想這邊幾個大活人都站著呢,皇上難道只看見皇貴妃了嗎?

  她們酸氣衝天,皇帝不當回事兒,揮了揮手讓她們一塊坐下。而這個時候在一群宮妃似怨似嗔的眼神中對著皇帝目送秋波的德妃,就顯得再正常不過了。

  她就在貴妃身後,貴妃剛一坐下去,德妃一雙眼睛含情脈脈,似乎眼睛裡面有千言萬語,帶著薄霧清愁看向了皇帝。

  皇帝看到之後,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去年塞上的秋風撲面而來,讓自己凍的汗毛站立,一股涼氣從背後直接衝擊到了天靈蓋兒。

  他眯著眼睛盯了一眼德妃,轉頭問田蜜。「看了嗎?如何?」

  貴妃在一邊搶答,「皇上,這真的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祥瑞呀!必定是菩薩顯靈,阿彌陀佛。」雙手合十,十分虔誠的模樣。

  田蜜眼珠子撇了一眼貴妃對著皇帝搖了搖頭,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

  皇帝看完之後,心中才算是放心了下來,祥瑞這種東西皇帝是不相信有的,既然表妹也說沒有,那就是背後肯定有貓膩。


第43章

  皇帝惜命!

  皇帝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怕死的生物了, 在集權達到頂峰的時代,一個人說出來的話都是法律,每個人的生殺奪予都出自一人。作為可以隨心所欲的人,對目前的生活他當然希望無限延長。

  就算是知道人不可以萬萬歲, 但是他還是希望自己比普通的人更長壽, 在人類僅有的壽命當中達到極限。

  那怕田蜜曾經無數次的聽見皇帝自己說太子大了, 要讓太子學著獨當一面了, 可是權利他仍然是牢牢的把握在手裡,在每一次說出讓太子獨當一面的時候總是反悔,用「太子還小」「朕還有大事沒辦完,天下不能沒有朕」來勸自己。

  鑒於種種原因, 他對非人的力量總有些忌憚,私下裡還有些向往。如果真的比較起來, 康熙還是比較理智的, 知道自己不可能超越前人獲得永生。所以這個時候聽到這些超出自己把握的事情,是忌憚大於向往。

  他低著頭問田蜜,「表妹都看出什麼了?」

  田蜜搖了搖頭,她覺得這件事兒肯定是人為的, 但是就是找不到證據。「我聞了聞,那桌子作為沒什麼味道。看表面也看不出什麼來,這種事兒或許夕陽來的那些傳教士會懂一些,再或者欽天監太醫院也應該能分辨出來,應該是染色的……讓我想起那種做假玉的……但是真的不好說。」

  田蜜覺得這些東西和化學脫不開關系。

  康熙也是這麼想的,他點了點頭,「表妹辛苦了,朕這就去召集大臣……」

  皇帝還沒站起來呢,德妃心中一跳, 想要說幾句,就看到貴妃著急了,她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皇上,這是菩薩駕臨,咱們今日沒有焚香叩拜已經是罪過了,如果再不相信,那豈不是得罪了菩薩?」

  田蜜轉頭看了看貴妃,「你這話說嚴重了吧?」

  貴妃都不看田蜜,一臉淚水的瞧著皇帝,開始滔滔不絕的舉例子,比如說古代某某某個達官貴人沒有尊敬佛陀菩薩遭了什麼樣的報應,又舉例子說民間誰誰誰因為對佛祖不敬而後頭疼欲裂……這例子還沒舉完,她的宮女已經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心裡面兒求貴妃別在說了,您難道沒看見太皇太後和皇上的臉色都變了嗎?您這不是咒人嗎?任誰聽到這樣近乎詛咒的話都不會高興吧。

  太皇太後一直默默的聽著,皇帝倒是不相信她舉的那些例子,「要按你這麼說,當年三武滅佛豈不是惹的佛陀更加震怒?」

  當年也沒有見天崩地裂或者洪水淹遍九州啊。

  貴妃畢竟是在宮裡面混了這麼多年,看到康熙的語氣和態度已經嚇得不敢再說了。她生性膽小,平時做的事兒也是自保,這個時候心中惴惴不安。

  一來是想把這菩薩請到自己的屋子裡面供奉,給自己母子兩個帶來好運。二來就是想要獲得皇上更多的青眼。就像鈕鈷祿家族經常說的那樣,諸位皇子中除了太子,如今地位最高的就是十阿哥了。而且因為有了這位阿哥的出生,鈕鈷祿家的幾個兄弟把以前的仇恨放到一邊兒不再提了,想要謀求的東西卻多了起來。

  她這會兒分不清楚皇上這會兒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跪在那裡,諾諾不敢言。

  德妃心裡面兒把貴妃罵了一頓,心想這也太沒本事了,然後提的裙子也跪了下來。

  「皇上!此乃祥瑞之兆,外邊的那些百姓聽說了祥瑞出在皇家,自然會歡欣鼓舞……」她說這話的時候,語調用得特別慢,而且還看向太皇太後。一雙眼睛特別靈動,似乎在說:皇家需要祥瑞。

  太皇太後立即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看向皇帝,太皇太後的年紀大了,不主動管事兒,這件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她只聽皇上的。

  德妃又說,「到時候不若建一處寺廟供奉這位菩薩,到時候說不定有些信男信女從四面八方趕來,除了參拜這位菩薩也會覺得皇上和太皇太後娘娘福氣普照天下。」

  宜妃也覺得是這樣,忍不住在旁邊點了點頭。就這麼一點頭,太皇太後覺得還是惠妃比宜妃更穩重一點兒,看來秋季裡去塞外的事兒,只能讓惠妃跟著去了。

  田蜜這會兒還在冥思苦想,覺得這個方法似乎曾經見過。皇帝的思緒也跟著飄遠了,他眯著的眼睛盯著跪著的貴貴妃和德妃。心裡面兒已經想出前因後果了。

  貴妃,她就是蠢的。

  德妃所圖甚大,這個東西是在她屋子裡面發現的,如果公告天下之後,百姓會覺得她的福氣比較大,到時候在民間積累了好名聲,拜著這位菩薩,就會想起德妃。如果再將德妃放在那裡不聞不問恐怕不太好。如果是想要給她一些獎賞。如此有福氣的人,難道首飾布料能夠打發的?

  為了安撫信眾,也為了做出回應,就算是德妃生不下孩子也要把一些其他低位嬪妃生的孩子交給她撫養。這一下她名聲好處全落到手裡了,這已經不是陰謀能夠概括的了,此乃是正大光明的陽謀。

  這些行為又一次讓皇帝覺得後宮的這些女人不可小覷。

  想到這裡,他也沒有順著德妃的話往下說,讓人把桌子抬過來,田蜜仍然在冥思苦想,直到桌子被抬來之後,皇帝和太皇太後祖孫兩個圍著桌子看了幾圈兒,太皇太後忍不住嘆息了一聲。

  在皇帝沒有表露出意思之前,她不能對這件事發表任何看法。

  田蜜因為看過了也就沒有圍上去觀看。他用團扇子捂住自己的嘴,小聲的跟皇帝說:「我總覺得是染色的,木料的顏色本來就重,到時候調成棕色的顏料,用一個模具放上去,天天刷,或許時間久了就能這樣。要不然當初做桌子的時候,那些工匠們怎麼沒發現?偏偏這個時候……」

  皇帝心裡默默的把他這句話給補充完整了,「還是掉了漆皮之後發現的。」

  想到這裡,他低頭把李德全叫了過來,讓他帶人回去搜查德妃得臥室。德妃作為一個妃子,行動坐臥都有人跟著,如果真要是動手的話,應當是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用折扇敲著手心對著桌子盯了一會兒,讓人拿鋸子過來當著大家的面把桌子鋸開。

  太監了賣力的鋸開了桌子,然後又將截下來的這一塊木料鋸成小塊。貴妃這個時候恨不得昏過去,其他人都在心裡面兒慢叫著阿彌陀佛。

  康熙把這些小木塊撿起來一塊兒一塊兒的查看,裡面沒什麼紋路,全靠表面滲進去的,滲進去的地方深淺不一。

  他心裡面兒和田蜜的想法一樣,這絕對是有人在悄悄的染色。

  田蜜看到這裡忍不住想起以前自己和朋友去逛花卉市場,看到那些鮮切花中有非常漂亮的藍色腊梅。田蜜當時還在想藍色腊梅這種東西似乎是不存在的。就忍不住問別人這是染色的嗎?當時店主回答說,這些是吸色的。會比染色的更好一些,染色的花卉有掉色的風險,吸色的花卉卻不會發生一模一手顏色的尷尬情況。

  沒過一會兒,搜查德妃屋子裡面的人回來了,說是裡面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物。

  德妃聽了之後,忍不住眼淚流了下來,在別人看到的時候拿著手帕「悄悄」的擦了擦眼淚。完全是一副「我委屈但是我不說」的樣子。

  太皇太後突然想起來,榮妃前幾天跑過來哭訴說是德妃瘋了,晚上屋子裡面老是有動靜。

  正巧德妃的宮女玉瓜也在這裡,太皇太後一邊讓人去榮妃住過的屋子裡面去查找。一邊讓人把德妃的宮女押了過來。

  「主子們晚上休息的時候,奴才們都要守夜。這是預備的主子到時候要水有水,踢了被子有人蓋。你們那裡自從到了園子以來,晚上是誰在守夜?」

  玉瓜趕快跪了下來,她一直覺得德妃翻不起什麼浪花來了,所以對德妃也比較怠慢,平時面兒上倒是做出一副恭敬的模樣,但是私下裡很多事兒都不干,像是守夜這種事兒,他們宮女都不願意干,這一年來,德妃晚上都是一個人。

  這個時候太皇太後在上面坐著,她不敢胡思亂想,更不造謠誹謗。只能不停的磕頭求饒命。

  太皇太後就小聲跟皇帝說前幾天榮妃來找自己,榮妃說是德妃瘋了,想到這前後算計一環套著一環,皇帝這下不只是毛骨悚然了。他覺得五髒六腑都開始僵硬了起來。

  有句話說的果然沒錯,最毒婦人心啊!

  就算這個時候情勢已經表明對德妃極為不利,但是德妃仍然穩得住。在心裡在快速的想辦法給自己脫罪。希望把損失降低到自己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皇上這個時候還沒處理自己,自己不能上趕著給出解釋,要不然皇上會覺得自己做賊心虛。

  她就在一瞬間想到了脫身的辦法,皇上就算說自己想法子針對榮妃……沒人能作證自己對榮妃如何如何了,而且榮妃也在前幾天跟大家說了,那是他自己做噩夢。

  這種事兒不能怪在自己頭上,要是怪在自己頭上,沒證據誰都會覺得自己是冤枉的。還有這次桌子上面出現菩薩圖的事情,這跟自己也沒關系,自己也不過是這個桌子的暫時主人罷了。

  如果真的追究起來……凡是在自己屋子裡面進進出出的都有嫌疑,特別是那種每天擦桌子的奴才,說不定就是他們做下來呢!

  想到這裡,德妃想了一下自己前前後後所有的計劃,覺得肯定是萬無一失沒什麼漏洞。

  於是就安安心心的坐在這裡,一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的模樣。


第44章

  德妃穩如泰山。

  光看人家心不跳臉不紅的樣子, 田蜜就佩服的嘆為觀止。怪不得人家將來是康熙晚年最大贏家呢。別管是四阿哥還是十四阿哥,都是她生的,她的兩個兒子是唯二的繼承人,在朝廷裡面爭的是波浪翻滾。這樣的殊榮, 或許是皇後都未必能享受到的, 畢竟皇後不一定能成為太後, 而德妃娘娘她任何一個兒子上位, 她就是穩穩當當的太後。

  幾十年的布局,一朝收獲,或許心裡的苦辣酸甜並非為外人所知道,但是光看結果就知道這女人絕對厲害。

  惠妃的坐山觀虎鬥, 宜妃的搖旗吶喊,貴妃的不甘心早亡, 榮妃的愚昧糊塗……出身好有什麼用, 到最後不還是敗在了這個包衣出身的奴才身上。

  德妃不能留!

  有這個想法的不止是田蜜,還有皇帝。

  在皇帝看來,如果這個時候德妃要是表現的差一點,就能看在四阿哥和小格格的面子上對她嚴加看管, 但是,她表現的太無懈可擊了。

  今日她謀求復出,明天或許就要謀求滿宮嬪妃皇子的性命,將來說不定能用她的腦瓜子改朝換代。

  這事兒並非是沒有先例,要不然怎麼就有武則天臨朝稱帝!唐高宗治國並不昏庸,可是武氏不還是竊取了神器!

  一時間這裡沒有一個人說話,沒有做過上位者,自然不了解上位者的心思。田蜜雖然以前有過一些讓自己引以為豪的經歷,但是話又說回來了, 古代封建社會的殘酷並非是生活在紅旗下的自己能夠體會得了的。

  這是一個不靠證據就能定人生死的年代,皇上覺得你該死,哪怕你不應該死也要死。這就好比以前看古裝電視劇,裡面的演員痛哭流涕的一句台詞很好的概括:「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德妃千算計萬算計,就忘了一點兒,她和皇帝的感情比不過萬裡江山。皇帝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生物。

  就在一瞬間,康熙已經決定如何處死德妃了。

  他的殺機並沒有暴露出來,而只是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舒服的聽著耳邊的蟬鳴鳥叫。

  田蜜下意識的拿自己手中的團扇給他扇了扇風,周圍的宮女紛紛舉著扇子對著他扇了起來。

  太皇太後多少品出一些意思來了,低頭看著自己的念珠,「年紀大了,這會兒必須得回去睡午覺了,你們坐著吧,老婆子先回去了。」

  皇帝帶著嬪妃宮送她離開,接著又坐了回去。

  也沒有人敢說話,宜妃仗著自己受寵就坐到了皇帝的另外一邊,手中也舉著一把團扇小心地給他扇著風,「皇上?」

  皇上閉著眼睛,「榮妃在哪兒?讓她過來。」

  德妃聽了之後心中一動,又趕快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這邊兒非常保險,稱得上是萬無一失。要是等一會兒榮妃那賤人過來在皇上面前哭訴,自己也有話說。

  德妃相信自己所有的計劃和行動都是天衣無縫的,就算那賤人哭哭啼啼的說出來又能怎麼樣呢?大家只會當成她糊塗又無能。

  皇帝稍微睜開了一點眼縫,看了看眼前坐著的這幾個人,「諸位愛妃都是伴著朕許久的老人了。這些年朕在前邊兒太忙,也沒有好好的跟你們說過話。這樣吧,既然今兒人比較齊,就在前面亭子裡擺一桌酒席,大家吃一頓飯,這事兒就掀過去不提了。」

  田蜜不知道到什麼意思,搖扇子的手停了一下,就看見皇帝站起來往亭子那邊去了,宮女太監呼呼啦啦的全部跟了上去。

  去搜查房子的人回來了,別管是德妃還是榮妃房子,裡面都干干淨淨的,絕對沒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在裡面。

  這個結果不出皇帝所料,在宮裡面不好把後續的事情掃尾干淨,但是在園子裡就簡單多了,不管是顏料還是表妹所說的模具或者是其他東西,直接往湖裡一扔。到時候前後兩座大湖,就算是抽干了水從淤泥裡面挖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得到證據。

  德妃自認為她掩飾的特別好,自認為沒有證據不能把她怎麼辦。最後沒想到皇上居然要把這事兒掀過去不提。

  滿懷鬥志奮起精神要應付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是接下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

  剛才皇上或許惱怒了,但是這會兒已經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了,這不僅出乎大家的意料,也讓大家覺得不可思議。德妃心裡有一瞬間的不自在,也有一瞬間的彷徨,甚至是懼怕。但是另外一個念頭壓到了她的心裡:肯定是皇貴妃那賤人剛才跟皇上說什麼了!

  這麼多年來都是這個賤人壞自己的好事,殺了她,必須殺了她!

  她心裡妒忌的扭曲,走在諸位妃子的最後,看著前面落後皇上半步的皇貴妃。心想那位置是我的!

  我的位置,我的兒子,我的皇上……都被你們分了,我費盡心思籌劃了一年,我前後完善計劃,一個人在黑暗的夜裡忍著偏頭疼和孤寂,絕不是要這個結果的,絕不是!!

  心裡面仿佛是在吶喊,但是臉上的微笑絲毫不變,她跟著走進亭子,早就有宮女擺好了一桌宴席。

  中午剛吃過飯,這會兒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宴席又非常的豐盛,皇上不動筷子,大家只好坐下來在旁邊陪著。

  似乎剛才祥瑞的事情真的沒有發生,皇上的態度跟以往一樣。他抬起手舉著筷子夾了一道涼菜放在田蜜跟前的盤子裡,招呼著其他人,「都動筷子吧。」

  田蜜和幾位嬪妃一塊兒謝恩,別人還能夾一下自己喜歡吃的菜,田蜜只好拿一雙銀筷子把面前的涼菜吃了下去。

  皇上似乎非常體貼,問田蜜:「味道如何?這一道菜叫涼拌魚絲,取最新鮮的魚,配著腐竹豆芽加上各種調料做成的,吃的時候爽口開胃。」

  這是生魚,吃下去的田蜜沒有什麼炫耀之心,就怕自己得了寄生蟲病。河鮮吃生的容易生寄生蟲啊!

  在座的也只有田蜜有這個殊榮讓皇帝夾了一塊子菜,其他的只能面對著自己面前的兩三盤菜動筷子。

  康熙的左邊是皇貴妃,右手邊是貴妃,挨著貴妃坐著的是榮妃,榮妃的右邊是宜妃,宜妃的右邊是德妃,德妃的右邊是惠妃,惠妃挨著皇貴妃。

  這個時候,惠妃端著酒壺站起來,「臣妾給皇上斟酒。」然後又自然的給皇貴妃斟酒。惠妃站起來之後,德妃才整個人露了出來,拿眼睛看了一下正用手帕捂著嘴咳嗽的皇貴妃。

  田蜜這邊剛開始咳嗽,皇帝就順手搭在她的後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田蜜只好咳嗽完趕快解釋,「可能是天干,嗓子裡面有點癢。」

  「你還年輕,該多保養才是。」皇帝說完之後看著提著酒壺的惠妃,「你收拾一下東西,等到聖駕起行去塞外了跟著一塊兒去。」

  惠妃響亮的答應了一聲,面帶紅光的應承了下來。

  榮妃也想去,叫了一聲皇上,皇上就當做沒聽見。

  一頓難以下咽的飯總算是吃完了,田蜜先是帶著諸位嬪妃恭送皇帝去了書房,眼看著太陽落下來了,本想走一走消消食,但身後有這麼多女人,聚在一起比500只鴨子還要吵鬧,而且一個個的嘴裡打著機鋒,田蜜光想到她們在一路上互相刺對方幾句就頭疼。田蜜也不想走了,直接乘轎子回去。

  榮妃對德妃仍然懼怕,不顧宜妃的挽留飛快的到了轎子裡面,讓人抬的自己趕快回去。

  宜妃看榮妃跟膽小的兔子一樣飛快的躥了,忍不住哼了幾聲,「榮妃姐姐說她做噩夢了,我瞧著不像,這會兒本來想多問問呢,可是她也不說……德妃,她不說你可要多說幾句呀。」

  德妃正在心裡面兒惋惜自己一番好謀劃就這麼沒了,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這麼好的機會。

  不,招數用一遍也就夠了。自己還要再想一個法子才行,今天什麼目的都沒有達到。沒讓皇上對自己另眼相看,沒跟著皇上拉近距離。

  眼看著自己的年齡越來越大,什麼時候才能把兒子生下來?

  她在想這些東西的時候,聽見宜妃在旁邊喳喳呼呼的,忍不住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頭皮,虛弱的扶著宮女的手,「兩位姐姐若是想走走,不妨走慢點兒,如今晚風正吹在身上爽著呢。妹妹這會兒頭疼,先早點兒回去了。」

  惠妃如今正是高興的時候,自然爽快,「去吧,讓太醫從新給你把把脈,叫我說德妃妹妹也該換一個方子了,怎麼以前的方子老是治不住這偏頭疼的老毛病?」

  正所謂牆倒眾人推,德妃以前沒勢力了,太醫那邊兒都慢待了幾分,如今她又重新見到了皇上,太醫院那邊肯定會重新巴結。

  這就是現實啊,得意洋洋的惠妃都忍不住嘆一口氣。

  德妃正想上轎子,走來一個娃娃臉笑容甜美的宮女,擠開了德妃身邊的人。

  「奴婢香瓜給娘娘請安,剛才太皇太後娘娘說玉瓜姐姐伺候的不盡心,往後就不讓她在您跟前晃悠了,讓奴婢頂了玉瓜姐姐的缺兒,奴婢伺候您上轎子吧。」

  德妃下意識的覺得這姑娘不是一個善茬,不如玉瓜好掌控,玉瓜回不來了,只能把這個香瓜收下來。

  「好姑娘,看見你這長相本宮就覺得歡喜,你隨本宮回去吧,以後本宮的事兒就交給你了。」

  這宮女笑容滿面,一副天真浪漫的模樣笑著答應了,德妃在轎子裡,掀了一點兒窗簾兒,瞧著跟著轎子走的香瓜。沒來由的一陣心悸,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兒發生了。


第45章

  香瓜比玉瓜確實利索多了, 跟隨德妃回到回春墅,就對裡裡外外一把抓了。

  做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把太醫叫過來,重新給德妃把脈,又重新看了一遍兒藥方, 和以前用過的比較了一下專門兒找了兩個宮女敲打了一番給德妃煎藥。

  而且還擔負起德妃和周圍鄰居改善關系的重任, 比如說德妃因為養生, 夏天不吃冰。要是放在以前玉瓜自己把東西吃了。

  香瓜拿出來一半兒的冰分給了德妃的這些宮女太監們, 隨後就送給隔壁的貴妃。用的還是德妃的名義,「我們娘娘說了,如今正養身子呢,用不了這麼多冰, 這些就送給娘娘,這些都是沒動過, 您不嫌棄就留下來。」

  貴妃當然嫌棄, 就丟給了宮女們。貴妃這邊兒的宮女太監都特別多,不只是貴妃自己用的這一班人馬,連十阿哥這邊兒光是照顧他的宮女和乳母就有十多位。

  人多自然有人多拿多占,也有人一個夏天也碰不上幾塊, 所以冰到了之後,這些宮女們先是把德妃贊揚了一遍。

  德妃一開始的時候很不高興,「拿著我的東西去做人情,你倒是比玉瓜膽子還大呢。」

  「哪能是拿著您的東西去做奴婢的人情?奴婢這都是為您著想,咱們光在這裡住著有什麼用?你們不跟其他人來往,將來說起話來都沒個幫襯的。」

  德妃當然知道成大事必須能屈能伸,她心裡面兒的妒忌之情讓她自己不能對旁邊兒的這些妃子們趨於奉承。可目前的情勢是自己並沒有從坑裡爬出來,還是要低頭裝孫子。

  正巧這個時候來了一個香瓜,香瓜對於代主子跟別人交際的事兒做得八面玲瓏。就算是碰見了宜妃, 宜妃話語裡面挑刺兒,香瓜也能把事兒辦圓滿了。

  德妃對於香瓜的表現確實很滿意,也對她冷了幾天臉,敲打了一遍讓她不敢再擅自做主,之後就放手讓她去干了。

  過了十多天,在香瓜不停的蹦跶之下,惠妃就請德妃一塊兒出來看戲。

  惠妃這幾天很得意,她已經知道了幾位阿哥也跟著到塞外去,自己母子兩個到時候舒舒服服的在外玩兒一圈,既能不守著宮裡面的規矩母子天天見面,又能和娘家的人說說話。

  而且這件事是榮妃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到時候榮妃的兒子女兒都去外邊兒了,她女兒還要再選一個夫婿。她在京城干著急沒辦法就是去不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大笑。沒辦法向榮妃抖露自己的得意,就把德妃叫了出來。

  說是看戲,也就是在一處亭子上讓幾個升平署的太監伴隨著琴笛唱幾段。

  惠妃的邀請正中德妃的下懷,德妃也想跟著去塞外,如果宜妃和貴妃因為照顧兒子去不了,惠妃和榮妃病的起不了身……皇貴妃那個樣子,可能受不了路上顛簸……那整個宮裡面兒只有自己才有資格陪著皇上去塞外。

  一來一去的時間就能花費三四個月,到那個時候自己與皇上朝夕相處,懷上孩子豈不是水到渠成嗎!

  所以她今天打扮的非常素淡,跟著惠妃一塊兒來看戲了。

  惠妃怎麼也想不到德妃的心思,正在哪裡得意,「唉,沒辦法,誰都知道皇貴妃那身子骨不好,姐姐我去了也是伺候她的,誰讓咱們比不上她和皇上小的感情呢,人比人氣死人啊!」

  德妃微微一笑,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惠妃就是皇貴妃的替補,到時候蒙古的諸位親王福晉來拜見的時候,皇貴妃不中用了,就要指望著惠妃了。

  這也是發財的時候,畢竟蒙古王公每次都攜帶大量的金銀送禮,到時候收禮收到手軟。這些妃子誰都缺錢,德妃更堅定了要去塞外的心思,她需要錢再喂養一批忠心的奴才。

  想了半天的計劃,她忍著偏頭疼回去,香瓜扶著她坐下,端了藥給她,「娘娘,不太熱了,這湯藥聞著就特別苦,您趁著這個時候一口氣喝下去,要不然一勺一勺的更受罪。」

  可不是嘛,病了就是受罪。

  德妃覺得香瓜伺候的好,從她來到這裡到現在稱得上盡心盡力。從她手裡端了藥一口氣喝了下去,覺得頭疼似乎緩解了一點。喝藥之後有些困,就忍不住囑咐,「晚飯別叫我了,不想吃。明天一早把我叫起來,我有事兒要辦。」

  香瓜答應了一聲,扶著她躺下了,先是給她擦了擦臉和手,又換毛巾給她擦了擦腳,隨後把腳抱在懷裡給她揉了揉。

  德妃舒服的睡著了。

  第二天天不亮,德妃起來了,覺得頭疼沒有以前那麼重了,就扶著宮女的手在湖邊溜達,走著走著就到了瑞珠院。

  佟貴人正帶著人出門,德妃遠遠的看了問宮女:「她這是去哪兒啊?」

  「聽說皇貴妃昨晚上吐了,一開始凝春居的奴才還以為她有喜了呢,後來才知道吃壞了肚子,佟貴人正著急去看呢。」

  德妃笑了一聲,去吧去吧,早晚讓那賤人一命嗚呼。

  她高興的走了幾圈,看著太陽升高了了,就扶著宮女的手回來了。吃了早飯,又喝了一碗藥,雖然困,還是扶著宮女的手在屋子裡溜圈。

  她看著在一邊指揮著宮女把衣服被臥抱出去曬太陽的香瓜,忍著哈欠,「香瓜啊,你去拿一些銀子給太醫,我覺得這藥挺好的,如今頭沒有以前疼了。」

  香瓜答應了一聲去了。

  回來的時候又高興極了,忍不住小跑回來。路上遇上宜妃,宜妃陰陽怪氣,「香瓜,別太忠心了,上一個忠心的叫錦繡,這會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德妃在屋子裡聽完心裡恨得咬牙切齒,想起錦繡替自己頂罪,到最後都沒把自己做的事兒供出來,心裡感動,又因為宜妃提起她故意給自己抹黑,德妃一口血到了嗓子裡,她也是一個狠人,面無表情的把血咽回去了。

  香瓜已經回來了,沒因為宜妃的話變了臉色,高興的趴在德妃的耳朵邊,「娘娘,好消息,那個小劉太醫正缺錢呢,把銀子給他了,他感恩戴德,說以後任憑娘娘驅使。對啦,奴婢回來的時候他還說了一個開胃的方子,怕您喝多了藥吃不下東西敗壞了胃口呢。」

  這個小劉太醫德妃並不信任,但是白來的方子自己是要試試的。真是一道開胃的藥膳,每天一小碗,一天的胃口都挺好的。

  又過了半個月,到了六阿哥的祭日,德妃心裡難受,正巧太後還記得這件事。就讓人抱了九格格來,一來是祭拜兄長,二來也是讓她們母女見見面。

  九格格是個不滿一歲的胖丫頭,和德妃沒見過幾面,德妃不想得罪太後,就裝作十分疼愛的模樣把她抱在懷裡。

  乳母就在一邊說一些九格格的日常生活,說格格不能多走,走的多了容易喘氣……拉拉雜雜的說了一通,德妃只覺得很煩,又因為胖丫頭九格格肥嘟嘟的,她抱了一會手酸,就把孩子遞給乳母。

  乳母恭敬的接了孩子抱在懷裡,臨走的時候,香瓜要帶著人把德妃給格格的東西拿出來,就領著乳母去了走廊等。

  乳母出了門忍不住說:「自己親閨女都不要,將來菩薩不給你送兒子。」

  這正好戳中德妃的心思,她想要兒子,她的兒子是將來的皇帝,她忍不住了,張嘴就想罵,一張嘴一口血噴了出來。

  宮女們嚇壞了,嚷嚷著把那乳母拿下,又慌亂的去找香瓜。

  香瓜被叫過來,發人去找太醫又扶著德妃躺下,讓人端了清水來,接水的時候指甲在水杯裡蘸了一下。

  「娘娘,快喝口水漱漱口。用茶容易敗藥性,清水正合適。」

  杯子裡的水只有一口,德妃喝進去漱口後吐到盆裡,「怎麼這麼苦?」

  「娘娘是不是覺得嘴裡苦?想來上午的湯藥和血一塊吐出來了,您別急,太醫就到了。」

  太醫來了之後留下方子,說了一句,「這是急怒攻心,以後萬事看開一點。娘娘要是還有不舒坦的,再派人叫太醫就行了。」

  德妃以前不信因果報應,但是乳母的話說出來,她有點信了,民間不都是說姐姐帶著弟弟跑嗎?九格格沒准能召來一個弟弟呢。

  她還沒想出辦法把女兒接出來住一段,宜妃就來了。

  宜妃想著有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痛落水狗呢,她十分歡樂的來看德妃的笑話了。

  「哎呦,猛的一看,姐姐這模樣,和衛貴人有幾分像呢。」

  德妃被氣的半死,心想這還不如奴才秧子的說法呢,好歹大家都是奴才,可衛貴人是辛者庫賤奴!

  「姐姐不知道吧,衛貴人最近很受寵呢,皇上在她那裡留宿半個月了。咱們誰都比不上,叫我說,如此盛寵說不定她要生兒子了呢。哎呀,看我說這個干嘛,姐姐你是有兒子的,不著急啊哈哈哈哈……」

  凝春居,田蜜端著一杯茶聽青魚給自己彙報,「德妃在宜妃走後又吐血了,太醫院那邊說,年少吐血不是長壽之兆。」

  「什麼意思?」話只說一半,就不能明白的說出來嗎?

  而且,德妃的死活關系著四阿哥接下來的幾年該如何生活。田蜜只想求德妃一定要堅持下去,堅持到四阿哥娶媳婦了再掛掉。四阿哥娶了媳婦已經是大人了,皇帝總不能把四阿哥從自己這裡奪走再給他找一個娘吧。

  當天夜裡,德妃的大宮女香瓜就急匆匆的來拜見田蜜,她進來的時候面容凝重,一下子撲倒在地,「娘娘,求娘娘恩典,我們娘娘她又吐血了,請您下令讓太醫進園子吧。」

  田蜜聽了立即發了對牌,讓太監火速傳令不得延遲。這麼做還是為了四阿哥,田蜜不能在他生母的病情上做任何消極怠工的事兒,如果德妃真的死了,將來被人家拿出來離間自己和四阿哥就不值得了。

  田蜜讓香瓜起來,「你站起來,老實說你們主子到底成什麼樣子了,要是小病小災的也就算了,要是你也看著不好了,本宮這就讓人開藥庫大門。如果你們不說實話,到時候太醫下了方子沒藥用,再折騰一圈出了事兒,本宮直接把你們交到慎刑司,一人打一百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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