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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虛空之外》作者:Altina【完結】

《(HP)虛空之外》作者:Altina【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19個瀏覽者
文案:

專注事業,惡人視角,基調沉重,謝絕各種血統論,精神貴族,優雅詠嘆調,尬黑尬吹,反派洗白。 劇情需要,阿斯托利亞只比子世代主角低一個年級。
想為原著的童話故事增添一些不一樣的色彩。如果當有一個人曾在特定的時候觸及到湯姆裡德爾塵封的內心,世界還會一樣嗎?
成為真正的神靈,
看昆蟲在羊毛球中廝殺
螢火蟲灼燒至溫暖的灰燼
虛空之外,絕對零度之下,即使相擁也只能冰冷彼此

注:1.固定cp湯姆裡德爾,不瑪麗蘇,專注事業。不走感化,更無缺愛黑化小湯姆, 關於容貌,最終還會是從前裡德爾的樣子,但不會ooc,我感覺鋪墊能保證他接受這樣的自己。
2.女主英國出生東方長大,會摻雜一些東方設定,但發誓不寫什麼在霍格沃茨吃火鍋這樣的行為。整體控制在低魔體系,無東方神獸,傳說生物或者過分強大的寶物,不修仙,非升級打怪爽文。因為男主問題女主挺強的,但會控制在合理範圍。
3.原著屬於羅琳,崩壞屬於我。不搶奪原著人物高光時刻,對每一個原著人物我都抱著最大程度的敬意。
4. 文裡的九州什麼的就當作一個平行世界或者虛擬世界。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強強 魔幻 正劇
一句話簡介:子世代,反派視角,不洗白
立意: 一個名為編織理想的游戲,一場顛覆秩序的棋局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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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

第1章 夕陽與火

  慕羽喜歡坐在明源山山頂看夕陽。

  夕陽之所以稱之為夕陽只是因為清幽的明源山和腳下晝夜喧囂不停的香海市。

  山丘恩賜靜美,鬧市施舍呼吸。離開任意一者夕陽便會在她眼中失去意義,淪為一顆懸掛在空中要落不落半死不活的火球。

  霞光中噴薄而出的金黃一次次和夢境中燃燒的火焰交疊,夕陽的每一次呼吸對應著那雙黑眸中倏忽即逝的狂熱。

  第913次,她望著漫天的霞光想著這個數字,昨晚是第913次夢見那個場景--狹小的房間,昏暗的天空,兩道一大一小的模糊身影,房間一角熊熊燃燒的火焰。這一次仿佛又比之前清晰了許多。如若說從前夢中的一切還覆蓋著迷霧,那麼漸漸地迷霧仿佛被未知的手撥開,覆上輕柔的薄紗。

  好歹那是為數不多的亮色。

  「小羽。」

  她對爺爺的聲音再熟悉不過,畢竟從她出生起整座明源山便只有他們祖孫二人居住在山腰的小樓中。

  溫暖的大手撫上她的腦袋,就是同樣一雙手牽著她一次次在山間漫步,偶爾帶著她去山下一間包子鋪吃她最喜歡的蟹粉小籠包,又一次次在她被噩夢糾纏清醒後緊緊握住她。

  她曾理所應當地認為世上每個家庭都應如此。直到在明源山下,她親眼看見一男一女牽著一個拿著棉花糖的小男孩。

  她能迅速理解書本上的內容,僅僅幾次推演便能推出精妙的陣法,畫出復雜的符紙,施展法術,卻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被一男一女包圍的小男孩會露出那樣燦爛的笑容。

  書上說,那叫親情,一種愛。

  爺爺對她有親情嗎?爺爺愛她嗎?

  爺爺曾經對她嚴厲,嚴冬酷暑,訓練從不停歇。他曾經一遍遍告訴她,小羽,你要尋求自己的道,他曾經告訴她,小羽,你要學會堅強。

  堅強到沒有人幫助她。

  爺爺一定愛她,否則不會一次次在她摔得鼻青臉腫時為她上藥,更不會原諒乃至遮掩她從前做過的事。只是這種愛或許和父母的愛還是不同的。

  她最終還是問了爺爺,她的父母呢?他們是否已經拋棄了她?

  「小羽,」她能感受到其中的憂傷,她對人的情緒總是如此敏感,「你的父親在一場空難中不幸離世,你的母親彼時正在英國游歷,得知消息後受驚難產。」

  「可是他們都是修道者,空難和難產怎麼會輕易奪去他們性命?」

  沉默意味著秘密—這是她很早就學會的道理。秘密總會在某一天浮現,她只需要等待。

  爸爸媽媽長什麼樣子?她的爸爸一定高大而幽默,她的媽媽一定溫柔而和藹。如果他們還在世,會一左一右牽著她的手,像那個拿著棉花糖的小男孩一樣。

  那晚她沒有夢見那個有著火焰燃燒的夢境,更沒有在那條走廊上拼命奔跑,她夢見了她的父母,父親將她舉在肩頭和她高聲談笑,母親在一旁溫柔地注視他們。

  畢竟書上所描繪的父母親情,大抵都是這個樣子。

  夢境罷了。她早早就學會不要沉迷於夢境。

  萬千思緒不過在一瞬間劃過,她始終沒有回頭:「爺爺去昆侖探望過徐爺爺了?他的傷好些了嗎?」

  「畢竟是當年遭人暗算,十一年了還是老樣子,沒多少起色。」

  慕仁和她一起坐在山頂的長椅上,夏日的夕陽墜落得格外緩慢。最後一抹璀璨的光線得以讓他仔細打量這個優秀的孫女。

  她…..沒有一點她父親的痕跡,更不像她的母親。她的美是不帶侵略性的,古典的美麗。如同一塊美玉,不如何耀眼,卻自成氣度。

  她也不喜歡像其他小女孩一樣將頭發用五顏六色的發繩扎起來或者編出許多花樣。柔順的黑發自然地垂在肩上,被梳理得極為順貼,同樣也使得她少了一分十一歲女孩應有的朝氣,多了一分溫婉。

  從多久開始溫婉便成了她給人的第一印像?

  「小羽,你的房間書架上設了一處陣法,巧妙的迷陣,就連我解開都花了很久。你的陣法造詣很高。」

  他的語氣平和有力,好像真的在誇獎一樣。慕羽卻在聽到那處陣法時微微動了動手指。

  「《人性的弱點》,《君主論》……小羽,你看這些有多久了?」仿若只是一個長輩和一個晚輩的閑聊,但在這樣的情況下顯得有一些詭異。

  慕羽抿了抿唇,她這時才轉過頭,對著滿臉擔憂藏都藏不住的老人綻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您讓我可以隨意進書房,這些都是我從書房拿的。我只是好奇。」

  慕仁本想問你已經理解了多少,他還想詢問慕羽關於學校的事情。慕羽的班主任莫名其妙因體罰學生而被停職,慕羽班裡的幾個同學因為一些小矛盾而大打出手。但千言萬語在看到她溫婉的笑容時只化為了一聲長嘆。

  他怎麼會想到這樣問小羽。曾經的事對小羽有著那麼深的陰影,現在她似乎正在慢慢走出來。他怎麼能因為曾經的事情就這樣毫無根據的去詢問小羽。他已經對不起小羽一次了。

  這些年小羽越刻苦越強大他便越愧疚。

  「你十一歲的生日就要到了。 」他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一封信封,信封上翠綠色的墨水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爺爺?」像是預料到了什麼,慕羽接過信封,上面飛揚的花體字似乎都要隨著晚霞燃燒起來了。

  「你在英國出生,理應去霍格沃茨,七年的學制。學成後你想留下或者回到九州都行,」慕仁頓了頓,終於還是補充了一句,「你想去昆侖學院,我也明白你對生命奧秘的執著。小羽,你一直對你父母的死亡介懷。」

  慕羽握緊了拳頭,爺爺原來一直都知道。

  說到這時他停住了,不知道在顧忌著什麼。

  慕羽柔順地接了下去:「自三歲磨煉道心打磨基礎起,直到如今,八年時間我學的都是東方法術,很少涉獵西方魔法。而我也…. 舍不得您。」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爺爺一年比一年蒼老。幾年前在知道她犯下的事後,這位老人挺直脊背站在庭院中間呵斥她跪下,用堅強偽裝著失望。

  其實他不用遮掩,沒有任何意義。

  「天下大道,殊途同歸。」慕仁聽上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學業,自從來到山頂後好像一直有什麼事情困擾著他。

  一陣涼風掠過江面向著明源山飄來,同時也帶來了他輕得不能再輕的話語:「你的母親其實…」

  夏天的涼風來得溫柔,消逝得也迅速。

  慕羽對母親這兩個字十分敏感,然而她也明白爺爺明顯不想繼續說下去了。

  提問除了引發更多好奇外沒有半點作用。於是她選擇了沉默,繼續坐在山頂的長椅上欣賞夕陽的落幕。

  除了夕陽,她不接受其他任何形式的所謂被稱之為美的事物。

  在消失的前夕用繽紛渲染蔚藍和純白,一步步沉入看不見的地底,留下的只有黑暗。

  在地平線的交界處或許才隱藏著美的終極。她這樣想著。

  她好像真的在認真看夕陽,好像真的對有關她母親的信息毫不關心。

  慕仁終是沒說什麼,他摸了摸她的頭:「罷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小羽,走吧,太陽快落山了,回家吧。」

  從來都是這樣,不管她在外面待到多晚,不管她經歷遭遇了什麼,總有這樣一個人找到她,溫和地說,回家吧。

  除了那個夢境,她也只有那麼一個家可以期許了。夢境虛無縹緲,但家卻切切實實存在。

  慕羽拉住爺爺布滿老繭的手,兩人就著夕陽的余暈緩緩朝著山腰走去。

  她發現不管走得有多慢,爺爺始終都落後她好幾步,好像跟上她都略顯困難。

  要知道爺爺的修為應該遠比她高深。

  這是慕羽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爺爺或許在一步步老去,在一步步邁入她父母已經踏足的死亡。

  修道者一生求道,原來也不能永恆。

  那麼大道又是什麼?

  在漸暗的天色中,慕羽模糊明白了這個道理。

  會有永恆的道嗎?

  「小羽,我不求你做出經天緯地的大事,惟願你為自己的平安喜樂而活。你不是任何人,不為任何人,知道嗎?」

  在進門處慕仁停住,忽然說了這樣一句話。他看她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柔和,仿佛想要借助著最後一抹光線消逝前好好看看她。

  「你將要去一個全新的地方,一切或許不會那麼順利。但記住,要像水一樣去融入。」

  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了,將力量演變為征服人的工具。

  慕羽默默念叨著他未竟的話語。

  他放開她的手率先向著屋內走去。

  屋內侵蝕而上的黑暗逐漸吞噬掉那道佝僂的背影。

  那雙溫暖的大手似乎都不如從前有勁了。

  她希望今晚能再夢見那個模糊的場景,一次次窒息在火焰的熾烈與那雙黑眸的狂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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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我又回來了,不衝下新晉總感覺缺點什麼。

  大幅度刪減更改,不會棄坑。

  框架大,不喜勿入,

  感謝。


第2章 初至

  火剛剛燎過這座城市。鳥瞰整座城的鐘樓塌了大半截塔尖。斜日西沉,晚霞緩慢攀附上古舊殘損的建築,又靜默泯滅在道道裂隙中。

  行人、車輛於馬路上穿梭不息,然而沒有多少聲響,舊時代的歡聲笑語更是奢侈乃至不敬。太陽在謝幕、在滿目刺眼醒目的標語口號上流轉掙扎,城市的啞劇卻仿佛剛剛開始且似乎永遠不會謝幕。

  隨著黑夜覆蓋,城市一角璀璨奪目的焰火燈光幾乎將半邊天空照成白晝,只有在這時城中才能聽見一點笑聲--不管是強裝出來的假像還是發自真心的自我麻痹,至少算是享樂。

  這並不能使城市活起來。昔日的家倒像是座看不見邊際柵欄的牧場。

  而她不在裡面。她像是獨立於晚霞中了,比苟延殘喘的斜陽站得更高,立在稀疏的星之間,將城市當棋把玩,從中攫取不知名甚至現如今於她而言禁忌的樂趣。

  又在亂做夢--一場荒唐、不應存在的夢。

  「也許這支魔杖才適合你。」伸過來的滿是皺紋的手將慕羽徹底拉回了現實。

  奧利凡德魔杖店內的光線過於昏暗,和對角巷的陽光明媚簡直位列兩個世界。在面前的桌上原本擺著一根魔杖,可現在奧利凡德卻極力將另一個盒子塞在她手上。

  她避開了奧利凡德遞過來的盒子,不死心地再次伸手探取桌上的魔杖,輕盈的魔杖似有千斤重,怎麼也拿不起來。

  她收回手,只靜靜轉動著手中戒指,仿佛戒指中隱藏的幾近大半慕家財產能給她多大底氣似的。

  奧利凡德沒因略顯失禮的舉動生氣,看著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獨角獸芯的魔杖或許不適合你,孩子,魔杖選擇巫師,」他收起桌上的獨角獸芯魔杖,將手中盒子重新遞到慕羽面前,「試試這根。」

  慕羽稍稍退後,並不習慣和人保持太近的距離。靜靜躺在盒中的魔杖於她而言有種別樣的誘惑和魅力,而在慣常的認知中,無端展現的誘惑總是危險的。

  終究是不想在挑選魔杖環節耽擱太久,也受不了奧利凡德打量探究的奇怪眼神,她終於拿起了這根魔杖。

  一拿到就不太願意放下。

  她在空中一揮,魔杖頂端突然騰起一簇火苗,火苗比燭光還要微弱,再從頭頂揮過,火苗在空氣中形成排列,一朵由火焰組成的彼岸花靜靜排列在空氣中。

  在她忍不住想要伸手觸碰時火焰便星星點點地消散。

  奧利凡德激動得直拍掌:「真棒,太棒了…我就知道,魔杖選擇巫師…」

  在最初的激動過後,他興奮的目光逐漸冷了下去。

  「有什麼問題嗎?先生。」剛才畢竟失態了,慕羽眨了眨眼,隨口問了一句,本也不期望什麼回復。她一刻也不想在魔杖店多待。

  「十三英寸,榿木,鳳凰尾羽,」在她發問時奧利凡德已經壓抑下了一閃而過的陰郁,「你的魔杖十分有意思。榿木啊,之前一個東方人也在我這裡買了一根榿木魔杖。而鳳凰尾羽…」

  他似乎無比感慨著看著她手中的魔杖:「稀有珍貴的材料,總共我只得到過三根,沒想到能全部賣出去。鳳凰尾羽可不會選擇平凡的人。」

  他竟然正兒八經給出了回答。

  「一個東方人?」慕羽仔細品味著他話中的含義。

  「一共八個加隆。」奧利凡德裝作沒聽見她的疑問。

  在交付金錢時慕羽仍然感覺他一直在觀察她,好像在將她和某一個人做著比較。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不露出任何異樣。

  「你沒有一點你母親的樣子,」在快要跨出店門時她聽見了奧利凡德幽幽的嘆息,「銀椴木,獨角獸毛發,九英寸,特別柔韌。」

  「我的….母親?」

  她的母親,不是和父親一樣就讀於昆侖學院嗎?

  然而轉頭時原本還站在廳堂中央的奧利凡德已經不見蹤影。

  到家門口時便看見了站在門邊等待的高挑身影,她立刻想起來這是誰:「鄧布利多先生,沒想到您這麼快就來了,」在待人接客上她向來沒有什麼疏漏,柔和的笑容既不顯得疏離也不過於親近,「應該先讓悠悠給您倒杯茶。」

  「不用麻煩,」鄧布利多背著手在正門前踱步,仰頭看著小樓長滿爬山虎的院牆,「記得這裡以前種滿了薔薇。」

  這畢竟是爺爺的財產--哪怕慕羽從沒想過爺爺竟然在英國會有一座擁有家養小精靈的房子,她也不打算貿然附和這位校長,只是沉默地打開小樓禁制,將他引到客廳為他添上一杯茶。

  落地窗外小精靈正在費力地給院子翻土,將幾株火紅的花移植進土壤。

  鄧布利多抿了口茶,長長嘆出一口氣,像是在回味長久不見的物事:「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裝飾院子了。」

  「必須得給悠悠找點事做,」慕羽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否則她就會做一些可怕的事,用頭撞牆什麼的。」

  鄧布利多不再欣賞後院,轉而將目光轉移到她身上。

  他在仔細觀察她,這樣的觀察又不會引起不適。

  這不像是一個老師在觀察學生,更像是….一位親切溫和的長輩故交在關心後輩。

  「家養小精靈這個樣子是因為一段歷史。不過在對角巷的采購已經夠累了,你一定不想將這樣美好的下午耗在聽一個老頭子講歷史上吧?能問一下您讓那個可愛的家養小精靈種植的是什麼花嗎?」

  「石蒜,在九州也叫彼岸花。」

  「東方人永遠這麼浪漫,」才續好沒有多久的茶水被他喝完,他舉了舉杯,順便看了看手中精致的瓷器,「這樣醇香的茶葉太讓人上癮了,請一定帶來學校。不過我可不會因為這個就偏袒你。」

  他眨了眨眼,半開玩笑地說道。

  他好像真的是來喝下午茶的,他隨意地閑扯著,從東方的飲食談到風土人情,又問及慕羽平日的生活。慕羽驚詫地發現這個被譽為西方世界最偉大的白巫師對東方的風俗文化也有著深刻的見解。

  大半個下午的時間在東拉西扯中悄然溜走,直到天色漸暗,微薄的霞光透過落地窗攀上餐桌時鄧布利多似乎才意識到今天到來的正題:「你爺爺特地囑咐過我幾件事。首先他希望你能在霍格沃茨擁有一間單人寢室。雖然學校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特例,但我仍然保持尊重和理解。」

  在提到單人寢室時她微微垂下頭,爺爺或許…在防著她做下從前的事。

  「第二件事,」鄧布利多沒有錯過眼前這個女孩微變的神情,「他希望你從一年級開始就學習守護神咒。」

  「守護神咒?」在聽到陌生的詞語時慕羽才抬起頭,不解道,「那是…什麼?」

  這個詞的發音都讓她感到拗口。

  「一個依靠快樂才能施展的高深咒語,」鄧布利多輕輕敲打著桌面,「很多成年巫師都沒有守護神。我思考了很久,還是答應了他的請求。」

  「可是….」既然是高深的咒語,對她而言會不會太早了。

  然而鄧布利多擺了擺手,示意她無需多慮:「你爺爺告訴過我你的學習情況,我認為你有能力提前接觸守護神咒,更何況施放守護神咒靠的不是高深的魔力。」

  他停了一下,看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我能叫你羽嗎?」

  「您請便。」

  「你爺爺…和你提過西方的巫師界嗎?」

  她點點頭:「提過一些,像對角巷,還有歐洲幾個魔法學校什麼的。他說讓我今後自己探索。」

  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像是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果然這樣。不過的確啊,小孩子最不缺的就是好奇心,畢竟誰也不知道冰山之下隱藏著什麼,不一定全是光明。」

  他的話像是意有所指:「羽,我期待你為霍格沃茨帶來不一樣的東西,」說著他飲盡最後一口茶,「傳承千年的古國有太多神秘,我們的東西在這個古國面前如同猴子的把戲。」

  慕羽的手不自覺搭在椅子扶手上:「都是法術,形式不同,各有千秋。」

  鄧布利多並沒有正面回應,他笑得一臉慈祥:「比比多味豆是一款有趣的零食,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你嘗到的是什麼。我曾經還嘗過牛糞味的。」

  還沒等慕羽反應過來他便站起身,極其紳士地欠了欠身:「非常愉快的下午茶,羽,我想我得走了。列車將在九又四分之三車站出發,你祖父想必早早告訴您了。霍格沃茨再見。」

  小樓裡被下了禁制,慕羽一路將他送到大門前,在他即將跨出門時她忽然輕聲問:「先生,您是不是之前見過我?」

  那副半月形眼鏡在絢麗的晚霞中折射出莫名的光芒:「我和你的祖父有過一些交情,羽。」

  「不,」她堅定道,「我的意思是,感覺很早之前您就見過我了。」

  然而鄧布利多卻直接消失了,他的離開都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慕羽倚在門邊,倫敦的晚霞遠沒有香海明麗,就連吹來的晚風也總夾帶著化不開的寒意。

  那位霍格沃茨校長今天下午的每一個字中既蘊含著隱晦的關心,也充滿了禮貌的試探。

  她第一次感到無措。無論再如何關心,再如何禮貌,她總會因外人的打量觀察而不適。這超過了她能完全控制的範疇。

  魔杖店中那根怎麼也拿不起的魔杖、昨晚不知所名的夢也成為了揮散不去的陰翳。

  那個場景中的薄紗終於被徹底揭開,她看見的終於不再是模糊的身影。

  這是一個十分英俊的男孩。也許很少曬到太陽,他的皮膚蒼白,黑色的碎發搭在額前。他的氣色如此糟糕,眼睛卻如此明亮。

  那種明亮和希望又沒有一絲關聯,那是一種灼熱,比她無數次看見過的火焰還要灼熱。

  「你是誰?」他的聲音冰冷而生硬。

  雨滴劈裡啪啦打在布滿灰塵的窗戶上,使得眼前的景像更加詭異。

  「你又是誰?」她直視男孩黑色的眼眸。她難得期待過一件東西,以至於她願意在這裡稍微卸去一點溫和的偽裝。

  男孩忽然笑了,笑容中卻沒有一絲溫度,好像這只是他慣用的一個技倆。

  他就像一條斑斕的毒蛇,冷靜地等待著伏擊獵物:「我見過你,913次。我像是被困在這裡了。」

  說到這裡他像是極為難過可憐:「日復一日地一個老頭來向我展示…」 他似乎在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魔法。說著我應該去一個魔法學院,你能幫我嗎?」

  他的眼睛一直緊緊鎖定著她:「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

  慕羽一點也不急,她甚至還坐在房間中唯一一把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他。

  真有趣--第一次欣賞一個同樣和她擅長偽裝的人.

  可惜所有畫面在這時像是被撕扯著褪去,她感覺自己在被拉扯著回歸現實--幾乎沒有色調的床簾,素淡的牆紙顯得那麼無聊且缺乏美感。

  她花費了比以往更長的時間如同一具屍體般躺在床上,竭力避免幻想將四周摧毀並一塊塊扭曲拼接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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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開端

  列車出發前的半小時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最清淨的時候。薄霧籠罩著紅色的列車,被施了魔法的刷子正忙碌地清洗著列車,除此之外整座站台好像就沒有能動的活物了。

  慕羽坐在最角落的隔間拂開窗上的水霧,桌子上擺放著一本厚重的書籍,然而現在她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站台上安靜得過分,過分到絕不可能出現在此地的聲音能夠輕易充盈這座站台。

  尖叫,謾罵,刻薄,嘲諷,追逐… 這幾年如果沒有夢見那個房間那占據她夢境的必然只剩下這些元素。

  有時候她挺期待夢到那間房間的,至少全然陌生的環境遠遠好過熟悉到讓她近乎疲乏的過去。

  她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看著窗外,直到空蕩的月台被喧囂的人群填滿。推著寵物的學生和前來送別他們的父母不停在站台上穿梭,其間混雜著各種動物千奇百怪的叫聲。

  直到這時她才重新翻開書籍靜靜閱讀。她正巧翻到新的一頁,標題赫然醒目:靈魂容器。

  「到處都是人,堆滿了混血和泥巴種,要不是我媽媽非得堅持家族傳統,我現在已經在德姆斯特朗了。」

  「我媽媽嫌棄德姆斯特朗太遠!但那根本沒什麼!由一個瘋老頭教魔法比去北方可怕多了。」

  時間的推移使得吵嚷之聲逐步占領這個暫時還算清靜的角落,其中以一男一女兩道極為尖刻的聲音最是矚目。稍一聽也知道內容同樣好不到哪去。

  慕羽像是完全沒聽見一般,兀自往下閱讀。

  「靈魂容器時煉器中最為復雜,最為奧妙的門道之一。靈魂容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是人為制造的器靈。天生的器靈生於天地靈氣,鐘靈毓秀,與人造器靈天壤之別。因此靈魂容器並不適合充當法器。多數情況下是一種退路。肉身消亡,神魂藏身於容器中,在精妙的陣法的保護下,尋求重啟之機。」

  「小迪,我以為你會去布斯巴頓。」那道尖銳的女聲緩和了一些,應當是在和另一個伙伴說話。

  「利亞從五歲起就想進霍格沃茨了,我自然要跟她讀一所學校。」這道聲音不似她的同伴那樣尖利刻薄,然而從中仍可聽出一絲失落。

  她的同伴聽後似是哼了一聲,終究沒再說什麼。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越走越近。

  隔間門刷地被拉開,慕羽抬頭剛好同為首的兩人對上。

  為首的金發男孩皮膚蒼白,身後跟著兩個大塊頭。一個短發女生緊緊挽著他,本就普通的相貌被滿臉的刻薄襯得扭曲。相比之下她同伴看著就正常多了。

  幾人僅短短對視了幾秒,在瞥見慕羽正在看的書時那男孩眼中全是嫌棄:「你是誰?」

  書本很是誘人,但於慕羽來說有些事遠比書籍精彩。

  「慕羽。」柔和禮貌的語氣中根本聽不出她真實的情緒。

  在聽到她的姓氏時為首的男女忽然發出一陣尖銳張揚的笑聲,連帶著後面那兩個大塊頭也後知後覺傻傻地笑了出來:「姓慕?是那個慕家嗎?」金發男生不客氣地打量她,「我聽爸爸提過,應該就是你了。如果我是你,便會老老實實地滾回東方,霍格沃茨可不是垃圾回收站。」

  「如果我是你,便不會和這兩個比鯨魚還要雄壯的家伙走在一起。你在他們中間像一片被三明治夾住的火腿。」

  慕羽沒有一絲火氣,她平淡的語調好像僅僅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沒人注意到她原本捏著書頁的手指動了動,由轉而死死抓住書皮,紙張撕裂之聲在當前的環境下自然微不可聞。

  男孩漲紅了臉,還沒等他說什麼,他的女伴反而像是更受刺激,要不是被人拉著,指不定早衝上來了:「你這個雜...」

  「潘西,別這樣。沒必要。」

  「達芙妮,你就是脾氣太好。」

  原來小迪的全名叫達芙妮啊。

  慕羽索性合上書,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看似在這個小團體中不太顯眼的達芙妮。她不會錯過剛剛達芙妮看見她時眼中一閃而過的亮光。

  「晦氣。我們走,德拉科。布雷斯那應該還有空位。」潘西最終仍然沒做什麼,拉著德拉科便往回走,那兩個大塊頭自是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獨獨達芙妮回頭看了一眼,似是想要停下腳步,然而還是選擇了跟隨同伴而去。

  伴隨著一聲響亮的鳴笛,列車緩緩動了起來,在緊隨其後的哐當聲中將方才還喧囂吵鬧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越丟越遠。

  慕羽繼續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書本中。此時書上的內容可比觀察幾個特別容易看透的人有趣。

  「制作容器最佳材料為陰靈木,此物位列地寶榜第四,非機緣不可得。其下 為千年份紫衫木,沉香木….傳言昆侖有一禁地,一望無際,乃稱歸墟,歸墟盡處為昆侖墟,昆侖墟有一奇木鳳凰松,五百年生一葉,六百年結一果。其枝保靈魂不滅,其葉保肉身不腐,其果穩道心之定。此法乃權宜之計,非為長生之道。三百年不得其解,非得天眷顧,身死道消。」

  火車正在一望無際的曠野上行駛,低垂的白雲沉沉壓下來,像是一伸手便能觸到。

  她一會望望田野,一會抬頭看看恍若能飄於指間的雲。書籍不是俗世志怪讀物,絕不會堂而皇之摘錄傳言。這幾行驀然出現在這,怎麼看怎麼奇怪。

  思考間原本看似結實的書頁竟掉落下來,這一頁更像是強夾於書中似的。

  隔間門再次被輕輕打開。也不問一聲一個人便悄然坐在了她對面。

  不用多看慕羽便知道是達芙妮。

  隔間裡的氣氛很是尷尬。慕羽更有興味地仰頭欣賞天空變換的雲彩,達芙妮似是在拼命尋找可以說的話題。

  還是餐車由遠及近的轱轆聲以及外面女巫輕柔如同唱歌般的叫賣打破了沉寂。

  達芙妮也像是找著了話題,趁著慕羽注意力被短暫吸引導致兩人不得已對望時趕緊說:「他們都去看哈利波特了,」似是為了照顧她般立刻添了一句,「大難不死的男孩。」

  「我知道,從伏地魔手下逃生的男孩。」她自然而然接了下去。

  聽到那個名字時達芙妮臉色青白,狠狠打了個冷顫。

  慕羽立刻明白了,她將癱在桌上的書連同剛才掉落的書頁合上推到一邊,少了大部頭的遮擋兩人間的距離顯得更近。她仿佛很是愧疚:「對不起,我沒想到...」

  達芙妮自是不肯真讓她道歉:「沒事沒事,不是你的錯。是爸爸,他經常說...」談到這這個話題便戛然而止,達芙妮捋了捋本就柔順的棕發,伸出了手,「瞧我都忘了介紹,我叫達芙妮格林格拉斯。」

  慕羽看著達芙妮伸出的手,沒有半點觸動,甚至還條件反射地往旁邊稍稍挪了挪。

  「我爸爸說不要和你玩!你是個克父克母的喪門星!」

  「喪門星!喪門星!」

  「打她,打她!」

  無數刺耳的尖叫,被倒掉在學校門口的身影,頭發被懸在教室風扇上的女孩,血肉模糊的小狗…..

  她討厭這樣的場景,因為不可磨滅地記憶總會在這時誘導她拼命追尋本不應追尋的東西。

  「要像水一樣融入…」 爺爺的叮囑不停在耳邊回蕩,還有他沒能說出口的擔心。

  不能再像從前最開始那樣。

  再次揚起頭時她臉上掛著實踐過多次早就完美無缺的溫婉笑容。溫柔實在是一件好用的武器,能無聲卸下盔甲,利用最巧妙的偽裝刺探最隱秘的思想。

  這是她學會的道理。

  她握了握達芙妮的手:「慕羽,想必剛剛你也知道了。「

  兩個女孩默契地相視一笑,彼此都決定不再過多地糾結詢問,倒將一開始隔間中的尷尬轉化成了微妙的和諧。

  「抱歉,羽,」達芙妮表現得無比愧疚,仿佛之前出言嘲諷的人是她一樣,「潘西和德拉科一個姓帕金森一個姓馬爾福,因為歷史,純血家族和東方...」

  她終於露出了真實目的。

  「你竟然知道這段歷史,我以為你和他們一樣,只知曉雙方彼此厭惡。」慕羽既不計較那兩人的失禮,言談間更沒讓達芙妮感到絲毫不適。

  「爸爸和我講過,他曾經去東方游歷了一年,」只有提到父親時達芙妮才會流露出真心實意的驕傲與孺慕,「以前雙方還打過,為了東方的傳承...」

  提到傳承時她真正語無倫次起來,雙手直接撐在了桌子上,顯得尤為激動。

  傳承...慕羽無聲哂笑。

  真正的歷史又有幾人知道呢?

  曾經氏族手握道統傳承,橫行無忌,可惜歷史更迭,頻繁的戰亂遷徙一度致使氏族幾乎難以維系,昆侖創始人也出自氏族,他說服氏族統一交出傳承,以學院方式保留道統。

  氏族為求生存仍然選擇妥協,只是再也不復昔日輝煌。如今只剩寥寥幾家,慕家便是其中之一,不過慕家甚少和其余三個家族來往。

  人心總是變的。百年的修生養息使得道統再次繁榮興盛,隨之而來的虛名也滋長了昆侖部分人的野心,以至於讓他們插手了俗事….

  他們干預了本應自然發生的歷史,竊取了本應由芸芸眾生享受的果實。

  從來沒有什麼是永恆。

  長久的和平助長了貪婪,曾經一同熱血齊心對外的人,也因為貪婪將刀鋒指向了自己。

  達芙妮只將傳承當尋常珍寶,以此為台階一步步揭開與她攀談的真正目的,雖然偽裝很拙劣,但也有點意思。

  可惜生活中往往充滿了意外。

  又有人推開隔間,一個有著棕色頭發和一對大門牙的女孩陪著一個男孩站在門口:「納威丟了一只蟾蜍,你們有看到嗎?」

  慕羽溫和回應這個女孩:「沒有,你們也許該去其他地方找找。」

  她察覺女孩視線一直在看著她手中巨大的書籍上,沒有辦法,這本書塊頭實在太大,實在惹眼。

  那個女孩挑了挑眉:「我知道這上面的字。我其實也對東方文化十分感興趣,可惜現代魔法史說這是一個非常封閉的國家,他們的魔法界十分神秘。當然,霍格沃茨無疑是西方最優秀的魔法學校。我家沒有一個人懂魔法,我收到通知書時十分驚訝。我在家試了幾個小咒語,全部都靈驗了。我也背下了所有課本,希望能有點用。對了,我叫赫敏格蘭傑,你們叫什麼名字?」

  她如同連珠炮般說了一大堆話。

  這個姓氏不像西方那些所謂純血的姓。

  達芙妮全然不似對慕羽的熱忱,轉而扭過頭,竟像是沒看見赫敏一般。因為坐得足夠近,慕羽還聽她小聲嘟囔了一聲:「麻瓜種。」

  慕羽當作沒察覺隔間中的種種變化,笑著朝格蘭傑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還好意提醒:「不用擔心蟾蜍丟了,到時所有行李都會送到寢室。」

  赫敏意識到隔間有人不是那麼歡迎她,對慕羽點點頭後便不再多言:「我們快到了,你們最好把校服換上。」

  丟下這句話後她便帶著那個丟了蟾蜍的男孩匆匆離開。

  等她走得沒影後達芙妮也選擇了告辭:「希望你進斯萊特林。只有那裡才會教你怎麼同正確的人交朋友。」

  難怪她和潘西馬爾福關系那麼好。

  翻滾的雲被晚霞滾上彩色,和似淡非濃的天空融在了一起,不太能分清界限。慕羽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羨慕肆意漂浮的雲。

  連虛無縹緲的雲彩都比她更懂得融入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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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疑雲

  列車逐漸放慢了速度,最後停在一個站台上。所有行李先行被送到學校。學生們吵吵嚷嚷地下了車。九月已經開始寒冷,一個高大的身影提著一盞燈站在站台盡頭:「一年級新生!一年級新生!」

  慕羽隨著人流磕磕絆絆地走過一條陡峭的小路,沒有一人開口,只有袍子摩梭在地上沙沙地聲音。

  小路的盡頭是黑色的湖泊。這片湖泊好像一望無際。湖泊的遠方,矗立著一座巍峨的城堡,夜晚繁星點點,城堡的幾扇窗口也透著微弱的昏黃的光芒。她捏了捏長袍,她望著那座城堡,心裡生出了些許期待。在這裡,她能尋到自己的道嗎?

  她回過神來時已經很多學生已經上了停靠在岸邊的小舟,小舟幾乎都滿了。她只得挑了最小的一只,只能坐進她一個人。

  沒有船槳,小舟緩緩行駛。那座巍峨的城堡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湖水微微晃動時城堡的影子便也跟著輕輕搖曳。

  就像那場一直難以觸碰的夢境。

  她仰頭望著天空,滿天星辰映在眸中。

  她曾經讀到過,連接一顆顆閃爍星辰的,唯有死亡。

  不知為什麼她就十分偏愛這一看上去極其荒唐的說法。

  小舟靠岸,所有人集合在大門前。海格敲了敲門。一個滿臉嚴肅穿著綠色袍子的女巫走了出來。

  「麥格教授,一年級新生。」

  那個女巫朝著海格點了點頭,「謝謝,海格,交給我吧。」

  大門被徹底打開,無數的火炬將長長的走廊照亮,慕羽沉默地朝前走著。這座城堡,並不是一個死物。

  它是鮮活的。如果說在奧利凡德魔杖店感受到的能量如同湖水的漣漪,那麼這裡的能量便是海浪的波濤。

  「我是麥格教授。」那個看上去十分嚴肅的女巫已經開始講話。

  簡短地歡迎致辭和介紹四個學院後她便清了清嗓子:「分院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們最好在此之前整理整理著裝。」

  站在她旁邊的男生不停小聲念叨著:「不要進斯萊特林,不要進斯萊特林...」

  這樣的念法實在很難不引起人注意。

  這個男孩相比同齡人而言過於瘦弱了,頭上的黑發不知多久沒有打理,亂蓬蓬堆成一堆,然而再是亂,慕羽仍舊注意到了他額間若隱若現的閃電形傷疤。

  他的周身像是容納了兩種截然相反的能量,也許剛才太痴迷那本書了,以至於慕羽腦袋中不停閃現著靈魂容器四個字。

  打量的眼神太過直白,縱然這一天下來哈利已然習慣各式各樣好奇探究的目光,此時也不得不問一句:「我是...有什麼不對嗎?」

  像是不常和人交流,他問問題也是磕磕絆絆。

  慕羽自是不會讓他感到過分尷尬。她十分自然地挪開目光,語氣中充滿了歉意:「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這樣的態度實在難以讓人說什麼。

  一句對不起還哽在哈利嗓間,麥格教授已經出來,示意一年級新生跟上她。

  金碧輝煌的禮堂擺放著四張長桌,天花板被施了魔法,坐在禮堂中便能仰望星空。許多人分別坐在四張長桌上,好奇地打量著他們。慕羽隨同眾人走過禮堂,在禮堂的盡頭,麥格教授在他們面前放了一個高腳凳,又往凳子上放了一個打著補丁的破舊的分院帽。

  麥格教授拿出一卷羊皮紙:「現在我叫到名字的就依次上來戴上帽子。」

  她原本並不在意自己被分到哪個學院,但沒想到分院是在眾目睽睽下進行。

  她突然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麥格教授一個個念著名字,她還能聽見哈利的嘟囔:「不要去斯萊特林。」

  「慕…..羽」麥格教授有些艱難地發出她的名字,她急忙上前,麥格教授為她戴上分院帽。

  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視她,他們在觀察她,像一件商品…自從來到英國後她已經被觀察無數次了。

  從來都是她觀察別人。

  她討厭這樣的感覺。

  「不要試圖偽裝,孩子。」細微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你在霍格沃茨將學會如何面對真實的自我。」

  好像她所有想法在這頂帽子下面都無所遁形。

  「我沒有偽裝。」她脫口而出,卻發現這時所有人都在看她。

  分院帽卻沒有理會,她一度懷疑這是幻覺,這頂帽子似乎還嘆了口氣:「你和一個人是如此相像,五十多年過去了,我從未見過如此相似的靈魂,不用想也知道該將你放到哪裡…」它大聲叫道,「斯萊特林!」

  最右邊的長桌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

  一部分人諸如先前的馬爾福看上去想要立刻質疑分院帽的決定又沒這膽子。

  慕羽便是在這樣的氛圍中跳下高腳凳走向斯萊特林的長桌,連一絲難堪和尷尬也沒有。

  不過是一些冷遇,這和從前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明明是在喧囂的大廳,她卻感覺不到溫暖。也許是一路走來過於疲憊,她現在不想待在這金碧輝煌人聲鼎沸的禮堂中。

  每個人都在笑著,但他們的笑又是那麼陌生。慕羽也溫和地回應他們,在這方面她非常有耐心。

  她坐在了達芙妮旁邊,自然受到了後者的歡迎:「我就知道你能進來。」

  還沒等她做什麼便聽見麥格教授叫到了哈利的名字。

  整個禮堂的目光瞬時聚焦到了大難不死的男孩身上。

  分院帽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鐘,這一分鐘內偌大一個禮堂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格蘭芬多!」

  另一桌雷鳴一般的掌聲打破了禮堂的沉寂。

  「我們有波特了!我們有波特了!」

  麥格教授不得不提高聲音才能壓下格蘭芬多的歡呼。

  「大難不死的男孩居然進入了格蘭芬多。」

  達芙妮孩輕哼了一聲後靠近她低聲說。

  還沒等兩人繼續交談下去,分院儀式已經快到尾聲,鄧布利多起身打算致辭,達芙妮只得遺憾道:「待會再說。」

  「歡迎大家來霍格沃茨開始新的學年!在宴會開始前,我想講幾句話,那就是笨蛋!哭鼻子!殘渣!擰!」

  這幾句話之間根本沒有邏輯關聯。顯然不止她一人這樣想。馬爾福還嘀咕了一聲:「老瘋子。」

  鄧布利多致辭結束後眼前的餐桌上出現了豐盛的各樣菜肴,慕羽卻沒有一點胃口,不過順著氛圍勉強讓自己多少吃一點。

  「你是個特別的新生。」

  一道雄厚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響起。面前的烤乳鴿前面突然冒出一個全身血跡斑斑的半透明的男人。

  「您是血人巴羅。」達芙妮像是之前便對這個幽靈有所耳聞。

  血人巴羅從熱氣騰騰的烤乳鴿中徹底鑽了出來,他的眼神陰郁,他的雙手帶著巨大的鐐銬。他朝著注視著他的每個人點點頭:「我是斯萊特林的幽靈,如果你們遇到了麻煩,尤其是皮皮鬼這樣的麻煩可以來找我。不過平時最好不要來煩我。」

  他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飄來飄去,他的話語繼續傳入慕羽腦中:「年輕的女士,你非常特別。我脾氣其實不是那麼好,但在你身邊,我好像更能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他說完飄著離去:「霍格沃茨每年都有出彩的新生。」

  慕羽沒有回答他。

  「他其實挺可怕的。」

  達芙妮想要借此搭話,慕羽當然得給她這個機會。

  「至少他能幫我們對付一些麻煩,那皮皮鬼聽上去就不怎麼好惹。」

  「我爸爸和我說過皮皮鬼,」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達芙妮掩嘴笑起來,「他上學時被皮皮鬼追著跑了三層樓,最後撞到了巴羅,據說後來皮皮鬼整整一個星期沒在學校出現過。」

  關於她自己的事情她說得很快,急不可耐地想要重啟火車上的談話:「你出自慕家,東方最古老的純血家族之一,我不太了解東方傳承,」她像是一個渴望了解新知識的小女孩,「只知道東方側重靈魂和生命,聽上去就很深奧。」

  為什麼她對生命和靈魂格外注意?

  「我們沒有純血這一概念,氏族會和普通人通婚,也從來不會避諱普通人。」慕羽避重就輕道。

  在她回避生命和靈魂這個話題時達芙妮明顯很失落,不過她倒是鍥而不舍:「你家裡一定教了你很多咒語,我爸爸媽媽從來不讓我摸魔杖。」

  她將那點失落巧妙轉化成了父母不讓接觸魔杖的不滿。

  還沒等慕羽說話她便接著問:「我爸爸和我說過東方的法術特別厲害。雖然你在英國出生,但霍格沃茨不是你的唯一選擇…」

  不管怎樣慕羽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變過,她給人的感覺從來都是如沐春風:「我不覺得雙方之間的魔法有多大的差異。只不過形式不同而已。」

  東方更看重對靈魂形而上的追求,西方更貼合外在力量的研究。因為時間的積澱在材料上東方優於西方,但在道統上,千年畢竟太長,如佛修,煉蠱,祭祀等分支早已在漫長的時間長河中失傳。就連在中原盛行的道家道統也在一次次事故中損失了不少。

  原來爺爺所說的全新的開始,和從前並沒有區別。

  她說完環視了一下四周,看了看斯萊特林明顯比其他學院要少的人數,這個學院似乎多數只接收純血家庭出身的學生:「純血巫師家庭不多?」

  「我們可不像一些純血,隨意通婚,」在提及到純血時達芙妮興許自己都沒發現她的驕傲都無法掩飾,「像韋斯萊一家,簡直不配稱為純血。」

  她們已經聊得夠久了,達芙妮應該人緣極好,不時有人同她打招呼。慕羽隨口附和了幾句便無聲退出了那個圈子。

  她們所聊的要麼是純血的優越,要麼就是對角巷又開了哪家新店鋪。

  事實上氏族早就走過了西方純血家族走過的路,甚至曾經比他們走得更遠。嫡支尊貴,維系血脈,庶支負責開枝散葉,維持姓氏威嚴。一度百年時間氏族身影活躍於世俗世外,整個九州都是他們囊中之物。

  即使這樣,昔日枝繁葉茂,叱吒風雲的氏族也逃脫不了凋零的宿命,拖拖拉拉了幾百年,不過依附著和昆侖學院最後一點妥協苟延殘喘。

  西方純血家族的優越感在她眼中是徹頭徹尾的笑話,他們分明可以做得更極端決斷,令人再也生不出質疑與反抗...

  強行將腦中冒出的想法壓下去,她轉而開始觀察教師席,一個坐在一邊的年輕教師吸引了她。他的穿著十分奇怪,頭上裹著一條大圍巾。

  吸引她注意的不是古怪的穿著,而是那條圍巾下滲出的氣息。

  危險,狠毒,和波特傷疤的氣息居然驚人地一致。

  還沒等到她繼續探究下去便觸及到了鄧布利多的目光。他舉起手中的高腳杯對她遙遙舉杯。

  十分細微的動作,幾乎沒有人注意到。

  慕羽也像征性舉杯遙祝,將杯中果汁一飲而盡,那位年輕教師的形像卻一直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左右都與她無關。

  「對不起,這盤布丁你還要嗎?」

  一聲詢問打斷了她的思路,這時她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甜品都快要上完,周圍的人注意力早就不在食物上了,反而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熱火朝天地聊天。

  她面前還放著一盤沒有被人動過的布丁,對面坐著的也不是馬爾福那幫人。問話的是一個高瘦男孩。他坐得離馬爾福那群人遠遠的,像是刻意避開人群一樣。

  甜點的香味縈繞鼻尖,一點一滴刺激著空空如也的腸胃,緩慢牽引出那麼一丁點渴望。

  她今晚除了那一杯果汁便只吃了半塊羊排。

  「拿去吧。」

  她沒什麼胃口,也沒什麼興致動最後一口布丁。

  男孩卻沒有動,好像這個回答有多令他驚訝似的。過了半晌他才將布丁往她的方向推了推:「算了。」

  莫名其妙。

  布丁都快要推到眼前了,她只得一勺一勺挖下去。

  芒果的香氣在味蕾綻放,連帶著驅散了自分院後便莫名纏繞的陰霾。最後一勺吃完所有甜點也消失。鄧布利多又站了起來,禮堂霎時悄無聲息。

  「哦,現在大家都吃飽了,喝足了,我要再對大家說幾句話。在學期開始的時候,我要向大家提出幾點注意事項。」

  「一年級新生注意,校園裡的樹林一律禁止學生進入。我們有些老班的同學也要好好記住這一點。」

  「再有,管理員費爾奇先生也要我提醒大家,課間不要在走廊裡施魔法。

  「魁地奇球員的審核工作將在本學期的第二周舉行。凡有志參加學院代表隊的同學請與霍琦夫人聯系。

  「最後,我必須告訴大家,凡不願遭遇意外、痛苦慘死的人,請不要進入四樓靠右邊的走廊。」

  接下來唱校歌的環節簡直是一場災難,能將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調子指揮到一起也著實為難鄧布利多。

  全程慕羽都在抬頭仰望從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傾瀉而下的星空。不論是否願意,她都必須在這一座埋藏了無數鮮活秘密的城堡中重新開始。

  不能再像過去一樣了。

  她一遍遍仿若催眠般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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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湯姆

  斯萊特林學院的公共休息室是一間狹長、低矮的地牢,圓形的泛著綠光的燈被鏈子拴著,從天花板上掛下來。這裡擺放著雕花的椅子供學生休息,還有一些頭蓋骨作為裝飾。地牢的一部分延伸到了湖底,因此房間中呈現出綠色的色調。這裡的牆壁和天花板都由粗糙的石頭砌成,一座雕刻精美的壁爐台下燃著一堆火。盡管如此,公共休息室裡仍然顯得發暗陰冷。

  斯萊特林學院的級長叫傑瑪福利。她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姑娘,有著一頭銀灰色的短發,對著一群剛入學的新生略顯倨傲。

  她都沒有多和他們說什麼:「外人對斯萊特林有許多誤解,但我希望你們既然進入了斯萊特林便盡快忘掉那些傳言。你們很快就會發現,我們就如同學院的標志—蛇,圓滑,強大,還經常被誤解,我們也比任何學院團結。我們的院長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在魔藥課上你們便會見到他。休息室口令兩周一換,請不要將口令透露給任何人。好了,男生寢室在左,女生寢室在右,晚安。」

  即使已經十分疲倦,很多人在聽見傑瑪述說到學院的標志時興奮之情仍然溢於言表。

  大家都很累了,在傑瑪講完話後一一散去。慕羽正要上樓,傑瑪卻叫住了她:「羽?」

  慕羽回過頭:「傑瑪學姐,有事嗎?」

  傑瑪看了她許久,似乎有什麼值得研究的:「鄧布利多教授有口信帶給你,下周三晚飯後前往校長辦公室,口令是爆炸夾心軟糖。」

  因為守護神咒。

  然而她現在一點也不想思考這些,她是真的累了。

  在謝過傑瑪後她便准備上樓,不想傑瑪突然在她後面說:「你進入霍格沃茨我一點也不奇怪。」

  慕羽不解地望著她,在疑惑目光注視下她淡然地將一縷頭發撫在耳邊:「我姑奶奶為了愛情和一個麻瓜私奔,從此和家裡再無聯系。爺爺氣壞了,卻一直偷偷關注著她,」她似笑非笑掃了慕羽一眼,「那個麻瓜一知道她是巫師就拋棄了她,讓她獨自一人生下了孩子,那個孩子,也是我的堂姑,據說叫奧利維亞。」

  這種事情照理對於純血家族來說算是醜聞,和一個才見面的人分享家醜實在有些奇怪。

  傑瑪福利現在對她的好奇已經毫不掩飾,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樣仔仔細細將慕羽審視了一遍:「我那個堂姑在某些方面的確很有我姑奶奶當年的風範。」

  爐火小小地跳動了一下,傑瑪福利已經扭頭走上了通往宿舍的樓梯,她扔下一句話:「你得牢牢記住,在斯萊特林所有人面前,你就是來自九州慕家,一個古老的純血家族。」

  她將古老純血家族這幾個字咬得很重,說完後便拋下她直接上樓。

  位於地窖的公共休息室本來就陰寒,火爐有氣無力地燃燒著最後一點木柴。慕羽卻感覺自己像是被扔進了窗外冰冷的湖水之中。

  明源山上爺爺的欲言又止,魔杖店內奧利凡德的喃喃自語,傑瑪福利刻意的叮囑無不在指向一個她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關於她父母,爺爺的確欺騙了她。

  她卻強迫自己不去多想。

  都是去世之人,不管怎樣糾結她都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走上樓,果然如鄧布利多所說,她得到的是一間單人寢室。正中間是一架巨大的帶著綠色絲綢帷幔的四柱床,床單上繡著銀線,天花板上掛著銀色的吊燈。一架雕著花紋的博古架和書櫃占據了剩余大部分空間。一張書桌朝著室內的落地窗,窗外湧動著碧綠的湖水。

  慕羽將所有從家中帶來的藏書分門別類放在書櫃上,正整理著無意間一張破舊泛黃的紙飄落在地。她將其撿起,隨意看了一眼,上面畫滿了看不懂的圖樣符號。她隨手將其抽出放在書架頂端。

  那麼多謎團,還有那極有可能成真的推測,慕羽原本以為今晚注定失眠,沒成想在湖水拍打窗戶的嘩嘩聲中她入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迅速。

  天空似乎永遠都是灰暗的,滂沱的大雨好像永遠都下不完。

  狹小的房間空無一人,慕羽第一次有了機會環視四周。

  一張狹窄的單人床,床邊有一個巨大的衣櫃。慕羽從房間中僅有的一扇窗戶望下去,窗戶下是一條街道,雨幕中來往行人穿梭不絕。

  這種場景真實到過分了。

  她試探性地將手放在破舊的木桌上,觸碰到的卻是實實在在的木頭。

  門在這時被砰地一聲粗暴推開,一個女人拉扯著慕羽見過的小男孩走進房間。

  慕羽想要避開,卻發現那女人像是對她的存在毫無所覺。

  男孩在看到她時嘴角上揚了一點。

  女人揉著眉心,似乎極為頭痛:「約瑟夫一家執意要向其他小孩詢問你的情況,之後他們拒絕收養你。湯姆,你為什麼就不能省點心,好好和同伴相處。你難道想以後進精神病院被人用烙鐵天天照著鼻子打?」

  她還在絮絮叨叨:「如果再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再出現你和別的孩子莫名其妙的牽扯…」

  男孩已經沒有耐心聽下去了,他面無表情地對女人說:「然後呢?我說過,那些事情不是我干的。」

  他毫不悔改的態度似是激怒了這個女人,她因為氣憤而顫抖:「願上帝寬恕你,湯姆。」

  說完她便如同忌諱著什麼一樣幾乎是跑著出了房間,門被重重帶上。

  慕羽從頭到尾沒有一絲波瀾,還沒等他說話便平靜道:「她還是在為你好。」

  湯姆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或者說一只螞蟻。他坐在唯一那張單人床上,滿臉的不屑。

  慕羽不關心他如何想,望著斑駁的鐵門輕笑出來:「也是一個蠢人,願上帝寬恕…這種話只有…」

  她猛地停住,不再說下去。

  湯姆死寂冰冷的眼中才重新有了一點光:「我好像見過你很多次。」

  「913次,」慕羽極為輕柔,「你忘了嗎?你說有一個男人每天都來焚燒你的衣櫃,告訴你應該去一個魔法學院,但你被困在那裡了,每天不停地循環著。你請求我幫你。現在你脫困了。」

  這裡恐怕並不是一個孤魂的幻想世界那麼簡單。這個地方的出現應該和這個男孩息息相關。

  剛才那個女人是活生生的人,這個被稱為湯姆的男孩卻十分詭異,他像是介於游魂和生人之間。

  「你記得今天的日期嗎?伍氏孤兒院…今天是星期幾呢?」

  「1937年,3月1日,星期六。」

  慕羽眨了眨眼,她有了一個朦朧的猜想,但還有太多未知的東西。她蹲下身,這樣她才好和坐在床上的男孩平視:「我不害怕你的能力,因為我也有著一樣的能力。」

  她攤開手,一朵彼岸花靜靜在手中綻放,紅色纖細的花瓣搖曳舒展。

  所有法術都能自如運用,沒有一絲阻礙。

  這不是一個虛無的空間,她不是在神游狀態,她確確實實來到了一個真實的空間,一段久遠的過去。

  湯姆遲疑了一下,輕輕觸碰花瓣:「說下去,」他帶著冷酷的命令,「剛才的話。」

  慕羽沒有在第一時間聽從他的命令,她就那麼無聲地看著他。

  雨水像是察覺到了室內沉默的對峙一般越下越大,劈裡啪啦抽打著幾乎搖搖欲墜的窗戶。

  在重重的雨水聲中慕羽閉了閉眼,她說得極其緩慢,好像每一個字都耗費了不小的力氣:「只有弱者,才會說出這種話。而你唯一需要明白的,也只有她是在為你好了,這樣才能順著她的意願做出偽裝,讓事情變得更有趣。」

  「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

  尖厲的慘叫在泥濘的記憶中翻滾,在久遠倫敦的雨幕中碎裂成謾罵。

  「慕羽,你這個惡魔!你會下地獄,你會不得好死。」

  當好不容易驅散這些回憶時她只撞見了男孩眼中的探究。

  他在興奮著,在為即將去挖掘一個人的秘密而興奮。

  「這是什麼花?」

  他又觸碰了一下纖弱伸展的花瓣。

  慕羽將那朵花送到他手裡,這是他完全沒有料到的,他想塞回去,慕羽卻在這時起身望向了連綿的雨幕:「Lycoris radiata,送給你了。」

  他想將其扔掉,這個想法在他看向眼前這個驀然出現在他世界中的女孩時被丟棄。

  她像是根本不會在乎也不會關心。

  妖冶的花瓣在手中層層舒展:「第一次有人送我東西。他們都怕我,他們懼怕我的能力,又憎恨我的存在。我都知道。」

  舊時倫敦的車水馬龍在耳邊喧囂不停,帶著慕羽回到了另一段時光。

  那一段段陰暗的被她深深隱藏的記憶,剛一入學便面對的無數的嘲笑孤立,她還不太會隱藏自己的能力時也被罵作怪胎…..她的綽號太多了,多到自己也記不清了。

  「小羽,在無法徹底掌控理解力量前千萬不要在普通人面前使用能力。這個階段,你只需學會怎樣去包容不同,接納差異。」

  當時不懂入學前爺爺的叮囑,既然爺爺希望她這麼做,她便這樣做好了。

  現在更不懂。

  「他們怕你是好事啊。」她的聲音飄渺如雲霧:「我們的能力,他們永遠也得不到,我們的力量,他們無法想像。只能如同陰溝裡的老鼠一般憎恨著我們的天賦。總有一天,等我們成長到某一天,他們再也無法憎恨,因為我們的存在帶給他們的唯有戰栗。」

  所有的一切突然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在最後的一刻,慕羽只看見那雙眼睛,她從前無數次就像窒息在這樣一雙眼睛中。

  慕羽從巨大的四柱床上醒來,時間好像在地下室停止了。之前遇見的一切仍然歷歷在目,可怎麼也想不起她的最後一句話。

  在前往第一節 課時慕羽就遲到了。霍格沃茨的台階也許存了捉弄她的意思。從慕羽踏上第一道台階起樓梯便不斷地變幻。魔咒課本應在東塔樓,她仍然來到了一座塔樓,只是並沒有看見魔咒課教室。

  她迷路了。

  她在長長的走廊上閑逛著,此時正是上課的高峰期,走廊上擠滿了學生。

  大多數人佩戴著格蘭芬多或者拉文克勞的銘牌,也顯得她胸前佩戴的斯萊特林的銘牌格外惹人注目。許多人好奇地打量著她,卻沒有一個人同她說話。她也並不想詢問人。

  穿過狹長的走廊,慕羽來到了天橋之上。今天的天氣難得的好。白雲低垂在湛藍的天幕之下,秋日的陽光在城堡的塔尖上灑下一片光輝,光點跳躍著輻散開來,躍入草地,躍入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泊。

  她靠在牆邊,有一瞬間不想去上課。哪怕逃掉開學第一節 課不是什麼好兆頭。

  「怎麼不去上課?」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她回過頭,在走廊的陰影中站立著一個女人。

  女人身材修長,長發齊腰,長袍及地。

  一個優雅美麗的女人。她微微揚著下巴,眉眼間顯出幾分清高。她是漂浮在半空中的。

  一個幽靈。

  慕羽在開學晚宴上遠遠看見過她,當時她獨自站立在拉文克勞的長桌邊。

  拉文克勞的幽靈。

  「我迷路了。」她回答得誠懇,一點也沒有因為迷路找不到教室的著急。

  拉文克勞的幽靈穿過幽長的走廊來到天橋。陽光將她半透明的身體暈染成珍珠一般的乳白色。

  慕羽眯起眼,幽靈難道能待在陽光下?

  這只幽靈飄在了半空中,那張美麗的臉緊緊貼著她,一陣陣涼意直沁骨髓。

  她抬起手,像是要觸碰慕羽,卻很快收了回去。

  「靠近你能讓我短暫地在陽光下舒服一些。」她的聲音仍然清冷,「剛才你站在那裡時,我差點把你認成另外一個人。」

  慕羽敏銳地捕捉到她話裡的信息,她總覺得這個幽靈看她的眼神意味深長。絕對不是簡單地認錯人那麼簡單。

  「是嗎?」她掛上一直以來溫婉的笑容,「有那麼相像?」

  「穿過這條走廊,在走廊盡頭有一幅肖像畫,那裡面有一位很和藹的夫人。告訴她你迷路了,她會為你打開直通東塔樓的通道。」這位幽靈並沒有接話。

  她也並不太糾結於此,溫和有禮地道謝:「謝謝,這位….我該怎麼稱呼您?」

  幽靈向著幽深的走廊飄去。長長的裙擺在陰影中逐漸隱去:「海蓮娜。」

  當她消失在轉角處時,海蓮娜才輕聲說道:「其實你們一點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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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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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憶

  慕羽適應霍格沃茨的生活適應得極快。這座城堡對她來說是那麼的新奇。曾經她每日見到的便是山中蔥郁的樹木,看了十一年,她對那漫山的蔥郁有了極度的反感。

  霍格沃茨不一樣,這裡每天都是在無時無刻變化的。一百四十二處階梯,每一處都在不停的變換,無數不知從哪裡會鑽出來的幽靈,牆上掛著的能移動能交談的畫像。每當要和格蘭芬多一起上課時,走廊上總是擠滿了各種想要圍觀救世主的人。

  她不喜歡吵鬧,但喜歡旁觀喧囂。

  功課也沒有想像當中那樣難以適應,天下大道,殊途同歸。關鍵問題從來不是形式,而是道究竟是什麼。

  至於剛開學時傑瑪福利所說的斯萊特林院長….她頭痛地回憶著剛剛經歷的魔藥課。

  斯內普教授也不知道和格蘭芬多,或者和哈利有什麼仇什麼怨,大半的時間便是對著格蘭芬多吹毛求疵外加扣分。

  讓她煩惱的不是斯內普對格蘭芬多的態度,而是在他難得地表揚了她制作的痔瘡藥水後說的話:「你的基礎和其他人不同,慕小姐。從這個星期起每周額外再交一瓶特定魔藥到辦公室。」

  她不過只是零碎地半懂不懂讀過一點西方煉金學原理,何況她自認自己熬制的魔藥還沒有達到要斯內普這樣嚴苛的老師格外注意的地步。

  他像是找了一個機會更進一步觀察她一樣。

  這個想法一旦形成便再難根除。

  「請問,請問,能將變形課筆記借我一下嗎?」

  在大家都熬過了這兩節難熬的課程魚貫向樓梯口湧去時有人從後面叫住了她。

  是哈利。

  自從麥格教授在變形課上誇過慕羽筆記後他便生出了想要借下她筆記的心思,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不常在一起上課,整整一個星期都沒能讓他找到機會。

  麥格教授布置的作業太難了,而上節課只有慕羽和赫敏將火柴變成了一根銀針,而兩者相比明顯前者看上去更好說話。

  哈利有些臉紅,畢竟方才的魔藥課他完完全全被斯內普針對,還因此讓格蘭芬多損失了兩分,再加上周圍人的打量,他十分窘迫不安。

  慕羽裝作沒發現他的異常,將筆記從書包裡拿出來剛要遞給他卻被趕上來的赫敏插話。

  「我想看一下你的筆記,羽。我覺得你的針比我尖多了,我還是想不通一些地方….」

  她清楚看見羅恩毫不避諱地翻了一個白眼。

  不想摻和進這三人的官司,慕羽直接一揮手將筆記分成了兩份遞了過去:「我有備份,不用還了。」

  「你沒用魔杖…」赫敏看上去注意力完全不在手中的筆記本上了,「這是東方的法術嗎?弗立維教授說你很有天分。」

  她說完又急急忙忙補充:「我,我只是經常找教授問些問題,才…」

  「不過提早學了一些,沒有什麼天賦不天賦,」慕羽習慣了在外人面前呈現出一派彬彬有禮的形像,她說的詞很難讓人挑出什麼錯誤,「我先走了。」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羅恩對著哈利擠眉弄眼:「雖然是個斯萊特林,但人很不錯,不是嗎?比懂小姐好多了。」

  最後一句話他壓低了聲音。

  慕羽順著樓梯向圖書館走去,不巧半路直接被以潘西為首的一群人堵住。

  這還是除了開學那一天外她第一次在霍格沃茨遭遇這種事。

  「我要去上課,勞駕讓開。」慕羽淡淡道。

  潘西發出一聲怪笑,她裝作沒有聽到慕羽的話:「東方佬,你的法術呢?你們神奇的法術呢?我可從來沒看見過。你不也和我們一樣老老實實揮著棍子蒸鼻涕蟲。或者說你是東方的一個啞炮?」

  其余幾個女生咯咯笑起來。

  「把腫脹藥水熬成一鍋稀泥顯得你更像一個純血啞炮,我也從來沒看見過你血統的優勢。」

  她們的導、火、索無外乎是上節魔藥課罷了。慕羽毫不客氣地回懟過去。

  這下像是觸碰了潘西的神經,她咻地拔出魔杖,一字一句地說:「你有什麼資格侮辱我的血統?」

  慕羽逼近幾步,她的手隱藏在袖口下輕輕劃動了一下,卻生生逼迫自己停止了動作:「讓開。」

  她聲音都冷了幾分。

  「羽,又要去圖書館?」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一個人打斷了她們。慕羽回過頭才發現是達芙妮。

  達芙妮像是沒發現周遭的氛圍一樣,直接上前挽住她:「我也要去圖書館找一本書,正好一起。」

  潘西看見達芙妮時撇了撇嘴,仍然讓開了,卻也還不忘挑釁地看慕羽一眼。

  達芙妮什麼時候會去圖書館找書了?

  在快要走到圖書館時慕羽巧妙地將手抽出:「謝謝。」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插手甚至是同情。

  達芙妮漂亮的藍色眼睛有些傷心:「羽,我為潘西剛才的行為抱歉。你知道,帕金森家族從前也….」

  「你不需要總是為她道歉,達芙妮,」慕羽的語氣任誰聽起來都像是沒有動氣,「有些人之間沒有緣分。我們間因為歷史產生的恩怨也不需要你承擔。」

  她似乎真的像在為剛結交的好友著想:「不用對我有愧疚。」

  也無需產生虛情假意的憐憫。這樣的憐憫非但不是壓抑不該有的思想的解藥,反而是猛烈的催化,再多些劑量連她自己也保不定會發生什麼。

  「我是真的要去圖書館找資料,可能要一兩個小時,晚飯時再見。」她重新握住了達芙妮的手,徹底安撫了後者。

  「羽,有什麼和我說就是了。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達芙妮閃爍的藍眼睛中充滿了所謂的真誠。

  「好。」

  她沒有看見慕羽轉身時褪去溫和偽裝後滿臉的冷漠。

  「要像水一樣去融入….」

  可是為什麼?慕羽在圖書館內盯著眼前厚重書籍的封面,好像要把它盯出一朵花來。

  衛生間裡一片漆黑。電閘已經被拉下,只剩下洗手台上的半身鏡在黑暗中發出瑩瑩的光芒。然而這並不能給人溫暖,相反平添了更多的陰森和恐怖。

  小女孩不斷扳動著門把手,然而被鎖死了的門把手紋絲不動。

  「小羽,不能在學校使用能力。要去融入同學。」

  為什麼不能?

  「那個怪胎已經被我們關在廁所了,電閘我也已經拉下了,你們快來。」

  「不會被人看見吧。」

  「放心,這個時候有什麼人。再說了,就算被看見又怎麼樣?老師從來不會管的。到時候挨罵受罰的還不是那個怪胎。」

  小女孩死死咬住嘴唇。

  爺爺,為什麼我要融入他們呢?

  大門被彭地一聲撞開。小女孩單薄的身子被狠狠地撞到堅硬冰冷的瓷磚上。她的頭發被粗暴地抓了起來。

  畫面一度變得混沌,像染了一層層的霧氣。一個個耳光,拳打腳踢,小孩子留得修長的指甲狠狠掐入了小女孩嬌嫩的皮膚中。她們似乎找到了一個新的玩法,她們發現有時候指甲比拳頭好用多了。

  最大的羞辱,最深刻的疼痛。

  我恨她們,恨所有人。為什麼不能用能力,為什麼不能….使用詛咒。

  幾人還在已經抱成一團的小女孩身上宣泄著情緒。宣泄無關善惡,只不過是最原始的衝動。最原始的衝動,導向了最黑暗的罪孽。

  沒有人發現洗手台上的梳妝鏡逐漸滲出了血水,血已經蔓延到了那幾人的腳下。也許是太過投入,沒人發現無人的洗手隔間抽水箱自動開始抽水。怪事越來越多,凄慘的哭聲,蔓延的血水,從鏡子中延伸出來的瘋狂的頭….

  這樣操縱恐懼的感覺,太好了。

  一切都在操控中,都逃不出去….

  恐懼吞沒了搖搖欲墜的畫面,無邊的黑暗侵蝕了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

  還可以讓她們更恐懼一些,從鏡子中看見自己被切成….不,不行。

  慕羽,要冷靜,想想其他的,想想爺爺。想想和爺爺在一起快樂的時候,想想沿著明源山小道散步時的愉悅,想想明源山腳下那家小小的包子店…

  一,二,三….

  畫面急劇收縮著,恐怖的衛生間,驚慌逃跑的人影,陰暗的樓道,一切都在扭曲,扭曲成一座座不可翻越的高山,讓慕羽喘不過氣來。

  慕羽掙扎著醒來。汗水將枕頭浸透了。夜晚的湖水蕩漾著輕輕拍打著窗戶,這沒能讓慕羽緩過來,反而讓她更加窒息了。離開這裡,離開地下,去什麼地方都行,只要立刻離開這裡。

  她拿出一張幻身符貼在身上。夜晚的休息室連爐火也滅了。整個地下室有森冷的寒意。一只烏賊從窗前緩緩游過,黑暗中只有烏賊頭頂的小眼睛閃著光芒。

  慕羽從公共休息室出來,順著一道一道階梯向上,直到站在西塔樓頂端,寒風呼嘯著穿過空曠的塔樓。她卻感覺自己活了過來。

  她靠在塔樓的欄杆上。遠離了城市的污染和喧囂,星空顯得格外澄澈悠遠。星辰懸掛在深沉的黑幕中,它們的光芒既冰冷,也灼熱。

  她從來不在意閃爍的星辰。她始終看見的是星辰之間的黑暗。黑暗編織了銀河,星光在深淵中穿梭。永遠也走不出去。是因為死亡嗎?

  從前她做過的事或許比死亡還要可怕。

  「我一直認為夜游這種事情是格蘭芬多行為。」

  慕羽不用看都知道是誰,是那個幽靈,海蓮娜。她的視線從無垠的天幕中收回。她又恢復了慣常的溫柔的樣子。

  「這裡的夜色很美。」她做出小女孩慣有的憧憬與夢幻。

  海蓮娜飄過來和她並肩站在塔樓上,她抬頭看著頭頂的星空,有那麼一瞬她變得恨哀傷,似乎在懷念著什麼。很快這股悲傷便褪去了,迅速得如同劃過天際的流星。

  「小女孩,你並不開心。」

  「沒有。」慕羽撫摸著冰涼的欄杆,她突然想回到那個陰暗的公共休息室了,起碼在那裡,她是一個人。

  慕羽可以明顯看見海蓮娜動了動嘴角,仿佛掙扎著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輕輕道:「小女孩,其實有什麼事可以告訴我。我不太會安慰人,但自認為是一個很好的聽眾。」說這句話似乎費了她很大的力氣,很明顯她很少和人這麼說話。她的臉更加慘白了。

  她微笑著看著海蓮娜:「謝謝。但我真的沒有什麼事。這裡有些冷,我想我也該回去睡覺了。」

  她對著海蓮娜禮貌地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走下塔樓。塔樓上些許的星光在逐漸遠去,幽深的黑暗伴隨著一級一級台階逐步吞沒了她。

  海蓮娜仍然呆呆地站立在塔樓上,她沒有再望著星空。她的視線定格在黑湖岸邊,那裡隱隱有一棵柳樹的影子。樹影在黑暗中張牙舞爪著,不安分地扭動著枝干。

  「奧利維亞。。。。。你當時或許,過於天真了。」

  她修長的手指撫過沒有一絲褶皺的裙擺:「就像曾經的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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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守護神

  「我們又見面了,羽。希望我發對了你的名字。要嘗一下蜜蜂公爵的糖果嗎?」

  周三她按照口令來到校長辦公室時鄧布利多已經在微笑著等她。

  慕羽婉拒道:「謝謝您。但我不吃甜食。」

  鄧布利多將裝糖果的盤子又往前推了推:「你不需要總是隱藏一些情緒。十一歲,多麼美好的年齡,也是應該放肆的年齡。」

  慕羽臉色微紅,只得拿了一塊菠蘿蜜餞,濃厚香甜的糖漿在味蕾綻放。她最愛甜食,但爺爺會嚴格控制甜食的攝入量,她也學會了在外人面前隱藏喜好。

  「希望霍格沃茨能讓你感到愉快。」

  「謝謝,我很喜歡這裡,」她竭力編織著語言,「所有課程都很有意思,我從前很少接觸過西方的法術。我最喜歡去學校的圖書館,裡面很多書籍非常有趣…」

  提到這些時她眼睛都在閃閃發亮。

  直到似乎發現好像說得有點多了她才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教授。」

  鄧布利多始終在認真地聽著:「你很喜歡看書,過得也很充實。據我了解,你最擅長魔藥和魔咒?當然其他課程也不錯。」

  對於這樣的誇贊慕羽連一絲喜悅都沒有表露。

  鄧布利多在心中嘆了一聲,拿了一顆比比多味豆:「霍格沃茨為你帶來色彩的同時,你也帶來了很多新鮮的東西。東西方,不應該是對立的,魔法不應該因為地理原因而對峙。當然,這只是一個老頭子無用的想法。」

  慕羽看著光滑的桌面,沒有言語。

  「你爺爺寫了一封很長的信。提到了你很多。他非常關心你,他提到你是多麼刻苦,他讓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狠了。」

  「爺爺…..」她又拿了一塊蜜餞。

  「親人啊,總是愛你的,總是希望你快樂的,說到快樂,這就要進入我們今晚的正題了。你對守護神咒有過了解嗎?」

  「我看見過。說是驅趕攝魂怪。必須想著一些快樂的事情才能施展出這個魔法。」

  「霍格沃茨不會有攝魂怪,你爺爺也不希望哪天你遭遇它,」就算是教學時鄧布利多也沒有分毫盛氣凌人,「因此我們只會練習咒語,首先請跟我念一遍:Expecto Patronum。」

  發音對慕羽來說有些復雜。「慢慢來,不要著急。」鄧布利多始終很耐心。

  當她終於能准確發音時,鄧布利多繼續指導:「現在,拿著魔杖念一遍,魔杖要轉一個圈,想著最快樂的記憶,然後念出來。」

  「Expecto….」有什麼快樂的記憶呢?有什麼記憶值得讓她快樂呢?

  「怪胎,你沒帶鉛筆活該!我才不借給你!」

  「我也不借!掃把星離我遠點!」

  「誰也不許借給她!」

  「慕羽!你是把顏料倒在了作業本上了嗎?這是作業!不是畫畫!」

  「老師,我沒有….」

  「行了行了,重新把作業抄一遍。」

  一點反應都沒有。

  「羽,要挖掘自己非常快樂的記憶。守護神咒困難的地方便在於許多不好的記憶會打斷快樂的記憶。」

  慕羽重新閉上眼睛,她想著爺爺每次給她塗藥時,爺爺每次的關切,偶爾幾次她和爺爺在山間小路上行走….

  「你一定會幫我的,你一定會幫我的。」

  魔杖頂端只噴出了非常微弱的白色氣體。

  慕羽仿佛被抽干了力氣,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她被扶了起來,手心被塞進了一顆巧克力。她看見鄧布利多藍色的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中散發著光芒:「這是非常高深的魔法,很多成年巫師都不能做到。能在第一步噴出白氣,已經很棒了。」

  她咀嚼著巧克力:「我想再來一次。」

  「最後一次了。」鄧布利多溫和說:「這個魔咒非常耗費精力。你不想明天上課遲到吧?」

  慕羽拿起魔杖,她拼命想著她和爺爺在一起的時光,想著庭院中的溪水叮當,想著那一株株火紅的彼岸花。

  「Expecto Patronum.」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

  明源山的夕陽有時看上去似乎永遠不會沉沒。

  魔杖頂端冒出更多的白氣,很快就在空氣中消散。

  「我想今天就到這了。羽。」鄧布利多的桌子上突然多出一杯熱巧克力:「你已經學得非常快了。很多成年巫師連白煙也發不出。你才一年級。我非常好奇,你的名字代表著什麼意思嗎?」

  「feather或者wing。」濃濃的熱巧克力讓她全身都暖起來了。

  等到她喝完巧克力鄧布利多才又說:「你爺爺說過你特別不喜歡掃帚,他寫信請求飛行課由你自行安排,因此我已經交代過霍琦夫人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他花白的胡子反了一下燭光還是別的什麼,慕羽眼眶酸澀。

  爺爺連這種小事都記得…

  還不等她反應,她已經出現在校長室外。

  慕羽不知道這個時空的時間流速和現實的比例。夜色一點一點侵蝕著倫敦這個繁華的都市。倫敦的夜空總是蒙上一層陰霾,星星,月亮,都埋在一層又一層的灰霾中。

  湯姆抱著膝蓋看著窗外。繁華的夜色並沒有照耀這座孤兒院。他們早就被拋棄在這個世界中的角落。

  「你來了。我想再看看你的能力。」他頭也不回,漆黑的夜空是能吸引他的唯一東西。

  他還是那麼愛用命令的語調說話。

  慕羽站在窗前,背對著他同樣看著頭頂那片星空。

  「轉過身。」她的無視讓他萌生了惱怒。

  地上忽然開出一朵朵彼岸花。蒼白的房間被那如血的紅照亮。妖冶的顏色瞬間奪去了他所有注意力。

  他以一種不正常的,貪婪的目光看著一株株彼岸花在水泥地上憑空綻開。

  「你的能力不恐怖。」湯姆跳下床,他輕輕一踩,一朵彼岸花被碾成碎片:「雖然我很喜歡這花的顏色,像鮮血一樣。」

  慕羽這時仿佛才欣賞夠了星空,轉身笑著看他:「你見過星空嗎?」

  湯姆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

  她繼續說:「星空中的星星固然璀璨。但我不喜歡那些星星,我喜歡看每顆星星之間的黑暗。這樣看去,好像是無數黑暗將無數星星連接了起來,無盡的黑暗,無盡的深淵,無盡的死亡。是死亡,是恐懼連接了光明。」

  湯姆的眼睛一點點亮了起來,雖然還是有些迷惑。

  「花又美又脆弱,但是當美麗和殘忍混合,便會擊垮一個人的意志,將他拉入深淵。」

  湯姆低聲呢喃著:「你和他們都不一樣。你不害怕我。你也跟我記憶中的老頭子不一樣。你是在他說的魔法學校學習嗎?」

  慕羽坐在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上:「顯而易見。」

  「你想拿魔法做什麼?我記得他提過巫師。我的母親一定不是巫師,否則她不會那麼柔弱地死去。我的強大一定源自我的父親。如果我真能進那裡學習,我一定不會像我母親一樣軟弱地死去。我會成為最強大的巫師。」他的眼中滿是憧憬,也滿是殘忍。

  慕羽拂了拂衣袍上不存在的褶皺,她彎腰拾起地上的一朵曼珠沙華:「我麼。。。。。。我想尋求我自己的道,哪怕是死亡也不能阻擋我。」

  「道是什麼?」他因為聽見自己不知道的東西而十分熱切。

  慕羽玩弄著彼岸花:「道是自己的本心,是自己潛意識最為向往的東西。它無形無聲,但卻無處不在。只有找到自己的道,才能超越生死,超越一切,因為那時你已經與宇宙,與那無盡的深淵連接成一體。你不再是天空中無助地恆星,你將是連接所有恆星的黑暗。」

  可惜她至今沒看到有什麼道能夠永恆。

  湯姆也拿起一朵彼岸花,他細細端詳著那如血的紅色:「我也想求道。」他語氣堅定。

  慕羽輕笑出聲:「第一節 課我便學會了對死亡的畏懼是求道之路上最大的障礙。」

  湯姆的臉瞬間紅了,他是因生氣而滿臉通紅。慕羽纖細的手突然抓住一條小蛇的七寸,蛇在她手裡無力地掙扎著:「只有先不畏生死方能超脫生死。我的母親也在我出生的時候柔弱地死去。」

  她將彼岸花又送給了湯姆:「你想征服死亡,那就要學著不要去懼怕它。」

  她感覺她所有的神魂又在被拼命往回拉,她突然對湯姆產生了興趣。他們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在他們的外表下都隱藏著深沉濃厚不可告人的黑暗。

  至少在他面前,她不用想法設法遮掩情緒,也許因為他只可能是偶然混入時間長河中的一抹游魂,她在他面前不用顧及太多。

  「我該回去了。」

  湯姆愣愣地站在那裡,看著她一點點消失,他的嘴唇不斷囁嚅著,慕羽在最後一刻勉強能分辨出來他說的是再見。

  慕羽久久看著墨綠色的床幔,她能感覺到體內能量如同洶湧的海浪。似乎她與那個時空聯系得越緊密她的實力便會越發突飛猛進。

  那個時空有的不止是湯姆,湯姆不止像征著一個游魂。

  而是她曾經在爺爺面前暗自發誓絕對不會去觸碰的東西。

  那個地方更像是毒,一步步喚醒她最黑暗最不可告人的記憶,也誘導著她走向未知的深淵。

  她一次次在禁林邊緣練習著御風術,又每每在離地幾釐米的時候重重跌倒在地。

  這個法門最為困難。

  「看來不是那麼容易,對嗎?」

  慕羽突然聽見噠噠的聲音。

  是一個人頭馬身的動物。慕羽舉起了魔杖。

  「小姑娘,警惕心太強不是好事。」

  見他沒有什麼惡意,慕羽才緩緩放下了魔杖。

  「又是一個東方面孔。三十多年前也有一個小伙子,他不太喜歡使魔杖。他經常來禁林練劍,在城堡裡可沒有這樣的機會,大多數人不能接受陌生的事物。當時還有一個……」 他不說了。

  慕羽沒有計較他沒有說完的話,她一字一句重復:「和我一個國度?」

  馬人聳聳肩:「我曾經跟你們打過交道。你們的氣息我是不會弄混的。」

  「他…..也在這裡就讀?」

  「六年吧,我最少看見他六年。」

  「小姑娘,有太多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事。比起關心他的事,你為什麼不關心關心你自己?冥王星的陰影正在籠罩你。你的前方一片黑暗。」

  還沒等她繼續問下去馬人便向著禁林深處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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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獎杯

  慕羽收到爺爺來信的時候已經快要中秋了。她實在想不出爺爺用貓頭鷹寄信的樣子。但在周五的早上的的確確有一只貓頭鷹將一個包裹丟給了她。

  裡面是一封信和一盒月餅。信裡爺爺並沒有提及什麼,只簡單地問了她的情況。

  她輕輕咬了一塊,餡料還是香甜如一。

  她提起筆想回一封信,卻在落筆的瞬間頓住。她應該寫什麼?

  「爺爺,關於我的父母…」

  這幾個字剛一寫下便被她劃去。一旁的貓頭鷹不耐煩地啼叫了一聲。

  「教授們很和善。在開學宴上認識了達芙妮格林格拉斯…我過得很好,勿念。」

  她鄭重地將信紙折疊封好,栓到貓頭鷹腳邊,那只貓頭鷹斜了她一眼後才撲棱棱扇著翅膀飛遠。

  一條鼻涕蟲被她從南瓜粥中挑出,對面的潘西臉色都變了,小聲和馬爾福嘀咕著什麼,總之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事。

  自從那次樓梯上的事後她和以潘西為首的小團體算是徹底結下了梁子。

  總歸是一些惡作劇,他們的手段可以稱得上稚嫩。

  霍格沃茨的夕陽和明源山有著本質的區別。

  慕羽站在天文塔上,小口小口咬著手中的月餅。

  層層疊疊的紫色在天空和湖水波光間暈染,連帶著將要沉於黑湖盡頭的最後一抹光線也染上了紫色。

  黑湖兜住了夕陽,延伸了霞光。

  站在高處看卻又不同,少了城市的喧囂後再俯瞰夕陽,更像是欣賞囚徒最後的掙扎。

  「天文塔的風景向來很美。」

  鄧布利多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又像是已經在身後站了許久。

  「先生。」慕羽只是被他的神出鬼沒驚了一下,很快便恢復了鎮定,坦然地向他打招呼。

  她遺憾地將目光收回來,多了一個人眼前的美便不能再稱之為美,只能是景色。

  「希望我沒有打擾到….」他看了一眼慕羽手中的月餅,「今天好像是九州的節日,中秋,團圓的日子。」

  慕羽往旁邊挪了挪,沒有接話。

  她看出來鄧布利多不需要人回應。在說到團圓時那雙藍色的眼睛中藏滿了比夕陽的掙扎更熾烈的美。

  慕羽盯著天文塔上的欄杆,看著一抹折射的光線在上逃跑。

  這種美叫故事。這位她從未看透的老人擁有比黑湖還要深邃的故事。

  月餅已經被吃完了,只剩下最後一抹甘甜停留在唇齒之間,掙扎著不願散去。

  慕羽拍了拍手,不管這位老校長在提到團圓時想到了什麼都與她無關,她更無意在這裡待下去:「先生,我該走了。」

  「羽,」鄧布利多突然叫住她,他似乎還在欣賞已沉沒的夕陽,「還記得我們的第一節 課嗎?親人總是希望彼此能夠快樂的。世上沒有什麼比親人的願望更加重要的東西了。」

  「守護神咒最根本的便是要你快樂。」

  極為隱晦的安慰,可惜她早就過了需要安慰的年齡。

  「謝謝您。」

  明明只是反射性地一聲道謝,在開口時她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嘶啞。

  慕羽回去的時候又被台階捉弄了,她一不小心被一道變幻的台階轉到了陌生的地方。這應該是四樓,慕羽還從未來過這裡。四周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從窗口灑下。

  「Lumos。」慕羽拿出魔杖輕輕說了一句,魔杖的頂端散發出藍色的光芒。她一不小心撞到了一扇玻璃門,沒穩住身體一下子便跌進了一間屋子。

  無數的獎牌在水晶玻璃中閃閃發亮,這裡是獎品陳列室。突然,慕羽的魔杖照到了其中一塊巨大的水晶杯,上面清清楚楚寫著:Yi Mu.

  她還沒來得及湊近看,就發現了站在角落裡的四個人。

  「馬爾福?」是哈利的聲音。

  慕羽拿著魔杖湊近了一些:「哈利?羅恩?赫敏?」

  她看著還有一個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男孩,還是記住了當時在火車上問蟾蜍的那個男孩,她好歹記住了他的名字:「納威?是我,慕羽。」

  「你怎麼在這?你是馬爾福的助手?」羅恩聽上去十分驚訝。

  「羅恩,我想馬爾福寧願親克拉布和高爾一口也不願意讓我當他的助手。傍晚兜風兜得有點久,被一道台階弄到這裡了。」

  羅恩和哈利明顯在憋笑。

  赫敏輕輕驚呼了一聲,有些不滿:「你們都是把校規當兒戲嗎?」

  「我想現在不是說校規的時候。噓,隔壁有聲音。」她飛速打了幾個復雜的手勢:「隔絕聲音,這樣他聽不到我們。」

  「哦,不得不說這個魔咒太棒了。」赫敏即使在這時也沒有忘記探索未知的魔咒。

  「洛麗斯夫人,好好聞聞,他們一定在這。」隔壁傳來費爾奇陰沉的聲音。慕羽熄滅了魔杖頂的光芒:「跑。」

  哈利幾人二話不說沿著一條滿是盔甲的走廊跑去。費爾奇的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更倒霉的是,納威一不小心踢到了一具盔甲,哐啷哐啷的聲音在城堡回蕩。

  慕羽有些無奈,她的陣法只能屏蔽他們幾人的聲音,但這樣的噪聲吵醒所有人綽綽有余。

  他們只能更加拼命的奔跑。

  他們穿過一道又一道的走廊,在上魔咒課的教室停下。可是皮皮鬼又從一邊鑽了出來。

  他看見他們似乎十分開心:「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學生不睡覺,不睡覺。學生不睡覺。」

  他大聲嚷嚷了起來:「學生不睡覺,在魔咒課教室裡。」

  此時一道台階正好轉來,慕羽隨手拉著納威便往台階上跳去。

  當他們回到二樓時,才發現哈利他們並沒有跟上來。慕羽有些疲憊地道:「納威,你先回格蘭芬多休息室吧。」

  但願另外三個能順利找到回去的路。

  納威怯生生地看著慕羽,小聲說:「謝謝。」

  慕羽擺了擺手,她向著地窖走去。獎品陳列室的獎杯,Yi Mu….這個名字實在不像英國人,和她同姓….

  「一個東方人….」

  聯想到馬人似是而非的嘟囔,她陡然生出了一個讓人遍體生寒的猜測。

  她的父母皆在霍格沃茨就讀過七年,他們從來沒有在昆侖學院待過一天。

  她的母親或許根本不是死於難產,父親也更加不可能莫名就遭遇空難。

  生出了這個猜想後她竭力平息著煩亂的內心。

  慕羽這次沒有出現在那狹小的房間中。

  這是一個只有一座簡陋滑梯的小操場。

  湯姆正在和一個小男孩吵架。她是這個時空的游魂,只有湯姆能看見的游魂。

  慕羽清晰地聽見那個小男孩叫了一聲怪胎。湯姆僅僅陰冷地看著那個男孩,他的目光與站在一旁的慕羽相彙。

  你到底是什麼呢?她有些玩味地想著。

  她挪開了視線,在這座孤兒院裡閑逛起來。

  這裡的護工僅僅只有兩個人,孩子卻多達十幾個。

  整座孤兒院只有剛才看見的那個小操場,兩間護工的房間,一個集體宿舍,還有湯姆所待的單間。

  他被孤立了。這裡的條件是那麼的糟糕,小孩子的集體宿舍散發著奇怪的味道,不時聽見護工在吼叫著什麼。

  慕羽轉了一圈還是來到了湯姆的房間裡。門把手散發著冰涼的觸感,她至今不知這是一場神游還是身體實實在在的穿越。

  她坐在那張簡陋的書桌前,雖然破舊,整張桌子卻被打理得一塵不染,只在右上角放著一本黑色的日記。

  慕羽下意識想伸手,又意識到這極有可能是他的隱私,還是忍住沒去碰那本日記。

  這座房間實在沒有多余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

  「你要看沒人攔你。」在她無聊地撐著下巴數著牆上的霉斑時感受到刺眼的視線。

  「我明天要去吊死比利的兔子。」他有著和年齡不相匹配的陰冷。

  慕羽撫上了日記的外殼,看了一眼下面的名字,仍然沒有翻開它:「吊死他的兔子?他平時對你似乎不那麼友好。」

  湯姆抿了抿嘴。

  「只是吊死兔子便夠了嗎?」慕羽輕聲說。她頓住了,她似乎在抵抗著什麼。

  她不應該的,她不應該在回到那黑暗的過去,爺爺也不希望她這樣。

  湯姆走近她,他的手也放到了桌上。他的手也十分纖細修長,但誰能想到,這樣的手能帶給人無盡的厄運:「有什麼好建議嗎?」

  他笑的十分迷人。

  慕羽閉上眼:「吊死兔子怎麼夠呢?吊死兔子只會讓他憎恨,而憎恨會給他力量。將兔子的眼用你的能力混在他的午飯裡,告訴他你吃了自己的兔子,將兔子的一只腿放在他的床上,將兔子的皮蓋在他的書桌上,摧毀他所有的意志,讓他看見你只剩下敬畏,連一絲憎恨都不敢有。」

  她曾經做過。

  她干過一模一樣的事情。她還干過許多事情,成了許多人的噩夢。爺爺知道時第一次罰她在庭院裡跪了一個下午。

  那一次….

  已經晚了。

  恐懼,力量如同毒、、、品,一旦嘗到後便再也難以戒掉。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又很快恢復正常。

  慕羽無視他灼人的視線繼續低聲道:「這只是第一步,同樣也是最愚蠢的一步。」

  他的笑變得不太正常,似乎這副皮囊下面隱藏的東西頃刻間便會破土而出。

  「那麼,接下來又該做什麼?」

  她不願意回答了,只顧著低頭盯著腳尖。

  「我叫湯姆裡德爾。你叫什麼?」他伸出手。

  剛才在日記本上已經看過了他的全名。

  慕羽綻開笑容,握了握他冰涼的手:「慕羽。」

  她大概弄清楚湯姆裡德爾到底是什麼了。

  人皆有執念,若執念足夠強大,便能穿越時空,回到最想回的時間,改變過去。執念的產生,必須在最虛弱,似生非死之際。這樣的執念必須無比強大,且若無法了結心願,執念自己便會消散在時間長河之中,過去仍是原先那個過去,但若了結心願,執念會消散融入人自身記憶之中。

  產生執念已是不易,即使修道者彌留之際的執念也擋不住時空的亂流。

  你到底是誰的執念?

  最令慕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她又是如何穿越到這個時空的。

  慕羽看著肮髒的街道,匆忙的行人。此時倫敦一片蕭瑟。戰爭正在一步步侵蝕著這個曾經繁榮的城市。她撥弄了一下戴在食指上的空間戒指。如果這是一個時空,她還挺想去看看。

  「我想去外面看看,你想去嗎?」

  她很清晰地看見湯姆裡德爾的眼神一點點亮了起來,哪怕他仍然裝作一副冷漠的樣子。慕羽補充道:「我有辦法,讓他們看不見你。」她沒有再詢問湯姆裡德爾的意願,而是直接拿出一枚幻身符打在他身上。

  慕羽拉住他的手,卻被他不自在地甩開了。她對此毫不在意。

  「我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人牽。」他冷冷道。

  「隨你。」慕羽率先走向房門,在快出門時回過頭:「那就跟好了。這個符咒是有時限的。」

  湯姆裡德爾半信半疑跨出了房門。這個時空的人本就看不見慕羽,此時竟也對湯姆裡德爾視若無睹。湯姆裡德爾有些震驚地看向慕羽,他的眼中有藏不住的貪婪:「很神奇的符咒。」

  他們已經要走到孤兒院門口,慕羽沒有理會他的反應。不知為何,慕羽此時的反應讓他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煩躁。他不習慣和人一起,但慕羽當真沒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街上的風景都比他更有吸引力一些時,他是惱怒的。

  沿街有馬車路過,隱隱可以看見車內人的光鮮。但更多的是沿街乞討的乞丐。他們衣衫襤褸,氣息奄奄。街道也是髒亂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憂愁。慕羽甚至看見一座被炸掉了半層樓的服裝店。

  服裝店門口躺著一對母女。小女孩沒有一點知覺地躺在母親懷裡。母親已經用盡了身上能用的所有衣服將小女孩裹住。可惜即使這樣,小女孩的身子仍然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慕羽和湯姆裡德爾沉默如同幽靈一般穿越一條條陰暗的街道。悲傷焦慮在街道每一個角落蔓延。此時,遠處突然傳來戰機的轟鳴。尖叫聲,哭聲,喊聲糅合成一團,混合著街道上不斷流淌的髒水,滿是霧霾的天空,這個時空顯得更加混亂了。

  陡然炸彈的巨響掩蓋住了一切,尖叫,哭泣,吶喊在這一瞬間都被埋入廢墟中。衝天的火光從遠處升起,連厚重的霧霾都撕裂了。他們剛才路過的地方,小女孩在她母親的懷裡哭泣。在剛才的混亂中,他們被人群推倒,甚至可能受到了踩踏。她們的狀態更加糟糕了。

  慕羽就這麼站在原地看那位母親將自己的女兒緊緊摟在懷裡,即使擁有的不多,她也寧可將其全部奉獻。

  至少她們還有彼此。

  戰機仍在頭頂轟鳴盤旋。她感受到了強烈的,絕望的情緒。無休無止的絕望。慕羽此時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她活不長了。」她是對著被母親抱在懷裡的那個女孩說的。

  戰機終於盤旋著離去。湯姆裡德爾抬頭仰望著灰蒙的天空:「生命就是那麼脆弱,短暫。」

  慕羽像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一樣,她重復了一遍:「她活不長了。」

  湯姆裡德爾皺緊了眉頭,他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起來:「你同情她?」

  慕羽搖了搖頭,她的手輕輕觸碰上了被母親抱在懷裡的這個小女孩。她們都看不見她,但小女孩仿佛若有所覺一般。

  慕羽的手輕輕暗在她的頭上:「同情?」

  她閉了閉眼,她蹲在地上,小女孩原本還能微弱地小聲抽泣,但此時她的聲音越來越弱,最終悄無聲息。慕羽注視著她溫熱的身子變得冰冷,看著她在自己母親的懷裡漸漸沒有了力氣,感受著她的逐漸停滯的呼吸。她的母親似乎察覺了什麼,她猛然緊緊抱住女孩嚎啕大哭,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但沒有任何人給她一絲多余的眼光。

  真可惜,連死亡都不能讓她們分開。

  內心仿佛有一道細小的聲音在不斷低語著。

  不,她只是想讓她早日解脫而已。

  「生命確實脆弱而短暫。」慕羽起身,她的手還微微顫抖,「她身患絕症,不是死於轟炸,便是死於疾病。」她的手還微微顫抖。她沒有發現此時她向來平和的語氣也變得有一絲緊繃:「早日解脫而已。至少,剛才她沒有痛苦。」

  真正的痛苦從來不是死亡。

  她站在樹林中冷漠地看著幾個男孩在她奔跑過無數次的黑暗走廊中絕望地打轉,身後追逐著根本不存在的厲鬼。

  女孩的頭發被吊在了風扇上,整個過程完全是清醒著的。

  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你在想什麼?」湯姆裡德爾打斷了慕羽的記憶。

  「沒想什麼,該回去了。」慕羽若無其事地從已經沒有生息的小女孩身上移開目光。

  湯姆裡德爾卻沒有動,他饒有興趣地看著慕羽,好像在為終於抓到她的破綻而興奮:「撒謊。我看見了一些東西。你在想一些東西。」

  他沒有繼續深究下去,轉頭不屑地看了看這對落魄的母女:「沒有力量和權力,不過如同螻蟻一樣卑微。」

  慕羽直直看著他的眼睛:「你在害怕。」

  「我沒有!」他下意識回道。

  慕羽望著剛才被轟炸的地方,火光還未散去:「你想要什麼樣的權力?」

  湯姆裡德爾動了動嘴角,如果換一個人,他還不屑於談這樣的話題。他們就如同螻蟻,沒有力量,不懂如何是權力,甚至還有著許多可笑愚蠢的想法。但慕羽,是不一樣的。

  慕羽沒有期待他的回答:「該回去了。」她徑直拉住他冰冷的手,這一次湯姆裡德爾沒有甩開。他仍然沉浸在他剛才看見的畫面中。

  那是慕羽的記憶。

  她的秘密遠比他想像的要多。

  在他們走在破碎的街道上,即將踏入孤兒院大門時慕羽感覺她的身形在逐漸消散,是時候回去了。在她即將要回去時湯姆突然說:「等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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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蘋果派

  「魔法石?要麼被尼可勒梅保管,要麼就是被那個叫什麼來著,鄧布利多握在手裡,你是在暗示我從這兩人手中奪魔法石?」

  「只是一個建議而已。可靠消息魔法石就藏在霍格沃茨四樓靠右邊的走廊。你的壽命要盡了。」

  兩道身影在一片黑暗中低聲交談。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一個人的聲音都是顫抖的。

  「你確定?那座城堡防御不下於昆侖學院…」

  另一人附在他耳邊以更小的聲音不斷低語著。

  那道身影在發抖。

  「真是想不到… 我會再帶上一個人,總需要一個人辦一些事…」

  「隨你。我只想要拿到我想要的。固魂果,你承諾過….」

  一枚銀色的果子被悄然塞進了那人手中。黑暗中傳來陰險詭異的笑聲。

  「如你所願。但我很好奇你所謂的好兄弟如果知道你為了一個固魂果干出這樣的勾當….」

  她溺在了怎樣也逃不出的斷續的夢裡,好似聽清了兩道聲音的低語,又仿佛什麼也沒聽見,緊接著又在長長的走廊上被人追逐著。幽長陰暗的走廊仿佛沒有盡頭。

  真累啊,她不想再這樣軟弱地逃跑了。沒有人會幫助她,她要用自己的方式。

  「小羽,永遠不要隨意對普通人使用能力。你年紀還小,心性未定,一旦養成習慣,你的大道便要毀了。」

  「快點,抓住那個怪胎!」

  一本書砸在了她頭上,很疼。

  「我打中了那個怪胎!怪胎,有本事不要跑啊!」

  她跌跌撞撞地跑過一間間教室,每一間教室的玻璃門上都映出一雙雙冷漠的瞳孔。這裡面有和她同歲的同學,也有學校的老師。

  她繼續向前奔跑著,這裡令她生厭的早就不止毫無來由的惡意。她對整個看似生機勃勃的校園厭惡至極。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俊朗的小男孩。他黑色的眼睛直直看著那道奔跑在走廊上單薄的身影。

  「這就是你嗎?如此軟弱,如此無能。。。。。。」

  他的聲音簡直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童:「為什麼不反擊?讓他們從此連憎恨都不敢有,唯有戰栗….」

  她不能這樣,爺爺不希望她踏上這樣的道路。恐懼,掌控,權力不是她能輕易抵抗的,她不會讓自己陷入對這些東西的無盡追求中。

  慕羽在不停地墜落,眼前的場景一點點崩塌。當慕羽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了伍氏孤兒院那陰暗的房間裡。

  湯姆正站在那扇小窗前,他一直在看著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慕羽已經不想去思考為什麼她會在自己的夢境中撞見湯姆。

  無論如何,他不過是一個執念,一縷游魂。

  慕羽安靜地坐在室內唯一一把椅子上。她微微仰頭看著頭頂破舊的天花板,因為年久失修,那上面早已爬滿了青苔。

  就那麼一站一坐,很長的時間中只有窗外車馬的喧囂以及孤兒院其他小孩的打鬧傳入死寂一般的房間。

  「我要出去走走。」湯姆轉過身徑直走向房門,「我要上次那個東西。」

  慕羽沒有立刻搭理他。研究完了天花板,她似乎又對樓下的大街產生了興趣。天空仍然陰暗,始終蒙著一層讓人看不透的霧霾。沒有遭受轟炸的倫敦仿佛還是一個紙醉金迷的大都市。行人匆忙穿行於道路,報童揮舞著手中的報紙,紳士們優雅地坐在露天咖啡館中啜著醇香的咖啡談天說地。

  和對角巷一般真實。

  湯姆不耐煩地等在門口,他從來沒有學過怎麼等待一個人。可是沒有慕羽的那個東西,他現在還不足以走出孤兒院。

  慕羽終於從椅子上起身,她又恢復了慣常的溫柔,這讓湯姆更加憤怒了。他知道這不是她真正的面目,她對他時常還是會掛上這樣的偽裝。

  「好。」

  他們仍然隨意在倫敦的大街小巷漫步。這次他們換了一個方向。他們腳下的街道商鋪林立,穿梭在其中的行人衣著都講究了許多。這條街道很明顯沒有怎麼遭受過炮火的洗禮。如果忽略沿街的乞丐,簡直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他們沉默地在繁華的街道上行走著。慕羽對街道兩邊的建築十分感興趣,湯姆清晰地看見了她上揚的嘴角。她心情很好。

  他想起他曾經見到的一幅幅場景,被堵在衛生間的小女孩,洗手台中不斷冒出的鮮血,在幽深的走廊上奔跑的人影…

  她曾經給人帶來過深刻的恐懼。

  一切都是慕羽的故事。他只能窺見皮毛。就是這一點皮毛讓他欲罷不能,他想探索更多有關於慕羽的碎片。這能給予他一種詭異的興奮感。

  她突然不走了。

  「怎麼了?」

  湯姆裡德爾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街對面一個衣著精致的小女孩正眼巴巴站在甜品店的櫥窗面前,她的旁邊是一個同樣衣著靚麗的女人,也許是女孩的母親。小女孩拉著她的衣角,一會看看櫥窗中精致的甜點,一會看看自己的母親,顯然是在撒嬌。

  「你走不走?」湯姆裡德爾不耐煩地問慕羽。他撇過頭仿佛看到的是什麼肮髒的場面一樣。

  慕羽卻一直站在原地。小女孩的母親蹲下身摸著女孩的頭,看上去像是在試圖勸慰她。小女孩撅著嘴不依不饒地拉著自己母親的衣領。那女人似乎是拿她沒有辦法,站起身牽著她的手走進了那家甜品店。

  糖霜的香味經過烤箱的提煉一點一點漫入了春日倫敦充斥著灰霾的空氣。

  她連母親是誰都不知道。

  如果母親沒死…

  會不會也這樣溫柔?

  母親會帶著她在明源山下散步,她們會路過她最喜歡的那家包子鋪,她也可以像這個女孩一樣對著母親撒嬌。

  爺爺和母親總是不同的。

  母親會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抱住她,溫柔地開導她,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後。

  媽媽….

  一滴淚在還沒有掉落前便被她強行收斂了回去。她不容許自己哭泣。

  「你是要哭了嗎?」湯姆裡德爾此時仿佛來了興趣一樣湊近了仔細觀察她。他們從來沒有離得這樣近過,以至於慕羽忍不住挪開了一步,「為了這個你就要哭鼻子了?」

  他揚了揚下巴,滿是嘲諷與不屑。

  然而慕羽卻沒有他想像中的難堪,她極為平靜,平靜到仿佛剛才的淚花僅僅是幻覺:「承認一些事情並不難,湯姆。」

  她也同樣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為什麼你連看都不想看呢?」

  最輕柔的話語總是能激起他最猛烈的怒火。

  「你….」

  他還沒說完,甜品的香氣卻攪動了他的腸胃。孤兒院當然不會給這些無家可歸的孤兒特別精致的食物。他們吃得最多的便是近乎發霉的土豆和黑色的干巴巴的面包。就是這樣也時常需要為了一口面包而爭奪。

  「餓了?」慕羽根本沒有理會他的欲言又止。她指著眼前的甜品店:「要我給你弄一點東西出來嗎?」

  「不需要。」湯姆面無表情,他的耳朵根更紅了。

  慕羽卻像沒有聽見一樣,她自顧自道;「你喜歡什麼。」

  湯姆低著頭沒有回答。

  慕羽繼續自言自語:「那就蘋果派好了。」她隨手在半空中捏了一個簡單的法訣,湯姆著迷地看著她在半空中劃著一道道難以辨認的復雜的痕跡。等他回過神來時,他手裡已經被塞了一塊熱乎乎的蘋果派。

  甜品店裡的老板仍然忙忙碌碌,沒有一個人察覺店裡已經少了一樣東西。

  蔗糖誘人的香氣縈繞在鼻尖。滾燙的甜點在他冰冷的掌心顯得那麼不真實。一如慕羽這個人。

  從來都是他從別人手中奪取食物,或者用自己的能力去得到食物。沒有人會給他東西,他早就習慣。

  「該回去了。」慕羽隱隱感覺到了她的神魂又在被牽引,她拉上湯姆。女孩的手和他一樣冰冷,甚至因為剛剛拿著新鮮出爐的蘋果派,他的手有了一絲滾燙。這不是他第一次牽她的手,上一次還是他們一起面對轟炸,面對那一場死亡的時候。

  女孩的皮膚細嫩,他可以感覺到她指腹上的薄繭。她的一切都像是一個碩大的謎團。

  慕羽牽著他迅速穿梭在一條條巷子裡,他們很快就奔跑起來,他也感受到慕羽的身體越來越透明。她又要走了嗎?

  長街像是失去了盡頭。他們起初還在街道上飛奔,之後興許是慕羽嫌這樣太慢了,直接帶著他在屋頂間跳躍。

  一棟棟灰白建築在眼中起起落落,混合著同樣色調的天空仿佛將世界顛了個個兒。教堂聳立的塔尖、方形的屋頂都在一起一躍中濃縮成輕描淡寫的細線。

  他不自覺抓緊了她的手,此時此刻似乎只有身旁這個人才是立體而又真實存在的。

  等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孤兒院那個房間時,慕羽已經幾近透明。她微笑地看著還死死抓住那個蘋果派的男孩:「看來我又要走了啊,那麼,下次再見。」

  香甜的蘋果醬一點點填充著這間陰冷狹小的房間,蘋果派的暖意燒灼了冰冷。在慕羽消失的一瞬間她聽見一道稚嫩的聲音。不同於夢境中殘忍的引誘,這是真真正正屬於十一歲湯姆的聲音。

  「既然承認一些事情並不難,那麼為什麼不去報復他們呢?玩弄他們,一點錯也沒有。」

  這個時空在逐漸遠離,慕羽垂下眼瞼。

  她明白那樣的快感,但是她最親近的人並不希望她這樣。她忘不了那一天爺爺的失望。那樣的失望如針尖一樣時不時戳著她。這樣的疼痛也是她擺脫那種快感的唯一方式。

  湯姆不可能理解。

  因為他連唯一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慕羽醒來時嚇了一跳,湯姆正站在她屋子裡,非常有興致地翻看著她的書架。

  「這些是什麼文字?」見到她醒了,湯姆理直氣壯地問到,絲毫沒有擅闖別人房間的歉意。

  「你怎麼能。。。。。」慕羽實在難掩驚異。

  「我睡著後就到這裡來了。」湯姆看見窗外綠色的湖水:「這裡是霍格沃茨嗎?」

  慕羽跳下床,她撫摸過一排排書籍:「這就是你想來的霍格沃茨。」

  「你能觸摸到實體?」慕羽看見湯姆徑直掠過一排排厚重的書籍,饒有興趣地端詳開學那天被她撿起來隨意放在一邊的泛黃紙張。

  「你在孤兒院不也能觸摸到?」湯姆聳聳肩,更多的興趣放在了手中的紙上,「這是在制造什麼?寶物還是武器?」

  問話裡完全聽不出孩童單純的好奇,反而充滿了這個年齡段不應有的貪欲與渴望。

  他怎麼能看出來這是什麼?

  慕羽一把奪過紙,仔細觀察下竟是發現上面還有字,可惜年代久遠,許多字體早已模糊。

  「 復活...媒介...」

  努力辨認也只能看出這麼兩個詞,然而其中所含信息量無疑是巨大的。家裡的藏書裡為什麼會有這個東西?

  爺爺知道嗎?他從未向她透露過有關慕家的只言片語。

  他是真心想要她過普通日子。

  慕羽情緒的翻湧被湯姆捕捉到了,還是那麼一瞬,她所有的思緒又被掩蓋在那溫婉的外表下。湯姆突然有些懊惱。

  「我們應該是朋友了吧。」他靠近慕羽。說到這個詞時他顯得十分不習慣,也沒有多少感情。這個詞對他來說和一個工具沒什麼區別。

  慕羽轉過身,她對著湯姆溫和地笑著。她永遠都是那麼溫和,仿佛沒有什麼事值得她的注意,包括他。

  朋友?

  「我沒有朋友,做我朋友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不要在我面前這樣。我們都是一類人。」

  「你憑什麼認為我們是一類人?」

  他靠得更近了,明明是十一歲的男孩,但是他給人的感覺總是陰森而殘酷:「上一次你問的問題,我有了答案。我想要的權力,是豁免死亡的權力。」

  慕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的笑聲清脆,但是任何人都能領會其中的蔑視:「你汲汲追求的權力,就是豁免死亡?那你跟其他掙扎求生的人有什麼區別?」

  她指了指天:「我們看見的死亡,是戰爭帶來的。但如果你能操控戰爭呢?真正的權力,是予生予死的權力,是操控人心的權力。得到了這樣的權力,才是唯一永恆的神,那時候,死亡也不過是你棋盤上的一顆棋子。」

  湯姆裡德爾坐在慕羽的床上。他看著幽深的湖水明顯陷入了深思。慕羽靜靜在椅子上翻著一本書。他突然抬頭:「這就是你想追求的權力?」

  她將紙放回書架,淡然道:「不是。」

  這下換了湯姆嘲諷她,他絲毫不遮掩他赤裸裸的譏笑,他的手試圖抓住慕羽:「又在撒謊。你一直在說你想求的道,你還不明白嗎?那個道,已經在你眼前了。」

  她收起笑容,注視著他黑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一樣的。我不允許我再次走入那條道路,絕對不允許。」

  她嘗過掌控人心的滋味,就是小小的嘗試已經讓她欲罷不能。她逼著自己戒掉對力量,對恐懼的追求,逼著自己掩蓋內心的情緒。墮落對她來說輕而易舉,墮落是吸引她的磁場。

  湯姆無所謂般繼續瀏覽書架上的一排排書籍,吐字卻是那麼堅定有力:「你會的。」

  慕羽默不作聲地收拾好東西,顯然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才將將推開寢室大門,不等繞過地下室七拐八繞的回廊,她就停止了腳步。

  燒了一晚上的爐火才剛剛熄滅,初秋早晨的寒氣便迫不及待地趁著此時機會灌滿了地下室,在這個時候從溫暖的被窩中爬起來上課無疑是一種煎熬,空曠的休息室正為見不得光的閑言碎語提供了蓬勃生長的土壤。

  「小迪,你不應該繼續搭理她了。潘西那群人不喜歡這樣,你知道得罪潘西的下場。」

  聽聲音似乎是平素和達芙妮交好的伙伴。

  她們應當站在空無一人的公共休息室裡,趁著清晨四下無人的機會竊竊私語,絲毫沒注意到被議論的對像正靜靜站在幾步之遙的回廊中。

  「一個東方長大的…」達芙妮的朋友還在鍥而不舍地勸說,有一個詞語被她以極低的聲音含混著略過,「無趣的人,整天除了看書就是看書,和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不值得你投入那麼多時間,還同潘西對上。」

  「我…」還不待達芙妮說什麼,一聲清脆的鐵欄杆敲擊聲便打碎了公共休息室的靜謐,兩人驚惶地回過頭,發現當事人就站在她們身後,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慕羽是故意的。

  她面色如常,見到她們時露出的仍舊是演練過無數遍,完美的笑容,像是根本沒聽見她們的議論:「離魔咒課還有一個多小時,沒想到你們那麼起得那麼早。」

  達芙妮不停扭著雙手,似是要解釋什麼,卻被她的女伴一把拽著向禮堂的方向走去。兩人最終完全將慕羽當作了空氣。

  慕羽毫不意外這樣的結果,更完全忽視掉了身旁毫不掩飾地、混雜著興奮,期待與幸災樂禍的視線。

  她永遠都是這樣,沉溺在自己面具之下,沒人能揭開表皮的偽裝,窺出哪怕一丁點真實。

  湯姆自然是惱怒的,然而連他自己也分不清這樣的惱怒究竟源自怎麼也撕不下偽裝而產生的挫敗感,抑或是憤怒於她的偽裝是那麼一視同仁。毫不偏頗。斑雜的惱怒催生出新的渴望,他應當離她更近一點,最好她的世界只能容納他一人。

  他永遠不會輸,更不會失敗。

  直到穿過庭院前往另一棟塔樓時慕羽似乎才意識到今天身邊有什麼不對勁。

  四方的庭院將陰沉的天空也切割成了正正方方的一塊,濃厚的烏雲不斷在方塊中聚攏擠壓,使得平時沸騰喧囂的庭院莫名染上了死氣。

  她的眼眸似乎在一片死氣中方顯得明亮:「你還在啊,」她玩著魔杖,只掃了一眼結伴著打打鬧鬧准備去上魔咒課的人,面具般的笑容仿佛在這時才起了一點細微的變化,「你看,我已經很努力地在融入他們了。」

  風揚起她的發絲,還不等落下便被裡德爾抓住,仿佛這樣便能抓住方才面具飄忽即逝的碎裂。他不停卷曲著手中柔軟的發絲:「融入或許本來就是錯誤,」他繼續著恍若融入本能的誘導,享受著手中發絲的順滑,「你不屬於他們,融入庸人是對你天賦的褻瀆,教導你如此的才是蠢人..」

  這句話應當觸及了她的禁忌,她徑直拂開了他,方才偽裝下一晃而過的碎裂又迅速重組修復,拼出了另一張全新完美無瑕的面具。

  他們的距離重又變得遙遠。

  陰郁的天似是終於承受不住積壓的雲,豆大的雨點完全無預兆地嘩啦傾瀉而下,在雨點還沒落地時慕羽便撐開了防濕咒。

  她只猶豫了一秒,仍舊選擇重新拉近方才疏遠的距離,使得咒語完整的覆蓋住兩人。

  他們共享同一個隔絕雨滴的咒語,恍若真正走入了只余兩人共享的世界。

  可惜內裡不怎麼美妙。

  裡德爾仍舊介意著她的疏遠,好不容易升起的耐心被她的舉動打得煙消雲散,他原本想走出咒語覆蓋範圍,可最終不知是因為貪戀這哪怕是流於表面的靠近或者正顧忌什麼,他依然選擇待在原地,只冷熱地看著她,不發一言。

  那座惡心的孤兒院只教會了他怎麼等待別人的低頭與屈服。

  慕羽隱約明了了他心中所想,然而同樣來了氣性。她可以包容這個臨時伙伴若有若無的蠱惑,卻不能接受他明知故犯般地踏上內心的禁區。

  他們詭異地,在雨中似是相互依靠般地向前走著,彼此間縈繞著從未有過的冷凝。慕羽越走越快,直到進了塔樓之前不知從何而生的氣惱方才消散了些許。

  「我還從沒試過拔舌頭,不介意現在實驗一下。」在他面前慕羽從不會刻意壓抑瘋狂上湧早應在記憶深處消散的暴戾殘忍。

  剛開口她便意識到了不對,過分延伸的防濕咒下如今空余她一人。

  他消散得太突然了。

  慕羽狠狠揉著衣擺,像是將其當作了什麼替代品。這樣的動作極快,她向來不允許超出控制的放縱。不過幾秒她便整理好著裝,儀態分毫不差地朝著教室走去。

  窗外的雨還沒停,或許這一整天都不會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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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勸誡

  即使受著莫名的牽引他們時不時會進入對方的時空,在魁地奇第一場比賽前他們都沒再說過一句話。慕羽每每寧願數著伍氏孤兒院的牆磚都不願多看湯姆一眼,後者每次更是只將自己埋在一堆書本中。

  第一場魁地奇比賽當天天氣難得放晴了一次,似是趕著難得的晴天一般,第一縷陽光剛剛透過天花板照向禮堂烏泱泱的貓頭鷹便一擁而上呼啦啦地投下大大小小的信件

  「挪威家養小精靈叛亂被鎮壓?」慕羽翻開手中這份預言家日報。家養小精靈的報道只有一個特別小的角落。旁邊的達芙妮湊過來看了一眼,極其輕蔑地哼了一聲:「低賤的生物而已。」

  那天的議論似乎沒有影響她的選擇。

  慕羽靜靜聽著她說話,壓根不理會一旁同樣看著報紙的視線。

  「不要小瞧任何一種生物。」慕羽放下日報,吃完最後一口炒蛋。這句話不是對達芙妮說的。達芙妮也永遠聽不見。

  達芙妮轉而說起了其他事情:「羽,今天下午第一場魁地奇比賽,要去看看嗎?哈利波特是格蘭芬多的找球手。霍格沃茨從來沒有破例讓一年級新生進入魁地奇球隊。」

  慕羽還有太多事情要做,實在不能理解騎著掃帚玩球有多少樂趣可言。

  於是她一臉抱歉地看向達芙妮,盡量讓自己真誠一些:「真的太抱歉了達芙妮,你知道的,斯內普教授給我加了一堆額外的任務,他向來不是怎麼好對付…」

  如果不是其他同學教授親口認證,慕羽簡直懷疑斯萊特林學院沒有院長。西弗勒斯斯內普不僅不像一個院長,更不像一個老師。慕羽從一開始便知道他有著驚人的天賦,對魔藥天生的熱愛,可他上課只是寫下制作的步驟,至於如何領悟,如何創新,如何指導,他一概不管。

  他最熱衷的事情大概便是盯著哈利波特,瘋狂給格蘭芬多扣分。

  達芙妮同情地看了看她。即使斯萊特林的學生也極其害怕斯內普教授,她實在想像不出來慕羽是如何與斯內普教授相處。

  早飯後慕羽正要穿過公共庭院去往圖書館,身旁忽然響起了久違的聲音:「家養小精靈是巫師的奴僕,為什麼你會說不要小瞧他們?」

  慕羽玩著袖口,頗有些惡趣味地想著原來他還是有舌頭的。

  「他們力量十分強大。這是我唯一看見的。」她回得漫不經心,想著的卻是那天未完的對話。她或許真的可以找機會試驗一下。

  「力量強大,奴性深重。」湯姆也接得十分自然,「也只配被利用。」

  近兩月的冷戰似乎根本不存在。

  他們此時已經到了圖書館,慕羽適時地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周末的圖書館幾乎看不見幾個人影,她仍然選了最角落的位置拿出一張羊皮紙繼續寫寫畫畫。紙上已經寫上了許多復雜的符號。

  「這是什麼?」湯姆裡德爾毫不見外地坐在了她身邊,他看著那張紙的眼神既有好奇,更多的則是貪婪,「這也是….一種魔法嗎?」

  「陣法。」慕羽沒有在乎他透露的貪婪,她了解湯姆。說實話如果他不這樣她還會懷疑他被奪舍了或者換了個芯子。他的貪婪和毫不掩飾地對力量的渴求甚至取悅了她,真正使她淡忘了持續兩月的氣惱。

  接下來的十分鐘湯姆一直直勾勾看著她一遍遍排演陣法。慕羽知道他一定在思考怎樣用最完美的措辭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們相處的這些日子她已經對他的秉性深有體會。

  可惜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展現他所謂的口才和完美措辭。

  「你想學嗎?」慕羽將紙張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不難。」

  她滿意地注意到湯姆握緊了拳頭,臉上卻掛著無懈可擊的笑容:「當然。」

  他離她更近,他們的頭甚至都要碰在一起了。慕羽這時仿佛沒有察覺到距離一瞬間的拉近,或者她對此早已習慣。

  她的聲音始終是溫和的,即使枯燥的理論也被這樣輕和的聲音暈染得多了幾分趣味:「原理其實很簡單。陣眼和注入各方位的力量永遠是一個成功陣法的核心。起局定陣眼,陣眼即值符,值符如統帥,依據八卦方位引領九神,這些名稱都過於復雜,最關鍵的是理解每一名稱背後的意像,意像承載力量…」

  圖書館這個靜謐的角落似乎有一種加速時間的奇特魔力,慕羽從未發現時間過得如此之快。當她勉強將所有基本概念解釋清楚時窗外的夕陽都已經要沉沒。

  從圖書館的窗戶俯瞰下去還能看見去觀看魁地奇比賽的學生三五成群地向城堡走來。

  「你在附近布置了兩個陣法,一個隔絕聲音,一個制造幻像,對嗎?」湯姆裡德爾環顧了一下周圍才問,他的激動中透著迷茫,那份迷茫是慕羽沒想到的,「真奇怪,我似乎自然而然就知道你講述的方式和書本完全不同,就好像曾經我讀過什麼一樣…「

  「我爺爺是這麼教我的….」慕羽下意識說道,然而她卻像顧及著什麼一樣停住了。

  湯姆只是一個能和她說得上幾句話的游魂,因此她可以向他傾吐一些秘密,毫無顧忌地敞開一部分心扉,但這不代表她願意吐露更多私密的事情。

  尤其是她感覺湯姆不會理解的事。

  「說下去,」湯姆看了她一眼後見她不為所動,便惱怒地重新扯過一張羊皮紙泄憤似的在上面塗畫,「為什麼不說下去。」

  「因為不重要,」慕羽隨意掃了一眼紙張,卻陡然愣住了,「你學得很快。」

  她的震驚緩解了湯姆裡德爾一部分怒氣,他揚起頭略有些炫耀的意味:「就像你說過的,這並不難,甚至原理跟魔法陣有許多相似之處…」

  他們兩人都同時在這裡沉默。

  圖書館從來沒有這樣安靜過。

  最終還是慕羽極為緩慢地,帶著試探說道:「魔法陣?這是霍格沃茨七年級的選修內容,我問過弗立維教授,七年級只會涉及一些皮毛,只有學者或者魔力極為高深的巫師才會去鑽研原理…」

  她原本以為湯姆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被困於時空縫隙中的游魂,這樣的游魂不應該擁有過多有關本體未來的記憶….

  「我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從哪裡來的,」湯姆裡德爾在這時表現得尤為警惕,他很快以自己的方式岔開了話題,「我一直知道我總是不同的,我一定是一個力量強大的巫師。」

  天邊的夕陽只剩下最後一抹光線。

  「也許吧。」慕羽慢悠悠地抓起幾本書向著公共休息室走去。

  她總是這樣,仿佛他的一切都不值得引起她的半分注意。

  在經過公共庭院時一伙人攔住了慕羽的路。

  德拉科馬爾福看起來一副心情不順的樣子,慕羽一猜便是大概斯萊特林輸掉了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賽:「又看見你了,東方佬。」

  他旁邊的潘西如同母雞一樣咯咯地笑了。

  「讓開。」慕羽平靜道。這不是她第一次被找麻煩了。之前幾次達芙妮總是在場,他們還不太敢過分。

  「這次可沒有人幫你了,東方佬。」馬爾福拿出魔杖,他嘴裡念念有詞。

  可是他發現念完咒語後魔杖並沒有反應,他想動一下,卻發現自己怎麼也動不了。隨他一同前來找麻煩的人也是如此。

  「你做了什麼?」他驚恐地叫道。

  慕羽沒有回答他,她平靜地繞開他們,只聽見後面潘西的尖叫和馬爾福不停地嚷嚷:「你等著,我一定會告訴我爸爸!」

  慕羽實在忍不住露出了一個笑容,馬爾福比曾經那些人還要幼稚。他們至少不會一口一個爸爸媽媽。

  「你只是禁錮了他們。」

  慕羽點點頭:「一個非常簡單的禁錮陣,三分鐘效果便沒有了。」

  湯姆貼近了她:「你可以給他更深刻的教訓,就像比利的兔子。我用過,比利現在看見我就跑。」

  慕羽皺了皺眉頭:「只不過是一個被慣壞的男孩,沒必要計較那麼多。」

  湯姆忽地笑起來,慕羽從未見他笑得如此開懷:「你自己說過,無傷大雅的懲戒只不過會滋生憎恨,憎恨會給予人力量。要摧毀他的意志,讓他看見你除了戰栗什麼也想不起來。」

  慕羽感覺指甲狠狠刺進了手掌。湯姆的身形又開始模糊,他回去的時間到了:「你還在壓抑。你逼著讓自己做個好人,」

  他嘗試著想要挽起一縷她的長發:「今天可真是精彩,不是嗎?好人這個詞本身便十分荒謬。羽,你什麼時候才能不再壓抑呢?」他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消失在了空氣中。

  他靠近時指尖的溫度似還沒有消散。

  「羽,我非常高興現在你的魔杖已經可以噴出一大團煙霧了,」鄧布利多遞了一塊巧克力給慕羽「我們很早就說過,這是非常高深的魔法。」

  慕羽小口小口地咬著巧克力,她全身都是汗水,仿佛經歷了一場大戰:「教授,我可以再試一次嗎?」

  「恐怕不行。」鄧布利多丟了一塊墨魚給福克斯。那是一只火紅色的鳳凰。

  慕羽對校長辦公室已經很熟悉了,她走過去輕輕撫摸著福克斯的腦袋,福克斯啄了她一下:「教授,守護神僅僅只是抵擋攝魂怪嗎?」

  鄧布利多久久地凝視她,慕羽第一次看見他晃神。鄧布利多一直是一個十分睿智精明的人,哪怕他總是一副慈祥的樣子,可能走在街上也只是一個普通的英國紳士。但就是這樣讓慕羽不敢小覷他。

  只有在那天的夕陽中,她窺見了鄧布利多眼中流露出的故事,轉眼便了無蹤跡。

  「羽。」他有些感慨,他的眼睛看著遠處,那裡有回憶的影子:「你很有想法,非常有創新。我遇見過兩個和你有同樣特質的人。都是早早露出鋒芒的天才。」

  慕羽突然有些緊張,她咽下一塊巧克力來掩飾。

  「我很喜歡你從九州帶來的茶葉。還有兩個小時宵禁,有興致陪老頭子喝茶嗎?」

  慕羽在鄧布利多面前坐下,她的眼睛直視著鄧布利多湛藍的雙眸。聽說直視人的眼眸會讓人感受到你的坦誠。

  「你和其他人處得都挺愉快。除了有一些孩子因為歷史原因一直對你不滿。比如馬爾福先生?」

  慕羽不曾想鄧布利多既然會關心這些小事,她臉有些微紅。只有在這個時候她才像一個真正的十一歲孩子。來到霍格沃茨快兩個月了,她慢慢學著如同水一樣,戴上溫婉的面具去迎合人,融入人。但在鄧布利多面前,她很難戴上自己的面具。

  「教授…..」她訥訥道。

  茶的香味漸漸濃厚起來,滿室茶香繚繞。鄧布利多在熱茶噴出的煙霧裡仍然十分慈祥:「你爺爺一直寫信問我情況。我告訴了他你在霍格沃茨的所有情況。你想聽聽他的回復嗎?」

  鄧布利多拿出一張羊皮紙,他扶了扶半月形眼鏡,慕羽眼眶一點一點紅了。她的視線開始模糊。鄧布利多近在咫尺的面龐也如同被暈開的墨水。

  「阿不思,小羽在學業上如此優秀我非常高興。她是我慕仁一生的驕傲。小羽臨走時,我最後悔的便是告訴了她要如同水一樣融入他人。我沒想到她學得那樣快。如果從前我會非常欣慰,然而如今我只求她過一個十一歲孩子應有的生活。慕家並不需要她支撐,她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她越是成熟,我越是難受。她的成熟在提醒我早年犯下的錯誤,在警醒我早年對她的疏忽。因為我的錯誤,讓她承受了太多。我寧願她嬌慣些,放縱些,也不忍心她小小年紀便學會了戴上面具示人。阿不思,我遠在萬裡之外,實難照顧。這孩子時常把自己逼得太緊,請一定幫我多多照看。她已是我唯一的牽掛。」

  鄧布利多放下信紙,慕羽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入茶杯中,她掩飾性地端起茶盞。茶水的清香與淚水的苦澀一並被她咽了下去。

  她想到了今天沒有在湯姆面前說完的話。她忘不了爺爺在教導她時反復提及的一點。

  「小羽,法術是用來交流的,法術的交流不應該有任何壁壘和障礙。」

  那雙眼睛中透出的殷切希望與寄托總是時不時就能灼傷她。

  爺爺對她有期望,但是她對交流傳授法術沒有興趣。

  她驚恐地發現只有掌控與操縱才是她的樂趣所在。

  她還是辜負了期望,如今只不過勉力壓抑著自己不要走上和期望背道而馳的路。

  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再含蓄的愛,也是偉大的愛。唯有愛,才可以撫平曾經帶來的傷痛,唯有善良,才是對曾經傷痛最好的報復。不必以自己墮入深淵的代價來回報曾經傷害過你的人。敞開心扉,你會發現總有人關心你。」

  慕羽一瞬間有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恐慌。

  「守護神,至始至終都是用來守護最愛的人,愛與快樂,是能戰勝恐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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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怨念

  慕羽又一次輾轉難眠。愛能戰勝恐懼?她在最灰暗最難受的時候也曾渴望愛帶她走出泥潭。她忍了很久沒有對那些人動手,只要有一個人給她一點溫暖,哪怕是一點,她也不需要墮入深淵,她也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在大人懷裡撒嬌,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童年。

  小時候,她意識到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她自己解決了所有麻煩,只有力量,只有恐懼才是最為好用的工具。

  慕羽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第一次痛哭起來。她十分慶幸鄧布利多給了她一個單人寢室,這樣她的痛苦,她的掙扎便不會有人看見。

  她害怕自己已經卸不下面具了,害怕自己無法回應爺爺深沉的關心。

  她不埋怨他的隱瞞,只是痛恨自己怎麼也無法抵抗黑暗。

  她第一次沒有去到湯姆的時空,更沒有反復夢見那些給她帶來絕望的場景。

  她夢見了難得快樂的時候。那是五歲的夏天,她入學的前一天。爺爺牽著她的手,帶她爬上他們居住的小山丘。傍晚的雲燒紅了半邊天空。

  那個時候夕陽在她眼中還僅僅只是一顆燃燒的火球。

  她牽著爺爺的手一路向上走著。落日的余暉盡情灑在山頂,那是一團明亮熾熱的火焰,溫暖的光。

  爺爺的手溫暖而有力,爺爺的影子堅韌而挺拔。她踩著那堅韌挺拔的影子,一步步邁向明麗的頂峰,他們的身後,是逐步侵蝕而上的黑夜。

  小小的慕羽只看到了那一抹光,從此以後她的生命中也只有那抹光。

  慕羽實在難以忍受黑魔法防御課了。奇洛教授總是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她總是發現有一縷視線在注視著自己。

  她對絕音陣早已經輕車熟路,甚至還做出了許多改良。現在這陣法不僅能隔絕聲音,還能制造幻像,以便讓人認為她在認真聽課。

  她自顧自地畫著一張復雜的符紙。她開始接觸攻擊性極強的符紙了,這類符紙需要調動天地元素,稍不留神便會出錯。

  湯姆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勾畫著這一張符紙。直到慕羽勾完最後一筆他才開口:「黑魔法防御術最沒有意思了。」

  慕羽小心翼翼地收好符紙:「的確。」

  湯姆有些惱慕羽那次沒有出現,已經好幾天沒有和她說話。他不主動說話慕羽從來不會開口。但湯姆逐步發現他有些依賴慕羽了。她能認真地聽著他的每一句話,她從不害怕,對他的故事既不過分冷漠,也不過分關心。她更沒有虛偽的憐憫。

  溫婉是她的面具,是她的偽裝,很少有東西能打破她的面具。

  他親眼看見慕羽一天天偽裝得越發好,他甚至也忍不住開始學習她。

  哪怕他說他在孤兒院郊游活動中將艾米和丹尼斯引到一個洞穴中嚇得人事不省也沒有引起慕羽絲毫的觸動。

  「為什麼是黑魔法防御?而不是黑魔法?」

  慕羽看著他,提到黑魔法時他的眼睛都在放光。慕羽打開她厚重的變形課筆記本,初級變形術這本教材太過於老舊了,有許多地方可以讓繁雜的魔法更加簡單。

  「圖書館的禁書多得是。一張隱身符便能進去。」慕羽拿出魔杖,念動咒語輕輕一揮,眼前的鉛筆盒已經變為了一朵纖弱的彼岸花。

  她將花遞給了湯姆。湯姆接過花,他撫摸著血紅的花瓣:「那你知道黑魔法?」

  不知為何,在湯姆說出這句話時那不知道從何處來的灼熱的視線讓慕羽更加不舒服。慕羽有些煩躁:「沒有什麼黑魔法白魔法,端看用他們來干什麼。如果僅僅局限於黑魔法像征著邪惡白魔法像征光明,那也太愚蠢了。」

  湯姆的語帶諷刺,彼岸花的莖稈都要被他捏斷:「看不出你想成為一個學者?」

  奇洛教授終於下課了。慕羽故意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她這時才扭頭對著已經要睡著的達芙妮說了一句:「梅林的胡子,他一節課就講了一個妖精咒?」

  達芙妮揉著眼睛,她困得不行,但她很快拉住慕羽的胳膊:「羽,親愛的,我們趕快出去吧,這股大蒜味我真的受不了了。」

  慕羽隨著達芙妮還有幾個斯萊特林的女生一起出了教室,她們在抱怨著奇洛:「他真是糟糕透了。」

  「一個黑魔法防御教師,在萬聖節晚宴上一個巨怪就讓他暈倒了。」

  慕羽靜靜地聽著,她一直和這幾人保持著不親不近的關系。這幾人與她也並非純粹的友誼。斯萊特林的人,總是有那麼一股子精明和勢利。

  其中一人戳了慕羽一下:「羽,馬上就要聖誕節了,你要回家嗎?。」

  慕羽看著庭院中的白雪,不知不覺,已經那麼久了嗎?

  「不了,我留校。」

  達芙妮愈加熱情:「那要不你去我家?爸爸媽媽早就對你十分好奇了。」

  她禮貌地微笑著,剛開始她的微笑還有些僵硬,可是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能找出她的破綻。起碼十一歲的孩子不能。

  到底是因為什麼才讓達芙妮一開始便對她如此熱絡?

  「達芙妮,非常感謝你的好意。但實在不好意思打擾。」慕羽現在已經學會如何表現自己的愧疚。

  她弄得達芙妮都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顯而易見達芙妮的朋友並不這樣想,其中一個人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潘西帕金森,扯了扯達芙妮的衣袖:「好了小迪,別浪費時間了。」

  她們匆匆向前攆上帕金森。達芙妮難得沒有快速地從眾,反倒猶豫了挺久,直到她的伙伴不耐煩地繼續扯她才對慕羽露出一個蘊含更多歉意的笑容追上那群女生。

  慕羽正低頭專心地邊走邊整理雜亂的書籍,或許忽視了達芙妮的變化,又或許根本不願去注意。

  裡德爾挪了挪位置,將方才還愛不釋手的花擲在地上,在她身邊投下更濃厚的陰影。

  他今天待得格外長,直到吃過飯回到公共休息室都還未消散。

  斯萊特林一年級學生又圍成了一個單獨的圈子繼續喋喋不休討論著糟糕的黑魔法防御教授。

  「自從鄧布利多擔任校長後霍格沃茨的教學水平越來越差,奇洛這種貨色都能教黑魔法防御術。」

  「還是個混血!這老頭什麼垃圾都敢收!」

  這樣的傲慢只可能來自於馬爾福。說是這麼說,然而每說兩個詞他便要假裝無意般看一眼慕羽,顯然那天所受的罪令他印像極其深刻。

  慕羽正坐在遠離人群的角落專心致志地玩著最近十分流行的抽積木游戲,好像根本不在意他們所議論的東西。

  潘西帕金森握緊了馬爾福的胳膊,尖著嗓子使公共休息室所有人都能聽見:「還有怪胎,如果不是因為她還算個純血,怎麼會坐在這?」

  「那可不一定,」馬爾福懶洋洋地任由潘西將他抓緊,極其享受這樣為人答疑解惑的感覺,「純血的定義可不是這麼簡單的。」

  他原本想鼓一鼓勇氣再說下去,爐火嘩啦一聲爆響,照得那道玩積木的影子搖搖晃晃。馬爾福張了張嘴,突然就噤了聲,哪怕慕羽從未回頭。

  堆疊的積木已然至少有十多層高,慕羽正揮動魔杖從最高層中再抽出一塊放了上去,經這番動作積木堆甚至晃都沒晃一下。

  裡德爾正坐在她對面津津有味翻著一本咒語書,同樣像是根本不關心她在做什麼。

  慕羽卻清楚他早就不想看書了。

  她將這一切享受般地當成一場游戲,從他不斷變化的情緒中翻找著樂趣,只要他不說,她永遠都不會詢問以至於打破整場游戲的奧妙。

  他從來只會輸。

  「巫師界也該肅清了。在那個老瘋子的領導下只會走向墮落。」

  輕微的陰影壓在了這片積木堆上,然而眼前的高塔像是沒感受到其中的危險一般,繼續增加著高度。

  他不像個十一歲的幽靈了。

  慕羽的沉默與無視令這片陰影愈發暴躁,卻不得不停在這座人為建造的高塔邊緣:「所幸純血家族還沒摒棄最後的尊嚴。」

  隨著持之已久的漠然這份暴躁更加變質發酵,他不顧一切地想要去推倒眼前這座礙眼可笑的積木高塔。

  一根魔杖橫在了中間。

  慕羽終於舍得從積木堆中抬頭,像是根本沒聽見剛才的話一般,看他的眼神清澈明亮,仿佛從未有過一絲塵埃:「練習這個能提高對魔法的掌控,以前如果要玩爺爺也只准我玩這個,還不准用手。你可以試試。」

  她欣賞著從那雙眼睛中層疊噴湧而出的怒火與暴戾。

  「每一根被我抽上去作為新的塔尖的積木都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頂層。」賞夠了那雙眼睛中的情緒,她繼續將視線挪到了自己的傑作上。

  情緒被輕言細語化解了,無論怎樣調動也難以噴薄。

  那道陰影從搭建的塔上挪遠了一點。

  「幼稚。」

  他的聲音在休息室嘩啦的水聲以及爐火中難以辨認。

  慕羽沒有理會他的不屑。

  「積木會知道是我在操控他們嗎?知道我才是他們的主宰,我才能決定他們的形狀與風格嗎?」她望著積木堆,仿佛這是什麼有價值的學術議題,「底層的積木有痛覺嗎?會知道他們唯一的價值僅僅是供養出更多的頂層,讓我的塔更加高大嗎?」

  她托著腮,竟然有認真思考的架勢。

  嘩啦一聲,她輕輕一推,搭建得完美無缺極富美感的積木塔轟然坍塌,她再一掃便輕而易舉地將所有木塊丟進壁爐,火苗騰一下燒得猛烈,像是將整個地下休息室點著了。

  火光中她對著裡德爾露出了一個看起來最甜美最天真的笑:「我看他們都不知道。」

  火照亮了那抹笑容的燦爛,同樣使得裡德爾看清了其中的威脅,他幾乎是出於本能般地想要伸手抽出什麼。

  笑容隨著火焰萎謝下去。她又恢復了往常的冷靜自持,剛剛那一幕仿佛從未存在過:「我還要給斯內普教授送藥,就不奉陪了。」

  裡德爾同樣容不下過多的失態,他的身影隨著平息下的火焰變淡,方才還想抽出什麼東西的手轉而穿過了她的發絲:「再見,」他拖長了語調,「哦不,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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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聖誕

  慕羽從圖書館出來後便徑直前往地窖,她要交上這周她格外熬制的魔藥。

  斯內普辦公室的門是徹底關著的。慕羽敲了敲門,過了很久門才打開。「進來。」

  辦公室十分陰暗,原本便在地窖中不透陽光,再加上四周有著各種各樣極其古怪的藥材,更是給這間不大的房間增添了陰冷。慕羽看出他十分不自然,空氣中還有一絲血腥氣。

  慕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教授,這是這周我熬出的魔藥。」

  她走近後才發現斯內普的臉色比平時更加慘白。斯內普接過慕羽手中銀白色的藥劑:「鎮靜劑?」

  他仔仔細細端詳著這瓶魔藥。

  慕羽總覺得他對待魔藥的態度都比對待學生要認真。

  「作用比普通鎮靜劑效果更加顯著,」她略略低頭,在這些教授面前她一直是一個靦腆的學生,「是的,我改了一下方子,中和了一片天山雪蓮。我自己試了一下,喝下去的確更有效。」

  沒有人能看出她的煩躁。

  一次次和湯姆產生交集,隨之而來的是力量的瘋漲。

  東方修道,唯在感應道心,道心代表抉擇。

  她有預感,總該做出抉擇,否則長期拖下去將再難以寸進。

  「你的道,已經在你面前了。」

  她不能走上這樣的道。

  「不必以自己墮入深淵的代價去報復曾經傷害過你的人。」

  求道第一便是面對本我,可是她已經脫不下那層面具了。一旦脫下面具,她不得不面對蝕骨的黑暗。

  「很好。」斯內普的聲音永遠都是那麼單調,哪怕是誇人也不帶一絲感情,「你自己的魔藥必須自己能喝下去才能讓別人喝。我很高興你記住了這一點。而不是像一些白痴。」

  慕羽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的抱怨,無非就是含沙射影波特抑或是納威。

  「教授,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她並沒有對此多做評論。

  斯內普揮揮手。關上門的一瞬間,慕羽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的名聲在霍格沃茨並不太好,極度護短,脾氣差,甚至傳言因為沒有申請到黑魔法防御課教職而怨恨鄧布利多。

  這樣的人,是有故事的。

  慕羽沒空關心他人的故事,包括眼前的男孩。

  又是伍氏孤兒院,湯姆的臉色更加陰沉了幾分:「我聽見過,他們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不等慕羽反應,他起身打開房間裡唯一的衣櫃,裡面僅僅只有一個盒子。湯姆打開盒子,將裡面的東西倒在床上。有布娃娃,一個陳舊的口琴,那次慕羽送給他的彼岸花,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應該都是湯姆從其他小孩那裡搜刮來的「戰利品」。

  他沒有說話,他在看著慕羽的反應。他在等待著,等待她的眼中是出現令他惡心的偽善還是讓他心煩意亂的說教。但慕羽的眼眸中仍然沒有一絲情緒。他一點也不意外。

  慕羽拿起那支陳舊的口琴,還仔細看了一遍:「我不太喜歡口琴,我也不會吹。我唯一會的便是古琴了。」

  「那是什麼?」

  「有機會可以彈給你聽聽。」

  她擺弄著盒子中那朵彼岸花。由法術變成的彼岸花即使離開了土壤與陽光也依舊鮮艷如初。

  血紅的花瓣如同流淌的鮮血,她篤定道:「你不會進精神病院。」

  湯姆有些驕傲,似乎這是讓他最為自豪的事情:「當然不會。我會去霍格沃茨讀書。我會比任何人都能優秀。」

  「我還能和蛇交談。看來這在霍格沃茨不是常見的事情。」

  慕羽頓了一下,她聽見過傳言,斯萊特林的創始人,薩拉查斯萊特林便是著名的蛇老腔。會蛇老腔的巫師被默認為是他的傳人。

  慕羽撥弄著那一堆破舊的玩具:「是的,這不是常見的事情。」

  「可是你能,上次我讓蛇攻擊你,你就知道。」湯姆第一次離慕羽那麼近,他們一起坐在那張狹窄的床上,兩人的膝蓋幾乎要碰到一起。

  他才隱約聞到慕羽的身上有一股若有似無的檀香。檀香是十分清淡的,如若不是湊那麼近他根本無法察覺。這樣的香氣和慕羽這個人一樣,是那麼的虛幻,那麼的不真實。

  只有湯姆裡德爾能那麼靠近慕羽,只有湯姆裡德爾能抓住這絲淺淡的香氣,只有湯姆裡德爾能將這飄忽不定的雲彩在指尖挽留片刻。

  「一種感覺而已。」

  「只要我想。」她低語道。

  湯姆坐遠了一些,竟是第一次向她伸出了手:「跟我走。」

  他還是那麼喜歡命令人,少有起伏的腔調中夾藏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慕羽第一次猶豫了,她仍舊待在原地,裝作沒聽見似的擺弄著那堆舊玩具。然而越來越緩慢遲疑的動作暗示了她似乎真正在糾結什麼,在做出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

  她握緊了盒子中那朵鮮艷的花,輕柔捻下一片花瓣在手中轉動著唯他們二人能聽懂的節拍,一下又一下,緩緩踩上爆發的節點。

  趁著節點將落之際她搭上了那只手,才一搭上便被死死攥住,再容不得逃脫。

  她彎腰將手中花株放回盒子,溫柔得像是在對待什麼稀世珍寶:「這一次隨你。」

  對著那雙同樣沒有多少感情的黑眸,她難得笑彎了眉眼,順帶包容下所有未曾爆發而出的凶戾。

  她被拉著穿過孤兒院唯一一條狹長走廊,避無可避地沾染上了這裡所容納的一切污穢肮髒與吵鬧。走廊的盡頭聯通著一段近乎垂直向上,陡峭的樓梯,接連著天光照不到的黑暗。

  樓梯下方陰影中蔓延著一灘興許再難化開的血跡。

  湯姆仍舊將她緊緊攥住,卻在這不走了。他靠得很近,近到彼此都沒有多少逃脫余地。縱是光線稀疏,慕羽仍舊能分辨出他那同陰影黑暗雜糅在一起的笑容。

  他以為他會贏。

  「我為去岩洞的那兩個人挑選了另一條路,他們連恐懼的資格都沒有了,」這些事在他口中顯得那麼平常,仿若在溫和陳述一個普通的惡作劇。他繞上了她的發絲,「羽,還要向上走嗎?」

  溫涼的氣息覆在了慕羽的耳畔,吹開了一路而來沾染的污濁,重新注入比之更為可怕更令人難以擺脫拒絕的東西。

  他們在陽光照不到的陰影中僵持,看似誰也不肯相讓。

  慕羽嘆息了一聲,拉下了他纏繞在發絲上的手,溫溫和和不顯多余情緒:「我說過,今天都隨你」

  他們共同攀上了那道搖搖欲墜的階梯,邁入了黑暗。

  天光就這麼突兀地現了出來。

  說是天光其實頗為勉強。充斥霧霾與粉塵的倫敦實難說有什麼光。孤兒院的樓頂緊挨著一座又一座髒亂逼仄的天頂,被灰蒙密不透風的天和城市的曲線所圍剿。

  他們坐在房頂上,在灰暗中眺望目前尚不可及的繁華。

  慕羽一伸手只染上了舊時倫敦的渾濁。

  她觸不到時間,更何談將其挽留。

  這完完全全是別人的天地—另一片陌生的疆土。他或許無數次攀上這座屋頂,聆聽欣賞著這座城市髒污中藏匿的哀鳴,一次次幻想著逡巡自己領土的快感。

  慕羽撫著斑駁的牆磚。

  這裡太高,似乎同樣也遠離了遍地的死亡。

  她往旁邊靠了靠,徒勞地想在陌生的疆土尋找依靠。

  他們都是如此。

  「我們一起過個聖誕吧。」他坐遠了一些,退到了自身疆域的邊緣。

  似乎只有退讓才足以為邀請騰出空間。

  慕羽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雖然戰時的倫敦一片蕭瑟,但仍然能看出雜草的蔥蘢。這個時空已經到了初夏。

  「夏天過聖誕?」

  「不,」湯姆看著下面嘈雜的街道:「這裡不屬於我,我也不想屬於這裡。我的歸宿在霍格沃茨。我們一起在霍格沃茨過一個聖誕。」

  遠處隱隱又傳來戰機的轟鳴。慕羽對著眼前消瘦的男孩綻放笑容:「好。」

  第二天是一個難得風和日麗的周末,霍格沃茨的晴天不多,更不用說是秋末初冬時的晴天。從黑湖上傳來的風罕見地沒有帶著刺骨的寒冷,甚至還夾雜上了幾分暖意。

  慕羽坐在草坪上,從她所在的這座斜坡眺望而去便能將廣闊的黑湖盡收眼底。她舉著一本書閱讀,微弱的陽光在書頁間跳動,畫面好像也被靜止了,一時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認真閱讀還是已然昏昏欲睡。

  她輕輕翻動一頁紙時這幅畫面似乎才動了起來。

  「你很喜歡看書。」

  不用抬頭她便知道這是誰。

  「消遣的方式不多。」

  曾經只有書籍讓她免於被追逐的噩夢,慢慢地她從書籍中挖掘出了更多的東西,從此書本融進了無休止的夢中,成為了又一個夢魘。

  「認真的嗎?」湯姆坐在了她身邊,頗為不屑地掃了一眼她正在閱讀的書本,「孤兒院裡,那個女人經常給我們讀這個玩意。」

  但義人的路,好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日午。

  「一堆垃圾。」他哼了一聲。

  他對普通人不是一般的厭惡。他們不約而同地無視了昨天發生的事,然而這不代表慕羽會輕易忘記。

  她甚至對他的身份已經有了隱約的猜測。

  「有時候會很好玩的,」慕羽的視線一直都沒有從書中挪開過,「麻瓜也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在湯姆發怒之前她飛速補充了一句:「當你利用他們的東西摧毀他們的意志將他們踩在腳下時就更好玩了。」

  湯姆在這時才流露出幾分興味。引起他興趣的不是書本,而是慕羽似遮非掩的秘密。她一定干過比吊死比利兔子更加可怕更加有創意的事情。

  她不會有愧疚,只不過讓他惱怒的是似乎總有一股未知的,讓他厭惡的力量強迫著慕羽拼命壓制回憶。

  慕羽已經將書撂在一邊轉而望著黑湖發呆。她果然從來不願意繼續說下去。

  「你經常翻這一頁,」湯姆裡德爾將書重新遞到她手裡,像是又抓住了她的什麼把柄一樣,「剛才風一吹就吹到了這裡。」

  惟有聽從我的,必安然居住,得享安靜,不怕災禍。

  慕羽接過書,她死死捏住書頁,脆弱的紙張在她的力道下幾近變形:「只是感到可笑而已。麻瓜幻想的神時常獨斷專行,卻告誡信眾仁慈友愛,」她頓了頓才輕聲說,「就像在圈養一群溫順的羔羊。」

  「你想成為這樣的神,」湯姆肯定地說道,他因發現了慕羽另一層秘密而激動,「你想要極致的權力。掌控人心操縱生死,讓每個人都成為你牧場中的羔羊。」

  他靠近了她,只有離得極近時他才能聞到那縷若有若無的檀香:「那麼為什麼不去追尋呢?你能干出一番大事業,世界都將被你握在手心。「

  慕羽沒有像他以為的那樣再一次極力否認。她直接笑了出來,和上次一樣,充滿了嘲諷和戲謔。

  這樣的她危險….卻又明艷。

  「那麼到時我會面對一個強大的敵人,」她輕輕嘆了一聲,重新翻到剛才停下的那一頁,「我大概不太想和那個人為敵,不是因為恐懼,只是因為無趣。」

  「那是….」湯姆裡德爾似乎在糾結什麼,在這其中慕羽始終溫和耐心地等待著他。她願意聆聽,卻不見得會有多麼關心,就如她所說,無趣。那枚蘋果派的溫度似乎再一次在手心翻滾,「那只是…另一個我。」

  慕羽輕輕撫摸著書頁沒有再過多言語。

  「還有嗎?」湯姆指著她手中的書說道。

  一堆厚重的書本直接落在他面前:「你要的垃圾。」

  說完她便不再理會他,捧著書兀自閱讀起來。

  她是真的不想和他說話,手中的書籍似乎都比他這個人更有意思。湯姆裡德爾只得撿起一本書隨意翻動起來。

  黑湖在陽光下蕩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像是一個人清淺的呼吸。翻書的嘩嘩聲在一圈圈波光中逐漸減弱。

  潮濕的微風夾帶著她身上清淺的檀香傳來,再一次聞到這縷飄渺香氣時湯姆裡德爾產生了一種錯覺,似乎他真真切切活在這個時空,每日和她一起上學、看書、在圖書館鑽研稀奇古怪的魔法。

  她會聆聽他的野心和驕傲,包容他的殘忍,又在之後漠不關心地回歸自己的世界。

  天空中飄動的流雲似是將時間的概念稀釋了。

  他往慕羽的方向靠了靠,想要抓住這片刻的真實。

  慕羽自然察覺到了,她從未和一個人坐在一起看書。長久以來,她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和那條怎麼也逃不出去的黑暗長廊。她想挪開一些,卻生生忍住了。

  即使還隔著一段距離,他全身透出的冰冷也浸染了她的背脊,她不會感覺錯,那是和她一樣的氣息,在拒人千裡之外的冷酷中藏匿著讓人恐懼的殘酷。

  從湯姆毫不留情吊死比利的兔子、恐嚇孤兒院那些吵鬧不休的小孩、將兩個人哄騙到一個岩洞中嚇得不省人事,她便知曉他們或許是同類。

  她也向他靠近了幾寸,奇怪的是她竟能從這份相似中攫取詭異的安寧。湯姆永遠不會對她說教,不會強迫她一定要走出那條黑暗幽深的走廊,更不會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念叨純血家族可笑的優越感。

  至少這個湯姆不會。他只會不停誘導著她走上一條再也不能回頭的路。

  天空中凝聚的流雲被風打散,她連他多久消失的都不知道。

  當斯內普來征集留校名單時,慕羽毫不猶豫在名單上簽了字。爺爺前幾日來信祝賀她聖誕快樂,並且一再告訴她聖誕節時日太短,不便回家。爺爺還給她寄了禮物—一盒桂花糕。

  原來離家竟已快要半年了。

  聖誕節時慕羽將房間簡單裝飾了一下。原本單調得只有綠色的房間多了一些彩帶,她還找了一棵小型聖誕樹,隨便點綴了一些掛飾。

  慕羽來到廚房時受到了小精靈們的熱情款待。他們似乎非常喜歡有一些活做。

  她隨意和他們閑聊了幾句:「你們都是自願到的這裡?」

  「鄧布利多先生是一個大好人,女士。我們都是被主人給了衣服,流離失所。鄧布利多先生不嫌棄我們,還讓我們在這裡幫工。」一個小精靈尖細地說。

  慕羽看著忙得熱火朝天的小精靈:「給了衣服,不代表你們自由了嗎?」

  那個小精靈似乎是聽見了最為糟糕的事情,他的眼睛瞬間盈滿了淚水:「不不不,女士,那是最殘酷的懲罰。只有最沒用,徹底惹怒了主人的小精靈才會被給予衣服。沒有地方會要我們的。沒有任何一家願意要一個有衣服的小精靈。」

  慕羽不再說話。挪威叛亂的小精靈自己披上衣服,勇敢地向巫師發起戰爭。英國的小精靈卻視得到一件衣服為莫大的恥辱和折磨。

  真是有趣。

  慕羽將她要的菜肴收進空間,她禮貌地微笑著:「謝謝你們。聖誕快樂。」僅僅是隨口一句聖誕快樂卻差點讓幾個小精靈高興得幾乎暈厥。

  不大的餐桌被精致的菜肴擺滿。慕羽僅僅要了幾個香海有名制作過程也不太復雜的小吃,但是小精靈們都忙活了一個下午。他們的魔法造詣確實很高,每一樣菜肴都被做得十分精致,火候看起來剛剛好。他們對魔法細微的掌控能力遠遠超過一般的巫師。

  湯姆出現的時候外面正好飄起雪花。滿桌的菜肴讓他怔愣了片刻。慕羽並沒有太過關注他。她本來便想自己和自己過一個聖誕,湯姆只不過是意外的客人。

  「我們那已經七月三十了。你今晚過來應該就已經是七月三十一。」他夾起一只蟹粉小籠包,細細看了一遍被包裹在晶瑩的面皮下面的蝦仁,才慢慢放進了嘴中。

  慕羽手稍微顫抖了一下。

  「我以後應該也不會出現了。」

  再次出現,我已經和那個人融為一體了。

  慕羽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湯姆是這幾個月來真正和她親近的人。慕羽忌憚他的黑暗,但是卻絕望地發現他們是如此相似。

  「我父親是個麻瓜,對嗎?」湯姆直直看著慕羽。斯萊特林出自純血家庭的巫師極多,湯姆這幾個月也大致知道了巫師界二十八純血姓氏。這裡面顯然不包含裡德爾。他的手幾乎要陷進桌面。

  慕羽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的嘆息是那麼輕柔。這聲嘆息裡面沒有憐憫,但仍讓湯姆不舒服。

  她的嘆息如同一個成人在指責孩童的胡鬧。他對父親傾注了多大的希望,多大的崇拜,如今的厭惡,鄙夷,甚至憎恨也就越深。

  他的不甘,他的憎恨,也只有在慕羽面前傾吐。唯有慕羽有耐心傾聽他,包容他。

  「湯姆,」慕羽第一次將他的名字叫的如此鄭重,「我也沒見過我的父親。他有可能在霍格沃茨就讀,也有可能在昆侖學院待過。」

  湯姆第一次聽見慕羽提到她的父母,他盯著眼前熱氣騰騰的菜肴,蒸氣將他俊朗的面龐也模糊了。

  「我也不知道母親。爺爺告訴我她因為難產而死,但我不相信。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們都不在了,都是在身懷能力的同時喪命。」

  慕羽使勁咬著下唇,她不想在湯姆面前流淚:「所以…..是不是巫師,重要嗎?唯有力量,唯有權力才是一切的基石。你的天賦是宿命,不是來自於你的父母。如果純血如此榮耀,那為什麼會有啞炮。如果只有純血最為尊貴,那為什麼那些麻瓜家庭仍然能誕育巫師?」

  室內昏黃的燈光混著窗外碧綠冰寒的波光映射在兩人的臉上。慕羽的臉色十分蒼白,那一字一句,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量。湯姆仍然盯著慕羽,他之前的不甘厭惡已經褪去,現在他的眼中是狂熱,是熊熊燃燒的野心。

  兩人就這麼對望著,隔著一張桌子,隔著凄涼的燈光,興許,還隔著數年的光陰。

  「羽,如果我們真真正正在1937年遇見該有多好。」是湯姆打破了死寂:「那天,我看見了真正的我,五十年後的我。他愚蠢,傲慢。」

  他的聲音逐漸高昂:「但他至少還是偉大的。我看見了他許多記憶,我想像不出那是五十年後我會做出來的事情。」

  慕羽靜靜地聽著他嘲笑著五十年後的自己,她已經能肯定湯姆的身份。

  「予生予死,操控人心,將權力追求到極致,便能永生不死嗎?」

  他認真地在提一個問題,一個此時慕羽不能回答的問題。

  她明白他所說的永生是什麼,然而此刻這樣的永生於她而言完全是另一個世界。她不想撒謊,於是選擇了沉默。

  湯姆裡德爾也沒等待她的答復,自言自語道:「羽,我們是一類人,都做過一些可怕的事。所以你為什麼要與光明虛與委蛇。為什麼,不去追尋那樣的權力呢?」他像一條緩緩露出獠牙的蛇,「或許,等追尋到了這樣的權力,你才能告訴我答案。」

  這時的他,不是那個陰沉的十一歲男孩了,或者從一開始,他便不能算是一個陰沉的男孩。執念能融入原有的時空已經不易,當越接近了結的時候,執念便會漸漸脫離過去。

  了結的執念最終從時間長河中脫離,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情感與現有之人融為一體。因執念一般產生於彌留之際,且一般人的執念根本抵擋不了時空亂流,就算了結了,回歸身體時已是人的最後一刻,一切也已經來不及。

  但他麼…

  菜早就涼透了,慕羽輕輕說道:「可是我有羈絆,正是我的羈絆讓我不能追求那樣的權力。」

  湯姆有著一瞬間的茫然。他感覺到慕羽已經提到了他所不了解的領域。一個卑微,肮髒,無用的領域。

  他一瞬間想不顧一切地去毀掉她的羈絆。

  這樣他們就徹底相同。

  「但善良早就不屬於你,」他站起來溫柔環住她的肩,嘴裡卻說著最殘忍的話,「還在自欺欺人。我看過你的記憶,做下了那麼多事,你的所謂羈絆,真的會原諒你嗎?」

  他還在循循誘導:「羽,承認吧,你的天賦,你的才能,生來就是讓人恐懼。你生來便要去爭奪權力。」

  這既是湯姆裡德爾的引誘,亦是…..慕羽垂下眼眸:「湯姆馬沃羅裡德爾,調換下順序,I am lord voldemort。」

  這也是伏地魔的算計。

  很多人都以為他死了,卻不知道他用什麼方式幸存了下來。

  「無論你承不承認,你所謂的羈絆能困住你的時間已經不長了。權力可以做很多事情,羽。獨角獸像征著善良純潔,以獨角獸毛發作杖芯的魔杖拒絕承認你,你離光明已經很遠了。不要勉強自己和蠢人打交道…」

  當日魔杖店中昏暗的光線、怎麼也拿不起的魔杖並著留存在過去抹不掉的鮮血和尖叫閃閃爍爍,在眼中交織成一片水霧。她明明還在堅持笑著,滴滴水珠卻落了下來:「原來如此嗎?」

  她生來便是一個怪胎,一個不會被接受的存在。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她叫著他的全名:「你真是個瘋子。」

  「我們都是。」男孩殘酷的笑容在這一刻無比的清晰。

  她緩慢地擦干眼淚,輕聲說:「如果這樣,願上帝寬恕我。」

  「我寬恕你。」

  「瘋子,你真的想要我給你那個答案?」她沒有再顧著洶湧不斷的淚水,而是定定看他。

  他沒有說話,這不過是她的自我安慰,他無需在這樣的問題上浪費口舌。

  慕羽重重將盤子磕在桌上,室內的寒氣怎麼也驅散不了:「我也寬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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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分別

  慕羽平靜下來,僅僅只有通紅的眼眶昭示著她情緒劇烈的起伏。

  對面的男孩仍然俊美,仍然陰沉。執念將了,他既是曾經那個叱吒歐洲的黑魔王,也是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

  慕羽只看見了湯姆裡德爾:「我很好奇,你的執念是什麼。」慕羽揮舞著魔杖清理著殘羹冷炙。

  他沒有說話,相識三個月,他們的對話經常答非所問。這是湯姆裡德爾最享受的地方,這是他們之間的密語,是他人永遠也無法破譯的領域。

  「能為我彈一首曲子嗎?就當給我的聖誕禮物。」

  他鮮少用如此禮貌的語氣。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不會,五十年後的伏地魔更加不會。

  慕羽嫣然一笑,這不是假裝的笑容,而是真正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古琴出現在長桌上,慕羽輕輕撫摸著琴弦,素手輕捻,第一個音符奏響。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十一年了。慕羽不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能否熬過這十一年。苟延殘喘地躲在肮髒的角落裡,看著曾經的部下一個個叛逃,看著曾經的世界因他而更加繁花似錦。

  她沒有什麼善惡是非觀念,只是單純地,第一次試圖以一個同伴的角度去理解一個人。

  巔峰時期的黑魔王不會也不需要一個能傾聽他的伙伴,正如那一抹被慕羽扼殺的怨氣。但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需要,甚至極其地渴望。

  究竟是十一年的絕望牽動了五十年的時空,抑或是五十年前的願望折射入現實,慕羽已經不清楚了。她始終不太明白執念,這牽扯到世界非常高深的規則,她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卷進去的。

  十一歲,掙扎在善惡邊緣的慕羽遇見了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這便足夠了。她曾一度抓住光明的邊緣,是他一點點將她的手掰開。可以是毀滅,也可以是新生。

  她找到了自己的道。

  湯姆裡德爾也解了他的執念。

  既是彼此的救贖,亦是擁抱在一起的墮落。

  他的執念早就被轟鳴的戰機紛飛的炮火中詮釋得一清二楚。

  一曲終了。

  湯姆的身影也在逐漸透明,他閉著眼,好像仍然陶醉在音樂中:「很好聽。」

  他的指尖還存留著那天那枚蘋果派的溫度,那一丁點溫度悄然在倫敦冰冷的雨幕上融化出一個微小的窗口,一朵鮮紅如血的彼岸花在其後搖曳生姿。

  只有他能摘下這朵彼岸花。

  首先是一個小小的試探,與其說是一個擁抱,更不如說他僅僅是在試圖將她拉得更近。很快他發現這樣的距離遠遠不夠,他試著以極為笨拙的姿勢將慕羽擁住—一個他從未做過的動作。

  那些人將其稱為…擁抱。從未有人這樣擁抱過他,他也不屑於擁抱任何人。

  但現在似乎只有這樣的擁抱能將慕羽永遠留住,能保證這朵彼岸花始終被他握在手中。

  這只是湯姆裡德爾的執念,一個注定將和本體融合的執念。

  倫敦朦朧的煙雨和五十年的時光相比太過渺小,也太過無助。因此他要牢牢地記住她,記住這一抹陡然闖入他灰暗世界的亮色,一片悠然飄過他世界的雲彩。

  慕羽的第一反應是退後,甚至差點便一個咒語丟了過去。可惜在她反應過來前已經被他往前拉去。冰冷的身軀讓她直哆嗦,卻也奇跡般撫平了慌亂。

  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回憶那些事。

  哪怕畸形奇怪的姿勢不像是在擁抱她,倒像是想勒死她,她仍然安穩待在懷裡,輕柔而緩慢地將他的手拉到腰間,耐心糾正他的姿勢。

  最開始他小小掙脫了一下,見實在掙不開才任由她擺弄。

  淡淡的檀香一直縈繞在他的鼻尖,他勾起慕羽垂落的頭發,仿若要抓住什麼。慕羽低聲說:「聖誕快樂。」

  她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姿態。緊密相貼的軀體先是越來越冷,再逐漸虛無,直至她懷裡只剩下空氣。

  他消失了。

  慕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站在這個狹小的房間裡了。沒有人知道就是這樣逼仄肮髒的房間誕生了最可怕的黑巫師,更不會有人知道黑魔王最深重的執念。

  湯姆裡德爾早已被他封存。只有慕羽偶然觸摸到了塵封的記憶。

  「鄧布利多先生,你要知道,湯姆他和一些孩子鬧得非常不愉快。」

  慕羽冷漠地聽著他們的聲音。她看見那個科爾夫人和鄧布利多站在房間門口。湯姆平靜地坐在椅子上。慕羽就站在他的旁邊。

  她看見了更加年輕的鄧布利多。

  「你好,湯姆。」鄧布利多伸出了手。

  湯姆遲疑了一下,仍然握了握鄧布利多的手。

  「我是鄧布利多教授。」

  湯姆看了一眼站在衣櫃邊的慕羽,他的視線轉向鄧布利多的時候又充滿了警惕。

  「教授?」他細細咀嚼這個詞。

  鄧布利多瞥了一眼衣櫃的方向,那裡空無一人。

  他耐心地解釋:「我是鄧布利多教授,在一所名叫霍格沃茨的學校裡工作,我來邀請你到我的學校---你的新學校去念書,如果你願意。」

  他沒有錯過在提到霍格沃茨時湯姆對著衣櫃方向一閃而過的眨眼。湯姆對他仍然充滿著不信任:「霍格沃茨,那裡是什麼地方?」

  「霍格沃茨,是一所魔法學校。你是一個巫師,湯姆。」

  他當然去過霍格沃茨,他去過太多次了。

  「你也是個巫師?」

  「是的。」

  「證明給我看。」

  火焰灼燒了衣櫃,鄧布利多挑眉:「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偷竊是不被允許的,湯姆。霍格沃茨不僅教會你魔法,還要教會你怎麼正確的使用它。」

  湯姆低下頭,他的余光卻是看向慕羽。她的手中,是一朵盛放的彼岸花。慕羽走近他,將那朵火紅的彼岸花放在他掌心。

  火光中湯姆沒有驚訝,更沒有恐慌。焚燒著的衣櫃不像那遍地盛開的曼珠沙華。既不美麗,也不殘酷。

  「霍格沃茨給部分學生會給予一定資助。」鄧布利多拿出一袋金幣,那是金加隆。湯姆貪婪地審視著一枚金幣。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我非常願意陪你去對角巷買必需品,湯姆。」

  湯姆還是看著慕羽。女孩穿著黑色的長袍,她的眼睛直視著雨幕。他看過她整整913次,那時她十分喜歡穿白色。黑色,卻是最適合她的。

  「不用了,教授。」湯姆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慕羽太清楚了,他天生就會蠱惑人心。

  「我還能和蛇說話,這在巫師中不常見,對嗎?」

  鄧布利多離去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湯姆向慕羽眨了眨眼,非常微弱的眨眼。

  「是的,非常罕見的能力。」

  這是他的挑釁,是他對鄧布利多焚燒他衣櫃的挑釁。

  隨著鄧布利多的離去,眼前的場景一片片瓦解。窗外的雨幕誓要將一切撕成碎片。喧囂嘈雜的倫敦在扭曲,在消逝,連遠處戰機的轟鳴也逐漸模糊起來。所有的建築像被剝開的洋蔥,一層一層,逐步脫落。

  慕羽一揮手,還是鮮紅如血的彼岸花,在逐步塌陷的時空中盛放著最後的美麗。

  「美綻放到了極致就是黑暗,湯姆。」柔軟的花瓣變得尖利,化為無數的刀鋒狠狠刺穿慘白的牆壁。這面牆很快就消逝了,連帶著那鮮紅如血的顏色也一起化為了飛灰。

  慕羽知道該真正道別了。

  「Vol de mort.」她輕聲念道:「飛離死亡。多美的名字。」

  「要超越死亡,首先就不要害怕它。」

  湯姆喃喃念叨著。他的聲音如同蛇的嘶鳴:「學期末,去四樓走廊最後一個房間。」

  他的聲音又重歸孩童的稚嫩,身影扭曲了一下,卻遲遲不肯散去,好像在同什麼做著掙扎:「你會來找我嗎?來阿爾巴尼亞?」

  四周的景色全褪成了一片空白,只有房間一角還在苦苦支撐。

  他在請求一個承諾。五十年後的他不會用這樣不確定的語氣詢問。

  「會的,一定會。」

  她都沒問在阿爾巴尼亞等待她的會是什麼,甚至都沒有猶豫。

  「再見。」

  在化為虛無的孤兒院中那聲再見都是那麼清淺迅速。

  慕羽醒來時,冰冷的湖水永遠以單調的節奏拍打著陰暗的窗戶。綠色的帷幔將湖水僅有的反光也擋住了。

  手上傳來沉甸甸的質感,她這才發現那本日記竟然保留了下來。

  「再見。」慕羽望著樣式簡單的日記本,輕輕說了一聲。

  誰能想到她人生中第一個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伙伴,竟然是一個無惡不作的黑魔王。

  他僅僅只是湯姆裡德爾而已。

  聖誕節是整個城堡最冷清的時候,慕羽尤其喜歡倚靠在禁林邊緣的一棵大樹旁看書,不知不覺間便能消磨一個下午。

  這天她同往常一樣從圖書館借了一本生僻魔咒實用坐在樹下靜靜閱讀。她時不時用魔杖在半空中劃過一道一道軌跡。

  積雪從稍遠的樹梢上簌簌落下,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慕羽只是輕輕拂去飛濺在她肩頭的雪花,繼續沉浸在書本中。

  「你的魔力遠比同齡人高深。」費倫澤並不介意她的失禮,他看了一眼慕羽手中的魔杖,「榿木喜歡高深的巫師。」

  慕羽輕輕翻過一頁,泛黃陳舊的書頁在翻動時發出細碎的聲響。

  「高深的魔力要麼源於罕見的天賦,要麼源於深沉的痛苦。你很奇怪,凱龍星落於第十二宮,冥王星的陰影又遮掩了你的星盤。痛苦,掙扎,甚至罪惡不停刺激著你的靈魂產生強大的力量。」他咂了咂嘴,好像對此十分感興趣。

  慕羽手中的書稍微抖了一下,她從書本中抬起頭,冬日的陽光映射在她的側臉,卻顯得更加冰冷:「我們似乎不熟。」

  費倫澤仰頭看了看天空:「我很好奇你們的蔔卦之術。」

  慕羽皺了皺眉:「那恐怕要辜負你的期待了,我並不擅長蔔卦。」

  她從地上撿起一根枯枝扔向禁林更深處:「卦像不過是一個指引。命運終究是自己走出來的。困於卦像才是真正的愚蠢。」

  費倫澤有些無聊地一箭一箭向樹干上射去:「你真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女孩。」他收起弓箭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慕羽對馬人的話置若罔聞。馬人善於占蔔,或許通過星像當真看出了什麼。

  連生命都不能永恆,遑論依賴於命數的占蔔。

  一片陰影在她頭頂投下,她警覺地抬頭,卻在看清來人後驚訝道:「您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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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變數

  來人身著一襲灰色長袍,蓄著白胡子,乍一看和一個普通老人沒有什麼兩樣。

  「來看看你。據我所知假期沒有多少人會留在學校,」老人擺了擺手,示意將要起身的慕羽坐下,「小羽,你過得還好嗎?」

  好?慕羽隨意翻動著手中的書頁,岔開了話題:「徐爺爺,您傷還沒好,沒必要跑那麼遠就為了來看我。我過得很好,」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霍格沃茨禁止幻影移行,連傳送符也不行,您怎麼進來的?」

  「再強的防御也會有漏洞,」徐煜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失笑道,「你和子懷在這方面簡直一模一樣。」

  子懷是爺爺的字。徐煜應該是她知道的最了解爺爺的人,因此她不會錯過他笑容中越發濃郁的苦澀。

  「是不是,是不是爺爺出事了?」

  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小羽….」

  在涉及一些事時慕羽向來沒有多少耐心:「您身為昆侖學院院長,卻在這個時候過來,絕不是來看我那麼簡單。」

  徐煜看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惜,這讓她更加不舒服。

  「我多次勸子懷隱瞞絕不是最好的方法,你那麼聰明,總有一天會自己發現。我今天前來的確是想看看你,再就是不得不違背他的意願告訴你一些事。」

  慕羽這時冷靜了下來,心中不好的預感卻愈發強烈。

  「你知道歷史。曾經氏族在九州橫行無忌,外族入侵時昆侖學院創始人說服氏族交出傳承,也就是法脈,打破法脈以血緣為紐帶的傳承方式,改以師承方式流傳下去,以保中原道統。小羽,你明白法脈的重要性。」

  她不知道為什麼徐煜會在這時和她談論歷史,不過仍然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法脈衍生心法,沒有法脈修道者就沒有辦法理解心法,更無法繪制精妙的符箓,施展高深的陣法,冶煉強大的法寶。其他古老文明也擁有法脈,只不過因為昆侖學院的建立使得九州法脈最為集中。」

  爺爺不止一次贊揚過昆侖學院創始人的偉大,可惜千算萬算,卻算不過易變的人心。

  「慕家當年沒有交出法脈,這一直是昆侖學院部分人心裡面的一根刺,」說到這裡時徐煜似還有些沉痛,「再加上後面你父親…」

  慕羽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我父親…不是死於空難嗎?」

  接下來的話對於徐煜來說似乎都十分艱難。慕羽從來沒有感到整座學校會那麼寂靜。

  「你父親是被你爺爺親手殺死的。」

  原本被她握在手中的魔杖發出砰地一聲爆響。

  「不要誤會了。他…也不容易。你父親叫慕義,當年叛出慕家,向外透露慕氏有了不得的法寶,取自天地精華,煉制後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甚至能通向永生的道路。像我們這樣的人,誰還不願多一條命?彼時我還是昆侖學院一個執事,院長另有其人。昆侖學院院長伙同其余執事先以你奶奶作要挾,你奶奶身體孱弱,不願子懷左右為難,當即自裁。後來他們又強攻明源山,子懷誅殺前昆侖學院院長後才勉強震懾住了他們,只是自此損了根基,身體也每況愈下。」

  他竭力想說得平淡,慕羽卻仍然可以想像出當年戰況的慘烈。她始終認真聆聽著,好像只是在聽一個故事。

  只是身下的草都要被她連根拔起。

  「子懷找到慕義,原本只是想將他永世囚禁,卻不想二人鬥法間他失手將慕義殺死,你母親也難產而亡,整個慕家除了他便只剩下你,」徐煜重重嘆息了一聲,「其實慕家哪有什麼法脈法寶,就連法脈本身也不過只是一個工具。無法脈之人照樣可以修習心法,窺探大道。可惜千年來對法脈的依賴根深蒂固。」

  「復活...媒介....」慕羽想到的卻只有那張紙上還能辨認出的詞語。

  慕家真的就沒有寶物嗎?她清楚明白這不是現在能問的。

  「爺爺從前在昆侖任教,他說過法脈如同拐杖,如若正常人長期依賴拐杖,漸漸地也就不再會走路,」慕羽看著被她連根拔起的草發神,「西方許多強大的巫師也沒有法脈。」

  聽上去她似乎根本不為自己的父親而觸動。

  「他們甚至自行創造了魔咒,魔藥,煉金術,並不比我們的陣法煉器差。注重法脈的文明探索更加形而上的東西,比如生命與靈魂,其他文明執著於在實踐發明上鑽研。」

  話題最終還是回到了慕家的事情上。

  「當時學院還留了一步後手,他們給你爺爺下了一種毒,經年累月,毒素入侵身體…」

  他說這話時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慕羽下一秒就承受不住。

  然而慕羽只是縮了縮身子,抬頭仰望雪後初霽的天空,像是在詢問又像是在自語:「他們做那麼多,只是為了保命?只是為了永生?世俗的權力還不夠他們揮霍,永生當真就那麼好?」

  真是太蠢了。

  學院那些人已經架空了世俗權力,又擁有超越世俗的力量,明明人心任由他們掌控,信仰任由他們建立,卻還妄想著虛無的永恆。

  既然他們不珍惜,總有人會珍惜。

  這個想法冒出來時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你想要什麼樣的權力?

  明明是她反問湯姆的話,卻變成了對自己一遍又一遍的拷問。

  「小羽…」

  徐煜應該是想安慰她,不過她從來不需要任何安慰。

  他將其他事情說得詳盡,卻唯獨省略了自己父母,好像在規避著什麼一般。

  「徐爺爺,您是我爺爺的好友,您的傷必定也有昆侖學院的手筆。都說到這裡了,我只想請您告訴我,我的父母是不是曾經在霍格沃茨就讀?我的媽媽到底是誰?」

  她都不願意知道父親背叛家族的原因。

  她只明白…她恨他。

  恨這個素未謀面的父親,恨他的罔顧人倫,恨他的冷酷無情。如果沒有慕義的背叛…

  興許還有一絲可能,她能擁有一個完整美滿的家。

  徐煜似是理解她的顧慮,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徐煜提到母親時的感情十分奇怪:「在知道慕家法寶之前昆侖學院便對子懷意見頗大,氏族子弟偶爾會在昆侖學院因意外遇難。為保全慕家唯一血脈,子懷費盡心思將慕義送到了英國,在霍格沃茨慕義認識了你母親。」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巫,什麼也不知道。」

  最後一句話才是蓋棺定論。

  徐煜對她的母親似乎充滿了古怪的同情。

  攤上慕義那樣的人,也許是應該同情吧。

  慕羽只覺腦袋裡嗡嗡作響,徐煜說了那麼多,最終殘留下來的只有一句話。

  「經年累月,毒素入侵身體…」

  徐煜的聲音好像遠在天邊:「告訴你這些,我也不過擔心今後你被有心人利用後更加怨恨子懷。他真的很愛你,無數次提過唯一希望的便是你平安快樂。小羽,你明明很孤單,為什麼要否認?」

  他像是權衡了許久才說出了後面的話:「我知道過去學校的事情對你傷害很大,但作為一個看著你長大的長輩,我還是想說,在你受煎熬的同時,你的親人也在受著同樣的煎熬。」

  慕羽這時已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對著他深深鞠了一躬,鄭重地說道:「謝謝您冒著風險告訴我這些。這一筆筆的帳我總有一天會和那些人算個明白,」她拎起書本向著城堡走去,沒走幾步卻又回頭看著無可奈何地徐煜,「但是有一點您可能有些誤解。我從來沒有怨恨過爺爺。」

  說完她便向著遠處的城堡跑去,又在快要到城堡時生生改了方向,朝著黑湖岸邊而去。

  她坐在黑湖邊上,看著無邊的湖面發呆。空間戒指裡面還留著爺爺寄來的桂花糕。

  慕羽拿出一個,一點點吃了起來。她很少哭泣,因為爺爺教導她哭泣是弱者的行為,尤其在人前哭泣更是對人表現出自己的軟弱。

  桂花糕越甜,心中便越是苦澀。淚水混著月餅的甘甜一點點滑下。先是淚水洶湧。再是小聲地抽泣。

  即使她很小便知道沒有什麼會是永恆,可當真正面臨分別時才恍然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渴望著永恆。

  她突然理解為何從小到大爺爺對父親往往諱莫如深。爺爺,內心也是十分痛苦的吧。他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同時也在這樣的時候,孤身一人面對即將到來的終結。

  她怎麼會怨恨他?她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

  「潘西他們又做了什麼?」

  慕羽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難得在放假的時候還能在黑湖邊看見人影。

  是她在宴會上碰見的瘦高男孩。他站在湖岸上方的緩坡上,不知道待了多久。

  在見到陌生人時慕羽以最快速度擦干眼淚,除了眼睛的紅腫沒有消去外她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還沒這個本事。」

  達芙妮向她提過這個男孩,西奧多諾特。他不像其他人一樣成群結隊扎堆活動,更多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

  如果不是時常在魔藥課上受到斯內普表揚,西奧多諾特簡直像一個隱形人。

  從開學後慕羽和他基本沒怎麼說過話,或者她沒見過西奧多諾特和任何一個人說過多余的話。

  但是在放假時他都選擇待在城堡屬實出乎了她的意料。

  西奧多諾特嘴唇甕動了一下,似是想繼續說什麼,最終反饋於實際的只是向前挪動了幾步:「城堡裡面有火爐,暖和一點。」

  「我知道,謝謝。」短短數秒慕羽已經恢復了常態,她向來對任何人都溫和有禮,從禮數上挑不出錯誤。

  她嘴上這樣說著,卻一點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

  西奧多諾特繼續站在草坪上,似是在眺望黑湖,又似是在猶豫著什麼,終於他轉身准備離開。

  「聖誕快樂。」

  在走了幾步後他又轍了回來,對著那個重新背對他的身影說道。

  「聖誕快樂。」

  她的回答正式得像是錄制好了的一樣。

  和回答其他人沒有任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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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魔鏡

  聖誕節假期的最後一夜,慕羽靜靜坐在圖書館的禁書區內。

  自從湯姆走後她迷上了在午夜偷溜進禁書區看書。

  至少夜晚無人的禁書區內她可以暗暗嘗試一些課堂上不會教導的魔法。

  它們威力更強,也更加有趣。

  也只有強大的魔法才能填補不知何時形成的空洞。

  就在這時,她看見禁書區長長的走廊上有一盞懸浮的燈籠。慕羽眯起眼睛,她舉起魔杖:「誰?」

  燈籠明顯顫抖了一下,但還是沒有人出現。

  慕羽的身形籠罩在燈籠半明半暗的陰影裡,在微弱的月光下顯得尤為森然。

  哈利脫下隱形衣:「羽,是我。」

  「哈利?」慕羽放下了魔杖,她有些懊惱被打擾,說話也難得帶了一些火氣:「梅林,大晚上的你在禁書區干什麼?」

  哈利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好像她也是大晚上不睡覺的人吧。

  慕羽臉色卻突然變了,她壓低聲音:「快披上那件衣服,快。」

  在哈利披上隱形衣的一瞬間,慕羽也消失了。哈利揉了揉眼睛。他的耳邊突然響起慕羽的聲音:「我就在你旁邊。費爾奇。」哈利立刻噤聲了,慕羽一揮手燈盞的光亮也消失了。費爾奇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聞。

  「教授,你說過,如果有人夜裡到處亂逛,就立刻來和你彙報。剛才顯然有人在圖書館,禁書區。」

  慕羽低低抱怨了一句見鬼,她看見斯內普和費爾奇在那裡嘀咕著什麼。大晚上不喜歡睡覺的人看來不少。只是斯內普,他到底要干什麼。

  他們一步步向後退去,左邊有一個空蕩的教室,慕羽舉起魔杖,門輕輕打開,沒有一絲聲音。哈利松了一口氣。慕羽的幻神符此時也失效了,她顯出了身形。

  這是一間雜亂的廢棄教室,到處胡亂堆著落了灰的雜物。只有一面鏡子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一面十分氣派的鏡子,高度直達天花板,華麗的金色鏡框。哈利走近鏡子,他慢慢地捂住嘴巴。他的後面站著一大堆人。

  「羽,你看見了嗎?」

  他指著鏡子,又望了望身後。空蕩的教室只有他們兩人。哈利貼近了鏡面:「爸爸,媽媽。」

  他輕聲道。

  慕羽平靜地站在哈利身後,鏡子同樣映出了她的身形,只是並不止她。

  她和一群小孩子無憂無慮的玩耍著,她的臉上出現的是從來不會有過的開朗的笑容。這樣的笑容永遠不會在她身上出現。

  暖暖的陽光灑在操場上,他們盡情的歡笑,興許還許諾著幼稚的誓言。

  這是她渴望卻再也無法得到的光明。

  慕羽撫摸著鏡面。她想去觸碰那個笑得最歡樂的小女孩,她想進一步看清她臉上明媚的笑容。

  她怎麼也看不清。

  「哈利。該回去了。我想費爾奇已經走了。」她從鏡面離開。

  哈利仍然一副不敢置信:「你看見了嗎?你看見我的爸爸媽媽了嗎?他們在向我招手。」

  慕羽沉默了許久,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哈利此時的失落,他的彷徨。

  一出生便失去父母的感覺,慕羽早就體驗過了。她甚至體會得比哈利更加透徹。很少有人會既失去父母同時又在十一歲的時候被告知自己的爺爺親手殺死了父親並且父親是個罔顧人倫的混蛋。

  哈利的臉上仍然洋溢著興奮的笑容,慕羽學著鏡子中的小女孩也想揚起那樣明媚燦爛的笑容,盡管一點也不像:「是的,我看見了。他們非常和善。」

  她全身被籠罩在逆光的陰影中,她的笑容沒有人能看見。哈利這才意識到,慕羽也早早的失去了父母。

  慕羽其實沒有隨著哈利離開。等確保哈利已經徹底走出了視線範圍後她又回到了這個廢棄空曠的教室。

  她一遍遍端詳著鏡子中那個笑容明媚的女孩,那個和眾人肆意歡笑的女孩,那個享受著無憂無慮童年的女孩。

  她不能觸及這樣的光明。只有隔著冰冷的玻璃,她才能片刻感受到這樣的溫暖。

  沒有折磨,沒有恐懼,沒有操控,只有友誼和單純。

  像是有一陣風吹過,教室的門發出吱呀一聲,慕羽警覺地回頭:「誰?」

  「過度沉迷於這面鏡子不是什麼好事。」

  「海蓮娜?」慕羽站起來,「幽靈這麼喜歡到處逛嗎?」

  海蓮娜飄到慕羽前面,她目光憂傷地看著這面鏡子:「幽靈的生活其實十分無聊。」

  鏡子在慕羽眼裡折射出的還是那個肆意歡笑的小女孩。

  「這面鏡子好像有魔力。」

  海蓮娜仍然死死盯著光滑的鏡面,過了好一會她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不再看鏡子:「厄裡斯魔鏡,能照出人內心最真實的渴望。只有真正快樂美滿的人才能在鏡子中看見自己本身的模樣。所以,小女孩,這面鏡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它讓人沉迷虛幻而忘記現實。」

  慕羽輕聲說:「我知道了。」嘴上這麼說,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

  海蓮娜悠然嘆了一口氣:「奧利維亞喜歡這面鏡子。她應該是少數能抗下厄裡斯魔鏡魅力的人。她喜歡著,將這面鏡子當成消遣,卻從不沉迷。哪怕她的渴望比大多數人都要熾烈。」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聽見這一個名字了。

  「奧利維亞是誰?」

  海蓮娜在這時卻慢悠悠地飄走了,快到慕羽都來不及捕捉她的身影:「你的問題太多了。如果你不想夜游被抓住現在就該回去了。」

  在禁書區留戀並不能消解她的煩躁。  自從湯姆離開後,她的夢境又只剩下那條黑暗的走廊。

  更糟糕的是這一次她連唯一能說得上幾句話的人都沒有了。

  她一直掩飾得很好,沒人能察覺她的脾氣。當然在這樣的情況下守護神咒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進展。

  這樣的煩躁在下午的圖書館達到了頂峰。陰沉的天空似乎在醞釀著狂風暴雨,空氣中連一絲風也沒有。

  慕羽隨意翻動著書頁,卻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圖書館門口卻喧嘩起來。

  「哦,我早想試試這個魔咒了。」馬爾福舉著魔杖對著瑟瑟發抖的納威,他低聲念叨著一句咒語。納威的雙腿迅速打結失去平衡。他跌倒在地上。

  許多人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慕羽閉了閉眼,多麼相似啊。

  「馬爾福。」她撥開圍觀的人群,揮了下魔杖解除了那個惡咒,順便將魔杖指向了馬爾福。

  「別逼著我對你用惡咒。」

  在看見慕羽時馬爾福明顯瑟縮了一下,但仍然梗著脖子道:「怎麼,你想為他出頭?我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格蘭芬多這麼要好了。」

  慕羽本來只想小小的折騰他一下,但看見納威瑟縮著坐在地上,周圍的人嘲笑著他的狼狽,卻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助他。這耗盡了慕羽原本就不多的耐心。

  在放下魔杖的一瞬間,慕羽悄悄動了動手指,自從那次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用過幻陣了。

  她一直很好奇馬爾福能在這個幻陣下撐多久。

  慕羽肆意地操縱著這個幻境。她實在厭煩了馬爾福時不時給她找的麻煩。先是無數冰錐齊齊穿過馬爾福的身體,將他死死釘在牆上,牆上卻突然騰起火焰,燒烤著他的皮膚。他很快便聞到了焦香味。

  停下,停下。一個聲音在慕羽耳邊說。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

  怎麼不能這樣?憎恨會給予他力量,唯有擊毀他的意志,讓他連憎恨都不敢有。慕羽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這種感覺太痛快了,隨意操控人的痛苦。不會有人發現,不會有人注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慕羽的動作十分微小,但在外人看來馬爾福像是受了什麼折磨一樣在地上打滾,尖聲叫著,抽泣著,再也沒有一絲形像可言。他先是詛咒著慕羽,很快又毫無尊嚴地哀求慕羽放過他。

  幻陣停止,慕羽的臉色尤其蒼白。所有人都鴉雀無聲,慕羽沒有念一個咒語,甚至沒有人能看見她的動作,馬爾福身上甚至沒有一絲傷痕。慕羽走近他:「馬爾福先生,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東方法術。現在你終於體會到了,感覺如何?」

  馬爾福癱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氣,他旁邊的潘西尖叫著:「我會告訴斯內普院長。你使用惡咒!」

  「惡咒?」慕羽現在只想離去,但她仍然維持著她的溫婉:「那麼多人在場,有人看見我使用魔杖了嗎?他的身上有傷口?他只不過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而已。」

  剛剛馬爾福的慘叫可是歷歷在目,慕羽卻輕描淡寫地說只是打了幾個滾,所有人都齊齊顫抖了一下。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聽見了人群中傳來一道低沉的笑聲。

  慕羽並不管他人如何,她急匆匆離去。只有納威跟在了她後面,似乎想說什麼。快要到地下室時慕羽轉過身,納威差點撞上她。

  「格蘭芬多的休息室好像不在這邊。」

  納威紅著臉,終於小聲道:「謝謝你。」

  她點點頭正准備轉身,她看著納威狼狽瑟縮的樣子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著納威離去的背影說了一聲:「納威,你不能指望總有人幫你解決麻煩。你總得自己立起來。」

  她斟酌了一會還是加了一句:「做個格蘭芬多吧,納威。」

  就像她原來一樣,自己解決了麻煩,也將自己拉入了深淵。

  當納威回到公共休息室時慕羽對馬爾福的作為已經被傳開了。聽說馬爾福現在都還神神叨叨的,而龐弗雷夫人認為馬爾福僅僅只受了一些驚嚇。

  「小孩子的把戲而已。」龐弗雷夫人調了一瓶安神劑讓馬爾福喝下去,也給這個事情蓋棺定音。

  慕羽沒有對馬爾福使用任何惡性魔咒,她僅僅只是用一種法術嚇唬了他一下。

  羅恩在聽到這個消息時,嘴上的笑容就沒有停過。赫敏沒有好氣地看著羅恩:「羅恩,你現在和中了快樂咒沒有區別。」

  羅恩根本沒有理會赫敏,他繼續和哈利念叨著:「哈利,我打賭,馬爾福絕對受了看不出來的折磨。做得太好了。馬爾福被人折磨了。這夠我笑一整年的。」

  哈利也實在忍不住笑容。沒有比看到馬爾福倒霉更令人開心的事了。赫敏在這時放下書,嚴肅道:「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我想不到你們會拿這個來當笑事。她很有可能使用了隱形的惡咒,或者東方的一些神秘法術,東方的法術原本就十分浩瀚。但無論怎樣,這些都不是一個一年級學生該做的事情。」赫敏對慕羽的好感因為這件事蕩然無存。

  「馬爾福再不對,也不應該對一個學生施加惡咒。她可以去告訴教授。」

  哈利嘟囔了一聲:「可是是馬爾福先對納威施加惡咒的。斯內普是不會為了納威扣斯萊特林分的,更不用說關馬爾福禁閉。」

  納威小聲地想說著什麼,但是沒有人聽見。

  羅恩附和了一聲:「而且你怎麼確認羽用了惡咒。說不定她真的只是讓馬爾福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而已,馬爾福向來喜歡裝腔作勢。」

  慕羽並不在乎他人對她如何想。馬爾福甚至沒有膽量告訴任何一個老師。這件事情很快便淹沒在越來越緊張的學期中。

  只有投入於無數事情中,慕羽才不會去糾結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所有教授待她一如往昔,她也仍然維持著自己溫婉可親的形像。只是眾人待她隱隱有了一些畏懼。就連和她關系相對密切的達芙妮和她相處也更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唯有鄧布利多,慕羽敏銳地察覺他更加關心她了。

  又一次結束了守護神咒練習,這次連幾縷白霧都很難噴出了。

  「羽,希望最近你沒有煩心事。」

  慕羽靦腆地笑著,因為無數次的練習有些虛弱:「沒有。只是快要考試了,有些累而已。」

  鄧布利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想我們的練習需要暫停一會。我收到了魔法部的貓頭鷹,下個月我得去倫敦,而你也得應付考試,這個時候暫停我們的訓練是最合適的選擇。」

  慕羽啜飲著熱巧克力,她現在對熱巧克力有些反胃了:「當然,教授。」

  「羽,你變了許多。」

  她抬起頭,第一次看著鄧布利多藍色深邃的眼睛:「是嗎?也許我是長高了一些。我發現袍子有些短了。」

  鄧布利多原本就十分精明,在經歷了湯姆裡德爾的時空後慕羽對他只剩下了忌憚。慕羽看得出他對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就有了防備,否則也不會用燃燒的衣櫃震懾他。

  「是啊。年輕真好。」鄧布利多仍然一派慈和:「年輕總有著無數的可能,無數的選擇。哪怕選擇錯了也可以從頭再來。」

  他似乎有些感懷:「 晚安,羽。」

  慕羽走出校長辦公室時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她看著校長室門口巨大的石像,在心裡說了一句:「也許生來我就被放在了一條道路上。如今…. 是走得太遠了,已經找不到起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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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魔法石

  「格蘭芬多損失了一百五十分?」在吃早餐時慕羽聽見達芙妮分享的八卦時也難掩驚訝:「還是麥格教授自己扣的?」

  達芙妮興致勃勃中難掩幸災樂禍。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總是比其他任何學院都要較勁。格蘭芬多損失那麼多分大概最高興的就是斯萊特林。

  「羽,你到底花了多少時間埋在書本裡。波特,格蘭傑,隆巴頓因為違反宵禁被麥格教授抓住了,麥格教授氣急了。」她努了努嘴:「我想格蘭芬多自己也沒想到會因為救世主丟那麼多分。」

  慕羽不太喜歡救世主這個詞語。將這樣一個名頭安在一個十一歲的男孩身上著實有些怪異。她一面將黃油抹在面包上,一面漫不經心道:「那今年的學院杯應該是我們的了。」

  說到這個達芙妮十分興奮:「那當然。而且羽,你不知道你給斯萊特林貢獻了多少分。」

  慕羽只是笑笑,她對於學院杯並不如同其他人那麼在意。她更關心逐漸臨近的期末考試。這畢竟是她在霍格沃茨的第一次考試。

  她也更加記掛著湯姆說的四樓走廊最後一個房間。那不僅是湯姆說的,那更是伏地魔,被許多人認為已經死去的黑魔王的期望。

  他就潛伏在這座城堡裡,為東山再起而謀劃。

  期末考試出乎意料的順利—比她想像得要簡單。慕羽有了一個星期的空閑,可惜無論是守護神咒還是沒有進展。

  慕羽每晚都會守在四樓房間的門口,並沒有看見任何人。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伏地魔的一個陷阱。

  直到離學期結束還有三天的晚上,慕羽看見奇洛鬼鬼祟祟地靠近了那扇大門。黑夜並不能阻擋她的視力,奇洛圍巾之下透出的黑暗力量更加濃郁。

  慕羽撫摸著空間戒指,這樣的黑暗力量與以往有些不一樣,它帶了一絲詛咒。

  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是經歷了什麼,竟然沾上了這樣的詛咒。

  慕羽捏了一個幻身符,尾隨著奇洛一起進去。

  她沒有發現,在她進去後沒有多久,三人披著隱形衣也順利地到達了四樓,這個傳說中接近就會喪命的房間。

  跟著奇洛慕羽省了不少事,沒有他就連守門的三頭犬慕羽對付起來都要花費不少力氣。慕羽冷靜地跟著奇洛路過一道道關口。纏繞的魔鬼網,無數飛舞的鑰匙,巨大的棋局,關於魔藥的推理。太過於順利了,也太過刻意了。這一切看似十分困難,但不難發現這些連一年級的學生動動腦子都能輕易破解。

  這像一個局。

  慕羽心中升騰起不安。

  隨著奇洛穿過最後一道火焰,慕羽來到了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十分簡單,房間正中央是慕羽曾經和哈利看見的那一個鏡子。慕羽的手差點要握不住魔杖。

  「奇洛,我們還有一個客人。」一道嘶啞的聲音在本就空蕩的房間裡回蕩。這明顯不是奇洛的聲音。慕羽取消幻身符,她感覺自己後背全濕了,但她面上仍然一片平靜。

  奇洛則是明顯的慌張,或者說驚恐起來。他顫顫巍巍拿著魔杖指著慕羽:「你怎麼在這?」說完他發出一聲尖叫:「主人,主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發誓她絕對不知道這個計劃。」

  慕羽只是看著他的圍巾。

  「是我讓她來的,蠢貨。我要跟她談談。」

  「主人….」奇洛哀求著:「求您。」他似乎受到了什麼折磨,他尖叫一聲,緩緩摘下了圍巾。

  他轉過身去,他的後腦勺是另一張臉,一張扁平蒼白的臉。通紅的眼睛下面,是兩道像蛇一樣細長的鼻孔。

  「你信守了承諾,來到了這裡。」

  慕羽靜靜地看著這張臉,如此虛弱,如此難堪。她想的卻是五十年前的湯姆裡德爾。他是否料到了當時的再見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見。這一眼,望穿了五十年的光陰。

  「我竟然不知道五十年後你把自己折騰成了這副樣子。」慕羽沒有害怕,沒有顫抖,她甚至還湊近了幾步。

  「我想著見你一面,越快越好。」

  他在這裡低低喘息了一聲,仿佛這幾句話已經耗費了他大部分精力。

  「這十一年沒人想到我是如何過來的,半死不活,苟且偷生,被手下放棄。我用獨角獸的鮮血維系了生命,但這不能讓我獲得一個軀體。」

  「所以你沾染了詛咒。」慕羽略略皺眉。

  他嘶啞地笑了起來:「很快就不會了。我會得到魔法石,魔法石的力量會讓我重新創造一個身體。羽,我們有著不一樣的交情,非常不一樣的交情。你願意幫助我嗎?只要站到這個鏡子前,破解鄧布利多的花招…..你會得到獨一無二的獎賞,你會成為唯一一個和我平起平坐的人。」

  慕羽突然笑了出來,她站在了鏡子前,鏡子還是映出了那個有著明媚笑容的小女孩。她想起了海蓮娜的話,這面鏡子,能照出人心底最深的渴望。

  但是她想要的並不是魔法石。不過是延續壽命的東西。她從來不渴望延續壽命。

  慕羽突然感覺有沉沉的東西出現在了她的手裡。她不動聲色地將魔法石轉移到了空間戒指裡。

  奇洛,或者伏地魔以為她真的順從了,他急急道:「看見什麼了嗎?」

  慕羽轉過身,突然對他綻放出一個笑容,她一直在學習鏡子中那明媚的笑容,但她始終學不會:「湯姆,你剛剛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慕羽看出他出離憤怒,但他仍然沒有對她動手。「羽,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 」

  慕羽沒有動,魔杖出現在她手中:「你的靈魂分裂了太多次了。分裂到現在的你甚至比不過你的十一歲。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他平靜了下來,一瞬間房間裡甚至能聽見火焰默默燃燒的聲音。

  「唯有不懼生死方能超脫生死。」他低語道。

  慕羽嘆息了一聲。還是那樣的嘆息,他的所有在她面前是那麼微不足道,因為她的仇恨只會比他更為刻骨,她的野心,也比他更為蓬勃。

  她清澈的眼睛中倒映著那張扁平醜陋的臉,沒有害怕,沒有驚恐,沒有厭惡。慕羽不會害怕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也不會害怕五十年後的伏地魔。

  她的聲音幾不可聞:「就算我現在給你魔法石,也是杯水車薪。我大概猜到了你做了什麼,湯姆,」她有些疲憊,「此法有違天道。」

  「不要被長生迷了眼。當這面鏡子擺在這裡時便意味著鄧布利多早已預料到有人會來偷魔法石,」她低低呢喃了一句,「再說,永生,又有什麼好?」

  她面對的仿若還是那個孤兒院裡的湯姆裡德爾。她包容著他的一切,傾聽著他的故事,平靜地告訴他怎樣徹底摧毀一個人的意志。她甚至還猜測出他最深處的秘密。

  如果是鄧布利多,這足以讓他害怕,讓他驚恐,讓他憤怒。但這是慕羽,是不知因何穿越時空長河送給他一朵彼岸花的慕羽,是飄渺的,唯有他能抓住片刻的慕羽。她合該如此了解他。他端詳著眼前女孩的面龐,在她的臉上很少能看到情緒的波動。她將所有的波瀾起伏埋藏在了面具之下,如同暗流洶湧的湖水。

  他想在這樣平靜中找到什麼,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想要找的是什麼。

  「你根本就不懂。」他聲音中總是帶著幾分蛇的嘶鳴。

  慕羽的聲音對他來說永遠是那麼飄渺,他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檀香:「不管我懂不懂,現在有人來了。如果被人發現我和黑魔王有交集會是一件非常麻煩的事情。」

  慕羽突然遠離奇洛的身體,她拿著魔杖指著奇洛:「奇洛教授?我一直覺得你不對勁,原來想偷魔法石的人是你。」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著,她必須裝得更像。奇洛此時已經恢復了正常。慕羽看了看後面走來的人,是哈利。

  「羽,你怎麼在這裡?」她又怎麼知道魔法石?

  慕羽也十分驚訝的樣子:「哈利,哈利,你不該來這裡。我觀察奇洛很久了,我發現他不對勁,今晚我跟蹤他來的….」

  慕羽的話被打斷:「波特,我一直在想會不會在這裡遇見你。沒想到你還是來了…. 當然,慕小姐,你的到來我也是沒有想到的。」

  他裝得還挺像。

  「我會殺了這個男孩。」這是他對慕羽的密語。

  「難道,難道不是斯內普嗎?」

  「不不不,當然不是斯內普,斯內普想要阻止我。他怎麼能阻止我呢?我在一次游歷中碰到了他。是他糾正了我,告訴我之前的理念是錯誤的。世界只分沒有得到權力的人和得到權力的人。」

  慕羽皺了皺眉頭,他到底想要干嘛?要殺就殺,難不成他想借著奇洛這種人拉攏哈利?

  她還從來不知道湯姆裡德爾會說那麼一大堆廢話。

  「波特。現在投靠我吧,否則你就要像你的父母一樣苦苦跪在我腳底下求饒。」

  哈利憤怒地攥緊了拳頭,但還沒等他說話,慕羽卻直接說了一句:「你在撒謊。」

  「這就是想要征服世界的樣子嗎?是十一年的蟄伏把你逼瘋了嗎?你都不敢承認他人的力量。」

  慕羽毫不留情地譏諷著。

  哈利身上那股邪惡的氣息仍然存在著,甚至此刻隱隱有了共鳴的趨勢。慕羽突然有些心驚,難道….

  「殺了他,你會後悔。」慕羽平靜道。但她也並不阻止,這一切與她終究是無關的。

  「羽,你這是心軟了嗎?我從來不知道你會憐憫這個大難不死的男孩。」

  「我死也不願意投靠你!我父母是英勇的人….」

  「是啊….」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嘶啞而輕柔:「是啊….你的父母一直很勇敢,你父親臨死前還英勇地和我搏鬥。你母親本來不用死的,但她保護了你。一個非常古老的魔咒…」

  哈利向著火焰門跑去。伏地魔冰冷的聲音在他後面響起:「攔住他,然後,殺了他。」

  「呵,這裡好生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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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爭鬥

  哈利還沒接近火焰門,門裡便出現了兩道身影。一個是一個高大的老人。他長得高高瘦瘦,穿著一身灰色的袍子。他說著蹩腳的英文。他後面的那個是一個矮小的,長著八字胡的中年人,他跟在他後面有一絲猥瑣之感。

  所有人都臉色一變,包括伏地魔,這是他們沒想到的變數。

  慕羽仔細看著那個高大的老人。情況比她想像得還要復雜。也許連鄧布利多也想不到會有意外發生。

  那老人如同在自家的後花園一樣閑庭信步。「讓我看看,傳說中的黑魔王。嘖嘖,這副鬼樣子。」他厭煩地移開目光,仿佛如同看見一只臭蟲一樣。他注意到了慕羽:「啊,你一定是慕家的大小姐,那個廢物。」

  慕羽竭力保持著冷靜:「你是昆侖學院的人?」

  「殺了那個男孩!」這是伏地魔尖叫著吩咐奇洛。

  與此同時,那個老人也對著他後面的中年人叫道:「魔法石就在慕家大小姐的空間戒指裡!殺了她,把她空間戒指拿出來。」

  他後面的那個中年人在虛空中劃了一個符咒,一只火紅的朱雀浮現在虛空中迅速向慕羽撲來。日本陰陽家的式神。。。。。

  「Reducto。」混合著陰陽之力的攻擊性魔咒向著那只朱雀而去,朱雀尖叫了一聲,但是僅僅只是停頓了幾秒,很快又以更凶猛的威力撲來。

  無數的火焰在空氣中形成巨浪像著那只凶猛的朱雀席卷,朱雀靈活地躲避著巨浪的侵襲,慕羽揮動魔杖,紫色的火焰又化為一條火龍,和空中的朱雀纏鬥在一起。咒語再次念響,一只白虎擋在了門邊,它凶狠地呲著牙看著慕羽。

  「雙式神。」慕羽喃喃道。

  慕羽一個跳躍躲過白虎的攻擊,此時空中火龍和朱雀的爭鬥也接近了尾聲,火龍明顯處於下風。慕羽揮舞著魔杖虛空中似是有無形的劍刃斬向白虎。兩道身影交鬥在一起。而那個老人,至始至終沒有出手。

  奇洛趁亂抓住了哈利,哈利掙扎著,但奇洛碰到他時奇洛的手上便出現無數血泡。他尖聲大叫著。

  「我碰不了他,我碰不了他!」

  慕羽一個不慎被白虎撲到了地上,白虎的利齒很快就要咬斷她的脖子,慕羽微微側頭躲開,一道黑煙突然擊中了白虎。這給了慕羽喘息之機,她重新站了起來,繼續和其纏鬥。那道黑煙淡了不少,像著遠方飛速逃去,連那個老者都沒有反應過來。

  奇洛已經軟軟地倒了下去。

  那老人轉而向著哈利逼近,他決定先解決這個微不足道的螻蟻。

  哈利摸索著魔杖,這個老者明顯來者不善。

  他才拿起魔杖,老者一揮手他的魔杖便飛了出去。

  慕羽這時正好有了一點喘息之機便看見哈利拼命躲閃著這人的咒語,已然被逼到了死角。

  救,還是不救?

  哈利的命連同著他身上的謎團其實和她沒有關系。

  鄧布利多也不會因為哈利的喪命而責怪她,她本來就自顧不暇。

  可是在她觀察到幾人現在所處的位置才發現現實沒有給她多余的選擇。

  白虎步步緊逼,在最後一聲吼叫中,火龍徹底消散。

  因為反噬慕羽噗地吐出一口鮮血,白虎的利齒貫穿了她的肩膀,如果不是她閃躲了一下絕對會刺穿喉嚨。

  她拼命躲閃著利齒,同時在地板上劃下一個符號。在符號完成的瞬間正欲將她撕碎的白虎哀嚎一聲消失不見。

  那個陰陽師臉色慘白,卻發現自己此時不能動一步。

  而正准備順手了結外來者的老人也察覺到了異樣。

  此時場中能自由活動的只剩下了那只朱雀呼嘯著向慕羽撲來。剛死裡逃生的哈利打算衝過來卻被她喝止:「不要動一步!」

  在朱雀離她只剩幾公分時她狠狠咬破舌尖,忍著頭暈目眩催動了陣法。

  朱雀突然發出一聲慘叫,無助地撲騰著,最終隨著火光消失。

  那陰陽師連失兩大式神,又深處殺陣之中,軟軟地倒在了地上。

  而在殺陣陣中的老者,他雖然再難保持之前的從容,但還算是最好的。

  不過臉色特別不好看。

  殺陣,只要沒找到陣眼,哪怕設陣之人死去也難以破解。而慕羽這個殺陣更加玄妙。竟然讓他一時間也感到棘手。

  催動陣法已經耗盡了慕羽最後一絲力氣,她欣賞著表情逐漸猙獰的老人,突然將手裡的空間戒指拋給哈利,哈利以找球手精湛的技藝接住了那枚小巧的戒指。

  「哈利!原路返回!去找鄧布利多!」

  哈利站起身握住拳頭,他不能做什麼,這個時候甚至不是猶豫的時候。

  慕羽嘴角還殘留著鮮血,她低低咳了幾聲,又是幾滴鮮血溢出:「你永遠也別想得到你想要的。」她一直笑著,仿佛在花園中和一個老朋友喝茶。

  「我不管你是哪一方的人,你別想走出去一步。你們從前的帳,我總要算的。就算我死在這裡,殺掉一個學院的高層,也夠本了。」

  那老人突然放聲大笑,他的護體真氣弱了幾分,也絲毫不在意:「果然是慕家的人,一個個都是那麼硬氣。但你殺不了我。」他神情中有幾分諷刺:「小小年紀便能硬抗兩個高修為修道者,慕仁可真是養了一個好孫女。不過你也真可憐,什麼也不知道」

  他得意的笑容突然凝固,慕羽臉色一變,原本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那個陰陽師突然站了起來。一枚飛刀刺穿了老者的後背。飛刀泛著藍光,明顯有劇毒。他掐住了哈利的脖子,將那枚戒指搶了過來。

  「中村。」老者咬牙切齒道。他正准備運轉真氣,卻發現龐大的真氣竟然阻滯在了經脈裡。

  那個存在感一直很低的陰陽師此刻顯得更為陰沉。他一改從前的卑微膽怯:「那人沒有騙我,這毒果然能阻礙修道者的真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你想事成就殺了我,獨享魔法石。」

  他一腳踢倒那個老人:「昆侖學院的副院長,趙穆,你還是栽到了我的手裡。」

  他的神情在零星的火光中更加癲狂。他灼熱地看著慕羽,仿佛慕羽是稀世珍寶:「慕家大小姐,你不知道你的心髒多麼值錢。那人答應我,只要拿到你的心髒,鳳凰松六百年的果實馬上就要成熟了….魔法石,鳳凰松果,起碼能延壽三百年。」

  他拿著慕羽空間戒指的手都在顫抖,他舉起了手裡的匕首,直直向慕羽胸口刺下。

  那只不知為何毫發無傷的朱雀也向她撲來。

  還是實力懸殊,她也根本沒料到看似最弱小的人會留有這麼一手。

  上方再次傳來慘叫,慕羽隱約看見門口一個人影。

  鄧布利多終於趕來了。

  在強大的咒語下那只朱雀沒撐過一回合便徹底消散在空氣中。

  中村許是利用了什麼旁門左道才能偷襲趙穆,因此當他的式神第二次被摧毀時再也無法承受強烈的反噬重重倒在地上。

  慕羽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爬過去緊緊抓住了空間戒指。

  這場爭鬥也終於隨著鄧布利多的介入而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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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回家

  慕羽隱約聽見聲音。

  「教授,為什麼奇洛不能碰我?他碰到我就…..」

  「你母親是為了救你而死,如果伏地魔有什麼事情弄不明白,那就是愛。他沒有意識到,像你母親對你那樣深深的愛,是會在你身上留下印記的。不是看得見的痕跡…..被一個人這樣深深愛過,盡管那個愛我們的人已經死了,也會給我們留下一個護身符。奇洛這樣內心被野心貪婪侵蝕的人,碰到你自然會難以忍耐。」

  慕羽努力睜開眼睛。她一眼就看見了白色的天花板。她想發出聲音,喉嚨裡卻仍有一絲腥甜。

  「哈利,看來羽終於醒了。」

  慕羽想勉強撐起身子,卻被鄧布利多按住:「你傷得很重。」他端過一杯魔藥:「龐弗雷夫人囑咐你一醒就把這杯藥喝下去。」

  慕羽接過杯子。魔藥算不得好喝,但卻讓她的嗓子好了許多。

  「教授…..」她的聲音仍然十分嘶啞。

  哈利這時也焦急道:「羽,你怎麼樣?」

  鄧布利多靜靜看著慕羽將那魔藥喝完,他的眼中滿是欣慰。慕羽摸了摸食指:「魔杖,戒指….」

  鄧布利多從懷裡掏出那枚空間戒指:「羽,非常幸運,我一到倫敦就發現事情不對勁,當到了地下室時才發現事情比我想像得還要嚴重。是你拖延了時間。這枚戒指當然是原物奉還。你的魔杖也好好地放在裡面。只是羽,裡面有一樣東西….」

  慕羽看著鄧布利多慈祥的眼神,她精神念一動,一枚晶瑩剔透的寶石便出現在了她手裡。哈利屏住了呼吸。慕羽沒有絲毫留戀將寶石交到了鄧布利多手上。

  「魔法石將被毀掉。畢竟這東西已經引起了無數的紛爭。」

  不顧哈利驚訝地反應,他繼續問慕羽:「很抱歉在你這樣的情況下面還要問你。只是我十分好奇你注意奇洛多久了?」

  哪怕早早想好了說辭在面對鄧布利多時她仍舊開始緊張:「圍巾,奇洛教授總裹著一條大圍巾,我注意那條圍巾很久了,總感覺不對。再加上他經常鬼鬼祟祟的,我跟蹤過他幾次…」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撒謊了,在最初的緊張之後她變得越來越有條不紊,好像這就是真的一樣:「…他不知道怎麼從那面鏡子裡拿出魔法石,我原本想和他周旋一下…」

  鄧布利多沒有多問,在確認她沒有什麼要補充後才說:「太危險了,我想你爺爺也不希望這樣。」

  不知是否因為做賊心虛,慕羽總感覺他話中有話。

  不管他信不信,她的說辭裡沒有破綻,更沒人抓住她的把柄。

  「不要告訴爺爺,」對於鄧布利多她只有一個請求,「他已經操心得夠多了。」

  「當然不會,」在這一點上鄧布利多十分好說話,「雖然秘密總是不脛而走,但我保證秘密只會停留在霍格沃茨。那兩人因此喪命,我保證這件事不會波及你。」

  他又吃了一顆比比多味豆,像是不願意再在這件事上糾纏:「學年末晚宴就在幾天後,為了不讓你們錯過這場盛宴我最好現在離開讓你們好好靜養。」

  鄧布利多走後整間病房出奇安靜,這就更顯得尷尬,尤其是哈利床頭堆滿的各色禮物。校醫室坐落在塔樓的頂端,慕羽能夠清楚看見如茵的草坪,永遠平靜無波的黑湖。

  她伸手,仿佛想要抓住淺淡的陽光。陽光從她指縫溜走,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倒影。

  又是初夏了啊。

  她承諾過一個人,可是她應該回家了。

  迷茫僅僅只是一瞬,在哈利開口時她已經有了答案。

  「羽,鄧布利多….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他似乎認為我有權和伏地魔正面對決….」

  他或許也知道對一個不算特別熟的同學說這樣的話十分不合適,因此短短一句話被他說得磕磕絆絆。

  慕羽放過了那縷陽光,本來打算敷衍過去,除了她任何人都有資格回應哈利的疑惑。

  然而在看到那雙綠色的眼睛時她卻總是止不住回憶那晚魔鏡前那聲顫抖的提問。

  「你看見我父母了嗎?」

  「哈利,你要記住你是哈利,不是其他人。如果我們還想參加年終宴,今天就得好好休息。龐弗雷夫人不是好說話的。」

  她的五髒六腑還隱隱作痛。

  慕羽好好修養了幾天,當龐弗雷夫人終於松口她可以出院參加年終宴會時她不由松了口氣。

  羅恩和赫敏每天都會來探望哈利,這就襯得她這裡格外寂寥。

  這本來沒什麼,慕羽只是不喜歡他們的眼神。

  禮堂裡已經被斯萊特林的綠色銀色裝飾一新。斯萊特林已經連續七年奪得學院杯。她一進來便贏得了所有人的關注。

  每個人都好奇她和大難不死的男孩究竟發生了什麼。慕羽坐在了達芙妮旁邊,達芙妮戳了戳她:「羽,天哪,你沒事就好。傳言太多了。我真是太擔心你了。」

  慕羽看著眼前空空的高腳杯。她從來沒有期待過和達芙妮之間會有真正的友誼。她和每個人交好只不過在學著爺爺所說的如水融入。效果的確好。

  她的路上永遠只有她自己。

  慕羽仍舊是那個溫和的慕羽,她的笑容,她的面具在同齡人眼裡始終沒有一絲破綻。她應和著每一個人所謂的關心,所謂的問候。

  鄧布利多敲了敲酒杯,嘈雜的禮堂瞬間安靜了。

  「我知道這一年你們空空的小腦瓜裡已經裝了很多東西。在學期結束前,我還要最後統計一下分數。斯萊特林目前472分領先。」

  斯萊特林的長桌爆發出一陣歡呼。馬爾福用叉子敲著高爾的腦袋,看著傻極了。慕羽始終安靜地坐在座位上。她只想著多久能回家。

  「是啊,做得好斯萊特林。但是在最後我想調整一下分數。」

  「第一,羅恩韋斯萊先生。。。。。他下贏了許多年來霍格沃茨最精彩的一盤棋,我為此獎勵格蘭芬多學院五十分。」

  格蘭芬多爆發的歡呼聲不比斯萊特林弱。

  「第二,赫敏格蘭傑小姐,她面對烈火,冷靜地進行邏輯推理,我要獎勵格蘭芬多五十分。」

  「第三,哈利波特。」聽到這個名字禮堂裡格外寂靜, 「他表現出了大無畏的膽量和過人的勇氣,為此,我還要獎勵格蘭芬多學院六十分。」

  格蘭芬多的分數已經和斯萊特林分數持平。斯萊特林長桌上每個人都心如死灰。甚至有人已經在低聲嘟囔鄧布利多的偏心。

  「勇氣有許多種類。對付敵人我們需要超人的膽量,而要在朋友面前堅持自己的立場,同樣也需要很大的勇氣。因此我要獎勵納威隆巴頓先生十分。」格蘭芬多的歡呼一浪高過一浪,而斯萊特林這邊卻是格外的死寂。

  鄧布利多不得不大聲吼叫才能蓋住如浪的歡呼:「最後。」所有聲音立刻停下了:「很少有人能勇敢冷靜地同強大數倍的敵人搏鬥,甚至將生死置之度外。為此,我必須獎勵慕羽六十分。啊,讓我看看,沒錯,仍然是斯萊特林學院贏得了學院杯。」

  慕羽被無數人包圍了。就連一直不苟言笑地斯內普都對著她擠出了一個笑容。慕羽抬頭看著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一如一年前她坐著小船來到這座鮮活的城堡,她的眼裡落滿了星光。連接無數星光的,還是那深不可測的夜幕。

  她現在無比渴望回家,回到香海明源山上那個四季如春的小院,在永遠蔥蘢的明源山上散步。看了十一年,早已看倦了的蔥綠,卻成了她現在最渴望見到的風景。

  一切結束得很快,對慕羽來說卻宛如又過了一年。他們的行李被快速打包,當然還得到了暑假不得在校外使用魔法的通知。

  慕羽跨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夏日的陽光正好。她暖暖地笑了,沒有面具,沒有偽裝。她拖著行李沐浴在陽光裡,她甚至沒有回莊園,而是徑直向機場走去。

  歲月靜好,連飛速逝去的時光也在這一刻陷入了酣眠。

  剛踏入家門她便知道來了客人。

  「我早就和昆侖斷絕關系,不用經常來看我,棲桐。這樣你師父會怎麼想。」

  「可在我眼裡您永遠是我的師父,當初除了爸爸媽媽就連爺爺也放棄了我,如果不是因為您,我也不會有今天。小羽又不常在家,我怎麼放心您一個人…」

  這聲音清脆,帶著不容置疑的果斷。

  爺爺重重地咳嗽聲打斷了這場對話。

  慕羽邁過門廳才看見沙發上坐著一個大概十三四歲的少女,她身材高挑,頭發全部在頭頂挽成一個髻。那雙丹鳳眼平白透出幾分凌厲。

  即使她滿心滿眼全是擔憂。

  在看到慕羽時她沒有一絲生疏,反而毫不見外一樣起身招呼她:「小羽長那麼大了。上次見面還是在你周歲上,那時候還是個小豆丁。」

  看見慕羽疑惑的眼神後她笑道:「看吧,果然不記得我了。」

  在又一次重重咳了幾聲後慕仁才說:「那時候你也才幾歲大,」他對著慕羽介紹,「這是沈棲桐,沈家的姑娘,比你大四歲,叫她棲桐就行。」

  沈家是為數不多的氏族之一。

  「棲桐姐。」慕羽從善如流地叫了她一聲,卻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爺爺身上。

  她一點也不相信眼前這個骨瘦如柴臉色灰白的老人是記憶中的爺爺。

  是當年的毒陡然爆發了嗎?

  「就叫我棲桐,我也沒大你幾歲,」沈棲桐毫不在意地擺擺手,她似是明白了什麼,看了看天色,「小羽才回來,你們肯定有很多話聊。師父,我先走了。」

  她一直堅持叫爺爺師父,不知道他們之間有怎樣的過往。

  不過現下這些都不重要。

  她看著強行想要借助拐杖站起來的爺爺,實在忍不住過去攙扶他:「爺爺。」

  才剛開口眼淚便止不住落下。

  慕仁卻像沒事人一樣拍了拍她的手:「菜都做好了,一直等你吃晚飯呢。」

  慕羽第一次抽噎得像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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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羈絆

  天邊的晚霞在一點點褪去,夜幕拂去了白日的燥熱。後院的泉水叮咚作響,隱隱還有蟬鳴。在昏黃的燈光下,慕仁仔仔細細看著慕羽,仿佛永遠也看不夠。

  「一轉眼都那麼大了,我記得你才出生的時候因為早產弱得很,比貓崽還小。小時候你在梅花樁上摔得鼻青臉腫,也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只顧及著自己的臉,小小年紀就害怕毀容….」

  他為慕羽夾了一筷子她最喜歡的菜:「好了好了,小羽,不要哭了。」

  慕仁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樣絮叨著。慕羽認真地聽著他講著以前的事情。慕仁長嘆一聲,終於到了那個避免不了的話題。

  「我這一生最後悔的事情便是把你送進了香海小學。」

  如同一塊血淋淋的疤痕被揭開,慕羽心裡一痛:「爺爺…..」

  慕仁擺了擺手:「小羽,你越懂事,我越難受。我後悔沒能第一時間知道你被人刁難,我應該立刻為你做主。就是之後,我還因為你報復了他們罰了你。小羽,是爺爺對不起你,爺爺錯了。」

  他之後的話仿佛看穿了慕羽全部心思。

  「我一直在想當時的處理方式會不會將你推向了另一個極端,促使你明白掌控人心的權力比暴力更為隱蔽,也更加讓人著迷。」

  她想開口,想辯解幾句,然而在爺爺面前她總感覺任何言語都十分無力。

  好在慕仁沒有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糾纏。

  「我要告訴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有關你的父母,」說這話時他始終凝視著慕羽,在發現她沒有表現出一點普通孩子應有的好奇時無聲嘆了口氣,「你父親和母親都畢業於霍格沃茨。」

  對這一點慕羽絲毫不奇怪。

  「慕家人口凋零,你奶奶身體又孱弱,為保存慕家唯一血脈我和你徐爺爺才商量著將你父親送到霍格沃茨。他在那裡遇見了奧利維亞,也就是你的母親。」

  「奧利維亞?」

  這個名字她已經不陌生,不管是剛入學時傑瑪福利的意有所指,還是拉文克勞幽靈若有若無的提示,無不彰顯著奧利維亞大概和她有點關系。

  現在只不過是證實了從前的猜測。

  如果傑瑪所說是真,那麼她們名義上還是表親。

  在提到奧利維亞時爺爺總算才有了唏噓之感:「很好的一個姑娘,可惜天生的血緣詛咒很難破解。你父親當年…..叛出家族,奧利維亞因為這件事情和他產生爭執。她離開了你父親,孤身一人在倫敦誕下了你。誕下你後她已經油盡燈枯。」

  一時間只剩下窗外蟬聒噪的鳴叫。

  「奧利維亞是少數能抗下魔鏡魅力的人。」海蓮娜的話言猶在耳。

  慕仁滿懷歉疚地看著慕羽。慕羽感覺她的頭腦變成了一堆漿糊。爺爺對於慕義叛出家族之後的事仍然含糊其辭。

  他們都想著保護她,卻從來沒問過她需不需要這樣的保護。

  「小羽,我之前向你隱瞞這些,只是因為你還太小了,貿然接受這些不利於心性,我也對不起奧利維亞的遺願。」

  他閉上眼,似是不忍觸及從前的一些回憶:「她想讓你一生平安喜樂,我沒有做到。」

  慕羽原本想說根本不用隱瞞她,關於慕義的背叛,關於和昆侖學院內部的種種牽扯。她甚至還想說慕家可以從中挑撥,制造矛盾,坐山觀虎鬥,直到將從前的帳全部算清。

  可是在看到眼前這個骨瘦如柴在痛苦回憶中掙扎的老人時她什麼也說不出口。

  連她自己都清楚她想說的到底有幾分是真正為了家人著想。

  慕仁放在餐桌上的手都在顫抖。

  「霍格沃茨是十分優秀的學校。你的成績也十分優異。慕家也不差錢,小羽,你可以選擇你想要的生活。所謂的道,其實不過就是平平淡淡的生活而已。畢業後你可以去戈德裡克山谷定居,或者是回到明源山。你的一生都會富足且平靜。」

  富足且平靜?這樣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不僅沒有任何樂趣可言,同樣也不具美感。

  「我從來沒去過戈德裡克山谷,聽說那裡很美,」她細聲細氣說道,好像當真很向往,這和在學校的偽裝不同,她真心實意地在包裝謊言,「不過如果真要選擇一個地方生活,我還是想待在明源山。」

  她對這裡的一草一木已經不局限於熟悉。

  「這是我的家,我唯一的家。」

  也是她唯一的羈絆。

  她話音剛落慕仁又是重重幾聲咳嗽,好像要將五髒六腑全部咳出來。慕羽擔憂地站起身想要扶住他,卻被他避開。

  他擺了擺手,只是認認真真看著慕羽,仿佛這樣就能把她永遠鐫刻在此時一樣。他的聲音都那樣無力:「我很高興你在學校找到了能說得上話的朋友。」

  只是….

  他將後半句話生生吞了下去。

  在聽到朋友時慕羽第一次感覺心髒的跳動不受控制,她隱約明白爺爺所說的朋友指的絕對不是達芙妮。

  不過他怎麼可能知道?

  「就如在信裡面說的一樣,我和達芙妮相處得很愉快。」

  夜色很深了,連蟬都停止了鳴叫,只有窗外一只只螢火蟲在清朗的夜空下飛舞。

  「你才回來,早點去休息吧,」慕仁想要站起來,這樣簡單的動作對他而言似乎都如此艱難。他再一次拒絕了慕羽的攙扶,好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隨意發問一樣,「小羽,你暑假是不是想出去玩?」

  對著這個背影單薄的老人慕羽發現無論怎樣都編不出哪怕一個蹩腳至極的謊言。

  她輕輕點了點頭,當看著爺爺的身影被燈光拉得更加細長時原本止住的眼淚再一次落了下來,她哽咽著輕喚了一聲:「爺爺…」

  她說不下去了。

  慕仁拍了拍她的手,眼中意外地全是包容與慈祥,說出的話卻足以讓人膽戰心驚:「阿爾巴尼亞樹林茂密,多毒蟲蛇蟻,荊棘滿布,小徑叢生,實在不適合游山玩水。」

  「我不會去,」慕羽柔聲說,「這個夏天不會去那裡。」

  慕仁仍然緊緊握住她的手:「小羽,連生命都不會永恆,更何況是其他東西。權力更是如同厲火,力量強大,卻少有人能駕馭。厲火也很難熄滅,一旦形成,只有毀天滅地。」

  他轉頭不再看她,反而看著窗外聚堆打轉的一只只螢火蟲:「當年給你取名為羽,也是希望你早日生出羽翼,脫離樊籠。」

  這個暑假慕羽終究哪裡都沒有去,她甚至在開學前幾天才出發前往英國。爺爺一反常態堅持將她送到了機場。

  兩個多月時間他的身體狀況沒有絲毫好轉,反而一天天地持續消瘦下去,好像體內有什麼東西在瘋狂汲取他的生命力。

  沈棲桐來過好幾次,每次都是滿懷憂愁而來,又更加憂愁地離開。

  連燦爛的陽光都和回家那天一模一樣。

  「您可以不用來送我,」慕羽偏頭看著陽光一寸寸在玻璃上傾瀉,她不願意回頭,因為那樣她不得不面臨注定的結局,「我長大了,可以自己做很多事。」

  在說到最後一句時她的聲音極低。

  「是啊,你長大了,大到能夠自己做出選擇了,」慕仁拍了拍她的肩,感受到了她的顫抖,「還記得你三歲時養的那一窩兔子嗎?」

  他突然說起了看似無關的話題。

  慕羽死死盯著在玻璃上跳動的光束,不願意看其中所倒映的影子:「爺爺,不要說了。」她不再顫抖,吐出的字眼中也不見哀求,每一個字都陰冷得像剛從古墓裡刨出來的。

  慕仁沒有回應她,自己接了下去:「我們在山上散步時撿到了這窩兔子。只有一只剛剛生產的雌兔和五只幼崽,眼看就要活不成,你求著把它們抱回去養,我答應了,認為養兔子的過程能教會你很多東西。」

  他停在這,久久沒能繼續。如果此時慕羽能稍微偏頭,哪怕僅僅瞥一眼玻璃中的倒影,就會發現慕仁同樣扭過了頭不再看她。爺爺全身都浸在了光中,仿佛下一秒就能隨光消散。只有她單望著玻璃上躍動的光點,全然不知自己正蜷縮在太陽照不到的陰影中。

  「你原本認為養兔子能教會我什麼?」她從古墓中挖出更多陪葬的詞句。

  「每天功課再多再累你都不忘給兔子喂食,精心照顧它們的起居。兔子越來越肥碩,也越來越不愛動。最初我以為是圈養的緣故,打算勸你是時候該將它們放歸自然,即使要忍飢挨餓,風餐露宿,但那才是它們應該在的地方,」慕仁無視了她的發問,「直到我發現每只兔子身上都有法術的痕跡。小羽,你應該知道法術所留下的痕跡最不容易遮掩。」

  她開始轉動手上的戒指:「爺爺。」

  「每晚你將雌兔用圖釘釘在牆上解剖,強迫它的孩子看著,再用自己學到的法術治好雌兔,周而復始。」

  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這次是那樣的漫長,慕羽卻沒再著急。她轉動戒指的速度越來越快,盯著越來越弱的光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此時的表情:「那時我小,不懂得尊重生命。是您教會我善待同情世間每一條存在的生命,正視他們的喜,他們的哀,他們的不易。」

  「你當時說,『我只想看看它們是否和我們一樣有自己的思想』」慕仁終於緩了過來,還是沒理會她的回應,「孩童的殘忍是無知因而無畏,真正的邪惡是無憫因而無敬。」

  他再也說不下去了。

  慕羽等了很久,直到確認他似乎真的再無話可說方才停止了對手上戒指的擺弄。一片烏雲恰好蓋過了太陽,跳動在玻璃上的光點再看不見了,她的聲音卻逐漸開始有了暖意:「您說無知不可怕,從無知到有知是一個過程,如順風揚帆,水到渠成,可從無憫到懷憫是一場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爺爺,我一直在修行憐憫,我學著您的方式去善待每一個人,我對每個人笑,對每個人溫柔又包容,我隨您為留守區的孤兒講故事,教他們生存之道,但誰又來憐憫我?」

  閉上眼似乎更容易使眼淚流下來,只要產生第一滴之後的事便同樣順風揚帆,水到渠成。她小聲嗚咽:「我以為應該包容下他們的欺負,我不知道怎麼做。我再沒養過兔子。」

  溫暖的大手撫上了她的頭,她始終不願看,繼續將自己埋在陰影中。

  「其實我一直為你驕傲,小羽。你再沒養過兔子。」

  陽光再次稀釋了一部分烏雲。

  出發時間快要到了,慕羽這時才扭頭,泛紅的眼眶像是在陽光下的錯覺:「真的嗎?」

  爺爺正看著她,眼中的包容堅定幾千個日夜都不曾改變:「你再也不會養了。」

  他用了肯定句。

  「再不會養。」慕羽接下了這句肯定,卻低頭錯過了那幾千個日夜都不曾改變的,從不責怪她的眼神。

  冰涼的東西被塞進了她的手心,那是一枚玉佩。在陽光的折射下玉石褪去了石頭的堅硬,反而更像是一杯醇香的美酒流動。

  這塊玉一看就價值連城。

  慕羽卻只注意到給她玉的人。

  他好像還是當年牽著她登上明源山頂的老人,還是那個一次次告訴她該回家的爺爺,只是如今的笑容多了幾分苦澀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明源山永遠都是你的歸宿,是你的家,這枚玉也會是你回家的鑰匙。時機一到你想回家時它便會帶著你回家。」

  慕羽仔細端詳著這枚玉佩,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這是一枚魂玉。」

  顧名思義,經過特殊的手段魂玉能承載溫養靈魂。

  「奧利維亞希望你平安快樂,或許我不應該把自己認為的平安快樂強加於你,」他這麼說著,一滴淚像是終於忍不住似的順著布滿皺紋的臉頰流下,「我是真的開心,那麼多年終於有一個可以和你說得上幾句話的人,否則你太孤獨了,小羽。」

  可惜這個人偏偏出現在這種時候,在他對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無能為力的時候。

  「歐洲有很多風景,阿爾巴尼亞崎嶇險峻,道路難行….」

  「爺爺…」

  他提到了兔子,又再次提到了阿爾巴尼亞,慕羽終於明白這場送行不是對過去的責備警告,而是對未來委婉地勸誡。

  然而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容不得耽擱了,否則她真要遲了。

  「去吧,小羽,」慕仁將她一路送到再也不能送的地方,「你總得學會去飛,不管生出的羽翼會將你帶到哪裡。」

  慕羽一步一回頭向前走著,直到轉角後再也看不見那道單薄的身影。

  他其實有很多種辦法將她留在明源山,或者只要一封信鄧布利多便會知曉所有事情,包括她跪在庭院的那個下午,包括阿爾巴尼亞,包括兔子。但慕羽清楚他什麼也沒做。

  「對不起。」

  她對著手中溫潤的玉佩輕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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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日記

  在到達英國後慕羽沒有立即前往對角巷,她看著熱情迎上來的小精靈平靜地問出了一個或許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悠悠,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這棟房子以前的主人究竟是誰?」

  這一問將小精靈嚇得不輕,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如果不是慕羽眼疾手快攔住她,她會立即用頭撞地板:「小主人,求求您,求求您,悠悠接受過命令,不能說。」

  她大聲抽泣起來。

  「可是我已經知道了,我的母親叫奧利維亞,我的奶奶因為一個麻瓜和福利家族決裂,」慕羽蹲下身平視著這個在聽到福利姓氏後不斷瑟縮著的小精靈,「我只是好奇你是從哪裡來的,這應該不算違背命令,我也不想讓你懲罰自己。」

  在聽到她的話後小精靈才停止了不斷試圖以頭撞地的動作,驚疑不定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孩子。巫師習慣了在面對家養小精靈時昂起頭顱,她從未遇見過一個巫師會站在平等角度和小精靈對話。

  這讓她如芒在背。

  「悠悠的家族世世代代侍奉福利家族,」在說到福利家族時小精靈的眼神都在放光,好像這是她莫大的榮幸,「悠悠看著小姐出生,長大,悠悠,悠悠也勸過小姐,那個麻瓜不是好人。」

  說到這裡小精靈用身上那件髒兮兮的破舊褂子使勁擦著眼睛,慕羽懷疑如果不是有她剛才的命令,這只小精靈絕對又會借此懲罰自己。

  她沒有插話,只是靜靜聆聽著小精靈,盡管根本理解不了家養小精靈對一個家族深厚的感情。

  「少爺讓悠悠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小姐,永遠侍奉小姐的後代,」小精靈現在提到這個都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悠悠找到了小姐,看著小小姐出生…」

  說到這裡小精靈戛然而止,後面的內容應該是奧利維亞禁止她透露的了。慕羽對此也沒有分毫興趣。

  她這時才扶起悠悠:「謝謝你。」

  小精靈拼命躲避著她的觸碰,甚至哀求道:「求求您,悠悠不值得您這樣。」

  慕羽對此也不勉強,她更關心另一件事:「如果我沒理解錯,福利家族既然將你給了出去,你就不再屬於他們了,對嗎?」

  小精靈瞪大眼睛,嘴巴一開一合,慕羽已經猜到了她想說什麼:「我母親沒有選擇回去,我也不會,」她溫柔的聲音中甚至還帶上了幾分遺憾,「這對你來說很殘酷,但我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我不想和福利家族有任何牽扯和聯系,你不想讓我傷心難堪,對嗎?悠悠。」

  她幾乎是在懇求,這對於一個忠心耿耿的家養小精靈來說極具蠱惑力。悠悠立刻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當然,當然不想,」她極為艱難地哽咽道,「悠悠尊重小主人的所有選擇。」

  「很好。」慕羽摸了摸小精靈的腦袋。

  簡單的一句贊揚就能讓家養小精靈欣喜若狂:「悠悠不會讓主人失望,悠悠會向主人證明悠悠是最棒的小精靈。」

  「你一直很出色。」

  她贊揚著,卻基本沒人能看穿溫柔偽裝下透入骨髓的冷漠。

  不管傑瑪福利在開學第一天專門提醒她是有何用意,她都不打算認這門親。

  人都已經不在了,糾結這些還有什麼意義。更何況只有明源山才能稱得上她的家。

  她捏住傳送符,清晰地說了聲對角巷。

  對角巷始終陽光明媚。臨近開學,對角巷中十分擁擠。

  慕羽先去古靈閣取了一些錢。她看了這學期的書單,新的黑魔法防御課教師吉德羅洛哈特竟然要求了足足七本書。麗痕書店比往常更加擁擠,櫥窗門口貼著一張大大的海報。海報上面映著一個還算帥氣的男巫。但他的笑容總有幾分裝腔作勢。

  她艱難地在麗痕書店的人群裡翻找著想要的書籍,偶爾能聽見旁邊人的耳語。

  「吉德羅洛哈特太帥了。聽說他獨自解決了不少事情。」

  「霍格沃茨今年能聘用他一定花了大價錢。」

  她皺了皺眉,千萬不要告訴她那個海報上裝腔作勢擠眉弄眼的人便會是下學期的黑魔法防御老師,她好容易忍了一個奇洛,還要再忍受洛哈特這種人嗎?

  原本喧囂擁擠的書店突然安靜了一分,人們所有的視線集中在了最前面。

  慕羽聽見了一道高亢的聲音,這個聲音和書店外面的海報一樣透出一股子油膩:「啊,看看我發現了誰!哈利波特!哈利,我希望我能和你合個影。是的,朋友們,我在此宣布,鄙人,吉德羅洛哈特下學期將在霍格沃茨擔任黑魔法防御老師!下學期你將在霍格沃茨看見一個真實的會魔法的我!」

  她快要吐了。她迅速找完課本,正准備結賬離開,卻被人叫住了。

  「羽?」這是達芙妮的聲音,她抱著一大堆書,艱難地擠在人群裡。

  「達芙妮,真是太巧了。就你一個人嗎?」就憑慕羽的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遇見達芙妮是多麼驚喜而快樂。

  「當然不,還有爸爸媽媽和利亞,他們帶利亞去選袍子了,書店人又太多,我就自己進來了,利亞她...」她及時止住了,轉而抱怨著,好不容易才拉住慕羽的手,「快出去吧,我受不了這了。」

  門口被全是紅頭發的一家子以及一個大塊頭堵得嚴嚴實實。

  達芙妮絕望地閉上眼,像是遭遇了多麼不幸的事:」哦,不,韋斯萊...」

  恰巧這時洛哈特終於放開了哈利,哈利艱難地擠回到了韋斯萊一家這裡。他看見慕羽時明顯愣了一下:「啊,羽,在這裡碰見,真巧。」

  慕羽對著他笑笑,客套地問候了一聲:「哈利,假期過得怎麼樣?」

  說到假期,哈利顯得有些尷尬:「我和我的姨媽姨父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幸好,羅恩他們開著車將我接了出來。」

  看哈利瘦弱的樣子她便知道他在普通人的世界過得並不好。有趣的是在另一個世界他又不得不承受名聲帶來的痛苦。

  這樣撕裂的感覺足以將人逼瘋。

  可惜慕羽不擅長安慰,她和哈利也不太熟悉,更甚者她還猶豫過是否要救他一命。

  幸好當時的情形沒能讓她面臨這個選擇。

  她簡單回應道:「我很抱歉,哈利。但好歹馬上就要開學了。霍格沃茨的生活一定比暑假精彩多了。」

  哈利正准備回應,一道冰冷傲慢的聲音從後方而來:「你是不是就喜歡這樣被眾人矚目的感覺?波特?」

  不用回頭都知道那是馬爾福。

  慕羽是背對著他,他根本沒有認出慕羽。

  達芙妮使勁地扯著她,小聲催促:「快走吧,被盧修斯叔叔看見了就不好了。」

  她竟然在為著別人打算。

  然而馬爾福還是看見了慕羽,他剛剛還趾高氣揚的表情瞬間變了。他臉色變得十分慘白,雙腿開始打戰,甚至差點站立不住:「是….是你。」

  「看見我很驚訝嗎?馬爾福先生。」慕羽玩味地看著他,故意拿捏著語調。

  羅恩在一旁拼命憋笑。

  馬爾福看見羅恩的樣子十分惱怒:「韋斯萊,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笑話我?你們家今年快要破產了吧?讓我看看,要供你繼續上學你媽媽又要賣什麼?」他從來都是欺軟怕硬。羅恩臉色通紅,他就要上前去和馬爾福理論,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來叫住了他。

  「羅恩,弗雷德喬治,你們在哪,我們該走了。」他看見了慕羽,他的眼瞬間發光,「噢,你一定是慕小姐,聽說你在東方長大,我有太多問題想問了,有關東方….」

  此時馬爾福身後傳來一聲嗤笑:「亞瑟韋斯萊。」

  是德拉科馬爾福的父親。

  「盧修斯。」亞瑟韋斯萊陰沉道。

  「最近魔法部挺忙的。忙著查抄…..」他輕蔑地掃過金妮破爛的二手長袍和陳舊的課本:「做一個巫師中的敗類有什麼好處呢?看看你交的朋友,東方佬,麻瓜,我以為你的家庭已經不能再墮落了…」

  慕羽還沒來得及反應,亞瑟韋斯萊已經衝上去狠狠給了盧修斯馬爾福一拳。慕羽不得不閃到一邊去。她眼睜睜看著兩個成年巫師在書店裡扭打成一團,好像兩人的魔杖就是一雙筷子。只是可憐了書店裡的書架,隨著兩人的扭打一排排書架倒了下去。

  最後還是人高馬大的海格將兩人分開。盧修斯惡狠狠地將從金妮那奪來的書本扔了回去:「拿著,小姑娘。你的父親也只能給你這個東西了。」

  她清楚看見從書本中掉出了一個黑色的本子。她總感覺這本筆記有些眼熟。

  鬼使神差地,一片混亂中,慕羽悄悄將遺落在地上的本子撿了起來,沒有一個人發現她的動作。

  盧修斯馬爾福再次不甘心地瞪了亞瑟韋斯萊一眼,終是沒有再說什麼,牽著他的兒子出了書店。

  海格粗聲粗氣地說:「亞瑟,你不該搭理盧修斯馬爾福,馬爾福一家的血已經壞透了。」

  亞瑟韋斯萊抹了一把臉,他衝著慕羽和善地笑了笑:「失禮了,慕小姐。」

  慕羽連連擺手:「您不用那麼客氣,韋斯萊先生。叫我羽就好。」

  「好了好了,走吧。」達芙妮終於將她拽出了書店,極力避免著和韋斯萊一家扯上關系。

  慕羽好脾氣地由她牽著走,直到到了一個岔路口才對她揮手。她可不想那麼快就見到達芙妮的父母妹妹。

  至少不是現在。

  「那麼,霍格沃茨見。」

  不想達芙妮沒有立刻說道別,反而對她說:「你一直都是…一個人?」

  她很快補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一個人住在倫敦嗎?」

  慕羽所有心思都被那本筆記本占據了,她心不在焉地回應達芙妮:「還有一個家養小精靈。我真得走了,再見。」

  她走得那樣快,以至於都沒聽見身後的道別。

  她不習慣如此。

  慕羽剛回去便迫不及待地拿出筆記本打量。上面褪色的日期表無不在彰顯著年代的久遠。

  在那間孤兒院裡她見過一模一樣的本子,只不過看上去更新而已。

  因此當她翻開第一頁看見下方的名字時一點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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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螢火蟲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慕羽撫摸著冰涼的本子,她不得不感嘆緣分的神奇。當然比起緣分,她更加好奇的是這上面附著的靈魂力量。

  靈魂容器那一章被她翻看了無數遍,如今再次仔仔細細對照下來她已經肯定了這本日記的作用。

  「湯姆。」慕羽輕聲說,「我們又見面了。」

  沒有一絲反應。

  就知道這樣。

  慕羽打開筆記本,她拿著魔杖對著日記敲了敲:「湯姆。」

  還是沒有動靜。

  慕羽拿起筆,她在日記本上寫下一行字:「湯姆,我們又見面了。」

  她的文字被一點點吸了進去,但是日記本仍然毫無反應。

  慕羽耐心地等待著。她篤定了他一定會給她一個答復。

  過了好久日記本上才終於顯現了一個字。

  「羽。」

  慕羽對著空氣平靜地說:「吸收我的生命力?湯姆,你不知道嗎,東方最擅長的領域便是生命與靈魂。」

  日記本沉默了好久,終於還是顯出了一行字,從歪曲的筆力可以看出他並不是那麼平靜:「如果沒有你,我會接近那個小女孩。那個小女孩可不如你這樣聰明。我會借她將霍格沃茨弄得天翻地覆,我會從她身上汲取生命和能量,這樣,我就不再僅僅是一段回憶。」

  慕羽盯著眼前的日記本,她略微眯了眯眼:「雖然是靈魂的碎片,但我猜測你們一定共享著記憶。還記得上學期我對你說過的嗎?此法有違天道。」她揚了揚手裡厚重的煉器綱要:「這上面說西方的魂器脆弱得連老鼠都可以輕易破壞…..」她勾了勾嘴角:「但是我不信。」

  慕羽隨意翻著空白的日記本:「我不信魂器會如此脆弱。」她手中的筆記本突然騰起火焰。慕羽冷漠地看著筆記本燃燒。直到火焰熄滅,筆記本絲毫無損。慕羽帶了一些譏諷:「這可不像是老鼠就能啃壞的。他們太過於傲慢了,這樣遲早有苦頭吃。」

  房間中突然回蕩著一個聲音。低沉而又充滿誘惑:「羽,你有著仇恨。你也有著非常強大的能量。我們是同樣的人。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

  這本日記中的靈魂和十歲的湯姆不同。十歲的他雖然一樣的殘忍,目中無人,卻還不會收斂鋒芒,甚至都不會掩蓋自己的脆弱。

  而這片靈魂將所有傲慢、罪惡、弱點披上了溫和的外衣,將劇毒包裝成糖果,以近乎卑微的姿態呈給別人。

  她一頁頁翻著日記本,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想從滿頁空白中找出什麼:「你並不是只能顯字啊。湯姆,不要和我來這一套偽裝。至於交易…..你現在只是一段回憶,你的本體還窩在阿爾巴尼亞的森林裡。你有什麼籌碼和我交易?」

  她話音剛落,整個房間又是一片死寂。他明顯在思考。慕羽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尤其對湯姆裡德爾。

  誰也沒提那個承諾,好像那根本不存在一樣。

  「我總有一天會東山再起,」在這一點上他極為自信,與此同時慕羽感覺一股莫名的氣息湊近了她,「不過現在這個交易還不是時候。你的腦袋裡還有愚蠢的想法和天真的幻想。」

  她沒有在乎他的譏諷,也沒有對交易表現出該有的好奇。她熄了燈走到二樓落地窗前,關燈後這片荒郊野嶺便仿佛再無人煙。

  她撫摸著玻璃,想著的卻是爺爺兩次告誡她阿爾巴尼亞凶險。

  「我該走這條路嗎?」

  這個問題不是向湯姆提的。

  因為她清楚他不會明白。

  玻璃中,她的身後映出的是一個俊朗的少年。他穿著斯萊特林學院的長袍。比起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他身量拔高了不少,更多了一絲穩重。他還是一道虛幻的倒影。這道身影和她一起站在窗前:「這是你的命中注定。」

  慕羽轉頭看著這道虛幻的身影:「命中注定?」她反問道,嗤笑了一聲:「我從來不相信什麼命運,什麼命中注定。我的命運,必須掌控在我自己手裡。」

  「可笑的言論。」湯姆裡德爾仰望著夏夜璀璨的天空。

  「可笑?那你呢?你被一個嬰兒打敗躲到阿爾巴尼亞也是命中注定嗎?」

  他握緊了拳頭,好像在忍耐什麼。他咬著牙:「我似乎還救過你的命。」

  慕羽也抬頭看著無垠的星空:「轉移話題。你救我的命,不也是因為我能幫助你東山再起,能讓你更加強大嗎?」

  湯姆裡德爾哼了一聲。他們靜默無言。一道流星在此時劃過天際,轉瞬即逝。

  「因為一個預言。」

  慕羽聽見了一聲低語。

  這句話十分快速,湯姆裡德爾緊接著說:「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星空的事情。你說,連接星辰的是死亡的深淵。」

  慕羽並沒有糾結於預言的事情。他想告訴她的時候總會告訴她的。她也不是特別關心他過去是如何被哈利波特打敗的。她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我看過一本書。」

  湯姆裡德爾略略皺了皺眉,他的手不自覺地想觸碰慕羽。這樣的慕羽總是如此飄渺。他想抓住她,想讓她為他駐留片刻,甚至是永遠。這樣的想法很危險,但他總是無法克制。

  「世界是一個巨大的羊毛球。羊毛球中,無數的昆蟲繁衍或者廝殺。穿梭在針線中間的,則是閃閃發亮的螢火蟲,只有它們能發光。」

  「羊毛球滾動在無盡的虛空中。也許我們抬頭仰望星辰,星辰之間的黑暗便是虛空的一角。有些螢火蟲還沒來得及發光便消失於虛空,有些螢火蟲散盡了最後灼熱的光芒。他們在虛空中也許撕心裂肺地吼叫掙扎,也許無言的在凝視著我們。但我們,都不可能知道了。」他輕聲接道。

  「你看過?」

  「那本書就在你給我那一堆垃圾的頂上,那個下午…」他似是極其不願意提及那一段時光,「你想成為什麼?」

  無論是昆蟲抑或是發光的螢火蟲,不過是博弈的棋子,都會轉瞬即逝。只有那無盡的虛空,無盡的深淵,方才是永恆。

  他不知道他期待著慕羽給出什麼答案。但無論給出什麼答案,他都會將她引向所期待的結果。他不會容許慕羽走上第二條路。

  一個可以幫助他復活又基本讓他滿意的人,多麼難得。

  慕羽卻沉默了。他等得有些焦急時,慕羽才幽幽說道:「明天還要趕霍格沃茨特快。我不想遲到。」她沉默地上床。

  那無盡的虛空超脫了一切,吞噬了一切,但也因為吞噬,什麼都沒有。

  也許這樣十分有趣。慕羽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爺爺的懇求。

  那枚玉佩被她死死握在手心,她鼻子驀然有一些酸。她閉上眼,默默念著心訣。

  早就知道心訣對她從來沒有任何用處。

  慕羽坐在一間空蕩的教室裡。陽光照在黑板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但教室裡的場景就不是那麼溫馨了。教室巨大的吊扇上掛著一個人,她的頭發被吊在扇葉上,吊扇輕輕轉動中,這人的頭皮都已經被撕開一半了。鮮血順著黑色的頭發滴滴答答落在吊扇下的課桌上,血液順著課桌流淌到白色的瓷磚縫隙中。

  慕羽就坐在不遠處,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殘酷的一幕。

  這裡不止她一人。

  湯姆裡德爾坐在她旁邊的桌子上仰頭仔細打量著懸掛在吊扇上的人影。

  「羽,這是你的傑作嗎?我不得不承認,很有創造力。」

  慕羽不知道為何她又開始夢見曾經她做過的事情了。她自然不害怕是冤魂索命,畢竟那些人現在一個個都活得好好的,起碼在生理上活得好好的。

  慕羽想竭力保持平靜,但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往往很難掛上偽裝:「從我的夢境裡面出去。」

  湯姆裡德爾還是掛著那迷人的笑容:「你生氣了。羽。探索夢境,記憶一直是我的強項。你的大腦十分特別,也許是有什麼東西保護著你,我並不能看見它的全貌。」

  他走到慕羽所坐的課桌前拉了一張椅子和慕羽並肩坐在一起:「當然這些都不重要。羽,我也許會是一個很好的聽眾。你也知道,不是嗎?」

  少年時期的裡德爾相比十一歲少了很多陰霾。他不再是那個坐在破爛孤兒院的小床上將自己封閉起來的男孩。他的容貌長開,顯得更加英俊挺拔。他黑色的眼睛十分會傳遞情緒。他在這時顯得那麼體貼,好像是一個溫和的心理咨詢師,耐心等待著傾聽人們的故事。

  慕羽突然笑了,她走到那張位於吊扇正下方的課桌前。她食指輕捻了一滴鮮血:「真可憐。」

  湯姆裡德爾仍然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上面吊著的這個,是最先欺負我的女孩。從剛一入學她便看我不順眼,但我自認從未惹到她。最開始是她先發動一些人孤立我,她人緣本來就挺好。後面越來越過分了,我從沒有在學校裡使用過能力,她卻一口一個怪胎,和人渲染我用死老鼠癩蛤蟆做一些古怪的實驗。她誣陷我盜竊,誣陷我抄襲別人的作業…..小孩子的把戲罷了。小孩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慕羽歪了歪頭看著懸吊的人影。

  湯姆裡德爾看上去十分感興趣:「繼續說下去,羽。」

  「爺爺告訴我在學校不能使用能力。於是後面上升到了一些…..很嚴重的肢體衝突。」慕羽的聲音低了下去,「不止她一個人。於是,我還是使用了能力。一開始只不過是制造一些鬧鬼的現像嚇嚇她們,後來我發現…..」

  還沒等慕羽說完,湯姆裡德爾便接到:「無傷大雅的懲戒只不過會讓他們憎恨,而憎恨,是能給人力量的。」

  鮮血流淌得更多了。

  「把她最心愛的小狗剁碎混進她的午飯裡,在洗手間的鏡子上做文章….。一開始都是很隱秘的。直到….」

  她終於將目光從懸掛的人影上離開:「她找了幾個男孩子,讓他們和我做一個游戲。我一直在等他們會想出什麼方式毀掉我,他們選了最可笑的,真無聊。我和他們玩了一個更好玩的游戲,」她的嘴角越咧越大,不難看出是真正享受沉溺於其中,「你應該知道了,我騙了爺爺。我從沒放棄過養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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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往事

  慕羽已經記不清那場夢境是怎麼結束的了。她殘存的記憶中只看見湯姆裡德爾自始至終迷人的笑容:「你沒有任何錯,羽。我理解你。」這是他唯一重復的語句。

  日記本靜靜躺在床頭櫃上,慕羽陷入了深思。

  悠悠啪地一聲出現在了臥室中,她一臉緊張:「主人,您醒了。悠悠,悠悠叫了你很多次…悠悠不敢強行推主人….」

  慕羽這才發現她快要遲到了。

  她揉了揉眉心:「不怪你,悠悠。」

  幸好行李已經全部打包好,她飛速穿上衣服發動傳送符,然而即使這樣到達國王十字車站的時候時鐘已經走過了十一點。她趕不上火車了。慕羽打算先穿牆進入站台在圖他法,她在離牆還有一釐米的時候猛地停了下來。牆被封了。

  慕羽仔仔細細撫摸著牆壁,一個聲音在她耳邊低聲說:「是家養小精靈干的。」慕羽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到她這才低聲回答:「一個隔絕魔法。如果要破解那我一天都會耗在這裡。」

  她轉過身倚在牆上看著車站的人流:「他們真的很強大。」

  湯姆裡德爾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總是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慕羽拖著行李走出了國王十字車站,卻在車站對面的馬路上意外看見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是哈利和羅恩。他們正費力地將行李抬到一輛車上。

  哈利眼尖地看見了慕羽,他衝著慕羽招了招手:「羽。」

  慕羽提著行李費力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來遲到的不止我一人。」慕羽瞥了一眼他們面前那輛破舊的福特汽車:「你們想開車去?」

  羅恩滿臉的激動,他已經對開車躍躍欲試:「這不是我們的錯,站台被封住了,我們鑽不過去。爸爸恰好有一輛改裝後的飛車,我們決定開它去學校。你要一起嗎?」慕羽的視線掃向哈利,他雖然沒有羅恩那樣激動,但興奮也是溢於言表。

  他們看起來是認真的。連她也被他們這大膽的想法驚了一跳。慕羽很好地掩飾了自己的驚異:「這…. 不太妥當….」她在糾結著措辭:「我們可以先用貓頭鷹寄信。他們會想辦法的,這並不是我們的錯,至少不是你們的錯。畢竟我是真的遲了。」

  羅恩思考了一會,卻還是堅持:「羽,他們會信嗎?因為鑽不過車站牆而到不了學校?我們可以先寄信同時開車去學校。」

  慕羽第一次對他們嚴肅道:「我們可以在這裡等候他們的回復。但開飛車去學校絕對是一件觸及底線的事情。而且,你們會開嗎?」

  羅恩撇了撇嘴:「我學過一點。車被爸爸改裝過,並不是特別的難操作。羽,如果你堅持,你可以在這裡等貓頭鷹的回復。」羅恩一直對斯萊特林有偏見,看慕羽這樣子是十分不贊成他的想法了。他有些不高興:「哈利,你呢?」

  哈利猶豫地看了慕羽一眼:「羽,你確定要等在這?」

  慕羽冷靜地說:「是。你們先走吧,我在這裡給學校寫信。」她已經告訴了他們私自開飛車會有哪些後果。她並不想再重復一遍。

  「那….」哈利還沒說完,羅恩便拉著他走了。

  慕羽將籠子裡她的貓頭鷹放出來,她和它並不太親密。她不是一個喜歡寵物的人,買貓頭鷹只不過因為通信方便。貓頭鷹明顯對她愛答不理。

  「我只用你幫我寄信去霍格沃茨。」慕羽面無表情地摸了摸它的身子。貓頭鷹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伸出了腿。慕羽拿出幾張羊皮紙簡要地將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情況說明了一下。她終究還是沒有強調哈利羅恩開飛車去學校的事情。

  「一式三份,分別寄給鄧布利多教授,麥格教授,斯內普教授。」慕羽吩咐完貓頭鷹,她便拉著行李在站台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非常愚蠢的行為。」湯姆裡德爾看著哈利羅恩離開的背影。

  慕羽突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湯姆,站台被封恐怕和你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系。」

  他挑了挑眉,沒有回答慕羽。慕羽看似自言自語道:「那是家養小精靈封的。家養小精靈奴性深重,一般不會擅自做出這種事情。偏偏又是哈利在場…. 太巧合了。不過你想干什麼和我並不相干。」

  湯姆裡德爾湊近了她:「你一點都不在乎?有人有可能會丟掉性命。」慕羽的語氣中有著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淡漠:「喪命可能不是最糟糕的情況。我以前做過的事情可比讓人死亡還要可怕。」

  「羽,好好看著吧。霍格沃茨的計劃離不開你的配合。我會等待你的回復,」他湊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便進入了日記本。他現在還不能長久地離開日記本。

  慕羽沒有再理會他,自顧自抽了本書看起來。

  霍格沃茨的反應十分迅速,不過慕羽便看見斯內普向著她走來。他的手裡拿著一個陳舊的茶杯。慕羽掛上溫和禮貌的笑容迎向斯內普:「斯內普教授。」斯內普掃了她一眼,他的臉上如往常一樣很難察覺到有什麼情緒的波動:「慕小姐。雖然對你來說因睡過頭而錯過火車是一件不可思議的是,但好歹你還有一個正常人的腦子,不像一些蠢貨。握住門鑰匙,你得先到霍格沃茨。」 慕羽下意識忽略了斯內普話裡的冷嘲熱諷。她握住了那個陳舊的茶杯。一陣天旋地轉,眨眼間她便來到了地窖。此時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都在這裡。

  「啊,西弗勒斯,謝謝你。」鄧布利多說完對著慕羽友善地笑了笑:「羽,歡迎回到霍格沃茨。」

  慕羽對著幾位教授點了點頭:「謝謝。只是以這種方式回到霍格沃茨是我沒想到的,我沒想到那站台….」

  提到站台鄧布利多稍微收斂了笑意:「哦,是的,站台不會無緣無故的封閉。我們會調查的。羽,現在離晚宴還早,為什麼不趁著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一下。」慕羽看著一旁麥格教授還是一臉嚴肅,她便知道他們恐怕還要商量著如何處理哈利和羅恩。慕羽也不方便待在這裡,於是她識趣地離開:「那我先回寢室了。教授。」

  她在要離開的時候鄧布利多叫住了她:「羽,上學期的訓練我們恐怕還要再繼續。每個星期三傍晚,口令你是知道的。」

  慕羽並沒有如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回到公共休息室。她一直對這座鮮活的城堡充滿了好奇。無數秘密被掩蓋在學生的歡笑中。她很早就想單獨探索這座城堡了,這次倒是陰差陽錯。

  經過一年她早已對那些不停變換方向的樓梯駕輕就熟。慕羽向著西塔樓的方向走去,她知道海蓮娜一定就在塔樓附近。空曠的走廊只聽見她一個人的腳步聲。過道上的一幅幅畫像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長著東方面孔的女生。

  慕羽找到海蓮娜的時候她一如既往的倚在塔樓的欄杆上眺望著遠處一望無際的黑湖。她一直很內向,在她們偶爾的相遇中慕羽從未見過她和任何一個幽靈有過交談。

  她在思考著什麼,就連慕羽站在她身邊都沒有發現。直到掛在牆上的一幅肖像尖叫著說:「學生!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學生!」海蓮娜這時才發現慕羽已經在她身旁站了不知多久了。

  「小女孩。」海蓮娜輕聲說。

  「我有名字。」

  「都是一樣的。」

  慕羽沒有再這個上面糾結,她直接開門見山:「你認識我的母親,奧利維亞。」

  海蓮娜半透明的身體晃了晃:「你知道了一些東西。我以為你會用更委婉的方式來詢問。」

  慕羽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欄杆:「沒有必要。委婉和迂回有時是一種技巧,更多的時候則是畫蛇添足。」

  海蓮娜漂浮在慕羽身邊,她好像在研究著什麼:「那麼,你想知道什麼。」

  「一切。」

  海蓮娜沒有急著告訴慕羽答案,她的身影在幽深的走廊中不停飄蕩著,慕羽只能捕捉到一道淡藍色的身影:「我有沒有說過你很像一個人。」

  慕羽靠在牆上靜靜看著這個拉文克勞的幽靈,她沒有催促,更沒有不耐煩。如果一年級海蓮娜還能捕捉到她一閃而逝的好奇與探究,那麼如今她已經很難從慕羽眼中捕捉到什麼情緒。她整個人如同那黑湖,表面平靜無波,湖底卻已經不知道上演了多少場精彩的戲碼。

  「一切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海蓮娜停在了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的大門前,她透明的手穿過了門上的鷹環,「二十年前,奧利維亞和所有小孩子一樣,滿懷欣喜踏入霍格沃茨的大門。她姓福利,卻因為她母親的事處境尷尬,尤其是在那個時候…她那麼虛弱,從霍格莫德走到黑湖這麼一段短短的距離就暈倒了一次。沒有人相信她能活過十五歲。」

  慕羽還是靠在牆上,她連姿勢都沒有動過一下。

  「她被分到了拉文克勞。她有強大的魔力,但她的身體卻限制了她的力量。如果不是她孱弱的身體,霍格沃茨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得過她。她大半的時間都在休息室度過,教授們體諒她的特殊情況,會抽出時間到休息室單獨為她上課。」

  慕羽曾經想像過許多次如果有幸能了解到母親的往事她會有什麼反應,是熱淚盈眶,還是感慨萬千。但是當海蓮娜富有節奏的語調一點點在走廊回響的時候,慕羽卻發現無論如何她內心都沒有一點情緒。

  沒有憂傷,沒有懷念,好像她正在聽一個陌生人的故事。

  海蓮娜還在繼續:「奧利維亞最多只能在西塔樓走廊附近逛一逛。她熟知每一條隱藏在畫像背後的通道。她是一個很有包容心的女孩,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那時厄裡斯魔鏡還放在西塔樓一間隱秘的房間中。奧利維亞最喜歡去那兒。」

  故事講到這裡便戛然而止。

  「小女孩,他們都不在了。」海蓮娜向來清冷的語調中罕見地有了一絲哽咽,「你糾結這些有什麼用。你一點也不像她。」最後一句顯得格外尖銳。

  海蓮娜控制住了翻湧的情緒,又恢復了以往的淡然:「百年時光,無數的學生從我身邊路過。你和一個男孩是如此地相像。」她補充了一句:「我說的不是你的父親。」

  「我不承認他是我父親。」

  「你既不像你的父親,也不像你的母親。你承不承認沒有絲毫意義。」她化作一團幽光逐漸消失。

  在海蓮娜離去後慕羽也沒有在西塔樓繼續徘徊,她順著一道道階梯向下走著。她高估了自己對母親的好奇。她甚至腦海中一點也想像不出奧利維亞應有的樣子。

  就如海蓮娜所說,不管是慕義還是奧利維亞,他們都已經不在這個世上。她不是任何人,也從不為任何人。

  像與不像,又有什麼關系。

  她回過神來時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一樓。水漫過了一樓大半條走廊。一樓的洗手間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又是哭泣的桃金娘。慕羽一點也不想在這一條走廊上多停留,然而晚了。

  桃金娘已經發現了她,她尖聲道:「你是斯萊特林的那個女孩!我就知道你們看不起桃金娘。誰會關注可憐的桃金娘呢?」她的哭聲越發尖銳,在空空如也的走廊上甚至有幾分瘆人。

  更多的水從洗手間中漫了出來,慕羽暗自為費爾奇捏一把汗,這可有得他忙的。慕羽站在洗手間門口,桃金娘已經鑽進了一個隔間大聲哭泣起來。

  這樣的哭聲讓她十分頭疼與煩躁,但表面上她仍然維持著溫和有禮的形像。

  「我沒有這樣的意思,桃金娘。」

  桃金娘沒有理會她,繼續躲在隔間中抽抽噎噎。

  慕羽卻被正中間的洗手台吸引了,她走近了洗手台,她仔仔細細地摸索著,神情有些凝重。這下面有什麼,就在管道裡。她能感覺到,她對能量總是十分敏感。有什麼活物一直活躍在管道中。

  慕羽看著鏡子,鏡子中再次映出了少年英俊的面龐,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帶著一□□惑:「羽,想不想下去看看?」

  慕羽繼續凝神盯著眼前的洗手台,她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凹槽,凹槽中雕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小蛇。她來了興致,即使她清楚地知道湯姆裡德爾的企圖:「當然,湯姆,我很願意下去看看。」

  鏡子中少年的笑容越發迷人,也越發危險:「羽,這會是一個驚喜。」

  從鏡子裡可以清晰看見他逐漸貼在了慕羽身後,仿若和慕羽融為了一體。他借由慕羽的嘴清晰地吐出了一個個嘶啞的音節。洗手台從中緩緩裂開,露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幽深通道。

  他仔細地觀察著慕羽的表情。但讓他失望了,慕羽還是沒有一絲波動,好像這樣的密道不足以打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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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密室

  慕羽卻在下一秒縱身進入了密室。她沒有絲毫猶豫。她感覺自己在管道中滑行著,恐怕她已經來到城堡很深的地方了。

  在密道的盡頭,是一個巨大而又空曠的廣場。四周極其安靜,靜到連水滴落在地上的聲音也格外清晰。也許,還有那更加劇烈的,蠕動在管道裡面的活物。

  慕羽在安靜的密室中來回走動著:「巧妙的設計。剛才你說的是蛇語?」

  「你對自己的實力如此自信?這可一點也不像一個斯萊特林。」湯姆裡德爾的聲音在空曠的密室中回蕩著。

  「我還沒有自信到那個地步。」慕羽抬頭仰望著那座巨大的雕像,「薩拉查斯萊特林,霍格沃茨四大創始人之一。」她接著說道:「你想利用那個藏在管道裡的東西做一些事情,但這些事情裡面至少現在不包括解決我。」

  她冷靜甚至近乎於冷酷,似乎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因為現在的我對你尚且還有那麼些價值。你也可以試試,看看到底能不能殺我。」

  湯姆裡德爾虛幻的身影陪同她站在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雕像下面:「薩拉查斯萊特林,我的祖先。」他的聲音有些感嘆,多了一些緬懷:「我是他唯一的後人。但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得不頂著一個肮髒的姓氏行走於人前。這是我的恥辱。恥辱,只有用鮮血才能洗刷。」

  「我們很相像,羽,」他幾乎是痴迷地仰望斯萊特林的雕像,「我們的家族都有污點,我們也都渴望權力。如果你願意合作…」

  「所以你重新給自己取了一個名字,」慕羽無視了他所說的合作,「飛離死亡。但我沒看出這個名字和湯姆裡德爾有什麼區別。名字只是表像,最多只能成為一個讓人恐懼的符號。」

  不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不是那麼高興。

  慕羽自顧自彈了彈袍子上的灰塵:「我想要權力,只是因為我想要,而不是血統上的恥辱,」她猶豫了一會才說,「站在足夠高的地方姓氏或者血統都沒有意義。」

  「這個密室承載了五十年前你的理想,你的熱情。你的祖先肯定會為你感動。但如果你只是要在這裡緬懷歷史,那麼抱歉,晚宴要開始了。」

  在她要離開時湯姆裡德爾試圖抓住她,卻還是穿過了她的身體:「那你還在猶豫什麼?就因為你的家人?因為那根本不存在的愛?」

  慕羽沒有搭理他。

  在短暫的失態後他又恢復了平靜,但仍然掩蓋不了猙獰:「你對力量權力的渴求,只會比我更加瘋狂。我竟然….有些期待。」

  整個密室都回蕩著蛇一般的低語。

  慕羽花了一點時間整理了著裝才珊珊前往大禮堂。夜幕沉沉地壓下。無數蠟燭被懸在因為魔法而變得透明的天花板上。此時已經有人陸陸續續乘車來到了大禮堂。慕羽一眼就看到了達芙妮。慕羽走過去坐在了達芙妮身邊。

  「羽,」達芙妮對慕羽格外熱情,「我沒有在火車上看見你。他們傳言說格蘭芬多的波特和韋斯萊開著飛車到的學校。列車上一半的人都看見了。」

  慕羽溫柔地回應著她的熱情:「確實,在車站出了一點意外,牆被封住了。我想著寄信給鄧布利多教授,他們麼,堅持開車來學校。可能認為這很酷吧。」慕羽話音剛落,一排排新生便被麥格教授領了進來。他們的臉上有著一樣的不安惶恐。

  達芙妮冷笑了一聲:「格蘭芬多行為。」她的注意力也被新生吸引了。她對著其中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暖暖地笑了笑:「那是我妹妹,阿斯托裡亞。」

  慕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小女孩十分內向,瞬間紅了臉。慕羽禮節性地應和達芙妮:「你的妹妹很可愛。」

  達芙妮一直以來傲慢的神色在提到妹妹時有了一絲柔軟,她輕聲說:「阿斯托裡亞一直可愛。我也希望她一直這麼可愛下去。」

  分院帽已經開始分院,阿斯托裡亞是第一個。達芙妮緊張地盯著分院帽,她甚至輕聲念叨著:「斯萊特林,一定要斯萊特林。」興許是分院帽聽到了她的心聲,在沉默了許久後分院帽還是喊出:「斯萊特林!」

  阿斯托裡亞看上去也小小的松了一口氣。她一路小跑著坐到達芙妮身邊,小聲叫了一句:「姐姐。」

  慕羽在達芙妮另一邊,達芙妮有意將慕羽介紹給阿斯托裡亞:「阿斯托裡亞,這是羽。」

  當阿斯托利亞走近後慕羽才發現這個女孩瘦弱得過分了。她的臉色也呈現出不正常的灰白,似是先天就有不足之症。

  達芙妮不說她也不會過多詢問。

  她溫和地對著阿斯托利亞笑笑。

  她自認禮節沒有出錯,但阿斯托裡亞卻更緊地抱住了達芙妮,顯得十分害怕。

  氣氛一瞬間非常尷尬。達芙妮就是再會圓場,此時也有些不知所措。她輕輕推了推阿斯托裡亞:「阿斯托裡亞,怎麼回事。」阿斯托裡亞仍然緊緊抱住姐姐,甚至都不願意抬頭看看慕羽。

  達芙妮只有干巴巴對著慕羽說道:「我妹妹一直有些認生。真是抱歉。」

  慕羽不動聲色地收回本來已經要伸出的手,她剛剛想摸摸小女孩的頭來著。沒有人發現她細微的舉動。她的神情堪稱完美:「達芙妮,沒事的。」

  此時韋斯萊家的那個小姑娘已經被分到了格蘭芬多。

  就在金妮小心地跳下高腳凳前往格蘭芬多長桌時,慕羽捕捉到禮堂的角落有兩個身影,他們很快被斯內普拉著走了。分院儀式結束後,麥格教授也匆匆離去。

  長桌上瞬間擺滿了美味佳肴。折騰了一天慕羽著實餓了。她慢慢揀了一些食物吃起來。她正在用刀子切一塊羊排,肩膀卻被赫敏拍了一下。斯萊特林長桌上的人對赫敏是明擺著的不歡迎。赫敏強忍著一道道刺眼的視線:「羽,哈利和羅恩….」

  慕羽轉過身面對赫敏:「赫敏,我們到站台時牆不知道怎麼被封了。我們過不去。哈利和羅恩決定開飛車來學校,我很抱歉沒能勸住他們…..」

  赫敏跺了跺腳,嘀咕了一聲兩個不省心的。她急急對著慕羽說:「羽,這不怪你,不用自責。」她確認了想要的信息就飛快地離開了斯萊特林的長桌。達芙妮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你說波特和韋斯萊會不會被開除?」

  慕羽繼續一邊對付著那塊羊排一邊說:「開除?最多一個警告吧。」

  達芙妮卻神秘地笑笑搖搖頭:「羽,東方的巫師似乎不用刻意向普通人隱瞞。在你看來或許駕駛飛車沒什麼。但這邊可是有巫師保密法。他們那麼招搖一路開著飛車到學校絕對不止被一個麻瓜撞見。這是很嚴重的,需要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去給麻瓜消除記憶。」

  慕羽切羊排的動作慢了下來,她對著熱鬧的禮堂有些放空:「達芙妮,修道者不用在普通人面前遮掩是上個世紀以前的事了。我甚至以為英國會寬松一點,沒想到巫師對麻瓜的保密更加嚴格….」

  無論氏族掌權還是學院掌權,每一方都不願意公開另一個世界的存在。

  他們怎麼可能容忍超自然的密碼被更多人掌控?

  從前昆侖學院招收學生還看重才能,現在權力和金錢逐漸變成了開啟另一扇門的鑰匙。

  慕羽出神期間,達芙妮戳了戳她:「等著瞧吧。」

  也許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天生的不對盤。長桌上一直都是對哈利和羅恩的議論。馬爾福甚至揚言他們一定會被開除。

  「我爸爸可是校董。他會向鄧布利多施壓的。」

  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十分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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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利用

  宴會結束的第二天很明顯讓眾人都失望了。格蘭芬多的長桌上哈利和羅恩仍然好端端地坐在那裡。格蘭芬多的寶石甚至都沒有少上一顆。慕羽清晰地看見馬爾福的臉變得更加蒼白了。

  開學的第一天便是極為糟糕的天氣。早餐也與天氣般配。慕羽皺著眉看著一排排的腌鯡魚,她忍住了想要嘔吐的衝動。昨晚她原本睡了一個好覺,甚至湯姆裡德爾也沒有來打擾她。陰雨的天氣,讓人作嘔的鯡魚味道迅速敗壞了她的好心情。慕羽就了一點粥吃,似乎還嫌這一天不夠糟糕一樣,一只貓頭鷹俯衝到格蘭芬多的長桌上。那是一封紅色的吼叫信。

  韋斯萊夫人的聲音差點要把禮堂的天花板掀下來。在吼叫信化為灰燼後,斯萊特林的長桌上發出了幾聲嗤笑聲。馬爾福笑得格外厲害。慕羽實在難以忍受,她抓起課本便向著草藥溫室而去。

  「羽,等一等。」哈利拉著羅恩在後面氣喘吁吁地追著她。慕羽停下來她靜靜地看著他們。羅恩的臉幾乎要和他的頭發一樣紅了。最後還是哈利結結巴巴地說道:「羽,我們,我們非常抱歉,那天沒有聽你的….」

  羅恩接道:「羽,對不起,那天對你說話有些重。」他只顧著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慕羽一貫都是溫和的,她也沒有赫敏一樣的說教,這讓從開學以來就飽受爭議的兩人舒服了一些,「羅恩,說真的我都不太記得你當時說了什麼。」

  她看了看時間:「事情已經過去了,不用糾結了。快進溫室吧,要上課了。」

  在他們一起要走到溫室門口時,遠處一個穿著紫色袍子顯得十分花裡胡哨的男人走了過來。慕羽連正眼都沒看他一眼,直接進了溫室。但是哈利和羅恩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慕羽看見洛哈特拉住哈利說了什麼,還和斯普勞特教授吹噓:「我曾經草藥學是非常好的。」一向慈和的斯普勞特教授第一次噓了一聲。洛哈特甚至還拉走了哈利。

  慕羽低下頭掩飾住心底的厭惡。

  離上課還有幾分鐘,直到洛哈特走遠了慕羽才對斯普勞特教授笑道:「教授,您上學期問的肉芝,我這裡正好有一粒種子。」她將一個被透明玻璃包裹的種子遞給斯普勞特教授:「我會將種植方法給您,您可以試著種一下。但是他們長成後是非常調皮的。」慕羽眨了眨眼,有些靦腆地說道。

  斯普勞特一掃見到洛哈特的不屑,她慈和地對著慕羽說:「羽,上學期我隨口一提而已,你竟然還記得。只是….」 她有些為難,「肉芝在東方好像十分珍貴…..」

  慕羽釋然地笑了笑:「教授,只是一粒種子而已,放在庫房也只不過會爛掉。如果您能培育出來是最好不過的。」她看了看這節課他們要認識的植物曼德拉草,「成熟的肉芝配合曼德拉草是最為強力的恢復藥劑。」她沒說這種種子在慕家私庫裡面一把一把的。

  斯普勞特教授十分高興:「斯萊特林加十分。龐弗雷夫人和斯內普教授會喜歡的,親愛的。」

  「阿斯托裡亞,你為什麼那麼害怕羽。羽一直很好。你這樣也讓人尷尬。」

  在結束完上午的草藥課後慕羽吃了午飯便去往了圖書館。她是在走廊三樓的拐角處聽見達芙妮的低語。

  阿斯托裡亞有些奶聲奶氣地說道:「姐姐,我不喜歡她。我知道這樣不好,但她讓我不舒服。」

  達芙妮明顯有些為難,慕羽聽見她重重嘆了一口氣:「阿斯托裡亞。就是不喜歡,也不能明面上這樣。」

  阿斯托裡亞沉默著,姐妹兩人明顯在對峙。

  阿斯托裡亞突然小聲說:「姐姐,其實你也不見得和她特別要好。我不懂。」

  她的疑問讓達芙妮久久無言,久到慕羽都快沒有耐心等下去了。或者說自從撞見姐妹兩的對話後她的耐心便在飛快消逝。

  在對峙中達芙妮就從來沒贏過。

  見姐姐許久沒回答,阿斯托利亞才以極為微弱的聲音說:「因為我?」

  這股微弱很快轉化成了尖銳:「姐姐,你和爸爸一模一樣。你們真的不需要為了我這樣…」

  說到這裡達芙妮應該拉了阿斯托利亞一下,兩人討論的聲音才逐漸低了下去。

  確保過不再碰到她們後慕羽才繞過去,免得見面後彼此尷尬。

  這件事似乎對她就是一件小插曲,她在圖書館翻閱著煉器綱要。這一年她可以著手制造傀儡了。

  或許是因為難度極大,看了很久她的進度始終都停留在第一頁。

  「看來不是那麼愉快?」

  湯姆裡德爾坐在她旁邊的空位上,隨意地和她一起看著煉器綱要。當他看到書上密密麻麻的流程和圖示時便再也移不開眼:「傀儡。」

  慕羽吐出的句子帶著一些冰冷,說不清是她一直以來的性格還是受到了壞天氣的影響:「能認得這麼復雜的字,不錯。」

  「就因為一個愚蠢的小女孩?羽,不會吧。」他拖長了語調,黑色的眼睛中帶著嘲諷,「你不會因為一個小女孩的直覺就憤怒。雖然她的直覺還是挺准的…..」

  他想勾起慕羽垂落在肩頭的長發,但是很明顯虛幻的身形不能做任何事。頗有些曖昧的舉動在他做來毫無感情,甚至帶了一些算計的冰冷:「或者讓我猜猜,你還是想和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做朋友,她可是在開學宴上第一個主動找你說話的人。我原以為你沒有那些蠢女孩的幻想…」

  「我只知道你很吵。」

  慕羽對他若有若無的低語置若罔聞。她安靜地研究著手中的書籍。她研究一樣東西的時候,沒有人會把她與黑暗和混亂聯系起來。她像一個兢兢業業的學者,兀自在自己的領域探索。

  湯姆裡德爾就和她一起坐在圖書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午後的時光總是流逝得格外緩慢。每個人都會被慕羽的表像迷惑。只有他知道在這樣恬靜安然的外表下藏匿著一個怎樣的靈魂。他曾在機緣巧合下走入了這個靈魂的一角。這是對他極為有用的靈魂。

  他不允許這樣的靈魂脫離掌控。

  要麼控制,要麼毀滅。

  直到天色慢慢暗下來,雨也下得越發凶猛,慕羽才合上了手中的書籍。在雨滴拍打的聲音中,她閉上眼在腦海中一遍遍推演著理論知識。睜開眼時她便看見原本在宿舍的日記本靜靜躺在她的手邊。

  直到這時她才有閑心拿起桌上的日記。

  窗外劈裡啪啦的大雨一下子就將她帶回了舊時的倫敦。

  仿佛她還坐在那張破舊的書桌前,那個陰郁的男孩還坐在那張小床上。

  他一次次表達著對死亡的恐懼,對凌駕於生死之上的渴望。

  而宿命般地,她偶然前往那個時空便是為了更好地教他,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脫生死。

  雨落得更加凶猛,看這樣子在傍晚前根本不可能放晴了。

  慕羽翻開日記本,還是不出所料地一片空白。

  有一點可惜。她撐著下巴凝望著雨幕,倫敦多雨,他們都還沒一起站在頂端看倫敦的夕陽。

  否則她會告訴他,永生哪裡美得過夕陽。

  「想看嗎?」纖長蒼白的手指穿過了陳舊的日記,慕羽遺憾地合上本子,回憶總是會在不合時宜的時候被打斷,她現在不得不應付湯姆裡德爾永無休止的誘惑。

  「孤兒院那段日子是一段恥辱,但你總有一些特權。「無辜的眼神配合上俊美的外表和兩人間如今近乎貼在一起的距離,應該很少有女孩能夠拒絕他。

  「不,」慕羽回答得也十分干脆,她學著他十分無辜又貼心的樣子,滿意地看著他的面具一點點破碎,「特權啊,總會有代價,我現在暫時還不需要付出這樣的代價。更何況…」

  她故意拉長了音調:「我對你的恥辱沒有興趣。」

  「撒謊,」難得的他沒有被激怒,相反還湊到了她身邊一起觀賞雨幕,使得她不得不把椅子挪了挪,「倫敦的夕陽根本沒有什麼好看的。」

  整個倫敦連同著他從前在其中灰暗的記憶理應被毀滅。

  他又在窺視她的思想。

  「湯姆裡德爾,不要試圖窺視我的思想。我的過去,比你瘋狂,比你危險…..」

  玻璃上影影綽綽倒映出兩個一淺一淡的扭曲人影。慕羽一手撫摸著玻璃,好像要更仔細地端詳他:「我對他們做過的事遠比身體上的傷害更加殘忍。」

  她想要說下去,然而另一只手玉佩傳來的冰涼卻猛地刺激了她。冰涼的觸感總是會讓她回想起爺爺蒼老的面容。

  她嘆了口氣:「算了,都過去了。我不想吹噓我的過去。」

  也沒有什麼值得吹噓的。

  「怎麼能停下呢?」湯姆裡德爾似是意猶未盡,他死死盯住慕羽的黑眸,「說下去,羽,你做過什麼?你要知道,你什麼錯都沒有。」

  可她已經鐵了心不願意再說下去了。她收拾好攤在桌上的一堆書本,將目光從窗外移回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說:「不早了,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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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猜測

  「羽,羽,等一下,我有話要和你說。」星期三傍晚時慕羽吃完晚飯正准備趕往鄧布利多的辦公室時被達芙妮叫住了。

  自從開學宴後兩人就沒怎麼說過話,尤其在聽到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的對話後慕羽多多少少有些回避她。

  她停了下來,達芙妮趕了兩步才趕上了她。等她終於接近慕羽時卻又開始張口結舌起來:「羽,羽,我….」

  「達芙妮,我說過沒有關系。」

  在人前她向來表現得格外體貼。

  「但….」哪怕慕羽有一絲憤怒或者不自在的神情達芙妮都能將後面的話說下去,可是慕羽卻只是站在原地微笑著看著她,好像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她甚至已經知道了她要說什麼。

  「達芙妮,」慕羽握住她的手,「真要道歉那麼也應該由我來說才對。這幾天我挺忙的,我要讀的資料越來越難,我爺爺還是堅持讓我每周三去鄧布利多那裡練習一些魔法。因此你看….」

  「我真的沒有太多空閑,我沒想到這會對你造成困擾。」

  只要她願意,她不會讓任何人發現她真實的情緒。

  達芙妮當然知道慕羽有多麼忙碌,又經慕羽這麼一解釋她也確定了慕羽不是在意阿斯托裡亞的事情,這讓她不由松了一口氣,理解地握緊了慕羽的手:「我都知道。羽,真羨慕你能得到鄧布利多教授的親自指導。這可是旁人想都不敢想的機會。」

  這句話半真半假,但慕羽在意的從來不是這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這周六我們可以在公共休息室喝下午茶嗎?」

  她厭煩了不斷地猶豫和兜圈子,迫不及待地想要發掘出達芙妮想從她身上尋求的利益。

  沒有結果的,自一開始便全是假像的友情不值得讓她投入更多時間。

  從來都是達芙妮邀請慕羽去參加一些小型的聚會,慕羽很少像這樣主動拋出橄欖枝。達芙妮在驚異的同時又有些欣喜。沒有平白無故的邀請,慕羽必定有所求。

  只要她有所求就好。

  「當然,羽。我順便可以看看你的魔藥課論文,你知道我魔藥學有多糟糕。」達芙妮一副苦惱的樣子。

  「那就這麼定了。」慕羽衝著她擺了擺手,「我和鄧布利多教授約在七點,我快遲到了。回見。」

  告別了達芙妮,慕羽徑直向著校長辦公室走去。她站在校長辦公室的石像面前正要說出口令,卻發現校長室裡似乎還有外人。

  「鄧布利多先生,不論如何我們學院的副院長死在霍格沃茨,我此次前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了解更詳細的情況,也請你理解。」

  來人言談間聽上去一派彬彬有禮,甚至有禮過了頭,顯得更像對待公事的敷衍。

  這人似乎也沒有指望得出什麼答案。

  既然她能聽見他們的對話,那麼很顯然鄧布利多並不避諱她。

  慕羽直接說出口令:「檸檬雪寶。」石像轉開。慕羽首先看見的便是一道瘦高的穿著長衫的背影。聽見開門的聲音,那道身影回過頭,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露出了笑容。

  「這一定是小羽了。」

  這人的頭發胡子看上去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打理了,亂蓬蓬地堆成一團,不過在面對慕羽時十分慈和。

  「你肯定不認識我了。最後一次見面還是十一年前我帶著棲桐到明源山參加你的周歲宴。」

  一說棲桐慕羽便明了了他的身份,沈家現任家主,沈棲桐的祖父。爺爺向來不喜歡和僅存的氏族應酬,對於這一點慕羽一點也不奇怪。引起她好奇的是沈家家主在提到帶沈棲桐參加周歲宴時那一臉的復雜和糾結。

  她若無其事道:「您這麼一說我就知道了。暑假回去時我還看見了棲桐。」

  明明只是順口一說,但她卻敏銳地察覺到在提到棲桐回去看望爺爺時沈家家主更加低落的情緒。

  沈棲桐曾經說就連自己的親爺爺都放棄了她…

  不過慕羽自己都有一堆事情要煩心了,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別人的過去。

  在他們寒暄期間鄧布利多始終微笑著坐在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後面,室內的光線十分昏暗,只有福克斯火紅的羽毛在跳躍的燭火中折射出明亮的光。

  「羽,你來了,」在確定他們已經結束客套後鄧布利多才插話,「想喝點什麼。」

  慕羽坐在了他對面:「謝謝,教授,但是我才吃了晚飯。」

  「沈先生,關於您要的說法,我想那一句解釋就夠了,」他轉頭看著還在等待回復的沈家家主,「霍格沃茨不容忍盜竊。」

  一句話又將慕羽拉回了過去的記憶。

  慕羽眼前仿佛又出現了熊熊燃燒的衣櫃。

  「霍格沃茨不僅要教你魔法,還要教會你如何使用它。霍格沃茨不容忍任何形式的盜竊。」那個時空鄧布利多的話語還在她腦海中嗡嗡回響。

  她差點以為鄧布利多知曉了一切。

  對於這個回答沈家家主只是挑了挑眉:「他們要求賠償…我知道那些要求對於霍格沃茨的底蘊來說可能有些困難…」

  幾百年因為封閉帶來的偏見怎麼能輕易消除

  慕羽此時目光一錯不錯地看向鄧布利多,等待著他的應對。

  不想還沒等他說完鄧布利多就直接爽快道:「雖然副院長有錯在先,但盜竊罪不至死,霍格沃茨還是願意支付貴校要求的賠償。」

  沈家家主像是沒有料到鄧布利多會這樣快接受這些條件一樣,然而他的吃驚也沒有持續多久,他欠了欠身後才說:「如此最好,」又轉頭看向一旁的慕羽,堆起了笑容,「有機會小羽一定要來沈家玩玩。」

  慕羽摩挲著腰間的玉佩,也客氣地衝他點頭:「一定。」

  「也難為沈先生了,昆侖學院執意要一個說法,他們的執事又不願意前來交涉,只有把他推出來。」直到他走後鄧布利多才撫摸著福克斯的喙說。

  慕羽實在不知道如何接這個話題,她還拿捏不清楚鄧布利多對待昆侖學院高層的態度。她也無意讓鄧布利多察覺到她的仇恨。

  與其說仇恨,更不如說是蔑視。

  鄧布利多也沒有糾結於這個話題:「那麼,我們就要進入正題了,守護神咒。」

  一提到這個慕羽便有沒來由的煩躁,她從來沒有在一個咒語上花費那樣多的時間,關鍵是那麼多時間投入進去一點效果也沒有。

  鄧布利多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失落,也沒有點出來,反而還略帶打趣地說:「蜜蜂公爵才出了新飲料,確定不想來一杯?」

  「不用了,」慕羽直接拿出魔杖,「我可以現在開始嗎,先生?」

  鄧布利多扶了扶半月形眼鏡的鏡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慕羽揮動著魔杖,曾經的回憶一幀幀在她腦海裡回放,懸掛在吊扇上的人影,那場災難中絕望微弱的哀鳴,炮火紛飛的倫敦,明源山上飛舞的螢火蟲….

  這次連白色的煙霧也沒有噴出來。

  鄧布利多扶了扶半月形眼鏡,他溫和道:「羽,這很正常。守護神之所以是高深的魔咒,不在於它需要多麼強大的魔力,而在於你內心調動的記憶。」

  慕羽有些迷惑:「可是,教授,我已經盡我所能調動我能想像的最快樂的記憶了。」

  「世上沒有最為純正的快樂。至少當我們脫離嬰兒時期後純粹的快樂便成為了奢侈品。你的記憶不一定單純地快樂,但它的情感必須強烈而豐富。只有那一瞬間迸發噴湧而出的情感才是召喚守護神的源泉。」

  慕羽細細品味著鄧布利多的這一段話。鄧布利多又轉而聊起了其他的話題:「假期過得愉快嗎?」

  話題跳躍性太大了,前一秒他們還在討論如何召喚守護神,後一秒便在詢問假期,慕羽有些反應不過來。假期….

  慕羽想到了爺爺越發蒼老的面容,想到了爺爺的苦心勸告。

  爺爺是最了解她的人,他什麼都明白。

  慕羽胃裡一陣翻騰,她在這一刻甚至不敢直視鄧布利多的眼睛。

  「很好。」慕羽自己都知道這兩個字有多麼的無力。

  福克斯輕輕鳴叫了一聲,燭光越發暗淡了。即使隔得如此近,慕羽在此時也難以看清鄧布利多的面容。但毫無疑問這位老人,最偉大的白巫師,此時陷入了深沉的回憶。慕羽隱隱感覺他的回憶一定與自己有關,但就如天空中劃過的流星,距離遙遠,消逝得也是那麼迅速。

  練習守護神咒和上學期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慕羽一次次揮舞魔杖直到筋疲力盡後鄧布利多遞給她一杯熱巧克力。教導她守護神咒似乎已經不是鄧布利多的真正意圖。

  「我總覺得他像知道了什麼。」慕羽走在宵禁時分空蕩蕩的走廊上,湯姆裡德爾自她出了校長室後才出現在她身邊。他們一路靜默無言地走著。盔甲在火炬的照應下閃著微光。

  「鄧布利多一直是這樣。」

  「你害怕他。」慕羽尤為篤定。

  「我不害怕任何人。」他的聲音冷酷而尖銳。

  慕羽根本沒有理會他:「在孤兒院的時候他看清楚了你的一些本質。我想你上學的時候他不像其他老師那麼喜歡你。」

  慕羽又聽見了那個東西在管道中蠕動的聲音,它的殺意幾乎要將城堡的牆穿透了。

  「你不應該感到害怕。」慕羽說出口令走入公共休息室,火爐已經熄滅了,位於地窖的休息室仍然寒冷,她像是沒有看到湯姆裡德爾陰沉的臉色,「你應該興奮。你被最偉大的白巫師忌憚著,這多麼好玩。雖然我敬佩他,但不妨礙如果有機會我想和他玩一場游戲,或者….下一盤精彩的棋局….」

  慕羽的魔杖冒出一簇火苗點亮了休息室的壁爐。她懶散地窩在沙發中,拿出書繼續研究如何制作傀儡。火光在女孩的臉上,投射出了幾縷瘋狂。這些許瘋狂卻又和半躺在沙發上翻動書頁的恬靜女孩相矛盾。

  湯姆裡德爾想湊得更近一些去觀察這樣的矛盾。

  「你不害怕鄧布利多,」他透明的身子靠在了另一頭的沙發上,「你畏懼的是另一個人,你的…..爺爺。」最後一個單詞他說得尤為拗口。

  慕羽翻過一頁:「不是畏懼。」

  她不肯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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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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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爭執

  「達芙妮,我認為你的論文沒有太大問題,一些小瑕疵我已經標出來了。」慕羽將一卷羊皮紙還給她。

  「羽,你簡直是一個天使。」達芙妮看了一眼羊皮紙上多出的工整清秀的筆記。她隨手將魔藥課作業放到一邊,「你暑假肯定回家了。」

  「當然,」慕羽端起放在小幾上精致的茶盞啜了一口,看著達芙妮一副猶豫的樣子也知道她對於怎麼將話題引到目的上十分為難,「你呢?你們一家人住一起一定很熱鬧。」

  「也沒有那麼熱鬧,我們的房子也在山上,周圍既沒有麻瓜也沒有其他巫師,」 提到那座房子時達芙妮整個人都柔和起來,少了很多平時看上去的世故。

  「我們在庭院裡種滿了不同的花。小時候我和阿斯托裡亞為著花的事情還打過架。阿斯托裡亞喜歡百合,我喜歡風鈴草。最後還是爸爸把花園一分兩半我們才不鬧矛盾了。只是花園裡面的地精很煩,他們總是喜歡將好好的花園弄得亂七八糟。阿斯托裡亞還哭過鼻子….」

  一提到阿斯托利亞她就像打開了話匣子。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童年的趣事,比如阿斯托裡亞從前一直想要一根魔杖,達芙妮悄悄偷了母親的魔杖給她玩,阿斯托裡亞炸了一個衣櫃。她試著給阿斯托裡亞做生日蛋糕,卻差點把房子燒了。她去年出發來霍格沃茨時阿斯托裡亞在火車站哭得稀裡嘩啦….

  慕羽認真聽著她每一句話,沒有一點不耐煩。達芙妮過了好久才發現她說得過於多了,差點忘記了她原有的目的:「抱歉,羽,我…..」

  慕羽體諒地點點頭,她把玩著桌上的羽毛筆:「沒事,達芙妮,雖然我沒有妹妹,但我都理解。」

  她理解親情的羈絆能有多深,但也僅限於理解了。

  「你很愛她。」

  「那是當然,」達芙妮的視線定格在被擱置一旁的魔藥學論文上,「她是我骨肉相連的妹妹,是除了爸爸媽媽外最親密的人。阿斯托利亞什麼都好,只是….」

  她不願意說下去了。

  要麼就是認為還沒到時候,要麼就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該怎樣說。

  到了此時這場下午茶徹底變了味道。

  慕羽轉著手中的杯子,見她真沒有說下去的意圖後才問道:「只是怎麼了?」

  她發問時一直直視達芙妮的眼睛,看上去無比真誠,又帶著一點顯而易見的傷心:「達芙妮,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我也把阿斯托利亞當妹妹看,」她握住了達芙妮的手,「有什麼事難道對好朋友都不能說嗎?」

  在這樣真誠的目光下達芙妮難得閃過一絲愧疚。慕羽的真摯不似作假,她卻太過於功利了。她張了張嘴,仍然沒發出一個字。又像是為了掩飾窘迫拿起那篇魔藥學論文端看,雖然還是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卻也難得透露了一點真心話。

  論文上慕羽工整的字跡和她的潦草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自嘲似的勾起嘴角:「你可能不相信,小時候我其實對魔藥學很感興趣,但顯然沒有這個天賦,我總是不知道怎麼調和配方才能釀造出完美的藥水,坩堝倒炸過不少。」

  她不停翻著這篇論文,慕羽說的小瑕疵顯然只是客套話,看著滿篇的修改注釋便能知道她的真實水平了。

  全程慕羽都一言不發。

  「還記得斯內普教授第一節 課說的嗎?魔藥的魅力在於提高聲望,釀造榮譽,甚至阻止死亡。」

  在說到阻止死亡時她的音咬得格外重。

  「這是錯的。」

  「羽?」

  慕羽一下下撫摸著玉佩,又重復了一遍:「魔藥只能延緩死亡,無法阻止。世界上沒有阻止死亡的藥物。」

  達芙妮睜大眼睛,既有茫然也有不認同:「傳說煉金師的魔法石能讓人不老不死。」

  「魔法石也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萃取能量,而能量總有窮盡的一天,」在這個問題上她十分堅定,「就算是延緩死亡的魔藥也需要代價,天道平衡,妄想改命必定會接受懲罰。」

  她沒想到達芙妮在這上面尤其固執:「我不懂什麼平衡,也不想去懂。沒有眼睜睜看著親人一步步走向死亡的人當然會說一套套大道理。」

  這話已經十分不客氣。

  饒是慕羽慣來會忍此刻也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克制住了情緒。

  達芙妮怎麼知道她就沒有經歷過。

  手中玉佩的溫涼一次次提醒著她臨別時爺爺瘦弱蒼老的面容。

  不知道是不是她們天生氣場不對,這已經是這學期開學以來她們間第二次分歧了。

  她剛想說什麼,公共休息室的大門被幾人打開,阿斯托裡亞和幾個一年級的女孩說說笑笑走進來。第一眼她就看見了達芙妮,興奮地向著達芙妮揮揮手:「姐姐!」

  在看到慕羽時她的激動才收斂了下去。

  「我想起來還要去圖書館查資料。」慕羽微笑著看著姐妹倆,沒有人看出她剛才的憤怒。

  「羽…」達芙妮也意識到了方才的失態,理智告訴她應該道歉,現在當著阿斯托利亞卻不知道怎樣開口。

  當她反應過來時慕羽已經快要走到公共休息室門口了:「很愉快的下午茶,回見,達芙妮。」

  她這個人好像天生一副好脾氣,不,是太好了,達芙妮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怎樣的情況才能讓慕羽顯露出憤怒。

  「姐姐….」阿斯托裡亞和她的伙伴低語了幾句後,整個公共休息室就只剩下了她和達芙妮。

  達芙妮順了順阿斯托裡亞被風吹亂的頭發:「阿斯托裡亞,一些社交是不可避免的。不過是談一些交易罷了。這些都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

  她只字未提方才兩人間的爭辯和險些發生的爭吵。

  阿斯托裡亞只需要快樂地長大就好了。

  阿斯托裡亞卻反握住了達芙妮的手,她堅定道:「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也可以為你分擔。

  去圖書館本來就只是一個借口。慕羽感覺她現在急需呼吸新鮮空氣。

  不知為何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待在室內,尤其是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那陰暗的地下室。她想到從一年級開始到現在她還從未去過魁地奇球場。畢竟她連掃帚都沒有摸過。

  也許,去看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慕羽遇見的從來不是正確的時候。

  兩隊人在球場上對峙。從他們的隊袍就可以看出是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

  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兩個學院的矛盾比其他任何學院都要激烈。

  慕羽走近了一些,球場放大了回聲。

  「沒人問你,你這個臭烘烘的小泥巴種。」

  慕羽即使不看人都知道這是誰說的。她微微擰了擰眉,這不是一個好詞。

  應該說,非常不好。

  純血家族可笑的優越感。

  馬爾福的這句話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混亂,斯萊特林球隊的隊長不得不用胳膊將馬爾福護住以防格蘭芬多的隊員向他撲過來。即使是這樣,羅恩仍用魔杖指著馬爾福的臉:「你要為此付出代價!」

  羅恩的魔杖發出彭地一聲爆炸聲,一道綠光沒有擊中馬爾福,反而擊中了羅恩自己。羅恩打了一聲嗝,吐出了幾條鼻涕蟲。

  斯萊特林笑作一團,馬爾福甚至誇張地倒在地上用手捶著草地。

  哈利和赫敏架著羅恩艱難地從人群中擠出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矮小的身影不停照著像。

  「走開,科林。」哈利厭煩地揮了揮手。在看見慕羽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只是稍微點了點頭便拉著不停嘔吐的羅恩離去。赫敏則是轉頭壓根沒有看慕羽。

  慕羽隨意在魁地奇球場的高台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她撐著下巴有些無聊地看著場上一道道人影飛來飛去。她還是不明白魁地奇有什麼魅力。

  「泥巴種根本不配進入霍格沃茨學習。」湯姆裡德爾坐在了她旁邊。他現在不會總是待在日記本中。他變得更加飄渺不定。慕羽從不關心他每天在忙著什麼。

  管道後那個東西越來越活躍了。

  「不要說那個詞。」

  湯姆裡德爾揚高了聲音:「你不會像鄧布利多那個老東西一樣,親近肮髒的泥巴種吧。」

  一片落葉飄到慕羽頭頂,她將其拂下:「和親近無關。只是說這樣的詞不會讓你顯得更加高尚,也不會讓你籠絡更多人心。相反,越是這樣說,只能顯出你內心的軟弱。」

  湯姆裡德爾逼近了慕羽幾步:「我會用密室中的蛇怪清洗整個霍格沃茨,掃除那些卑微肮髒的泥巴種。我會將鄧布利多趕出城堡,到時候霍格沃茨只會剩下一個學院。我會完成我偉大祖先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遺願。我不需要籠絡人心。」

  「純血就是個笑話。現在所謂的純血家庭還剩下多少,就算像馬爾福這種家族,他們也是靠著普通人積累了如此巨量的財富。其他家族,不是快斷子絕孫便是因為數代的近親結婚生下的全是蠢貨。」慕羽將那片落葉順手碾成了飛灰,「湯姆,你口口聲聲說的純血至上,恢復純血曾經的榮光,是真的為了純血著想嗎?你不過是借著為他人編織理想攫取自己想要的權力。同樣是攫取權力,同樣是為他人編織理想,你為什麼不學學格林德沃?」

  「你竟敢….」

  慕羽直接站了起來,她一直以為湯姆裡德爾經過執念一事會清醒一點:「不要忘了,你自己就是一個混血。」

  他下意識想抽出魔杖,卻發現他現在只是一個虛幻的身體。一陣風吹過將慕羽的長袍吹得獵獵作響。慕羽單薄的身子穩穩地在立在風中:「你想成為那連接萬千星辰的虛空,那便要學會如何為不同的人編織理想,讓所有追尋理想的人成為你的棋子。這才是至高的權力,這才是永恆。」

  他英俊的臉龐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也許這樣的扭曲還隱藏著一絲內心最深的秘密被發現的驚慌:「那麼,我們就只有分道揚鑣了,」他冷冷道:「我進行自己的計劃,你去尋求你想要的東西。只是希望你不要死在我手上。」

  「那你去吧。」他原以為慕羽會挽留他片刻,至少他認為會從慕羽眼中看見一絲留戀。然而慕羽只是冷淡到了極點:「你去吧。我不會干涉你。我會看著你怎麼用那條蛇清洗霍格沃茨。」

  慕羽一直都是這樣,她對他的故事從來漠不關心。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她看他的眼神和看當年十一歲的湯姆裡德爾沒有一絲區別。

  她能包容他的一切,卻幾乎冷淡到了極致。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湯姆裡德爾的字典裡曾經只有三類人,一類是可以利用的人,一類是沒有價值的螻蟻,再有就是仇人。

  慕羽不屬於任何一種。

  可以利用的人不會像慕羽一樣如同飄渺的流雲一般難以抓到蹤跡。湯姆裡德爾不會和螻蟻說一句廢話。至於仇人….

  仇人不會包容他的一切,不會耐心傾聽他的故事。

  「除了東山再起,我又多了一個等待。可是你沒來。」

  日記本還是從慕羽的空間戒指中消失了。

  訓練早就結束了,慕羽的手死死抓住了看台上的欄杆,欄杆都幾近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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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心魔

  轉眼就到了十月。天氣從來就沒有好過。城堡中的地板從來就沒有干過。從室外帶來的泥漿只給地面添了更多髒亂。費爾奇整日都在罵罵咧咧。

  慕羽已經不知道練習守護神咒多久了,她一遍遍在空無一人的公共庭院中演練著守護神咒,好像只有這樣才能勉強平息和湯姆爭吵後產生的繁亂。

  她又回到了那個教室,看見了被吊在風扇上的女孩。鮮血一滴滴順著頭發滴下來。她回到了那條幽深的走廊,她仿佛走過無數人的謾罵輕視。走廊的盡頭,微弱的光裡,是炮火紛飛,破碎的倫敦。

  她總覺得自己丟了什麼,有什麼東西永遠都回不來了。

  是五歲時明源山上那灼燒的夕陽嗎?

  「只希望你不要死在我手上。」

  她從來都不害怕死亡啊。

  所有的一切都扭曲成了一張蒼老失望的面孔。

  慕羽感覺自己像是被強行按在幽深的黑湖中,不得呼吸。

  這樣的情況下自然什麼都沒有。

  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吸入了一大塊冰,連帶著五髒六腑都被攪動著。她舉起魔杖想要重新念動咒語,卻被一個人打斷:「這樣是沒用的。」

  她抬頭就看見西奧多站在庭院中央:「守護神咒不能安慰你,只會在難過時增添更多痛苦,」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略微垂下頭,「因為它逼著你去挖掘快樂的記憶。」

  慕羽放下魔杖,沒有深究他為什麼也了解守護神咒:「有事嗎?西奧多。」

  人人都說她溫柔好脾氣,卻從來沒發現背後的冷漠。

  「我有一個魔藥學問題,」他揚了揚手中的書,「沒找到斯內普教授。」

  慕羽揉了揉額頭,她現在根本沒有心情搭理任何人,尤其是她總覺得西奧多諾特不像一個會主動提問的人。

  「是什麼問題?」

  他還是沒有動。

  「很復雜,這裡太冷了,」說著他還打了個哆嗦,「在回公共休息室的路上說行嗎?」

  他都這樣了慕羽也不好拒絕,只得匆匆抱起石凳上那一堆書,許是最近精神狀態的問題,她一時沒抱穩,手中所有書全數散落在地。

  很小一件事卻讓她心情更加糟糕了。

  西奧多諾特彎下腰幫著她一起收拾,盡管他什麼也沒說,這也讓她十分不舒服。她不喜歡讓人看到自己的軟弱。

  「謝謝。」當西奧多將最後一張預言家日報撿起交到她手上後她輕聲道謝,卻發現前者的頗有興趣地看著這份報紙。

  這個星期的報紙僅僅被她保留了這一頁。國際新聞這一欄的角落裡仍然描繪著挪威的家養小精靈起義的勢頭之凶猛。

  「挪威魔法部表示一切可控…..」下面又是醒目的一行字。

  「他們魔法部部長追隨過格林德沃,只不過因為追隨時間短再加上一些代價才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從此後便是在混日子,不能指望他有多少作為。」西奧多諾特像是閑聊一般說。

  慕羽詫異於他怎麼知道那麼多,卻也細細品味著他的話:「追隨過格林德沃…」

  「你還關心這些?」

  他們沿著蜿蜒曲折的走廊向公共休息室走去。

  「家養小精靈反抗這事太稀有了,距離他們上一次反叛已經過去好幾個世紀了。」她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也難得有人會在魔法史課上聽講,」西奧多諾特這話聽著既像是驚奇,又帶著莫名的愉悅。還沒等慕羽催促他進入正題他便主動道,「關於解藥制作,我有好幾條定律沒弄明白。」

  即使知道西奧多諾特有著極為高超的魔藥水平慕羽也仍然吃了一驚:「四年級才學習解藥制作,解藥定律甚至是六年級的內容,西奧多,我只能盡力回答,你最好還是….」

  她還沒說完便和迎面走來的一個人狠狠相撞,來人似乎極為匆忙,她又專注著和西奧多諾特說話,也壓根沒想到空曠的走廊能突然拐出個人來。

  緩過神後她才發現那是韋斯萊家的小女兒金妮。

  金妮被撞得跌倒在地,卻仍然不忘死死摟住懷裡的日記本。

  慕羽眼尖地看出那是湯姆裡德爾的日記。他還是找到了金妮來實現他的計劃嗎?

  湯姆裡德爾的身形變得更加凝實了一些,他只是站在金妮身後冷冷地看著慕羽,在看見她旁邊的西奧多後眼神莫名地又陰冷了幾分。慕羽也絲毫不畏懼地挑眉看著他。

  她說過,她會看著他如何用一只蛇怪清洗霍格沃茨,趕走鄧布利多。

  「金妮,你沒事吧。」

  慕羽將跌倒的金妮扶起來。金妮的臉色也是一樣的蒼白,她的生機在緩緩流逝。

  金妮臉紅了幾分,她避開慕羽的目光,聲如蚊吶:「我沒事。」她站起身後看也不敢看慕羽,低著頭匆匆離去。

  「確實有些冷,我想趕快回公共休息室,」在又一次看見湯姆裡德爾後她格外煩躁,「我們還可以試著一起看看定律。」

  西奧多諾特卻在這時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

  一陣寒風灌入冷清的走廊,他攏了攏圍在脖子前的圍巾,快走幾步趕上慕羽:「沒事。你說得對,我們趕快回去吧。」

  星期五的下午是公共休息室最空閑的時候。斯萊特林的人本來就不多,在周末來臨的前夕更多的人寧願選擇和朋友在城堡亂逛也不願意回到陰暗潮濕的地下室。

  他們一起討論了一個下午仍然沒有多少進展。

  慕羽是因為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她半靠在公共休息室的沙發上,盡量往爐火旁縮了縮:「還是得去問斯內普教授,他最多五分鐘就能解釋清楚。」

  「最近馬爾福他們沒找你麻煩吧。」西奧多諾特收起桌上一堆書,蹙眉問道。

  慕羽現在越發不想應酬這些事情,她勉強笑了笑:「比起我,馬爾福更關注波特一些,他也不想自討苦吃。」

  雖然她一直都保持著溫和,西奧多諾特卻已然看出她不想再多和人交談。直覺告訴他慕羽的反常極有可能和剛才在走廊上撞見的金妮韋斯萊有關。

  「如果有什麼事….」他似乎已經沒有多少理由待在這裡了,剛說了一半的話卻因為突然想到了什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沒什麼。」

  他徑直走上了樓。

  公共休息室中只剩下慕羽一人,她呆滯地看著休息室壁爐中跳動的爐火。頻繁的夢境會阻礙她繼續前進的腳步,會將她困在永遠也無法走出的沼澤,她想根除心魔,她以為會如解決難題一樣容易。她從出生就沒碰到過什麼像樣的難題。

  她原以為心魔不過是她前進路上的一粒小小的石子。

  可是這一個月徒勞的嘗試她才發現心魔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

  所有的方法都試過了,慕羽試圖用緩和劑,安眠藥水,心訣,甚至她開始學習大腦封閉術,沒有一點作用。大腦封閉術的練習甚至催化出了更為糟糕的情況。如同湯姆裡德爾一點點吸取金妮的生命力,心魔也在消磨著她的心智。

  為什麼會陡然出現心魔?

  她明明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了啊。

  今晚,不要再做任何夢了,任何夢都不需要。她只求有一個正常安穩的夜晚。

  然而還是失敗了。

  這一次她夢見的不是幽暗的走廊,更不是炮火紛飛的倫敦。她走在一片虛無的白芒中,天地間好似只剩下她一人。她討厭這樣的感覺,尤為的討厭。

  她不喜歡喧囂,她不喜歡過於吵鬧過於五彩斑斕的世界。但她喜歡操控這樣的世界,她喜歡讓這樣的世界按照她喜好的顏色排列。

  可是這裡什麼都沒有。

  「那麼,我們就只有分道揚鑣了。」沙啞的聲音回蕩在這片虛無的天地中。這像是一把利刃穿過她破敗的身體。

  是他嗎?她所有的心魔從日記本離開後開始。

  慕羽握緊了拳頭:「湯姆裡德爾,滾出我的記憶。」

  沒有任何回應。

  慕羽繼續在這片虛無中行走著,遠處有一團光在逐漸閃爍。那是一團橘黃色的,溫暖的光,像極了慕羽五歲時在明源山上看見的那抹夕陽。

  那是小小的慕羽唯一能看見的光,也是她這一生唯一的光。

  像是在沙漠中渴求甘露筋疲力盡的旅人,慕羽一步步像著那抹微弱的,橘黃色的光走近,哪怕這樣的光只是海市蜃樓,或是心魔為腐蝕她的陷阱。

  「小羽,你選擇的道,究竟是為了守護慕家,還是為了自己掌控的私欲?」

  那是爺爺的聲音。從前慈祥的聲音此時卻冷冽無比,宛如一個陌生人,不,比陌生人更甚,宛如一個即將行刑的劊子手。

  慕羽沒有理會這樣的質問,她仍然堅定地向著那道光前行。

  這樣的質問只不過是心魔的引誘,是動搖道心的手段。慕羽曾經在書上讀到過,不管如何回應,都會對道心帶來不可磨滅的影響。

  那聲音重復質問著,一遍比一遍尖利,一遍比一遍刺耳。

  「你選擇的道路,究竟是為了守護親情,還是滿足自己的欲望?」

  不論慕羽如何行走,那抹光永遠只停留在遙不可及的遠方,閃爍著幾近熄滅的微光。

  「從前做下的事情是那麼殘忍,你選的道是那麼可笑。你真讓我失望。我寧願沒有你這個孫女。」

  尖利的聲音回蕩在慕羽的耳畔,一聲又一聲。慕羽死死咬住嘴唇,這不會是爺爺,爺爺永遠也不會對她這樣說話。

  可是他真的對她不失望嗎?

  慕羽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她終於不想去追尋那一道光了,虛空中的質問還在繼續,慕羽蹲下身,她倔強地不讓眼淚流下來,但她卻低低地,近乎於懇求道:「不要讓我在夢見這些了。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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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噩耗

  「羽,我建議我們需要暫停一段時間的訓練了。」鄧布利多遞給了慕羽一杯檸檬雪寶,「有時候換換口味還是不錯的。你已經喝了一年多的巧克力了。」

  慕羽接過飲料小口小口地啜飲起來。

  「我從前告訴過你,你這個年齡不需要掩飾什麼。年輕人,應該放肆一些。」鄧布利多環顧著校長室中的畫像,好些畫像已經開始打盹。

  慕羽放下杯子,她遮掩的手段瞞不住鄧布利多,鄧布利多一定對她日漸衰落的精神狀態了如指掌。她想到她曾經對湯姆裡德爾說過的話,和最偉大的白巫師下一場最精彩的棋局,現在想起來就是一場笑話。

  她連自己的精神狀態都無法控制。

  「教授….」慕羽在糾結著措辭,她早就已經養成了習慣,習慣了對著每個人編織提前想好的台詞。

  她的話卻被鄧布利多制止了:「羽,你有什麼事想要告訴我嗎?」

  福克斯窩在一邊安詳地打了一個盹,燃燒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劈啪的爆裂聲。

  慕羽回答得非常迅速:「沒有,教授。」

  鄧布利多看了她許久:「那麼,晚安,」在她快要走出去時又忽然說,「有一點你要記住,羽,霍格沃茨不會拒絕需要幫助的人。」

  慕羽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走出校長室的。她沒有回休息室,直接走向了高塔。應該說連續一個星期她都是在高塔上度過。只有夜晚高塔的冷風才能讓她不至於睡過去。只有避免睡眠,才能避免連綿不斷的夢境。

  不管是那條怎樣也跑不出去的走廊,還是那白芒虛無的充斥著聲聲質問的空間。

  「你已經在這裡連續待了一個星期了。你不會是忘記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口令的人。」海蓮娜瞄了一眼慕羽正在看的煉制傀儡的書籍,她有些無趣地收回目光。

  慕羽在這一頁已經停留了一個星期了。

  「小女孩,你在煩惱。」

  海蓮娜一直很安靜,她從來不會聒噪地在慕羽耳朵邊念叨。今晚是一個例外。

  慕羽啪地一聲合上書:「我沒有。」她還是想竭力保持著溫和的語調。

  她發現現在連西塔樓都待不下去了,她收拾好書本准備回去。她或許該在寢室裡面再練習一下傀儡的制作。她已經報廢了幾段沉香木。她從未經歷過這麼大的挫敗。

  也許只有沉迷其他事情是消除心魔的好辦法。

  「你的母親有東西留給你!」海蓮娜突然對著她的背影大叫道。向來優雅高冷的拉文克勞幽靈很少有這樣大叫大嚷的時候。她空靈的聲音在深夜的走廊上一聲聲回響著。

  「那棵最難接近的樹在樹干上有一塊結疤,按下它你便能發現她留下的東西。」

  慕羽猛地回過頭,她的聲音有著些微的顫抖:「你,你說什麼。」

  海蓮娜平靜的表情下掩藏著悲哀:「奧利維亞在臨死前來過一次霍格沃茨,她預料到了全部,你爺爺不會告訴你父母的事,也預見了總有一天你會自己發現答案,她懇求我在你知道答案後就將那個地方告訴你。」

  幽靈的面容在逐漸模糊,她在逐漸遠去。

  慕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塔樓的,她機械地走下一道一道樓梯。

  最難靠近的樹…禁林邊緣有一棵打人柳,哈利和羅恩開飛車來學校時還不一小心撞在了那棵樹上,否則羅恩的魔杖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巨大的時鐘在此時指向了十二點。慕羽壓根管不了是不是宵禁,她只想去打人柳那兒看看。她並不如海蓮娜想像的那樣記掛奧利維亞的遺物,只不過是一個絕望的人焦急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一樓的走廊又開始淌水,一定是桃金娘又將走廊弄得一團亂。管道裡那股狠戾的,瘋狂的氣息從未消散過,相反,它一天比一天暴戾,一天比一天渴望鮮血與殺戮。

  水越積越多。在一樓走廊拐角處一面牆上慢慢顯出了鮮紅的字體。哈利這時也從拐角轉出,他才結束了在洛哈特那裡漫長的飽受折磨的禁閉,循著他在管道中聽見的聲音找到了這裡。他小心翼翼地淌過積水,牆上的紅字更加刺眼。

  密室已經打開,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

  燃燒的火把下面掛著一團黑影。哈利揉了揉眼睛勉強看清了那團黑影。那是一只四肢已經僵硬的貓。洛麗斯夫人。

  慕羽顯然也發現了走廊上的異常。她抬起頭和哈利的目光相彙。哈利呆滯地看著掛在火把下面一動不動的洛麗絲夫人,又看了看對面的慕羽。他瞪大眼睛:「它。。。。死了嗎?」

  聽起來很蠢的一個問題。

  慕羽淌過積水和哈利站在一邊。她比哈利更快地冷靜下來。慕羽仔仔細細打量著這只渾身僵硬的貓:「沒有,只是被石化了。哈利,我們得馬上去告訴教授們。」

  哈利點了點頭,此時他卻又聽見了他一直聽見的若有若無的嘶鳴。

  「殺,殺,殺。」

  「羽,你,你聽見了嗎?」理智告訴他慕羽大半夜的在一樓的走廊上閑逛是十分可疑的,但他做不到懷疑慕羽。他們一年級的時候共同對抗過伏地魔和那兩個闖入霍格沃茨盜竊魔法石的人。

  慕羽當然能感受到那樣洶湧的能量,但哈利又是如何知道的。

  蛇….這是她腦子中閃過的第一個詞。

  「我們要立刻去告訴教授。」慕羽拉了拉哈利的袖子,堅持道。

  而還沒等他們動身,一陣腳步聲從走廊另一頭跑來,慕羽還沒來得及打出幻身符,費爾奇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他首先便看見了懸掛在火把上的貓,他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費爾奇顫顫巍巍地指著慕羽和哈利:「是,是你們,殺了我的貓。」

  他不由分說地揪住他們兩個:「很好,一個斯萊特林一個格蘭芬多,正好今晚是麥格教授巡夜,跟我走。」

  還沒等他有進一步的動作,麥格教授已經向著這邊走了過來:「有畫像說聽見一樓的走廊有人在尖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當她發現掛在牆上的貓,又看見那一行血紅的字體時她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天哪,天哪。」

  她正准備說什麼,又是一陣腳步聲,這次不止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走在最前面的是鄧布利多和斯內普,後面緊跟著徐煜和沈棲桐。

  不知為何,慕羽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有什麼不好的事就要發生了,一定比洛麗絲夫人被石化更糟糕的事情。

  慕羽甚至希望時間能夠定格住,這樣他們就永遠也不會過來了。

  可惜沒有一個魔法能抵擋住時間。

  「米勒娃,你也在這,我和西弗勒斯正要去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這裡….」鄧布利多發現了慕羽和哈利。他也看見了石化的洛麗絲夫人,他止住了話頭。

  他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慕羽的身上。那裡面有很多東西,憐憫,悲傷….

  慕羽幾乎不能呼吸。

  徐煜的臉在跳躍的火光中蒙上了一層陰影:「小羽…」

  「不要說,求求你,不要說。」

  費爾奇打斷了她,他指著他們對著鄧布利多道:「校長,是他們,是他們殺了我的貓!」

  鄧布利多平靜道;「我們先找一個地方將所有事情一件件解決。」他轉頭對著麥格教授說,「我記得離這裡最近的是洛哈特的辦公室,米勒娃,麻煩你也一起來一趟。」

  麥格教授點了點頭。費爾奇恨恨地看了哈利和慕羽一眼,小心翼翼地從架子上取下洛麗絲夫人抱在懷裡。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吉德羅洛哈特的辦公室走去。

  吉德羅洛哈特打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還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已經很晚了,先生,不知道。。。。。」他看著走過來的一群人的時候閉上了嘴巴。

  「在一樓的走廊上發生了一些事情,你的辦公室是最近的,不介意我們暫時使用一下吧。」鄧布利多直接說道。

  「啊,當然,當然沒問題。」吉德羅洛哈特識趣地將門打開,「請進,鄧布利多教授。」當他看見哈利時一副驚訝的樣子:「哈利,你怎麼在這?今晚你的禁閉已經在十一點結束了。」

  哈利看見斯內普隱在角落,他的表情十分古怪,好像在隱忍著狂笑。

  他已經犯過一次錯,這次他應該被開除了。

  哈利不住想像著,甚至已經設想回到女貞路四號德斯禮一家幸災樂禍的樣子。

  「只是其中一件不幸的事情。」鄧布利多說,「徐先生,還是先由您來說比較好。」

  「不,不要,我不想聽。」

  慕羽已經摒棄了所有思考,仿佛她現在存在的意義便是機械地重復這句話。

  「小羽,」徐煜握住了慕羽的手,女孩的手冷得像一塊冰,「子懷,你爺爺。。。。。」

  四周的一切開始模糊。慕羽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一塊腐朽的木頭,在最後的暴雨下化為飛灰,從這副同樣開始破敗的身子中流走。

  接下來的話語在她耳邊只剩下了不成調的嗡鳴:「他….去世了。」

  徐煜也忍不住哽咽起來:「小羽,節哀。」

  但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糟糕狀態帶來的錯覺,她總覺得徐煜哽咽的聲音極為詭異,好像是強行拼接而出一般。

  慕羽勉強扶住了桌子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去。她已經連續一個星期沒有睡好覺了,現在卻感覺無比的困倦。她只想睡過去。她甚至產生了一些可笑的想法,一些被爺爺稱為無能者才會有的想法。興許現在睡一覺起來,她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心魔帶來的幻覺,一切都還好好的。她還能接到爺爺的貓頭鷹,那裡面會有她最喜歡的月餅,桂花糕,甚至還會有元宵。他一定會繼續等在明源山,讓人做好她最喜歡的粥,蟹粉小籠包,等著她放假回家。

  他會溫和地開導她,委婉地告訴她沒有什麼能夠永恆,不管是權力還是永生。

  他會將她的所有偽裝一一打破,勸誡她平安喜樂才是她這一生應該追求的道。

  他會義無反顧地去深淵尋找她,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拉回光明。

  不知道明源山上那一株株火紅的彼岸花是否還照常盛開。誰會去耐心地給他們施肥澆水?它們是否還會迎著香海燦爛的陽光舒展著纖細曼妙的花瓣。

  她再也沒有家了。

  慕羽沒有哭,她甚至眼眶都沒有紅過。她牢牢地記住了爺爺的話,哭泣,是弱者的行為。

  她死死地盯著橡木做的桌子,怎麼也不願抬頭。

  沈棲桐上前擁住了她,像哄小孩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想哭就哭出來吧,小羽。」

  慕羽抬起頭,她眼眶略微泛紅,卻仍然不願意掉下一滴淚:「爺爺走得安詳嗎?」

  見沒人回答,她握緊了那枚玉佩,提高了聲音:「我只想問問,他…走得安詳嗎?」

  徐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玉佩,又很快收回了目光,才一臉擔憂道:「小羽….」

  「徐先生,她有權知道。」這是自進入這間辦公室起鄧布利多說的第一句話。

  「是我發現的,」還沒等人詢問沈棲桐便開口道,從沙啞的聲音也能聽出她的難過不下於慕羽,「我去探望師父,進去就發現,發現…他躺在沙發上,像睡著了一樣。」

  「不對。」慕羽此時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靜,「明源山有陣法,只有我和爺爺能打開。如果照棲桐所說…她進去時爺爺已經…那又是誰給她打開的陣法?在棲桐之前肯定有另一個人進去。」

  她這麼說便是完全將沈棲桐排除於嫌疑人之外。

  「小羽,我們知道這件事有蹊蹺,我一定會竭盡全力調查。」徐煜說得義正言辭。

  慕羽快速地轉動著手中的玉佩,在靜默幾秒後才對他鄭重其事道:「我當然相信您。」

  室內昏黃的燈光一時間將她的表情都模糊了。

  鄧布利多突然插話道:「徐先生,羽現在一定已經很累了。關於後續財產安排的事情可以等到明日再說。她需要休息。」

  麥格教授也補充道:「對,這可憐的孩子已經受夠了。阿不思,我建議讓慕小姐暫時休息兩天,畢竟她的課業大體上是沒有問題的。當然西弗勒斯,你是她的院長,你怎麼認為?」

  斯內普緩慢地說:「我沒有任何意見。」

  費爾奇卻不依不饒,他指著慕羽道:「可是,可是她殺了我的貓。」

  麥格教授第一次氣急敗壞地對著費爾奇吼道:「你的貓只是被石化了!這是一個十分高深的魔法,二年級的學生根本施展不出這樣的魔法!」

  鄧布利多簡短地總結:「米勒娃說得對。關於這件事,我只有一個疑問,羽,出了校長室後你去了哪?」

  「西塔樓,」慕羽不假思索道,「我最近狀態不好,喜歡去那裡散心,剛才還碰見了拉文克勞的幽靈。」

  「那就沒有任何疑問了,已經很晚了,哈利,羽,你們為什麼不回去?」

  「謝謝您,鄧布利多教授。」慕羽又對著三位教授鞠了一躬。

  沈棲桐看上去仍然放心不下:「小羽,今晚要我陪你嗎?」

  慕羽勉強笑了笑,無人察覺她的指甲已經陷進了桌子:「謝謝,棲桐,但今晚我只想一個人待一會。」

  哈利也一點不想待在這裡,他緊隨著慕羽離去。他們走在一樓空曠的走廊上。他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一時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慕羽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的不真實。

  總是應該說一些什麼,哈利這樣想著。他搜腸刮肚地想著詞,可是任何詞語在這樣的時候都顯得那麼單薄無力。還沒等他想好要說什麼,慕羽卻已經先一步開口了:「哈利,我沒事的。我只想一個人靜靜。」她露出她一直以來溫和的笑容:「謝謝你。」

  他明明什麼都沒說,慕羽已經把什麼都想好了。火把的光輝折射在她臉上,這讓她更加少了幾分冰冷。

  然而她踉蹌著緩慢遠去的身影卻同溫和的笑容完全相反。

  得而復失是唯一能和失去媲美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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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舊時(上)

  夜晚的打人柳比白日更加陰森恐怖。長長的枝條在森冷的月光下靜靜舒展著,隨時准備抽打試圖靠近之人。

  借助魔杖的光芒找到那節疤並不難。慕羽沒有多少猶豫便按下了,她自己都說不清驅使她的到底是那麼一點期盼還是如今急切渴望的安慰。

  在慕羽按下節疤的一剎那,星星點點的藍色光暈將慕羽圍住,像是在查驗著什麼。漸漸地,藍色的光點形成了一個女子的模樣。她有著銀灰色的長發,湛藍的眼睛,漂亮得像一個易碎的瓷娃娃。她穿著一襲長袍對慕羽伸出手:「孩子,你還是來了。」

  慕羽走近了她一點,她仰起頭看她。就連十二歲的慕羽都已經快要高過她了,慕羽沒有握住她透明的手:「這是一個幻境。」

  那道人影什麼也沒說,她始終都是溫柔地笑著:「我有很多東西要帶你去看。」她的笑容是真真正正的溫柔,不是慕羽一貫而來的偽裝。這樣的真摯不知為何讓慕羽有些愧疚。

  慕羽還是牽住了她的手:「那麼,帶我去看吧,媽媽。」她最後兩個字比微風還輕。她自然什麼都沒握住。

  奧利維亞的投影向前走去,慕羽跟隨著這道身影。霍格沃茨的景色在逐漸向後倒退,慘淡的夜空也在慢慢蛻為白晝。

  慕羽不知何時已經身處一座站台。她再熟悉不過,這是九又四分之三站台。慕羽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時鐘,現在才不過十點。站台上只有兩個人,一個銀灰色頭發的小女孩,一個抱著小女孩的婦人。

  「奧利維亞。」婦人緊緊抱著女孩,她的聲音哽咽,「你一定要去霍格沃茨嗎?那麼遠….」

  小女孩輕輕拍著婦人,她的臉色總有病態的蒼白,但是她的眼睛卻在閃閃發光,這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媽媽,我想和同齡人一起學習魔法,我想交到朋友。」

  婦人輕聲嘆息著,她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面對著女兒閃亮的眼神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為奧利維亞捋了捋頭發:「快上車吧,孩子,待會人就多起來了。」奧利維亞甚至都經受不起人流的衝撞。

  慕羽隨著奧利維亞踏上了火車。與當時的她一樣,奧利維亞尋了一個列車尾部的車廂坐下。女孩精致的臉緊緊貼在玻璃窗上看著還在站台上矗立著的那個同樣單薄的身影。在玻璃的映射下,淚水從她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睛中湧出。

  「媽媽,你也身患絕症,為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奧利維亞喃喃自語著。

  慕羽震驚地看著小女孩,就在剛才,她的腦海裡突然出現一道聲音,那是在站台上的那個婦人的聲音。

  「奧利維亞,我不能陪著你長大了,這是我的命。」

  慕羽顯然沒有讀心的能力,那麼,就是眼前的奧利維亞…..

  小女孩擦干了眼淚,她從隨身的小書包裡拿出了一本書讀了起來。《近代魔法史》

  書頁沒有一絲褶皺,很明顯被主人精心愛護著。但從慕羽的角度看去,書上密密麻麻做著批注,很明顯這本書被人經常翻閱。

  慕羽就一直坐在奧利維亞旁邊。小女孩埋頭在書本中的時候尤為專注。她像一個真正的,兢兢業業的學者。車站逐漸喧囂起來,就連列車開動時小女孩也沒受到半分干擾。這個位於列車尾部的隔間也沒有人涉足。

  這是奧利維亞自己的一片天地。

  直到列車門被推開。

  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孩站在隔間門口禮貌地詢問:「請問這裡有人嗎?」男孩已經穿上了黑色的長袍,他的碎發貼在額前,這給他整個人添上了幾縷溫柔。他的聲音也十分好聽,如同江南連綿的煙雨,讓人不知不覺就沉醉於其中。

  慕義。

  慕羽一錯不錯地看著他,她所謂的父親,這個最後叛出家族的人。

  奧利維亞這時才從書中抬起頭,她在看見慕義的時候明顯愣了愣,她很快調整過來了:「沒人。」

  慕義坐到了她的對面,他們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拿出一本書讀了起來。列車上其他人的吵嚷與他們無關。列車轟隆隆地駛過一望無際的田野,陽光跳動著灑在慕義俊朗棱角分明的臉上。他像一塊璞玉,在陽光下不緊不慢地折射出自己的光華。

  奧利維亞偶爾會從書頁中抬起頭好奇地觀察慕義。在她前十一年的人生中,她是孤獨的,身體的虛弱將她牢牢困在了家裡不大的客廳中。長時間內她只能看著陽光一寸寸從彩繪的落地窗前溜走,看著花園裡的地精嬉戲打鬧。慕義是第一個進入她生命中的陌生人。

  她的目光落在慕義手裡的書籍上,她臉上有幾分迷惑。那是中文,是奧利維亞不認識的語言。

  奧利維亞看不進去手中的書了。她時不時偷看慕義一眼,他不像同齡的男孩一樣每天就想著玩耍打鬧。他有著不符合年齡的沉穩。

  當她再一次忍不住打量慕義的時候,她直直對上了那雙黑色的眼眸。他發現了她的小把戲。那雙眼睛中甚至忍不住流露出笑意。

  「有趣的小女孩。」奧利維亞聽見了他的心聲,她急急忙忙想著收斂能力。這是不禮貌的行為。她的臉在操縱能力時有了一絲紅暈。這給她向來慘白的容顏增添了一抹亮色。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她竭力想著什麼話題。

  慕義沒有戳穿她,他拿著書轉頭看著窗外的景色。奧利維亞終於找到了什麼:「你的這本書…..講的什麼?」她問完才發現自己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她連忙補救:「我是說,你來自東方,對嗎?」

  慕義放下了手中的書,提到這個話題時皺了皺眉:「是,我生在東方,但我自從記事起便是在倫敦一座公寓裡,只有一個老佣人照顧我,她很無趣。除夕和夏天爸爸才允許我回去。」

  奧利維亞結結巴巴道:「啊,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不過,除夕是什麼?」

  她完完全全慌了陣腳,她臉上原有的紅暈也一點點褪去。

  慕義沒有責怪,他看她的眼神始終很溫柔。他宛如一捧清泉,一點點流入了奧利維亞的心:「沒事。除夕,是東方的節日。按照陰歷排序,除夕在陰歷中是一年的最後一天,這一天是一家團聚的時候。」

  奧利維亞從沒有聽過這些,她連家裡的客廳都難以邁出去,遙遠的東方,那個神秘的國度於她而言更像是一場永遠無法觸及的夢境。

  慕義沒有再說下去,奧利維亞卻能感受到慕義若有若無的哀傷,或許還有一些埋怨。她輕輕道:「我們家沒有佣人,只有一只家養小精靈。我們住在倫敦郊區,春天的時候鳶尾花漫山遍野地開放。節日時能看見倫敦市區一片片煙花,可惜我從來沒去過。」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從小我便身子不好。只有媽媽一個人照顧我,我沒有看見過爸爸。媽媽身子也很弱,我不想給她添麻煩。」

  「我媽媽身子也虛弱。至於我爸爸…. 還不如沒有,」 慕義輕哼了一聲,「他從來不把我放在心上。」

  「父母都是愛孩子的,只是有些時候他們不好說出來。」奧利維亞急忙道。

  慕義轉移了話題:「你叫什麼?」

  「奧利維亞。你呢?」

  「慕義。」他說得極為緩慢以便奧利維亞能夠聽清楚他名字的每個音節。

  「慕…義….」 奧利維亞一遍一遍重復著,「我能夠看看,你的名字用中文是怎麼寫出來嗎?」

  男孩以手代筆,在小桌子上一點一點劃出他的名字。小小年紀,他的字已經有了自己的風骨。奧利維亞撫摸著他在桌上用法術刻下的字體,她綻出一個小小的笑容:「很好看。」

  火車一路轟鳴開過原野,向著人人向往的那座城堡開去,每個人都懷揣著自己的夢想在不知不覺中踏上了命運編織的大網。

  「慕,能講講東方的魔法學院嗎?我讀到過…叫…昆侖。」

  興許是第一次有人對他的生活感興趣,又或者是小男孩愛炫耀的心理,總之回答這問題時他稱得上滔滔不絕。

  昆侖山脈由連綿的雪山組成,雪山上的積雪終年不化。昆侖山脈地勢險惡,但卻是九州最豐富的藥材庫。金色的靈芝長在懸崖邊,由最凶猛的蟒蛇守護。夏天部分冰雪消融,山腳下的草原中會長出蟲草,低等的蟲草普通人就能看到。更高品質的蟲草很頑皮,他們漫山遍野的亂跑,尤其喜歡捉弄人,要抓住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還有藏在森林深處的藏紅花,盛開在湖水底部的一心蓮,只有在沼澤中才能找到的青玉,一種很罕見的藥材,據說能夠助人突破。」

  「昆侖學院坐落在雪山山腰。山腰被施了幻陣,就是西方的麻瓜驅逐法。每年的新生乘著大鵬進入山門。他們的袍子統一是白色的,學生根據自己的喜好在上面刻下自己喜歡的符咒,也有人會刻下自己家族信奉的圖騰。每個人有自己單獨地一處雪洞。有人發誓有一天清晨看見鳳凰在山頂迎著朝陽鳴叫,但只不過是傳言罷了。山頂是不允許進去的,傳言山頂是昆侖墟,絕對的禁地。」

  奧利維亞完全入迷了,有一扇她所未知的門在她面前徐徐打開。

  「書上很少提到東方,那是一個神秘的國度。」

  「我們比較封閉。」

  「我們也從未嘗試過真正去了解。」

  「我不知道霍格沃茨會是什麼樣。」

  「那是一座城堡,幾百年的沉澱全部停留在了那座立在山中的巍峨的城堡中。」

  慕羽靜靜坐在一邊聆聽著兩人的對話。慕義講著東方的學院,他細細描述著昆侖皚皚的白雪,從山腳一步一叩上來的虔誠的朝聖者,他講著蜀山不可測的天險,郁郁蔥蔥的竹林,夏天從山頂飛流直下的清泉。

  奧利維亞講著倫敦郊區漫至地平線的鳶尾花,市區中一顆又一顆升騰的璀璨煙火,講著她怎樣看著陽光每日從彩繪的玻璃窗上游走直至消逝,講著她怎樣透過玻璃窗想像市井的繁華。

  無言的默契在兩個才相識不久的人之間流淌,他們交談起來仿佛已經是多年的老友。

  「你去過很多地方,我想,一定是你父親帶你去的,」在列車放緩速度的同時她輕柔說道,「一個一有機會便能帶著孩子四處旅行的父親能有多壞呢?」

  慕羽清楚看見慕義抿了抿嘴,想反駁又似是無處辯解。湧動的人群打斷了未竟的談話。

  也永遠不可能有結果了。

  畫面一轉到了霍格沃茨的禮堂。燭光從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盡情傾瀉而下,頭頂的星河接住了燭光,撒下了一片碎芒。

  奧利維亞嘴唇青白,既是凍的,也有可能是走路太多累的,當麥格教授叫到她的名字時,她顫顫巍巍地走上去將分院帽戴在頭上。分院帽在接觸到她頭發的一瞬間便高聲叫了出來:「拉文克勞!」

  奧利維亞對著慕義微笑,她的笑容在這樣蒼白的臉上顯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破碎。她艱難地穿過人群坐到拉文克勞的長桌邊。

  慕義走了上去。分院帽也是立刻叫出了結果,但這樣的結果卻擊碎了奧利維亞的所有期待:「斯萊特林!」

  兩個人隔著遙遙的長桌對視,奧利維亞第一次嘗到慌亂的滋味。

  慕羽看著奧利維亞孱弱到每天只能在西塔樓的走廊散步,但即使這樣對曾經在戈德裡克山谷足不出戶的小女孩而言也是一個驚喜了。慕羽看著她和每一個肖像聊天,看著她和每一個路過的幽靈友善地打招呼。就連皮皮鬼也不好意思對她做任何惡作劇。

  慕義幾乎每天都來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他到來時奧利維亞的眼睛中會有著更多明亮的光。

  「奧利維亞,我今天熬了一劑補身的魔藥,這對你有好處。放心,我給斯拉格霍恩教授看過了,絕對沒問題。」

  「奧利維亞,你想學習符紙嗎?我可以教你。」

  限於奧利維亞的幻陣,慕羽也只能在西塔樓游蕩,她不知道慕義在別人面前是怎麼樣,但是在奧利維亞面前,他的溫柔全是發自內心。

  他們時常聊天。慕義會細細給奧利維亞講述他探索過的城堡中的每一個角落,奧利維亞會向他描述今日黑湖上一只鳥掠過了湖面,一顆流星在白晝劃過天際,一幅肖像看不慣另一幅肖像,皮皮鬼又捉弄了哪個倒霉的新生。

  奧利維亞開始頻繁地咳血,她那麼像一朵脆弱的曇花,盛開至最好芳華之時,也是凋謝死亡之時。

  但是她仍然會每天坐在公共休息室裡,哪怕她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連坐著都已經十分費勁。她仍然傾聽著慕義的故事,和他學著一起趴在休息室的茶幾上繪著一張張精妙的符紙。她上手十分快,應該說她學什麼都很快。

  就如海蓮娜所說,她的身體是她強大魔力的禁錮。

  「奧利維亞,你不需要瞞著我。」男孩突然有一天對著她說,「我都知道。」

  奧利維亞有了一絲狼狽,她僅有的血色蛻得干干淨淨,她第一次躲開了男孩的目光。

  慕義抓住她冰冷的手,他溫暖有力的手掌包住她蒼白得連血管都能隱約看見的手,這樣的溫暖那麼不真實,虛幻到她想逃離。

  男孩的眼神中滿是堅定:「我會想辦法救你。我一定會。」

  「為什麼….要救我….」

  男孩黑色的眼眸始終追隨著那藍色眼睛投下的淺影,他在這一瞬陷入了迷茫,一切的開端不過是一輛列車上兩個孤獨的靈魂,然而現在那輛列車好像剎車失靈了,飛速向著迷亂的未來駛去。

  「因為….你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最好的朋友。」

  場景轉換。白雪一層層在山崗上鋪開,像是誘人的糖霜。

  奧利維亞的身子明顯好了一些,至少她不會每天咳血。

  「慕,你不用再費盡心機的為我熬魔藥了。」

  「為什麼?」

  「你用的材料一次比一次珍貴,慕,我讀過你帶來的書,千年靈芝,人參,天山上三年一開的雪蓮,我嘗得出來。這些珍貴的材料用在我身上是一種浪費。」

  奧利維亞纖細的手指在落地窗上比劃著:「我的母親今天去世了。」

  慕義呆立在當場,他想說什麼安慰的話。他在同學相處間如魚得水,如果要說安慰他能說出一籮筐華麗的辭藻。但在奧利維亞面前,任何詞語都是那麼無力。

  他只能機械地重復道:「不,奧利維亞,你不會死。你會好好活下去,你會平平安安地活到老。」

  奧利維亞從冰冷的玻璃上收回手,她的笑容是那麼虛弱:「為我講講昆侖吧,講講雪山終年不化的積雪,我怎麼也想像不出來世界的屋脊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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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舊時(下)

  「海蓮娜,死亡是什麼感覺呢?」奧利維亞蜷縮著身子坐在厄裡斯魔鏡面前。鏡中倒映出一男一女的模樣。男孩牽著女孩的手,女孩笑容飛揚。

  鏡子中的女孩是那麼自信,且健康。

  拉文克勞的幽靈空靈的聲音在空教室中回蕩:「死亡,就像睡著了一樣。」

  「你會有選擇,害怕死亡的人選擇停留,不懼死亡的人繼續向前。」

  幽靈看了一眼鏡子,她飄到奧利維亞的身邊,和她一起席地而坐:「奧利維亞….」

  「我會選擇向前。」女孩輕輕撫摸著鏡子。

  「一點也不留戀?」

  「一點也不留戀。」女孩說道,「我不畏懼死亡。死亡是一場偉大的冒險。我想去看看前方是什麼,所謂的終點也許會是一個嶄新的世界。」

  她看見了從後面走來的人影,她艱難地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道:「鄧布利多教授。」

  「這面鏡子下周就要挪走了。」鄧布利多輕聲嘆息著,「畢竟很少有人能如你這樣抵擋這面鏡子的魔力。這面鏡子太過危險了。」

  「奧利維亞。你比很多人勇敢。連我的靈魂在你的靈魂面前也是那麼的渺小不值一提。」

  「教授,東方的書籍曾經說,生死有命,強求不得,強求也是虛無。所以,教授,不要著相了。」

  畫面一次次翻轉著。

  慕義有一天興衝衝地跑到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中,他相比一年級更長高了一截,少年變得更加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但在奧利維亞面前他始終是當日在火車上的那個男孩。

  「奧利維亞,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發現了一個絕對秘密的地方。」

  奧利維亞艱難地想要從扶手椅上撐起來,然而卻是徒勞。

  溫暖地軟轎托起了少女,少年的眉眼間已經帶了幾分柔情:「奧利維亞,一切有我。」

  他的法術造詣已經如此高深。

  這是奧利維亞第一次真真切切身處人群中。她看見每個人的歡笑,她感受著每個人的快樂。精致的煙火在人群中打著旋飛過,空氣中彌漫著蜜蜂公爵糖果的香甜。

  慕義的術法將她保護得很好。她不必擔憂人流的衝撞,她不必再坐在那扇落地窗前用想像窺視繁華。打人柳下那個節疤是她人生中另一扇嶄新的窗戶。

  「奧利維亞,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會。」

  「慕,生死自有天命。」

  「我不相信什麼天命。奧利維亞,不要離開我,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我的母親根本不能照顧我,我的父親一心只想著他的理想,他根本不關心我。」

  「不要這樣….想想他逢年過節給你寄來的禮物,每個星期必寫的信,他愛你,也愛他的理想,只是愛你的方式不同….」

  「奧利維亞,我會找到方法救你,不惜一切代價。」

  那一晚天空中沒有一顆星辰,狂躁的打人柳也收斂了枝條。

  奧利維亞在少年看不見的地方流出一滴淚水。

  她極力想要重啟當年火車上中斷的對話,卻也知道如今她勸不回他。慕義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固執。他固執地相信他的父親一點也不愛他,他固執地相信父親的理念對他一文不值,他固執地想要將這一束光攏在手心。

  光於他而言可以是點燃孤獨的燃料,是麻痹寂寞的藥品,唯獨不是溫暖。

  她還是讀了他的心啊。

  兩人不過彼此彼此,可她卻因為妄圖從一束光中索要更多而深陷無法自拔。

  她還想從冰冷的光束中索取溫度。

  慕羽看見他們越來越親密,他們相互傾訴著一切。奧利維亞會帶著慕義走遍西塔樓的每一個角落,講述著她這紀念發掘的秘密。打人柳成為了獨屬於他們的禁地,那塊節疤是他們共同分享的秘密。慕義的法術越發強大,奧利維亞已經能夠在他的保護下坐在禁林中看他練習劍法。

  他舞動長劍時有說不出的魅力。這一刻的慕義對奧利維亞來說既是那麼熟悉,又是那麼陌生。

  他們在最青澀的年華闖入了彼此的世界,為彼此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他對她的執念,也越來越深沉。

  「慕,食死徒越來越猖狂了。」

  夜晚的狂風吹過塔樓,留下一片哀鳴。

  「我母親被他們稱為純血叛徒,作為純血巫師和麻瓜的後代,我是他們清除的目標。」

  奧利維亞靠在慕義的懷裡,幾年時光她的身量幾乎沒有增長,相反,她顯得更加瘦弱了。而慕義的眉眼則是多了幾分冷冽。

  那個當年在火車上講述昆侖終年不化積雪的溫潤少年長大了。他再也回不來了。

  「沒有人能傷害你。就是伏地魔本人也不行。」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他輕柔地描繪著懷中少女精致的眉眼:「我們去戈德裡克山谷定居怎麼樣?」

  「你父親想要你回去傳承他未竟的事業。」

  「不要。什麼事業?偷偷將一些蠢貨接回家教他們術法?他從來沒關心過我。」

  這樣的話不可謂不難聽,奧利維亞皺了皺眉,最終眉頭散開後卻只余一聲輕微的嘆息。

  「每天都有人死去,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

  慕義緊緊握住了她的手:「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早就說過,我會讓你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到老。」

  奧利維亞輕輕拂開他的手,她湛藍的眼眸明明看著他,可是他怎麼也看不懂這雙眼眸的情緒。他能夠很輕易的知道十一歲的奧利維亞想要什麼,然而他再也不知道十七歲的奧利維亞想要的是什麼了。

  「生命短暫如浮萍。慕,我不關心生命的長度。我只想做你的新娘。哪怕明日就要死在伏地魔的魔杖下,我也甘之如飴。」她有些吃力地抬頭仰望著天空,「當別人家的孩子跌跌撞撞地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世界時,我只能用我貧瘠的想像,借著那扇落地窗透出的陽光去描繪世界。」

  她輕輕咳了一聲,不管是慕義悄悄喂給她的魔藥,還是暗暗謀劃的轉換生機的陣法都不能阻擋她流逝的生命。

  「十一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聽見原來遙遠的東方那片神秘的土地有著那麼多絢麗的風光。我很想親眼看看那連綿起伏的雪山是什麼樣子,我很想爬上青城山頂,坐在竹林中聽山泉叮咚落下。但這些,都不可強求。」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十分平靜,仿佛在說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故事,「這些,也都不重要。因為我可以想像,慕,有時候想像比現實更加精彩。但我想和那個從遠方走來將整個世界帶給我的人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那也是我偷來的。」

  「奧利維亞….」

  她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水悄然滑落:「你為什麼還不懂呢?我不害怕死亡,我甚至樂意去擁抱它。我只希望我能給這個世界好歹留下一點東西,證明我活著好歹給別人帶來了光明,所以我向鄧布利多教授申請加入了鳳凰社。我也想去戰鬥,就算不是在前線,我也能夠在後方貢獻自己的力量,就算死亡,我也要像煙火一樣燦爛地死去。 」

  到了這時慕義才恍然明白了奧利維亞的意思。他稍稍將她松開,第一次從對方眼中看見了自己父親的倒影。

  他在顧忌,從顧忌的暗瘡中滋生出細密的疏離,不過幾息便從表皮鑽入了骨髓。

  「你在鳳凰社....」

  奧利維亞看清了那雙瞳孔中滋生又瞬間隱匿的污穢肮髒,看清了這束冷光背後深埋的陰影,借勢拂開了他的手:「不能戰鬥,不能實現理想才是我畢生的遺憾。」

  慕義重新摟緊了她,他沒有再堅持說一定要救回她。他的目光望到了遠方,望見了星河的終極,他好像在這一瞬下定了什麼決心,但說出來的話卻無比輕柔:「我理解你的理想,你的追求,也願意同你一起。」

  那道光鍥而不舍地纏繞上來,在夜色中不停制造似是而非的幻覺:「嫁給我吧。這同樣是我的追求,如果無法達成也會成為我畢生的遺憾。」

  奧利維亞睜大眼睛,艱難地想要追尋這個一直陪伴她的少年的模樣,卻發現她早在不知不覺間就將他跟丟了。

  她只是往他的懷裡再靠了靠:「好。」

  那座房子裡舉行著一場簡單的婚禮。沒有高朋滿座,沒有親朋好友的祝福,只有紅燭在靜默的燃燒中見證著一對璧人。

  奧利維亞穿著潔白的婚紗,哪怕她瘦弱得連婚紗都撐不起了,仍然掛著滿足的笑容。

  至少在這一刻她確定抓住了飄忽的光束。

  「這是同心佩,是一雙。你收好,玉在我在,玉亡我亡。」

  「你要去做什麼?」

  他沒有說話,只是溫柔地摟住她,在她額頭上落下輕柔的吻。

  他是帶著鮮血回來的。

  慕羽聽見了悠悠的尖叫,慕義仔仔細細將鮮血清理干淨才走進了正廳。他的手中死死握住一個巴掌大的透明盒子。盒子正中,流動著一團透明純白的光華。

  世間再也沒有這樣純淨的色彩了,這既不如同水晶的耀眼,也不像美玉的溫潤,它就靜靜在其中流動著,似水,似風,更似這世間萬物,那團光分出了一絲晃晃悠悠悄然向著室內飄去。

  慕羽忍不住靠近這一團光華。這團光華似乎天生對她就有吸引力。

  致命的吸引力。

  「我能救你了。我們能永永遠遠在一起了。」

  她看著慕義一天又一天將自己關在隱秘的房間中,布著不知名的陣法,念著復雜高深的咒語。奧利維亞的肚子卻逐漸大了起來,一個孱弱的人竟有了豐腴之態。

  她懷孕了。

  所有的理想,所有的追求在這一刻不得不因為越發虛弱的身體而畫上休止符。

  慕義蹲下顫抖著撫摸她剛剛顯形的肚子,完全不似一位准父親的激動。那雙眼裡充滿了意外、驚惶、無措,獨獨沒有喜悅。

  他抽出了更多時間陪伴奧利維亞,不再將自己關起來。可每到深夜他總會爬起來凝視著熟睡的奧利維亞。看著那張臉時他的眼神總是深情而濃烈,然而落到腹部時這樣的濃烈不再熾熱純淨,反而化作了無盡的陰毒與狠戾。

  直到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午後,奧利維亞徑直推開了他書房的大門。

  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懷孕沒能讓她糟糕的氣色變好,相反,胎兒似乎像是一個在汲取營養的機器,榨干著她最後的生機。

  她自己則是顧不上這些,捧著肚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幾乎是陪著她長大的人:「我都知道了,你背叛了你的父親,偷出了家族的寶物,我清楚這些天你在煉化,你煉化的到底是什麼?」她的手不停在肚子上游走,閉上了眼,像是連淚都眨不出來了,「這個孩子,孩子...到底是什麼?是一條生命?還是你又想出的『挽救』我的辦法?一個天生的祭品?換我這條命的祭品?」

  她應當氣得狠了,顫抖著,發泄般一把將書架上的裝飾掃落在地。至少在這段記憶中,慕羽從沒見過她這樣失態過。

  徐煜的話不停在耳邊回蕩。慕家的寶物,煉化後足以扭轉生死,乃至永生....

  慕羽不可置信地靠在書房的牆上。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有什麼在她腦海裡不停翻滾著。她眼角酸澀,眼淚下一秒就要奪眶而出,然而她更想的卻是大笑。笑她的人生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笑她曾經以為甚至期待過的父母親情不僅早已碎裂,甚至從來就不曾存在過。

  奧利維亞不是她的親生母親,她只負責將她孕育出來。她沒有親人,沒有家庭,她來自於一片虛無。她甚至不敢想像曾經爺爺對她的關心究竟是慕家的使命使然,還是血濃於水的親情驅動?

  慕義手忙腳亂的解釋在她看來更添虛假與惡心。

  「都是意外..都是意外。我生過不應該的念頭,但你相信我,我對這個孩子是真心期待。我會將她視為我們共同的孩子來愛。」

  那個有著湛藍眼睛的姑娘她的眼睛再也不閃亮了,她只是輕柔地撫摸著已經高聳起來的小腹:「你的父親要來英國了。」

  「我會將一切解釋給父親聽。我們會一起將這個孩子養大。一切都會過去。父親有把握治好你的病,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我們會像普普通通的一家三口一樣正常生活,這個孩子會成為上天贈予我們的禮物。」

  她曾經不願意去讀取他人的心聲,尤其對他。她一直認為即使不使用讀心,他的心思她始終都知道。她最愛的便是東方的一句話,心有靈犀一點通。

  他想抓住的,到底是那個執念,還是她。她輕輕吻了吻小腹,她從沒想到她還有做母親的機會,即使這個孩子不屬於她。

  這個孩子不屬於任何人。

  「我相信你。」她眼中一片平靜,如同每一次坐在拉文克勞休息室中等著他到來的那個女孩,「你要做什麼,便去做。」

  奧利維亞離開了。在慕義不知道的時候。

  她的幻術也已經十分厲害。

  慕羽看著她在打人柳節疤下布下一個特定的幻陣。

  拉文克勞的幽靈始終憂傷地看著她。她見過了太多的死亡。腹中的胎兒侵蝕了她的美貌,如若說從前她是一個精致易碎的瓷娃娃,那麼現在她就是一個破碎不成樣子的玩偶。她臉色枯黃,向來打理得很好的長發看上去也了無生機。

  「我的孩子,今後一定會回到霍格沃茨。她有權知道一切,知道後的選擇交給她自己。海蓮娜,在合適的時候,告訴她去打人柳的節疤。」

  那裡埋葬了她最美好的年華,也是她最終的歸宿。

  她離開時僅僅只帶上了那枚同心佩。玉佩仍然泛著溫潤的光澤,完好無缺。

  「你真的不考慮回去?」倫敦的小巷中一個年輕男人攔住了奧利維亞的去路,他看了看她已經大起來的肚子,「在姑姑去世時爸爸想接你回去你拒絕了,現在就算你不考慮一下自己也總得考慮一下你的孩子。」

  奧利維亞握緊了手中的玉佩抬頭看他:「表哥,你什麼也不知道。」

  男人的音調驟然升高,驚起了屋頂上的一排鴿子:「我什麼也不知道?你說得對,我的確不知道你和那個東方男人之間的事,也不關心你到底和鄧布利多那群人攪合出了什麼事。我只知道你已經上了食死徒的清洗名單,隨時都能一屍兩命!爸爸一把年紀了還在為你操心,他是你的親舅舅,我們都是你的血親!你的丈夫,你的男人呢?他現在在哪裡?」

  奧利維亞只是極為平靜地看著他,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她的眼中已經沒有了一絲亮光和期待。

  男人喘了一口氣,發泄一般繼續說道:「你以為我們是布萊克那種家族嗎?當年姑姑和那個麻瓜的婚事不被看好是為什麼?是因為爸爸和爺爺都看出了那個麻瓜靠不住,福利家族的血脈詛咒又遺傳到了姑姑身上,她身體太虛弱了,根本承受不了伴侶的背叛。你們都太倔了,理所當然認為家族拋棄了你們。爸爸這些年拼了命地想要找出破解詛咒的辦法,他現在決定接你回去也冒了巨大風險。你為什麼就不能為他想想?為你的孩子想想?」

  奧利維亞心如死灰的目光讓男人越發氣憤,他狠狠錘了一下磚牆,另一只手指著她的肚子:「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是個男孩還好,如果是個女孩必定沾染詛咒。貝拉特裡克斯那群人可不會仁慈地放過小孩。我只問你一句,你就一點不管孩子了嗎?一個嬰兒怎麼活下來?」

  他的話已經十分重了。

  奧利維亞這時才勉強牽出一抹笑,只是這份笑容裡滿是苦澀:「這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絕對不會沾染福利家族的詛咒。我也已經為孩子做出了安排,她的爺爺會將她帶往東方撫養,遠離伏地魔的勢力範圍。」

  男人在聽到那個名字時狠狠哆嗦了一下,接著用如同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的堂妹:「奧利維亞,你醒醒,那個男人拋棄了你,你還指望著他的家族能管這個孩子?」

  「你走吧,」奧利維亞已經轉身護住肚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她纖弱的身體實在讓人膽戰心驚,「不要管我了,我不想連累舅舅,不想連累整個福利家族。還有一件事你錯了。」

  眼淚一滴滴落被她死死攥在手中的玉佩上:「他從來沒有拋棄我。是我….拋棄了他。這個孩子的爺爺,也一定會撫養她。」

  背後是男人氣急敗壞的咒罵:「你就跟你的母親一模一樣!冥頑不靈!愚不可及!」

  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沒有選擇向鳳凰社尋求庇護。這種時候每一位戰士的血都是寶貴的,不值得浪費在一個即將消亡的生命上。

  這是屬於奧利維亞的倔強,在慕羽眼中是那麼可笑荒唐。更為滑稽的是就連她都看懂了,慕義卻幾乎對此一無所知。

  無論怎樣輾轉流浪,奧利維亞從不曾放開那枚玉佩。她掙扎著在狹小的公寓誕下了孩子。一個健康的女嬰。鄧布利多踏著晨曦第一縷光輝來到了這座肮髒狹小的公寓。年邁的校長靜靜坐在床邊對著這個即將消逝的生命送別。

  「先生…」她連說話都艱難了,「我只願,這個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樂。」

  鄧布利多輕輕抱起啼哭的嬰兒:「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要給她取名嗎?」

  奧利維亞甕動了幾下嘴唇,慕羽發誓她一定是想說一個名字,最終卻仍然放棄:「她的名字交給她的爺爺來取。他會照顧好她的。」

  她輕輕喘著氣,她在摸索著什麼,她臉色突變,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對著這個嬰兒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麼,然而什麼都沒有抓到。

  她的手頹然地垂了下來:「我這一生,終究什麼都沒有。」

  原本要從地平線上噴湧而出的朝陽在此時被烏雲遮檔。厚重的黑雲遮掩了湛藍的天空,一雙藍色的眼睛也在這時永遠地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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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高塔

  所有的場景在那雙眼睛閉上時潰散了。慕羽回過神,奧利維亞的虛影仍然站在打人柳下溫柔地看著她。慕羽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但她始終都掛著笑容,最燦爛的笑容。

  「我什麼都不是。」所有的親情,所有的牽掛都是假的。

  慕羽看著那道虛影:「你當初為什麼要生下我?」

  「你是一條生命。每個生命都有誕生的資格。我只願你平安喜樂地過完這一生。但我也沒有資格將我理解的平安喜樂強加給你。因此我在這裡埋下了這段記憶,保留了我所知道的真相。你若想將其遺忘,只要你念出遺忘咒的咒語你的記憶便會被修改,奧利維亞會一直是你的母親,慕義,不管他做了什麼,依舊會是你的父親。」

  「他沒死,對嗎?」慕羽輕聲說,「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同心佩分子玉和母玉,母玉可以隨時召回子玉。他沒有告訴你。」

  奧利維亞還是表情不變地看著她。這只不過是從前投射的虛影。

  知道還是不知道又有什麼意義。

  慕羽用袖子輕輕擦著眼淚,她圍著奧利維亞的虛影一遍一遍轉圈。

  「你真可憐。」

  報復性地,慕羽一次又一次重復,她醞釀著最刻薄的語調:「你真可憐。於他而言你只是孤獨時的慰藉,你卻想將他變成你的世界。你還可笑地,一腔情願地以為他偷出家裡的寶物是為了你的命。不如仔細想想,他自己能不能抵擋永生的誘惑?你真可憐。」

  「我不會走上你的路,絕對不會。」

  那道虛影仍然站在原地耐心看著她。

  不過是一道投影,她又怎麼能奢望一道影子會有感情?

  「我不會忘記。我會牢牢記住每一個細節。我會等著慕義來拿我的心髒,我更想看看我的心髒最後能復活出一個什麼東西。」

  奧利維亞的虛影輕嘆一聲:「如你所願。」

  她化作星星點點的光暈消散了。

  奧利維亞在這個世界最後的痕跡也消失了,她在這個時間短暫地走過二十載,水過無痕。

  慕羽坐在高塔上,一遍遍用魔杖演練著守護神咒的軌跡。她不知道她為何會跑到高塔上。興許高處有利於她的思考,興許只有坐在高處俯視著一切才能給予她安全感。釋放守護神需要最快樂的記憶,如果她的人生都是一場虛無,又有什麼快樂可言。

  爺爺在她很小的時候便告訴她要追尋自己的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呢?

  是一次次她在梅花樁上跌得鼻青臉腫,爺爺耐心給她上藥的時候,是一次次爺爺手把手帶著她繪制繁復的符紙的時候,是一次次爺爺牽著她走過鋪著青石板的街道弄堂的時候,是一次次爺爺帶著她走過明源山滿山的蔥蘢的時候。

  從此以後,爺爺對她越發松懈,一次又一次暗示她,所謂道不過是平安喜樂。

  「Expecto Patronum.」

  她永遠也逃不出那一條幽深黑暗的走廊,她永遠也抓不住五歲時明源山頂的那一抹霞光。

  「怪胎,沒有人會和你玩!」

  「怪胎,滾遠一點!」

  「Expecto Patronum.」

  「慕…..慕,羽,你,你不要過來,求求你,我不想像木佳一樣….」

  「小羽,我最後悔的事情便是將你送進了香海小學。」

  「我理解你。」

  「玩弄他們一點錯也沒有。」

  「你想成為什麼?」

  「為我彈一首曲子吧。」

  少女就坐在欄杆上,一只手堪堪把住欄杆,另一只手在空中不斷揮舞著魔杖。高塔上的風呼嘯著吹過。她單薄的身影更加顯得搖搖欲墜。

  湯姆裡德爾就站在她的身後,他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凝實。他望著慕羽一遍遍演練著在他看來極為無用的守護神咒,他入侵著慕羽的思想,慕羽的大腦在今晚脆弱如紙,他可以肆無忌憚地進入她的大腦挖掘她的記憶。入侵獵物的大腦是他最樂此不疲的事情。

  然而他的快感卻在慕羽這裡破碎。

  他看見了許多東西,裡面有讓他沉醉享受的黑暗與罪惡,但卻還有那肮髒,卑微,無用的,鄧布利多一直提倡的東西。叫什麼來著?對了,是愛。

  鄧布利多的法寶,愛。

  愛與罪惡,黑暗與光明的交織不知為何深深灼燒了湯姆裡德爾的靈魂。他只是看著那個坐在高塔上搖搖欲墜的身影,便能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的燒灼。是的,燒灼。一縷火苗,比厲火還要危險的火苗在他靈魂的深處萌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她一直沒有回頭。她從來不會回頭。

  「你看到了所有記憶,」她像是隨時要被狂風吹走一樣,「我什麼也不是。」

  他難得安靜地聆聽一個人的傾訴。

  「上次的故事還沒講完,湯姆,」慕羽放棄了念咒,轉而不停轉動著手中的魔杖,「你只看見了那個女生的下場,沒看見那幾個男生。」

  「你知道,我很樂意傾聽。」

  似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她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混雜著凜冽的狂風更像是索命的厲鬼:「我將他們轉到了教學樓,就在那個衛生間的鏡子前,引誘他們拿小刀將肉一片片割下來。」

  恐怖狠戾的場面被她描繪得像是一場盛大的藝術:「每一片,要像蟬翼一樣薄,晶瑩透亮,是割到多少刀來著,三十還是四十的時候,他們就被人發現了,真可惜。」

  身後的人靜默無語。

  迷茫就像黑夜中升騰的濃霧,不一會便能充斥天地。

  「最初我試著善良,試著不使用能力,一點用也沒有,直到我發現力量能夠摧毀他們的意志,可摧毀似乎有些不好玩,久了更是無趣。」

  「愛是最無用的東西。」

  慕羽收住了笑聲,定定看著被她握在手中的玉佩:「那件事後我明白了掌控意志比摧毀意志更為有趣。我喜歡掌控他們的意志,看著他們無望的掙扎,掙扎才是最美的部分,否則一切就和擺弄洋娃娃一樣無聊幼稚。」

  難得的,她沒有掩飾對權力的愉悅。

  「只有一點不好,那樣的樂趣驅使著我離家越來越遠,」她的聲音逐漸軟了下去,「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湯姆。但我只有那麼一個家了。」

  「可是你心心念念那個人已經進了墳墓,」他冷漠無情地揭穿所有真相,「死亡就是死亡,再也不可能回來。」

  正常人應有的憤怒和傷心好像已經從她身上被剝離了。

  那個東西從管道中出來了。

  蓬勃的殺意都不需要感受。

  她動了動身子,似是准備轉頭。

  「湯姆,帶我走。」

  凜冽的寒風帶來少女輕柔的話語。她在懇求他。這是她對他的第一次懇求。

  有很多人求過他,其中有敵人,有下屬,更有鄧布利多口中所謂的無辜。他們都曾跪在他腳下,顫抖地求他放過自己。甚至包括哈利波特的母親,那個向來勇敢的女人,也在生命的最後關頭哀求過他。

  「求求你,發發慈悲,放過哈利….」

  他掌握著他們的生死,他們所求的是對死亡的豁免。

  慕羽求的是什麼?

  「湯姆,帶我走。」她又重復了一遍。

  寒風將他的聲音都模糊了:「去那連接死亡的虛空嗎?」

  靜默。一瞬間只剩下狂風的怒號,也許還有在管道中蜿蜒的爬行。

  「Expecto Patronum.」

  這一聲咒語輕得如同嘆息。一條眼鏡王蛇優雅地從魔杖頂端游出,高昂著頭顱游入那無邊的夜色。

  「對。」這聲回答比咒語還要輕柔。

  她坐在那欣賞著游走在漆黑夜空中的眼鏡王蛇,也在等待另一條毒蛇的伏擊。

  凜冽的血腥重新在管道中流淌。

  慕羽轉過身跳下了欄杆。他等不到她一次的回頭,當她准備要回頭時,她已經重新掛好了所有的偽裝。

  「我知道你今晚是來干什麼的。」慕羽用著最溫婉的語調說著最殘酷的事實,「你殺不了我。」

  「你也未免太有把握了。」

  「你的依仗不過是那條蛇。曼德拉草和肉芝混合不僅是最強力的恢復藥劑,更是能讓人在看見蛇怪眼睛的時候免於死亡。我查閱了禁書區關於蛇怪的書,推敲出了曼德拉草和肉芝的作用。」

  慕羽走近了他,他又聞到了那縷淺淺的檀香。

  「我們做一個交易。」她平淡地說。

  「你能給我什麼?」

  「一具不朽的身體,更為廣闊的土地,一場精彩的棋局。凡人清洗血統,神靈定義宿命。你一定不甘願做一個庸俗的凡人。」

  他在審視她,那縷若有若無的檀香不知為何總能讓他失去一部分理智。慕羽的長發在狂風中飛揚,她就倚在沒有什麼遮蔽物的欄杆前耐心地等著他的答復。他突然想到初見時她送給他的那朵彼岸花。傳聞中開在深淵的花朵。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他不會愚蠢地反問她想要的是什麼。湯姆裡德爾一直都知道慕羽潛藏在內心的渴望,那曾經被她強行壓抑住的情感。

  凡人清洗血統,神靈定義宿命,像是有一雙手無形間將縈繞四周的濃霧撥散。他厭惡體內流淌的一半血液,憎恨著另一半的弱小,仇視著自己的宿命。

  因此他想著毀滅,想著讓恐懼和力量凌駕宿命。

  有人追隨他,為他的力量奉獻所有,有人反抗他,用無知的愛對抗力量。

  從來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他,真正的神理應去制定所有人的命運,掌控所有人的理想。

  「格林德沃是一個蠢貨。」

  慕羽勾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她既沒有贊同也沒有反駁:「想要去連接死亡的虛空看看嗎?看羊毛球中的昆蟲繁衍廝殺,看一只只游走在針線間的螢火蟲如何飛舞著直至灼燒至灰燼。」

  「只有我能夠永恆。」

  「我要的從來不是永恆。湯姆,你一直都知道。我們至少有一段路是一樣的,那就是和世界玩一個游戲,下一場棋局,一個名為編織理想的游戲,一場顛覆秩序的棋局,之後才是你我之間的博弈。上個聖誕節那個問題的答案,你可以自己試著去找找。」

  似是嫌力度不夠,她抬眸直直對上那雙盈滿蠱惑欺騙的眼睛,不動聲色地進行獨屬自己的誘導:「在古靈閣地底慕家堆藏的金子成山成片,不需要火把都能將金庫照得閃閃發光;產自昆侖的玉泉,神農架深處傳說中的生息之水,上千年年份的各種人參,生長在長白山頂端的雪蓮,長於極陰之地的陰靈木,全是家族千百年的沉澱積累,也將成為我們的起點,」那雙眼中閃爍的狠毒、思考和野心極大程度取悅了她,平緩的語調跟隨著晃動的野望而起伏,「在永生的路上你將走得比誰都遠,在權力的探索中你將踏足任何人都不曾走過的領域。」

  她伸出了手:「要踏上這條路,走入這片史書也未涉足的疆域,你現在只能信任我,別無選擇,」

  此刻換成任何人都會嘲諷她的狂妄與滑稽,將之歸為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氣。可慕羽清楚,裡德爾不會。

  遇見這麼一個太難得,她暫時還沒玩夠,更不想輕易放手。

  他搭上了慕羽的手。他知道慕羽的手一定是冰冷的,她給予他的從來都只有冰冷。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渴望一具真正的血肉之軀,這樣他能真正觸碰到她指尖的冰冷。

  愚蠢可笑的想法。

  從來都是他為人畫下藍圖,他深諳人性的渴望。但第一次有人牢牢抓住了他的渴望。編織理想的游戲,顛覆秩序的棋局比純血至上更加地吸引人,更加讓他狂熱。

  「你想讓另一個世界徹底浮出水面,你想用至高的權力報復一些人。」

  「不止。報復沒有樂趣重要。成為至高的神靈,任意予生予死,方才是最極致的樂趣。」

  慕羽的長發在呼嘯的狂風中飛揚。他一步步見證著她摒棄了可笑的善念,拋開了無用的光明,這其中不乏他的推波助瀾。彼岸花真正綻放在了地獄中,盛開得比他想像中還要驚艷,也比他預料中更加危險。

  就是這一份驚艷,就是這一份危險誘惑著他將其折下帶入更深的地獄,否則這朵花也會和其他螻蟻一般在他腳下化為煙塵。

  他虛幻的手指穿過了她的臉頰,帶著些許的不解和輕蔑:「想哭就哭出來。」

  曾經孤兒院小孩的哭哭啼啼讓他尤為煩躁,但他更厭煩慕羽對他掛上的偽裝。

  慕羽拂開他的手,退後一步撐在了冰涼的欄杆上,明明臉上還有淚痕,她卻高昂著頭倔強地說:「我才不會。」

  湯姆裡德爾打量了她許久後才沒有在這上面糾纏:「成交。」

  慕羽摩挲著她手中的空間戒指,今晚裡面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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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分歧

  遺囑的交接在校長室進行,大部分內容都沒有多少懸念,比如所有財產全部轉入古靈閣地下金庫,明源山那座小樓一應歸屬於她。

  直到遺囑上提及到她的監護人。

  「由鄧布利多作為監護人,直至成年…」

  聽到這裡時慕羽猛然抬起頭,遺囑在此時已經宣讀完畢,徐煜卻一副有著難言之隱的樣子:「遺囑是這麼說的,但你清楚如今東方情況,鄧布利多,」他像是拼命在糾結措辭,「他們以小羽監護人是外人為由卡住了資產…」

  鄧布利多聽到這一結果並不意外:「他們想要什麼?」

  慕羽一圈圈轉動著手中的戒指退到了一邊,她清楚再如何這件事情上她絕不能插言。

  現在還不是時候。

  徐煜重重嘆息了一聲:「這正是我特意前來希望您一起處理的。他們堅持我來當監護人,而財產在昆侖學院公證下由我監管。說得好聽,實際上我們在東方人單力薄,最終也只能便宜他們。」

  很長一段時間校長室陷入了死寂。慕羽站在一旁繼續轉著手中的戒指。

  看鄧布利多這樣的反應他應當早有對策。他們總歸會商討出一條折中的路。也只有這樣的路才會從中衍生出她的機會。

  「慕家在古靈閣早有金庫,」果然鄧布利多率先打破了沉寂,「我可以放棄監護權,但會以霍格沃茨校長身份索要學費,這一部分必須彙入羽名下,由她自行支配。其余資產我作為外人自然也無權打理,由沈家,寧先生和您出面共同管理,有了寧先生和沈家想必他們也能放心。」

  徐煜看上去欲言又止。鄧布利多卻已經將視線移向了沈棲桐:「我會給沈先生寫一封信。」

  「爺爺和師父有些交情。他一定會好好看顧這份資產。」沈棲桐對此也並不驚訝,看來鄧布利多先前早對她有過暗示。

  慕羽轉動戒指的速度越來越快。

  「羽,」鄧布利多從沒有這般鄭重地叫過她的名字,「那是你爺爺畢生的心血。好好使用。」

  她已經習慣了他總夾帶的話外之音。

  鄧布利多對她說不上戒備,更像是擔憂她會走上另一條道路。而爺爺的遺願也耐人尋味,偏偏就讓鄧布利多擔任她的監護人。如若不是昆侖橫生枝節,鄧布利多更是會在她成年前代管慕家所有資產,如此一來她的一舉一動都難逃鄧布利多的眼睛。

  爺爺明白他勸不了她,清楚總有一天她會前往阿爾巴尼亞。

  她凝望著那枚晶瑩剔透的玉佩,至死他都希望她能走向光明。

  可惜晚了。

  再抬頭時她只剩下滿臉的憔悴,似是還沒有從這一噩耗中走出來:「我都明白,謝謝您。」

  「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鄧布利多平靜的語氣總是帶著那麼點安撫人心的力量,「只有經歷過充分的休息才能帶著已逝之人的遺願繼續走下去。」

  徐煜也拍了拍她,看起來他也很不好受:「小羽,節哀。」

  她現在一刻也不想待在校長室裡,或者說今後她都不想踏入這裡了。

  「我想去外面散散心,」她聲音中帶著哽咽,「謝謝你們。」

  鄧布利多揮了揮手,極其隨和道:「去吧去吧。」

  她剛剛走下校長室的旋轉樓梯便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有一個人叫住了她:「小羽,小羽,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出去轉轉。」

  是方才只說過一句話的沈棲桐。

  她直接挽上了她的胳膊。

  慕羽停頓了一下,還是任由沈棲桐挽住她:「好。」

  她們漫步在黑湖邊。整個十月裡城堡都被連綿的陰雨籠罩,今日好歹出了一絲太陽,哪怕只是在烏雲中若隱若現,也是一縷可貴的暖意。她們一起走在略微泥濘潮濕的泥土上,彼此都不知道此時應該說什麼。

  眼看離城堡越來越遠了沈棲桐才停住腳步,她沒怎麼看慕羽,自顧自踢著腳下的泥土:「你肯定疑惑師父對我到底有怎樣的恩情。」

  「暑假那天我聽見了,」慕羽同她一起停下眺望遼闊的黑湖,「你說當年連你的爺爺也放棄了你。」

  「我從前算是半個啞炮,」她不顧及慕羽的詫異,說到這裡沒有半分難堪,「你知道東方通常五歲入學磨練道心,至十歲後方可拜師受法脈傳承。法脈是東方修道者的根,沒有法脈便注定施展不出高深的法術,繪制精妙的符箓。」

  「這只是根深蒂固的觀念,」慕羽彎腰將一顆小石子扔進湖水,「法脈如同拐杖,是不良於行之人的福音,但若是正常人依賴於此,天長日久地也不再會走路。」

  「我就知道師父會告訴你這些,」沈棲桐像是終於找到知音似的拉住她的手,她下意識想掙開又只得生生忍住,「昆侖學院共七十二條法脈,沒有一條願意接納我,不止我一人這樣,你猜猜學院會怎麼做?」

  「自然是放棄…」慕羽猛地意識到了什麼,「西方的啞炮完全不能施展魔法,但你們卻可以,如果被強行驅逐….」

  「你猜得沒錯,長時間壓抑力量等待我們的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成為默然者,」沈棲桐的話語中既帶著諷刺又帶著憤怒,還夾雜著幾縷惋惜,「小羽,默然者只能蜷縮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被眾人唾棄。他們每天都遍體鱗傷,只能在黑夜默默清理掉傷口,望著朝陽不斷安慰自己又是新的一天。然而沒有人能活過十二歲。」

  「我很幸運,遇見了師父,他還暗中收留了很多這樣的孩子,有些是因為得不到法脈認可,有些人更加可憐,僅僅因為他們平凡的家境便一輩子與另一個世界無緣,又因為自己的特殊和世俗格格不入。師父傾其所有教導我們,鼓勵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天之驕子,天命之人。」

  在提到爺爺時她全是孺慕之情。

  對於慕羽來說則是一場不小的震撼,她對爺爺到底在干什麼一無所知,更無從得知他的少年青年時光。好像一瞬間他就變成了那個在明源山養花逗鳥的老人。

  黑湖看上去沒有盡頭,她們已經離城堡越來越遠。

  「昆侖就一點也不知道嗎?關於法脈的事情?」她不相信千百年來就沒有人發現這一秘密。在觸及到沈棲桐的眼神時她明白了答案。

  西方的巫師從前飽受普通人迫害,學院是為保護。而東方的修道者從始至終都是普通人心中的神,學院的建立最初是為保道統,之後…

  誰願意輕易放棄作為神的地位。

  氏族不願,如今學院裡部分人不願,而她…也不願。

  「這樣做無異於杯水車薪。爺爺早被昆侖學院驅逐,像你這樣打破偏見走出一條路的人也不多,棲桐,這條路太難了,你看,徐爺爺已經做到院長這個位置照樣無能為力。」

  慕羽沒有再說下去,她清楚沈棲桐眼中的光芒,像黑夜中飄飛的一只只螢火蟲。

  奪目顯眼,也不長久。

  「小羽,你說我們求道是為了什麼?」

  為著荒誕的永恆。她在心中默默回答。

  「每個人道不同,世上千百人,便有千百道。」

  沈棲桐撿起一顆鵝卵石將其重重扔進水面,濺起碩大一片水花:「是嗎?那麼我的道已經很清楚了,」此時烏雲徹底消散,陽光層層疊疊在黑湖盡頭聚攏,照得幽深的湖水清明,她揚起嘴角,「他們開除了師父,消滅了許多的人,逝者雖逝,仍有生者秉其遺志,總有一天再不會有壟斷,總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堂堂正正面對太陽。」

  慕羽同她並肩站在河岸邊。爺爺年輕時定然也和沈棲桐一樣,毅然決然踏上一條不可回頭的道。

  蒼生之道,哪有那麼好走。

  她輕輕嘆了一聲。

  不知情的人相信她在感嘆正道不易。

  只有她自己明白,她在惋惜。

  惋惜將來又多了一個敵人,惋惜棋盤上又出現了新的圍局。

  「那就去做吧,棲桐,「走了那麼久她的臉上都沒有一絲血色,更襯得那抹笑容的凄慘,」爺爺如若泉下有知定然會欣慰,我尊重你的道。」

  她尊重棋盤上即將遭遇的每一個對手。

  她們開始往回走。

  「小羽….」

  慕羽卻已經不想和她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了:「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棲桐。你們是怎麼來到霍格沃茨的?」

  她對答案早有預測。

  只是不太能夠接受。

  徐煜和沈棲桐就在霍格沃茨待了兩天,這已經是他們的極限。在他們走後慕羽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軌,仿佛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場幻覺。

  又是一個星期三。

  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在校長室學習守護神咒了。

  鄧布利多一如既往地坐在辦公桌後,福克斯蒼老了許多。慕羽對此已經司空見慣,對鳳凰而言,死亡不過是新的輪回的開始。

  他們沒有提到慕仁的死亡,更沒有提到那天晚上費爾奇的貓。一切好似都沒有發生。

  慕羽成功召喚出了守護神。不再是巧合,她已經實實在在的掌握了這個高深的咒語。

  眼鏡王蛇在校長室中肆意游走,蜿蜒的蛇身靈巧地穿過了牆上的窗戶,融入了黑夜。福克斯低低鳴叫了一聲。

  鄧布利多撫了撫花白的胡須,他想看清楚慕羽眼底的情緒,他好奇了,好奇這個守護神背後隱藏的情感。當年慕仁千裡迢迢趕到倫敦說什麼也要讓慕羽在東方長大,他那時興許已經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天。

  世界上沒有再比親情更深的羈絆了。

  「羽,我們的課程應該結束了。了不起的成就,許多成年巫師都不能施展出一個像樣的守護神。」

  慕羽定定地望著守護神消失的方向,她有些不確定道:「我沒有面對過真正的攝魂怪,在一切安寧的時候,就像現在我們就在校長室,沒有任何威脅….」

  觸及到鄧布利多半月形眼鏡後深究的光芒才知道她說得有些多了,在鄧布利多面前她總是會出這樣那樣的意外。

  她補充道:「就像去年魔法石的事情一樣。還有,還有….洛麗絲夫人。」

  鄧布利多的探究也只是那麼一瞬,他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慈和。他像一個溫和的長輩一樣和慕羽閑聊:「羽,很多巫師認為守護神是一塊雞肋。守護神最大的作用便是抵御攝魂怪帶來的恐懼。它不能幫助我們戰鬥也不能幫助我們力挽狂瀾。食死徒大多都沒有守護神。」

  鄧布利多拿了一顆比比多味豆丟進嘴裡,梅林才知道他是從哪裡拿出來的。

  「召喚守護神的秘訣,愛,快樂,但食死徒,甚至…伏地魔,都對這兩樣東西嗤之以鼻,對嗎?」

  鄧布利多咂咂嘴:「啊,薄荷味的。羽,守護神其實是世間最強大最深奧的魔法。」

  慕羽沒有言語。她見鄧布利多似乎沒有其他的話要和她說了便起身:「快要宵禁了,我該回去了。教授,很高興這一年多您教導我學習守護神咒。」

  在慕羽即將離開之際鄧布利多叫住了她:「羽,逝去的人不過是去了更遙遠的地方進行更偉大的冒險。不要哀傷死者,不要緬懷死者。帶著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最熱烈的願望活下去是對他們最好的懷念。」

  慕羽站在光暗交彙之際,在這樣的角度她只能看見鄧布利多模糊不清的臉。他在老去。慕羽可以確定這一點。再緩慢的衰老也是衰老,也是一步步走入死亡,一步步靠近那一場更偉大的冒險。有人選擇如普通的昆蟲一般困在滾動的羊毛球中廝殺繁衍,有人選擇成為發光著的燃燒的螢火蟲向著針線盡頭飛去,即使灼燒成溫暖的灰燼。

  慕羽鄭重地對著鄧布利多鞠了一躬。

  這一次鞠躬是感謝他一年以來耐心的教導,不止是守護神咒。

  鄧布利多只是靜靜看著她。校長室其他的肖像畫也寂靜無聲。

  慕羽第二次鞠躬,這一次比第一次更加深。

  這是慕羽對鄧布利多崇高的敬意。他和爺爺一般,是偉大的理想主義者。

  第三次慕羽幾乎長揖到膝,這是她對老校長最後的愧疚。

  他很想讓她走上正道,希望她能抓住光明,希望她能一直被愛被溫暖包圍。

  愛是高尚的,但是愛不能讓她免於曾經幾個男孩想要和她玩的游戲,不能讓她從那條黑暗的走廊上逃出來。她也不能拿著愛去感化那些各有心思的人。

  「謝謝您。」

  慕羽輕聲說道,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校長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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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邀請

  慕羽途經一樓的時候看見了湯姆裡德爾正抬頭欣賞著那面寫著「密室已經被打開」的牆壁。費爾奇甚至端了一把椅子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守在這面牆下,不過很明顯他被支開了。

  她同他並肩站在了這面牆下。

  「又去了鄧布利多那裡?」他突然開口,聽不出喜怒。

  「最後一次了。」

  他嗤笑了一聲:「他一定給你絮絮叨叨地說著老掉牙的理論,鄧布利多最喜歡的法寶,愛。」

  慕羽沒有正面回應他的話,她更加仔細地看著那一行字,這一行字怎麼也不能擦掉:「你的目的不在於襲擊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她指著那一行字:「與繼承者為敵者,警惕。你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誰會是你最大的敵人呢?」

  「我的敵人太多了。」

  「哈利波特,你想殺掉哈利波特,並且是親手殺掉他。你還在控制金妮韋斯萊,不過是將她當作一個誘餌。」

  「羽,你一直讓我驚喜,」他這麼說著卻一點也沒有驚喜的樣子,似乎慕羽能猜中他的想法於他而言已經不足為奇,「可憐的小姑娘金妮。」

  他開始陰陽怪氣起來:「她幾乎把我當作了唯一的傾訴對像,我是她唯一的伙伴。她在日記本中抱怨著她如何被哥哥們取笑,不得不用二手書穿二手長袍,她還傾吐著救世主哈利波特可能永遠不會喜歡她。羽,真是乏味,同是十一歲的時候,你的思想比這個幼稚的小女孩要有趣得多。但我一直是善解人意的。」

  火把照應在慕羽的臉上,她始終都是一個冷淡的聆聽者。她不會多發一言,安靜得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也許只有在她興起時才會留下只言片語。

  湯姆裡德爾靠得又近了一些。只有慕羽身上縈繞的若有若無的檀香仿佛才證明著慕羽的存在。

  「可憐的金妮,她幾乎要愛上我了。哦,湯姆,你是唯一理解我的人,簡直像一個可以放在口袋裡隨身攜帶的朋友。不過最近她新寫的日記更加有趣。湯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晚上我很晚才回去,我的身上沾滿了雞毛,衣襟前也沾滿了顏料。」他怪異地笑了起來。

  「真是有趣。」然而慕羽也並沒有表現出特別高的興致,「記得你恢復身體前告訴我一聲,我會帶上需要的材料為你重塑肉身。」

  他的笑容收斂了起來,慕羽的漠不關心讓他尤為惱火。

  他更想念那晚在高塔上懇求他的慕羽。那時候的慕羽對他而言才是真實的。那時候這片飄忽不定的雲彩才是被他牢牢抓在手中的。

  慕羽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她的臉上掛上她慣有的溫婉的笑容:「你對哈利波特如此執著是因為一個預言,我不關心那個預言。事實上我不關心任何預言,預言不過是因果的一個陷阱。困於預言才是真正的愚蠢,和玩弄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一樣幼稚。不過我會看著你如何利用蛇怪將鄧布利多驅逐出霍格沃茨,如何利用可憐的金妮韋斯萊將哈利波特引到密室。這才有一點好玩。」

  慕羽根本沒有管他的臉色:「愛是虛無,愛是空洞。但愛可以成為最犀利的武器,最有用的棋子。」她直接繞過他向著地窖走去,在擦身而過的瞬間低聲對他說:「我期待著你的這一盤棋局。」

  自從最後一次去鄧布利多的辦公室後她便像是長在了公共休息室,連禮堂都很少去。直到萬聖節晚宴才露面。

  一走到斯萊特林的長桌她便發現了不對勁。從公共休息室到禮堂短短一截路她便受到了無數打量。大多數的目光並不是同情,更像是懷疑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她到時晚宴都快開始,斯萊特林的長桌旁早就坐滿了人。看見她來時人群安靜了一瞬,很快又若無其事地轉開注意力。

  既然他們不說她也不想去問。

  無非就是些有關密室的傳聞。

  略微看了一圈她發現只有西奧多諾特旁邊還有一個位置,剛走過去坐下還沒等她和西奧多諾特打招呼便看見和他們隔了好幾個人的達芙妮徑直走向西奧多。

  「我能和你換個位置嗎?西奧多。」

  西奧多諾特來回看了兩人一眼。慕羽對達芙妮的態度看不出和往常有什麼不同。

  一場入學宴已經證明了她們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

  達芙妮則是稍顯局促,素來淡定甚至偶爾還會端架子的她滿臉通紅,即使室內火爐燒得再旺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效果。她的雙手無意識地捏著衣角。

  兩個女孩間勢必需要一場溝通,可是他不想讓開,一點也不想。

  他才坐在她身邊,他有太多話想告訴她,成堆成堆的句子堵在喉嚨裡迫不及待地想傾吐。

  他理解她的感受,理解她的痛苦,更願意去探索她身上成堆成堆的謎團。他最樂意破解有趣的謎題。

  「沒問題。」

  西奧多諾特看上去答應得極其爽快。

  等達芙妮剛坐到慕羽身邊時空蕩蕩的餐桌瞬間被各式各樣的佳肴填滿。對於這些美食達芙妮看都沒有多看。

  「對不起。」

  即使距離那麼近她的聲音也幾乎被周圍的喧囂淹沒。

  慕羽不緊不慢地拿了幾塊南瓜餡餅後才轉頭疑惑地看向她,似是不解她因何而道歉。

  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就順暢多了。

  「對不起,」達芙妮揚高了幾個聲調,她不再對慕羽的視線躲躲閃閃,「那天…我不該說那些話。羽,你的意思我都明白,我…」

  她小心翼翼觀察著慕羽的神情,像是生怕觸及到傷心事一樣。她想繼續說下去,卻發現在這時事先演練好的說辭根本沒有力量。

  她想告訴慕羽她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也有些明白那日那番話的深意。

  生死無常。

  她還想毫無芥蒂地,真正地和她做朋友。

  這個女孩從來不會讓人感到不快,她總是尊重聆聽每個人的意見,不管好的壞的。

  慕羽沒有讓達芙妮繼續為難下去。

  「原來是那件事,」她也轉身看向達芙妮,目光中帶著溫和的責備,「小迪,我根本就沒有生你的氣。我明白你對阿斯托利亞的牽掛,畢竟我也有…」

  她眨了眨眼,像是強行想要將眼淚憋回去:「我也有爺爺,但我明白,很多事…」她擺了擺手,拿紙巾擦了擦眼睛,「算了,不說這些了。我們一直都是朋友,難道不是嗎?小迪。」

  慕羽很少叫她的小名。

  這時看似脆弱的她好像才顯得有了幾分真實。

  「我,我很抱歉,」達芙妮清楚在這樣的事情前任何言語都極為蒼白,換成是阿斯托利亞…她打了個冷戰,連想都不敢想,「我們當然是朋友,從來都是。」

  最後一句說得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謝謝你,小迪,」慕羽拿叉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盤子中的餡餅,在她低頭時方才所有的傷感脆弱全部消退得一干二淨,「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她連自己的感情都可以利用。

  女孩之間的友誼最為莫測,消失得莫名其妙,挽回時也毫無痕跡,好像從未有過裂痕—尤其當一方有意維系的時候。

  兩人很快恢復到了從前的相處狀態,在達芙妮的心目中還比之前多了些親密。至少她是當真存了真心。

  似是為了轉移不愉快的話題,慕羽向周圍看了一圈,凡是和她目光相接的人都匆匆移開了視線。

  「但願不是我的錯覺,我怎麼總覺得….其他人….」

  達芙妮像是對她的遲鈍反應多麼不可置信似的:「羽,你一點都沒有意識到?」

  慕羽更加迷惑了:「意識到什麼?」

  達芙妮四下看了看,這才低聲對慕羽說:「洛麗絲夫人的事情。那面牆上的那行字,密室已經被打開,與繼承人為敵者,警惕。他們懷疑你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慕羽差點被布丁噎住,她巧妙地掩飾了過去,緩慢地放下了勺子:「我認為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樣想。我出生自九州慕家,慕家和遠在英國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沒有一絲交集。」

  「但是那晚你和波特一起發現的洛麗絲夫人。波特是在洛哈特教授那裡禁閉…..」

  「失眠了啊。我已經解釋過了,還有拉文克勞的幽靈作證。你也知道前幾天我狀態並不是很好。」

  「重點就在這裡,羽。因為你是斯萊特林學院,所以其他人不會相信這一套說辭。他們現在推測薩拉查斯萊特林的某個孫輩曾經偷偷去過東方和你們家的某個人發生過關系,你是他私生的曾曾曾孫女什麼的。」

  她繼續挖著眼前的布丁,根本沒有達芙妮預想的那樣焦急憤怒:「他們不去寫劇本可惜了。」

  「我相信你,羽。你沒有理由做這些。我也覺得他們說的那些太匪夷所思了。」達芙妮真誠地看著慕羽。

  慕羽自然回了她一個笑容:「當然。不過斯萊特林學院確實如同傑瑪學姐所說,很容易讓人誤解。我總算意識到了。」

  晚宴差不多結束了,她們起身順著幽長的走廊朝地下室走去。

  「聖誕節來我們家吧。「在拐過一個彎即將到樓梯口時達芙妮忽然發出了邀請。

  「這怎麼好意思…」

  達芙妮卻像是主意已定:「我想給你看看我和阿斯托利亞的那片花園,爸爸媽媽也對你非常好奇。」

  她們順樓梯而下,一樓禮堂的燈火輝煌也隨著樓梯逐漸遠去。

  「我很期待。」

  她的確很期待,然而這樣的期待和達芙妮所想像的南轅北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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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咒語

  萬聖節後每一科的老師都布置了一大堆作業,這一堆作業似乎誓要陪伴他們過聖誕節了。

  賓斯教授的歷史課還是一樣的乏味。這個霍格沃茨唯一的幽靈教授始終用他那一成不變沒有節奏的語調講述著一個個歷史事件。

  「1960年,美國魔法國會通過法令廢除巫師不得與麻瓜通婚法令,這項法令遭到以萊昂家族,維克托家族為首的純血家族的堅決反對。在1963年五月,以萊昂家族為首的純血巫師打著光復格林德沃的輝煌為旗號發動魔法國會,被鎮壓,時年43歲的萊昂家族族長被拘….」

  能將波瀾壯闊的歷史講得那麼枯燥乏味其實也是一種本事。

  慕羽可以在黑魔法防御課上開小差,但是她始終都強迫自己在賓斯教授的課堂上認真聽講。她不會輕視歷史,任何歷史都是一面可以值得借鑒的鏡子。

  慕羽正打算聽下去,赫敏舉起了手。

  賓斯教授似乎自己都感到驚訝居然有人在他的課堂上舉手:「你是….」

  「赫敏格蘭傑。教授,我想詢問一下關於密室的事情。」

  慕羽轉動著手中的羽毛筆。赫敏的確很聰明,密室是一個古老的傳說,很少有活著的人能夠准確地講述出這個傳說。但是死人呢?

  賓斯教授干巴巴地說:「我們這一節課是研究真實的歷史,不是虛無縹緲的傳說,格蘭傑小姐。」他正准備繼續想講述萊昂家族發動的魔法部政變,赫敏的手卻再次高高舉了起來。

  賓斯教授根本沒想過有人會在他的課堂上連續兩次打斷他:「格蘭傑小姐?」

  「但是傳說也是基於事實的,對嗎?」赫敏不依不饒。

  「好吧。」賓斯教授清了清嗓子,這時所有人都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醒了過來。從來沒有那麼多人聚精會神地看著賓斯教授。

  「你們應該知道,霍格沃茨已經創辦一千多年了。一千多年前四個巫師,格蘭芬多,拉文克勞,赫奇帕奇,斯萊特林為了保護巫師免受麻瓜的傷害創辦了霍格沃茨。他們的本意是尋求有天賦的苗子,但後來漸漸地斯萊特林和其他人產生了分歧。他認為招收標准應該更為嚴格一些,應該更多地局限於巫師家庭出身的孩子….」

  歷史總是不謀而合。

  「分歧越來越嚴重,斯萊特林離開了霍格沃茨。這是真實歷史所記載的東西。至於密室….傳說中斯萊特林在離開時在城堡處創造了一個秘密的房間,傳說只有他真正的繼承人來到學校才能打開密室,將其中的怪物放出來,清除不配學習魔法的人。」

  「是什麼樣的怪物?」

  「不知道,傳說只有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能控制它。不過根本沒有什麼密室,霍格沃茨歷屆校長全部搜尋過,什麼都沒有。」

  慕羽想到了那一條在管道中游動的蛇怪….還有,哈利說他能夠在管道中聽見的聲音。她隱隱約約在哈利靈魂中感覺到的黑暗邪惡的能量。

  課堂上的爭論還在繼續,更多視線落在了慕羽身上。

  「萬一只能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能打開呢?畢竟鄧布利多不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夠了!」賓斯教授手忙腳亂地整理著筆記,「根本就沒有什麼密室,什麼怪物,都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他又開始講起了六十年代美國萊昂家族發動的叛亂。整個課堂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

  下課後慕羽便朝著圖書館走去,這些日子她幾乎要住在裡面了。

  她看的卻不是書。

  整整兩個小時也沒見她在桌上那張羊皮紙上動上幾筆。

  眼看著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多少進展,她干脆擱下筆眺望著窗外。

  不知何時灰蒙天空中揚起了星星點點的雪花,順著風向紛紛揚揚地灑下,雖極為輕薄,也好歹蓋住了泥濘。

  她將頭靠在玻璃上,好像這樣便能理清紛繁的思緒。

  玻璃中緩緩倒映出一個人影。慕羽無聲地嘆息了一聲,她還是低估了金妮生命力所帶來的好處。

  這樣下去她甚至不確定到時候能…

  不管心裡如何想,她始終維持著一個姿勢,像是當真沉迷於雪景一樣。

  她都沒有掩蓋那張紙上的內容。

  透過玻璃她影影綽綽地看見湯姆裡德爾坐在了旁邊,仔細研究著上面還不成體系的雜亂符號。

  「禁書區竟然還保留著這個魔咒,」當他看完所有符號後聲調拖得越來越長,「你在修改這個咒語。」

  「走到末路的拜占庭帝國最後的招數,」慕羽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拿起被擱置在一邊的一本幾乎要散架的冊子,她一翻便翻到了其中一頁,上面繪著一場一看就極為殘忍血腥的儀式,「正統的信仰,萬能的主救不了他們,邪惡的異端似乎才是唯一的退路。」

  她不再看雪景,撐著下巴看著羊皮紙上繁復的符號。一些字跡幾乎已經看不清了,在這些字跡旁邊密密麻麻分布著全新工整的筆記。

  「通過獻祭試圖讓普通的士兵擁有超凡的力量,」她的手指不停在斑駁的記號上游走,「發明這個咒語的黑巫師沒有留下姓名,他的儀式也是失敗的。軍中最強壯的戰士也沒能活過一個鐘頭。但他確實是個人才。」

  湯姆裡德爾像是要反駁,又仿佛顧忌著什麼一樣遲遲不願開口。

  慕羽也不會在意他的想法,她甚至還將一切點得更為明朗:「如果普通人有機會擁有力量…」

  「你想讓低賤的麻瓜成為巫師?先是家養小精靈,再是泥…麻瓜出身的巫師,現在連麻瓜你也要拉進來?」

  他的語氣中滿是諷刺,不過相比上次的爭吵少了許多憤怒,更像是旁觀看戲的悠閑:「他們不配,羽。屬於巫師的力量沒有選擇他們,代表著他們生來就低賤。只有鄧布利多那樣的人才會在低賤的生物上費心思。」

  「不是讓他們擁有,是恩賜,」慕羽對他的諷刺置若罔聞,「神靈需要信徒。我也從來不否認他們的低賤。」

  她翻閱著手中的書冊,心思則完全沒在上面:「他們是那麼弱小,弱小到只能不斷發明武器,借助外物的力量彰顯自身的強大。我只是想用信仰再一次削弱他們,讓他們堅信武器的無用,自身的強大,可是所謂的強大…」

  書頁再一次定格在那場殘忍的魔法儀式上:「我一直在想,有什麼能讓咒語受益人多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或者…十幾年?」

  「他們會反抗的,」此時她的聲音中沒有半點小女孩的天真,更像是一個冷靜的政客,「陡然擁有力量的凡人總以為自己可以挑戰神靈,先要將野狼馴服成狗,再將狗馴成溫順的羔羊。這將是很大一盤棋,但也只有這樣才算好玩。」

  她看見了他眼中閃動的光芒。

  他既像是在欣賞,也像是忌憚:「你想給所有人編織理想,成為唯一的壟斷者,」他的手再次穿過了她的臉頰,「可是羽,你就那麼確定,我會按部就班的同你完成這場交易?還有純血家族,他們信仰的是我,畏懼的也是我。你什麼也沒有。」

  慕羽偏了偏頭,如果忽略她面對的威脅,此時她才像一個真正不諳世事的小孩:「純血家族的信仰?湯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們的信仰,」她避開他的觸碰,「我們走的是一條路,有你沒你,我都會走下去。」

  「我們?」湯姆裡德爾反復咀嚼著這個詞語。

  慕羽已經收拾好書本准備回去。

  他總覺得她像是在躲避什麼話題。

  「你要的的確不是永恆,」在她走到走廊上時湯姆裡德爾在她耳邊輕聲說,像是在為發現的秘密而自得,「你想報復你的過去。」

  慕羽頓了一下,又加快了腳步,女孩單調的聲線在這時才多了些許惱意:「你就那麼喜歡窺探我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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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流言

  整個霍格沃茨十一月都被陰影籠罩。不止是連綿不息的暴雪,更加嚴重的是自洛麗絲夫人後,格蘭芬多一個一年級新生科林克裡維也遭到了襲擊,他被石化了。交換護身符已經成了學生之中的時尚。慕羽看著他們互相交換撇腳的護身符只感覺好笑。

  學校中緊張的氣氛並沒有影響慕羽。她一直宛如一個局外人一樣在城堡中穿行,維持著溫婉的面具,對人既不過於親近也不過於疏遠。

  唯一的變化是,她不再去西塔樓了,就算偶爾碰見拉文克勞的幽靈她也是遠遠地避開。

  海蓮娜總讓她想起奧利維亞,她名義上的母親。

  那個真正溫柔到極點的人。

  十二月的最後一個星期,慕羽坐在公共庭院的角落把玩著爺爺留給她的玉佩。她對這塊玉隱隱有宿命般的親近感。這樣的親近感讓她並不著急探索玉佩的秘密。解謎游戲相比布局籌謀而言少了太多的樂趣。

  魂玉總得發揮它該發揮的作用。

  慕羽繼續演練著未完成的陣法。這是一個復雜的陣法,她也必須熟練掌握,畢竟只有一次機會…

  不遠處告示欄前喧鬧了起來。庭院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慕羽停止了練習。她沒有急著擠上去看,從眾人的大聲嚷嚷中她便知道了大致內容。

  針對最近頻發的襲擊事件,學校決定在今晚第一場決鬥俱樂部聚會。

  慕羽對這類活動向來興致缺缺,真正的戰鬥中每一秒都尤為珍貴。除非極為專業的訓練,否則這樣的所謂俱樂部不過是紙上談兵。

  她沒有興趣不代表其他人沒有興趣。晚飯時幾乎所有人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將會由誰來擔當決鬥俱樂部的教練。

  「我希望他們找一個靠譜一點的,至少得是弗立維教授吧。」達芙妮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眼前的香腸。慕羽則完全神游天外,她的目光落在格蘭芬多的長桌上,她一眼便看見了同樣在發呆的金妮。她顯得更加憔悴了。

  哈利三人則是在一起討論著什麼。他們這一段時間都十分神秘。今天的魔藥課竟然有人敢在斯內普的課上放煙火,將腫脹藥水炸得到處都是。慕羽眼尖地看見在一片混亂中赫敏悄悄溜進了斯內普的儲藏室。

  他們到底想干什麼?

  慕羽在打量他們的同時也沒忘記回應達芙妮的話:「達芙妮,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想想黑魔法防御課吧,我們每年都沒能期望出一個正常一點的老師。」

  說什麼來什麼。

  晚上八點時幾乎全校的人都來了。上百根蠟燭飄在禮堂的天花板上,長桌全部消失,沿著牆出現了一面鍍金的舞台。

  慕羽看見這鍍金的舞台就知道不會有什麼好事了。

  吉德羅洛哈特穿著紫紅色的長袍光彩照人,他的身邊站著還是一襲黑衣的斯內普。

  「圍過來圍過來,大家都能聽到我說話嗎,太好了。」

  慕羽立刻想轉身離去,達芙妮卻拉住了她:「羽,至少還有斯內普教授,再看看吧。」

  慕羽勉強站在這裡忍受著吉德羅洛哈特的長篇大論,但她早就開始神游了。她繼續回憶著她已經反復演練多次的陣法的軌跡。

  全場不知不覺靜了下來,施咒聲打斷了慕羽的思緒。

  「Expeliarmous.」

  一道紅光閃過,吉德羅洛哈特的魔杖直接彈飛了出去,他整個人也飛出了三尺遠。

  幾個女生尖叫了起來。

  洛哈特爬起來若無其事地彈了彈身上的灰塵:「哈,繳械咒。在你舉起魔杖的時候我已經察覺到了。我有無數種方法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破解,但我為了讓他們長長見識,做個示範給他們看看…..」

  洛哈特也算是一個人才,這樣了還能說出那麼一堆冠冕堂皇的話。他唯有的天賦大概就是花言巧語以及篡改別人的記憶了。

  慕羽感受到了斯內普毫不掩飾的殺氣。

  達芙妮則是激動道:「斯內普教授最厲害了。」

  洛哈特顯然也會察言觀色,他止住了話頭:「示範到此結束,現在我要將你們兩兩分成一組。現在,互相鞠躬。」

  達芙妮和慕羽自然被分到了一組。達芙妮撩了撩長發,半開玩笑地道:「我可不想和你對打,羽。你先出招吧。」

  慕羽對著她笑笑,決鬥俱樂部果然很可笑,在戰鬥中可沒有人會給你互相鞠躬的時間。

  她只是隨意地對著達芙妮說了一個咒語:「beatitudinem(快樂咒沒有對應的咒文,我隨便用谷歌把中文的快樂幸福翻譯成了拉丁文)

  達芙妮的笑容更加明媚了,如果不是快樂咒的加持她很少這樣。

  「Scourgify.」

  達芙妮也對著慕羽釋放了咒語,一道微風拂過,吹走了慕羽長袍上些微的灰塵。

  像征性地釋放了咒語後她們便停了下來,環顧四周大部分人都明顯沒有太將所謂的決鬥當一回事。除了有幾處戰況特別激烈。

  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馬爾福被迫分在了一起,此時馬爾福因為中了咯吱咒癱倒在地笑得前仰後合,哈利的雙腿則是不受控制地抖動起來。米裡森和赫敏則直接丟掉了魔杖在地上打成一團。她們兩人很快滾到了慕羽和達芙妮腳下,達芙妮有些厭惡地站得遠了一點。哈利匆匆上前想要將她們兩人拉開,慕羽還是幫助他一起把米裡森拉開了。畢竟米裡森的個頭可比哈利大多了。

  「謝謝,羽。」

  慕羽則是注意到赫敏起身時手上抓了一縷金黃色的毛發,她隨手擋住了仍然想要撲過來的米裡森,在幾人交錯之際對著赫敏飛快說了一句:「那是貓毛。」

  還沒等赫敏反應慕羽和達芙妮站在一起。她冷眼看著米裡森。這就是純血家庭世代通婚的後果。可笑的是他們還一直妄圖保持曾經的優越感。

  「這樣可不行,」洛哈特有些驚慌道,「我最好阻止你們使用不好的魔法,自願上來一對怎麼樣?隆巴頓和芬列裡?」

  斯內普攤了攤手:「這不是一個好主意。即使使用最簡單的咒語隆巴頓也能造成破壞。那樣我們只有將芬列裡的骨灰裝進火柴盒送到醫院。波特和馬爾福怎麼樣?」

  「好主意。」

  慕羽看見洛哈特主動過去指導哈利波特時不得不同情了哈利幾秒。達芙妮低聲在慕羽耳邊說:「等著瞧吧,有好戲看了。」

  馬爾福的魔杖彭地發出一聲巨響,一條烏黑的蛇從魔杖中竄出,重重落在地板上,昂起頭准備進攻。哈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和蛇大眼瞪小眼。

  斯內普慢條斯理道:「不要動,波特…..」

  然而洛哈特直接上前一步:「我來弄走它。」他揮舞著魔杖,蛇並沒有消失,反而竄到了天花板上又再一次重重落在了地上,它被激怒了,嘶嘶吐著信子向賈斯丁芬列裡游去。

  慕羽聽見哈利對著那條蛇發出一陣嘶鳴,沙啞,神秘,和湯姆裡德爾上次打開密室時發出的聲音一模一樣。

  蛇語。

  慕羽轉動著手中的戒指,靈魂容器那一章她還沒有完全看完,有機會得再研究一下。

  那條蛇軟軟地癱了下去。哈利似乎完全沒有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一樣,他還衝著賈斯丁芬列裡笑了一下。

  「你以為你在玩什麼把戲。」賈斯丁芬列裡衝著哈利大喊道,說完他便直接衝出了禮堂。

  所有人都在竊竊私語。達芙妮皺著眉頭對慕羽悄聲說:「羽,你看見沒有,波特會蛇老腔…那是,那是….」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才會的語言。」慕羽將她的話接了下去,「如果斯萊特林的繼承人被分到格蘭芬多那簡直就是梅林開的一個天大的玩笑。」慕羽毫不在意地說。

  決鬥俱樂部發生的事情在城堡中引起了更多的流言蜚語。落在慕羽身上詭異的目光少了很多,更多的人則開始討論起了哈利波特。光慕羽知道的便有幾個版本,有說他是薩拉查斯萊特林曾曾曾孫的,更有的人說當年伏地魔沒能殺死他說不定就是因為他是一個更為邪惡的巫師。

  慕羽坐在圖書館中,她的面前攤著一張張畫著奇怪人形的圖紙,右手邊擺放著一摞高聳的書籍。她不停地在紙上寫寫畫畫著。書架另一頭幾人的討論聲也同樣精彩。

  「厄尼,哈利波特真的會是打開密室的人嗎?」一個女生輕聲問道。

  「漢娜,他是蛇老腔。沒有哪個正經巫師能和蛇對話。剛開始我還懷疑是慕羽,畢竟當時洛裡斯夫人被發現的時候她和哈利波特都在場,她又是個斯萊特林。」說話的是赫奇帕奇一個叫厄尼麥克米蘭的男孩。

  另外幾人也開始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起來。

  「費爾奇和哈利波特發生過爭執,他看不過他很正常。魁地奇比賽的時候科林用照相機將哈利波特最狼狽的瞬間拍了下來,他一定記恨上了科林。賈斯汀芬列裡則是告訴過哈利波特他是個天生的麻瓜。他很可能會是下一個受害者,所以我讓他待在公共休息室不要出來。不過慕羽也不一定就無辜。想想吧,洛裡斯夫人出事那個午夜她不睡覺在城堡閑逛。她說不定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助手。」之前那個男生自信滿滿地分析。

  「可是,可是,他們都很友好…尤其是慕羽,她來自東方,沒有理由清洗麻瓜出身的巫師。」漢娜猶疑道。

  「誰知道呢?她可是在英國出生,萬一她母親那一脈真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私生子血脈什麼的。」

  慕羽感覺到了背後的動靜,她這才發現哈利已經站在她旁邊不知道多久了。慕羽推開一堆書籍對著哈利說道:「不用理他們。」

  正在討論的人聽見書架後的聲音後被嚇得魂飛魄散。

  慕羽先從書架中走了出來,還沒等她開口,哈利已經上前去:「我找賈斯汀芬列裡。」

  「你找他做什麼?」

  「我想告訴他在俱樂部那條蛇是怎麼回事。」

  「我們都看到了,不需要解釋。」厄尼生硬地說,他瞄了一眼沒有說話的慕羽飛快說,「我的血統特別純正,你們可以追朔我家九代以上都是巫師。」

  慕羽還沒發話,哈利憤怒道:「我才不關心你是什麼血統。」

  「你恨和你住在一起的麻瓜。」

  哈利實在氣糊塗了,慕羽的手放在了別在腰間的魔杖上。厄尼麥克米蘭的話勾起了她曾經一些不好的記憶。

  她也恨曾經那群普通人呢。

  「你的腦子不去當編劇真是屈才了,麥克米蘭。」慕羽似笑非笑看著厄尼煞白地臉,「當然你構想的這一套三流劇情可能早就已經過時了。你沒有資格任意評價別人的感情,更沒有資格在別人感情的基礎上妄加自己主觀的判斷。」

  也許是想不到什麼合適的話反駁慕羽,厄尼只是恨恨地盯著他們。哈利一點也不想看見厄尼那張對他滿是懷疑的臉,哪怕他壓根沒想到慕羽居然為他說話。他只是匆忙地和慕羽打了一個招呼,便怒氣衝衝地跑出了圖書館。

  慕羽抱起那一堆書和羊皮紙,挑了一個更遠的座位。她連眼神都懶得再施舍給他們了。慕羽沒有像哈利那樣疾言厲色,但是他們都好像自己被無形中扇了一巴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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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星期有場考試,可能稍微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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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前夕

  自那次圖書館後事情變得愈加戲劇化。

  就在哈利結束了和厄尼的爭吵後格蘭芬多的幽靈差點沒頭的尼可和賈斯汀芬列裡雙雙被發現倒在了走廊上。好巧不巧地,哈利又成為了第一個發現他們的人。這讓城堡裡的氣氛更加惶恐,大家幾乎都爭先恐後地訂購霍格沃茨特快車票。

  慕羽也拿著請假申請走進了魔藥辦公室。她想回去親自確認一件困擾了她很久的事,聖誕節的假期足夠長,可這麼點時間悉數壓縮進明源山那座小院中,便遠遠不夠。

  甚至還太短了。

  這是她最後一次任性。

  斯內普向來面無表情的臉總算有了些生氣:「一直請假到二月份?慕小姐,雖然我理解這是人之常情,你的功課也早已經遠遠超過了二年級水平,但霍格沃茨從來沒有過這個先例。」

  向來溫柔的慕羽這一次卻沒有退讓,她堅定地看著斯內普:「教授,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在這期間還是會完成該完成的課業。」

  斯內普犀利的眼神似乎要將她看透,過了很久他才說:「我會去征詢鄧布利多的意見。」

  慕羽原本以為她請假的事宜還要多費一番周折,甚至有可能她又要和鄧布利多周旋一番。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僅僅只是在她遞交請假條的當天斯內普便給她傳回了鄧布利多的消息。

  「鄧布利多同意了你的申請。你回來時必須交上所有老師布置的作業。作為你的院長,我會親自檢查你的魔藥水平是否退步。我不會因為你是斯萊特林的學生就包庇你,慕小姐。」

  斯內普的語氣還是沒有情感。

  「當然。」

  慕羽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湯姆裡德爾了,他近來一直神出鬼沒。蛇怪的襲擊越發頻繁,慕羽知道這和他脫不了關系。後日她便先要前往格林格拉斯家,慕羽回到寢室收拾行李時湯姆裡德爾就靠在她寢室的書架前隨意翻著一本書。他已經可以觸碰實物。

  室內沒有開燈。窗外波光粼粼的湖水在他本就蒼白的臉上反射出一道詭譎的光。這樣的湯姆裡德爾太具有迷惑性了。他的靈魂在這一刻看上去都是溫柔的。

  「我聖誕節後要回九州。二月份才會回來。」慕羽揮舞著魔杖整理好一堆堆東西將其放進空間戒指中。

  他放下了書,剛才溫柔的假像在這一刻破碎:「你要回去?回去干什麼?」

  慕羽奇怪地看著他:「當然是布局。」她暫時還不想告訴湯姆裡德爾她還要去弄清一件事情。

  「撒謊。」湯姆裡德爾坐在了室內的四柱床上,他死死盯著慕羽。他對慕羽越發了解,他已經可以時不時透過慕羽溫婉的面具看出一些端倪。但遠遠不夠,他所看到的,不過是慕羽的冰山一角。

  她的靈魂裡埋藏了太多秘密。

  慕羽輕輕撥弄著桌案上已經荒廢許久的七弦琴。自從爺爺去世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琴了。在琴弦的錚錚聲中,她對湯姆裡德爾少了幾分尖銳,多了幾分柔和:「你想我說什麼呢,湯姆?」

  她隨意調了幾個音:「故事太多了。湯姆,你想聽什麼故事?」

  她不會和他完完全全說實話,就像他也不會對慕羽敞開全部靈魂,即使慕羽已經知道了他最深的秘密。他想勾起她的發絲,但即使他已經吸收了金妮韋斯萊大量的生命力,他仍然觸碰不了慕羽。他的手還是直直穿過了發梢。

  慕羽自始自終都是飄忽不定的行雲。不管是在執念的時空還是如今,他觸碰不了她。他抓不住她。

  他也只是一段記憶。

  很快就不會是了。

  「任何關於你的故事。我一直樂於傾聽。」

  琴聲停止了。

  慕羽轉過去湊近了他,這是慕羽第一次主動離他那麼近。乍一看去他簡直是一個完美的貴公子,他的一舉一動總是恰到好處。很難不對他生起信任,很難在這樣的情況下,在他一步步耐心的引誘下不對他敞開心扉。

  但他的野心,他的瘋狂,他的執著瞞不了慕羽。他們的偽裝太相似了,相似到不需要攝神取念慕羽便能知道他的想法。

  「我們扯平了。」慕羽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你看見過我的記憶,我的過去,我也看見過你的曾經。都是我們最不堪,最不想回首的過往。你想要從我這裡挖掘到更多,那便用你的方式。這是世界的棋盤。也是我們的博弈。我不會讓你一子。」

  湯姆裡德爾笑容一點點殘酷了起來,他伸手撫摸著慕羽的臉,明明近在咫尺,他碰到的始終是虛無:「我也不會。」

  這一定是慕羽的陷阱。從他們在高塔達成交易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知道他踏入了這個陷阱。但他無法拒絕,他無法拒絕權力的誘惑,無法拒絕對顛覆秩序的渴望。

  那個咒語僅靠任何一個人都完善不了。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們的羈絆只會在世界的棋盤中越來越深。

  他不想在慕羽面前承認他對這一層羈絆的惶恐和不安。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情緒。

  慕羽已經要拉上床簾,他俯身對著她說:「我跟你一起去。」

  「不。」她的回答簡單迅速,連猶豫都沒有。

  像是料到了這樣的答復,他止住了她的動作,極為篤定道:「 你身上有蹤絲。施展任何魔法都會被魔法部追蹤。」

  「蹤絲?」

  「魔法部控制未成年巫師的手段,」他話裡話外充滿了對魔法部的鄙夷,「他們所稱的…禁止暴露我們的世界,保護麻瓜。」

  「到底是保護麻瓜還是保護他們自己?」

  湯姆裡德爾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直視慕羽的眼睛,在需要的時候他能表現得尤其真誠:「我的魔杖被埋在了戈德裡克山谷那片廢墟裡,我可以帶你去,幫你解決掉這個難題….」

  慕羽抓緊了床簾,端詳了他許久,直到他都快要不耐煩了才說:「我記得你只是一段十六歲的記憶。」

  這個時候他所有面具才全數潰散。

  慕羽卻不會顧及他的感受,她微微一用力拉上了大半床簾:「我答應你了。」

  「那天我沒有窺探你的大腦。」

  在她幾乎以為他已經消失時室內傳來一聲低語。

  低到讓她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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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格林格拉斯

  在放假當天慕羽便隨同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到達國王十字車站。剛一穿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圍牆她便看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在向她們招手。

  這應該是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的母親。

  一路下來早已疲憊的阿斯托利亞直接拉起箱子飛奔幾步撲進女人的懷裡:「媽媽。」

  達芙妮要矜持一些,她在後面拖著行李和慕羽並行,走到近前才喚了一聲。女人也沒有忽略達芙妮,反而也把她摟進懷裡:「小迪,你怎麼也瘦了。」

  慕羽一直站在稍遠位置冷眼旁觀一家人的團聚。

  女人對待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還是不一樣的。她對阿斯托利亞過於珍視了,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瓷器。

  問候完兩個女兒後女人才注意到了默不作聲的慕羽。她的態度也十分和善:「你一定是羽,小迪經常提起你,」她伸出手,「黛安娜格林格拉斯。」

  「您好,」慕羽簡短地和她握了握手,在外人面前她絕不會有任何失禮之處,「很高興見到您,也感謝您和格林格拉斯先生允許我到家裡做客。」

  「既然是小迪的朋友,那就不用客氣,」她後一句話是對著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說的,「我們回去吧,親愛的,你們爸爸肯定都做好晚飯了。」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只破舊的懷表:「你們知道怎麼做。」在看向慕羽時她帶著不確定。還沒等她詢問慕羽便解決了顧慮。

  她將手放在那只懷表上:「門鑰匙。」

  一陣天旋地轉後她們已經到了一座房子的大門前。

  達芙妮心心念念的花園在冬天根本沒有什麼可看的,同樣的確如同她所說,格林格拉斯家位置偏僻,相當於占據了整座小山丘。

  冬季滿山的白雪襯得這座小樓更加孤獨。

  她們到時臨近傍晚,又運氣不好地碰上了風雪。從房子中透出的燈光在滿目蒼白中搖搖欲墜。

  站在門廊那的男人一看見她們便立刻迎了上來。達芙妮的藍眼睛傳承了他的父親,他有著銀灰色的頭發,初一看他是一個陽光好相處的中年人。

  阿斯托利亞一把抱住他:「爸爸!」

  比見到她母親還要歡喜。

  連風雪都遮蓋不了流露出的溫情。

  慕羽忽然感覺眼前這一幕有些刺眼,她挪開視線想看看別的什麼。

  天地間僅有一片更加刺眼的白色。

  在看見慕羽時男人表現得很熱情:「啊,看看我們的客人,羽,希望我發對了你的名字。」

  「您的發音很標准,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對他綻放出一個笑容,剛才的不適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看上去和一個初次去朋友家做客的十二歲女孩沒有什麼區別。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叫我艾伯特就行,」他直接拍了拍她的肩,才轉而吻了吻跟在女孩們身後的妻子,「晚餐都做好了,進去吧,一會要下暴風雪了。」

  大廳是極為典型的歐式風格,正中熊熊燃燒的壁爐暖化了橡木家具的棱角,除開牆上,茶幾上會動的照片、廚房裡自己叮咚作響的廚具外,這就是一個普通溫馨的小家。

  菜肴很豐盛,與霍格沃茨的晚宴相比都不遑多讓。就連一向對慕羽能不接觸就不接觸的阿斯托利亞都和她搭了幾句話。

  生長在這樣的家庭也難怪達芙妮人緣極好。

  晚餐接下來的部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聰明地沒有提及關於慕家的任何事,只和慕羽探討起了風土人情。直到最後一道甜品也消失在了餐桌上,阿斯托裡亞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時間已經不早了。

  此時慕羽正在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討論東方的茶葉。

  「說到茶葉,羽,我偶然從一個東方商人那買到一罐,一直放在書房,要去嘗嘗嗎?我相信你會喜歡。」

  「好啊。」慕羽答應得利索。品茶自然不是主要目的。醉翁之意不在酒罷了。

  「爸爸。」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竟然在此時異口同聲叫道。

  姐妹倆迅速對看一眼,還是由達芙妮起頭:「羽很累了,讓她休息一下吧,茶葉什麼的到時候送她一點就好了。」

  她對著父親撒嬌,小女兒態盡顯,又暗中戳了戳慕羽。

  慕羽表情不變,她仍然看著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等著他做出決定。

  他一定會找她的。

  之前她還不太確定,但從國王十字車站到這裡,見證了他和他妻子對女兒,尤其是阿斯托利亞的態度,慕羽已然完全肯定。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沒有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黛安娜,夫妻多年的默契讓後者立刻知道該怎麼做:「小迪,利亞,你們該去睡覺了。」

  「可是….」

  達芙妮還想說什麼,可是在觸及到父親的目光時也只有沉默。

  「上樓睡覺吧,利亞你都打了幾個哈欠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對兩個女孩都很溫柔,但他一旦開口兩人都不再說話,只得不甘不願的上樓。

  他應當是兩人心目中絕對的權威。

  在黛安娜跟隨兩人上樓後慕羽也跟著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走進了書房。

  「隨便坐,羽,不要客氣。」

  慕羽拉開椅子坐在了他對面,在他轉身搗鼓茶葉時她注意到了書桌上的一張照片。

  兩個年輕人摟著肩站在一片草坪上,他們身後隱約可以看見一座城堡,城堡的輪廓又和霍格沃茨不大相同。

  「這是莫裡斯貝爾納,現在的法國魔法部部長,我在布斯巴頓交流時和他關系最好。」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將一盞茶端到了她面前,解了她的疑惑。

  書房中茶香裊裊,慕羽只是略略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惜他們始終無法泡出應有的味道。任何東西一旦離了故土便難以尋回曾經的韻味了。她也不是來喝茶的。

  她打量著室內的擺設,這個書房和整棟房子的風格一樣簡單。書桌旁邊便是擺滿各類書籍的書架。略掃過去慕羽便看見書籍最零散的一層隨意放著魔法部的官方期刊和手冊。

  書架下面連接著幾個上了鎖的抽屜。

  「您在魔法部供職?」

  「法律執行司,一個小職員而已,」對於自己的職業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不想多談,「比起工作我更喜歡旅游,不止到過歐洲。幾年前還拜訪過九州,富饒的土地,有趣的人…」

  慕羽一點一點抿著茶水,等待著他進入正題。

  「我去過昆侖,」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好像對那裡有多麼懷念似的,「接觸過東方的巫師,也是從那時候起我對東方的魔法界感到好奇,請原諒我的好奇心,畢竟你們一直以來太神秘了。」

  他停了一下,見慕羽沒有過多的反應才繼續說:「關於東方,我其實一直有一個疑問,不知道你…」

  「達芙妮是我的朋友,您有什麼問題盡管問,我一定知無不言。」慕羽轉動著茶盞,微紅的臉頰恰到好處展示出誇獎家鄉時的與有榮焉。

  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總是忍不住要炫耀賣弄的。

  至於她心裡面到底如何想….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恐怕不想知道。

  見慕羽這副樣子他也放下了心,他將雙手撐在桌上,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經心:「請慕小姐告訴我,東方的傳承究竟是什麼?」

  他的稱呼都變了。

  慕羽將茶盞咚地一聲放到了桌上。她仍然一副溫溫柔柔的樣子,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卻莫名感到一股壓力。

  這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而已。

  慕羽抬眼對上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湛藍的眼睛:「先生,您是在考我嗎?東方的傳承啊,你們一直都知道。如若不是幾百年前麻瓜殖民者對原住民趕盡殺絕,你們也不會轉而肖想東方的傳承。」

  百年前九州曾經開放與歐洲通商,巫師也借機進入九州探索,他們到了那時才知道原來東方也有傳承,並且被昆侖學院牢牢掌控。

  法脈的移交既可以是主動也可以是被迫。在最艱難的時期是氏族放棄了自身法脈的傳承,移交給了昆侖學院。

  而西方巫師當年入侵,則是想要搶奪傳說中的法脈或是傳承。能以血緣為紐帶的傳承於純血家族而言是致命的誘惑。似乎這樣他們就能永遠純正。

  至於格林格拉斯家族,他們所求的…

  「法脈救不了阿斯托利亞,你用再珍貴的寶物也交換不了昆侖一條法脈。「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緊閉的門窗也抵擋不了逼人的寒意。

  「羽,你是怎麼知道的?」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首先捏了捏拳頭,又若無其事地坐下,仍然如同和朋友聊天一般問她。

  慕羽還是一步步揭開了他的偽裝。

  她沒有被他的氣勢壓住。

  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她垂下頭,興奮的目光一點點黯然了下去:「您知道我母親嗎?奧利維亞福利,她便是因血源詛咒而去世….」她顯得失落,「也請您…不要再告訴別人,包括小迪…」

  「你竟然…是她的女兒…她竟然..還生下了孩子…」

  失態只是一瞬間,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關切地看著慕羽:「我都明白。放心,我絕對不會向任何人透露你的隱私。」

  「爺爺告訴過我,我對血源詛咒的症狀再清楚不過,更何況我母親的那位遠親,正好姓格林格拉斯,」直到這裡慕羽說的基本都是真話,純血家族相互通婚,兩家有同一親戚再正常不過,「如您所見,我很健康。」

  艾伯特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慕家有辦法破解血源詛咒,可惜我母親是等不到了,」她眼中還閃著點淚光,「利亞比她幸運太多。」

  她將視線停在桌上那張照片上,肆無忌憚地編造謊言,編織理想,毫無顧忌地調動自己的感情。

  藏在那點水光之下的只有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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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墓園

  「你想要什麼?」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冷靜的速度比她想像得還要快。從一個滿心焦慮的父親轉變為精明冷酷的商人也不過數秒,「你和小迪的情誼還不足以讓你拿出那麼貴重的東西。」

  對阿斯托利亞的愛都消磨不了他的警惕和理智。

  「一個棲身之所,」他的懷疑完全在慕羽的意料之中,她壓低了聲音,「我不相信他死了,您知道,那個人。」

  即使沒有提到那個名字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也抖了抖。他看慕羽的目光完全不像是在看一個孩子。

  「爺爺希望我平平安安活下去,我也無意因為母親攪合進那些事裡面,」慕羽坦然地迎接他的打量,「因此我也想走您安排給小迪和利亞的退路。」

  「你怎麼知道….」

  在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繼續說下去之前她就點了點那張照片,在她觸到那張照片時前者便失了聲。

  「九州有慕家的仇人,我不能回去,」沒等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發問她便解了他所有顧慮,「這個條件對您來說實在不是很難。」

  她說得無比真誠,好像真的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試圖用僅剩的籌碼尋求庇護。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在說這些時她一遍遍轉動著那枚戒指。

  那本日記連同著無數珍貴材料躺在其中,仿佛一件真正的死物。

  爺爺的遺願注定只能是遺願。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撐著下巴,他不著急於立刻就給出答案,殊不知慕羽缺的從來不是耐心。

  阿斯托利亞那如同被懸在懸崖邊的生命也容不得他用多少時間去試探。

  除非….

  在低頭飲茶時慕羽掩飾住了眼中的玩味。

  除非他所謂的愛阿斯托利亞也不過自欺欺人。

  大片大片飄飛的雪花已然停歇,外面連風聲都沒有。室內之前好歹還冒著熱氣的也隨著滲透而入的寒氣冷卻。

  像是權衡夠久了,也不知想到了什麼,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彎了彎嘴角,帶著幸災樂禍:「啊,如果你真是她的女兒,以後的麻煩確實不小。」

  說得他像是知道更多事情一樣,不過不等慕羽詢問他便揮動魔杖,一張陳舊空白的羊皮紙出現在他們之間:「再加一點籌碼,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只要你竭盡全力讓利亞健康地活著,我保證至少在法國你會平安無事。」

  隨著他說話羊皮紙上也自動出現對應文字。

  慕羽雙手按在紙上,紙張觸感光滑,一點也不似看上去那麼粗糙。

  「契約,您竟然還有這個東西,」一只羽毛筆懸浮於兩人中間,她沒有急著在上面簽字,「我能問問違反的後果是什麼嗎?」

  「死,」他都沒有細問她會怎樣救治阿斯托利亞,明顯對這份契約效力極其有信心,「現在更流行不可牢破的誓言,但…」

  「需要一個見證人。你不想讓家人知道你和我之間的交易,」慕羽很自然地就接了下去,「用命做抵押,這是很貴重的砝碼了。」

  在提及命時她輕描淡寫得好像那只是一枚金加隆。

  「值得嗎?」她不理會對面越發古怪探究的眼神,提起筆逐字逐句閱讀契約上的條款,「我只需要提供能治好阿斯托利亞的藥,而一旦你做不到….」

  她歪了歪頭,是真的在好奇,究竟是怎樣強烈的愛才能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將生命盲目抵押進一紙契約中。

  屋內微弱的燈光只反射出了外面皚皚白雪,雪積得那樣厚,那片光禿禿的花園說不定早就被掩埋。

  最好是這樣。

  她不喜歡被這種情緒支配--一陣陣的反胃感像漫天鋪開的積雪延伸至無垠,又在天際長出倒刺一根根勾在心頭。

  「我不想一次次地空等了,也厭倦了等待中的自己,」艾伯特又將契約往她那邊推了推,「利亞和小迪不需要陪著我一起等。」

  他把滿腔心血都掏給了兩個女兒,剩下的軀殼對他人,乃至對自己都冷漠到了極致。

  慕羽不自覺地想到慕義,她名義上的父親。他不僅將滿腔心血獻祭給了一個影子,還想著用她的心髒去填補影子的血肉。

  「利亞快要十二歲了,治療將會十分漫長,我會竭盡全力恢復她的健康,」嶄新的字跡在紙上翻飛,「只要您答應我的請求。」

  她直接在紙上簽下了名字,將其推了回去。

  「我只等一年。」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在添加了最後一項條款之後也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他停筆時羊皮紙連同那支羽毛筆散發出淡淡的金光,金光退去後兩者也消失了,好像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不知道達芙妮是否見過她父親這個樣子。

  瘋狂到不顧一切。

  她一點也不相信一層血脈就能承載厚重的情感。

  定下交易後他們兩人再也沒有多余的話可說。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起身還算紳士地為她打開房門:「你的房間就在走廊盡頭,晚安。」

  一推門慕羽便看見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的母親站在門口,沒有一絲燈光的走廊襯得她死氣沉沉。在慕羽走出來時她便欲言又止,慕羽當作沒發現她的異常,對著她笑笑便向著房間走去。

  書房的門在她身後一寸寸關上,細長的光線倒映出兩道影子,相擁著擠入門框的倒影中。

  門被徹底帶上,所有影像跟著碎裂,只留她一人站在空蕩漆黑的走廊上。

  她順著黑暗一步一步緩慢地走著,仿佛在橫渡懸崖上的鋼絲。

  她緊緊抱著懷中的日記本,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人傾訴:「他太傻了。」

  傻到沒有發現契約上的文字漏洞,傻到沒有察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踏入了理想的陷阱。

  沒有任何回應。

  她更緊地抱住了日記本,靈一只手推開房門,房門的吱呀聲在走廊上一遍遍回蕩。

  屋內壁爐沒有升多久,連寒氣都沒有完全散去。

  她第一次這麼想念斯萊特林的休息室。

  第二天清晨她連早飯沒吃便走了。整棟房子都在排斥她,她也無意繼續留下跟著格林格拉斯一家過聖誕。

  不依靠任何法術從格林格拉斯家到戈德裡克山谷需要輾轉很長一段距離。倫敦灰蒙渾濁的冬天使這段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當慕羽站在這條窄巷前時才感覺重新活了過來。

  一路上她就沒有放開過那本日記。

  到時已經是黃昏,下了一天的雪也在這時停了,還出了一點在冬日可貴的太陽。晚霞在頭頂的天空漸變成彤色,被裝飾得花裡胡哨的聖誕樹透過家家戶戶的玻璃閃爍。村子正中傳來清亮的聖誕頌歌。

  她抬頭望著晚霞,沒有走下去。

  「湯姆,」她輕聲喚道,「出來吧,我找不到那棟房子。」

  日記本好像真的變成了一件死物。

  她也不再強求,沿著窄巷朝著村子中心走去。

  晚霞還剩最後一抹余光,小孩趁著最後一點時間在雪地上瘋跑著打雪仗。一顆雪球啪地一聲砸在她身上,雪花四散。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退後了幾步,差點跌倒。

  窄巷好像扭曲成了一條黑暗幽深,怎麼也跑不出去的走廊。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從她身邊跑過:「聖誕快樂!」

  她動了動手指,其實很簡單的,太簡單了…

  小教堂越來越響亮的頌歌拉回了她的神智。

  村子中心是一個小廣場,方才從遠處看正中立著的還是一塊戰爭紀念碑,到了近前她卻發現紀念碑變成了三個人的雕像。一個頭發蓬亂、戴著眼鏡的男人,一個長頭發、容貌美麗善良的女人,還有一個坐在媽媽懷中的男嬰。

  越到正中圍在雕像下的人便越來越多,每一個人手中都捧著一束鮮花,他們自覺排成一列依次將鮮花放在雕像下方。

  周圍的村民仿佛對此見怪不怪,他們應該習慣了每年不同時候都有穿著古怪的人前來瞻仰他們眼中的戰爭紀念碑。

  慕羽沒有加入其中,她站在圈子外圍仰頭看著這座雕塑,懷裡的日記和一塊冰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你說,他們究竟是在憑吊偉大的犧牲,還是在慶幸自己的苟活?」旁邊酒館的喧囂和教堂的鐘聲掩蓋了她的低語。她望著雕像,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意志不被摧毀,憎恨和反抗將始終延續。

  她一點也不急著去那座廢墟找魔杖,反而更像是來觀光旅游的。

  曾經一片同她如此相似的靈魂來過這裡,又因愛而潰散。

  她對此有些病態地執著,固執地想重復相似的道路,在物是人非中尋找被時間衝淡的痕跡,仿佛這樣便能證明從前的一切,不管是煙雨朦朧的倫敦,還是狹窄灰暗的房間,都真實存在過。

  她都快要忘記上個聖誕節的擁抱了。

  教堂裡的彩繪玻璃投射在後面的墓地上,照得青灰的墓碑也五光十色。

  她推開通往墓地的窄門,無聲地穿行於一座座墓碑之間。

  天完全黑了,整座村莊也只有教堂和酒吧燈火通明。慕羽穿行其中像一只黑色的幽靈。安靜的墓園中只剩長袍拖在雪地上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像是在專門尋找特定的墓碑,又像是在漫無目的的閑逛。

  「不在這個方向。」

  聽到這個聲音時她直接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燈光投射在斑駁的石碑上,兩個名字若隱若現。

  詹姆波特。莉莉波特。

  「走。」

  湯姆裡德爾站在更遠些的地方,都不願意看這座墓碑。

  他不願意,或者根本不敢去回顧從前的恥辱。

  墓碑由白色大理石雕成,上面的銘文即使在黑夜中也能讓人不用彎腰也可以看清。慕羽卻還是半跪在這座墓碑前,輕輕拂開上面的雪花。

  廣場上那座雕像前的熱鬧更襯得墓前冷寂。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最後一行銘文,「有趣的墓志銘。」

  她的手中驀然出現一支火紅的彼岸花,纖細的花瓣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在墓前放鮮花是習俗,我只剩這一支花了。」她像是在對著墳墓自言自語。

  「你在他們的墓前放了一束花?」湯姆裡德爾仍然不願意看向這邊,但這不妨礙他話語中的尖銳和憤怒,「在我的敵人面前放一束花?」

  「為什麼不能?」她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凝視著最後一行銘文,「只是在一副空殼子面前放了一束同樣沒有任何意義的花。」

  她指向廣場中心,那座雕像的方向:「真正的軀殼在那裡,他們始終在那活著。」

  他眼中閃過一絲迷茫,聲音也因遮掩迷茫而冷硬:「他們死了,再也不可能活過來了,殺死詹姆波特和他那個低賤的麻瓜女人就像踩死螞蟻一樣簡單。」

  在他觸及到女孩平和溫柔的目光時所有的憤怒,不甘,暴戾像是融進大海的水滴,再也找不到蹤跡。

  「最後一個要消滅的敵人是死亡,」慕羽重復了一遍墓志銘,她說話的語氣比雪還要輕柔,「不是追求永生,而是將死亡當作敵人去征服。當死亡再也不能阻擋意志的傳遞時,才是永恆。」

  她抬頭看了看夜空,上面一顆星星也沒有:「那座雕像,無數感恩大難不死的男孩的人,便是他們意志的存續。所以他們始終活著,從未消亡。」

  四周徹底安靜了下來,一陣風在墓地上嗚嗚地吹過,如泣如訴的風聲使得墓園更加恐怖。

  「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脫生死,」他走近了幾步,如果不是感受到冰冷的氣息慕羽都沒發現他走近了,「這就是….超脫?」

  他一直記得她從前的話。

  「意志和理想都可以被覆蓋,」慕羽一遍遍擦拭著大理石墓碑上的白雪,「能擺在棋局上較量的唯有意志。」

  誰也沒再說話,狂風繼續侵蝕著空蕩的墓地,卷著墓前的彼岸花飄向不知名的方向。村莊裡傳來的聖誕頌歌越來越遙遠了。

  又開始下雪了。

  「我們走吧。」

  當雪花落滿她肩頭時他再次說道,慕羽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同她一起凝望著眼前的墓碑。

  但她在意的不是這個。

  「我們?」

  「對,我們。」他對著她微笑,只有她清楚這樣的笑容中包含了多少虛情假意。

  他們太相似了,同樣喜歡偽裝,也同樣為了達成目的連自己的情感都能利用。

  「好。」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

  一段回憶和一個比幽靈好不了多少的人在死寂的墓地中穿行,教堂中的燈光時不時打在一座座墓碑上。

  慕羽敢肯定其中大概有一半都是他的手筆。她穿行於其間,就像在他的罪惡間穿梭。不需要任何言語,厚重蒼白的墓碑已經使那段原本只存在於書本上的歲月重新鮮活起來。

  她靜默地聆聽他的罪孽。

  快要走出墓園時一個老人恰好和她同時出去,她們像是一個方向過來的。

  剛才她都沒有發現她。

  老人身材瘦小,步履蹣跚,走得極其緩慢,她的年紀應該很大了。

  一個巫師。

  慕羽側了側身子讓她先過,這個年老的女巫僅僅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在兩人錯身之時一張照片從女巫身上掉了下來,又被風吹著飄到了慕羽腳下。

  借著燈光她看清了照片上的人影。

  一個英俊的金發少年棲在窗台上,笑得張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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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意外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撿起照片拍了拍女巫的肩膀:「你的東西掉了。」

  女巫遲鈍了好久才回頭,看向她的眼神仍然一片茫然。

  「這應該是你的。」慕羽將照片交到了她手上。

  在接到照片後那雙渾濁的眼珠才轉動了那麼一兩下。

  「剛才裡面的人好像動了一下,」慕羽表現得像一個完全無知無識的普通小孩,「也許是我看錯了。」

  「麻瓜?」她嘟囔了一聲,又多看了她幾眼,「那麼晚了怎麼不回家?

  她開口時更像一個慈祥的老奶奶,不似看上去那麼死氣沉沉。

  慕羽凝望著縮在教堂燈光角落的墓園:「只有聖誕節爸爸才帶我回來,但媽媽…就在裡面,我想和媽媽多待一會。」

  她往墓園柵欄邊縮了一步,為老人讓出更多空間。

  經過她時這個女巫明顯是難過的,還遲疑著想要拍拍她的肩,然而或許因為很少接觸普通人的原因,女巫對此十分忌諱。

  她終於走出墓園,向著同村莊截然相反的小道走去。有序排列的房屋在那條小道上逐漸稀疏錯落,聖誕夜村莊明亮的燈火只能在交彙處有氣無力地投下一道淺影。

  風雪掩蓋了女巫的足跡,那道瘦小的人影在紛飛的雪花中化成一個移動的黑點。

  慕羽踏上了那條黝黑的小道,跟上了女巫的步伐。

  「巴希達巴沙特….」湯姆裡德爾剛要在她耳邊低語,卻被她直接打斷。

  「噓。」

  墓園也在遠去,她如今的位置只能看見墓園旁的灌木同教堂、村莊、墳墓濃縮成黑糊的線團。

  她很少打斷他。

  道路兩側房子裡少有燭火,偶然碰上一兩所亮堂點的屋子也在加重的雪花中搖搖欲墜。

  慕羽加快了腳步。

  找到那座廢墟不難。十幾年樹籬叢生,大門都快要看不見。隱隱綽綽地只能望見一棟小樓的輪廓,在叢生的雜草和灰沉的夜裡更像是一座憑地隆起的墳包。

  在她走到大門前時濃霧在村子裡蔓延,霧氣蒙蔽了周遭視線,僅有一尺見方的雪地上反著光。

  鐵門把手生鏽得厲害,剛一將手放上去一塊木牌便從雜草中冒出,牌上的金字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以此廢墟紀念波特夫婦,並警示令他們家破人亡的暴力。」

  她才匆匆掃過木牌的最後一行,雪地上就傳來沙沙聲,像有人踩在上面,她的手第一時間碰上戒指想從其中掏出一張傳送符,當捏動符箓沒有絲毫反應時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

  不等聲音完全隱匿,她便繞過木牌向著房子右側的荒草叢躍去,那裡也正是當年被魔咒炸掉的房間的方向。就在她剛剛動作時一道咒語便擦著頭發過去,無聲地在雪地炸響。

  雪下掩埋的野草被腐蝕成了一片黑灰。

  這一咒語仿佛拉響了信號,各類咒語破空之聲如同催命符般緊隨其後。

  慕羽靈活地閃過一道道咒語,雪花在四周炸開,偶爾濺到身上的雪沫都灼得皮膚疼痛難忍。

  身後不管是什麼人,他們只想要她的命。

  爬滿外牆的常青藤詭異扭動了幾下,顯得更像張牙舞爪的野獸。

  長長的袖子遮住了袖口裡一柄匕首的反光。

  越接近那片荒草叢地上的障礙物碎片也就越多,飛舞著的各色咒語像煙花一樣在身邊綻開。

  她俯下身在野草中摸索,不想甫一俯身一道綠光便同她險險擦過。

  身後的泥土滋滋冒著煙。

  只差一寸,就那麼一寸。

  來不及思考,更來不及慶幸,她身體更快地做出了反應,那柄匕首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向著綠光發射的方向投去。

  短促的慘叫後血腥味在清冷的空氣中蔓延。

  慘叫之後是幾聲劇烈地爆炸,接連不斷的魔咒也徹底消停了。

  這或許是第一個直接消失在她手中的,真實的生命。

  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鮮血的味道讓人反胃,慕羽踢開腳下零星雜亂的碎片,走過去將匕首拔出,腳下的屍體抽搐了幾下就不再動彈。

  溫熱的血液濺在身上,和夕陽的暖意竟沒有多少區別。有什麼從中掙脫開了,朝著黑暗逃逸。

  她拿過屍體手裡的魔杖,向幾個方位指了指,低聲說:「破。」

  滿院的樹籬常青藤吱吱扭動的聲音根本不像植物,而像是老舊生鏽的機器。

  如今的情形仍然詭異,似乎一切都隨著這個人的死亡結束,但慕羽不相信這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完全出自一人之手。

  那些咒語全是無聲咒,且招招致命,只有經過特殊訓練的巫師才有能力使用這樣的咒語。從第一時間就用魔法隔絕廢墟以及使用的咒語來看,他們也不想將事情鬧大。

  這根奪來的魔杖用起來雖然還算順手,施展咒語卻總不如自己的魔杖順暢。

  「魔杖飛來。」她以極低極低的聲音念出了飛來咒,另一根魔杖被她握在了手裡。

  魔杖上灰塵密布,還沾著積雪和雜草,卻同她沒有半分隔閡,甚至比她自己的榿木魔杖還要自如,仿佛已經相伴了十幾年一樣。

  她一揮手,一縷火苗便順從地從杖尖冒出落在屍體上,火焰遮蓋了刺鼻的血腥,在火焰的亮光中她才看清汩汩流淌的鮮血將白雪染紅,一滴滴地浸入其下的草叢,和廢墟的絕望腐朽一同埋葬於泥土之下。

  周圍再也沒有別人了。

  全程慕羽都矗在雪地裡一動不動,直至火焰終於將那具屍體焚燒殆盡。一陣冷風吹過,卷起地面殘留的余燼。

  「他….真的…死了嗎?」

  最後一絲火苗熄滅後她才如夢方醒似的,彎腰捧起一堆灰塵,任由塵埃自手心流走。

  像明源山最後一抹夕陽。

  她幻想過殺戮帶來的樂趣或是愧疚,卻從未想過當其真正發生時那樣平淡,不過一捧風吹即逝的塵埃和濺在衣服上幾滴隨時能清理的血跡。

  明源山上那雙牽著她的溫暖大手或許還能拉住她,還能警醒殺戮是原始的罪孽。

  可是那個人也化為了黃土下的一抔灰燼,同家一道灰飛煙滅。

  湯姆裡德爾站在了她身邊,或者說從處理屍體開始他便默默地陪同她看著屍體湮滅。

  一如從前她靜默地聆聽他的故事,包容他的往昔。

  「就這樣…死了嗎?」

  她又問了一次,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死了,「他向她確認了這一事實,談及死亡如同談論一只螻蟻,「難道你還愧疚?」

  提這個問題是他好似和記憶中的湯姆沒有區別,同樣尖銳,也同樣帶著細微的顫抖。

  慕羽搖了搖頭,隨意比較著兩根新得來的魔杖:「太沒意思了而已。」

  她的回答從來就不會讓他失望。

  「其他人幻影移行了,」他這時才有心思注意慕羽手中兩根魔杖,話裡話外對方才的情況沒有半分擔憂,「你知道的,羽,你想去哪我都願意同你一起。」

  他的手不自覺想要觸碰從前的魔杖,卻在半空生生停住。

  他開始警惕,一股怪異的感覺油然而生,同當時高塔上的感受一模一樣。

  像是罹風吹過曠野,又像是厲火一寸寸侵吞空洞的骸骨。

  他好像已經習慣不在慕羽面前掩飾,也習慣了在她面前丟下一點虛偽。

  習慣會讓人軟弱。

  慕羽當作沒看見他的小動作,手中的灰燼要麼隨風飄散,要麼滾落進泥土,身上沾染的血跡也被清理干淨,:「是嗎?」她撫摸著在新得魔杖末端刻下的幾個字母:「不能再在這裡待下去了,我想去倫敦。」

  「?sbj?rn,」她借著熒光對字母艱難發音,「看來有外國客人同樣對我好奇,或者,他們對錢特別感興趣。」

  她拂掉肩頭雪花,對眼前人笑得甜美,好像根本沒有發現他有多麼危險一樣:「挪威的那個魔法部部長可能特別缺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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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聖誕夜

  聖誕午夜的鐘聲在剛到達倫敦沒多久敲響。璀璨的煙火從泰晤士河畔升起,又零星地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煙花越燦爛,越容易湮滅痕跡,當所有痕跡在燦爛中消潰至無痕,轟隆炸響的禮炮比嗡嗡的蒼蠅還要惹人厭煩。

  被嘩一聲拉上的窗簾將滿城繁華隔絕於厚重帷幔之外,慕羽走回床邊,半倚在床頭,卻不願完全躺下。

  日記本沒有任何動靜,他今晚應該不會再出來了。她咬咬唇,一只手碰了碰另一側肩膀,又立刻縮了回去。

  室內的暖氣和沒有差不多。尤其當窗外煙花停歇,玻璃再也阻擋不了寒氣侵襲。外面的歡呼尖叫還在持續,一浪接著一浪地隨煙花的余燼消退。

  她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床頭,聽著喧囂一聲聲遠去,透在帷幔上的一點光源也隨著最後一聲歡呼消失。

  是街道上的主燈在一盞盞滅去。房間裡似乎再也不可能有別人了。

  慕羽拉了拉被子,再往床頭方向縮了縮後才嘩啦一聲撕開遮住肩膀的衣服,就連撥拉開衣服都廢了一番勁,帶下一丁點血肉。

  衣服之下更是慘不忍睹,長長的,已經黑透了的一道傷口,從右肩貫穿到胸前,血肉模糊得都看不清傷口原來的形狀了。

  她沒能躲過一道咒語,就這麼生生忍到現在。她小心地將魔杖對准傷口,小聲念動咒語,黑血不斷從傷口中噴湧,至始至終她都穩穩拿著魔杖,不曾動彈分毫。

  黑血終於流盡時她才將魔杖放在一邊,拿出一瓶白鮮在傷口上滴了幾滴。一陣綠煙冒出,傷口發出滋滋地響聲。

  她死死抓住床架,仍然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受傷了?」

  滴在傷口上的白鮮此時同一鍋沸水沒有什麼區別。不,哪裡是什麼沸水,是燒得通紅的炭火在她肩頭滾動。

  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拉上衣服轉過身幾乎成了慕羽本能的反應。

  這樣似乎也不太對。身後的冷風仍然颼颼刮著她的背脊。

  「回日記裡面去。」剛才還嫌室內沒有多少暖氣,現在只覺得門窗緊閉的房間悶得難受。

  當整個人蜷在被窩裡時才終於好歹有了舒緩。

  身後森冷的氣息不僅沒消失,反而還更近了幾分。

  「你的那點小把戲騙不了我,羽,」他虛幻透明的手撫過她的後頸,聽不出什麼喜怒,「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

  紫檀木魔杖被她丟在了一邊,慕羽從來不是這樣不小心的人。她今晚反常得厲害,既像是在掩蓋秘密,又仿佛什麼都沒干。

  有什麼好像在向著不明的軌道奔去,從他能確切地感受到憤怒開始。

  他究竟是因為什麼而憤怒?

  是因為她的隱瞞和躲避?還是…. 他從來不屑於去思考的答案。

  因為她的傷勢。

  慕羽這時才想起來魔杖被落在另一邊了,她卻不想轉身,一寸也不想動彈,所有的思維好像都隨著傷口和臉頰的灼燒煙消雲散。

  他今晚好像比任何時候都惱人。

  「這不重要,」 她將冰涼的玉佩貼在額頭,閉上眼,「重要的是我一直記得那個交易,從未想過食言。」

  玉佩的涼意勉強讓她冷靜了下來。

  盡管他們相處了那麼久,她好像仍然不習慣。不習慣生活中陡然多出一個人,不習慣將所有傷疤坦然在他面前揭露,更不習慣現在這樣。

  現在這樣…到底是什麼樣呢?

  「一具不朽的身體,更為廣闊的土地,一場精彩的棋局,」他很快就放棄了尋找之前問題的答案,轉而低聲復述著一個月前高塔上的交易,像是愉悅,又像是期待,「這都是你承諾過的,要一直記得。」

  真正的答案沒有任何意義,他的手穿過了被撂在一邊的魔杖。

  最終都只能是一個結果。

  在滾燙之後傷口的刺痛才一波又一波刺激著慕羽。

  「晚安,瘋子,」她放下玉佩,沒有正面回應,「對了,聖誕快樂。」

  似乎從出生開始就沒有人這麼同他相處過,他收獲的要麼是厭惡,要麼便是恐懼。慕羽總是能在不恰當的時候激起他的憤怒暴戾,又能在同樣不恰當的時候澆滅怒火,平息狠戾。

  他從來就沒能抓住過她。

  纖細修長的手再次劃上女孩的頸子,很快就會不一樣了。

  在這方面他有著超乎尋常的耐心。

  「聖誕快樂,晚安。」他俯下身溫柔在她耳邊低語,目光卻定格在她手中的戒指上。

  魔杖被她收起來了。

  慕羽本以為自從在塔樓上達成交易後從前所有的夢魘連同著心魔已經消散,畢竟她找到了自己的道,定下了將走的路。

  然而一切都不過是錯覺。她更沒想到這樣的錯覺會在這樣的一個夜晚破碎成狂風暴雨侵入夢境。

  曾經她最常夢見的不過是她在那條黑暗的走廊上被人追逐,如今那條走廊似乎進一步拓寬了。旁邊玻璃窗上的一雙雙眼睛不再閃爍著惡毒和冷漠。

  他們面無表情,好像一群潛伏的野獸,等待著她筋疲力竭後將她吞噬。

  無邊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拼命擠壓碾磨著她。不管怎樣奔跑,她既逃不出這片蔓延的黑暗,也逃不出來自那一雙雙空洞眼睛的注視。它們配合得天衣無縫,將她的靈魂不停切割後又笨拙地重組。

  壓抑和痛苦就如同海浪,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歇。

  「高深的魔力要麼來自於罕見的天賦,要麼源自最深沉的痛苦。」馬人的話在她耳邊不停回響。

  她掙扎著想要醒來,越是掙扎她便越感覺自己向著更深的地方墜落,下墜途中不會有任何著力點,也沒有什麼可以依靠。

  因為沒有人會要她,給過她一星半點溫暖的人離她而去,她幻想的父母在幻境中化為塵埃。

  肩上的那道傷口像是在開始惡化一樣。

  「任何幻想都是軟弱,更何況嚴格意義上你本就沒有親人。」當她睜開眼時湯姆裡德爾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她床頭,似乎已經研究了好一會。

  在說到沒有親人時他總有一種奇異的快感。

  她和他一樣。

  慕羽坐起來,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說過多少次了,不要窺探我的但大腦,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她是真的生氣了,以至於能毫無顧忌地叫他的全名。

  湯姆裡德爾還探過身去摸了摸她冷汗密布的額頭,那雙黑色深邃的眼睛是昏暗室內唯一的亮光:「我也說過有一股力量在保護你的大腦,」他垂下了眼瞼,「只是感覺而已。」

  徹底從夢魘的余波中清醒後慕羽才能正常思考,睡前的不自在也終於被一掃而空,這時換她十分有興致地打量湯姆裡德爾:「你很擅長撒謊,湯姆。」

  「你不想真正救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他突兀地換了話題,「只是想借她牽制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搭上法國魔法部部長。」

  慕羽往他那邊動了一點,他是比寒冷的空氣更加冰冷的存在,卻在摻入權力和利益的交鋒時像一塊磁鐵一般吸引她。

  「我只答應竭盡全力維持她的健康,」再是低著頭湯姆裡德爾也能推測出她的心情,在這方方面她必定是愉悅的,「根本沒有什麼秘方,唯有更強大的詛咒才能抵消血源詛咒。我只承諾過她的健康,沒承諾健康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之前的咒語和白鮮還是沒能緩解傷口的疼痛,只不過樂趣將痛楚扭曲了。

  「法國魔法部部長只是冰山一角,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還有更多的秘密,而秘密總能帶來驚喜,」她壓了壓傷口,「我想看看,他口口聲聲的愛,到底能堅持多久?」

  他沒有對她的安排過多置喙,只是繞到另一邊,坐得離她更近了:「在權力面前愛都是空話。」

  室內好像暖和了一點。

  他開始一寸寸撫摸她的頭發,因為虛無的形體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撫摸,但對於一場夢魘來說就足夠了。

  「可是你還在害怕,還在猶豫,甚至還在渴求。我沒有攝神取念,剛才你一直在說夢話,」他停止了撫摸,既帶著疑惑,更多的則是不耐煩,「為什麼?」

  他什麼都知道,世界上也只剩下那麼一個人得以窺探她最黑暗最無助的過去。

  慕羽一圈一圈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她在拼命抵抗著,抵抗著在夜裡洶湧的表達欲,抵抗著向一個未知邊緣傾吐更多秘密。

  這一局湯姆裡德爾贏得徹底。

  「我不想失敗,也不能失敗,」她停止了手上的動作,看著厚重的窗簾,仿佛想從重重帷幔中找到什麼影子,「我不怕失敗帶來的消亡,只是害怕重新回到那道走廊,一遍遍過著比爬蟲還卑微的日子。」

  她第一次坦然將內心深處的恐懼揭露,因為害怕所以總是想要逃避至虛假得不能再虛假的幻境。

  就這一次,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慰自己,就這一晚。

  「黑暗,無休無止的黑暗,這就是窩在阿爾巴尼亞的本體不斷向我傳來的信息,」湯姆裡德爾就像是在隨意閑聊,輕柔沙啞如同蛇般的低語在這時像是最為誘人的禁果。

  慕羽沒有避開他的觸碰,這讓他十分滿意,他以為自己已經掌握了主導權,「我無數次詢問,為什麼會敗在一個嬰兒手上,我忠心耿耿的朋友,為什麼會拋棄我?」

  他慣會用溫柔和理解作偽裝,慕羽也心甘情願地待在陷阱裡,不過只是因為能從他的陷阱中得到一些東西。

  比如暫時逃離無休止的夢魘,比如真正的寧靜。

  可是現在,在倫敦清冷的聖誕夜,她有些分不清陷阱和真實了。

  「我的本體比游魂還要無助,只能卑微地附身在動物身上,」在提到本體時似乎有奇異的光芒在他眼中閃爍,「漸漸地我明白了,這些問題的答案都沒有意義。羽,我們都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讓黑暗蔓延,直到覆蓋所有人的理想。」

  他的撫摸更加柔和:「這是你應該享受的樂趣,不要輕易推開它。你的天賦在此,不要荒廢了。」

  好像有衝動在驅使著,好像有欲望在吶喊著,合力推動著慕羽朝著一個不可知的邊緣滑去。

  她輕輕地,極為緩慢,極為溫柔地伸出雙手,既像是要抓住空氣,又像是要環住什麼:「瘋子,你會一直陪著我嗎?」

  「當然,」他回答得毫無遲疑,「我一直都理解你,羽,在這場棋局結束前我們都可以不分彼此。」

  慕羽頓了頓,重復了一次:「不分彼此?」

  伸出的手縮了回去,好不容易從窗簾中透進的一點燈光在她臉上閃閃爍爍。

  「不分彼此,」他肯定了她的疑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像是終於找到了依靠,慕羽輕柔地環住了他的腰,盡管跟圈住一堆空氣沒什麼區別:「覆蓋所有人的理想…的確是極致的樂趣。你會一直在嗎?」

  相似的問題她問了兩遍,最後一遍極其認真。

  「直至永遠。」他嘴角一直噙著完美無缺的笑容,配合著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黑眸任何人都容易溺死在他溫柔的外衣下。

  「永遠…可是一個很重的詞…」她放開手,方才洶湧的衝動,瘋狂的無聲的吶喊似乎被拋進了窗外深不見底的夜色,「那我們一起。」

  原來五十年前她偶然闖入的時空,踏足過的,霧氣朦朧的倫敦真的消逝了,再也不可能回來。

  永遠,也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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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這一章應該在一個星期前發出來的,結果存稿箱裡我弄錯了時間,弄成了十一月發布,真的抱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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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偽善

  明源山後山叢生的荒草中孤獨地矗立著一塊石碑。明源山本就位於香海最偏僻的角落,後山更是人跡罕至。如果不是石碑上鐫刻的小字以及碑前擺滿的鮮花賀卡,根本看不出來這是一座墳墓。

  慕羽半蹲在石碑前,自她到這便一直盯著刻在碑上的文字。

  「知名企業家,慈善家慕仁先生之墓。」

  應當有過一場盛大的追悼會,慕羽撥弄著墓前一朵朵白花,她都能想像許多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穿戴整齊排成一列依次在靈前致敬。

  傷感的總要想盡辦法擠一兩滴眼淚迎合氛圍,竊喜的總得借著哀戚的靈堂揮發點憂傷,麻木的默默聆聽訃告,想著的卻是自己的葬禮。

  白花下壓著一張張卡片。

  慕羽隨意翻看著,大多都是感激緬懷,每一張都承載了最真摯的哀思,越看越刺眼。

  一切都與她無關,她也絕對不會走上這樣一條道路。

  「我回來了,」她將最後一張卡片扔在墓前,撫摸著墓碑上蒼勁有力的字體,「我知道這座墓碑只是空殼,您絕對會登上那輛列車,開啟更偉大的冒險。您也不會想看見我。」

  她仰頭朝山腰看去,那座小樓在冬天朦朧的霧氣中若隱若現。走到山腳時她發現再也無法挪動腳步了,那座小樓已經同這座墓碑一道變成了支離破碎的空殼,使得所有緬懷抑或任性都是那麼虛偽。

  「我去找了木佳,知道了從前很多事情。」她對著墓碑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諷刺還是感嘆,語氣裡卻沒帶多少感情。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銘文上,遠處荒草沙沙聲打斷了要說的話。碑上的文字扭曲成掛滿紅燈籠已經貼上剪紙的大宅。

  滿目紅色更像是鮮血的衍生。

  「慕羽,慕羽,你,你,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求求你,求求你,是我錯了,是我當時錯了。」

  一個女孩顫顫巍巍地靠著牆,她的手指指著慕羽,她精致的面龐此時已經被淚水模糊:「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說到後面她直接抱膝蹲在牆角大哭起來。

  再大的哭聲也叫不來一個人。

  慕羽站在臥室一角漫不經心地轉動著魔杖,聖誕節後她沒有在倫敦停留多久,去古靈閣清點了財產後便直接回到了九州。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找老熟人確認一件事。

  「木佳,不要害怕。我只想確認一件事,」她蹲下身和女孩平視,一眼就看見女孩額頭上傷口縫合後留下的猙獰傷疤,她記得這塊頭皮應該被縫了十針。她溫柔的語氣像是在和最親密的朋友交談:「我不是來報復你的。我們當初的帳已經算清了。我只想知道你的背後是誰?」

  像是按下了什麼機關,木佳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她的眼中還帶著淚痕,她不再請求慕羽,而是顫抖著說:「沒,沒有誰,誰也沒有,我,我就是討厭你。」

  「不會有無緣無故的恨。我從來沒有招惹過你。即使你對我的厭惡是天生的,但幾個男生和我玩游戲那件事,不像是十歲的你能夠想出來的。」慕羽平靜地分析道,「我們的恩怨已經扯平,你原原本本告訴我,是誰指使你的。你不想再增添一些不好的記憶,對嗎?」

  「沒,沒有任何人,都,都是我想的。全部都是我想的。我就是討厭你這副樣子,就是討厭你!」

  慕羽徹底失去了耐性,她沒有多余的功夫陪老熟人玩早已膩煩的游戲。

  「真是遺憾。」慕羽將木佳的臉抬起來,迫使她的眼睛看著自己,「我第一次使用這個咒語。一定會很疼。Legilimens.」

  木佳的大腦一瞬間有如同針扎一般的疼痛。有什麼東西鑽入了她的記憶,這是透徹靈魂的疼痛。她的所有秘密在一瞬間無所遁形。

  「停下,停下,慕羽,你這個瘋子,停下!」她不停地掙扎著,但她卻被無形的力量牢牢禁錮住了。

  她的記憶簡單至極,慕羽很快就在其中找到了想要的。

  那段記憶像是已經被木佳刻入了血脈,具體的場景早就模糊,慕羽也只能看清一個男人一遍遍對著她誘導:「她是個怪胎,你很恨她,你非常恨她….一定要一入學就找她麻煩,孤立她,欺負她,用最殘忍的方式,讓她走向毀滅….」

  慕羽想看清男人的臉,可當她剛有這個念頭周圍場景便飛速潰散,化為一柄利劍向著她的意識反撲。

  她直接從木佳腦海中退出,將木佳扔在一邊,強自壓下了湧上舌尖的腥甜。

  背後之人太低估她了,她還是看到了。雖然僅僅短短幾秒,卻足以讓她辨認身份。

  果然如此。

  被如同丟垃圾一般丟在一邊的木佳卻還有力氣說話,她撐起來靠在牆邊,咯咯地笑:「你肯定看見了。」

  從前她也是這樣笑著,說出最惡毒的話,引領著其余人發明怪胎的新招。

  慕羽看她如同看一具屍體。

  「你的記憶總歸還有點用處,」因為木佳拼命掙扎而弄亂的衣服在魔杖下很快就平整如新,慕羽再也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你居然還能活著,這太讓人驚訝了。再見吧,後會無期。」

  她剛轉身木佳便在後面不顧一切的嘶吼,仿佛現在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猙獰的面容徹底衝散了屬於女孩的純真。

  「是他找到的我,但沒有他我也會討厭你!學校的那些人也都會討厭你!慕羽,世界上的好事怎麼都讓你一個人占了,憑什麼不管在我們這個世界還是你們那個世界你都可以當大小姐?我家也是富貴之家,為什麼我就不能擁有能力?我就是討厭你的樣子,我恨你!」

  慕羽轉頭看著眼前完全失態的木佳,對於她的言語沒有半分氣惱,相反還靠在牆上觀賞她的瘋狂。

  背後的人,為了毀掉她布置了太多後手。

  木佳喘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更為瘆人,壓根不像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更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森森厲鬼:「是他告訴了我一個機會!你們,你們這群人不被允許欺壓普通人、在普通人面前大規模使用能力,我可以對你做任何事,可以把你像蟲子一樣踩在地上,你卻不能對我做什麼。慕羽,你可真行,居然能忍三年。你越忍,越躲,我就越討厭你!討厭你那副假惺惺偽善的樣子,討厭你的裝腔作勢。」

  往事被一點點揭開,慕羽卻連動都沒動一下:「說完了?」

  好像十分無聊。

  木佳笑得更大聲,她搖了搖頭,陰惻惻道:「慕羽,不管你對我做了什麼,不管今後爬到哪個位置,哪怕成神成佛,也不能抹去你曾經被一群普通人像攆狗一樣在走廊上追。還有那個老不死,他算什麼善人。他對我們這樣的人使用了能力,想抹去你做過的所有事情,一樣的偽善。他死了是嗎?太好了,太好了,慕羽,承認吧,你根本不傷心,甚至還輕松….」

  她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完了,慕羽抓住她的頭發一下一下往牆上撞去,卻平和得像是在丟一塊沙包。

  「用這種手段動搖我的道心,」每撞一下慕羽都會貼在她耳邊極盡溫柔地說,「太低級了。」

  又一下撞去,她將力道控制得很好。

  「真正的神不會有具體形像,也就沒有過去,現在,未來,」又是一下,「可憐你至始至終都在規則內行事,也扭曲成了規則想要的模樣。」

  她在借著木佳的軀殼向背後之人宣戰。

  「曾經我也試著在規則邊框內游走,嘗試著善良,嘗試著去做一個好人,」她都快感覺不到抓在手裡的是個人了,「你也算是教會了我,要麼因為遵從規則毀滅,要麼打破它,編織理想,重新定義規則。」

  手底下的人體竟然還能說話,她已經摒棄了女孩的稚嫩,像是機器強行混合的不男不女的聲調:「世界上消亡的神太多了,」 「她」還嘎嘎笑著,「不缺你一個,你和他,從一開始便注定不能一起走到最後。」

  慕羽頓了一下,將這具軀體抵在牆上,直視著那雙已經翻白的眼睛,輕輕嘆氣,滿臉都是惋惜:「你真可憐。」

  她直接將其扔在地上,理了理衣服,居高臨下地俯視幾乎快要不成人樣的身體:「我要的從來不是永恆。」

  她又踢了一腳,軀體抖動了幾下便再無生氣,從她攝神取念開始木佳便算是死了:「你倒是說對了一點,我有時的確挺偽善的,比如我剛才做的所有事。」

  冰冷的墓碑刺痛了她,她收回手,仍然死死盯著墓碑上的字。

  風呼嘯著刮過荒草叢。

  她緩緩站起來。

  原以為還要費一番周折才能見到她想見的人,沒想到他自己來了。

  她總是能完美收斂所有情緒,來人可能想破腦袋都看不透她在短短一瞬翻湧過的回憶。

  她憂傷地看著孤零零的石碑,語氣中帶著哽咽,完全就像一個還沒從親人離去陰影中走出來的小女孩:「沈爺爺,沒想到您還願意來這陪我祭拜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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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試探

  「小羽?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應該…」

  身後之人似乎十分驚訝在這裡見到她。

  「我向學校請了假,我實在是…」她扭過頭,像是不忍再多看墓碑一眼一般,「太想爺爺了。」

  面對這個看上去泫然欲泣清瘦脆弱的女孩沈續一時有些無措,他想安慰又不知從何說起,然而因執掌家族多年而帶來的警覺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慕羽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十分蹊蹺。

  「小羽,逝者已逝,還請節哀。」他只得干巴巴說著客套話。

  慕羽擦了擦眼角,當看見沈續鄭重地在墓前擺上香燭供品時只覺萬分可笑。人都不在了,供品香燭到底由誰享受?

  他孤身前來,再看擺放供品的熟練程度,這場私人祭拜應該進行過不止一次。

  「您和爺爺很熟?」

  沈續擺好供品,鄭重其事地插上一炷香:「報恩而已。」

  他說得含含混混,慕羽心中卻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也確實說了出來:「因為棲桐?」

  話音剛落,方才還對著墳墓恭敬拜祭的老人刷地站起,平和慈祥的面容龜裂開來,整個人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刀:「你從哪裡知道的?」

  沈棲桐像是他的一塊逆鱗,哪怕輕輕一點,也能讓這個執掌一族喜怒不形於色的老人失態。

  「夏天棲桐來明源山看望過爺爺,她稱爺爺為師父,還說當年就連至親都放棄了她,」慕羽像是攝於沈續的威壓,略略低下頭,卻沒有半分害怕,相反還能清楚看見剛才還氣勢凜然的沈續一點點萎縮下去,她不動聲色地繼續添柴加火,「棲桐也和我長談過。您根本不能想像那一段日子她是如何過來的。」

  沈續徹底頹廢了下去。剛插好的香燭在寒風中似倒非倒。

  慕羽走近了幾步,既像是單純地在給要好的朋友打抱不平,又像是以此為線試圖拉出更多內幕:「每一天都在絕望,痛苦,自我折磨中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支撐她的只有一股勁,可真正要活下去,這股勁遠遠不夠。」

  她看了看香爐,又看了看沈續,非常不解:「恕我冒犯,您一次次前來這裡祭拜爺爺,給亡者送禮,為什麼從來不去昆侖看看她?」

  沈續像是第一次認識她一樣,不敢置信地反問了一聲:「你在為棲桐不值?你在為她質問我?」

  不等慕羽開口他仿佛見到了什麼新奇滑稽的玩意一樣嗤笑一聲:「子懷將你保護得太好了,你連家族責任感都不用考慮。」

  慕羽飛速轉動手裡的戒指,她眼角閃過一絲笑意,又很快被強壓下去,所幸沈續尚且沒注意到:「家族責任感?」

  「我是沈家當家人,必須為整個家族考慮,」沈續的口氣完全像是在教育一個不通世事的孩子,「棲桐既是我的孫女,也是當時沈家嫡支唯一的血脈。你就一點不知道昆侖七十二條法脈沒有一條認可她的後果?」

  慕羽其實早已知曉答案,不過她仍然假裝皺眉思索:「她代表著沈家嫡支的正統性。」

  「你還不算傻,」沈續長長呼出一口氣,似乎也知道方才態度不妥,逐漸緩和下來,「氏族地位本就岌岌可危,如果在這個時候,沈家嫡支血脈出現了一個…」

  他咬咬牙,仿佛極其不齒說出那個詞:「西方所說的…啞炮…不僅家族內部會動蕩,對氏族虎視眈眈的學院也會借此進一步打擊氏族。我們受的氣夠多了,作為當家人,我必須做出選擇。棲桐也太倔,太不懂事,現在都不願意理解家族的難處…」

  「氏族除了犧牲…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時機不對,慕羽簡直想要笑出來,「只能不斷地平衡,在平衡中不斷內耗?」

  觸及到沈續警覺的目光後她補充了一句:「只是好奇,沈家或者其余氏族一而再再而三地平衡妥協,究竟要退到哪一步,要犧牲多少人?「

  她原以為沈續的回答不會再有多少新意,無非就是斥責學院的不軌,暗示氏族潛藏的野心。沒想到他幽幽說了一句:「在平衡中尋找全新的格局。不論是千年前、現在,或者千百年後的未來,延續姓氏的輝煌從來都是刻入氏族血脈的使命。「

  由於直覺的警惕他不願意再多說。

  也不需要多說了,慕羽明了了氏族的意思,至少明白了沈家的意思。

  他們果然不甘心。

  「我理解你的選擇,也更理解棲桐,」她也恭敬地插上一炷香,凝望著墓碑,「因為我爺爺絕不會這麼做。」

  後面一句是她今天少數流露真情實感的話:「不論我是一個蠢材還是啞炮,甚至是一個普通人,他不會為了姓氏的榮耀拋下我,他還會耐心將我養大,」她抬頭仰望灰蒙的天空,呢喃道,「試著給我一個真正的家。」

  沈續的不屑和嘲諷都不在她搭理範圍內,她平靜地說出了最終目的:「您說得也對,爺爺走了,我也不能再做天真單純的小女孩。今天您不來我也要請您幫忙聯絡其他氏族當家人。長那麼大,我從來沒見過他們。」

  「你想干什麼?」

  「你們想干什麼,我就想干什麼,」她只願盯著墓碑了,「家族責任感我不是不懂,只是懂得太遲了。」

  後面的人明顯在深思,在不斷揣摩著她的意圖,但以她的立場,好像目前給出的所有理由都無懈可擊。

  慕羽面不改色地跪在墳前,還有心思不緊不慢地整理些許凌亂的供品。

  「今年暑假,來香海湖山別院,你知道地址,」他拖長了語調,「子懷一生剛正不阿,你倒與他不盡相同。」

  他走了。

  察覺到身後之人徹底走後大滴大滴淚珠才滾落進墳前土壤。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把日記本扔在九州,「即使在哭也不見女孩聲音有多麼哽咽,「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憑一段記憶游回英國。」

  湯姆裡德爾停住了,不是因為恐嚇,而是雙重的驚慌。他的情緒好像徹底失控,在不應該憤怒的時候憤怒,卻又在理應暴跳如雷時難以掀起半分波瀾。

  他厭惡慕羽的眼淚,也因她的眼淚而驚慌,仿佛她還在他最不屑,同時也最無知的領域流連。

  他永遠也理解不了慕羽的一部分感情,這樣的不理解才讓他惶恐,因惶恐產生暴怒。

  不會持續多久了,他不允許任何超脫控制的事物產生。

  慕羽不願意控制眼淚,也不能在爺爺墓前控制,她溫柔地望著墓碑,仿佛還是當初無憂無慮撒嬌歡笑的小女孩:「為什麼這樣做呢?為什麼為了我去做那些事?我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她輕柔地抱住冰冷的石碑:「對不起。」

  那聲道歉被肆意刮過的風吹得了無痕跡。

  她站起身拍了拍泥土,壓根看不出哭過的痕跡:「走吧。」

  一路上她連頭也沒回。

  等整個年過完後她才啟程回了霍格沃茨。

  當她徹底站在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中時她才感覺到了她是真真正正踏在了地上。不知不覺中,這座鮮活的城堡已經成為了她的第二個家。這裡有太多的記憶。

  慕羽在斯內普那裡上交了她這段時間的所有課業又經過了斯內普對她魔藥水平的查驗後,剛從魔藥辦公室走出來達芙妮便一把拉住了她。

  「羽,你和爸爸….」

  達芙妮始終記掛著那晚兩人在書房的密談。

  「格林格拉斯先生的確憂心利亞的情況,」對於達芙妮的盤問慕羽早有說辭,「他只是向我購買了幾種東方的藥材。一個交易而已。」

  的的確確是一個交易,可惜交易的金額,恐怕最終格林格拉斯不太願意付。

  達芙妮見她坦坦蕩蕩才稍微放心,但仍然不確定問了一句:「真的?羽,如果你還把我當朋友就不要騙我。」

  「我發誓。」

  她說得也極其真摯,達芙妮這才暫時打消疑慮。

  她們穿行在走廊上,慕羽發現不過兩個月沒回來,走廊似乎都陌生了。她看了看在走廊上到處飛舞亂蹦的一個個金色翅膀,背著豎琴的臉色陰沉小矮人,「梅林。這一堆玩意兒又是誰的主意?」

  達芙妮撇了撇嘴:「還能有誰?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師罷了。不過,你不休息一下?」

  慕羽和達芙妮沿著旋轉樓梯向上走著,她回來時正好趕上了魔咒課。

  「我已經休息了很久了,能待到二月份已經是鄧布利多格外開恩了。」

  她們走上了擁擠的走廊。那些臉色陰沉的小矮人也越來越多,慕羽雖然瞧不上洛哈特,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些小矮人好歹還是給因蛇怪襲擊而蒙上一層陰影的城堡增添了幾許活潑的氛圍。

  慕羽正這樣想著,她和達芙妮突然被粗暴地推開,達芙妮惱怒道:「嘿!看著點!」

  那是一個小矮人。

  「我有一個配樂的口信要親自傳達給哈利波特。」小矮人的表情十分凶狠,他根本不待哈利反抗就已經撥動了手中的豎琴。

  哈利想要逃跑,小矮人卻粗暴地拉住了他的書包,一道撕裂聲哈利的書包被撕成了兩半,他羊皮紙羽毛筆書本全部掉在了地上,墨水瓶也碎了。走廊更加擁堵了。

  慕羽離他比較近,一眼就看見了哈利的書包裡已經有了那本她熟悉的日記本。她都不值得日記什麼時候又跑到了哈利的書包。

  看來他急不可耐地想要施展計劃了。

  在走廊的盡頭,湯姆裡德爾站在沒人的角落裡,他對著慕羽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哈利自然看見了慕羽,他更加慌亂地想將所有東西撿起來,最糟糕的是,馬爾福懶洋洋地聲音也從後面傳來:「這是怎麼回事?」

  小矮人擋住了哈利的去路:「好了,這是你帶歌聲的情人節禮物,聽好了。」

  饒是慕羽再會收斂情緒,在聽到第一句歌詞時她也差點繃不住。

  「他的眼睛綠得像新腌的癩///蛤///蟆….」

  癩////蛤///蟆?還是新腌的?

  人群中迸發出一陣激烈的笑聲。

  就連達芙妮也笑得前仰後合。

  慕羽看見哈利的臉色越發難看,馬爾福更是撿起了湯姆裡德爾的日記本,他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波特的情人節禮物!波特一定在上面寫了什麼!」他隨意地翻動著,見上面並沒有什麼字,又要遞給克拉布和高爾。

  哈利發怒了,他正准備對馬爾福使用魔法,馬爾福突然握住手腕痛呼一聲,他像是觸了電一般將日記本丟了開來,日記本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又回到了哈利手上。

  馬爾福抬眼便看見了慕羽冷冽的眼神。他略略打了給寒戰,嘴上卻一點也不服輸:「逃學回來了?東方佬?」

  慕羽懶得搭理他。她對著哈利的書包施了一個修復咒:「走吧,哈利。」

  格蘭芬多學院的級長珀西此時也急匆匆地走上前來:「走廊上不准施魔法!慕羽,我要報告!」

  慕羽根本不在意:「隨你。」

  「魔法是我施的!」兩道聲音異口同聲響起,哈利說出這句話倒不是那麼稀奇,但是後面那個人….

  達芙妮嘟噥了一聲:「見鬼,西奧多哪根神經搭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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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微妙

  珀西目光在幾人間逡巡,似乎第一次碰上這樣的狀況。

  「格蘭芬多斯萊特林各扣五分,」他清了清嗓子,「在彙報裡我都會寫。」

  西奧多諾特不知什麼時候從後面跟過來站在了慕羽旁邊,令她驚奇的是向來不怎麼多事的諾特居然對著珀西陰陽怪氣道:「隨您意就好,級長。」

  擺在明面上的嘲諷將珀西氣得不輕,他鐵青著臉重重哼了一聲才拂袖離開。臨近上課,看熱鬧的人也紛紛散去,一堆人蜂擁向魔咒課教室走去。

  慕羽再次望向走廊盡頭,那道人影消失了。

  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的馬爾福趁著上課前最後一點時間將西奧多諾特堵在了教室門口,蒼白的臉上堆滿譏笑:「諾特,你到底是哪邊的?」

  西奧多諾特挑了挑眉,掃了一眼三人:「我只知道我們都處在同一個學院,一年級傑瑪學姐的話你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德拉科。」

  輕蔑的眼神刺激到了德拉科馬爾福,又一時找不出什麼恰當的話反駁,只得惡狠狠警告他:「等我回去告訴我爸爸,你就等著他轉述給諾特先生聽吧….」他湊在西奧多諾特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諾特先生如果知道你和一個肮髒的混血….」

  西奧多諾特四兩撥千斤般撥開馬爾福身後的高爾,擦肩而過時他也附耳輕聲道:「這種話,有本事就當著她的面說,德拉科。哪怕你敢向其他人宣傳我都會佩服你。」

  弗立維教授走進了教室,再如何馬爾福也不敢當著教授的面做什麼小動作,恨恨瞪了西奧多諾特一眼後才帶著克拉布和高爾向教室另一邊走去。

  幾人間的爭執慕羽全部看在眼裡,她搖搖頭,自顧自翻開厚重的書本繼續鑽研那個可以說毫無進展的咒語。

  小孩子之間無聊的鬥爭而已,她沒空在這方面花心思。

  想到這時她絲毫沒察覺自己也還是一個小孩子。

  在看到西奧多諾特走過來時達芙妮便在第一時間坐遠了些,在慕羽旁邊騰出了一個足可以坐下一人的位置。

  「謝謝。」西奧多諾特也毫不扭捏地坐了下來。

  女孩天生對八卦的敏感讓達芙妮不斷偷瞄兩人,准確的說她注意力更多放在了西奧多諾特身上。見慕羽對此沒什麼反應,她輕嘆一聲,十分同情地看了看西奧多:「你可真會折磨自己。」

  她從未見過慕羽對男生展現出正常的好奇。

  魔咒課的練習對慕羽已經構不成絲毫障礙,她幾乎是毫不費力地就將桌上的鐵盒完美割成了兩半。能讓她困擾的只有那個至關重要的咒語,以及…

  她輕輕撫過記滿了筆記的筆記本,其中至少有十頁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符號。

  只要是和靈魂牽涉的陣法,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又在羊皮紙上畫了幾筆,思路再一次卡殼。她轉了轉羽毛筆,索性暫時擱下這個咒語,轉頭開始研究另外一個,自從聖誕節在戈德裡克山谷經歷了那一遭後,她便一直對傳送符之外的移動方式十分感興趣。

  她對太多咒語感興趣了。

  一旁的西奧多諾特和達芙妮還在和固若金湯的鐵盒較勁。西奧多諾特的魔藥學遠遠超過了高年級學生的水平,對於魔咒卻十分不擅長。

  或者說,他對魔咒仿佛有天然的抵觸。

  砰地一聲他的鐵盒在不斷承受咒語中擦出了火花,火星濺在了慕羽的筆記本邊緣,立即被她彈開。

  仿佛僅僅是吹走一縷塵埃。

  「抱歉。」西奧多諾特不見絲毫窘態,反而還彬彬有禮地道歉。

  「沒事,」慕羽看了一眼已經被折騰得不像樣的鐵盒,「手腕稍微提高一點,最後一個音節再重一點,你剛才已經快了。」

  西奧多諾特卻垂下了魔杖,看著她清秀的筆記:「幻影移行?你已經開始學幻影移行了?」

  聽上去他好像有些失落,盡管慕羽很難明白這有什麼可失落的。

  「對理論知識好奇而已,霍格沃茨不能幻影移行,你也知道,只有成年巫師才能學習,再通過魔法部認證才合法。理論看上去都很簡單。「

  她當然不會說實話。

  也不知是自嘲還是其他,西奧多諾特看上去好像完全放棄切割他的鐵盒了:「我也只喜歡理論。」

  「Diffendo.」 他最後對著盒子念了一遍咒語,這一遍比任何一次都要重。

  盒子緩緩從中間裂開一條縫隙最終徹底分成兩半。

  慕羽本想客氣誇獎兩句,西奧多諾特已經不想繼續進行這個話題了,他像是無聊了一般不斷惦著兩個鐵塊。

  出去了兩個月她都快不認識西奧多諾特了。

  他們原本就不太熟。

  「聖誕節後你去了哪裡?這兩個月你錯過了很多精彩。」仿佛僅僅只是課堂間隙的閑聊,他問得十分隨意。

  但視線從沒有離開過慕羽。

  「回家,」慕羽簡短回應,說出這個詞對她來說極其艱難,更別說繼續深入下去,「有什麼精彩的呢?無非就是波特波特。」

  一節課太短了,短到一段對話才開始便即將結束,短到足以將西奧多諾特未竟的話語全數堵在嗓子眼。

  他沒有繼續逗留在她身邊的理由,即使他有無數種可以重啟對話的方式。

  可每一種都不是他所理想的。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慕羽禮貌地向他道別,又匆匆順著人潮消失在走廊。

  而慕羽對他所有心思一無所知。

  不管是夢境中反反復復蜿蜒黑暗的走廊,還是內心翻湧的渴求,每一樣都足以將她遠遠推理色彩斑斕的生活。

  洛哈特放出的小矮人對城堡造成的混亂僅僅只持續了一天。雖然混亂,但確確實實拂開了幾分城堡中的陰霾。很多人臉上再也沒有聖誕節時期的愁雲慘淡。

  慕羽正准備熄燈,她著實困了,湯姆裡德爾如同鬼魅一樣地站在了床頭。

  他的行蹤越來越飄渺,似乎除了吸收金妮生命力以外還在籌劃更多的事。

  她枕在床上看著銀綠色的天花板沉默不語。

  「離西奧多諾特遠一點。」

  湯姆裡德爾飄到了窗戶前,一只巨大的烏賊從窗戶前游過。慕羽翻了個身望著他的背影。

  說不出的古怪縈繞上心頭,她反反復復思索著西奧多諾特有什麼地方值得他注意,或者他又想編織什麼陷阱。

  不管是陰謀也好陷阱也罷,西奧多諾特怎麼看怎麼都像是一個局外人。

  她第一次感覺他的心思是那麼難以捉摸。

  「駝背老諾特…我的老朋友了,」提起從前的舊部時他的聲音都不自覺地變得高亢尖銳,「沒有多少用處的庸才,當年對魔法部痛哭流涕,說中了奪魂咒…」

  背叛總是讓他變得格外容易暴躁:「他忘了幾十年前他是多麼卑微地跪在我腳下,乞求我賜予他強大的力量,恢復純血的榮光。懦夫,叛徒,廢物,很難想像他的兒子能有多少改進…」

  氣氛越發詭異了。慕羽能夠輕易理解他對背叛的憤怒,她也總是能夠耐心聆聽他的一切不甘與暴戾。

  但從憤怒之外她敏感地察覺到了另外一層更為陌生的情緒,比憤怒更加猛烈,比暴戾更加難以掌控。

  她最討厭出現脫離掌控的新事物。

  「湯姆,」她溫柔地打斷他,輕柔如同煙霧的語氣既在緩緩平息他的怒火,也在試圖驅離那層陌生的,即將失控的情緒,「他們總會付出代價,將所有理想,所有信仰獻祭給神,更不值得你的憤怒。」

  她打了個呵欠,再也抵擋不住困意,卻必須在他面前強撐著保持理智的思考:「你到這裡來不僅僅是為了嘲諷諾特和他的父親。」

  室內最後一盞燈滅了,僅剩黑湖碧綠的波光在牆上搖搖晃晃。

  也無情提醒他再一次在慕羽面前失去了克制。時間的概念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無限拉長,長到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扭曲,都在叫囂著催促著盡快將這朵飄忽的雲彩,盛開在深淵的彼岸花死死攥在手心。

  他好像要等不到學期末了。

  這個女孩總是能打亂他所有的部署。

  「當然不。我已經向哈利波特展示了五十年前那段記憶,他會以為是海格那個蠢貨打開的密室。我在一步步誘導他,只要找機會襲擊他的那個泥….」似乎只有談論利益,談論所謂的合作才能讓他重歸冷靜。那個詞都到嘴邊了,卻硬生生轉了方向,「那個麻瓜家庭出身的朋友….」

  「多久動手?」

  「學期末。在他們防備最松懈的時候。」

  慕羽的手指一下一下叩著床墊:「「我會去幫斯普勞特教授照顧曼德拉草和肉芝,加快解藥的進度,他們會更加松懈。」

  「祝你成功。」她閉上了眼,聽上去十分沒有誠意。

  有一道目光始終注視著她,不願放過一分一毫的細節:「你會去嗎?你會遵守承諾?」他重新恢復了慣有的,帶著蠱惑,如同毒蛇嘶鳴般輕緩的語調,「說好的,一起。」

  慕羽停下了小動作。

  她的回應隔得太久了,久到他都以為她睡著了。

  「我會的,瘋子,」她似是勾了勾嘴角,「你也說過,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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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開端

  整整連續兩個月慕羽不是泡在圖書館中繼續在一張張羊皮紙上寫寫畫畫便是在溫室中幫助斯普勞特照顧曼德拉草和肉芝。

  斯普勞特教授顯得尤為高興:「斯萊特林加十分!羽,太感謝你的肉芝了,他們雖然對英國的氣候不是很適應,但已經夠用了。解藥會更快地研制出來。」

  慕羽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用這麼客氣教授。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我也希望早日配出解藥幫助受害人恢復。」

  斯普勞特教授欣慰地拍了拍她:「好孩子。」

  蛇怪這兩個月都沒有再在霍格沃茨發動襲擊,城堡內的生活幾乎恢復了正常,也很少再有人去討論到底誰是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了。

  復活節假期後二年級學生不得不面臨一項極為重要的選擇,每人必須定下下學期的選修課。

  慕羽不急著查看選修列表,這個周五早上就連預言家日報都沒能吸引她的注意。她將一封扁平的白色信封壓了又壓。信紙握上去輕飄飄的,似乎裡面什麼都沒裝。然而還沒等她將其拴在貓頭鷹腿上貓頭鷹便止不住地發抖尖叫,不停往後退著。

  「噓噓噓,」她難得的輕柔撫著貓頭鷹的毛,從遠處看似乎在安撫,「乖乖的,安全的將這份禮物送到應該去的地方。我會知道你辦成了沒有….」

  貓頭鷹停止了顫抖,看上去不像是被安撫住的,像是被嚇到的。她穩穩地將信拴好,再次拍了拍它,後者頭也沒回地撲棱著翅膀向遠方飛去。

  身處霍格沃茨也只有這樣的寄信方式最為穩妥,她抬頭看了一眼仍然灰蒙的天空。

  格林格拉斯會喜歡這份驚喜的。

  「你沒有寫地址,」坐在對面的阿斯托利亞冷不丁說道,小姑娘狐疑的眼神在她臉上轉來轉去,「怎麼能保證寄到?」

  「不是每封信都需要地址,」做完了這些慕羽才拿起選修課清單,「貓頭鷹比你想像的還要神奇。」

  阿斯托利亞咬著嘴唇,顯然不滿意她的說辭,但慕羽已經拿著清單詢問達芙妮:「必須選兩門?」

  從拿到清單開始達芙妮便一直在埋頭研究,她聽出了慕羽的不情不願:「當然,這對我們以後的職業發展非常重要。」

  慕羽不置可否,她又看了一遍清單,在占蔔課和古代如尼文上簽下了名字。達芙妮瞄了一眼她的選擇,一臉震驚:「羽,這,這可是會影響我們今後職業發展方向的。我一直以為你會學習算術占蔔來著。爸爸說霍格沃茨的占蔔課已經根本沒有開設的必要了,你不能從占蔔課上學到什麼有用的,不過是一堆胡編亂造…..」

  慕羽眨了眨眼:「至少只用胡編亂造就可以蒙混過關啊。」

  一邊的西奧多諾特也在此時做好了選擇,在偶然看見諾特的選擇後達芙妮嘀咕了一聲:「都瘋了。」隨即在算術占蔔和保護神奇動物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選完課她像了結了一樁大事一般將筆一扔開始晃著慕羽的胳膊:「羽,今天下午的魁地奇比賽,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你陪我去好嗎,你從進校起居然沒怎麼看過一場正經的魁地奇比賽,就去看一次好不好?」

  慕羽仍然在琢磨著那個咒語。可參考的資料實在太少,咒語本身又殘缺不全,更遑論還要對其改進,能推進到現在這個地步幾乎是她實力的極限了。

  達芙妮只晃得她更加頭疼煩躁。

  萬聖節她真不該接受達芙妮的道歉,她應該就任由兩人的關系持續冷淡下去,沒有達芙妮她一樣有辦法找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

  如果她不願自然會有萬種借口,但理智告訴她也許是時候出去散散心了,再繼續想下去也只不過是徒勞。

  「好好好,我陪你去。」她做出一副對達芙妮的糾纏萬分無奈的樣子,卻也借此機會拂開了搭在她胳膊上的手。

  可惜她是注定看不成魁地奇了。

  所有人都在對雙方球員的登場翹首以盼,達芙妮還在她耳邊不厭其煩地給她科普赫奇帕奇有一個叫塞德裡克的找球手是多麼英俊時,他們只等來了麥格教授。

  麥格教授的聲音被魔法放大了無數倍,她接下來的話讓原本還熱鬧的球場死寂了下來:「所有學生必須返回本學院的公共休息室,在那裡你們學院的負責人會告訴你們更多信息。」

  她不斷重復著:「所有學生必須返回本學院公共休息室…..」

  達芙妮一把抓住了慕羽:「是不是,是不是….」

  慕羽站在高台上看見哈利和羅恩在人群中被麥格教授叫走,她敢肯定這次出事的一定是赫敏。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她抓緊腰間的玉佩,因為看不清眼下的局勢而心神不寧。

  在這場局裡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達成的目的,她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處於哪一個位置。

  是對危險毫無所覺的蟬,還是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螳螂,抑或是隱匿在背後的黃雀,或者….

  隔岸觀火等待收割獵物的獵人。

  達芙妮臉上最後一點紅暈也被慘白代替:「他們絕對要關閉學校了…」

  慕羽隨著斯萊特林的學生回到了公共休息室。赫敏和另一個拉文克勞的女生再次被襲擊已經不是一個秘密了。馬爾福一路都在得意洋洋的炫耀:「鄧布利多一定會被趕出去。我爸爸是校董,他可以向魔法部施壓。我早就說過那個泥巴種會是下一個。」

  他一點都不在乎路過格蘭芬多時格蘭芬多學生對他的怒目而視,反而繼續大聲嚷嚷著:「我爸爸當初就不想把我送到霍格沃茨,他想把我送到德姆斯特朗。德姆斯特朗可比霍格沃茨好上數百倍。但我媽媽不希望我離家太遠。」

  他顯得有多麼遺憾似的。

  他們回到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不久西弗勒斯斯內普便推門走進了公共休息室的大門。

  「所有人必須在晚上六點之前回到公共休息室。上課必須得有一位教師護送,不得單獨一人使用衛生間。晚上不再進行任何活動。」斯內普將手中的羊皮紙一字一句念完,才生硬道,「我很高興我們學院至今沒有一個人受到傷害。你們可憐的教授已經夠忙的了。但願你們不會像其他學院的蠢貨一樣給我找麻煩。」

  馬爾福回應得比任何人都積極:「當然,先生。」

  一直靦腆地阿斯托裡亞卻問道:「霍格沃茨會關閉嗎?先生。」

  斯內普沉默地將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再提到關閉霍格沃茨這個問題時每個人的表情都不盡相同。過了很久他才擠出幾個字:「暫時不會。」

  說完後他便再也不看學生,直接推門而出。他一走沒人願意回寢室,反而聚在一起嗡嗡地討論著剛發生的事情,其中馬爾福的聲音最是響亮。

  「霍格沃茨的辦學方式早就該改改了。等清洗完了泥巴種,就該輪到一些混血,麻瓜的血脈是對巫師血脈的玷污,有些人最好小心點,指不定下一個就會…」

  他的話明明確確意有所指,可惜也再說不下去了。

  「關禁閉,馬爾福先生,」是級長傑瑪福利,她一開口討論聲便瞬間停息,足以看出這位級長的威信。向來溫和的傑瑪此時冷眼看著馬爾福,「我不會像珀西韋斯萊那樣給自己學院扣分,但如果你再在這裡胡言亂語,我一定會上報給斯內普教授,讓他給你一個足以累積到下學期的禁閉。」

  她環視了一圈剩下的人:「都忘了斯內普教授的話了?或者你們都喜歡去魔藥辦公室義務勞動?」

  最後那句話是最有威力的,所有人聽後都四散開來,像是商量好一樣專注於自己的事—假裝專注。

  慕羽坐在角落看完了整場鬧劇。她明白傑瑪福利的用意,可是細微的關照和善意從來對她可有可無。

  她正准備上樓,不想一個人將她堵在了樓梯口。

  是西奧多。

  「不要在意德拉科的話,」他低下頭,仿佛是在掩飾對馬爾福的嫌棄,「他向來這樣,一個只知道在嘴上逞能的膽小鬼。」

  「我為什麼要在意他?」她偏了偏頭,這個問題根本沒有糾結的必要,「他不值得。」

  她直接繞開了諾特。

  繼聖誕節的石化事件後,霍格沃茨再度被籠罩上了一層更深的陰影。成對的幽靈成對的教師整日不停地在走廊上巡邏著。慕羽的生活卻沒有受到過一點影響。她繼續每日去幫助斯普勞特教授照顧曼德拉草和肉芝。解藥是所有人的希望。

  在那次襲擊事件不久,又傳來了一個更壞的消息,鄧布利多被校董會驅逐了。

  鄧布利多是整個學校的主心骨,他的離開只能更擾亂人心。

  慕羽實在不知道魔法部和校董會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過對她來說越亂越好。

  那個陣法已經被她演練得十分純熟。

  又是一年夏天到來,陽光變得越發熾烈,然而這並不能驅散城堡裡的陰霾。沒有人還有心思學習。直到五月的一天,在大禮堂中,麥格教授大聲宣布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

  「你抓住了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鄧布利多要回來了!」

  慕羽摩挲著腰間的玉佩,她當然知道這個消息,曼德拉草和肉芝都已經成熟,解藥就快要研究出來了,湯姆裡德爾一定也知道在這個時候動手是最絕妙的時候。

  果然,麥格教授宣布道:「解藥馬上就要研究出來了。所有被石化的人都將蘇醒。」

  所有人一陣歡呼,然而麥格教授接下來的消息卻讓他們都噤了聲:「考試還會照常在六月一日進行,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認真准備。」

  達芙妮在慕羽身旁抱怨道:「梅林的胡子!他們還有心情籌劃考試!他們難道不知道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認認真真學習了嗎?」

  慕羽仍然一副不急不徐的樣子:「放輕松達芙妮,教授們給分一定會寬松的。他們知道怎麼回事。」

  考試?恐怕今年他們是考不了了。

  格蘭芬多的長桌上哈利和羅恩明顯高興起來。他們也許想著等赫敏蘇醒後就能給他們解答所有問題。唯有金妮與四周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她像是有什麼話要和哈利和羅恩說,又似乎不敢的樣子。

  他們再次被教授護送著去上課,在人流交錯之際,慕羽看見哈利和羅恩偷偷向著校醫院的方向溜去。赫敏一定給他們留下了線索。

  她絲毫不懷疑這點。

  斯萊特林這節課本應該上魔法史,慕羽十分敬佩賓斯教授對教書的執著。這段時間不僅學生上課心不在焉,就連老師也是勉強打起精神應付。唯有這個幽靈教授,他始終都用著一成不變的枯燥的語氣講著精彩紛呈的歷史事件。

  賓斯教授正講到十六世紀妖精大叛亂時,麥格教授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學校。

  「請所有學生立刻回到休息室,請所有老師立刻到教職工休息室。」

  慕羽握緊了玉佩。

  是時候了。

  這也是她棋局的開始。

  他們的博弈其實早就開始了。

  回公共休息室的途中沒有人願意說話,大家都沉默安靜地走著,好像所有人都已經預見到了霍格沃茨的命運。在走上寢室的旋轉樓梯時達芙妮勉強對慕羽笑了笑:「霍格沃茨可能真要關閉了。羽,但願我們以後還能再見。」

  她再是沉穩此刻也沒有心思在這裡應付達芙妮:「要再見總是有很多機會的。」

  一回到寢室她立刻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傀儡。眼前這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傀儡就是她近乎一年以來的成果。然而真正成功的傀儡是能夠讓人附一縷精魄在上面仿照當事人自由活動的。她現在的技術顯然不夠成熟。

  傀儡靜靜閉著眼睛,宛如睡著了一樣。

  這就足夠了。

  她將傀儡放到床上,又在床上隨意丟了一本書,裝作她是看書看到睡著了的樣子。她打上了一枚隱身符,鄧布利多不在,只要小心避開麥格教授這樣的教師,不會有人看穿她。

  公共休息室中一個人也沒有,她徑直向著一樓衛生間走去。

  湯姆裡德爾就等在樓梯上。慕羽的符瞞不了他。他微笑著朝著慕羽伸出手:「羽,希望你准備好了。」

  慕羽的眼中滿是平靜,她搭上了湯姆裡德爾的手,他已經凝成了實體。他的手和她的一樣冰冷:「我當然准備好了。」

  他就這樣牽著她來到那個洗手台,他嘴裡發出一連串晦澀難懂的音節,洗手台像慕羽第一次見到時那樣旋開,露出深不見底的通道。

  這個時候他卻沒有再走下去了。

  「我的魔杖,羽,我需要我的魔杖,」他俯身對她低語,以一種近乎勝利者的姿態,「你用不到它了。」

  漆黑的通道和深不見底的黑洞沒有什麼區別。

  嗚嗚的風聲更像是奏響的哀樂。

  慕羽敢肯定只要她膽敢說出一個不字,下面的東西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她撕成碎片。

  都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她沒有思考似的,直接將那根紫檀木魔杖交到他手中,她是那麼冷靜,甚至還有閑心欣賞那雙黑眸中的野心和貪婪:「瘋子,你也記住你說的,永遠。」

  她直接縱身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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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算計

  滑過黑暗幽長的通道,慕羽還是來到了開學前她就看過的空地。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雕像仍然矗立在正中央。密室中滴答滴答的水聲還有雕像後那一股一股凶殘的能量,幾乎要噴湧而出的殺氣為這個城堡深處的密室染上了無形的血腥。

  地上躺著了無生機的金妮。

  慕羽對此一點也不意外。

  他們就這樣各自靜靜靠在一根巨蛇纏繞的石柱上,彼此之間涇渭分明。誰也沒有在這時說話。

  頭頂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湯姆裡德爾已經絲毫不掩飾喜色,對於新的軀體他已經不是那麼在意了。

  他看向正抬頭仰望天花板的少女。

  有很多種方式獲得軀體,然而慕羽只有一個。

  等到事成後他會去阿爾巴尼亞結果掉無用的本體,在永生、權力的道路上他將走得比任何人都遠。

  慕羽,這片飄忽不定的雲彩只能被他一人牢牢握在手中。

  「不能讓哈利波特知道我。」慕羽又加了一張幻身符,她隱到了角落。

  「羽,你一直那麼謹慎….」

  通道的另一頭傳來腳步聲。他停止了交談

  哈利一眼就看見了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一點生命體征的金妮。

  「金妮。」哈利急忙跑到金妮面前跪下來,他抓住金妮的肩膀將金妮翻轉過來。金妮的臉色如同大理石一般慘白。哈利將魔杖丟到了地上:「金妮,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死。」

  「她不會醒了。」湯姆裡德爾從一根石柱後繞出來。他順勢撿起了哈利掉在地上的魔杖。

  「湯姆…..湯姆裡德爾?」

  湯姆裡德爾點點頭,他的眼神沒有離開過哈利。

  慕羽在角落中皺了皺眉頭。他還在等什麼,他難道還等著和哈利波特在這個鬼地方喝下午茶嗎?

  「她再也不會醒來了。」湯姆裡德爾淡淡地掃了金妮一眼。

  哈利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他瞪大眼睛看著裡德爾:「不會醒來。。。。。是什麼意思?」但現在去糾結這些沒有意義,他有更緊迫的事情要做:「聽著,裡德爾,你得幫我。有一個蛇怪,我不知道在哪,它隨時可能攻擊。」

  哈利滿頭大汗地找著魔杖,卻發現魔杖不見了。

  裡德爾仍然注視著他,修長的手指玩弄著哈利的魔杖。

  「它不受到召喚是不會來的。」他繼續盯著哈利波特,「我們需要談談。」

  哈利焦急道:「能等會談嗎?現在要….」

  裡德爾打斷他:「就現在。」

  慕羽在角落中冷眼注視著他們。湯姆裡德爾耐心地解釋著他是如何一步一步引誘控制金妮,讓她打開密室放出蛇怪,掐死學校的公雞。他太過於自信了,自信到他認為哈利波特已經牢牢在他手心逃不出去了,也自信到想當然地以為她會真的按他設想的路線走。

  殊不知她早就在布置棋局。

  她也在賭,賭一個最完美的機會。

  「伏地魔,是我的過去,現在,和未來。」

  他拿著哈利的魔杖在虛空中寫下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之後他將魔杖一揮,那些字母換了位置。這是慕羽早在一年級就發現的秘密。

  他余光看向角落:「看見了嗎?這個名字是我在霍格沃茨讀書的時候就用過,當然,只對我最親密的朋友用過。你以為我還會保留我那個肮髒的麻瓜父親的名字嗎?哈利,我為自己想出了一個新的名字,我知道有朝一日我將成為最偉大的魔法師,各地的巫師都不敢再輕易說出這個名字。」

  唯有慕羽,唯有跨過五十年時空送給他一朵彼岸花的慕羽,仍然稱呼他湯姆。

  她眼中從未看見過那個肮髒的混血,他甚至懷疑慕羽根本不在乎純血混血。她也從未看見過那個曾經讓人聞風喪膽,像征著恐懼和力量的黑魔王,她看見的僅僅是湯姆裡德爾。

  這個名字在她這褪去了肮髒恥辱。

  僅僅是一個名字。

  哈利的目光從驚愕轉變為仇恨,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你不是史上最厲害的巫師,阿不思鄧布利多才是史上最厲害的巫師!」

  「我只用一段記憶便將阿不思鄧布利多趕出了城堡。」

  「他並沒有走!」哈利大聲道。

  從遠處傳來音樂聲,這聲音飄渺空靈,慕羽突然想到鄧布利多的話:「霍格沃茨從來不會拒絕值得幫助的人。」

  一根石柱在這時噴出了火焰。一道火紅的鳥突然從天而降,站在拱形的天花板上唱著它空靈的歌。慕羽對它太熟悉了,鄧布利多的鳳凰,福克斯。

  她賭對了。

  在這時慕羽才松開了從進密室以來便死死抓住的玉佩。溫涼的玉佩都因她手心裡滲出的汗水而變得滑膩。

  湯姆裡德爾已經輸了,輸得徹徹底底。

  不管是和鄧布利多的角逐還是和她的博弈,這第一子,他已經輸了。

  福克斯將一個破破爛爛的包裹扔到了哈利身上。

  是分院帽。

  湯姆裡德爾嗤笑了一聲:「這就是鄧布利多送來的東西,一只會唱歌的鳥,還有一頂破破爛爛的帽子。」

  他退開了幾步:「那讓我們真正來較量一下吧,一邊是伏地魔,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人,一邊是哈利波特,大難不死的男孩,帶著鄧布利多送給他的武器….」

  他面向著石像發出嘶嘶的聲音。慕羽從能量的波動便能知道他在召喚蛇怪。

  哈利緊緊閉上眼,他聽見了一個龐然大物落地的聲音。蛇怪是背對著慕羽,慕羽只能看到他通體的綠色和毒蛇特有的艷麗的光芒。鳳凰福克斯也一抖翅膀向著蛇怪追趕而去。

  湯姆裡德爾靠在慕羽藏身的那個石柱後面低聲說:「羽,你很幸運。你有幸見證了歷史,看著我是如何僅用一段記憶將鄧布利多趕出霍格沃茨,又是如何用這一段記憶殺掉了大難不死的男孩。不,我將不再是一段記憶了….」

  慕羽的笑容隱匿在黑暗中,她一言不發。

  湯姆裡德爾再次抬頭時卻看見福克斯在蛇怪的腦袋上盤旋,蛇怪對著鳳凰露出了尖利的毒牙。福克斯猛地俯衝下來,它的金喙扎進了蛇怪的腦袋,一股黑血如雨點一般潑灑在地。蛇怪的兩只眼睛被鳳凰啄瞎了。

  湯姆裡德爾變了臉色:「別管那只鳥!那個男孩在你後面。殺了他!」

  蛇怪轉過身,福克斯時不時對著它的眼睛便是一啄。慕羽則已經在暗中布置陣法。

  蛇怪的尾巴掃了過來,將分院帽掃進了哈利懷中。

  哈利胡亂將分院帽罩在頭上臥倒在地,此時蛇怪的尾巴又襲來,哈利伏倒在地,他感覺頭上有很重的東西,他一把摘下帽子,卻摸到了一把銀光閃閃的長劍。

  慕羽神色凝重,這把寶劍,不比任何本命法寶差。

  鄧布利多的底牌太多了。

  蛇怪又一次盲目地衝了過來,哈利躲閃間撞到了密室的牆上,他鼓起勇氣舉起銀劍對准它的上顎深深扎了下去,直沒劍柄。但毒牙也扎進了哈利的胳膊裡。

  蛇怪痛苦地扭曲著,翻滾到一邊,那根毒牙斷裂了。

  哈利一把拔出長牙,劇烈的疼痛讓他頭暈目眩。福克斯停在了哈利肩頭。

  是時候了。慕羽這樣想著。

  「你死了,哈利波特。死了,鄧布利多的鳥都知道,你看,它在哭呢。」

  他悄無聲息地掏出那支真正屬於他的魔杖。長袖遮掩下他一遍遍撫摸著這根忠誠陪伴幾十年的魔杖,它的最高價值也僅僅體現於兩次。

  第一次是在他十一歲從奧利凡德商店選中它的時候。

  第二次則是現在。

  他即將踏足一個任何巫師想都不敢想的領域。

  那株盛開在深淵裡的彼岸花只能永遠留在他身邊。

  「我就坐在這裡看著你死去。我有的是時間。」

  異變陡生。

  然而哈利的傷口卻在緩慢地愈合。湯姆裡德爾不可置信地看著哈利逐漸愈合的傷口,他衝著福克斯道:「滾開,你這只破鳥,滾開!」

  鳳凰的眼淚能治傷….

  他突然想起曾經那一抹陪著慕羽穿行在城堡中的執念。慕羽說,不要小瞧任何一種生物。他當時是如何想的…..時光將那一段記憶都模糊了。

  福克斯騰空而起,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還未等湯姆裡德爾反應,它便抓起那日記本丟進哈利懷裡,電光火石之間,哈利來不及多想便拿著毒牙徑直插入日記本中心。

  一陣可怕,持久,刺穿耳膜的尖叫,一股股墨水從日記本裡洶湧噴出。湯姆裡德爾扭曲著發出一聲聲慘叫,他看向的始終是角落裡的那個對著他微笑的女孩。

  還有時間,借著金妮韋斯萊的生命力他還能做完這件事。

  這枚魂器的完整與否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慕羽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動作,微弱的紅光已經先一步擊中了紫衫木魔杖。昕長的魔杖打著旋飛向她,精准地被她抓在手心。

  剛剛那一場戰鬥一點也沒有波及她。她穿著黑色的長袍,長袍上纖塵不染。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空中飛舞出一道道軌跡。

  她像是盛放的彼岸花,美麗,卻又殘酷。

  她朱唇輕啟:「列,鬥,陣,印!」

  湯姆裡德爾感覺他的靈魂被撕扯著,好像要被強行封入一個地方。從金妮身上吸收的生命力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他又要重新回歸卑微,虛無的狀態。

  然而似乎再也沒有多余的選擇了。等待他的要麼是毀滅,要麼是慕羽的陷阱。

  「你輸了,湯姆。」慕羽輕聲對著他說。腰間的玉佩越發滾燙起來。

  地上躺著的金妮抽動了一下,慕羽看都沒看一眼,她竭力維持著所有正在運轉的陣法,封鎖住這片靈魂逃逸的可能。

  福克斯十分懷疑地圍繞密室一圈一圈盤旋,似乎是當真沒發現什麼異樣才鳴叫著向密室外飛去。

  哈利扶起了剛剛醒來的金妮,兩人很快便消失在視野中。

  「你算計我。」湯姆裡德爾用幾不可聞地聲音說道。

  「你想將我制成魂器,」玉佩從她腰間落下,叮地一聲掉在地上劇烈顫動,好像拼命要掙脫,她彎腰將其拾起,還擦了擦沾染的灰塵,「我的命,便是制成魂器的條件。」

  她說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用活人做魂器,瘋子,東方關於靈魂的那些書你是真沒有白看,」他的靈魂在激烈地反抗,慕羽險些壓制不住,「但你太自大了,在你讓我交出魔杖時我便肯定了你想做什麼。金妮韋斯萊的生命力只不過是你殺我的工具。」

  她走到蛇怪前,一把掰下毒牙,手中全是蛇怪余溫尚存的鮮血。她飛速將毒牙裝進戒指。

  「在靈魂的探索上東方走得比誰都遠,你瞞不了我。」她靠坐於石柱上,手中玉佩滾燙得幾乎快要握不住,她卻像是如同在對著最親密的摯友私語。

  亦如從前每一次的陪伴。

  「其實你殺不殺哈利波特和我沒有半分關系,不管怎樣你今天都殺不了我,」她閉上眼,輕嘆一聲,「我只是想賭,賭鄧布利多就算被趕出了學校也一定留下了後手保哈利波特不死,賭那只鳳凰的能力。」

  在提到哈利時她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幸好你沒能在這個時候解決他,也幸好我賭對了。因為…」 她拿著滾燙的玉佩貼了貼臉頰, 「我一點也不想同你動手,湯姆,瘋子,至少現在不想。」

  玉佩不再那麼灼熱。

  慕羽也恢復了冷靜:「這是你最完整的一塊靈魂碎片,其他的靈魂碎片都不成氣候。但再完整,也只是碎片。你想獲得真正的軀體結果本體,此法有違天道,西方對魂器有誤解,靈魂分裂越多你的力量只會如同空中樓閣,水月鏡花。這塊碎片對本體謀劃的反撲就是靈魂分裂太多的弊端。你的魂魄已經不穩了。我要幫你修復靈魂。」

  她的聲音越來越溫柔:「我們那場交易一直沒有變。一具不朽的身體,更為廣闊的土地,一場精彩的棋局,我承諾的從未變過。只是要用你近乎完整的靈魂。我要真正的湯姆裡德爾。」

  她將玉佩貼近了嘴唇:「只是我們博弈的第一子,我占了先手。我不會讓你的,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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