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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面具》作者:易人北【完結】(出書版)

《面具》作者:易人北【完結】(出書版)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殷若月 您是第76616個瀏覽者
面具 (上)

文案:

  陳默,陪伴了袁缺水十年多的夥伴,一個溫柔不多話的人。因為他,懦弱的缺水才能在父親的嚴厲訓練下,堅強的生存下來。對陳默,缺水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深情。
  燕無過,留燕谷主,天下第一大邪魔!狂妄任性、瘋狂狠毒,為了袁家家傳的九陽神功口訣,為了舒緩自身練陰絕功的痛苦,想方設法把缺水抓去,只為「陰陽調和」。
  缺水咬牙忍受下一切,為了陳默,為了袁家!然而父親交代的武林盟主之位,卻可能因此成為幻影……
  一場蟄伏多年的滔天計畫,詭異展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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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章
  缺水決定離家出走。他再也受不了那個家,再也受不了那樣的父母﹗ 他不喜歡練武,不喜歡打坐,不喜歡教文的先生在他背不出詩詞、文章時,用竹板抽打他的掌心;更不喜歡在大雨、大風、大雪的日子裡,站在院子裡一遍又一遍打拳舞劍。他也不要一個人睡在一棟單獨的小樓中。 他不想堅強,不想勇敢,不想堅韌,他只想當個膽小鬼,當只軟腳蟹,當只愛哭虫﹗可是那個家裡沒有人理解他的抱負,沒有人理解他的願望,有的只是無盡的要求。 他不想再待在那樣的家裡,他決定給自己重新找一對父母,一對可以疼他、抱他、寵他,不會只是逼他練武,逼他怎樣怎樣的父母。 順著小道走了一個時辰,這要是一般孩子早就趴下走不動了,但小缺水只是喘氣聲大點急點,腳下可一點沒慢,他必須要

  在天黑之前跑出袁家莊周遭百裡範圍,否則他會很快就被抓回。 如果讓父親知道他偷跑,一頓竹板肯定跑不掉﹗

  抹抹汗,把背上的小包裹換個位置背到右肩上,注意到前面有個小村莊,小缺水高興起來。 他從家裡偷跑出來時忘記帶水壺了,跑了一個多時辰,讓他口干得快要冒煙。 也不管這附近會不會有認識他的人,缺水一個勁兒向小村莊跑去。
  「汪﹗汪汪汪﹗」
  嗚……有大狗。鼻頭一皺,小毛頭要哭了。 黑色的大狗一步步逼近,露出鋒利的牙齒,向他發出威脅的低鳴聲。 嗚嗚……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缺水一步一步向后退,不遠處的田地裡有人在做農活,但可惜沒人注意到這一幕。缺水 想開口叫,卻又怕人家發現他強行把他送回家。
怎么辦?

  ……我跑﹗小缺水立刻轉頭撒丫子就跑。 這下好了,本來只是發出威脅的黑色大狗后腿一蹬,朝著缺水的背后就猛追了過去,一邊追還一邊汪汪狂叫。
  「汪汪汪﹗汪汪汪﹗」一狗追,眾狗追。黑色大狗以外,又不知從哪個角落沖出了三四只黃的花的惡狗,跟在黑色大狗身 后一起向小缺水追了過去。

  嗚嗚﹗我怎么這么倒霉﹗嗚嗚﹗不要追我啊﹗大壞狗﹗ 就在小缺水哭得稀裡嘩啦,大狗們也快要撲上他的小身子時,一扇木門在小缺水的前方打開,門前出現一條身影。 也不管那人是誰,也不管是不是會被強行送回家,小缺水哭著朝那扇門沖了過去。 門前的身影把沖進來的小缺水往身后一攬,抄起門后的掃把,對著撲上來的大狗們一陣亂打。

  「滾﹗滾開﹗」有大人看見了,在遠處大聲喝叫起來。 惡狗們見此人的氣勢比 們強,又聽到背后的怒喝聲,狂吠幾聲后收了聲勢,乖乖夾著尾巴四散逃開。 那人見惡狗們逃開,順手把門關上,轉身看向緊偎在他背后的小男孩。 這是個模樣看起來還算馬馬虎虎的小男孩,若不是他哭得眼睛、鼻子也找不到,可能會更順眼一點?個子比他矮小半個頭,

  年齡看來要比他小,肩上還背著一個小包裹。 那人伸手把貼在他背后的男孩擁到懷裡,舉起袖子給他抹抹臉,摸摸他的小腦袋。 缺水抬起頭,淚眼朦朧地望著面前這個幫他把惡狗趕走還安慰他的好人─這是個看起來只比他大一點的小哥哥,不過要比
  他精壯多了。
  「你多大了?」小哥哥問。
  缺水伸出五根小指頭。
  「叫什麼名字?」
  「嗯……缺水,小哥哥,我想喝水。」他本來就已經很口干了,又哭了好大一通,這下更渴了。 被缺水叫成小哥哥的男孩笑了,牽著他的小手向后屋走去。
  「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我叫……陳默。」
  「哦,嗯……那這是那裡啊?離袁家莊遠不遠?」小缺水覺得自己已經跑得很遠了。
  「陳家村。袁家莊離這約三十裡。」
  三十裡……那不是等于還在父親的魔爪之下?嗚嗚。
  小缺水又哭了。當然,當他半個時辰后被找來的父親抓回家后,他哭得更厲害了。 這是缺水和陳默第一次相遇。 因為有了這次無意的相遇,也有了后來有意的相守。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就連后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陳默,也沒有意識到他在當時到底種下怎樣的種子……


第一章

  兩年后,袁家莊。
  袁家莊,江湖中赫赫有名,甚至有天下第一莊的美譽。三代蟬聯武林盟主之位,歷四任,跨時近八十年。這樣的袁家,無 疑在江湖中創造了一個傳說﹗
  「缺水,門外年齡與你相仿的男孩共有十二人。你將與他們共處三天,從中選出你日后的親信臂助。這些孩子俱是有名的 白道英雄之子,切記不可辱慢﹗」
  「是,父親。」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是,父親。」
  「再大聲點﹗跟你說過多少次,你是我袁正嘯的兒子,袁家三代得天之幸執掌武林甲子有余,你無論如何不能丟袁家的臉﹗ 言要清,行要正,不要像個女人一樣軟弱﹗」
  「是﹗父親﹗」
  「嗯,早課作完了嗎?」 小缺水點點頭,在看見父親眼中嚴厲的光芒后,連忙大聲答︰「作完了,父親。」
  袁正嘯凝視自己的兒子一會兒,發現缺水躲開他的眼光后皺起了眉頭。這個孩子還需要更多更嚴格的鍛鍊。
  「現下你出去跟他們見面,記住,不要忘記你是誰﹗」
  「是,父親。」
  目送高碩嚴肅的父親終于離開他的客廳,小缺水這才放鬆地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他,袁缺水,今年七歲,武林盟主袁正嘯唯一的兒子。
  武林盟主這個光鮮榮耀的位置,並不像王族世家一樣乃是世襲,每二十年會有一次競選盟主的比武大會,除了比武以外,參賽之人的品行為人也在考慮之列。 他們袁家已維持三代盟主的地位不墜,尤其是他的祖父因功績顯著,連任了兩屆盟主之位,自從他的父親也繼任了盟主之位后,袁家在武林中已樹立了無法動搖的地位。

  袁正嘯,也許他的武功不是天下第一,但他的手腕、他的頭腦卻是武林人士公認的厲害﹗以作風嚴正、做事雷厲風行著名 于江湖。
  有這樣一位父親,有這樣一個家世,又只有他一個傳人,所以,別人還在吸奶的時候,他在喝藥,為的是給他日后練武打下基礎。

  別人還在爬的時候,他已經在學走路;別人會走路的時候,他已經能跑步;別人還賴在母親懷中的時候,他已經有了自己獨立的小樓。七歲的他,不知道什麼是睡懶覺,不知道什麼是玩耍,對他來說,每天每天都是練武和學文的持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父親囑咐過的原因,每一位教導他的先生都非常嚴厲,並不會因為他是盟主之子而對他手下留情。 但他最怕的還是父親親自的指導,那已經不是嚴厲而是酷刑。他曾經以為母親是他的避風港,但在他幾次逃到母親那裡哭訴,卻被她拖著送回父親面前時,他明白了袁缺水這個名字代表了什麼意義,他不是他,只是…… 不敢讓父親久等,小缺水握緊拳頭昂首向門外走去。院子裡十二個男孩已在等他。

  「讓諸位久等。」小缺水一抱拳,對眾人行了一禮。「我,袁缺水。今后將和眾位小英雄共處三天,若缺水有什麼不到之處, 還請諸位不吝指教。」
  七歲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本該讓人覺得好笑,可在場之人沒有一個笑出來,似乎覺得他這樣說是再正常不過。 袁正嘯算是滿意地點點頭,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伸手道︰「來,你們也互相介紹一下,以後這幾天,希望你們在袁家莊待得愉快。」
  「是,袁大盟主。」離袁正嘯最近的男孩首先開了口。「我,周仁。南方鏢局局主周恆之子,此次出來是奉父親大人之命, 如能在袁少俠身邊歷練,得到袁大盟主親自指點,乃是小子之幸。」
  嗯,不錯。袁正嘯微笑著點頭。
  「章求勝。快劍章乃是吾父。」
小小年紀煞氣太重,名利之心延于儀表,不可。袁正嘯為兒子做下判斷。
  「我是天心老人的孫子,我叫寶貝,今年四歲,嗯……」 不可,年齡太小,稍微有點嬌生慣養。
  「華山派親傳第十一代外姓弟子,柳如飛。見過盟主,見過袁少俠。」 嗯,禮儀端正,出生名門白道,不錯。可留。
  「鍾貴。俺不是那個除鬼的鐘馗,你們可別弄錯了。亂喊俺,俺可是要火的。」 太莽撞,頭腦笨拙,嗯……不過一身外功倒是不弱。
  「陳默。耳東陳,沈默的默。陳家村出身。」身材瘦高的男孩發出沙啞的聲音,簡單交代完畢,默默一抱拳,躬身行禮退 到后面。
  陳默,小哥哥﹗還記得陳默的小缺水眼睛亮了。

十年后。
  袁家莊,求凡樓─袁家獨生子袁缺水的住處。 二樓的書房內,兩條人影靜靜地坐在窗前。 樓外,明月高掛;樓內,燈黃人靜。
  坐在書桌側方看書的男子一身灰衣,五官清晰端正,眉目英挺,氣質可能因為他尚年少的原因顯得還不夠沉穩,眉眼之間 也稍微留了些稚氣,但已經足夠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贊一聲︰「好一個凜凜男兒﹗」
  仔細看,你會發現他的眼皮一單一雙,但兩眼的大小卻很勻稱,並不因為眼皮單雙的不同而有所區別。 正伏案在書桌上書寫什麼的男子顯得要比身邊的少年年長一些,氣質也顯得沉穩許多。五官還算英俊,但屬于那種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一類。 看書的少年偶爾會抬起頭看看書寫的男子,在見到他也恰巧抬起頭看他時,就會忍不住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男子見之也回他以同樣的溫暖笑容。

  「咳﹗缺水,你睡了嗎?」門外傳來沉濃熟悉的聲音。
  「沒有。請進,父親。」缺水放下書本,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一邊,陳默也放下手中筆,起身迎接武林盟主的來訪。
  門被推開,一條高碩的身影不緊不慢地走進。
  「你們二人坐,我有話跟你們說。」
  「是,父親。」缺水為父親搬了一張椅子,退到陳默身邊。 陳默把自己的椅子讓給缺水,側身立于他身后。
  袁正嘯知道陳默一向少語,除了自己的兒子外,幾乎不怎么和其它人說話,也不見怪他對己的冷漠態度,掀袍在椅子上坐 下。
  一陣寂靜。
  「你長大了,缺水。」 缺水勉強笑笑,不明白父親怎么會一下變得這么感性。這讓他很不習慣。
  「是的,父親。我已經十七歲。」
  「十七歲已經不是小孩子。」
  「我明白,父親。」
  「你和陳默已經準備好了嗎?什麼時候走?」
  「明天。」
  「嗯,也好,這事也是越快越好。」 袁正嘯閉上嘴,像是在思考下面的話該怎么說。 又是一陣寂靜。

  「這次讓你們出去歷練,一共有三個目的。其一,查訪殺手組織留燕谷;其二,為一年后的盟主競選大會做準備。缺水, 這一年中,你必須在江湖中留下一定的聲名,這對你一年后競選盟主之位極有助力。你明白嗎?」
  「明白,父親。」缺水習慣性地在父親嚴厲的目光下伏下雙瞼。

  袁正嘯看著這樣的兒子,心中暗嘆他霸氣太少,擔心他就算真的成為盟主,也不知道能不能降住那些江湖群豪;加上現下天下武林又隱隱約約出現波痕,而自己因為天賦的限制,不能把家傳絕世內功九陽真功練到十二重。

當初雖然憑借著九重的九陽真功登上武林盟主寶座,十九年來,他卻只勉強到達十重境地,明年……他並不能保證自己還能維持這個位子。如果有人會打敗他,他寧願這個人是他兒子﹗ 缺水不像他,他是天生的練武奇才,九陽真功練至十二重也不是夢想,這也是自己為什麼會從小對他嚴厲至此的原因。現下他的希望,袁家的希望,甚至全武林的希望都維系在他身上了。只是他的個性……
  「其三,你們聽說過天行教嗎?」
  缺水抬起頭。「有所耳聞。聽說是一大邪教,已在十七年前被滅,爺爺他……也是逝于此役。」
  「你這次出門同時,順便留意一下該教的蹤跡,我懷疑……」袁大盟主按住額頭。 缺水挑起眉毛,看向父親。
  「也許只是我的懷疑。你注意查訪留燕谷和天行教有沒有關係。」
  「是,父親。」 陳默看了缺水一眼。
  袁正嘯閉上雙眼,頭靠在椅背上。
  「明日,你帶白淵的女兒一起上路。」
  「帶白杜鵑一起?父親……」
  「我已經決定,就這樣辦﹗你一路負責好好照顧她,她如今家破人亡只剩她孤身一人,既然她前來投奔我袁家,我們自然 要好生待她。
  「況且她與你年齡相當,樣貌、家世俱是上品,我與你母親對她都很滿意。雖說你現下九陽未至大成,尚不可沾染女色, 但也該是準備的時候了。你可明白?」
  袁正嘯睜開雙眼,逼視自己的兒子。 缺水低下頭。
  「……明白。但是,父親,她一個女孩子,與我們兩個大男人行走江湖是否不便?而且……」缺水還想掙扎。
  「不用再多說﹗不要忘了,她也是唯一一個白家留下的活口,也是查訪留燕谷唯一的線索。帶著她,也許她有認出兇手的機會。」 缺水不再多言,算是接受了父親的安排。他始終都是一個聽話的好兒子。
  「陳默,麻煩你去告訴白杜鵑一聲,讓她準備好明日和你們一起上路。」 陳默點頭離去。他明白袁正嘯只是找個藉口想和兒子單獨說話而已。
  目送陳默離開,缺水突然感覺到空氣變得有點壓抑。 缺水重新端正坐姿,面向父親等待他的開口。感覺父親審視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
  「陳默如何?」
  「陳默?他很好,孩兒有他之助如虎添翼。」沒有想到父親會提到陳默,缺水愣了一下。
  「你很信任他?」
  「是。」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推后兩年才讓你出江湖歷練嗎?」袁正嘯突然拉開話題。
  「為了我的功夫尚不夠爐火純青,內力也沒有練到第十層。」
  「那現下呢?」
  「孩兒有自信不會給袁家抹羞。」
  「很好,就算如此也切記不可輕敵。」
  「是。」
  「除了知道天行教是一大邪教,你爺爺也是在滅該教時陣亡外,你對天行教還有什麼了解?」
  「孩兒慚愧,孩兒除此之外對該教一無所知。」
  「你需要知道,也必須要知道﹗現下也是讓你知道的時候了……」袁正嘯的臉皮抽搐了一下。
  「孩兒洗耳恭聽。」
  凝視了自己兒子一會兒,袁正嘯緩緩開口道︰「天行教起源于六十年前,那時它只是普通的教派,接受一些平常人的入教, 在各地展開黑白買賣。
  「嗯……當時與其說它是個教派,不如說它是個大型的商業組織。生意好、錢賺多了,自然而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貪婪。
  天行教被搶劫幾次后,開始公開征召武林人士入教,名為護教。
「就這樣又發展了兩、三年,天行教的規模越來越大,裡面的人也開始良莠不齊,四十年前,天行教與白道武林產生了第一次對立,原因無非是小兒女情愛。女人是禍水,這話當真是一點沒錯﹗」
  袁正嘯冷笑道︰「當時的東方世家有一貌美絕倫的女兒,本從小已經許配人家,卻在碰到天行教主后與其墜入情網,且可恥地未婚先孕。
  「其夫家得知此事后,覺得受到莫大侮辱,但因為其未婚夫十分喜愛該女子,甚至不惜同意只要她把那胎兒打掉,他還是 願意正禮迎娶她過門。如果那女子聰明,這事本來已經可以結束。
  「很可惜……她竟然偷跑出去找那天行教主,但那女子也沒想到天行教主對她只是玩玩,其實家中早有妻兒,見她大著肚 子跑上門不但沒有接受她,反而讓人把她趕了出去,禍事便就此生下。
  「女子夫家找到她時,發現她已經和肚中的孩子一起香消玉殞。東方家和女子夫家受此奇恥大辱自然不甘心,便去找天行 教主理論此事。
  「但天行教主完全否認他和該女有過關係,卻承認趕她出門確有此事,理由是他根本不認識她,被一個不認識的大肚子女 人找上門,為了不讓妻子誤會,只有趕她出門一路。
  「東方家和女子夫家當然不信天行教主的說法,于是爭斗開始,並逐漸蔓延了開來。后來,天行教主的夫人又在出游時被 人害死,到最後,已經搞不清楚到底誰是誰非。整個江湖一裂為二。」
  「那……天行教最後怎么變成邪教的呢?」缺水不明白。
  「我正要說,這也是我要告訴你的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牢牢記住﹗不可忘記﹗」
  「是。」
  「還記得我跟你說,絕對不能把我袁家的內功傳授他人嗎?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威脅或困難﹗就算有人用你最親近的人生 命來要挾,也絕對不能告訴他人﹗」
  「記得。」缺水慎重地點頭道。
  「就是為了天行教。愛妻被害后的天行教主報仇心切,不知從那裡弄來了一套邪門的內功心法,名曰︰陰絕功。此法可以讓人功力速成,但其害處也非常之大,除了對練功本人身體上的傷害以外,對他的心性也產生極大影響。
  「想盡辦法練成此功的天行教主變得濫殺無情,凡他認為是殺妻兇手的人,從東方家到那女子的夫家全部殺了個干乾淨淨﹗
如此的殘殺行為讓武林人士震驚,進而開始討伐天行教主。
  「但因他功力過高,天行教勢力過大,加上白道武林並不團結,所以一直都對他無可奈何,反而那些前去討伐他的人都是 有去無回。
  「就這樣,活著的人要為死去的人報仇,白道的人要維持正義,黑道的人從中渾水摸魚,天行教在各種風浪下被徹底染成 了黑色,天行教主也變成人們聞之色變的邪魔。
  「之后天行教主功破身死,他的兒子也練了陰絕功,並且修為比他父親更高、心性更殘忍,你爺爺就是為了殺死他,才會 與他兩敗俱亡。」
  突然,「你是不是覺得天行教很可憐?」袁正嘯正顏問自己的兒子。 猶豫了一下,缺水回答道︰「我覺得,這件事錯並不都在天行教身上。」
  「你說得沒錯。知道事情始末的人也都知道,事情並不能全部怪在天行教主和天行教身上。當初天行教主到底有沒有始亂 終棄已無法考証,殺死天行教主妻子的人是誰也無人知曉。
  「但是我們看的是結果。就像復仇殺人被判殺人罪一樣,不管原因如何,其結果是他成了劊子手,他就必須要承擔后果﹗ 尤其是他到了最後已經喪失人性,天行教已經被邪惡徹底侵蝕。為了江湖的安寧,為了眾生,我們也只有除去他﹗你明白嗎?」
  「是。父親。」
  「我讓你留意天行教行方的同時,你也要小心提防它。當年你爺爺因為九陽真功沒有練到十二重,以致與天行教主兩敗俱 亡。
  「天行教主雖然死了,但傳言他有孩子留下,而且天行教勢力龐大,一下子也無法完全撲滅,余孽必然存在,只是不知道 他們躲在那裡。
  「你要知道,我們袁家的九陽真功是唯一能克製陰絕功的功法,而且除了克製它,能消除陰絕功帶來的害處,輔助陰絕功 順利練到十二重的內功心法,也只有九陽秘訣。
  「如果讓天行教的人得去九陽練功秘訣,等他們把兩功融會貫通,這天下再無製他們之人﹗到時,天行教余孽複出江湖,對當初滅教的武林人士展開報復,這場腥風血雨也將沒有人能制止﹗
  「所以無論如何,不管遇到任何事,絕對不能把九陽秘訣傳于他人﹗你可明白?」
面對父親的厲聲囑咐,缺水深深點頭,表示會把此事銘記心中。
  陳默回來的時候,看到缺水正坐在書桌前發呆。
  「不睡么?明日還要早起。」
  像是被沙子打磨過一樣的聲音本應刺耳難聽,缺水卻能從中體會出溫情和關懷。他喜歡陳默開口和他說話,雖然他很少說。
  「覺得壓力太大?」 缺水猶豫了一下,點頭承認。 陳默走到他身邊,摸摸他的頭髮。
  缺水抬起頭看他,看到他的眼睛似在對他說︰有我幫你分擔,不要擔心。
  「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
  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缺水無奈地笑笑,「這不是我想不做就能不做的事。」 陳默的眼中有點不以為然,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睡吧。」 眼看陳默轉身向門口走去,缺水突然張口喚道︰「陳默,」
  陳默轉回頭。
  「呃,沒什麼。你也睡吧。」缺水掩飾地低下頭。 陳默盯了這樣的缺水好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暗中數著陳默離開的步伐,缺水仰首看向窗外的夜空。明天就要來臨,朝陽升起的時候,也意味著他即將迎來他並不想要 卻無法躲過的人生。
  而唯一知道他不想要這樣的人生,並鼓勵支持他過自己生活的人,只有從小陪伴他到現下的陳默。
  十年了,從陳默進莊至今已經十年。自己從小就喜歡黏著他,沒有兄弟的自己,更是把比自己年長四歲的他當兄長一般看待。
  一起練武,一起冒險,一起吃飯睡覺,一起玩耍讀書,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幾乎就沒有和他分開過。十年下來,陳默早已成為他心中無可替代的存在。
  漸漸地,這無可替代的存在,在他心中的分量日益加重,甚至有時會把他的心壓得隱隱抽痛。
為什麼?明明是喜歡為什麼疼痛?他不知道,也不想拿這個問題去煩陳默。
  而陳默又是怎么看他的? 是,他照顧自己,對自己體貼關照,更有父母無法給他的溫柔與關懷,但自己在他眼中到底算什麼?未來需輔佐的人?朋友?兄弟?還是其它?
  十年來,他一直無法在自己心中給陳默的地位定位,而有時若即若離的陳默更讓他感到一絲不安。陳默會離開我么?一想 到這裡,缺水就忍不住長嘆,他希望,他真心希望陳默能留在他身邊陪他一輩子。
  但這可能么?想到陳默,轉而又想到父親的期待,缺水又深深嘆了口氣。 父親,你給我的負擔已經超過我能負荷的程度。你明知我是個懦夫,為什麼還要我去承擔這一切?我真的只想去過簡簡單單、安安靜靜地生活,和喜愛的人一起開山耕田、種林養果自給自足。 你給了我那么多學武的理由,可是我唯一認為可以接受的,就是學武可以強身健體,保護自己和重要的人不受傷害。什麼維護武林正義、什麼做天下強人、什麼要讓天下人敬仰、什麼要讓袁家不倒……對我來說,這一切真的不很重要。 原諒我,父親,也許我會讓你失望也說不定。
  缺水合衣躺上床時,也在不停地想同樣的問題,他一邊告訴自己去放棄父親要求的一切,比如來年的盟主大會故意落敗之 類,但同時他也知道,他會盡全力滿足父親所有的要求,哪怕他力所不能及。
  一邊又會想到陳默,想到他和陳默的將來,他既不希望陳默離開,又不想束縛住他。想來想去,矛盾不堪的心理折磨得他 一夜不能入眠。


第二章

  離開袁家莊已經五天,他們兩男一女三人行來到了江南邊境。 白杜鵑的家就在依江傍海的水鄉通州。不知道如何調查留燕谷行方的缺水和陳默,在白杜鵑的提議下決定去她家裡看一看,
  也許留燕谷的人還留下了別的什麼痕跡也說不定。抱著這個想法,他們一路未有停留,直向通州行來。
  一路上,他們了解到目前的江湖情勢還算安定。白道有袁家莊當頭坐鎮調節武林糾紛,黑道則略顯凌亂,北有飛鷹社、南 有留燕谷、西有石家莊各成一方巨頭。其中尤以留燕谷最為神祕。
  「這石家莊五十年前就已存在?」缺水騎在馬上詢問陳默。
  「嗯。算是黑道一方巨頭,三十年前曾有稱霸黑道的一段風光時光,當時的當家擎天柱金盆洗手后,石家便逐漸勢微。」 陳默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說給缺水聽。
  「飛鷹社呢?」
  陳默想了想回答道︰「五年前崛起的組織,與西方稱雄的石家莊一樣主要壟斷北方的黑白買賣,目前為止與武林中各派的 紛爭較少。看樣子也沒有向北方以外地方發展的勢頭。」
  身后遠遠傳來馬蹄聲,缺水提韁把馬身並到白杜鵑乘坐的馬車身后,讓開了道路。
  「你對留燕谷知道多少?」見陳默也把馬身並到他身邊,缺水繼續與他閑聊道。
  「我知道的並不如你多。」陳默笑著回答。「除了知道它是一個殺手組織,它的獨門標誌是鐵燕令,出現于一年前以外。」
  「你認為它是個單純的殺手組織嗎?就我們路上了解到的,留燕谷在對目標下手的同時,也會掠光該目標的家產,這似乎 不像一個受雇殺人的殺手組織應有的行為。」
  「也有可能他們在斂財,為該組織以後的發展。」 得得得。馬蹄聲由遠至近。
  出于警惕,缺水側頭看向來騎,恰巧碰到對方也在打量他的眼光。
  喝﹗好一個濁世佳公子﹗一身雪白衣衫,淡紫的前襟,同樣淡紫的頭巾上鑲嵌著一枚純黑色的寶石。抓著馬韁的雙手如玉 般晶瑩,五指顯得修長有力。膚色作為男人雖然略顯雪白一點,但那一看就像是貴族氣質的冷厲,完全掩蓋了這個缺陷。
  缺水知道自己長得也不差,也有不少人誇獎他如玉樹臨風,氣質溫雅,可和這位佳公子一比立刻落了下乘。尤其是該公子 的清冷傲然氣質,能讓所有站在他面前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佳公子身后還跟了兩位騎士,看起來像是他的隨從。 每個人都喜愛美麗的事物,缺水也不例外。見佳公子不禮貌地對他上下打量,也不生氣,面對佳公子點頭示意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佳公子眼中流露出不屑,盯著缺水的眼光冰冷到毫無一絲溫意。
  缺水心頭突然顫栗了一下,像被兩把冰刃插入心頭的滋味並不好受。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佳公子,慌忙收回目 光不敢再多看。
  佳公子一行三騎超越他們漸漸遠去。可缺水仍覺得那兩道冰冷的目光還在盯著他,不舒服地咳嗽一聲,猶豫了一會兒,對 陳默開口道︰「你看到剛才那位公子了嗎?」
  嗯?陳默用目光問詢。
  「我覺得……覺得他好像認識我,而且看我的目光也不友好。可是,印象中我從來沒有得罪過這樣的人物啊。」
  「你多心了。」陳默搖搖頭,「出門在外,任何人都對陌生人有警戒心,他可能見你打量他心中不高興罷了。這些出身名門 的貴公子都是這樣,別介意。」
  還有一句話陳默放在心中沒說︰你袁缺水雖也出身名門,但卻是特例。也不知是他父親教育使然,還是他天生略顯懦弱平 實的性格所致。
  「是嗎……如果是那樣就好。」 雖然如此,缺水心中仍然有點無法釋然。但想到以後也不一定遇到,便也很快放開,和陳默閑聊起江湖上的瑣事起來。
  「缺水。」
  「有何吩咐?白小姐。」
這幾天,缺水已隱隱察覺到白杜鵑對他的好意,對此他雖然感謝,但也有點困擾。
  對白杜鵑這個女孩子,他並沒有什麼特殊感覺,如果不是父親強行要求,他也不會帶她一起上路,有個女孩子跟在身邊, 很多事情都很不方便。尤其是在白杜鵑明顯親近他疏遠陳默的情況下。
  其實,白杜鵑真的是個任誰看了都會稱揚一聲的美麗女子。今年十八歲,有名的鎮六方大俠白淵的獨生女兒,家學淵源, 聞說家傳武學及一手刺繡功夫已經升堂入室。
  一月前,因為白家滿門被滅,她因恰好外出躲過一劫,回家后看到慘狀的她找到鐵燕令─殺手組織留燕谷的獨門標誌。帶 著這個標誌,她找上了當今武林盟主袁正嘯,希望他能為白家作主復仇。
  知道父母對這位女子相當滿意,否則也不會以命令的模式讓他帶她同行。父親說帶著她有認出兇手的機會,但那天恰巧外 出才逃過一劫的她,又從何處看到兇手面相?
  肚裡雖然明白這點,但孝順的缺水並沒有把它說出來頂撞父親。 父親怎么說,他就怎么做吧。

  「我有點累了,記得前面有個茶棚,我們就在那裡歇息一下可好?」 馬車的窗帘被掀開,從裡面傳來女子慵懶的聲音。 陳默聽到白杜鵑的喚聲后,露出一絲不明含義的微笑,像是諷刺又像是無奈。
  自從離開袁家莊,這白杜鵑也不知道從那裡來的確信,好像認定缺水的妻子就是她一樣,不但改口叫他的名字,而且隨意 向他吩咐事情或是撒嬌。想必盟主夫婦在他們離開前,跟這女子許諾或透露了什麼。
  剛開始陳默還以為袁正嘯是想借這個女子,引出留燕谷殺手,這才讓她跟隨他們一起行走江湖,現下看來似乎事情又複雜 了些。
  陳默轉頭看看身邊的缺水,不明白他是喜歡這個女子還是不喜歡。不過看他對此女溫和有禮的樣子,應該不討厭吧?如果 是這樣的話,他會靜觀其變。
  「好。」缺水對女子微笑點頭同意,同時轉頭詢問身邊人道︰「陳默,我們中膳就在那兒用可好?」
  陳默頷首。
  「缺水。」柔膩的聲音再次響起。
「白小姐?」
  「你過來,我想和你說說話。」 看了一眼陳默,一帶馬韁,缺水靠到馬車旁,「請說,白小姐。」
  白杜鵑側頭淺笑盈盈,她深知她這個姿勢相當動人。
  「缺水,你不用和我如此生疏,我不介意你喚我閨名。」
  「在下不敢。」缺水禮貌地拒絕。
  以為缺水面薄,白杜鵑並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拒絕之意。輕掠秀發說道︰「缺水,你的名字很特殊,它有什麼特別含義嗎?」 不太習慣和他人閑聊的缺水有點困擾,但他仍舊盡量和顏悅色地回答道︰「沒什麼特別含義。因為在下出生時,鬼谷算先生算我五行缺水是為火性,火與水相克,母親擔憂我被水所害,故取名缺水,也算警告之意。」
  「原來如此。」白杜鵑露出滿足的微笑,「你知道我為什麼叫杜鵑嗎?」
  搖搖頭,缺水並不想知道。但出于從小培養出的禮儀風范,他還是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是因為我們白家的后山上長滿了杜鵑花,一到花開季節滿山殷紅,我娘又特別喜歡杜鵑,我又出生在杜鵑花開季節, 于是爹娘便幫我取了杜鵑的名字,我出生時爹爹還在后山裡埋下了二十壇女兒紅,說等我……等我……」
  想起慘死的父母,白杜鵑眼中流露出悲傷,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
  「白小姐,尚請節哀。 父母之事我們會幫 查清給 個公道,人死不能復生,還請向前看才好。」缺水低頭柔聲安慰道。
  「我……如今我只剩下孤單一人,家中值錢物品又全被劫去,我一個弱女子又無投靠之人,父母的血海深仇未報,我真的 不知道該怎么辦。缺水……」女子眼中射出希冀的光芒。
  「啊,前方已可看見木棚,白小姐 說的那個茶棚就要到了。王師傅,麻煩你加趕一程,我們在前方茶棚打尖。」缺水伸 手一指前方,對僱來的馬車夫吩咐道。說完,對白杜鵑微微點頭施禮,又牽韁繩回到陳默身邊。
  白杜鵑眼望缺水離去,略顯不快地關上車窗。 身為白淵女兒美艷多姿的她何曾受過這種忽略,想她十四歲以後,家中年輕俊傑便不斷往來,求親的媒婆都快踏破白家門坎,可是,她一直沒有在那些追求她的年輕俊傑中找到她想要的丈夫,故而拒絕至今。

  如今她因家破人亡,前來投靠當今武林盟主。本來很擔心袁家並不會認真地為她查訪兇手血複深仇,可在見到盟主夫婦對 她頗有好感,且發現盟主的兒子袁缺水又正好是她心目中一直追尋的人物,而盟主夫婦又有意撮合后,她以為她找到她以後的靠山。 卻沒想到,這座靠山看似溫文有禮,實則冷淡不易接近。

  不過,俗話說得好,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你現下對我冷淡沒關係,我就不信在你父母同意、我白杜鵑放下體段主動 向你示好的情況下,你還能拒絕我。
  瞬間,白杜鵑的心中又充滿了自信。 可能是因為接近中午的原因,茶棚中已經有不少先客。缺水注意到那位佳公子一行人的坐騎也被拴在棚外。 這個茶棚似乎是靠近通州官道上唯一的一家歇腳處,除了免費的茶水以外,也兼做一些鹵味、熟食、饅頭包子在賣。 綁好馬匹后,缺水走到車廂旁問白杜鵑要不要就在車廂內用膳。

茶棚簡陋的木桌幾乎已經坐滿人,靠近門口的長條桌雖然還空著,但心想女孩子愛乾淨,也許無法忍受路邊飛揚的塵土,所以出于好意問了一聲。 白杜鵑卻誤會了缺水的意思,以為他在減少和她面對面的機會,立刻拒絕道︰「不用了,我出去和你們一起用膳。」 白杜鵑走出車廂時,茶棚中傳出了一些騷動。美人啊﹗婀娜多姿,風采誘人,這樣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可不常見,幾個做粗活的漢子望著白杜鵑,臉上露出垂涎的神情。 陳默用隨身的汗巾把門外唯一空著的長桌擦乾淨,等待缺水和白杜鵑過來。

  「白小姐?」缺水三人還未落座,茶棚內傳出了清朗的男聲。 白杜鵑抬起頭看向來人。
  「白小姐, 無事?真是太好了﹗江湖上傳言白家一夜之間滿門被滅,在下聞之擔心至極,正準備趕往貴府一查究竟,能 在這兒碰上 實在是太好了﹗
  「看來江湖傳言果然不可當真,白大俠是否也無恙?」隨著話聲,一猿背蜂腰的英俊男兒出現下茶棚門口。
  「柳少俠,是你﹗承蒙少俠關懷,杜鵑僥倖躲過禍事,但爹娘他們……他們已經……」白杜鵑說著已經泫然欲泣。
  「白小姐,難道……」男子臉上出現不可置信的表情,快走幾步迎到白杜鵑身前。
  白杜鵑勉強點頭,掏出手帕捂住眼睛。
  「華山柳如飛。」陳默在缺水耳邊輕聲說道。
「請問這二位是?」柳如飛在問白杜鵑的同時,抬頭望向長桌邊的兩位昂藏男子。
  「在下……」
  「這位是武林盟主的少公子袁缺水袁少俠。杜鵑滿門被滅身負血仇,袁盟主義薄雲天,特遣袁少俠助我查探兇手。這位是
  陳少俠。缺水,這位是華山派第十一代弟子一身輕功、名馳江湖的柳如飛柳少俠。」白杜鵑為三人引見道。 在聽到白杜鵑介紹袁缺水的身分來歷時,柳如飛的臉上露出了驚訝和欣喜的表情。但在聽到她呼喚袁缺水的名字后,臉色忽地黯淡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飾了過去。
  「袁少俠?你還記得我嗎?我小時候和你見過面的。呵呵,真是好久不見,有多久了?十年了吧。快﹗快請裡面坐。白小 姐千金軀體怎可在外承受風沙之苦,在下在裡面占了一副桌頭。走,我們進去說話。」
  柳如飛占了茶棚最靠裡的一張位置,眾人落座后,柳如飛又向大家引見了他的同門師兄弟。眾人一番客氣。
  「在下袁缺水見過柳少俠。十年不見,柳少俠更見英姿颯爽。」
  「哈哈,不敢不敢。在下怎比得上袁少俠微末。這是在下師兄,敝派掌門人的親子齊秀峰,這是我們的小師弟……」 嘴中和華山派的人客氣著,缺水心中卻不如表面上平靜。 那位佳公子也在這裡,而且就坐在離他不到三尺的地方,席中,缺水一直感覺到兩道冰刀似的眼光刺在他背后。越是不想
  在意它,它也就變得越發清晰有形。 好不容易熬到那位佳公子結帳離去,華山派柳如飛也約好和他們通州相見,說準備助他們一臂之力。缺水結帳起身時,竟
  發現自己已經汗透重衣。
  「缺水?」上馬時陳默感到奇怪地叫了他一聲。
  「啊﹗陳默,我想我是碰到天生的克星了。」 什麼?陳默在額間擰出一個問號。缺水笑而不語。 一宿無話。缺水三人在途中歇上一宿后,于次日趕入通州城內。
  沒有見過海洋的缺水對靜海相當好奇,聞說此城興于產鹽業,如今一見果然不錯。城外遠處的沙灘上到處可見抽提海鹽的大鍋、大鏟,問了白杜鵑才知道,這裡的海鹽業幾乎都受官府管製,私人不得產鹽。
  白杜鵑的家在通州境內的野狼山腳下,趕往野狼山鎮還有一段路程,中午時分,三人決定就在通州城內找家酒樓用餐。
在小二的熱情招呼下,缺水三人走上二樓。
  剛上二樓,缺水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人說不是冤家不聚頭,看來這話還真有點道理。那位讓他有點坐立不安的佳公子, 正坐在臨窗的位置享受中膳呢。
  陳默也看到他了,轉頭對缺水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
缺水搖搖頭表示無所謂,在小二的引領下來到窗前另一張位置。 白杜鵑也注意到那位佳公子的存在。
  那天她在茶棚中就注意到他了,畢竟這般俊秀絕倫的男子世所難見,身為女子以美貌自傲的她,也不禁在此人面前有熒光 難與輝月相比的感覺。
  這樣的男子雖然美好,卻只適合遠觀不適近褻。不像袁缺水,只要她努力還是有可能抓住。白杜鵑是個聰明的女子,所以 她對這位佳公子並沒產生多少不必要的興趣。
  佳公子也注意到他們,但對他們只是一瞥而過,像是已經忘記缺水一樣,眼光平淡得宛如陌生人。 假裝那位佳公子不存在,缺水特地點了一些海產,在等待飯菜上桌前三人閑聊著。大多數是白杜鵑在說當地風情,缺水和陳默在聽。 陳默覺得女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前幾日還因為死了父母一副要死要活、悲悲戚戚的樣子,可自從她以為她找到以後的靠山后,就變得歡笑如常。 撣撣袖子,陳默在餐桌上保持了沈默。
  「缺水,你覺得今夜是在我家歇息好,還是另找客房?」白杜鵑詢問缺水的意見。 缺水自然而然看向陳默。
  「缺水,我在問你呢﹗」白杜鵑嗔道。
  「呃,陳默你說呢?」
  「留在白家,如果白小姐介意……」
  「我才不介意﹗那是我自己的家,我有什麼好介意的。」
  白杜鵑不明白為什麼缺水事事都要詢問他這個隨從的意見,這讓她覺得自己有不受重視的感覺。
「是嗎?那就這樣決定好了。」陳默對缺水眨眨眼睛,伸手夾了一塊紅燒魚美美地品味起來。
  缺水想笑忍住沒笑。陳默好像不太喜歡白杜鵑,對她也是愛理不理的,不過除了他,陳默也不愛接近其它人就是。 結帳離去時,缺水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位佳公子,卻沒想到對方正好也在看他,兩相目光撞了個正著。
  一個狠狠的瞪視讓缺水大笑起來。陳默和白杜鵑回過頭,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笑得這么愉快。陳默的目光掠過缺水的肩膀 飄向那位佳公子的方向,眼中隱含警告的意味。
  「呵呵,陳默,你說得對,那些貴公子哥兒只能自己看人家不能讓人家看他。如果不是他的身高和骨骼,我真的要以為他 是哪家嬌生慣養的壞脾氣大小姐,女扮男裝跑出來玩,而且他還生得那么美,呵呵。」
  「壞脾氣的大小姐?……缺水,你的聲音太大了。」陳默的眼中含了笑意,轉身站到缺水身后護住了他的背部。 壞脾氣的大小姐〈?〉的燕無過發願,如果不是那個礙事的家伙擋住姓袁的話,現下那個叫什麼缺水的已經變成缺血﹗
  「就是﹗自以為了不起。男人長得美有什麼用,還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白杜鵑不省心地附和了一句。 燕無過的目光變成冰箭。
  趕到野狼山鎮白府的時候,天色已近傍晚。 缺水和陳默安頓好馬匹,辭退了馬車夫,趁天未黑分頭在白府查探了一番。 點燈時分,三人在白府白大小姐的閨樓小廳內相聚。
  沒有人侍候的白杜鵑無法自己燒水泡茶待客,反倒是陳默主動跑去廚房,生火燒了一壺熱水,等陳默拎著水壺回來,缺水 已經準備好隨身攜帶的茶杯和茶葉。
  「貴府眾人皆是白小姐所埋?」缺水為白杜鵑斟上一杯熱茶緩緩問道。 白杜鵑點頭,臉上有了悲戚之色。
  「我爹我娘還有府中下人,共三十五條人命哪﹗天下竟有如此殘忍之人,竟能絕人滿門盜光人財產﹗如果不是我隨身還有 一些首飾,家中也尚有些田產,我甚至連請人掩埋我父母的事也差點無法做到。」
  等待白杜鵑悲痛過去,缺水接著問道︰「除了鐵燕令, 可還留意到其它事情?比如對方掉落的兵刃,或者 家人臨危前留下的些許痕跡,或者什麼不屬于 府中的衣飾碎片也好。」
  白杜鵑搖頭。「我那時……完全亂了心神,除了插在我爹胸口的那面鐵燕令外,收拾尸體整理打掃都是請鎮裡人辦的,當 時到底有些什麼東西遺留下來,我也不知道。」
  心中暗嘆一聲,缺水道︰「剛才我和陳默在白府內外轉了一圈,陳默發現這個。」 拿出一塊精致的鏤花小木牌,推到桌面上。
  「這是 府中之物嗎?」
  「這是什麼?」白杜鵑伸手抓起小木牌。「不,不是我們白家的東西。這東西好像是一種身分名牌?」
  「對, 說得沒錯。」陳默從她手中抽出那面木牌,把正面亮給二人看到。
  「留燕谷。」白杜鵑輕聲念道。 陳默又把反面亮出。
  「銅燕堂。昆。」
  「剛才我和陳默二人想了一下,如果假設這面木牌就是當天的殺手無意間丟下的東西,那么不管兇手是不是真的就是留燕 谷,我們也有必要查探該組織一番。
  「現下我們知道留燕谷有個銅燕堂,以此類推,說不定它還有鐵燕堂、金燕堂。而下面這個昆字有可能是職位的名稱,當 然也有可能是人名,也有可能是地名。」
  「知道這些又有什麼用。」白杜鵑洩氣地說道。
  「雖然沒有多大用處,至少讓我們對留燕谷又有了些了解。白小姐,天色不早了,我看 已經疲累,不如早點安歇吧。我 和陳默打算在這附近再看一看。」
  「好……吧,你們可以用客房,就在前廳側方。」白杜鵑指了一下方向。
  「多謝。另外如果貴府有何忌諱的地方請告知,我和陳默會避開。」
  「不,不,沒有這樣的地方,你們隨意好了。」
  「那好。」缺水和陳默把行囊拎上站起身,對白杜鵑點頭施禮準備離開她的閨樓。
  「缺水……」
  「什麼事?」缺水轉回頭。
  「我想梳洗,能請你的隨從幫我燒點熱水嗎?」 缺水愣住。
  「啊,我來幫 好了。陳默,你先在附近看看吧,我等會兒去找你。」 陳默沒有多話,立刻轉身離去。
  留下白杜鵑看著陳默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
  「缺水,你的隨從真無禮。」
  「白小姐, 誤會了。陳默並不是我的隨從。」
  「哦?不是你隨從,那是你什麼人?」
  「他是……陳默他是……」想了半天,缺水發現自己竟也不能給陳默定位。 如果說他是自己的師兄弟,父親又沒有收他為弟子;如果說他是自己的親信臂助,那就好像在說他是自己的隨從一樣,而缺水又不願承認這個身分;如果說他們是朋友,好像又不太像。 陳默到底是自己的什麼人呢?缺水再次自問。
  「好了,別再想了。我知道你是個溫柔的人,甚至能把從小陪自己一起長大的隨從不當隨從看,不過有時這份好也要有限 度,否則哪天那些僕人爬到你頭上你還不知道。想當初我有個丫鬟,就因為對她太好過于信任她,結果她卻偷了我最喜愛的首 飾……」
  「白小姐,我去廚房燒水,燒好了我就送到這裡來。」 不等白杜鵑回答,缺水拎著水壺離開了繡樓。
  一邊感受缺水為自己親自燒水的溫柔,一邊有點后悔今天沒有選擇住客棧。如果他感到我是個什麼都不會只會礙手礙腳的 大小姐,該怎么辦?
  為白杜鵑燒好水送到小廳后,避開白杜鵑的目光,缺水匆忙退出小樓。
  「怎么?美人相逼了。這么快就跑出來,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身后傳來熟悉的笑聲。
  「陳默﹗」
  「是,是,我會保持沈默。」陳默仰天無聲大笑。
  「你家人怎么會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
「不好嗎?」
  「好﹗當然好。陳老兄你有沒有發現什麼?」
  「叫我大哥,缺水小弟弟。」陳默忍不住伸手揉揉身邊人的腦袋瓜兒。雖然面前的人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毛頭,但這個習
  慣怎么也改不了。
  「是。好大哥,請告訴小弟你有沒有發現什麼哪?」
  「沒有。」陳默干脆地一拍手。 缺水笑著給了他一拳。


  第三章

  白杜鵑站在閨樓上,躲在窗戶的陰影下,注視著下面宛如孩子一般嬉鬧的二人。 她知道很多男人間的友情都很好,甚至有時妻子不如朋友重要,缺水雖然對她溫柔有禮卻顯得生疏,根本沒有和陳默在一起時那般自在輕鬆,不過,她想她能忍受這點。 這就是男人不是嗎?她知道的,母親也教導過她,不可以過于干涉男人間的事情。還說一個好妻子就是站在丈夫的身后,
  在他回家后給他一個安歇的地方。 看來,我以後需要改變一下對陳默的態度,也許他對我的評價很可能影響到缺水對我的感覺。白杜鵑這樣想到。
  「他們感情很好不是么?」
  「誰﹗」白杜鵑猛然轉身。 在看清身后人的面貌后,白杜鵑發出了尖叫︰「啊─」
  樓下不遠處的缺水和陳默抬頭看向二樓,二人不約而同幾乎同時飛身沖上閨樓。
  「白小姐﹗」缺水第一個沖進樓內。 白杜鵑正在和一全身黑衣的敵人相拼,掌中無劍的她明顯落在下風。 黑衣人當看到缺水沖進樓,左手探進懷中,掏出一把東西就向白杜鵑撒去﹗
  「白小姐小心﹗」
  「缺水﹗」
  樓中同時響起缺水和陳默的喊聲。
  說時遲那時快。缺水已經顧不了許多,全身佈滿內勁飛身撲向白杜鵑。 就在缺水撲上去的同時,他的身后也掠起一條人影,擋在了他和黑衣人之間。
  一切發生得太快,缺水來不及把功力佈滿全身,陳默也來不及拔劍傷敵,在缺水的掌勁和陳默的拳風下,黑衣人撒出的暗
  器大部分掉落到地上。 等缺水回過神飛速掃視白杜鵑似無恙后,立刻轉身拔劍面對黑衣人。劍剛出鞘,一條修長的身子重重倒在他懷裡。
  「陳默?﹗」缺水連忙伸手一把攬住懷中下滑的身體。 黑衣人見此機會,一個竄身掠出窗外。
  「缺水﹗」白杜鵑喊道。 缺水此時已經顧不得追敵,把陳默平放于地,急急扯開他的衣襟檢視他傷在何處。白杜鵑連忙轉過身去。
  「陳默﹗陳默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你傷在什麼地方?那裡不舒服?」 陳默緩緩睜開眼睛,對缺水勾出一抹微笑。「沒什麼大礙,就是腰間麻麻的沒什麼感覺。」
  「腰?」缺水連忙審視陳默的腰部,抱著陳默找了一圈,終于在左邊腰側找到一小塊烏紫的痕跡。小心按了按,問道︰「疼 么?有感覺么?」
  陳默搖頭。
  「其它地方呢?」
  「我的身手有那么差嗎?」 缺水抬頭對上陳默的笑眼,莫名地,緊張的心情放鬆了下來。
  「挨了一下能好到那裡去?」缺水笑罵。
  「說的也是。」陳默低頭嘆息。 二人相視而笑。
  「咳,缺水,陳少俠的傷勢如何?」
  「多謝白小姐關懷,應該沒什麼大礙。」說完缺水笑著問陳默,「能站起來嗎?」 陳默點頭,扶著缺水的肩膀想要站起。一站,不成。再一用力……
  「陳默?」
  「缺水,好像麻煩大了。」陳默苦笑了一下,「腰部完全使不上力。」 缺水抱住陳默,轉頭對白杜鵑吩咐道︰「白小姐,麻煩 看一下四周地上,可有什麼暗器之類的東西?」
  「我找找看。」白杜鵑連忙拿起燈盞尋找起來。 缺水仔細察看陳默腰部那塊烏紫的地方。
  「缺水,對不起,我找不到。」白杜鵑焦急道。
  缺水頭也不回地,「 去樓下把我們的行囊拿上來,就在院子裡。」 白杜鵑不敢耽擱連忙跑下樓去。過不到一會兒,匆匆拎了兩個行囊跑上來。 缺水接過行囊,打開其中一個包袱,掏出一塊磁石遞給白杜鵑道︰「 用這個再找找看。」 白杜鵑拿起磁石,按照吩咐在地上細細轉了一圈。「是針﹗」 缺水立刻連點數指,封了陳默腰腹幾處脈,防止毒針離開腰側以外的位置。
  「拿來。」接過磁石,看見上面黏的細針,缺水把陳默抱在懷中,伸手摘下一根用舌頭略微舔了舔。
  「缺水……」白杜鵑擔心地看著。
  「什麼毒?」陳默冷靜地問。
  缺水搖頭,「我分辨不出。來,我先幫你把針吸出來。白小姐,能不能麻煩 燒點熱水送到客房來?」
  「我、我不會。啊﹗這裡有現成的,我還沒用。你先拿過去用好了,要不要我幫你送過去?」
  「不好意思,白小姐。麻煩 了。」缺水對白杜鵑微微一笑。 白杜鵑面紅地低下頭。
  陳默把這些全部看在眼裡。
  把陳默抱到客房,等白杜鵑放下清水后,缺水對她說道︰「今晚敵人應該不會來了,不過安全起見,今夜 暫且睡在我們 隔壁,如果有什麼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謝謝你。」白杜鵑越發覺得缺水是個很溫柔很關心人的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只對自己? 還想再待一會兒,但想到缺水要給陳默治傷,自己一個未出嫁的女孩子待在這裡也不方便,頓了又頓,見缺水也無留她下
  來幫忙之意,只得戀戀不舍地離去。
  「她很喜歡你。」陳默平淡地述說道。 把陳默的衣衫褪去,把燭台放到床前,準備好磁石和水盆,缺水不在意地回答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關心這些東西了?
  我先幫你把毒針吸出來,再看看有沒有什麼對症的解毒藥。你現下感覺如何?」缺水擔心毒勢加快。 陳默笑,「還好,只是腳趾頭好像也沒啥感覺了。」
  缺水聞之不再多言,立刻把磁石貼到陳默的腰側。毒針被吸出后,缺水用隨身的匕首小心在中毒部位切開一道小口,想都 沒想,張嘴貼上傷口吮吸起來。
  陳默的眼光凝固住。他沒有想到缺水會冒險為他吸毒,雖然他曉得缺水對他的情很濃很深,對他也很倚賴,但他真的沒有 想到他能為他做到這種程度,而且是如此自然,沒有一絲猶豫。
  缺水……陳默抬起手,輕輕放在缺水的頭上,輕笑著,故作輕鬆地問︰「缺水小弟,吃飯時有沒有咬到舌頭啊?」 缺水吐出毒液,抬起頭笑道︰「今天沒有。」說完又埋下頭去。 毒液一點點被吸出,水盆的水在燭光的映照下呈現出詭異的黑色。 隨著毒液被排出,下半身的感覺也逐漸恢復,先是腳趾,后是腿部,等到腰部也有知覺的時候,火辣辣的疼痛變得明顯,
  包裹著這股疼痛的溫暖和柔軟,也逐漸清晰得讓他……不知所措。 血液被人一點點吸出的感覺是一種奇妙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感覺,尤其是在敏感的腰部。當陳默明顯感覺到缺水的唇形時、當缺水把他傷口上流出的乾淨血液用舌尖舔去時,陳默的腹部起了一陣奇怪輕微的顫抖。
陳默不動聲色地拉過棉被蓋住了下半身,只留下腰部以上的位置便于缺水治療。 看來,我也到了需要女人的時候。
  「血色已經變紅,你要再吸我就沒血了。」 缺水吐出最後一口毒血,笑著檢視陳默的傷口,用手輕輕擠了擠,見出來的都是乾淨的血液,這才放下心來。
  「放心,我會負責把流失的血液全部補回來。你覺得豬肝炒韭菜怎么樣?」 陳默大大皺起了眉頭,「可不可以不要豬肝?」
  「補血的是豬肝啊。哈哈,還好這次不是什麼難搞的毒,不過明日還是請郎中看看,如果有什麼隱患,留下就不好了。」
  從百寶囊裡翻出清毒的藥物塗抹到傷口上,粗心的缺水並沒有注意到陳默看他的眼神在變化。
  缺水坐在陳默床前,靜靜地看著他的睡臉。
誰也不知道他對陳默的感情有多深濃,就連他自己也無法測量。
  從小到大,如果沒有陳默,也可以說沒有今天的他,如果不是陳默一直在背后支持著他,他一定無法忍受父親給他定下的 那么多、那么嚴厲殘酷的訓練課程。
  他倚賴他,倚賴到已經分不清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樣感情的地步。他總是站在背后保護著他,無論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 候,還是在父親不留情地攻擊下,而剛才他也是為了保護他才……
  剛才,他似乎很輕鬆地幫陳默吸毒、排毒,順利解決了一切,可又有誰知道他那時心慌意亂地,只想抱著陳默號啕大哭。 男人不可以哭,男人寧流血不流淚。這是父親告訴他的,而他也努力朝這個方向做。出來還沒有一個月陳默就受傷了,那
  以後呢?如果自己要登上武林盟主的位子,必將還要遇到更多的危難,這些也都要陳默陪自己一起接受嗎? 缺水捂住臉,喃喃地自言自語道︰「陳默,告訴我,你將來想要做什麼。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成全你,絕對不會綁住
  你,你有你的廣闊天空,而我的,已經被封死。那裡也不適合你展翅飛翔。
  「我會留在你身邊。」沙啞溫柔的聲音響起。 一驚之下抬起頭,正對上男人飽含柔情理解的目光。缺水有點不好意思,偏過頭嘿嘿傻笑。
  「上來一起睡吧,還有兩個時辰天才會亮,養足精神才能面對頑敵。」陳默掀開被窩。 脫掉鞋子,缺水開心地鑽進陳默的被窩中。 他喜歡和陳默一起睡,這讓他安心,可父親不希望他和別人同床共枕,說這會影響他的獨立性,這也是為什麼他還很小的
  時候,就有了自己獨立小樓的原因。 所以,小時候在袁家莊,為了不讓父親發現,他總是在大家入睡后,偷偷地抱著枕頭跑去找陳默,天亮之前再偷偷跑回自己房間。大了以後也不好意思再如此做,和陳默鑽一個被窩的機會自然也大大減少了。
  「不要亂動,缺水小弟。」陳默帶笑警告道。 不明白陳默的意思,以為他是怕自己碰到傷口,缺水連忙翻到另一邊,手搭在他肚子上,頭靠在他肩膀上慢慢落入睡眠。 陳默眼光複雜地看著窩在他肩窩裡,放鬆全身安心酣睡的缺水。睡著的他臉上的稚氣更加明顯,他還是個孩子啊……十七歲,一個完全信賴、倚賴自己的孩子。
  就算他的外表和外在地位,讓他看起來像一個成熟能幹有擔當的大男人,可是他的內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內在……卻只是一個懦弱單純的孩子。他那個盟主父親太急于求成,反而讓他完全壓抑了內在的成長。
  我該怎么辦?陳默捫心自問。 他發現自己對缺水已經越來越不忍心。這不是個好兆頭,他告訴自己。
  第二天白杜鵑跑來找缺水時,才發現他已經去請郎中,等缺水把郎中請回來,確定陳默已經無事后,白杜鵑才有機會開口。
  「昨晚在我樓中出現的殺手,除了那個撒暗器的黑衣人外,還有一個人。」
  「噢?」缺水和陳默同時抬起頭。
  「他在你們沖上來之前就離開了,離開之前,他命令那個黑衣人殺了我。」
  「那是個什麼樣的人?也是黑衣蒙面?」缺水問。 白杜鵑身子有點發顫。「不,他穿了一身黑袍,但沒有蒙面……他……」
  「他長什麼樣?」
  「他……魔鬼……那不是一張人臉,那是魔鬼的臉﹗那實在太可怕了﹗」白杜鵑說著抱住自己的雙肩。看來她害怕尚存。
  「魔鬼的臉?他帶了面具?」
  「不﹗那不是面具,那就是那個魔鬼的臉﹗」白杜鵑斬釘截鐵道。 缺水和陳默互看一眼。盡量和顏悅色,缺水問道︰「他在我們沖上來之前,有沒有對 說什麼或做什麼?」
  白杜鵑搖頭,「他突然出現下我背后,說了一句你們的感情看起來很好。我一回頭就看到那張臉……那簡直就是噩夢﹗」 缺水感到奇怪,用眼神詢問陳默。陳默搖頭,表示對此人一無所知。
  想想,缺水轉而安慰白杜鵑︰「白小姐,不要怕,這世上並無鬼怪,那肯定是人扮裝的,見 是女孩子故意嚇 罷了。這 幾夜請 忍耐一下,暫且住在我們隔壁,我擔心那幫刺客一次得手不成,還會再來第二次,還請 小心為上。」
  白杜鵑聽話地點頭,心中暖暖的,被人關懷總是件讓人感動的事。加上昨晚缺水舍身護她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沉醉了。 等白杜鵑離開,缺水和陳默商量了些往后的行動方向。有襲擊雖然讓人不安,但也算查訪留燕谷的一個突破口,如果能在 下次受到暗襲時留下活口問供最好,實在不行,也能逐漸聚集線索。
  瞧瞧天色不早,心想等下酒樓的飯菜也快送過來了─去請郎中時,順便請了附近一家酒樓在這幾天給他們送飯菜,缺水讓陳默歇息養傷,自己去廚房點火燒水,這得感謝父親,他的訓練中也包含了如何生存這一環。
門一打開,缺水頓了一下。白杜鵑正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看樣子是特地在等他,見他出來,蓮步輕移走了過來。
  白杜鵑顯然特意妝扮過。一身綾羅綢裙飄逸萬千,天生麗質的面龐輕點胭脂更見風情,品味高雅的蘭香隨著女子走動的步 伐,隱隱約約向缺水飄來。只要是男人,任何一個健康的男人,恐怕都沒有辦法拒絕這樣一位向自己款款走來的美人。
  只可惜缺水還只是個大男孩,比起女人,他更渴望可以和他並肩而行的朋友,比起肉欲……他不知道肉欲是什麼,好像暫 時也沒這個需要。所以他雖然被白杜鵑的暗香沖得有點暈乎乎,但也只是有點暈乎乎而已。
  「白小姐……」
  「缺水。」柔膩的聲音向他靠近。「我能和你聊聊嗎?」 缺水定一下心神,退后一步,道︰「請。」 二人隔著石桌,在石凳上面對面坐下。
  「江湖兒女,我想我們也不必隱藏彼此心中感情,你應該明白我對你的意思吧?」 缺水嚇了一跳,沒想到白杜鵑一上來就這么一句,這讓他很是頭疼。
  「我想你對我也應該有點好感,而且你父母也很喜歡我。你知道,雖然我們都是江湖兒女,不太講究那套禮儀規範,但有 些事情畢竟不便。如果、如果我能和你早日定下名分,也不怕一些小人閑言碎語。
  「而且……我畢竟是個未出嫁的女子,這段時日一直和你同出同進,那日在茶棚大家都以為我們……我們……」白杜鵑羞 笑著,捏轉手中絲絹。
  輕掠秀發,白杜鵑繼續說道︰「我知道你面薄,這話本來不應該由我們女兒家來提……我想在這個月內與你定下名分,你 看如何?」
  缺水徹底呆住。他什麼時候讓白杜鵑對他誤會如此?他做了什麼,讓她以為他想娶她為妻? 好吧,他承認她是個美麗的女孩子,雖然有點大小姐脾氣,但性格直爽,進退得體也不難相處,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想娶她
  啊。
  如果說和她同進同出就不得不娶她,那陳默呢?他都和他同床共枕了呢﹗
  而且他對她,真的沒有那種想要娶她為妻生活一輩子的感覺。如果硬要說他必須選擇一個人和他共度一生的話,只要陳默不反對,他寧願和他待在一起。
「缺水,你總不能讓我女孩子家一個人在這裡說啊,你也有點表示嘛。」白杜鵑見缺水半天沒吭聲,不依道。
  缺水困擾得揪揪耳朵,不知道該怎么樣才能不傷其心地拒絕她。
  「呃,白小姐,在下想 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在下從心中感激小姐 對在下的垂青,但在下……在下,不瞞白小姐說,其實在下已有婚配,唔……就是陳默的妹妹。 呵呵,所以很抱歉,白小姐,在下……」
  「你不要騙我﹗」白杜鵑面色通紅。
  「沒有。在下沒有騙 ,真的,在下確實已經與陳默的妹妹定了婚約,所以白小姐 的好意……」 白杜鵑的面色漸漸從紅變白。缺水以為藉口起到效用,心中暗喜。
  「夠了﹗」白杜鵑羞怒交加,大聲叫道︰「你不用騙我,我知道你沒有婚配,你父母已經跟我說過﹗你﹗你怎么可以這樣羞 辱我﹗」
  「在下、在下完全沒有羞辱白小姐的意思,在下……」缺水緊張得開始口吃。
  「你還說你沒有羞辱我﹗好,我問你﹗你如果對我沒有意思,為什麼要對我那么好?為什麼要對我溫柔?為什麼要對我付 出關心?等我對你……對你……你卻這樣拒絕我,你﹗你﹗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缺水慌亂起來,連忙站起身安慰道︰「白小姐,請 不要誤會,在下沒有看不起 , 這是從何說起?」 白杜鵑大概以為十拿九穩的事情卻被當場拒絕,而感到自尊心強烈受損,一塊絲帕快給她絞成亂麻。「你怎么沒有看不起 我﹗我問你﹗你是不是因為我父母雙亡,變得無錢無勢無地位,所以你這個未來盟主才不想要我﹗你是不是怕娶了我會無法給你錦上添花?」
缺水從慌亂變得有點厭煩,他不明白白杜鵑怎么這么喜歡亂猜測,而且還把自己的胡亂猜測強加于人。他卻不知道全天下戀愛中的人都是這個樣子,總是用自己的想法去蓋在喜歡的人的頭上。好的更好,壞的更壞﹗ 而且大多數單戀的人都會找理由自怨自艾,硬是給自己找出一大堆對方為什麼不喜歡、不接受自己「可憐悲慘、值得同情」 的理由。更何況,白杜鵑還有父母雙亡、無財無勢這么正當的「好理由」。
  「白小姐,在下並不是根據這些在選妻子, 是個好女孩,是在下高攀不起。」缺水拱手,希望把這件事趕快結束。
  「那你為什麼看不上我﹗我丑嗎?我老嗎?你是不是嫌我比你大一歲?」白杜鵑快要哭出來了。
缺水更加焦急,額頭上冒出汗珠,他真的不知道該怎樣應付這種情況。連扯了好幾下耳垂,急道︰「不是的。在下不是嫌棄 ,在下只是暫時還不想娶妻,而且對 、對 也沒有……」缺水說不下去,他怕說出來更傷這個女孩子。
  「你﹗」白杜鵑痛哭失聲,指著缺水問道︰「你……你說你不喜歡我,那你昨天晚上為什麼要舍身救我﹗為什麼要撲上來給擋暗器﹗嗚嗚。」
  「這個、這個……道義所在理所當然,在下總不能看 一個女孩子在眼前被傷。在下……」
  「是你﹗都是你不好﹗既然不喜歡人家,為什麼要對人家那么好﹗既然對人家沒意思為什麼要救人家﹗嗚嗚﹗」白杜鵑哭 倒在石桌上。
  「白小姐……」缺水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都是你不好,你不冒險救我……我也不會誤會你對我有情。如今做出這么丟臉的事情,我、我……嗚嗚﹗」
  「對不起。」缺水只能這樣說。 呆站了一會兒,苦惱來苦惱去,見白杜鵑只是哭泣,沒有做出其它傷害自己的事,缺水這才放心地轉身默默離去。 晚上酒樓送來飯菜,缺水去呼喚白杜鵑一起食用,被她拒絕。無奈下,給她留了些飯菜放在閨樓的小廳內。 白府客房內,陳默坐在椅子上,見缺水垂頭推門進來。 大概聽到院子中發生什麼事的陳默心中有數,但沒有多問,他知道等會兒缺水會主動跟他談此事─自己一直都是他唯一的商談對象。 酒足飯飽后,陳默把碗筷收拾好放進籃中,等待明日酒家來收。 缺水出去準備洗漱用水,順便也提了一些送到白杜鵑的閨樓。 洗漱過后,缺水不回自己的房間,窩在椅子裡苦惱萬分。
  陳默也搬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看著他犯愁。呵呵,這樣的缺水很有意思。
  「我該怎么辦?」愁了半天,缺水終于開口道。
  「我還在想要怎么挽救你那雙可憐的耳朵呢。」陳默笑著用沙啞的聲音諷刺他。
  嘿嘿。不好意思地摸摸那對被自己揪得通紅的耳朵,缺水有點尷尬也有點無奈地說道︰「老毛病,改不掉了。你今天也都聽到了吧?你說,我該怎么辦?我那樣說是不是不太好?」
「嗯,我正在回憶我娘什麼時候給我生了個妹妹。」
  「陳大哥﹗」缺水的眼中流露出求饒的神色。
  「哈哈。」陳默大笑。
  「好了,不用太煩它,一切順其自然就好。你不喜歡她,也不能強迫自己。」陳默拍拍他的腦袋。
  「談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只是還不想娶妻。」
  「你總得娶。不管你願意不願意。如果你父親讓你娶白杜鵑,你會同意嗎?」陳默頗感興趣地問道。 嗯……猶豫了一會兒,缺水還是點頭,他一向是個孝順的好兒子。
  陳默埋下目光。
  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睡吧。別想太多。明日我們還得出門打探消息。」
  「白杜鵑怎么辦?她現下不願靠近這裡……」缺水擔心白杜鵑的安危。
  「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好吧。對不起,陳默。」缺水低頭道歉。
  「以後會讓你補償我。」陳默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次日,缺水與白杜鵑隔帘打了招呼后,就同陳默分頭在城中查探留燕谷的消息,及白杜鵑口中描述的,那個長了一張鬼臉
  的男人。 想要找人,要么去問車夫船夫店小二腳夫衙役,要么找當地地痞,要么就去妓院找,再來就是向乞丐討風聲了。缺水選擇
  去找乞丐,大街小巷轉了一圈,問了不少乞丐,得到不少面貌醜陋之人的消息,卻無一人聽起來符合白杜鵑口中人物的形象。 問到留燕谷,有人知道留香亭,有人知道留美院,就是沒有留燕谷的消息。唯一和燕子有關的就是飛燕峽,可這也差得太遠。
  「長得像鬼一樣的人嗎?讓老朽想想……」雪白頭髮的老乞丐一副快要睡著的樣子。
  缺水蹲在地上耐心地等候著。
  半晌過去,老乞丐微微睜開糊滿眼屎的昏花老眼。「這位爺,這樣吧。你留下位址,等老朽這幾天打聽打聽,如果有消息就給你送去可好?」
缺水頷首同意,從袖中摸出碎銀遞給老乞丐。
  「有勞師父。我就住在野狼山鎮的白府內。你知道白府嗎?」 老乞丐緩慢點頭,順手把銀塊揣進懷中。
  「全家慘死的白府,知道。」
  「你知道白府……」
  「汪﹗汪汪﹗」 肌肉一緊,缺水慢慢站起身。此時不管是誰,都能看出他周身浮現出的緊張氣氛。
  老乞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瞄瞄不遠處那只惡狗……好乞丐不與惡狗斗,拍拍屁股拖著腿離開了。留下缺水一人背對那只 汪汪大叫的野狗。
  他應該想到的,乞丐聚集的地方野狗也不會少,早知就拖陳默和自己一路了。慢得不能再慢地轉過身,逼著自己絕對不回 頭,把目光和野狗相對,缺水想,我可以用輕功逃離這個地方。
  不知道野狗是不是也知道對方怕 ,齜出尖利的牙齒流著口水,發出「嚕嚕」的威脅聲向他一步步逼近。 缺水輕輕呼出一口氣,悄悄跨出一步。就是現下,跑﹗
  「沒想到堂堂武林大盟主的兒子,竟然會怕一只野狗﹗」 缺水差點撞到來人身上。是他﹗那位絕世佳公子。
  「誰說的﹗」缺水不加思考地反駁道。
  「我說的。膽小鬼﹗」燕無過輕飄飄地丟出這么一句。
  「你說誰是膽小鬼﹗」貼近看,這位佳公子的美貌更讓人震驚,就是太冷厲了一點。
  「除了你還有誰?」燕無過極為無禮地上下打量著缺水,就像在審視什麼貨物般。
  「你﹗報上名來。」缺水怒極反笑。
  「我的名字?你想知道?你叫……缺水是吧?缺水,只要你承認你怕狗,哥哥就幫你把狗打跑好不好?順便告訴你我的名字。」燕無過的眼睛在笑。
  兩人的眼線在空中相遇。缺水心中一驚,此人……
搖搖頭,把腦中那個荒唐的想法晃掉。缺水覺得這個人好像在故意惹他生氣,也懶得再理睬,一抱拳,「承蒙指教」音落,名字也不問了,轉身就走。
  「汪﹗」
  缺水渾身一個顫抖。糟了,他忘了他剛才已經轉過一圈,現下不幸正好和那只野狗面面相對。明知自己的功夫別說一只野 狗,就是十只、八只也不在話下,可是天生對狗的恐懼,讓他每次見到惡狗只有繞路逃跑的分。
  如果陳默在就好了…… 好了,很簡單的。只要你大喝一聲做個姿勢,惡狗就會被你嚇跑。不要怕,袁缺水﹗你現下已經是個男子漢了﹗ 缺水努力鼓起勇氣,咳嗽一聲,捏緊拳頭。 缺水知道自己很緊張,還有點害怕,卻不知道他現下這個樣子在外人看起來有多孩子氣﹗那一副我很害怕,但你敢欺負我
  我就跟你拼了的小孩樣,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打心中生出笑意。 燕無過 起眼睛,一把推開缺水,走過去對著野狗的頭顱就是一腳﹗ 野狗連警惕都來不及被踢得慘吠一聲,龐大的身軀「砰」一聲撞在路邊的牆壁上順著牆壁滑了下來,血和腦漿濺落在牆壁路面上。
缺水呆住,捏緊的拳頭慢慢鬆開。他雖然怕狗,但並無殺 之心,每次陳默也都只是趕走了事,從來沒有當他面把狗殺死。 張開口,想要責怪卻不知從何責怪起。這人雖然看起來冰冷不易親近,但至少是他幫了他,否則他還得大大費一番心神。 愣了一會兒,低低說了一聲謝謝。繞過那位佳公子,缺水快步向街口走去。
  「缺水,記住我的名字,我叫燕無過。」 身后傳來男子清晰冷淡的聲音。
  「我叫袁缺水,不要叫我缺水﹗」缺水忍不住回頭道。 叫燕無過的佳公子已經不見人影。
  好快的速度﹗缺水心中驚訝。


第四章

  一連三個晚上沒有見到一個刺客,就在缺水想下一步該怎么走的時候,陳默從外面帶回華山柳如飛一眾,同時柳如飛也帶 來新消息︰留燕谷再次行凶殺人。
  這次殺的竟是辭官返鄉的前揚州知府。與白府一樣全家上下無一活口留存,前揚州知府在任期間搜刮的三車民脂民膏也消 失得無影無蹤,唯一留下的,就是插在前揚州知府胸膛上的鐵燕令。
  聞言,三人立刻收拾行李趕往昆山─前揚州知府就是在那裡的客棧被截殺。加上當初陳默找到的那塊木牌上刻有一個昆字, 懷疑留燕谷某個據點就在昆山的缺水他們,決定到那裡一探究竟。
  與柳如飛他們分成兩路。缺水一行因為白杜鵑乘車,比他們慢了大約一日行程。 等他們一上路,麻煩就來了。 接連四批殺手,一批比一批厲害,目標全部朝向白杜鵑,且一擊不成,立刻退身。
  不分晝夜的暗襲,弄得缺水他們防不勝防疲累不堪,加上白杜鵑可能心中對缺水尚有余恨未消,合作態度並不好,事事都 跟缺水作對,這讓缺水在防守上感到異常吃力。
  無奈下,跟陳默商談后,決定先把白杜鵑祕密送回袁家莊,在那裡白杜鵑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他們也能安心查訪留燕谷 行方。至於父親會說什麼,缺水暫時不讓自己去想它。
  當晚在客棧歇息時,缺水把他的想法跟白杜鵑說了。「白小姐,安全起見,在下想把 暫時送回袁家莊安住, 看可好?」
  「你覺得我礙手礙腳?還是不想看見我?」白杜鵑重重把手中茶杯放到桌面上。
  缺水苦笑。
  「你要不想看見我直接說好了,不必找藉口﹗」
「白小姐 誤會了……」
  「誤會誤會﹗你只會說誤會兩個字嗎?」
  缺水向陳默投去求救的眼光,被陳默避開。
  「白小姐,這是為了 的安全,請 理解。在下和陳默二人不能日夜不離 身邊,而且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萬一有什麼
  保護不周的地方,在下亦心難安生。」缺水誠懇地說。
  「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白杜鵑眼中泄出怨恨的光芒。 鑽牛角尖的女人還真可怕,陳默在心中暗笑。
  嘆口氣,缺水鼓勵自己接著說下去︰「明日一早,陳默會暗中把 從水路送回袁家莊,不用擔心,陳默的功夫不比我弱, 他會保 安全,我則駕駛空馬車,想法引開留燕谷殺手的視線。
  「白小姐,請 寬心,等我們把留燕谷的底細探明后,一定會讓人去袁家莊通知 。」 白杜鵑什麼都沒說,起身向門外走去。
  「白小姐, 去那裡?」
  「回房休息﹗」白杜鵑頭也不回地冷冷回答。
  「那 、 沒意見么?」
  「你不都決定好了,我又能表達什麼意見?」
  「啊,哈,那……那 好好休息吧。」缺水揪揪耳朵,尷尬萬分。 等白杜鵑離開他們的房間后,陳默終于「呵呵呵」的笑出聲來。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嗯?」
  「陳默……你別損我了。」缺水渾身脫力地坐倒在椅子中。
  「白杜鵑可能希望你送她回去。」
  「那不是更糾纏不清?」缺水抱住頭,第一次和女孩子有這樣的糾葛,一點點變化都把他弄得筋疲力盡。
  「想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想要成為一代大俠,怎么樣處理和女子之間的感情也很重要,很多偉人毀也是毀在女人手裡。」陳默警告缺水。
  缺水埋著頭小聲嘀咕︰「我才不要做什麼一代大俠,也不想成為什麼偉人。」 「你這話最好別給你爹聽見。」陳默笑著伸指彈了彈他的頭頂,「好了,你先歇一會兒吧。我守上半夜。」
  「嗯。」缺水在想要不要把碰見燕無過的事告訴陳默,還有他那個奇妙荒謬的感覺。想想還是算了,他怕說出來又惹陳默 笑他。
  次日天未亮,缺水去請白杜鵑出發。一敲,無人答應,再敲,裡面還是沒有回應。
  「陳默﹗」缺水沖回房間,對正在收拾行囊的陳默焦急地喊道︰「白杜鵑不見了﹗怎么辦?她會不會被……」
  「她的包袱在不在?」陳默冷靜地問。
  「包袱?好像也不見了。」缺水焦急得六神無主。
  「你昨晚可聽到什麼動靜?」
  「沒有。」
  「以你我的功力,如有敵人來襲,你認為我們會聽不到任何聲響嗎?」 缺水愣住。是啊,以他和陳默的功力,除非白杜鵑自己乖乖走出去,否則不可能察覺不到任何動靜。
  「你說她……」
  「她的包袱也不在,看來是自己離開了。」陳默總結道。
  「她自己離開?她自己回袁家莊了?」缺水呆呆地問。
  「你認為可能嗎?」 看來這小鬼對女人真的是一點也不了解。在這種情況下,白杜鵑怎么可能一個人跑回袁家莊?陳默搖頭嘆息。
  「那她去那裡了?」
  陳默放下手中活計,頓了一下回答道︰「去她能找回尊嚴和面子的地方。」 啊?缺水不懂。
  「唉,小缺水啊,你已經十七歲了─」陳默拖長聲音。
  缺水皺起眉頭。
  「女孩子,尤其是白杜鵑那種從小嬌生慣養的女孩子,她們需要時刻被人捧在手心裡,你明白嗎?」
  缺水再次搖頭。 「她去找柳如飛了。」陳默說出推斷。
  「什麼?她一個人?」一陣沈默,缺水拎起行李轉身就往外走。
  「先追追看,看能不能追上她。她一個人太危險了。陳默,我們快點﹗」
  辭掉馬車夫,一路急趕。于當日傍晚,缺水二人趕上柳如飛一行。 詢問下,白杜鵑並沒有和柳如飛他們會合。
  這下柳如飛也急了,口中不免對缺水有了責怪之意。缺水有苦說不出,只能和柳如飛約好分頭尋找白杜鵑,誰一有消息立 刻前去通知另一人。
  途中為了增大搜索範圍,缺水和陳默亦兵分兩路。 沿著來路,缺水得到在前台村還有人看見白杜鵑的消息,但這之后就沒了蹤影。想一個大活人不可能就這樣憑空消失,他
  開始拼命打探從前台村離開的馬車消息。 抱著瞎貓碰上死耗子的心理,選中一輛聽起來形跡最為可疑的馬車,跟在其后打探其行方。
一路跟到夾在蘇州和昆山之間的小鎮柳鄉,忽然間完全失去了這輛馬車的線索。 丟掉線索的沮喪、對自己能力的懷疑、對白杜鵑安危的擔心,以及應該對這個女子負責的責任心筆筆重壓在肩頭,給剛出江湖的他帶來了第一次沉重打擊。 不提父親親手把白杜鵑交給自己,已代表她是自己責任一事,光說白杜鵑是個女孩子,又是一個沒有出嫁美麗的女孩子,這樣的女子落到那幫殺人如麻的匪徒手上……不敢想像后果的缺水,在柳鄉的小河邊,順著柳樹無力的坐到地上。
不管這件事結局如何,說起來他是造成白杜鵑失蹤的最初原因。如果不是他拒絕白杜鵑后又惹她不快,白杜鵑也不會一怒之下一個人跑掉。
  如果白杜鵑遇到……咬切牙,他告訴自己,他會負起所有責任﹗ 一陣幾不可察覺的輕微波動告知缺水有人來了,而且還是名頂尖高手。缺水迅速打起精神提升警惕。
  「你在找白杜鵑?」陰森森的聲音在柳樹背后響起。
  缺水沒有回頭。
  「你是袁正嘯那個老匹夫的兒子?」諷刺的笑聲再次響起。 「不準侮辱我父親﹗」缺水穩住自己沉聲回道。
  「侮辱?罵他老匹夫還是高抬他。本尊再問你一次,你可是在找白淵的女兒白杜鵑?」
  「她在那裡?」
  「你想知道?」
  「我會讓你告訴我。」缺水緩緩站起身。
  「你可以試試。」聲音在他身后消失。 缺水不轉不進,一躍登上柳樹頂,頓時四周視線分明。 一個黑衣人貼身站在缺水左手邊的老柳樹旁。 黑衣人見自己已經落入缺水的視線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地站到空曠處。
  「你沒有我想像中那么笨。」黑衣人嗤笑。
  「多謝誇獎。」表面上缺水鎮靜如常,其實心中卻震驚萬分。 這是怎樣一個人﹗
  他一直以為白杜鵑可能因為害怕而誇大形容,沒想到,這世上真有人面容如鬼﹗ 是的,你想不到任何形容詞來形容這張臉。除了一個鬼字﹗ 缺水看過各種各樣顏色的面孔,但他從來沒有看過,一個活生生的人臉會是一種腐爛的灰黑色。一塊一塊隆起的瘤 似乎在皮膚下滾動,上、下兩張眼皮像被縫在了一起,細得幾乎看不見眼仁。 可就算如此,你還是能夠感到那人鋒利的目光。
  黑衣人的年齡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稀稀疏疏貼在頭皮上的頭髮也是黃不拉幾,分不出黑白。這樣一個人,別說是女孩 子的白杜鵑,就連缺水,如果是深夜看見了,說不定也會嚇個一大跳。
  「你是誰?」缺水躍下地面。「白杜鵑呢?你是不是留燕谷的人?白府一家是不是你們所害?你來找我何事?」
  「桀桀桀。」鬼面人陰笑連連,「你一口氣問那么多,要本尊先回答哪一個?」
  「白杜鵑在那裡?」
  「她是你什麼人,要你這么關心她?」
「這不關你事。」缺水想要出其不意活擒此人。雖然沒什麼把握,但值得一試。
  「怎么不關本尊的事﹗桀桀桀﹗白杜鵑可是本尊看上的女人,本尊不想在還沒有嘗鮮之前,就得穿別人的破鞋﹗」鬼面人 笑得得意,似乎一點沒有看出缺水的意圖。
  深深吸進一口氣,硬是壓下涌上的怒氣,缺水準靜地問︰「白杜鵑在什麼地方?」
  「她在……」鬼面人忽然收住話語,露出雪白發亮的犬齒陰陰一笑,「本尊要走了,袁小子,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到時就 不會這么和你好相與了。」
  「站住﹗告訴我白杜鵑的下落﹗」缺水飛身一掌擊向鬼面人。 來不及了,鬼面人的輕功竟屬上上層,順著缺水的掌風,一飄之下已去公引開外。 缺水運起全身功力跟上前去。他不能丟了這唯一的線索﹗如果真像那鬼面人所說,他看上了白杜鵑,那白杜鵑的一生也算毀了。他得在這之前挽救一切﹗ 一跑一追,在進入山區時,缺水失去了鬼面人的蹤跡,正焦躁間。
  「大白天見鬼了﹗」遠遠地,傳來宛似冰渣的聲音。
  「桀桀桀。」鬼面人陰笑聲響起,「我道是誰呢﹗原來是飛鷹社大當家的燕大魁首,怎么,北方那塊地還不夠你這只老鷹展 翅高飛,跑到南方來覓食了?」
  缺水再次心驚。 那種冰渣似的聲音他熟悉,除了那個叫什麼燕無過的佳公子外,他沒聽其它人說過。沒想到那看起來年齡不比他大多少的家伙,竟然已是一方之霸﹗
  ……那張臉,怎么看也不像混黑道的……
  「對,我就是燕無過。你呢?打哪兒的死人坑爬出來的。」燕無過雖然長得好看,一張嘴卻不比那鬼面人有德多少。 缺水聽起來想笑。他在想,是不是江湖混久的人嘴皮子也磨得稍薄,說出的話句句刻薄難聽。
  「燕無過﹗攔住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缺水張口就喊。同時朝聲音傳出的地方拼命奔去。
  「喂,小鬼,你叫我?」
  一個收勢不住,缺水差點又要撞上突然出現下他面前的人影─燕無過。 「那個鬼面人呢?」缺水焦急道。
  「走了。」
  「走了?﹗他往那裡走的?你怎么不攔住他?」缺水又急又氣。這些混黑道的果然沒幾個有良心﹗
  「我為什麼要攔住他?喂,小鬼,你往哪兒跑﹗我在問你話﹗」 燕無過一個騰身攔住他的去路。
  「讓開﹗」缺水急怒。
  「不讓﹗你讓我讓我就讓,那我多沒面子?說﹗你這兩天在這附近轉什麼呢?」
  「要你管﹗你到底讓不讓﹗」缺水激怒。
  燕無過頭一歪,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怎么?想和我比劃比劃?好啊,我倒要看看當今武林盟主親手調教出來的寶貝兒 子有多厲害﹗」
  「你﹗燕無過﹗」缺水在心中拼命罵娘。忍住怒氣,盡量簡單明了地解釋道︰「和我們一道的女孩子失蹤了,剛才那個鬼面 人就是掠走女孩子的人,我要找到他救回那個女孩子﹗快說,他往哪個方向走了?」
  燕無過瞟他一眼,仰首望天想了想道︰「……忘了。」 缺水二話不說,立刻越過他頭頂向剛才聲音傳出的地方跑去,希望那裡能留下鬼面人的一些蛛絲馬跡。
  「喂,小鬼,你找的那個女人是你相好的嗎?」燕無過隨后跟上。 缺水不理他。
  「喂,小鬼,我在跟你說話。」燕無過伸手戳他脖子。 缺水一個閃身讓過。「不準叫我小鬼﹗」怒﹗
  「好啊,那就叫你缺水。」
  「我姓袁﹗」缺水 住腳步,「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人的底細?」
  「不知道﹗」燕無過很干脆地搖頭,隨即用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瞄了他幾眼,「猿?你想讓我叫你猴子?雖然你看起來不像猴
  子。嗯,倒有點像……我飛鷹社后山那只獵不到食的笨老虎。」
  「我和你有仇?」缺水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人都能被他氣個半死。 「你說呢?」燕無過冷笑著反問。
  「不要再阻礙我辦事。否則不要怪我﹗」
  「怪你怎樣?想動手?劃下道來吧,小鬼﹗」
  缺水吸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我不想和你動手,我現下只想把同行的女孩子安然無恙地救回來。請你讓路﹗」
  「你怕我?」燕無過挑釁他。
  「你為什麼這么想和我動手?」缺水不解。
  「因為你是武林盟主袁正嘯的兒子。」燕無過臉上玩味的神情全部撤去,換之是他們初次見面時的冷若冰霜。
  「我對你們這些所謂世家子弟打從心底厭惡,無能、智障、功夫低微卻自滿自大,抱著一個世家子弟的名頭終日混吃等死, 還耀武揚威得很﹗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想要我讓路,可以。」
  緊接著,燕無過輕蔑地添了一句︰「如果你能從我手底下走出百招的話。到時我不但讓路,還會告訴你那鬼面人的落腳處 在哪。」
  「此話當真?」缺水顧不得生氣,連忙問道。 燕無過用眼神給了他回答。
  山林在二人的對峙下顯出緊張的氣氛,鳥獸虫豸也在他們身邊銷聲匿跡。樹木靜靜地凝視著他們。 比起運氣全身處在全副警戒狀態下的缺水,燕無過的神情要輕鬆許多,除了他周遭的空氣越來越冷。 缺水沒有抽劍,不是生死大斗,他不想傷害任何人,而且他也沒有聽說過飛鷹社有什麼惡跡。
  「失禮。」缺水先發動了進攻。
  一上手,作為試探只營運了六分功力,一掌輕飄飄拍出。 燕無過似乎連接招都懶得接,一側身輕鬆閃過。
  缺水吃了一驚,把功力提至九重,接連一百二十掌飛閃拍出。
  「哼,這才像點樣。」燕無過總算認真起來。
  二人交手瞬間,九十招轉眼即過。 越打缺水越吃驚,這燕無過果然不愧一方之霸,一身功力似深不可測,自己已經出到九重功力,可燕無過應付起來並無吃力跡象。
  缺水雖無多少打斗經驗,但據父親說,他當年就是憑借九重的九陽真功,奪得武林盟主之位,這么說來,燕無過的一身功力豈不是?﹗ 除此之外,最讓缺水驚心的還是燕無過的武功路數。他完全看不出燕無過的門派,而且當燕無過揮出那一陣冷似一陣的掌風,以及燕無過越來越慘白的臉色,他腦中首先閃過的就是「陰絕功」三字。 不﹗不可能﹗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巧合﹗難道燕無過……可是……
  「還有五招。袁缺水,我收回剛才的話,你不但不武功低微,而且是我出道五年以來碰到的難得敵手之一。看來你已經獲 得九陽真功的真髓,很好﹗非常好﹗」燕無過忽然一個收身躍到三丈開外。
  一絲絲,一屢屢,逐漸升騰的白霧纏繞住燕無過全身,再漸漸被吸進體內。 絕世的容貌上再也找不到任何表情,白到幾乎透明的臉龐有說不出的詭異,那般容色已不屬人間的美,那是妖異的、邪惡的、有如毒藥般的容姿。冰冷、誘惑且傷人﹗
  「你是誰?」缺水提升十重功力,一字一頓地問。
  「我,燕無過。」沒有感情的聲音有如冰雹。
  「你練的可是陰絕功?」 沒有任何回答。
  「天行教與你什麼關係?」缺水大膽地直接問出。 回答他的是漫天凍人刺骨的掌風。
  一招,兩招,三招。缺水大吼一聲,不再保留實力,運足十重功力推出一掌。他必須要知道鬼面人的下落﹗
  @﹗
  咚咚咚,缺水連連倒退七步,身子撞到一樹幹上才穩下腳步。捂住胸口,一股冷氣直向他周身散去,連忙氣運丹田功行三
  周,用體內真火驅散鑽入體內的陰冷氣息。
  塵土揚起,草木土塊四處飛濺,二人中間的地面硬是被掌勁擊出一個陷坑。 「昆山趙陵。」
  等待塵土落盡,缺水功行圓滿,這才發現他失去了燕無過的蹤跡。 昆山趙陵么?缺水在心中迅速盤算。他先趕去昆山尋找趙陵在何處,以查訪白杜鵑下落,但同時也得趕快通知父親陰絕功
  出現江湖的消息,看來他得和陳默暫時分開了。
話分兩頭,燕無過遵守諾言丟下鬼面人的行方、去處,立刻施展輕功離開。在奔到十裡開外后,燕無過終于忍耐不住,停下腳步,嘴一張噴出一口鮮血。 九陽真功果然不愧是陰絕功的克星﹗燕無過抬袖擦擦嘴唇冷笑。當時實在不應該逞強開口說話,弄得現下體內陰毒無法克製,隱隱約約的撕裂感告訴他,等會兒他恐怕有得受了﹗ 他出道五年,雖遇到過不少敵手,但能讓他運起十重功力還能傷他的人,至今沒有一個。
  袁缺水﹗很好,非常好﹗沒想到你的功力已練至可以傷我的地步,看來你平時在人前倒是藏私了不少。 不過,你的運頭也就到此為止了,而且你的功力練得越高、九陽真功練得越純,對我也就越有好處。 袁缺水。
  缺水……你是我的﹗ 簡單療傷后,燕無過罔顧傷勢立刻動身,他必須要比袁缺水趕快一步。 到了昆山,按照祕密路標,他找到了一農家小院。 院內,一高﹩男子正在練拳,見他進來緩緩收了勁道。
  「你受傷了?」男子輕輕皺眉。
  「嗯。」燕無過手捂胸口,在井口邊的竹椅上坐下。
  「誰能傷了你?」男子走到他身后,把手掌貼到他背心。
  「袁缺水。」
  男子眉頭一挑,「我不是讓你暫時不要在他面前出現嗎?」
  燕無過當然不會說出自己心中算盤,因為他知道如果他說出來,面前這人肯定會阻止他。所以他找了一個可以讓那人接受的理由,「我想試試他功力高低,沒想到……」 「沒想到他竟能打傷你是么?」男子搖頭輕笑,臉上是無奈也有點心疼,「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輕視袁缺水,他雖然性子平實,卻不是無能之輩。干嘛有事沒事去招惹他,他暫時也不礙我們的事。」 哼﹗
  男子無奈地笑,對這個任性的俊美公子似有無限耐心,「你用這張臉去試他?」 燕無過沒說話,當默認了。
  「你還真是……」男子忍了忍,換了話題,「這樣一來,袁缺水必定會對燕無過乃至飛鷹社起疑,依他的性子,他也一定 會向他父親如實稟告。」
  「我不會破壞原計畫。」燕無過冷聲道。
  「是,你不會破壞。如果會陰絕功的燕無過,和不會陰絕功的燕無過同時出現下兩地的話。」 聽到男子這樣說,燕無過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狡猾、得意的笑容。 舍近取遠,他可沒有這人那么好的耐心,眼看他已經越來越無法克製陰毒在體內的擴散,而他又不巧知道了暫時解決這個
  痛苦的最快途徑,只有傻瓜才不會善加利用﹗ 可惜男子不知道他打著什麼算盤,在不破壞大計畫的前提下,也只能交換身分立刻啟程前往飛鷹社。還好這也不是他們第一次交換,他也不怕會露出什麼破綻。 見男子的背影消失不見,燕無過笑笑,轉身走進屋內專心療傷。 缺水趕到昆山與陳默匯合,並告訴他自己與陰絕功的傳人碰了面。
  「你說飛鷹社的魁首燕無過乃是陰絕功傳人?」陳默的聲音顯得比平時沙啞灰暗。 缺水點頭。
  「他功力之高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而且在我全力攻擊下不但能全身而退,且能在臨走前開口說話。而我當時只能忙著調 適體內真氣。」
  缺水有點垂頭喪氣。這也難怪,他剛出道碰上的兩個敵手燕無過和那個鬼面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這讓他生出了江湖之大能人輩出,他袁缺水不過是井底蛙一只的沮喪感覺。
  當然,缺水自然無法知道,燕無過只為了逞強說出「昆山趙陵」四字,付出了多大代價。
「你打算怎么辦?」陳默並沒有像平時一樣安慰他。
  「我想請你先趕回袁家莊,告訴我父親陰絕功傳人出現江湖的事情,至於我則負責去救白杜鵑。你看可好?」缺水打起精神說道。
  陳默思索一會兒,「也好。那我現下就出發。」 缺水目送陳默騎馬離去,心中有點奇怪陳默今天對他為什麼那么冷淡,但一想到他以前也有過幾次陰陽怪氣的時候,猜想他是不是心情不好,也就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陳默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句話都不會跟他說。 而他不知道的是,陳默在走后不久就換了行程方向。看那去向,正是趙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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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就在缺水向當地人打探趙陵在何處時,柳如飛他們也趕到了昆山。得知白杜鵑有可能被掠到趙陵,當夜柳如飛就急著想夜 探趙陵。
  缺水擔心彼此沒有準備有所閃失,連忙勸阻道︰「那擄走白小姐的鬼面人知道我們在找她,很有可能已有準備。
  「柳少俠,我們還不知道白小姐是否就在趙陵,就算在,也不知道她的確切所在,一切還是謹慎為好。待在下仔細打探后……」 柳如飛焦躁地在廳中走來走去。
  「如果來不及呢?袁少俠,你知道鬼面人為何要擄走白小姐?還有鬼面人和留燕谷是否有關?他的身手如何?」
  「據白小姐說鬼面人曾在白府出現過一次,當時因為有在下和陳默在,鬼面人未能得手。照他的行動來說,他很有可能是 留燕谷的人。在下曾和此人照面過一次,汗顏的是,此人身手高超,在下慚愧未能攔下他。」
  缺水避開了鬼面人為何要擄走白杜鵑的原因,這涉及到白杜鵑今后的閨譽,他不得不保留兩分。而且說出來,柳如飛說不 定會更著急。
  「如果他是留燕谷的人……聞說留燕谷至今為止,凡是他們決定要殺的人從沒人能逃過,當初白府滿門被滅,他們不可能 只留白小姐一人。袁少俠,你說……白小姐她會不會已經凶多吉少?」
  「這個……依在下想來,白小姐應該暫時沒有生死之慮,如果鬼面人想要殺她,應該在碰到她時就已下手,至今沒有下手, 想必是有什麼打算。」缺水考慮措詞說道。
  「柳師弟,我看你也不要那么急,既然袁少俠說白小姐暫且無事,想來他一定有所把握,我們且聽聽袁少俠有何打算吧。」 一旁,華山派掌門親子齊秀峰開口道。
  「師兄,你知道我……」柳如飛望了一眼缺水,咽下到口的話語。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救白小姐一事不可輕率……」
  齊秀峰話還未說完,那邊他們的小師弟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柳師兄大概是怕沒有英雄救美的機會,如果被袁少俠捷足先登救出白小姐,柳師兄就只能望美興嘆了。」
  「松雨﹗你胡說什麼﹗」齊、柳二人齊聲喝止。
  齊松雨一吐舌頭,不敢再多言。 柳如飛猶如被針刺到一般。如果齊松雨不說,他剛才也確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可現下被他這么一說,卻不禁心中泛起波瀾。 是啊,白杜鵑看來對袁缺水相當有好感,而且袁缺水又是武林盟主的兒子,如再被他先救出白杜鵑,那他對白杜鵑的一番心思,也就只能永埋心底了。
  「袁少俠,請說說你的打算。」柳如飛在心中做下決定,鎮靜一下神情。 很想大聲告訴柳如飛,他袁缺水對白杜鵑並無染指之心,請他不必擔心他會捷足先登什麼的,但想到白杜鵑對他有意,缺水也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缺水咳嗽一聲,「救白小姐一事確實刻不容緩,但貿然前去也恐打草驚蛇,到時得不償失反而不好。所以在下準備先去趙 陵實地打探一番,待探得虛實后,再請諸位一起想法援救白小姐。不知這樣可否?」
  華山派眾人考慮一番,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俱點頭同意。 當夜,袁缺水換上夜行衣奔往昆山趙陵。其后,柳如飛暗隨而至。
  柳如飛打的算盤很簡單。他跟在袁缺水后面,如果發現白杜鵑所在,他就想法讓袁缺水吸引住敵人目光,由他暗中救出白 杜鵑。這種想法雖然自私,但為了白杜鵑他什麼也顧不得,這說不定就是他唯一得到白杜鵑的機會,他必須抓住﹗
  缺水完全沒有想到會有人尾隨在后,他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趙陵山周遭的地形和動靜上。 趙陵山是一座呈立體三角形的土丘,那勻稱規律的外形看起來相當不可思議。除了趙陵以外,在這片水鄉沃野上,靜悄悄地聳立著一座座形狀類似的土丘。 缺水跟當地人打聽到,這裡的土丘好像是幾千年以前的老古人堆築的,據聞是用來保存死人的身體,為了日后復活而建。 缺水還是頭一次看到這種形狀及龐大體積的陵墓,心中一邊猜測古人的心思,一邊在趙陵山周遭悄悄巡視。
  一座土丘,表面上看起來什麼都沒有,沒有可以掩藏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添置的建築物。
  忽地,袁缺水站住了腳步。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感到有人在看他,就在這附近,可是周遭什麼人都沒有。
不對﹗有人﹗就在自己身后側方約五十步左右。
  當機立斷,缺水立刻飛身向當地撲去。可就在此時,趙陵山有了動靜。 缺水一個旋身,在附近的地面上趴伏下來。
  趙陵山腳下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忽忽的洞口,有人舉著火把從裡面走出。 缺水瞬間心思數轉,決定暫時不進洞打草驚蛇,他要拿下那個活口詢問口供。 見舉火把的人漸漸離開趙陵,缺水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在缺水離開不久,一道人影出現下趙陵山腳下,躡手躡腳地向那敞開的黑洞走去。 離開趙陵山已有一段距離,從那人走路的輕重上,缺水看出他功力並不強,頂多算得上三流,當下不再猶豫,悄悄從后掩上了那人。 一掌把那人拍昏,為了不讓人懷疑,他仍舊舉著那個火把,保持著那人的步伐,把那人一點點拖到一座丘陵后。
  輕輕彈醒這個倒霉鬼,一手卡住他的喉嚨,缺水帶笑詢問道︰「晚安,在下有些事想詢問朋友,還請不吝指教。不要大聲 喊,你應該知道在下要殺你很容易。」
  像是哨兵的人連連點頭。
  缺水挪開卡住他喉嚨的手,問︰「你在留燕谷是什麼身分?」 這是缺水聰明的地方,一上來他就沒有給此人否認自己身分的機會,讓他誤以為他已經知道很多。如果他確實不是自然會跟他解釋,如果他是,自然而然就會順著他的套路往下走。
  果然,哨兵上當了,「我只負責看守昆門,請不要殺我,我只是一個小看守而已。」看守哭喪著臉哀求。 昆門?
  「這裡只是留燕谷的一處據點?你們的大本營在那裡?」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昆門,其它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我不騙你﹗」
  「那你可知道鬼面人,一個面容特別醜陋的人。」
  看守明顯猶豫了,諾諾地不肯開口。
  缺水把手移到他肩關節處微微使勁。看守露出痛苦的表情嘴巴張了開來,缺水手掌一張捂住他的嘴。 「唔唔﹗」
  「說﹗」說到底,缺水還是第一次下手逼人口供,見人家疼他也難受。威脅一下立刻收了力氣。 看守連忙開口︰「他……他就是我們……谷主。」
  「你說鬼面人就是留燕谷谷主?」怪不得他功力那么高超﹗ 看守點頭。
  「你可知道有一個叫白杜鵑的女子,她可就在趙陵山中?」 看守眼珠數轉。
  「說﹗我不想別人騙我。如果你騙我,你會知道后果﹗」缺水狠下聲威脅。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欺瞞大俠,山中確實有一個姓白的女子,她在兩天前被人送來,現就在趙陵中。」
  「她可安好?」
  「好,好,谷主派人傳話讓我們好生款待她,說等他過來……」
  「過來什麼﹗」
  「谷主說等他過來……享受過后再行處理。」看守大著膽子說完。
  「你們谷主什麼時候過來?」
  「明晚。」 還好。一聽百杜鵑貞操無礙,缺水暫時放下心來。
  「現下趙陵中有多少人手?高手多少?」
  看守搖頭,「除了我和六個看門人外,其它高手並不在此處。這裡只是個聯絡點,如果不是有人關押在這裡,平時這裡只 有我和賈老頭。」
  好﹗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雖然他現下就可以沖進去救出白杜鵑,但想到要把此功讓給柳如飛給他創造機會,缺水決定回 去找華山派眾人一起。
  至於那鬼面人,他準備明晚過來會會他。
  「不好意思,要麻煩你在這裡睡到天亮了。多謝﹗」 缺水對非常合作的看守人笑笑,伸手一指點了他的睡。
  當袁缺水回到客棧,告訴華山派眾人趙陵虛實時,發現柳如飛不在,猜想跟在他后面的人大概就是柳如飛,想到就算他進 入趙陵應該也沒有什麼危險,也就不再多話詢問柳的去處。
  眾人商量后,一致決定在天亮前把此事解決掉,當下不再猶豫立刻整裝出發。 隊中缺少柳如飛一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人在何處,聞說趙陵沒有高手在,為了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眾人出發時還故意
  延遲了一點時間。 趙陵山仍舊如剛才一樣安靜,月亮已經偏西,天就快要亮了。 周遭沒有柳如飛他們的蹤影,那個洞口還是那樣地敞開著。 是誰把它特意打開了?還是誰忘記關上了?無人知曉。 齊秀峰看了一眼缺水。 缺水明白他的意思,道︰「我先進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我的消息。」
  剛走到那個洞口,那種好像誰在看著他的感覺又來了。心跳一點點加快,這不是個好兆頭,周遭安靜得過分。 撿起一塊石頭扔進洞裡,裡面的回聲告訴他這個洞不是垂直的。缺水藝高人膽大,晃身一躍跳入洞內,仗著夜眼摸黑就往裡面闖。 長長的隧道彎彎繞繞,越往裡走能見度越低,無奈下只好拿出火折子點亮照路。
  趙陵外,就在缺水跳進洞內不到一盞茶工夫,一群黑衣人也不知從那裡冒了出來,團團圍住了齊秀峰等人。 走了約莫有半刻工夫,缺水心想以自己的腳力大概已經走了不下五十裡路,按理說,這個趙陵山根本就沒有那么長的距離,
  難不成他真的在地底下? 眼看火折子也快用完,也不管會不會驚動機關,大大方方地拿起土牆上鑲嵌的松明火把點燃。
  就在他點燃火把的同時,一面土牆忽然動了起來,慢慢地在他面前一點點向后退開,一條燈火通明的道路出現下缺水面前。 缺水又是驚訝又有點興奮。他想起小時候陳默曾瞞著父親,帶他鑽過一座山洞探險,現下的心情就跟那時有點相像。
  如果陳默在就好了,突然有點后悔,不該讓陳默一個人先回袁家莊報信。
  扔掉手中火把,大著膽子走進像是特意為他打開的隧道中。
沒有人,一個也沒有。
  這裡難道連巡邏的人也沒有?還是柳如飛把他們都解決了?柳如飛呢?這么久怎么還么有看見他人?缺水越走心中的不 安越大。
  這次的路不算長,拐了兩次,一座輝煌的大廳赫然出現下眼前。 大廳中空蕩蕩的,除了正中兩側擺放的十六把石椅,就只有大量的火把、巨燭和四根三人合抱粗的柱子。 感覺到凝視自己的視線,抬眼向上看去。偌大的廳堂階梯最上方擺放了一只濃重的石椅,椅中坐了一名身穿大紅衣著的人。
  ……中了圈套﹗
  「你來了,本尊還在想,你要何時來參加本尊和白杜鵑的合鴛之禮呢。桀桀桀﹗」
  「你在?」缺水的眼瞳收縮起來。
  「袁老匹夫怎有膽子敢讓你這雛兒行走江湖﹗你竟也不懷疑那些口供真假,真正黃口小兒也﹗」鬼面人笑聲極度難聽。 隱約地,缺水從那破鑼聲音中聽出一絲不同。
  「你受傷了?」
  「應付你這小兒還沒有什麼問題。」鬼面人並沒有否認。
  「噢,你要不要試試?」 口中應戰,耳聽八方,不遠處似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好像不止一個人。
  「你認為本尊現下有必要和你動手嗎?」鬼面人狡猾地笑。
  「什麼意思?華山派的人是不是也落到你手上了?」 缺水並不笨,一聽鬼面人言語,觀其表情,立刻猜出一些端倪。
  一時心中后悔萬分﹗他實在不應該過于輕信那個看守的口供,想想看,殺手出身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招退場門供?一個 祕密的殺手組織,又怎么可能那么簡單就暴露出他們的據點?
  白杜鵑的失蹤,鬼面人突然地挑釁,燕無過的出現,以及趙陵的安排。這一切代表了什麼?
  鬼面人怎么會知道他肯定會找來趙陵,並早早就設好圈套在此等候?
  留燕谷的勢力,真的已經到了可以查知他行方的地步?還是……
燕無過……你在中間扮演了什麼角色?
  那天你怎么會突然出現下山林中?你是原本就認識鬼面人,還是…… 缺水越想越心寒,也越想越不對勁。
  鬼面人只是看著他,陰險地笑。 只這么一會兒工夫,忽然,空蕩的大廳裡響起了不合時宜的喜樂聲。
  愕然的缺水轉首回望,只見大廳兩側魚貫走出兩列人馬,從喜娘到吹打手無一不缺。被強行押出的華山派眾人被換上了滑 稽的喜裝,最後被人群簇擁著,走上大廳來的是一身鳳冠霞帔的新娘。
  這是演的哪出戲?
  「桀桀,本尊今夜的新婦到了。袁小兒,你就好好觀禮吧。」 鬼面人一揮手,新娘被強壓著走上台階。 缺水的心中不要提有多難受了﹗尤其是在他看到華山派眾人看他的眼光。
  他算什麼武林盟主的兒子?他算什麼袁少俠?自以為了不起,自以為能挽救一切,這下好了,不但白杜鵑落到鬼面人手中, 就連柳如飛等人也……
  陳默,我該怎么辦?一邊在心中呼叫陳默,一邊又在痛罵自己不該離了陳默就成了什麼都不行的廢物﹗
  「啊─」大廳中響起白杜鵑的尖叫,被鬼面人掀起蓋頭的她,待看清鬼面人那張臉后嚇得花容失色。「鬼啊﹗鬼啊﹗
  「缺水﹗救救我﹗我不要嫁給他﹗我不要﹗」白杜鵑轉首四處求救,待看到袁缺水后立刻拼命哭叫掙扎。 鬼面人似乎嫌她吵,一指點了她啞,不耐煩地說道︰「本尊什麼時候要娶 了,只不過要 一個晚上嚐嚐鮮而已﹗吵什
  么吵﹗」 白杜鵑慘白的臉色連胭脂都無法蓋住,那邊柳如飛已經破口大罵。
  「你這個爹不疼娘不愛的丑魔﹗你有什麼資格娶白小姐﹗你﹗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敢碰白小姐一根汗毛試試看﹗我柳 如飛死都不會放過你﹗唔﹗」
  柳如飛被留燕谷幫眾打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彎下腰去。
  有人捏住華山派齊松雨的脖頸怪笑,「這小子看來細皮嫩肉的,用來紅燒正好﹗」
齊松雨掙扎起來。
  「聽說這個還是華山掌門的親兒子,不知道可以換幾錢銀子?」 齊秀峰羞怒交加,怒喝不止。幫眾哄然大笑。
  鬼面人像是看得愉快,不住拍掌大笑。 缺水在心中盤算,他有幾分機會靠近鬼面人拿下他做人質。
  鬼面人斜眼看著那個埋頭不語、半大不小少的少年郎。明知他在打小算盤,也沒有特意阻止。以他對他的了解,只要有白 家那個女兒在,今晚這個少年就絕對逃不出自己手掌心﹗
  想到自己比那個人快了一步,鬼面人心中充滿了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優越感。這份優越感也給他帶來了一個愉快的心情。故 意把頭偏過去掃視廳下等人,故意給那個「小孩子」創造了一個偷襲他的機會。
  經驗尚淺的缺水果然上當,以快到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向鬼面人撲來。 他快,鬼面人更快﹗也不見鬼面人怎么動作,就見鬼面人座下突然裂開一道大口,整個石椅連同坐在上面的鬼面人一起沉
  了下去。 缺水想要收勢已經來不及,只好將計就計,隨之一起栽進裂開的機關中。
  剛站穩腳步,還沒有來得及觀察周遭情景,意識到鬼面人就在不遠處,袁缺水立刻朝鬼面人發起了進攻。 鬼面人似乎不敢硬接,連閃數次躲過攻擊。
  「本尊知道你心中的打算。但你有幾分把握?如果你一旦失敗,本尊憤怒下自然要拿人開刀洩氣。你說,先找哪個好?那 個姓柳的如何?」
  鬼面人如游魚般滑出缺水的攻擊範圍,貼近石牆看似隨手一拉,石室牆壁上一面山水畫捲起,悄無聲息地出現一扇木窗。 他想干什麼?缺水緩下攻勢,眼光不由自主向木窗外望去。
  木窗外,大廳中人清晰可見。
  「放開他們﹗」缺水沉聲怒喝。
  鬼面人說的不錯,他就算有把握能拿下似已受傷的鬼面人,但鬼面人一聲令下,白杜鵑等人的安全也將得不到保障,而他能否拿下鬼面人也還是個未知數。 而且留燕谷眾人並沒有因為谷主消失而有所混亂,押著白杜鵑等人,似在隨時等候鬼面人命令。
  「放開他們?把本尊的新娘子放跑了,本尊今夜要找誰來嘗鮮?」鬼面人怪笑。
  「你想怎樣?」缺水盡量讓自己冷靜。
  「你問本尊想怎樣?嗯……」鬼面人上下打量著缺水,笑容有著說不出的怪異之感。那感覺就好像一個好色的男人正在看 一個脫光衣服的美女般……淫猥﹗
  「聽說男人的味道也不錯,你長得也還湊合。怎樣,武林盟主的大公子,如果你讓本尊嚐嚐你的鮮味,本尊也不介意放了 那個黃毛丫頭還有華山一眾。」
  什麼?﹗缺水像是當頭被人打了一記悶棍。
  這人在胡言亂語什麼?﹗他再怎么想也沒想到鬼面人會把荒淫心思打到他頭上﹗這鬼面人是不是腦子不正常?還是單純地 想羞辱他這個武林盟主的兒子?
  「你在開什麼玩笑﹗」缺水虎臉冷喝。他不喜歡這類玩笑話,連聽到也覺得刺耳。 鬼面人似乎猜到他會這么說,靠在木窗邊拉住一根繩子微微晃了晃。
  「你要做什麼?﹗」缺水大驚,連忙撲向窗前。 外面人好像接到了命令。原來只是看守白杜鵑及華山一派的人,突然有了不軌的動作。有人開始動手撕扯白杜鵑的衣服,白杜鵑的眼中滾出了淚珠。柳如飛似在嘶聲厲叫,形象淒厲。 廳中肯定充滿了尖叫和怒罵,但他什麼都聽不見﹗
  「住手﹗叫他們住手﹗」缺水怒急交加,完全失了算計。 白杜鵑的紅肚兜已經隱約可見,留燕谷眾人笑著,張口似在說些什麼不堪入耳的話語,惹得柳如飛雙目赤紅。 鬼面人見差不多了,再次伸手拉扯木窗旁的繩索,撕扯白杜鵑衣衫的谷眾立時住手。
  「你想怎樣?」缺水怒喝。
  「讓本尊點上你四處大,只要本尊在你身上發洩完,立刻就讓你們一起離開。」鬼面人似乎也不想再拖延,說話的語氣也略微急切起來。
  如果缺水此時細心,他就能看出鬼面人氣息不穩,似在強行克製什麼痛苦。可惜他一心只想著外面的白杜鵑,已經沒有心 思再考慮其它。
  「我怎么能相信你?」缺水面對鬼面人。
  「桀桀桀﹗你現下除了相信本尊也無他法﹗同意還是不同意隨你﹗」
  鬼面人要強行壓制體內一陣陣涌上的陰氣,說話聲已不如剛才清晰。 缺水握拳再鬆開,轉首望望外面大廳裡的白杜鵑,見她一副梨花帶雨的可憐樣,再看那對白杜鵑一腔真心的柳如飛…… 深吸一口氣。
  不去多想,就當受刑好了﹗十七歲還不知情慾滋味的少年, 昂首毅然邁步走到鬼面人跟前。 這是個巨大的侮辱﹗但絕對比不上一個無辜女孩的終身福祉﹗ 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情的缺水,在心中作出了會讓他后悔一生的判斷﹗
  「把身子轉過去﹗」鬼面人命令道。 缺水忍怒轉過身去。
  「你也是一方霸主,希望你知道守信二字﹗」 四道冰涼的陰氣穿透他四處要,現下他想動也動不了。
  「你是﹗」缺水大驚。
  「本尊是誰,你日后自知。」鬼面人貼到他耳朵上詭笑道。一邊心中暗道這小鬼江湖經驗太淺,就這么輕信他人。是那個 陳默教得太好么?
  「我知道你是誰﹗」
  「噢,是嗎,你說說看。說對了,本尊等會兒就不讓你太難受。」 有人撩起他的衣衫。缺水猜想,他到底要對身為男人的自己做什麼。
  「燕無過﹗」一邊想,缺水一邊從口中吐出三字。
  「桀桀桀。」鬼面人笑了,笑聲逐漸改變,變得不再刺耳難聽。
  「小缺水,你還不笨嘛,那你知不知道燕哥哥等下要對你做什麼?」 「你真噁心﹗」
  「哼哼,不乖的孩子可是要接受懲罰的﹗小缺水,等下不要哭鼻子哦。你的陳默哥哥可不會在這時來救你。」 陳默……缺水心中一慘。心想如果陳默在,他也不至於落到這種任人羞辱的地步。
  腰帶被拉開,褲子被扯了下來。缺水除了緊張也有一點害怕,對未知對看不見的害怕。 這家伙到底要做什麼?
  「世人大概沒幾個人知道北方稱雄的燕無過,竟然同時是臭名遠揚的留燕谷谷主吧。」缺水冷笑,心中懷疑燕無過會不會 真的就這樣放他回去,他可是知道了他一個大祕密。
  那人……好像在撫摸他?少年的皮膚上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這人的手真冷﹗被冰塊撫摸的滋味可真難受。
  「練陰絕功的人是不是都像你這樣,跟冰塊似的。你的傷該不會就是那天和我對打負上的吧?」少年心中有了點得意。還 以為你有多厲害,也不過是我手下敗將罷了﹗如果不是今日白杜鵑等人落入你手,我才不會這樣不加絲毫抵抗受製于你呢﹗
  「是啊,托你的福,讓我差點破功﹗你要不說我還差點忘了,等下我會記得好好謝你﹗」似從牙縫中迸出的聲音。
  「你要做什麼﹗喂﹗你在……在摸那裡?﹗把你的手拿開﹗」缺水驚呆。
  「噓,缺水,輕聲點。不過如果你想被外面聽見,我也不會介意。」 燕無過繼續用手指玩弄他的入口,不愧是練九陽真功的人,體內像火一般熱。 燕無過知道自己占便宜,在于缺水對怎樣克製陰絕功只是一知半解。不像他從小研究,他知道九陽真功除了是陰絕功的克
  星外,同時也是它的救星。 一直以來,他練陰絕功完全靠藥物在控制該功的陰毒性,但這終歸治標不治本,要想化去陰絕功的陰毒不受那破功之苦,
  還得修煉九陽真功,把陰陽融會貫通才行。 但他已經來不及了,這幾年他貪于求成,雖然功力有突飛猛進,但同時離他破功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他已經等不及弄到九陽真功心法。
  現下只有靠修有九陽真功的缺水幫他調和身體中的陰毒,但袁缺水絕對不會主動在與他交合時用內功幫他調和內息,而且這孩子的功力還沒達到十二重,就算他願意用內功幫他調和也無足夠能力。所以他只能透過佔有他身體最直接的模式,來做陰陽調和。
  簡單地說,就是采陽﹗ 只知道九陽真功心法絕對不能傳給他人的缺水,又怎知道他的身體對練陰絕功的人來說也是絕對魅惑﹗
  ─不關情慾,不關喜愛,只是單純的最佳練功鼎爐。、
缺水緊緊閉上嘴巴。他不想把這么羞恥的事情讓任何人知道。
  像是被冰凌插入的感覺很糟糕,但還好不是那么痛苦,這點痛他還能忍受。他不明白燕無過為什麼要這樣羞辱他,確實, 他承認這要比小時候父親打他屁股還要讓他難以忍耐。
  可惜這只是不懂事的孩子剛開始的樂天想法,等他的上半身被燕無過強行押下,整個人跪趴在地上,臀部撅起,下半身不 著寸縷,兩腿被人用腳強迫分開時,少年的身心緊張到最高點。
  因為緊張過頭么,缺水的身體也逐漸顫抖起來。
  「你……你要干什麼?」
  「你到現下還不知道我要干什麼?」
  燕無過故意用驚奇的口吻大驚小怪道︰「你和你的陳默哥哥沒玩過嗎?我見你和他同床共枕,還以為你早就被他享受過了
  燕無過缺德的一掌拍向缺水的臀部
  「你胡說什麼﹗」缺水不喜歡他用這種口吻說他和陳默,說得好像他和陳默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似的。
  「好了,小鬼,晚宴現下正式開始,你就好好享受吧﹗」 燕無過缺德的一掌拍向缺水的臀部,發出清脆的肉擊聲。拍了一下后,他似乎對這個聲音很滿意,又接二連三拍打了好幾下。
  缺水又羞又怒,咬緊牙關等待羞辱過去。 可羞辱並沒有就這樣過去,接著而來的是他打破頭也沒有想到過的痛苦和恥辱﹗
  火熱狹窄的體內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一根兒臂粗的冰柱,他想反抗、想排擠,但被製住的要控制了他渾身的肌肉血脈,狹窄的通道被毫不留情的地一點點打開,那個幾乎冰鎮住他心魂的利器就這樣深深埋入他體內。
  禁不住瀉出輕微的呻吟,禁不住想要掙脫后面的禁錮。
這種痛苦不是人能忍受的﹗除了外在的撕裂痛苦,腹腔內冰火交加互相爭斗的激痛,讓他感覺像在冰火之爐,一會兒極寒一會兒如火燒火燎,胃中涌出一陣陣苦水,舌根下咽,他快要受不了了﹗
  「唔……」燕無過在他的上方發出一聲似極度滿足般的嘆息。騎在他臀上的腰身又稍微加快了速度,漸漸地,越來越快。
  「小缺水,我真后悔……沒有早點要你。我原來有很多機會,可一想到你是男人我就失了興趣,沒想到……沒想到你會這 么好……唔。」
  缺水快要痛昏過去。為了避免漏出更悲慘的聲音,他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你裡面好熱……好舒服……你的陳默哥哥他要是知道……他一定會后悔死……嘿嘿。小缺水,來,讓我們更貼緊一點。」 燕無過攔腰抱起他的身子,埋在他體內的冰柱又向內插進幾分,疼得他嗚咽一聲,死死忍住的淚水也被頂了出來。 燕無過緊緊抱著缺水的身體,不讓他和自己分開,把缺水的兩條腿盤起用雙手抱住,自己也緩緩盤膝坐下,再把缺水的身體放到腿上。 缺水痛喊了一聲,他快要痛瘋了﹗
  這種盤腿坐下的倒插式極大限度地擴張了他的狹窄入口,那根埋在體內的粗大冰柱似乎穿透他全身。陣陣寒氣上涌,他又 不能運功抵抗,體內的熱氣在流失,像是被冰柱吸走一樣,換之而來的是地獄似的冰寒。
  陳默……救我…… 缺水嘗到了后悔的滋味,但同時他又覺得很慶幸,慶幸白杜鵑一個嬌柔的女孩子不用經歷這種地獄似的折磨。 不能讓陳默知道,不能……
  當覺得自己的血液也似被凍僵后,缺水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緩緩地,朗朗英氣中又含了儒雅氣質的少年睜開了雙眸。
  這是一雙與世無爭,尚沒有被塵世沾污的無垢清澈眼眸。只看他的眼睛,你會覺得這人肯定是一個剛從深山裡來不懂世事 的孩子。
  滿天星際毫不吝嗇地在少年眼前展現出自己的清越輝煌,黑得泛藍的天空是那么遙遠,卻又好像伸手可及。
  少年的思緒漸漸清晰。
  空曠的視野,清新的草香,地上柔軟卻略顯潮濕的感覺告訴他,他現下正躺在某處荒郊野外中。
遠遠地,一座座呈三角形的丘陵矗立在廣闊的大地上,靜靜地向黑夜述說著千年來的寂寞。
  一場荒唐夢?缺水在心中希望。 繼續這樣一動不動地躺在草叢裡,直到他覺得心裡好受了一點。
  無所謂,你就當被野狗咬了一口,你就當受了酷刑。救人總是要付出代價,誰叫你被人叫做少俠呢?誰叫你是武林盟主的 兒子呢?誰叫你無法忍受比自己弱小的人受欺負呢?男孩在嘲笑自己。
  至於屈辱……就在以後討回來好了﹗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燕無過﹗我記住你了﹗ 用肩肘撐起上半身,拖著下半身想要坐起,又跌倒下去。這身子怎么好像不屬于自己一般? 不信邪的又掙扎著想要坐起,這下連姿勢都沒立好就癱倒在地。
  不管了﹗就在這兒躺到第二天早上好了﹗ 缺水閉上眼睛,與自己賭氣一般閉上雙眼,不久他就落入了昏睡中。
  在一旁偷看許久的人心中驚訝異常,他以為這個「武林盟主的兒子」就算不會尋死覓活也會失魂落魄,或者痛哭、或者哀 傷、或者自殘,但這個人竟然只是睡著了?而且就在敵人的陣營前?
  是他不懂這種侮辱代表了什麼,還是只把那場行為當成某種刑罰? 偷看的人覺得,自己越來越不理解這個比他小了四歲的大男孩。 本來很期待看見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孬種樣,然後也好大大嘲笑他一番。最好他越怕他越好,這樣只要他威脅他一下,說
  不定他就會乖乖把九陽真功奉上,順便用他的身體幫自己解除練功時帶來的痛苦。 可沒想到……摸摸下巴,這孩子帶給他驚奇還真不少﹗不過,這樣似乎也不錯﹗ 這樣應該會更好玩一點,凡事總要有點挑戰性才有意思嘛。 男人俊美的臉上浮現出詭異乖戾的笑容,眼神也明顯帶了一絲邪氣。


第六章

  次日,雖然不太想和白杜鵑及華山派眾人見面,但因擔心燕無過是否會遵守諾言,袁缺水只得拖著雙腿回到客棧探勘,詢 問賬房后,得知白杜鵑及華山派眾人已經回來,安心地同時立刻結帳離開。
  他害怕和白杜鵑等人撞上,因為碰到以後他實在不知道該跟他們說些什麼。為了避免尷尬,他選擇不聲不響地離去。 事過三日,從袁家莊報信回來的陳默循著缺水留給他的訊息,在離昆山百裡遠的偏僻小山村中找到了他。
  「你怎么躲到這裡來了?」
  陳默四下打量這座建在山窩子裡的帶院農戶,暗贊缺水找了個好地方。 這農戶因在山窩裡,離其它村屋隔了不小一段距離,且相當安靜隱祕。 陳默來的時候,缺水正坐在院裡喝稀飯─不要問他為什麼喝稀飯,他一想起這個問題,就想給燕無過那個混蛋兩刀﹗ 久違的沙啞聲聽起來不知道有多親切,大男孩忽然覺得鼻頭酸酸的,連忙放下碗筷開口掩飾自己的情緒。 原來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么不把那回事放在心中。不知為什麼,在陳默面前,他突然有種局促的感覺。如果讓陳默知道他
  和別人有了性事,還是和男人…… 他可以當自己被狗咬了一口,但陳默會怎么看他? 缺水不敢想像陳默會怎么看待自己,自然的,也不敢把目光和他相對。 可惜,陳默沒有看出缺水的不自然。
  「我要閉關練功。」
  「怎么回事?」陳默不解,走過來摸摸他的頭頂。
  「我、我的功力退步了。」溫熱的手掌貼近頭部,缺水說出的話也變得結巴。 「退步?」
  嗯。點點頭,缺水不肯再多說。那么丟臉的事,他發願自己絕對不會向陳默洩漏一句﹗況且他覺得自己功力會退步,很有
  可能跟那晚燕無過無恥的行為有關,雖不能肯定,但足夠他對陳默保持沈默。
  「對了,我在路上碰見白杜鵑看她和柳如飛在一起,你不介意?」
  陳默見他不想說也沒有多做詢問,在他身邊坐下把話題拉開。
  「我不但不介意,還祝福他們。」缺水笑起來。他是真心在為白、柳二人高興。「我父親怎么說?」
  「你是指當你父親知道燕無過會陰絕功后的回應?嗯……你可知道,當你告訴我你碰上會陰絕功的飛鷹社大魁首時,那位 燕當家正在飛鷹社總壇為他的屬下舉行婚宴?」
  缺水張口,「你是說……難道那個燕無過是假冒的?」想想也覺得很有可能。
  「這么說來,他不是真的燕無過,而是真的鬼面人了。」
  「什麼鬼面人,你是說留燕谷的人?你為什麼會猜測燕無過就是鬼面人?」 缺水把自己去救白杜鵑碰上鬼面人的事和陳默說了,在說到他是如何交換回白杜鵑時,故意模糊語氣含混帶過。 陳默看看他,點點頭接受了他的含糊不明。
  「盟主讓你留意那個假燕無過的行方,如遇到他有不正行為,殺無赦﹗」 缺水頷首表示明白。
  「陳默,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想了想,他決定拜托陳默一件事。 接下來的日子,袁缺水留在小山村裡閉關苦練九陽真功。陳默則時不時地出去打探江湖消息,很快地,一個月過去了。 據陳默探得的消息,留燕谷斂財殺人的行為已經越來越猖狂,而且行事狠辣,往往抄家滅門不留活口。留燕谷的首腦鬼面
  人也正式在江湖上亮相,因其殘酷作為再加其可怕容貌,被人暗地裡稱為「邪鬼」。 陳默途中還聽到,白杜鵑及華山派帶領一幫武林人士,跑去趙陵山復仇卻撲了空的消息,據他們的說法,是留燕谷好像把
  這個據點放棄了。但他們並沒有就此善罷罷休,之后便以柳如飛為首,興起了一群專尋留燕谷麻煩的白道組織。

  十一月十三日。
  正午,缺水盤膝坐在木床上練功正到緊要關頭。因為這裡地點祕密,除了陳默也沒有他人知道,故此他亦能放心讓自己進
  入物我兩忘境界。 眼觀鼻,鼻觀心,五心朝天。周身泛出朦朧氣息,像是蒸汽,又像玄霧,臉龐潤紅,寶相莊嚴,看似毫無破綻,其實卻是
  他一天中最軟弱的時候,此時哪怕是一稚兒輕輕推他一下也能重傷他。 九陽真功比別的內功神妙之處,就在于它如果修煉至十重,無論行走坐臥,隨時可把氣血營運全身,不用擔心在練功時被
  外敵所侵。但沒有修至十重之前,練功之時也是最毫無防備的時候。 缺水在出莊前原已修至十重,但與燕無過一宿過后,不知為何功力忽然有了倒退現象,細察之下竟倒退了一重不止,這讓
  他在驚訝沮喪的同時,也不得不特意尋了這處隱祕所在勤練失去的功力。 有人站在窗外,一名功力絕不比他失色的絕頂高手。
  他知道,但他卻無法動彈絲毫,只能被動地等待此人下一步行動。 值得慶幸的是,那人似乎暫時沒有進來的意思。
  窗外的男人有一副修長挺拔宛若青鬆的身軀,俊秀絕倫的面龐慘白到透明,眉間一層陰氣若隱若現,那雙宛如黑曜石的雙 眸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邪魅。
  挑起唇角,男人露出了一抹像是找了好久的美味終于給他找到的貪婪笑容。 眼見缺水已經功行十二周天,正吸氣收功氣歸丹田,像是就在等待此刻一般,男人推窗進屋,宛如回到自己家一樣大大方方走到木床前。
  缺水緩緩睜開雙眼,「是你﹗」缺水的瞳孔放大。
  「小缺水,你讓我找得好苦。真沒想到你會沒有離開昆山百裡之外﹗這叫什麼?眼皮底下的東西最容易忽略?」俊美男子 笑得宛如一朵盛開的罌粟,看起來邪惡又魅惑。
  那豔麗無雙的笑容讓缺水的心神大大震動了一下,不是被魅惑,而是……恐懼。
燕無過﹗
  事隔月半,臉雖然還是那張臉,但周身纏繞的氣氛,還有燕無過的眼眸,卻比上次的冷森又多了三分陰邪。讓他整個人看 起來就像是……
  「邪鬼﹗」
  「邪鬼?這是你對我新的愛稱么?呵呵,邪鬼也好,鬼面人也好,燕無過也好,隨便你叫,要叫燕哥哥我也不反對。」燕無過邪笑著在床沿坐下,伸手去摸少年的臉頰。「你瘦了些。」
  「多謝關心。你來做什麼?」缺水避開他的手警惕地問。 他不明白他跑來干什麼,更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這裡來的。
  如果要殺他,為什麼不在剛才就殺?剛才他練功正在緊要關頭,只要燕無過伸出小指頭輕輕一戳,他就會氣血逆流而死。 如果不想殺他,那他來做什麼?比武?又不像。 缺水無法理解這人的行為模式,也不想去理解他﹗他只在心中期望上次的事不要重演,當然他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當時他就覺得這人有點不對勁,如今更是確信不疑。 陰絕功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它雖能讓人功力速成,但付出的代價也太大了﹗
  燕無過睜大眼睛,驚訝萬分地道︰「小缺水,你到現下還不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麼?一個多月沒見,你怎么又笨回去了。」
  「你﹗」缺水忍下怒氣,放軟聲音道︰「你最好不要再練陰絕功了,你知道你現下看起來像人更像鬼嗎?」 少年誠懇地勸慰,同時暗中提氣護體。
  「你在關心我?還真是讓我感動﹗我不練陰絕功練什麼?你把九陽秘訣告訴我?」
  「那不可能﹗」缺水想都不想立刻拒絕。
  「那就沒什麼話好說。」燕無過一攤手,「你是要先和我比劃一下,還是直接上床?」 缺水愣住,「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和我比武……」
  「當然不是﹗」燕無過偏頭送給他一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笑容。
  「缺水,你不知道這段沒有你的日子讓我過得多痛苦﹗以後你最好每七天自動出現下我面前一次,免得我花時間到處找你。」
  「為什麼?」少年呆呆地問。
  「為什麼?你沒聽到我剛才說什麼嗎?」
  「呃,你……喜歡男人?」缺水忽然覺得和燕無過坐在同一張床上感覺要有多別扭就又有多別扭,縱身一躍,赤腳站到地上。
  「我也希望你是女人啊,可惜沒聽說過有女人練成九陽真功的。」燕無過一副很惋惜的樣子。
  「你要和我……就是因為我練了九陽真功?」缺水總算大略摸到路數。 「對啊,你又不肯把九陽秘訣教給我,你也知道陰絕功練到后期會越來越痛苦,還有破功被陰毒攻心的危險,而我還有很
  多事沒做,也不想死。所以只好找會九陽真功的你來幫我陰陽調和 ,難不成你想讓我找你爹?」男人雙手抱胸,一臉理所當然。
  缺水被他氣過頭,一時反倒不知要說什麼了。
  「你、你不練陰絕功不就得了﹗你有很多什麼事要做?向全武林復仇?冤家易解不易結,天行教的事已經過去那么多年, 武林中也為此傷亡了很多,你又何必再把仇恨延續下去?只要你行事端正,我也沒有討伐你的意思。
  「不過,你那個留燕谷還是早點結束的好,現下它已經夠聲名野狼藉了,再這樣下去,你等于在重蹈當年天行教的后塵﹗」 燕無過無聊地伸手打個哈欠,站起身。
  「好了,不要再廢話 嗦,你只要打敗我結束我的生命,武林自然安生。如果不能,就用身體助我練功。我可沒那么多閑 工夫陪你耗﹗」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缺水也知道自己無法用言語說服此人,燕無過的心性已不能與正常人論之。 缺水轉身打開門走進院落,做了個請的手勢。 燕無過步伐悠然,剛邁入院中,連招呼都沒打,立刻向缺水發動進攻。招招狠辣出手不留情﹗ 缺水越打越心驚﹗燕無過的功力竟比上次和他交手時又精湛了幾分。 日頭漸漸偏西,二人拳掌相交已過五百招以上。
  剛開始,二人還互相保留實力,六百招過后缺水漸感吃力,虛晃一招,躍到牆角抄起平時練武的木棍重新面對燕無過。 燕無過見之口中輕嗤,從腰間抽出腰帶飄然迎上。 從地上打到屋頂上,從屋頂又落回地上,太陽西沉,玉兔東升。誰也不知道代表武林正邪的兩位絕頂高手,在這樣一個小山村的農戶裡正展開生死搏鬥。 在月過梢頭時,缺水的氣息開始紊亂,燕無過的情形似也比他好不了那裡去,臉色慘白如死人。
  又是百招過后,燕無過的臉皮突然一陣痙攣。曉得自己用力過度陰毒開始發作,時間已不允許他再拖延下去,吸口氣集起全身功力施出纏字訣,他要把缺水活生生累垮。
  缺水從沒有感到如此疲累過,雙手雙腳沉重得像是灌了鉛,招式也無法完全施展。
缺水心中明白,燕無過在第七百招上就有機會置他于死地,他沒有下狠手,顯然是想得到活著的他。
  汗珠順著睫毛掉進眼中,缺水眨眨眼睛。 高手過招一絲疏忽定千秋﹗就在這一瞬間,燕無過的腰帶如蛇般纏上袁缺水的腳踝,一帶一收,「砰」一聲,少年摔倒在地。
  身體剛剛落地,缺水腰腹立刻使勁一個鯉魚打挺想要躍出困境。可惜他快敵人比他更快,一個橫掃腿,沒等他站穩便又把 他掃翻在地。
  呼……呼……少年倒在地上氣喘吁吁一動不能動。 排山倒海的疲乏感侵襲了他的全身,剛才那個鯉魚打挺似乎耗盡了他剩餘的全部力量,如果可以,他想就這樣閉上眼睛呼呼睡去。
  「你……你想干什麼?」 男人理他都不理他,抓起他的腿腳把他向屋中拖去。
  「放開我﹗你……離我遠一點﹗」缺水想要反抗卻無力掙動絲毫,只能任由男人把他拖進屋中。 燕無過把他丟在地上,摸到桌上的打火石把桌上的油燈點燃。
  「你說你……利用我幫你陰陽調和解除陰毒,是不是……」缺水拼命運氣調和,希望能快點恢復。 燕無過走過來無聲地扯住他的發結,把他上半身按倒在木床上。
  「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采陽補陰……」缺水根據自己功力不進反退、燕無過一月不見功力更精的情況猜測到,同時還 要一邊和脫自己衣褲的雙手爭斗。這下他更不可能靜下心來運功恢復氣力。
  「有點不一樣,但從字面上你也可以這樣認為。」 燕無過好像在逗他,也不點他道,任他掙扎,他在享受缺水的無用反抗給他帶來的額外樂趣。外衫被拉開,這次燕無過似乎對剝光缺水充滿興趣,一件一件把他身上的衣物扯開扒下。
  「你這個卑鄙小人﹗」缺水鼓足所剩力氣大聲斥責。
  燕無過不客氣地扯掉他身上最後一件衣物,撩起自己的衣袍,「卑鄙?如果你每次練功都痛苦異常,會不會去尋找解除或
  緩解痛苦的方法?比如像現下這樣……嗯﹗」
燕無過相當缺德,他似乎存心想讓缺水痛苦,沒有任何事先適應、沒有任何潤滑,挺起腰身強行把自己的冰刃尖端硬插進去。 缺水顫抖一下
  缺水顫抖一下,繃緊肌肉妄想抵制殘忍的入侵。
  燕無過對著他的腰側就是一拳。
  「呃……唔……」五內一陣收縮,疲乏至極的身體接受不起這樣沉重一擊,缺水覺得這一拳差點把他全身的骨頭都震散。 燕無過在他身后發出野獸般的喘息,壓制他腰身的手掌從輕微到劇烈地顫抖起來,顯然剛才妄自使力的那一拳也給他帶來了惡果。 這家伙的陰毒發作了。缺水知道這是自己最佳的反抗機會,但燕無過剛才給他的那一拳,把他剛聚起的一點力氣震得煙消雲散。 兩個人都在等待,等待誰最先恢復。
  燕無過的求生意志強得可怕﹗明明被陰毒攻擊的身體痛苦難當,他竟然掙扎著,扒開缺水的股縫強忍周身傳來的激痛,硬是把自己一點一點塞進缺水體內。
  長痛不如短痛,燕無過知道只有這樣做,他才能迅速恢復免除痛苦。好不容易把自己埋進一半,燕無過汗濕重衣,忍無可忍 癱倒在缺水背上。
  眉毛緊緊糾成一團,一陣陣冷氣從自己的私秘處鑽進五臟六腑。實在太冷了,又冷又痛﹗缺水用盡全身意志提氣丹田,想用體內真火抵抗正在侵蝕他身體的陰毒。
  背后,燕無過帶著疲累的表情滿意地笑了。缺水此舉正中他下懷,他要的就是他用體內真陽幫他抵抗陰毒。 暫時趴伏在缺水身上,趁缺水用體內真火壓制陰毒時,燕無過在調息他的內息,待氣血能正常營運時,他就可以好好的盡情享受身下的美食了。 上次他只是略微試了一下,那次采陽不但讓他順利療傷恢復了功力,更可喜的是他日后七日練功沒有受陰毒折磨,體內氣血陰陽調和,讓他在修為上又更進一步。這表示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也許,不需要九陽秘訣,利用缺水的身體,他就可以免除破功之險,修至陰陽合一的境界也不一定。
  而在他達到目的之前,缺水必須活下去﹗他不能讓他興起自廢武功甚至自殘的念頭,這點他得想想辦法。
和上次相同的姿勢,和上次相同的痛苦,不同的是這次他道沒有受製,明顯地可以感覺出體內真氣在一點點流失,沒辦法,如果不營運真氣包裹住那團冰冷,缺水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從窄縫間流出的血液似乎凝固,缺水感覺到自己似已和燕無過結為一體。
  油盡燈枯,一縷白煙從燈上飄起,天空出現魚肚白,天就要亮了。
  木屋裡,隱約可見地面上有一團白霧,白霧裡盤膝坐著一個身材極度魁梧的人,仔細看才發現是兩人迭坐在一起,偶爾還 可以聽到坐在上面的人發出一聲聲若有若無的呻吟。
  白霧漸漸收去,被坐在下面的人收進體內,人像也逐漸清晰可見,這是兩個完全赤裸的男人。上面的人,面色慘白嘴唇發 紫雙眼緊閉,兩手無力地搭在身體兩側,下面的人面色雖也雪白,卻白得透明光彩,一身筋肉溫潤光澤且堅韌有力。
  朦朧中,缺水感到自己被放到了床上…… 就在缺水以為苦難已經結束的時候,真正的苦難才要開始。
  有人在他耳邊發出邪惡的笑聲,咬著他的耳郭在他耳邊呢喃︰「缺水,你想你的陳默哥哥回來后,看見你被男人玩弄過的 身體會有什麼回應?我想看看,他在看到那樣的你以後還會不會那么珍惜你。現下……讓我們來樂一樂。」
  缺水如果不是渾身無力昏昏沉沉,他一定會一腳把他 到茅坑去﹗這個混蛋的邪魔歪道﹗父親說的沒錯,這種人就應該見 一個殺一個﹗一個都不能留﹗
  以為頂多再接受一輪冰寒歷練的缺水,在接下來的時間,被迫明白了「玩弄」這個詞的含義。 為他擦拭乾淨身體,為他換上干爽的內衫,陳默抱著他小心地把他放到床上。 為他拉上棉被,擰干濕巾放到他火燙的額頭上,彎身在床邊木凳上坐下。
  缺水…… 陳默口中澀澀的。今天下午一趕回來,推門就看見他四肢橫陳躺在床上,屋子裡散發著房事后特有的濃郁腥味。 不敢相信缺水會對男女關係如此隨便,也不敢相信他會就這樣一絲不掛睡得人事不知。待走到他面前,待看清他身上的痕跡……
  陳默苦笑,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憤怒到那種程度,一向以冷靜自持的他,竟沖出門外劈倒了七八棵大樹,才能重新回屋面對事實。
毫無血色淚痕斑斑的面龐,佈滿牙印的胸膛,紅腫滲血的乳頭,青紫的下體,無法合攏的雙腿間一片野狼藉。就算再不懂事的人,也會明白在缺水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他清理時,那些鮮明深刻的痕跡告訴他,缺水至少被折磨了整整一天一夜,而且那蹂躪他的人應該才離開不久,那人留在缺水身上的精液還沒有乾涸。 如果我能早回來一點……陳默也不曉得自己會對那人做出什麼事情。 那人故意想要讓他看見這一切,否則缺水身上不會有這許多痕跡留下。
  這是第幾次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人已經佔有了缺水幾次?只是拿缺水的身體來練功的話,缺水身上不會留下痕跡, 只要他不想說自己也無法知道。
  陳默伸手輕柔地撫摸著他的面頰,心中感情沉沈浮浮。 他深知這個孩子對他是特別的。
  第一次見到他,自己正坐在椅子裡削蘋果,剛練完功帶著一頭汗跑進屋的他,睜大一雙黑溜溜的眼珠盯盯蘋果又看看他, 想吃又不敢開口的樣子。自己一時順手就把手中削好皮的蘋果遞給了他。
  那時,拿著蘋果的孩子笑得一臉燦爛,咬了一口甜甜地說︰默哥哥,你今天對我真好﹗ 看到冬夜裡一邊打瞌睡一邊還在念書的他,一時不忍心,把他抱到懷裡,讓他坐在自己膝蓋上把剩下的念完。小孩回過頭,
  怔怔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反身抱住他的脖子號啕大哭。 后來他才知道,小孩的爹娘為了讓他早日自立,從他能跑步開始就再也沒有抱過他。
小孩有天抱著枕頭出現下他房門外,諾諾地問他︰默哥哥,今晚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也不知出于什麼心理,自己接納了他,打開被窩和他一起分享溫暖。結果小孩當天晚上在他被窩裡興奮了一個晚上,只因為他以前說不喜歡小孩子的高溫身軀,極少同意讓他鑽自己的被窩。 小孩喜歡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給他。然後告訴他︰缺水最喜歡默哥哥﹗ 小孩喜歡纏著他,走到哪兒都要回頭看看他是不是就在他身旁;小孩倚賴他,凡事詢問他的意見;小孩信任他,除了九陽真功心法,袁家不外傳的武功幾乎都暗中傳給了他。
  他知道,他知道小孩對他付出的是最純真的真心實意﹗
人心是肉做的,這個孩子在他身邊一點點長大,從叫他默哥哥到叫他陳默,這段漫長的日子,讓他對這個孩子的感情也一日日加深,深到他已經快忘記他的姓是什麼。 如今他們都長大了,雖然命中注定他們以後的命運會不同,但他真的不想去傷害他,如果可以,他希望能瞞著他達到自己的所有目的。 他自私地希望,自己永遠是這個孩子心頭的陳默。
  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是他下不了手傷害的人,除了那個人,還有就是他了吧。 他希望自己永遠不必有把這兩個人放到天秤上衡量的時候,雖然他明知這個日子越來越近。 第二天傍晚,缺水從昏睡中醒來。
  「你醒了?」陳默拿開他額頭上的濕巾,沙啞著嗓子柔聲問道。
  「唔,我怎么了?」缺水晃晃腦袋,撐起上半身。
  「你出熱,出了一天一夜。」陳默注意缺水的表情。 缺水的雙眼先是恍惚后變得清明,接著滲出痛苦,他回憶起他這幾天的經歷了嗎?
  「啊……」缺水長長啊了一聲,抓抓頭,伏下眼光,不好意思地笑著說道︰「那天下雨,我又嘴饞爬到后山懸崖上采果子, 結果掉下來,回來后覺得不太舒服就睡了。」
  「衣服也沒穿?」陳默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問出這么尖刻的問題。
  「嘿嘿,都破了也濕了,就都脫掉了。」缺水訕笑,躲開陳默探尋的眼神。隨即,「啊,陳默,有沒有什麼吃的?我肚子好餓﹗」
  陳默自己都沒有感覺到他現下的神情有多么溫柔。笑著摸摸缺水的面頰,「有稀飯、饅頭,還有你愛吃的青椒土豆〈注一〉絲。」
  缺水笑得像個孩子一般,催促陳默快點把飯菜端來給他吃。他不敢下床,剛才坐起時身體深處傳來的刺痛告訴他,下床走路只會讓他出糗。
  眼望陳默出門給他準備飯食,猜想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但看他那么平靜的樣子,又不像。 要不要把燕無過找到這裡來的事情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了會怎么看他? 想像中陳默厭惡的表情從腦中一閃而過,心臟突然抽痛的缺水,決定把這件事隱瞞到底﹗
  可惜袁正嘯光記得要把兒子培養成一豪傑、一絕世高手,卻忘了要教育兒子江湖上下九流的事情,致使沒那方面經驗的缺水,也無從比較摔傷和房事后的痕跡有何區別,結果就是陳默說什麼他就信什麼,真的以為就這樣瞞過去了。可能在他眼裡,
  這種炎威的房事也和受刑沒什麼區別吧。
  吃飯時,陳默告訴缺水他找到了一個可以讓他安心練功的隱祕地方,等缺水的「摔傷」好些后,就轉移到那邊去。 袁缺水失蹤了。沒有人知道他的蹤跡,包括他的父親。 留燕谷谷主三番兩次單身殺上袁家莊,要求現任武林盟主袁正嘯交出九陽真功心法和他兒子。袁正嘯應敵,不敵落敗身受重傷。而后陳默及時趕到,協同一干武林同道合力趕走邪鬼。 袁正嘯公佈出留燕谷谷主乃陰絕功傳人的事實,加上留燕谷的買賣越來越張揚,死的多是一方大豪,邪鬼行事又狠毒為人戾,造成武林同道對留燕谷產生極度排斥心理,而漸漸失去人性的邪鬼,也終于成為武林眾矢之的﹗
  注一︰土豆,這裡指的是馬鈴薯。


第七章

  一場殺戮漸至尾聲。 舉起利劍,舔去順著劍尖流下的血液,留燕谷谷主邪鬼笑得殘忍又恐怖。
  「你這個惡魔﹗你這個沒人性的魔鬼﹗你將不得好死─」 江湖名媛劉家的三千金淒厲地哭叫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母親、叔叔、護院一個個死去,現下只剩下她和么弟在和留燕谷殺手拼斗。 那個惡魔明明可以一劍殺死他們,卻像貓戲耗子一樣玩耍著他們姐弟倆。
  「桀桀桀﹗」醜陋的邪鬼一陣怪笑,「只要 肯說出 劉家的金窖埋在何處,本尊就放 一馬如何?」
  「你休想﹗」劉家三千金披頭散發,與么弟背靠背被留燕谷四名殺手圍在正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邪鬼緩慢吟唱出這八個字,手腕往下一沉,圍住劉家姐弟的四名殺手立刻收緊包圍圈。
  「要活口。」 除了那四名攻擊劉家姐弟的殺手以外,其它留燕谷眾陸續從劉家各處走出,手上或大或小都拎了一個箱子或包袱。
  「啊﹗」劉家兒子慘叫一聲,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眼見么弟負傷倒地,劉家千金更加慌張,招數間已不見章法。不到十個回合就被放倒抓住。 留燕谷殺手負責人之一錢利走到邪鬼身邊,低聲耳語︰「不見金窖所在。」 邪鬼點頭,錢利退下。
  劉家姐弟被拖到邪鬼面前。
  「金窖在何處?」 「我死都不會告訴你﹗」劉家千金切牙切齒,卻不敢與邪鬼目光相對。那張臉實在太可怕﹗那雙眼睛也過于邪惡。
  邪鬼目光轉向劉家么子,「說出金窖所在,否則你姐姐……」
  「不要說﹗什麼都不要跟他說﹗」劉家千金對么弟嘶喊。 劉家兒子挺起胸膛,「惡魔﹗我什麼都不會跟你說﹗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很好。」邪鬼微笑,突然揮劍,一道冷光閃過,鮮血迸出,劉家兒子的左小腿已和身子分開。 劉家兒子一開始只看到白光一閃,就見到自己的左腿已和身子分家。怔然間,斷腿的劇痛傳至神經,立刻抱住左腿嘶聲慘
  哼。
  「你﹗你……」劉家千金指著留燕谷主,又驚又怒,已經說不出話。
  「金窖在何處?」邪鬼再次開口詢問。
  「我……我不……會……」 劉家千金話還未說完,只聽自家么弟慘叫一聲,右腿也和身體分家。
  「住手住手住手﹗你這惡魔﹗你就為了我家金銀竟殺我全家﹗你﹗你會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劉家千金掙扎著、哭喊 著,呼叫著自己弟弟的名字,狀似瘋狂。
  「天打雷劈? 以為本尊是誰﹗再來一只手如何?」邪鬼狂笑著一劍向劉家兒子左肩劃去。
  「不─」
  「啊─」劉家兒子厲聲慘叫昏倒。大量的血液從他三肢流出,在他身邊形成一個血湖。
  「不要不要不要﹗」劉家千金哭泣著,哀號著。 緩步走到劉家千金面前,抓住地上劉家兒子的發結,把他拎到她面前。 錢利等一干留燕谷眾望著他們冷血無情桀驁乖張的谷主,他的狠毒瘋狂越來越讓他們害怕,也讓他們崇拜。
  留燕谷在他的領導下茁壯成長,一個幫會想要擴大,除了人手,他們還需要大量的金錢,這位谷主並不像那些道貌岸然的 幫會首腦一樣,定出一大堆幫規,不準幫眾干這個,不準幫眾干那個。
  在留燕谷除了反抗谷主殺無赦這條規令以外,他們想做什麼都可以。燒、殺、搶、掠,只要能聚集到金錢,留燕谷主不在乎殺光一家百口。
  留燕谷的聲勢壯大了,白道不敢輕易對他們下手,一些亡命之徒也跑來投靠留燕谷,到后來,留燕谷主干脆就公開招攬幫 眾,不論江洋大盜還是官府要犯,盡皆網羅。
  此一囂張行為讓白道側目,也讓他們心生懼意。擔心陰絕功傳人的留燕谷主掀起殺劫報復武林人士。
  「金窖在哪兒?」
  誰都可以看出被稱為邪鬼的留燕谷主對得知金窖所在的興趣並不大,他似乎樂在凌虐這姐弟倆的行為中,一雙邪眼閃閃發 光,嘴角勾出嗜血的笑容。
  劉家千金看著么弟耷拉著腦袋三肢失去的淒慘模樣,忍不住失聲痛哭。
  「不說嗎?那就沒辦法了。」邪鬼像很惋惜一樣,右手搭上劉家兒子的右手,抓住,一點點抬起,扭曲。
  「啊─」劉家兒子痛醒,再也顧不了什麼劉家男兒的面子放聲慘叫。 劉家千金崩潰,哭叫著︰「我說﹗我說﹗」
  遲了,劉家兒子的右臂已經被邪鬼硬生生扭下,抓在手上把玩了一會兒,「吧噠」一聲丟在劉家千金的身上。
  「 想死還是想活?」 劉家千金沒有答腔,抱著弟弟的殘尸對邪鬼射出仇恨至極的光芒。
  邪鬼輕蔑地盯著她怪笑,「桀桀桀﹗如果想死,容易,本尊可以讓 死出一百二十個花樣。」
  「你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我會變成鬼來找你﹗」 邪鬼根本不理她,「本尊可以放 一條活路,讓 有機會向本尊報仇。」
  劉家千金不相信他會在此時說放她一條活路,顫抖著嘴唇問道︰「你要什麼?」
  「很簡單。」留燕谷主抬起頭,掃視四周谷眾,輕笑著問︰「你們中如有人對劉小姐有興趣,就站出來。」 留燕谷眾互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谷主的意思。有人站出來了,一個,兩個,三個……
  低下頭,居高臨下的,邪鬼開口道︰「看到了沒有?只要 讓他們滿足,本尊今天就不殺 。」 說完這句話,丟下滿場血腥,以及跪在地上失魄落魄環看向周遭男人的劉家千金,留燕谷主被人稱為邪鬼的男子手提血劍揚長而去。
  錢利留下來,帶領幫眾繼續尋找金窖所在。
  一群受血腥刺激而興致高昂的人,向驚惶失措的劉家千金涌去。 南方名家劉氏一族全滅,么子受凌遲而死,千金咬舌自盡,金窖成空,現場留下留燕谷標誌鐵燕令。
  高水何家因為一顆能治療陰毒冷寒的朱果,被殺死十六人,傷三十余眾。門楣上留下鐵燕令。 南方鏢局被挑,護送的十萬兩雪花銀落入留燕谷手中。
  江湖名醫百草先生被殺,只因無法緩解留燕谷主練功時陰毒攻體之痛。 少林丹房被劫,一切培元固本的藥物消失無蹤,少林羅漢堂六位大師連手應敵,卻六人皆身受重傷。 據六位大師口言︰來人功力高超不同凡人,功行時陰風陣陣凝氣成霜,一身招數詭異莫測,出手狠辣異常,且狂妄留下「邪鬼」之名。 一時,江湖各門各戶人人自危閉門守戶。尤以家有良藥或持有重金的名門大戶,四處尋找武功高明的護院,或把財產寶物轉移。 留燕谷主發出巨額懸賞,找到武林盟主之子袁缺水,並把他活著帶到趙陵的人,賞銀十萬兩;通風報信且屬實者賞銀一萬兩;傷害袁缺水生命之人殺滅九族﹗ 三月不到,邪鬼之名,夜驚啼兒﹗
  當今武林盟主之子袁缺水也在那份通告下,大名響遍大江南北。找袁缺水的人一時多如過江之鯽。 三個月了﹗整整三個月﹗怎么都找不到那個人﹗ 嘗過那種舒爽,知道練功時不必忍受那種地獄酷刑,有了希望后又失去希望的痛苦,要比沒有得到希望前的日子還要痛苦萬倍﹗ 燕無過知道自己離發狂的距離只有寸步之遙。
  他不敢相信他竟會把袁缺水藏起來﹗就因為相信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痛苦,所以才沒有把缺水帶走。玩弄那個老賊的兒子, 只不過為了稍稍刺激一下那個平日泰山崩于眼前也不動聲色的他。
  沒想到,他竟然會把他藏起來﹗全天下,除非他把人藏起來,否則他燕無過不可能找不到﹗就算皇帝老兒想藏人,他也敢 進皇宮把人翻出來,他也確實去翻過了。
  發出幾道緊急聯絡的消息,那人全部視而不見。
  難道那小子在你心目中比我還重要嗎﹗
燕無過氣得發狂﹗手一揮﹗
  「砰﹗嘩啦﹗」屋中陳列的架子全部倒了下來,價值不菲的古董珍玩碎裂一地。
  「谷主﹗」有人敲門。
  「滾﹗」袍袖滾出千斤力道。 門外人還沒有來得及說出第三個字,已被破裂的門板撞倒在地頭破血流。 他要去找他,他要去質問他,問他到底把那個小子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這次,他絕不會再那么輕易放過他﹗
  十一月二十一日,飛鷹社魁首燕無過的生辰之慶,為籠絡幫眾感情,每年的這個日子,燕魁首都會在總壇與幫眾一起度過。 年關報帳的各地負責首腦此時也都在總壇,報完帳后各自回家過年,年節之前,魁首的誕辰日就正好成了讓大家聚在一起
  熱鬧的藉口。 時值正午,飛鷹社總壇后山,只有魁首才知道的密谷。 兩張一模一樣、俊美非凡的臉龐面對面地站著。
  「他在那裡?」眼神邪魅的男子冷聲問。
  「這段時間你鬧得過分了。」有著一雙清澈雙眼的男子低沈說道。
  「這不是你我計畫的一部分?」邪魅男子冷笑。
  「進行得太快,得不償失。」仔細看,這位擁有一雙清澈雙眼的男子左眼角下有一顆淡淡的淚痣。
  「你知道原因。燕無畏,告訴我,他在那裡?」
  「我聽說你弄到朱果。」
  「那玩意兒根本就不管用﹗只抵制了一次發作﹗」燕無過大怒。
  「你要學會壓制自己的情緒。」燕無畏冷靜依然。
  「你知道原因。如果他在,我就不會無法抑制自己。」燕無過一字一頓。
  「我說過我會想法子弄到九陽秘訣,你只要再忍耐一段時間。」
  「少說廢話﹗你在他身邊待了幾年?弄到幾句九陽秘訣?」 燕無畏微笑,「這事需要慢慢來。」
  「我可沒你這么好的耐心﹗我要袁缺水﹗現下就要﹗」燕無過暴躁異常。
  「我不能讓你毀了他。」
  「他是我的﹗我想對他怎么樣就怎么樣﹗如果不是我,他早就被狗咬死了﹗他的命是我的﹗是我燕無過的﹗不是你燕無畏 也不是……陳默的﹗」燕無過無法控制情緒,一掌打向石壁。
  「但你放棄了他。」燕無畏的聲音變冷。
  「那不能怪我﹗你也知道,那小子小時候只是個愛哭鼻子的膽小鬼,不喜歡練功,不喜歡背書,一天到晚跟在我屁股后面 慘兮兮地哭,向我抱怨他爹怎么怎么凶,他娘怎么怎么不理他,莊裡雞、犬、貓、狗、大孩、小孩怎么怎么欺負他的事,到了 晚上,就抱著枕頭偷偷往我被窩裡鑽。
  「而且我也不想再等待下去。這點我承認我比不上你,你的耐心好得讓我吃驚﹗」 再次見到他,那小鬼還是怕狗怕得要死,人也還是笨笨的沒有多少長進,一身功力倒是一日千裡,比他這個用邪功提升功力的人還要來得深濃,怪不得他爹一直說他是個練武奇才。
  「你太急于求成﹗如果你能穩著點,陰毒也不會發作得那么快。」燕無畏始終不緊不慢。
  「我可不想比那個膽小鬼武功低微﹗無畏,告訴我,他在那裡?你知道,我已經到了極限,我等不及你弄到九陽秘訣﹗
  「如果你想看你孿生弟弟發狂,或散功后陰毒攻心而死,隨你﹗」燕無過邪笑。 無畏與無過互相凝視。
  半晌,無過開口︰「無畏,我已經出現突然散功現象。」 無畏閉眼,久久無語。 十一月二十五日,高縣衙門后院,陳默拎了一個食盒走進院中。 推開房門,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
  「陳默,你回來了。」屋中傳來笑聲。
  「嗯,來看看你。」陳默的聲音沙啞如昔,「快過年了,你不準備回家?」
  走進裡屋,放下食盒,把裡面還溫熱的酒菜拿出放到桌面上,陳默微笑著抬頭看向正向他走來的缺水。
搖搖頭,「我就快突破十一重,這幾天是緊要關頭,今年我就不會去了。你回陳家村的時候,順便跟我父親說一聲。」
缺水在桌邊坐下,笑嘻嘻地探頭看陳默給他帶來些什麼好吃的。 吃過晚飯,閑聊了幾句家常,陳默收拾好食盒站起身。
  「我把食盒送回酒樓,你……自個兒小心點。」
  「知道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這地方這么隱祕,不會有人來的。」缺水笑著催促陳默快去快回。 陳默拎著食盒走到門口,頓了一下,轉回頭。
  「有事?」缺水走到他身邊笑問。
  「缺水……」
  「嗯?」
  「……我希望你能堅強。」陳默看著他的眼眸,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 缺水愣住,隨即大笑點頭。 目送陳默離開,缺水回到裡間洗漱準備就寢。 半炷香后,門被推開,一股冷風襲進。
  耳中聽到聲音,身體感到異變,以為是陳默回來了,缺水並沒有把這些變化放在心上,攤開棉被頭也不回地說道︰「陳默, 我幫你把水打好了,你用吧。」
  「多謝,小缺水,你還真是讓我感動。」 丟被,轉身,運氣,擊掌,一連串動作在眨眼間完成。缺水的回應速度不可謂不快。 缺水快,來人也不慢,瞬間兩人已互攻十招。 缺水運氣全身,他要提起全部功力速戰速決﹗這次他有信心打敗這個邪鬼﹗ 就在缺水換招之間,忽然一口氣接不上來,腳下一個踉蹌。
  高手過招,豈容猶豫﹗絲毫空隙也已決定勝負輸贏。
  來人當然不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不給缺水站穩腳跟的機會,冰山五指迅速罩向他左側身五處要。
  缺水連閃數閃,再提氣發現已無礙,來不及去想原因,想要補救先機已失,竟是怎么都躲不過來人襲擊﹗
我功力已經突破十重,也研究了他的招式路數,這次明明可以打敗他﹗為什麼……缺水中倒地,百思不得其解。
  窗外大雨傾盆,除了雨點打到走廊屋檐的沙沙聲,四周一片寂靜。 木愣愣地坐在窗前,眼光迷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如果是往日,此時應該是他練功的時間,可這幾天,他怎么也提不起勁來。 練了又有什麼用,還不是給別人做嫁衣。那家伙每七日來一次,來一次他功力就消失一分,不管他練得再勤,也沒有消失的速度快。 盟主競選大會還有半年就要開始,父親大概已經在忙佈置場地和發帖的事情,陳默也應該會給他幫忙吧。
  陳默……他可能要急死了。完全可以想像,那天晚上他送食盒回來看到自己不在,會是怎樣焦急的心情,這么長時間找不 到自己,他可能會自責死。希望父親不要給他太多壓力才好。
  另外,他還要告訴父親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發現九陽神功似有缺陷,或者是他走錯路徑也有可能。 那日在他提起全部功力對付那家伙時,竟然有突然失功現象,雖然只有一次但也值得警惕。他想再次求証,但這一個多月來,他一直沒有辦法再突破十重大關。 一個多月,四十二天,他沒有一次能走出這棟古朴的建築。
  這棟屋子本身並沒有什麼神奇之處,古朴的裝飾、沈著的木色,表示這是一棟有了不少年月的老屋,整體上保養得非常好,木質也非常結實。
  從屋內的裝飾和品味上,他總覺得和那個家伙不合,相反倒是挺合他的口味。 古怪的是圍繞屋子的樹林和假山。從屋子裡面看去,那就是一片普通的庭院風景,只是樹多了一點。 但一旦你走進去,稀疏的樹林變成綿密的樹海,他曾經在其中走了兩天兩夜,劈倒不下二十棵樹,可最後他還是回到了老屋前。 他也曾試過飛上屋頂,從樹頂上躲過陣勢,站在屋頂上,他看到的同樣是無窮無盡的樹海。但他不信邪,又和上次一樣走了兩天兩夜,當他疲累不堪從樹頂上掉下來時,落地之處就在他的房門前。
  那個家伙好像摸透了他的性子,故意派來兩位普通人的年老夫婦侍候他,且一問三不知。
  從一開始的憤怒、躁急到現下的平靜、無可奈何,缺水有了山窮水盡的感覺。不過他總會想出辦法來逃出去的,只要讓他摸透這片樹林的陣勢變化。
  在此之前,他就只能忍受那家伙拿他當練功鼎爐用。 那自稱燕無過的家伙是個貨真價實的瘋子﹗狂人﹗魔鬼﹗就算人之初性本善,他的善也已經被陰絕功侵蝕得一乾二淨﹗
  一想起那人的瘋狂,缺水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拿他練功,他能忍受。不就是被他的冰塊插進身體裡嗎?這雖然痛苦,但又怎能比得上父親給他安排的一系列殘酷訓練。
  痛,他並不怕;冷,他也能忍受,比起那家伙拿他練功時的行為,他更害怕的是那家伙在練完功后的消遣。 對,他稱此為消遣。拿他的身體來消遣。 明知他疲累得無法抵抗他任何行為,他也就越發狂肆。隨便撫摸他的身體,肆意啃咬他的身體,他喜歡聽他懇求他向他求饒,如果自己閉緊嘴巴不哼出一聲,他能一直折磨到他終于開口求饒到他滿足為止。 但很奇怪的是,他似乎怕他尋死一般,沒事也會來看看他,見他沒事,諷刺他兩句又跑走。 我為什麼要尋死?缺水反而覺得莫名其妙。他不會輕易尋死,他也不想死。 他承認他怕死,自從他知道死后要一個人躺在一個密閉的盒子裡,睡在黑漆漆的地下,尸身會慢慢腐爛,逐漸被虫蟻啃食,
  永遠不會醒來、永遠不會再看見陳默、永遠無法思考,他就對死亡產生了一種抗拒心理。 何況父親也教過他,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鵝毛之別,他才不會因為區區一個瘋子帶給他的痛苦就自尋短見﹗ 而這區區燕無過,正舉著一把傘從雨中悠悠走來,「今天怎么有閑情看雨?」俊美的臉龐不再如死人般慘白,換之如玉瓷
  一般的光潤。臉上的微笑依舊充滿諷刺與嘲弄。
  「聽說你不分晝夜的練功,怕你練壞身體,本尊特地跑來看你,卻沒想到你竟有閑情欣賞雨景。白讓本尊擔心。」 缺水扳扳手指,算出今天距上次燕無過離開。恰好過了六天。
  「你功力進步如何?」
  「難得你也會關心我。」男人笑著收傘踩上走廊。
  「鬼才會關心你﹗你要是已經修成陰絕功,就快點讓我走﹗」缺水冷臉道。 呵呵,別說我還沒練成,就算練成,你說我會么?」無過特地走到窗前,對他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砰。」毫不猶豫,立刻關上窗戶。
無窗還有門,看著那人推開門進來,缺水知道自己的受難時間又到了。
  與往日一樣,在經過一番爭斗后,筋疲力盡的他被燕無過拖上床。 在那個家伙盤膝練功消化他的真陽時,他只能渾身赤裸氣息奄奄的趴在床上,那家伙還算有良心,知道要給他蓋層被。
  只可惜這層良心很快就被揭開了,他的背部落在那人眼中。
  「你還是不願意交出九陽秘訣?」燕無過收功后問他。 缺水也沒精神搭理他。
  一只冰涼的手掌撫上他赤裸的背。瞬間,一層雞皮疙瘩冒起。 手掌慢慢滑向他的臀部,停住。另外一只手壓住他的背脊。 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缺水拼命掙扎起來。
  「你是個不聽話的壞孩子,小缺水。所以,燕哥哥要給你些教訓。」
  「瘋子﹗變態﹗」有良好教養的缺水罵死了也只罵出這兩句。
  「唉,真是不聽話的孩子,本來只準備打你二十下,但現下我要打你……嗯,到你哭出來好了。」熱氣呼進他的耳朵。這 個惡魔明顯興奮起來。
  「我不是孩子﹗不要這樣對我﹗」缺水憤怒地大喊。這種行為是所有折磨中他最抗拒、也是最打擊他自尊的一種。 男人只在他耳邊低沈地笑,震動清晰傳到他的胸膛。
  「啊,我差點忘了,過完年,你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可以說是大人了。不過,你還是我的小缺水,我喜歡看你哭泣的 樣子,可惜長大的你卻不怎么哭了。」男人嘆息,似乎無限惋惜。
  「算我求你,不要這樣對我﹗」缺水想讓自己冷靜應對。
  「求我,好啊,等下你一邊哭一邊向我求饒好了。」他的哭聲比任何女人的嬌啼都更能讓他興奮,還有他體內的火熱,簡 直就像是專為他準備的一樣。只屬于他的﹗
  「啪﹗」清脆的肉擊聲在屋中響起,隨之是缺水的怒吼。
  大力掙扎讓結實的床鋪發出吱呀聲。
  燕無過的眼神在變化,從乖戾到殘忍,從興奮到亢奮。
「啪啪啪﹗」連續好幾下,掌掌著力毫不留情。
  缺水只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被按倒在床上,赤裸的臀部接受著男人的無情痛擊。轉眼間,麥色的肌膚變得通紅火燙。 知道這樣並不能逼出缺水的哭聲,燕無過一腿跪壓在他的左肩上,一手拖過來一個枕頭揣到他的腰下,用勁掰開他的雙腿,重新恢復剛才的姿勢,舉起右掌對著他股間一掌重重 下。 一聲慘叫差點蹦出缺水口外。這個混蛋﹗這個瘋魔﹗竟然這樣折辱他﹗竟然這樣折辱他﹗ 眼淚順著眼角滴下,自尊被撕裂的感覺讓他恨不得拿刀把燕無過剁成十七八九段﹗
  「小缺水,乖,告訴燕哥哥,九陽秘訣開頭第一句是什麼?」
  「你……休想﹗啊─」 又是重重一掌,恰好擊打在他紅腫的肛口,穿破腦門的激痛讓慘叫沖口而出。
  一縷鮮血細細流出,亢奮中的燕無過對此毫不在意。憑經驗,他知道七天的工夫足夠讓缺水這裡的傷勢恢復。只要不影響 他下次練功與消遣,這點小傷根本不在他眼中。
  抓起他的大腿把他整個人翻過來,他要玩他小小軟軟的乳頭,那裡是他的最愛。 自從那天嘗過一次后,他就再也忘不了那種適口的感覺。經過他不懈的努力,缺水那裡已經從不起眼的兩顆小籽變成了兩
  粒小豆豆。 如果他花時間蹂躪那兩粒小豆,它們會給他帶來更多的愉悅,缺水的哭聲會把他送上高潮。然後他將在他體內釋放出慾望,
  把他裡裡外外染上只屬于自己的味道。 果不其然,當他的嘴唇叼住那兩粒柔軟向外拉扯時,缺水終于忍不住開口討饒。這時輪到燕無過不理睬他了,到這個階段,不盡興他絕不會罷手﹗
  用勁吸,把嘴中的小粒吸到堅硬,再用牙齒咬住,一點一點細細的磨;另外一粒當然也不會放過,用食指、拇指夾住,擰 來擰去。空出一只手伸去摸他的下體,捏在手中把玩。
  可憐缺水給他折騰得翻來覆去,一直到那個人再次進入他體內,一陣瘋狂后留下他的標記,這才讓他進入沉沉睡眠中。
  次日,那邪鬼神清氣爽一身輕鬆地離去。留下渾身野狼藉的他,帶著一肚子的精液度過痛苦的一天。
  「他人呢?」冷靜的聲音隱含著不穩。
「你說誰?」同樣的臉孔不同樣的表情,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袁缺水。」
  「你找他?他對你已經不需要了吧?至於九陽秘訣,我會想法讓他背給我。」燕無過端起茶盞緩緩品味。
  「我只答應讓他為你舒緩痛苦,並沒有說把他送給你做你的禁臠。」燕無畏像在對小孩子說話一樣,試圖讓他明白。
  「到我手上就是我的。」無過抬眼瞟了自己兄弟一眼。
  「他還有大用,我不能讓你就這么把他毀掉﹗」無畏變得有點焦躁。「你也知道我們在他身上花了多長時間﹗」
  「是啊,所以輪到我現下來享用他。無畏,他很不錯哦,剛開始我只是拿他練功,后來發現他的身體也很適合把玩,唔, 他的筋肉很勻稱,摸起來很舒服,他的兩顆乳頭又嫩又韌,有好幾次我都想把它咬下來,又怕以後沒得玩了。
  「屁股也非常有韌勁還有彈性,那裡夾得緊,裡面火熱得可以讓我融化﹗」無過笑的淫猥,絕世的容貌彌補了他的下流。 無畏漾起笑容,「是嗎,我只記得他的嘴巴很溫潤,弄得我很舒服。而且還是他心甘情願。」說完,無畏怔住,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說。
  無過眼中射出狠厲的光芒,毫不隱藏﹗「我還以為你們夠清白﹗」
  「清白?如果你認為經常睡一個被窩的人會清白,我也不阻止你這么想。」無畏的語氣越發輕飄,他發現自己阻止不了自 己的嘴巴。
  「很好。不過你以後不會再有機會和他同睡一床,也不可能再享用到他的嘴。」無過站起身。
  「等一下﹗」無畏皺起眉頭,「你怎么了?什麼時候袁缺水在你心中變得那么重要,竟然為他和我吵架。」
  「什麼意思?」
  「我以為你只是獵奇,拿他尋樂而已。」
  「是啊,沒錯。但我不想和你分享。」無過說得直接。
  「無過﹗你站住。」無畏喝住無過,慎重地警告道︰「我不希望袁缺水影響我們倆之間,更不希望他影響我們製定多年的計畫。」
  「那你就別跟我要他﹗」
  「無過,我們不能失敗。想想看我們成功后,你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如果那時你還對袁缺水有興趣,隨便你怎么處置他 都行,我……絕對不會插手。
  「但現下,我需要他為我們鋪墊道路,況且,我比你有把握他會把九陽秘訣交給我。對他溫柔要比折磨更有效,看他與他 父親和與陳默的關係就知道。
  「無過,我知道你在跟我斗氣,為了一個外人,何必?你好好想想。」無畏說著說著情緒已經穩定,腦中也變得條理分明。 什麼是最重要的,什麼是次要的,什麼是不太重要的,在他心中已經有所衡量。
  無過轉回身,上下打量了無畏一番,微笑道︰「我差點忘了你是我兄弟。」 無畏嘆氣,「你在說我殘忍?」
  「我以為你喜歡那孩子。」
  無畏頓了一下,「不錯。但那並不能影響什麼。」
  「無畏。」
  「嗯?」
  「你說了,那孩子是我的。」
  「……是。」
  「很好,記住,不要忘記你今日之言﹗」 才過兩天,那家伙怎么又跑來了?而且……明顯來勢不善。 缺水立刻運起全身功力,雖然知道這沒什麼大用,總比縛手就擒要好。
  雕花木門被 開。男人帶著一身暴戾闖進房內,一張俊臉難看到不能難看的程度﹗


第八章

  看來我的待遇改變了……呵。 被揍得口鼻流血渾身暴痛的缺水,昏沉中感到自己被燕無過從房裡拖出,拖過走廊,拖下階梯,身體接觸到冰冷的石面,
  一陣陣陰寒襲體而來。 地牢么……
  不明白這家伙發的什麼瘋,完全改變往日作風,沖進來連句閒話都沒說,立刻對他展開攻勢,招招狠辣,絲毫不留情面﹗ 雖說這家伙從來沒有對他留過情面,不過以前都是以累倒他為主,這次卻把他揍得頭破血流、趴在地下不能動彈這才收手。 以為他發完瘋會就此收手,沒想到他卻抓起他的發結把他從地上拉起,撩開衣袍解開褲帶,命令他把他那玩意兒含入口中﹗ 閉緊嘴巴不理他,招來他一頓劈頭蓋臉的辱罵,把他和陳默的關係說得不堪入耳。氣得回口罵了他兩句,結果被他強行拉開牙關,硬把那玩意兒……揣入了他口中。 一陣噁心涌上喉頭,缺水不想再去回憶那種感覺。 身體被吊起,衣褲被剝光。耳邊響起木頭被火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拷問?缺水暗地裡笑了。猜想那家伙是不是練功練到瓶頸,利用他的身體已經不能再有進步,所以才會想要透過拷打來得 到九陽秘訣。
  不就是鞭打火烙嘛,來吧,我要是吐出九陽秘訣一個字,我就不姓袁﹗ 缺水臉頰被輕拍兩下,有人恢復了原先的陰狠冷漠。
  「本尊已經沒有耐心陪你小子玩﹗如果你聰明,與其等下吃盡苦頭吐出九陽真訣,不如趁現下告訴本尊。」燕無過說完又笑,當真喜怒無常。
缺水抬頭張口欲言。
  燕無過阻止了他,「小缺水,你先不要急著說狠話,免得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聽說你那狠心的爹從小就對你進行各種各樣嚴格的鍛鍊,是么?」 缺水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笑,笑得張狂,「本尊可以告訴你,這世上刑求人的手段多得讓你連想都想不到。至於我知道的那些,我可以擔保你 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何況,你當你爹真忍心用厲刑苛求自己的兒子?他那些讓你抵抗敵人拷打的訓練,你以為真的能在我這兒起到作用?我 可以跟你打賭,你絕對撐不過一個時辰。」
  缺水忍痛咧嘴強行拉出一個嘲笑,「你可以試試,看我能不能撐過一天。」
  燕無過再次輕拍他的面頰,笑容輕薄無比,「我說了,不要先說狠話。來,先讓哥哥我給你介紹介紹這間刑房,順便跟你 解釋一下各個刑具的用途。如果你有喜歡的,不妨挑來先用用。」
  缺水脖子一梗,硬是閃開那只冰涼無禮的手。
  「要來就來,無須多說廢話﹗」
  「呵呵,聽聽,小缺水,你看你這不是硬把自己往刀口上送?你當真以為你說兩句硬話就能冒充硬漢了?好吧,既然你這 么迫不及待,那就……這個我挺喜歡的,你說我們就先用這個好不好?」
  男人與囚徒打著商量,很隨便地從一邊架子上取出一個盒子。 盒子打開,現出躺在紅綢上長短、粗細不一的十二根金針。 缺水瞳孔收縮了一下,隨即恢復鎮定。不過就是幾根針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這十二根金針,看似普通,其實你仔細看來,就可以看到它們身上的花紋乃至形狀都完全不同。除了形狀不一外,每根 金針皆浸了不同的藥水。
  「至於這些金針為什麼會具有這些花紋和形狀,為什麼要浸藥,浸了后又是什麼效果,等下你一一嘗試后自然明白。
  「缺水,你看這根不及三寸,身呈六菱形,上紋唐草圖的金針好不好看?你說我把它別入你左腳腳筋裡好不好?只要別進 去這么輕輕一卷,只要把你的腳筋微微捲起一分半分……你的左腿啊就會這么彈啊彈的,看,你現下彈得多歡﹗」
  缺水弓背縮身,繃緊全身肌肉想抗拒被人生生抽筋的極痛。早就習慣這人說笑著就動手的狠毒,卻沒想到這惡魔施起刑來也這么隨心所欲﹗根本就不把受刑的人當人看﹗
  因為縮得厲害,被吊住的雙手手筋被拉得似要斷裂。也不知道哪個更疼一點,不到盞茶,人已經痛得兩眼翻白,后背也早 已被冷汗濕透。
  細細的呻吟從缺水嘴中泄出,時斷時續,卻不聽一聲求饒。
  燕無過嘴角含笑悠悠介紹︰「現下除了抽筋之痛外,你應該還能感覺到一股又麻又酸又痒的感覺從左腳腳踝慢慢升起,漸 漸地遍佈你的左半身。」
  缺水的身體明明已經繃得死緊,卻突然顫抖起來。顫抖一陣比一陣強烈,帶的那份抽筋之痛更烈三倍﹗
  「小缺水,告訴燕哥哥,九陽真訣第一句是什麼?你只要說一個字,我就把這針拔了。」 缺水抬起臉,以為自己很大聲地說道︰「這算什麼……小時候我腳經常抽筋……你以為這點小把戲就能讓我……你少做夢了﹗」
  缺水不知,就連他以為自己很快抬起頭很快開口反駁的動作,在別人眼裡都成了極慢的慢動作;那句他以為很大聲很勇敢的話,聽在別人耳裡,也是斷斷續續幾不可聞。 燕無過笑容變了,變得溫柔,變得毒辣。
  「真是個好孩子,作為給好孩子的獎賞,就讓你把這十二根奪魂針全嘗一遍好了。
  「小缺水,你很幸運知道么?因為自從這十二根金針打成至今,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把這一套針全部嘗試完。乖孩子, 不要讓燕哥哥失望,燕哥哥可是拭目以待你的出色表現呢。」
  缺水用冷哼出聲表示出自己的滿不在乎。可惜,這聲冷哼與細細的呻吟混作一堆,丁點都沒有落入敵人耳中。 男人用腳踢踢他,轉身走到架子邊仔細挑揀著什麼。半天,終于選中一樣。
  「嘖,刑求怎么可以無鞭。」他伸指一彈勁韌的鞭身,滿意地點點頭。 刷﹗
  「嗚啊─」清脆的鞭聲在皮肉上炸裂﹗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袁缺水從來沒有感覺到時間過得如此漫長過,就好像一彈指的時間都成了永恆。
  缺水一直試圖進入昏迷中,他嘗試了父親教過的每一種方法,老僧入定,忘卻自我,回憶其它美好的事情,他也想強製自己的精神與身體分離,可這種高深的修為,又豈是一個凡人可以做到?
  所以,無論他怎么忽略,來自肉體的極度痛楚,還是在在燃燒炙烤他的神經。每當他快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那魔鬼就會換 一根金針,讓他從一個深淵再墜入另一個深淵。
  「我說過,你肯定熬不過一天。」惡魔在他耳邊囁語。 缺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已經淚流滿面,更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已經開口求饒。也許是在那惡魔把鞭柄插進他的股
  間……也許是在那人把針插進他指甲縫中時…… 但是,他仍舊沒有說出九陽真訣的任何一個字。
  在燕無過拿起一根圓柱形,除了沒有開鋒外看起來最普通的金針,慢慢捻進他的脆弱時,少年的慘叫貫穿了整個牢獄。
  「我不說─我不說─我死都不會說﹗」少年淒厲大叫,似乎這樣就可以抵擋惡魔的凌虐。
  「是么,那么我們換一個問題好了。我想這個答案你總是愿說的吧?」 男人冰涼的手掌摸上了他的胸膛,似乎極為珍惜地在他胸前畫著圈,細細撫摸著。
  「你喜歡你的陳默哥哥么?」唇舌依偎過來,尖銳的牙齒、柔軟的舌都成了折磨人的刑具。「告訴我﹗」 陳默……陳默……
  「你喜歡他對么?我只不過說了他的名字,你的身體就繃緊起來,你是不是希望你的陳默哥哥來救你?你是不是希望…… 現下親你摸你用陽具操你的是你的陳默哥哥?」
  「不要這樣說,你這個混蛋﹗我……我對陳默才不是……啊﹗」救我﹗陳默……
  「哦?是嗎,那么你喜歡我這樣對你,而不是你的陳默 ?」
  「不是﹗陳默絕對不會這樣對我……」他是我的大哥,是我最好的朋友,他…… 想起陳默的溫柔,想起陳默的好,身上的屈辱和痛楚似乎越發無法忍受﹗
  陳默……是的,他喜歡陳默,但不是燕無過說的那種猥褻的感情,他對他是兄弟、是知己甚至是師,他尊敬他倚賴他信任 他,他從來沒有想過陳默會這樣對他,陳默也絕對不會這樣對他﹗
  「你就這么肯定?」惡魔狠狠嘲笑,那眼中的諷刺也不知到底針對誰。
  「也許你的陳默哥哥現下正在什麼地方看著你,看著你這副淫賤的樣子,也許他也想過來親親你摸摸你欺負你,也許現下他那裡已經硬得恨不得撲上來操爛你﹗也許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想剝光你強奸你﹗也許早在你睡著的時候他就……」
  「住口住口﹗你這個混蛋﹗你這個惡魔﹗不準你胡說﹗不準﹗」 少年勾起腳尖痛苦地哀泣。
  這個惡魔實在太狠﹗他對他做的事情,已經遠遠超過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不要這樣說我和陳默……不要﹗
  他多么想做一個英勇無畏的男子漢,可為什麼他連這點痛楚都無法忍受?﹗為什麼要開口慘叫,為什麼要開口求饒,為什 么要像孬種一樣、婦人孩童般哭泣,為什麼……為什麼你這么無能﹗
  少年恨燕無過,更恨自己。他恨,他永遠成為不了父親口中頂天立地,可以力挽狂瀾的大英雄大豪傑、能帶領整個武林的 大盟主﹗
  他不過是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年,他只不過想習武健體防身,他不過想做一個普普通通無憂無慮的平凡人。 可是他不能﹗他生為袁正嘯的兒子,就必須擔負起他的責任。 也許他無法成為武林盟主,但至少他要保住九陽真訣不落入邪魔歪道之手﹗
  他痛苦,他想說,但他不得不忍﹗哪怕他明明已經害怕到看到男人抬起手就反射地收緊全身﹗ 聽著少年的抗拒痛苦地呻吟,男人冷冷嘲笑他對陳默痴愚的感情。 他不高興,非常不高興﹗為什麼那個陳默可以讓他如此信任?﹗ 放過右邊那只被他折騰得快塌成皮的肉粒兒,男人的嘴唇重新叼住左邊那個小小的比石榴籽還小的,夾住,一遍又一遍地摩擦,待小籽兒一點點變硬,又用舌頭抵回。 來回幾次,小籽兒如男人所想腫了一圈。偏開頭,欣賞一會兒,用手指尖撥弄了幾下,突然用兩個手指尖緊緊掐住。 啊─缺水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真是不聽話的小東西,你瞧,弄了半天才肯露這么點頭,它怎么可以跟他主人一樣不聽話呢?缺水,你說我們給它點教 訓好不好?」
  不好﹗一點都不好﹗缺水睜大眼睛,死死瞪著面前的惡魔。他不想開口示弱,可眼中明顯流露出恐懼,卻泄出少年真正的心事。
燕無過在笑,笑容明明淫猥不堪不懷好意,卻偏偏讓人感覺不出下流。
  丟掉那根差點打掉少年自尊的韌鞭,從紅布上拈起一只最細最短的金針,大小比毫毛針略長兩、三分,被男人捏進指中, 只能看到針頭看不到針尾。
  他想干什麼?不……別這樣﹗缺水在心中哀求,臉上的表情則繃得越緊。
  低下頭,看見少年的那裡還插著一根明晃晃的只露出尾巴的金針,燕無過壞心地一笑,竟伸指在那裡彈了一彈。 不出所料,立刻就聽到少年淒厲的哀號。 等到少年的痛楚漸漸過去,燕無過這才把手指中的細針靠近他的胸膛。 兩根手指緊緊捏著那小小的肉尖兒,另一只手慢慢慢慢挨了過去。
  「別﹗別﹗別─」少年慘叫,拼命搖動身軀想要抗拒,卻又帶來另外活刮神經的痛苦﹗ 一上一下,兩根金針幾乎要了少年命去。 燕無過並沒有把針尖扎入缺水乳尖,只是在上面最柔軟的部分一點點輕輕探入又拔出,如果他真的扎進去倒也沒什麼,袁缺水也不怕這點痛楚。 但問題是,那惡魔只是拿著針尖在玩,每次讓他感到尖銳的疼痛后立刻閃去,接著又來。反反覆覆讓他每次在針尖靠近他
  胸膛時,就已經感到那股尖銳的疼痛。 不到一會兒,因為恐懼和燒灼神經的劇痛,缺水全身已經汗如雨下。
  「你這個惡魔,你……遲早一天不得好死﹗你不是人﹗有種你就殺了我……這樣折磨我算什麼﹗你不是恨我們袁家人嗎…… 那你……有種就不要貪我們袁家的功夫﹗你這只卑鄙下流無恥的野狗﹗你這個邪魔歪道﹗啊啊啊─」
  「你有種啊,你繼續罵啊﹗怎么不罵了?怎么只會哭號了?嗯,小缺水,你覺得逞口舌之快如何?舒服嗎?」 燕無過兩只手指擰著缺水那份柔嫩,竟硬是把那米粒大小的肉粒兒擰了一圈。
  「畜牲……呸﹗」缺水抬頭一口血水吐出,被燕無過閃過正面,落在胸前衣襟上。 燕無過低頭看看胸襟前那塊臟污,鬆開對缺水的箝製,似毫不在意地揮手擦去。
  「嘖嘖,袁缺水,你實在太沒家教,看來陳默並沒有好好教你怎么做人。既然如此,那本尊也就只好勉為其難,教教你怎么樣才能做個有禮貌的好孩子。
「正好這套針你已經挨了七、八根,我也膩了,這次讓我們換點有趣的。」說著,男人鬆開綁住缺水的繩索,把宛如脫水
  之魚又被剝鱗的少年抱向附近的一張石台…… 缺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了那一天時間。他也不知道那個惡魔是怎么做到讓他一直保持清醒,無法痛到昏迷。
  大張著四肢,兩條腿被高高吊起,整個人呈叉狀被反綁在刑架上。在他的頭顱與地面之間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木桶,桶裡裝 的是煉過的辣椒水。如果他不一直保持把頭向上昂著,就會整個腦袋浸入木桶中,他已經嘗過一次這種滋味……
  雖然非常非常不想再去嘗受第二次,但昂起的頭頸越來越疲累,全身的力氣都用來支撐頭顱上,可是這也到了盡頭…… 陳默……
  陳默─ 咚,少年的頭顱失去支撐,無力地落入木桶中。 啊啊啊─
  不到眨眼間,少年極度掙扎起來,掙扎著,想把頭從木桶中抬出。 咚﹗木桶被踢翻,少年像是不知道一樣晃蕩著頭顱,哭聲從少年口中泄出。 宛如孩童一般放聲慟哭著,咳嗽著,哀叫著。 有人在頭邊蹲下,耳邊響起惡魔溫柔的輕語︰「想不想我把你放下來?」 缺水拼命點頭,但看起來就像搖頭一般。 惡魔明白了他的意思,手一揮,斬斷了捆住他的繩索。
  「你比我想的有種。」惡魔的聲音似乎有點困擾,仔細分辨,叫做憤怒的感情似也參雜其中。
  「你竟然熬過了一個對時﹗不過,這只是開始而已……」 缺水渾身赤裸毫無防備地趴在陰冷的地面,明明那么疲累不堪,明明痛苦到只離死亡還有一線之差,為什麼他還能這么清醒?﹗
  清醒到他能明顯感覺到男人用腳分開了他的雙腿……
  「一天過去了。」
  「我們約好的是三天時間。三天之內如果我無法從他口中獲知九陽真訣,我便讓你帶他走。」
「無過……」
  「什麼?」男人略顯不耐地轉回頭。
  「沒什麼……」
  「看不下去了嗎?」男人冷笑。
  「我說了,沒什麼。」
  「是嗎?那就好。我還是會把最佳的位置留給你。」 男人忽然住口,看著面前的人微笑道︰「大哥,你看的時候有沒有變硬?」 說完便哈哈大笑而去,留下另外一個男子表情木然。 缺水睜大眼睛看著地牢的房頂。
  他現下知道了,那個惡魔肯定用什麼藥物在給他強行提神。否則他不會在被折磨了一天一夜后,還能清醒地數出地牢房頂 的大青石有多少塊。
  那個惡魔離開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不知道又去準備什麼折騰他的玩意。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得下去……
  有好幾次他都張開口說出了第一個字,引得那個惡魔欣喜若狂,但又硬是把第二個字咽進肚中,讓那惡魔從欣喜若狂上升 為狂性大發。
  哈哈,想到那人的變臉不由得心中愉快,但轉念一想,想到結果到頭來痛苦的還是自己的皮肉,缺水笑不出來了。 目前為止,那惡魔似乎還沒有把他弄成殘廢的念頭,手腳都還給他留著。受刑的手指、腳趾雖然腫脹疼痛不堪,至少還有知覺。 至於強暴,搖搖頭,記住那份屈辱,其它全當受刑。
  原來英雄是這么難做……為什麼書中傳記中的英雄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哪怕受盡酷刑也可以切牙忍耐,甚至橫眉冷對?為 什麼他們在種種苦難折磨下,仍能夠頂天立地、不屈不撓,永遠不向敵人屈服?
  而我……只不過是幾根針,只不過是一頓沾了鹽水的皮鞭;只不過是背骨被極度地彎折,只不過是腦袋被迫放進銅鐘中聽人在外面敲打;只不過是幾片指甲被刺穿;只不過是腳上大拇指被繩子拴上,倒吊了一炷香;只不過是一桶辣椒水,只不過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插進身體;只不過……
  為什麼我就不能﹗ 眼淚順著眼角流落,身上背負太多責任的少年笑著流下屈辱自卑的眼淚。
  我永遠都做不成英雄,永遠﹗父親,父親,我可不可以向敵人投降……
  「你想好了沒有?」牢門被打開,惡魔邁著高高在上的步伐、用高高在上的聲音走近他身邊微笑著問道。
  「想好了。」缺水抬頭看向俯身望他的魔鬼,一個有著神仙姿容的魔鬼。
  「噢?」燕無過在他身邊蹲下,眼光在他赤裸的身軀上掃過。
  「我在想,你死的時候……一定會很慘,一定比我現下還要……痛苦百倍。讓你練陰絕功破功而死……對我來說,就是 對你最好的報復。所以,就算我不能活著向你……報仇,親眼看你死去,我也覺得值得。」
  燕無過漸漸收起微笑默默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年,臉上變得沒有一絲表情。
  「你以為你能熬得過去?」男人俯首在少年耳邊輕問。
  不待少年回答,男人又接著說道︰「你以為你不說出九陽真訣,我就會放了你?或者干脆把你弄死給你一個痛快?或者你 開始想尋死?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讓你尋死呢?你放心,我會讓你除了說話以外沒有力氣做任何事情。你不覺得從昨晚開始你除了哭 叫討饒外,已經做不了任何事了嗎?」
  我知道。就因為我知道……「呵呵……我等著你,我在地獄裡等著你……你這個惡魔遲早會下十八層地獄﹗」
  「缺水啊缺水,如果你知道以後你要過的日子,你還會這么嘴硬么?」惡魔嘆息,在少年身邊繞了一圈。 燕無過蹲下體,摸了摸他的長髮柔聲說明︰「我留燕谷有藥名迷魂,如今雖在試藥階段,但用在你身上也不無不可。迷魂,
  顧名思義,服者魂迷。不管你生前是再了不起的人也好,服下迷魂也只是形同行尸走肉。
  「那時,不管我讓你做什麼你都不會拒絕,我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雖然可惜了你腦中的九陽真訣,不過,你的身子卻 可以給我做練功的鼎爐。
  「說實話,我很期待那天的來臨。但在這之前,我當然要想盡辦法從你口中得到九陽真功練功心法。缺水,如果你現下說了,我可以保證你后面不用受苦,甚至可以放你回家,如何?」 缺水連看都懶得看他,干脆閉上眼睛。
  男人輕笑,「你先聽聽我今日給你安排的戲碼,再睡也不遲。
  「首先,我會幫你清潔身體,尤其是你的身體內部,讓你好好服侍我一回。因為之后幾天你恐怕都沒有機會空閒下來。
  「其次,待我滿足后……小缺水,你喜歡狗么?正好我這裡養了兩只 犬,等會兒,待我盡興后,我會牽來讓 們和你樂樂。」
  缺水的身體不可抑制地輕輕一顫,這是連藥物都無法控制的來自神經的顫抖。 燕無過當然沒有放過他的回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拿起準備好的皮囊在他身邊半跪蹲下。「等你把那兩只 犬也服侍好了,我就把你送到蘭園去住上一段時間。
  「哦,對了,忘了跟你說蘭園是我留燕谷經營的一家像姑園。知道什麼是像姑吧?你到了那之后,我會讓人先調教你一番, 成日躺著不動也沒意思,我會囑咐他們讓他們每日喂你服下一點解藥,讓你四肢能做最簡單的回應。
  「然後,等把你調教好了,讓你變成非男人不歡的Y•D后,我再廣發請帖,讓人知道現今袁大盟主的兒子在我留燕谷蘭園 做台柱。我想,肯定會有很多人慕名而來。
  「等到你接客那日,我會讓你先在千百客人面前公開作秀一番。為了不讓你半途力竭,我會記得給你服下春藥,給你后庭 抹上豹油。
  「知道豹油是什麼嗎?這個據說原是宮中配方,后來流傳到民間的藥用油,豹油功效在于可以讓男人陽具持久不泄,抹在 你后庭也是為了給客人增加快感。再說說那天我會讓你作秀什麼吧,首先……」
  缺水從來沒有這么害怕恐懼過,他可以不在乎酷刑,可以不在乎那人言語上的侮辱,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 如果他真的落到那種田地……如果他真的落到那種田地﹗他不想流淚的,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惡魔面前示弱,可是他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
  「唔﹗」身體內部被硬塞進堅硬的什麼,隨即大量的冷水灌入腹中。
  寒冷過后,就是火熱的燒死人的辣﹗那不是水,那是……
  「二十年的陳花雕,喜歡么?」
  如果可以動,少年現下一定在滿地打滾。 陳默,陳默─
  「啊啊啊─」 燕無過看著躺在地上,因為無法控制身體內部痛楚扭曲成一團,閉著眼睛默默流淚的少年,出乎意料,在聽完他的描述后
  他並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試圖改變他的決定。 除了口中的慘呼,那樣子既像是準備承受這一切,又像是恐懼到盡頭的無言。 燕無過殘忍地堵住他的退場門,一手在他鼓脹的小腹上按壓揉磨。看他張大嘴巴,看他淒厲的慘叫。
  「你一點都不像袁正嘯的兒子。就憑你還想做武林盟主統帥整個武林?嘁﹗不要笑掉人的大牙﹗像你這種沒用的二世子, 就只配在男人胯下混日子﹗
  「就憑你是袁正嘯兒子這點,你就不怕沒客人光顧你,嘿,我幾乎可以看到你日后為我日進斗金的樣子。」
  片刻后,待少年全身都被烈酒醺得通紅,知道再不放手,少年的五內一定會給烈酒燒壞,燕無過這才拔出軟木塞子,揉壓 其腹部,把烈酒和臟污一起強行排出。
  缺水初感身如火燒隨即腹痛如絞,被按壓又被強行堵塞更是感到斷腸裂腹的劇痛﹗ 等到那人拔出塞子時,缺水忍無可忍終于放聲大哭。 恥辱,羞愧,難受,悲哀,疼痛,恐懼,害怕……受不了了﹗不要﹗他不要這樣﹗ 酷刑,虐待,言語的打擊,這個當代武林盟主的兒子已經趨臨崩潰。 可是惡魔並不會因為這樣就放過他,他等的,就是袁缺水的崩潰﹗ 換了一個皮囊,這次只是普通的溫水,旨在給他清潔身體。
  溫水在擠壓下 流入少年飽經摧殘的身體。沖洗了一遍又一遍,換了兩個皮囊,把少年折磨得連喘息都顯得無力后,墮 入魔道漸失人性的燕無過這才滿意。
  燕無過用手指在那火熱的窄小中隨意抽插玩弄著。
  「其實我覺得你還蠻適合做男娼的,看這具被我越搞越Y•D的身子就知道﹗嘖,真想給人瞧瞧你這兒,你看,不過就撥弄
  兩下,就一張一縮迫不及待等人搞似的﹗
  「哭什麼?等不及了是不是?放心,我這就滿足你這個小蕩男﹗」 手指強行把那小小的入口掰開,換之熟悉的碩大被硬生生埋入。
  剛開始還能感到一點溫度的東西慢慢地越來越冰,冰到連烈酒清洗過的身體都無法忍受其半分。
  「呼……舒服。早就想試試看用烈酒浸潤你這個肉洞,簡直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啊……真他姥姥的舒服到家﹗」
  男人享受至極地合上眼瞼,臉上是明顯的陶醉及舒爽。
  把少年的雙腿分開夾到自己腰側,又往前抵進三分,陰笑道︰「哭啊﹗哭得更大聲﹗越哭本尊越爽﹗來啊,未來的大盟主, 害羞什麼?還不扭起屁股侍候你的主人﹗
  「現下裝聖人有什麼用?過幾天你還不是一樣要在千百人面前扭腰擺臀、發浪發騷﹗對了,差點忘了,等會兒你還得侍候 我那兩只 犬呢﹗等下你可要和 們好好培養感情,畢竟以後在蘭園,你還要和 們作秀幾場給客人助興呢﹗
  「哈哈哈﹗怎么了?怎么一句話都沒有?不會叫床連哭號都不會了嗎?﹗還是……你在指望什麼?難不成你還指望有人來 救你?」
  說到這裡燕無過古怪地一笑,放緩沖刺,俯身低下頭,在少年耳邊囁出惡魔的嘲笑︰「小缺水,想不想讓陳默哥哥看到你 現下的樣子?想不想你的陳默哥哥來干你?」
  燕無過含住缺水的耳郭輕輕撕咬拉扯,淫靡而又邪惡,「你放心,等你變成婊子后,我一定首先邀請你的陳默哥哥來玩你。 小缺水,你看我對你多好。」
  少年的樣子似被雷劈中一般。 燕無過看著胯下被羞辱踐踏的少年,頭一次知道「面無人色」到底是怎樣的顏色。 看著他緩緩睜開雙目,看著他任由淚水從眼角滑落。 看著他畏縮的、怯懦的自以為鼓起全部勇氣般看向他。
  聽到他顫抖卻清晰地說道︰「我……我給你做練功鼎爐,我……保證不逃不自殘。只要你……不要把我、把我弄成……」
  「弄成什麼?」男人惡意地追問。
  「……求你﹗」
  「賤貨﹗沒有九陽真訣,你就準備一輩子做留燕谷的男娼吧﹗」
  冰冷殘酷的嘲笑把少年打入陰暗的深淵。
不再保留力氣,不再給他任何一絲感情,男人徹底享受徹底玩弄了眼前這具毫無抵抗力的青澀身軀。
  為了不讓你的陳默哥哥看到這樣的你,所以你才會向我求饒的是么?
  這句問話,燕無過自始至終沒有問出。換之,是狠狠一口咬住眼前那顆小小的還滲著血絲的乳珠,牙關一合,竟生生把它咬了下來﹗
  「嗚啊─」缺水痛昏,不到片刻又被弄醒。反反覆覆幾經生死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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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腳把少年 得在地上滾了一圈。 穿著暗秀錦面鹿皮底鞋的腳,踩在少年赤裸的還在流血的胸膛上,用力踏下。
  「睜開眼睛﹗看我給你帶來什麼好東西﹗睜開眼睛,你要侍候的主兒正在等你呢﹗」低沈的,屬于獸類的吼叫在地牢中響 起。
  缺水吃力地睜開雙眼,看到就在近前的兩頭龐大 犬…… 黑色的龐大的怪獸,留著長長的口水,張開血盆大口向他靠近。
  「不﹗不﹗不─不要不要不要﹗啊啊﹗不不不─」少年掙扎著,妄想用那具完全脫力的身體逃離眼前可怕的威脅。 哭喊,求饒,破碎的嗓言,喊到裂開的喉嚨。幼年時的恐懼,加上無法想像的侮辱,少年瘋了一般喊叫著。 燕無過目光一凝,他沒有想到狗對袁缺水的效果這么大。如果他知道,他會不會一開始就用 們來逼他?
  「說﹗九陽真訣第一句是什麼﹗」燕無過略略放鬆了手上的繩索,兩頭 犬低吟著又向前逼近兩步。「再不說,我就讓 們 輪流上你﹗」
  「不……不……﹗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求你﹗」少年如果能動,他現下一定緊緊抓住男人的褲腳苦苦哀求。
  「說﹗」燕無過手一松。
  「不要─走開走開─啊啊啊﹗我不能說我不能說﹗我發了誓我用陳默發了誓……殺了我殺了我﹗」少年崩潰了,哭喊著, 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說,他說了,他的陳默、他最敬愛最喜歡的大哥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恨﹗好恨﹗恨折磨他羞辱他凌虐他的邪鬼燕無過﹗
  恨知道他的心意,卻逼他用最最重視的陳默來發願的父親﹗ 他恨﹗恨自己為什麼這么無能懦弱﹗
  如果一開始就尋死,如果……
  「娘﹗娘……陳默﹗陳默─陳默﹗」一聲聲撕裂般的陳默在牢獄中徘徊回蕩,那淒厲慘絕的聲音只要是人就無法忍聽。 燕無過不知道還有沒有人性,聽見袁缺水的呼喚,臉上浮起異常奇怪的神色,這個表情逐漸越變越詭異,到最後竟成了絕對的狠毒和決絕﹗
  「谷主﹗屬下有急事相告。」地牢外傳來略顯焦急的低喊。 戾氣暴漲,瞬間,燕無過心頭掠過殺意。
  哼﹗來得倒是時候﹗手一緊,燕無過重新扣緊 犬的鎖鏈,眼睛盯著地上的少年對外喝道︰「什麼事?說﹗」
  「是。稟告谷主,有人闖入谷內,人數不知,似乎都是高手。護法等人已經纏住兩名,但仍有其它人漏網,現下谷中到處 點火,見人就殺。」
  燕無過周身的戾氣漸漸收斂,轉瞬間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轉而又對地上的少年冷笑,「算你好命﹗不過,也就這一刻而已,別以為你能逃得過這一關﹗我 先去看看哪些個不長眼的竟到我留燕谷鬧事﹗這兩只 犬么……就留下來陪你好了﹗袁少俠,你可別嚇得尿褲子啊,哈哈哈﹗」
  男人把 犬拴在壁柱上算好鎖鏈的長度,狂笑著離去。 缺水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從眼角流出。
  燕無過再次現身不過相距了一個時辰不到,在他發現那個少年連提神的藥物都無法控制的昏死過去時,神色一變再變,直 到所有表情消失,心冷無波。
  用腳尖在他后脊要不輕不重地踢了踢,硬是把人從昏迷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缺水迷糊了一陣,但在尖銳的痛楚重新席卷了他全身時,神志反倒變得清明。 沈默,在地牢中蔓延。
  不能動彈的身軀癱軟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陰冷的地氣早已經把他凍得不曉得是冷還是痛。喉嚨撕裂了,血腥氣溢得滿嘴都 是,現下別說是開口說話,哪怕是呻吟都能令他喉如火燒鹽澆。
  「嗤,這是什麼?這下面濕答答的是什麼?嗯?」男人的嘲笑在牢中回蕩。
  「你還真嚇得尿出來了﹗還真想讓你的陳默哥哥看看你現下的樣子﹗可惜啊,他可能永遠沒這個機會了……」 你說什麼?強行壓下那股被羞辱的悲憤之情,少年眼睛瞪大,死死盯著那個惡魔。
  「看什麼?沒聽到我說什麼嗎?
  「說起來,你這個陳默哥哥倒是對你有情有義,請來一幫老不死的到我留燕谷搗亂,趁那幾個老不死纏住谷中高手的機會,
  他則到處打探尋找你的行方。
  「可惜啊可惜,他好不容易找對了方向卻不幸被我遇上。哼,就憑他那種二流身手也想來救人,真是自找死路﹗」男人俊 美的臉龐充滿不屑。
  「你……」你殺了他?
  男人皺起眉頭,「你嗓子怎么了?」
  陳默來救他,被這個惡魔殺死了?陳默死了……心口一絞,喉頭翻出腥甜,眼前一黑,缺水的意識徹底落入了黑暗的深淵。 牢內又重新陷入寂靜之中,除了兩只 犬呼呼的喘息聲外。 燕無過看著躺在地上野狼狽不堪昏死過去的少年,不言不動,只默默地看著。誰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麼,就像燕無
  過也不懂自己的心臟為何會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很快,那種陌生的痛,就被他劃分到散功前陰毒入心的前兆。
  「缺水,缺水﹗」
  誰在呼喚他……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
  「缺水,原諒我﹗原諒我……」 陳默?我也死了么?
  ……真好,原來我也死了,而且還和陳默在一起……
  「缺水,支持下去﹗我一定救你出去﹗缺水,不要怕……我一定會救你出去﹗」 對不起,陳默,是我拖累了你……
  再次醒來,已經是在逃亡的途中。
  還來不及感動于陳默還活著的事實,就立刻被迫面對眼前的現實─留燕谷的大批高手正在追殺他們﹗
  陳默背著缺水在深山中躲行了兩日,兩天來,缺水知道陳默帶去留燕谷的人除了一個人被抓以外,其它都已經順利逃出, 同時也知道陳默受了邪鬼重擊。
  面無血色不住咳嗽的陳默背著他在深山裡穿行時,缺水想要自己下來行走,陳默卻死活不讓。晚上更是把缺水緊緊抱在懷 中,就像生怕有誰把他搶走一般。
  兩天后,陳默眼看缺水高燒不退,只能大著膽子離開山道竄進山下小鎮,想法偷了一輛馬車。
  「缺水,喝點水。缺水醒醒﹗」 缺水睜開眼,眼前是他熟悉的面孔。他勉強笑笑,嘴唇剛沾了水,人又昏了過去。
  昏昏醒醒,每次醒來陳默肯定會在身邊,而每次醒來陳默身上的傷也就多上幾道。缺水看在眼中,痛在心中,只恨自己現 在不但無能為力還成為累贅,留燕谷的追殺緊跟不放,兩人避無可避,已經被截殺過兩次。
  如果再被堵上一次,不知道這次能不能逃的過去?
  「你不用擔心其它,只要安心養傷就好。」一只濃實佈滿老繭的大手摸上他的頭,一下一下溫柔如昔。 缺水閉上眼睛,從被裡伸出右手,輕輕握住擱在床沿的男人的另一只手。
  頓了頓,男人用他一貫的語氣淡淡說道︰「缺水,我要幫你換藥,但……我不想再點你道,你明白么?」 缺水猛地抬起頭,半晌,終于輕輕點了點頭。
  陽光斜射下,少年臉色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 陳默故意忽略那只突然握緊他的手,小心掙開,伸手幫他脫去外衣。 外衣下,是纏滿布條透出濃濃藥味的赤裸身體。 缺水瑟縮了一下,盡量不把雙眼看向面前為他換藥的男人。
  布條被一點點解開,布條下的祕密也盡皆曝露在男人面前。伏下眼瞼,也伏下眼中混亂至極的感情,陳默準備好藥罐,把 備好的布巾用清水浸過。
  不能再給陳默添麻煩,不能﹗可是……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拒絕來自外界的碰觸。
  「缺水﹗」陳默無奈輕喝。
  缺水抖了一抖,不住深呼吸。
  「缺水,你不想我再點你道吧?」
缺水趕緊搖頭,他恨透了那種神智清醒卻一動不能動的狀況。前段時間實在因為他反抗太厲害,陳默才不得不點他軟麻后,給他清洗上藥。 陳默看著他,不言不語。缺水在他的眼光下屈服,慢慢鬆開雙手,讓身體呈現。
  陳默的手很輕很溫柔,柔軟適度的布巾沾著溫水,擦在身上也很舒服。 可是,屋中卻響起了低低的嗚咽聲。 陳默狠下心,不聲不響也不安慰,只是加快手中速度。他不得不狠心…… 翠綠色藥膏均勻地抹在少年的胸膛上,手指不經意地掠過左胸上形狀奇怪的傷痕。 缺水身體一抖,臉上的恐懼一閃而過,下意識地想要躲開為他上藥的手掌。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行為,一只大手緊緊摁住他的肩膀,讓他無處躲藏。
  上半身前后好不容易裹上布條處理完了,當陳默的手剛剛碰到缺水的下半身想給他清洗時,少年大叫一聲,竟死活不再讓 陳默碰觸。
  「缺水聽話。」 我自己來……我……
  「你自己怎么來?你連動都動得不利索﹗缺水……唉。」男人嘆息,手指按在了他的軟麻上。 不要點我的道,陳默……少年的眼中有了乞求的神色。 陳默一切牙,手下吐勁。刻意忽略缺水閉上的雙眼,刻意忽略他青白的臉色。 擦洗,上藥,陳默毫不猶豫。 為什麼點了道以後身體的感覺仍舊存在?為什麼不能忽視這種感覺?
  半月來,每天都會上演一次的情節,可為什麼還是這么難以忍耐,尤其是當…… 熟悉地想要忘卻怎么也忘不掉的感覺傳來,身體內部被人肆意把玩撫弄的噁心感涌上心頭。 那不是那個惡魔,這是陳默,這是陳默的手指,是陳默……不是別人……一遍又一遍這樣告訴自己,可異樣的羞恥感還是淹沒了他。
  所有的一切,所有最不堪的姿態,全都被陳默看到了。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他會怎么看我?他會怎么看我這個被……
  心臟抽痛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缺水心中苦極,半月來他反覆想的都是這件事,卻怎么都問不退場門。
  棉被重新蓋上他的身體,道被解開,耳邊傳來沙啞的安慰︰「睡吧,什麼不要多想。」 缺水睜開眼睛,看著高碩的男子端起水盆向外走去。
  第三批人找到他們了。 缺水躺在馬車底下一動不動。
  自從陳默感到不對勁,把他點了道藏到馬車底下的夾層后,已經過了半個時辰。 沒人想到會有人藏在后院中馬車的底下,太大膽,反而讓敵人忽略了明顯的地方。 也許偷襲沒有成功,前院傳來留燕谷賊人挑明的叫罵聲。 沒有陳默的回聲,也許他正躲在什麼地方,等待給入侵者致命的一擊。
  想了想,缺水忽然很想笑。他跟陳默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長時間,知道他武功不如自己,卻不知道他伏擊暗殺的本領可以比 美叢林野獸。
  就像他從來也不知道陳默殺起人來也可以不眨眼,那樣冷血殘酷的陳默,讓他感到陌生,也讓他升起一股奇異的崇拜之情。 如果不是自己體內余毒未清,傷重不能行走,憑借陳默藏匿行方的本領,此時他一定已經安全達到袁家莊的勢力範圍。 如果陳默是我的話,父親一定會更滿意吧? 遠處傳來長長的慘叫聲,不知道陳默用的是什麼手法,竟然能讓一個人臨死前發出這種斷魔般的慘叫。 他只在清醒的狀態下,見到過一次陳默伏擊敵人的手法。 那時,他就躺在馬車裡,車棚被人掀翻,敵人的金環刀從他身上拖過。在他身上的血溢出來的同時,他見到……陳默吼叫著瘋了一般撲過來。 他不知道陳默哪來那么大的力氣,就像那個人臨死都不知道陳默是怎么製住他的一樣─陳默把那人活生生撕成了兩半﹗
血,濺在陳默身上、臉上。
  他想,他恐怕死也忘不了陳默那天臉上的神情。那樣殘酷,那樣嗜血,那樣……憤怒﹗就像來自阿鼻地獄的修羅﹗ 有人躲過陳默設下的陷阱,闖進了后院。
  他能感覺到有人躡手躡腳靠近馬車,還有一個人似乎正往房屋摸去。
  「唔﹗」一聲悶哼在馬車后門響起。
  「砰﹗」有人摔倒在地。
  死了么?看來陳默在馬車上作了手腳。 佈置機關,這個又是陳默在什麼時候學會的呢? 陳默的事情,到底還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老金?呃﹗」一聲輕微的呼喚后,存在感徹底消失。 是陳默。他可以篤定。
  「放火燒﹗」他聽到有人大喊。 不久,他就聽到了火燒起來的劈啪聲。熱浪,慢慢向后院逼近。 前院再次傳來了喊殺聲。 夾板被打開,缺水掉進熟悉的溫暖懷抱中。道被解開,耳邊有人輕輕噓了一聲。 缺水理會的對他眨眨眼,男人眼中有了一絲笑意。 馬車沖了出去。男人抱著他滾到井邊,身體一翻,帶著他躲進井道中。
  「那輛馬車至少可以殺死他們三、四個人。等他們發現馬車中沒人,我們已經在河道上了。」陳默咬著他的耳朵輕笑。 河道?我們要改走水路? 水路雖然比陸路繞遠,但掩藏行方更容易。加上留燕谷的觸手還沒有伸到水路上來,竟然讓他們享受了十多天的清靜。 夜,深了。
  小船停駐在九江一個安靜平緩的港灣內。順著水流,小船輕輕搖晃。
  船屋門被打開,寒冷的江風灌進船艙,有人走了進來。
  是他﹗缺水睜大了眼睛。恐懼,讓他全身僵硬,竟是一動不能動。
  來人在他身邊停下,嘴角勾起他熟悉的嘲笑。 棉被被那人用腳尖挑開。
  眼見那人慢慢彎下腰,似乎在嘲笑他眼中的恐懼一般,嗤笑著一把撕開他的襦衣。 走開﹗不要過來﹗給我滾開﹗
  怎么都無法喊退場門的抗拒在喉嚨口打著滾,變成微弱的呻吟。 佈滿濃繭的手掌,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撫摸著。因為寒冷因為恐懼而硬起的小小乳頭,被掌心來回搓揉著。 惡魔在他耳邊發出奇怪的嘆息,另一只手順著他胸膛上的傷痕緩緩往複。 缺水想要抗拒想要大喊想要掙扎,卻像是被惡魔的力量束縛住一般,只能顫抖著睜著眼睛,忍受惡魔的凌辱。 惡魔一般的男人對他露出了淫邪的微笑,身體一翻直接跨坐在他的身上。 他的手指從他左胸上方掠過,難言的敏感讓缺水忍無可忍。 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塊醜陋的傷疤。 可男人執拗地反覆在那塊傷疤上撫摸著。他甚至低下頭,含住了那塊缺憾,舌尖在疤痕上方掃過。
  啊……缺水的小腹泛起一陣痙攣。
  為什麼……那裡會那么敏感?住手﹗停下來﹗不要碰我﹗不準碰我﹗ 缺水的拒絕讓男人感到憤怒了﹗惡魔瘋狂了起來,啃咬他身體的力度變得失控,雙手在他身上胡亂抓摸揉捏,襦褲被強行
  扒下,下體被抓住,雙腿被打了開來,有什麼試圖擠進他的身體…… 住手﹗住手─
  放開我﹗不﹗放開我﹗ 救救我﹗陳默,救救我﹗
  「缺水,缺水你醒醒﹗」 面頰被輕輕拍打。缺水胡亂掙扎著,直到看清眼前緊緊抱著他安慰的人是陳默。
  「陳默?」如磨砂一般的粗糙嗓言。
  「是,是我。又做噩夢了?」
  缺水還處在混亂中,剛才的感覺太真實,到現下他還沒釐清那裡是夢境,那裡是現實。 「
沒事了,別怕,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不會……」沙啞的嗓言溫柔地安撫著他受驚的魂魄,比他大了四歲
  的年輕男人把他緊緊摟進懷中。 許久,缺水在陳默堅實溫暖的懷抱中安穩下來。
  「陳默。」
  「嗯?」像對孩子一樣的吻落在他的額頭。 缺水的心被輕輕觸動。 這個人怎么可以對他這么好……
  「你想說什麼?」 頭頂被摩挲著。
  「……你會不會瞧不起我?」
  呵呵,沙啞的笑聲響起,「小傻瓜,我瞧不起誰也不會瞧不起你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可恥?」 笑聲停止。
  「我做了很多很羞恥很不好的事情,我無法忍受酷刑向敵人開口求饒,我被人當作練功鼎爐,那惡魔說要送我去做像姑, 我害怕就主動要求他做他的練功鼎爐,我還因為怕狗……我……」缺水說不下去了。
  漸漸地,缺水覺得陳默抱住自己的雙臂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竟是要把他勒成兩半一樣。缺水不好意思運功抵抗,但又實 在太痛,「……陳默?」
  「啊,對不起。」緊錮的力量鬆懈下來。
  「沒關係,你可以不用回答剛才的問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會問出這么傻……」
  「缺水﹗你不可恥,一點都不﹗你會那樣其它人也會那樣,那……惡魔故意折磨你,你一點都不用感到羞恥。不要去在意 那些事情,你就全當是被人刑求了。
  「你怕狗那是沒辦法的事情,人總有一、兩樣自己最無法接受的東西存在,就算我,也有極怕的東西。」
  缺水沒有詢問陳默極怕的是什麼東西,反而問出一個問題︰「陳默,像姑是什麼?」
「像姑?」陳默愣了一下,沒想到缺水會問他這個。
  「那個假燕無過在威脅我的時候,曾說過要把我送去作像姑。說讓我……我猜,像姑應該是和勾欄院裡的姑娘差不多,是 不是?」
  那個混蛋﹗陳默震怒。
  「對,像姑是指賣身的男孩。」男人按下怒火。
  「他們做的事是不是會被人看不起?」
  「見仁見智。」 缺水閉上眼睛依偎在他懷裡不再出聲,還沒有全好的喉嚨也禁不住長時間說話。
  陳默並不奇怪缺水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只因缺水生活的環境太單純,單純到他知道勾欄的存在,卻不明白它的意義,也沒 有人會當他面去講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
  勾欄院的皮肉生意對缺水來說,大概只是一個營生,和其它酒樓、飯館、店鋪一樣,只是賣的東西不一樣罷了。這大概也 是缺水雖然被燕無過三番五次侮辱,卻並沒有像平常人一樣尋死覓活,或者覺得自己骯髒不堪而徹底頹廢崩潰。
  燕無過對他肉體上的凌辱,對缺水來說也許只是刑求的一種,只是侮辱性更強、更無法讓他接受。 想到這裡,陳默突然想到,如果讓缺水知道那種侮辱對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武林盟主的兒子代表了什麼,如果讓缺水親耳聽到、親眼看到武林人士會對這種事有什麼回應,尤其是他的父親…… 陳默打了一個冷顫。
  要繼續下去么……他要親手把這個孩子……毀掉么? 缺水,答應我……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要輕生﹗ 陳默把少年摟進懷中,默默忍受來自良心的譴責。
  他不應該對這孩子心軟,他不應該對這孩子生情,他不應該的……


第十章

  沒有人打擾,療傷也能安心進行,在陳默的悉心侍候下,不幾日,缺水已能自己行走自如。 不知道是不是陳默行方藏匿的好,水路一行沒遇到任何風波。 眼看還有四、五天路程就可回到袁家莊,缺水竟有點近鄉情怯。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對嚴厲的父親,一想到父親交代的事情不但沒有辦成幾樣,反而…… 他收功起身,放鬆全身靠在船屋壁上,側頭向窗外望去。
  慶幸燕無過為拿他練功並沒有廢掉他的功力,但這段時間不管他怎么勤練,功力始終無法突破十重。希望只是損耗太大的 原因。
  可是,如果是他所想的另一個原因,那他將永遠沒有可能把九陽真功修至十二重。
  他很想問問別人……和男人上床是不是也會毀了元陽之身?雖然他一次也沒有發洩過,但他問不退場門,也無人可問。
  「吱呀」一聲,船屋門被推開,隨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屋外燦爛的陽光也隨之溜進陰暗的屋中。 缺水側頭望去,對來人微微一笑。
  「余毒是不是都清了?」陳默把手中捧著的瓷碗放在床頭柜上,在他身邊坐下。 缺水點點頭,盤腿坐起。
  「陳默……」嘶啞難聽的聲音從缺水口中吐出。
  「噓,大夫說你喉嚨傷得厲害,沒好全之前無事不要多說。」男人的眼神有著憐惜有著心疼有著……太複雜的感情。 盤坐在床上的缺水,卻只能從這人眼中看到對他的溫柔。
  「來,先把藥喝了。」陳默端起瓷碗送到少年口邊。 缺水接過,二話不說仰頭一口氣喝完,雖然藥水滑過破裂的嗓口疼得幾乎無法下咽。但他不想再看見陳默為他難過的表情。
  陳默看著他忍痛一點點喝下苦藥,心中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抬頭就見少年手拿空碗正在對他微笑。 陳默突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像一根青苗在他眼前被人生生拔出一尺,看著似長高了,根卻壞掉了。
  「你好好休息,過兩天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我們就回袁……咳……家莊……唔﹗」 陳默捂住嘴,但已經來不及,大量的鮮血從他口中涌出。
  「陳默﹗陳默你怎么了?」缺水大驚,嘶啞難聽的嗓言全是急切和慌亂。 陳默抬頭看他,似乎想跟他說沒事,嘴一張又是一口鮮血溢出。
  「陳默﹗」關心則亂,抓住陳默脈門半天,才感到其脈象紊亂,內息不調。 運功查探下,熟悉的陰冷倒襲而至﹗
  是陰絕功﹗
  「你受這么重的內傷為什麼不說?」缺水又氣又急。 陳默看急得滿面通紅的他,突然咧嘴一笑,似想伸手輕拍他的頭顱,卻在手將伸未伸之際倒了下去。 缺水悔恨萬分﹗
  為什麼一直都看不出陳默早就傷重難支?為什麼不早一點發現,早一點為他治療? 想想這一個多月以來,陳默拖著重傷之體強行壓制體中陰毒侍候他、安慰他,還要除掉追殺者隱藏行方耗心傷體,哪個不
  是為了他? 如果陳默有個什麼……
  幫陳默盤起雙腿五心向上,缺水收斂心神在其身后盤腿坐下。純正的赤陽功力,源源不斷輸進陳默陰毒橫行的體內。 一盞茶后,陳默神志恢復,剛想掙扎就聽︰「陳默,收斂心神,引導我,讓我把我引入你體內的三昧真火導入你丹田。」 陳默一驚,心神微微浮動。這孩子想干什麼?
  「陳默,收心﹗」
  陳默不語,依言行事。
  一炷香后,缺水收功。 坐
在陳默背后,思考良久,一直到陳默功行十二周天睜開眼睛,少年才緩緩開口道︰「陳默,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陳默頓了一下,心如電轉。他發現了么?他是不是發現我所練之功非……
  「你說。」
  「不要告訴其它人﹗」
  「你是指……你放心,不會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那件事情﹗」男人斬釘截鐵的同時,也呼出一口氣。 缺水在他身后緩緩搖頭,「我說的不是那件事,我說的是……」
  看著男人的背影,少年更加堅定了心中想法,接著說道︰「不要把九陽真功口訣傳給他人,也不要把我傳你口訣這件事告 訴我父親。」
  陳默真正陷入沈默。沒有人看到此刻他放在膝頭的手指,正不可抑制地輕微顫抖著。 隔了好久,才聽到有人一字一頓問道︰「你在說什麼?」
  缺水姿勢未變,清晰地回道︰「我說今晚開始我將傳你九陽真功口訣,並輔助你練至十二重。雖然還只剩下半年不到的時 間,但以你的根底……」
  「缺水﹗」
  缺水沒有理他,繼續要說的話︰「再加上我之引導,以我現下的功力要引導你不是問題。九陽只不過是一種練功方法,你 只要熟悉它,到不用控制它就能在經脈中流轉之時,便算小成。
  「我大概可以輔助你在小半年內把九陽練至八重左右,但如果有藥物或其它什麼相反相成,想要練到十重也不是問題。至 于能不能突破十二重達大成之界,就要看你本身的資質和緣分了。
  「另外,練此功時有些忌諱,在沒有修成之前,如與人陰陽交合破了童身,想再往前進便幾乎不可能。這點請你切記﹗」 沒有人可以形容陳默此刻心頭涌上的萬般感情。 潛伏這么多年,付出這么多年,花出這么多心血,不惜使出真正懸吊在生死邊緣的苦肉計,下了最大的賭注,賭這個孩子對陳默的感情。
  他贏了。陳默贏得了這個賭注。
  但陳默並不高興。
為什麼呢?因為他已經看到,這個對陳默付出真摯感情乾淨得一如山竹的孩子,將不得不成為棄卒的下場了么?
  我該怎么辦?再一次的猶豫在心頭徘徊。 當身后傳來清晰的背誦口訣的聲音時,燕無畏捏緊雙手做下了決定。
  一將成名萬骨枯,當舍得舍﹗
  ─《面具》之一《北風與太陽》完
  敬請觀賞更精采的《面具》續集



面具.中

序章
  且說缺水與陳默趕回袁家莊的當日,缺水雖擔心父親責怪,卻在真見到親人時不由自主紅了眼圈。袁正嘯看到半年多沒見 的兒子似乎並沒有多少激動,簡單話了些家常就命兒子到內堂單獨見他。
  袁正嘯和兒子單獨相處,一共問了三個問題。 一、為何白杜鵑離開他和柳如飛走到一起? 二、留燕谷主為何以十萬兩白銀懸賞他的下落? 三、他這段時間都在什麼地方? 缺水暗中松口氣,還好這三個問題陳默都和他商討過,也想好應對之話。
  告訴其父在趙陵發生的事情,掩過被邪鬼侮辱的那段,說白杜鵑感懷柳如飛舍命相救的恩情,遂走到一起。 留燕谷主為什麼懸賞他的下落,無非是為了九陽真功口訣,他在江湖上消失的這段時間是躲起來練功了,因為和邪鬼交手
  過一兩次后,發現自己不是他的敵手。
  「那你現下功力如何?是否已經有把握對付邪鬼?」袁正嘯負手背對兒子問道。 左手捏緊又放鬆,缺水答道︰「我沒有把握能勝過那個邪鬼,所以這次回來是想和陳默一起閉關練功。」
  袁正嘯皺眉沈思,半晌才回過身來。
  「你的九陽真功還沒有突破十二重?」
  「是。練至十一重后便一直無法向上突破。」缺水不敢說他現下連十一重都無法達到。 「嗯。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你的時間不多。要知今年又是更選盟主之年,加上一個留燕谷,今年
  明顯會有個多事之秋。如果你不夠獨當一面,到時別說盟主之位,給袁家臉上抹黑亦不無可能﹗你好自為之。」
  「是,父親。」
  正待告辭,突聽父親開口道︰「你在外面沒有胡來吧?」 冷汗刷的從他后背冒出。
  「我知道你已經到了年齡,但在九陽真功練至十二重以前,為父的希望你能潔身自愛。九陽乃至剛至陽的功夫,最忌諱在 功成之前陰陽交合,如果陰氣入體陽氣泄出,便是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原地踏步。你可明白?」
  「是,孩兒受教。」缺水躬身,面色蒼白。
  「父親……」
  「嗯?」
  「如果……如果我被陰絕功所傷,會不會導致功力停滯?」 袁正嘯看了看兒子,「你被陰絕功傷過?」
  「是。」
  「九陽是陰絕功的克星,就算你被其所傷,及時治療應不會留下后患。除非……」 缺水抬起頭。
  袁正嘯搖頭,「除非陰毒入體,你又無法逼出,且與此同時你陽氣盡泄,導致根基被傷,這和與女子交媾一般道理,不過 這種特殊狀況你無須考慮,也應該不會碰到,所以你只要守住童身即可。
  「好了,沒事你去看看你母親吧,你離家這段時間她可是為你操透了心。對了,你的嗓子怎么了?」 缺水身子一震,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為了五個月后的武林大會,為了那個盟主之位,缺水和陳默雙雙閉關修煉不理外事。 袁正嘯原不想讓陳默一起閉關,他有不少事要吩咐此人,但在缺水強烈要求下,思考一番后竟也同意了。
  只是袁大盟主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兒子閉關不為自己進修而是為了輔助陳默,更把袁家不傳之秘一古腦兒全部傳給了外 人陳默﹗
  陳、袁不問外事一心練功,除了每日有人定時送來三餐,竟是什麼事都不管不問。 如今的武林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留燕谷的攪和下,已經亂成一灘渾水。 身為白道盟主的袁正嘯每日忙得焦頭爛額疲于奔命,因擔心留燕谷主為九陽真功再次殺上袁家莊,袁正嘯苦心佈置把袁家 莊防守的如鐵罐一般,尤其是兒子練功之處更是除了他自己和一個送飯僕人外,再無他人知曉。
  可奇怪的是留燕谷卻像是對袁家莊失去了興趣,除了有兩、三次小小的騷擾外,留燕谷主一直都未露面,就連江湖中似乎 也很久沒有人看見邪鬼親自現身。
  有人說留燕谷主可能被屬下殺了篡了位,也有人說邪鬼大概是躲起來練功,想在七月的武林大會上爭奪天下第一的名頭。 眾說紛紜,只能增加袁大盟主的心煩。 春天來了又去,轉眼夏季已至,待進入梅雨季節,再過不久就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會。今年又是更替盟主之年,外面的江
  湖早已經沸沸揚揚,各門各派各家的弟子少爺們能出師也都下了山,江湖中一下多了許多少年俊傑。 外面的世界不管怎么熱鬧,這座在袁家莊範圍之內單獨成院的方寸之地,卻一直平靜如昔。 那孩子又在發呆了。
  陳默功行圓滿,下床走到窗邊。 外面的天氣並不好,空氣又濕又重,幾只紅色的蜻蜓在小院中低低的飛來飛去。 那孩子就那樣呆呆的坐在離水井不遠的青石上,望著那幾只蜻蜓,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默看著他,深藏在胸膛中的心臟有一處突然很疼很疼。
  他和無過一樣,也一直認為缺水是一個懦弱無法肩擔重任的人,他雖然疼惜他,但在心中某處也確實有點看不起他。 他甚至認為袁正嘯生了這個兒子就有點像是虎父犬子,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有一段時間,陳默一直都把缺水看作是將來打
  擊袁正嘯的最佳工具,而不是一個可以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直到如今他還是這么認為。 這個孩子如果生在一個普通的武林世家,或者普通的老百姓家裡,應該會比現下福祉的多吧,那樣他就不會碰上無過也不
  會碰上他,既不用去負擔那可笑的武林正義,也不用在袁家的責任壓力下掙扎。 他可憐他。
  雖然生在富裕的袁家莊,卻沒有享受過多少富家公子的奢侈任性,從小嚴厲的教育讓他小小年紀就老成的可笑,加上他自 身軟弱的性格,造成對誰都是好顏相向。袁家莊上至護院下至下人、佃戶、僱佣,恐怕沒一個怕他的。
  一個十八歲生在有錢有勢大世家的少年,卻連象樣的遊玩都沒有過一次,更不要說是流連青樓酒肆呼朋喚友。 一個堂堂武林盟主的兒子竟除了他陳默外,再沒有一個能把臂言歡的朋友。除了不缺吃喝修得絕世武功外,這個孩子也只 不過冠了一個少爺的名頭罷了。 怪不得他一直憧憬著普通山農生活,相對于肩負責任重壓的少爺生活,可能還比不上陳家村那些山農自由自在呢﹗ 這樣的孩子又遇到那樣的事情,現下的他到底是個什麼心思?
  他推門出屋,走到那孩子身后站住。
  缺水仰頭對他笑了笑。兩顆尖尖的小虎牙讓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稚氣了一些。 缺水看著那兩只飛舞的蜻蜓,突道︰「陳默,我想助你成為下一屆武林盟主。衛道除魔,張揚正義。」 陳默眼光一閃。
  說退場門才發現這話說得有多魯莽,垂下眼光,平靜的表情變得不安,磨蹭了半天,少年又諾諾說道︰「對不起,我知道你 不喜歡出頭露臉,也知道你對盟主之位不感興趣,但……我肯定是要讓父親失望了。
  「第一,我已經無法把九陽練至大成;第二,依我的性格也不適合去爭什麼盟主。如果勉強讓我做那勞什子盟主,江湖要 不了多久就會變得一團混亂。可是我又不知道誰適合這個位子,想來想去只有你有這個能力挑起重任。
  「還有……還有那個留燕谷,又不能任由留燕谷在江湖上掀起腥風血雨,為了江湖平靜,也為了減少殺戮,必須要有人出 面對抗這股惡勢力。所以……」
  鼓起勇氣,少年重新抬起頭,「所以我希望你能修成九陽真功,並成為下一屆盟主。」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伸出雙手把少年擁進懷中。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如果你不想做那什麼盟主,等把留燕谷的事了結,你就……」
  「我就帶你一起離開。」男人在缺水耳邊沙啞的道。
  「……你說什麼?」少年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說,我會帶你一起離開。離開你父親,離開你的責任,離開江湖,離開你不願不想看到的一切。
  「我們去大漠的邊荒小城,或者去南邊看海,我們可以在那裡買幾畝田,也可以開家小酒館,你農我獵,你生火我燒飯,
  我們……就我們兩個過一輩子好不好?」
  男人的氣息在他耳邊就像火一般熱。
  缺水從來沒有感受過陳默言語中這樣的激情。那種像是許下一生諾言的約定,那種像是對情人的耳語…… 缺水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莫名的,一直以來不明原因的壓力突然從心臟上消失,換之,就好像被壓抑許久的什麼被解放了,一種飄揚感從身體最深 處升了起來。
  「缺水,我喜歡你。」 陳默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出于什麼心思會許下和缺水共度一生的諾言,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有意無意的引誘這個孩子,
  想讓他對自己生情。 雖然為了九陽一直保持童身,但我明明應該是喜歡女人的﹗
  是,他承認他對這個孩子有感情。可從什麼時候他開始對這個孩子有了欲念?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想要擁有他一輩子?﹗ 是為了和他相爭么……
  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這瞬間想得到這個孩子,想得渾身發疼﹗ 我一定是練功練到走火入魔了。他這樣苦笑著想到。 陰郁的天空下,還是少年的缺水抬頭對眼前的男子燦然一笑。
  「陳默,我也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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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殷若月
文案:
燕無過到底是誰?留燕谷主到底有沒有死?紛擾的武林盟主大會之後,袁缺水心中滿是疑惑,為什麼他會覺得,和他同床共枕的愛人不是原來那個?一片混沌中他發現,自己認不出誰才是相伴他十二年的陳默。或許從來就沒有陳默這個人出現過?
  對袁缺水是殺還是留?向來同心的孿生兄弟各自有了打算,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想把他占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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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殷若月在巴士上揀到現金100Ds幣.


第一章

  武林有邪教名留燕谷,崛起不到兩年已經把江湖攪得混沌不明,到處掀起腥風血雨。全江湖的奸人惡人似乎都投入了該組 織,以至於留燕谷的行徑也越發猖狂。
  除了暗殺和壟斷南方黑道生意以外,還出現好幾次有計畫的大規模掠奪屠殺,遭殃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方大豪或武 林世家。在武林盟主袁正嘯的呼籲下,不少武林人士出面抗爭留燕谷,但也有不少門派仍舊抱著自掃門前雪的態度。
  直到有流言爆出,留燕谷主就是當時被武林正義所滅的天行教后人,並被敏感人察覺留燕谷所搶所殺的大豪或世家,都是 當年參與搗毀天行教的一干人等時,終于武林黑白兩道難得的同仇敵愾,決定連手對付留燕谷。
  ─不為其它,只因為當時牽涉到天行教一事當中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留燕谷,就如惡性潰瘍,轉眼間已經禍患整個江湖﹗ 七月一日,袁家莊。
  「二十八日就是武林大會,時間無多,你們今日就啟行前往荊州,路上不可耽誤。我與武林盟眾人晚一日出發。十二日我 們在荊州王家匯合。」袁正嘯對廳中二人吩咐。
  「是。」缺水領命,陳默微微躬身。
  「你們一路上也要注意留燕谷行方,如果遇上不要與其纏斗,萬事以武林大會為第一﹗」
  「是,孩兒曉得。」頓了頓,「如果父親沒有其它吩咐,孩兒這就去與娘辭行。」說完,缺水便準備告退。
  「等等,」袁正嘯喚住兒子,神色嚴肅的問道︰「缺水,我問你,你現下的九陽真功到底練到了第幾重?」 缺水不敢隱瞞,照實回道︰「十一重。」
  「你閉關半年也沒有突破十二重﹗」袁正嘯捂住額頭。孩子神功未成,留燕谷如附骨之蛆,半年下來四十出頭的袁正嘯已 半頭華發。 「孩兒資質愚鈍,讓父親失望。」缺水知道原因卻不敢說出。 長長一嘆,袁正嘯揮揮手,心中對這個兒子的失望又多了些,「算了,我再問你,這次出關你可有把握對付邪鬼?」 缺水看了一眼身邊的陳默,答道︰「如我與陳默連手應敵,當與邪鬼一戰。」 袁正嘯聞言也向陳默看去。陳默依舊是老樣子,半年閉關下來,除了比以前更為精氣內斂外,看起來和以前並無二致。
  「是嗎……」袁正嘯陷入沈思。 兩人見袁正嘯未開口也不好就這樣離去,就這樣在大廳裡等著。 過了許久方見袁正嘯重新抬起頭來。「陳默。」
  「在。」
  「這次武林大會,如果你能助缺水奪得盟主之位,等大會過后我就告知天下收你為徒。」 陳默在心中冷笑,臉上卻紋絲不動,微微躬身不驚不喜,平靜回道︰「謝盟主栽培。」 袁正嘯似乎對陳默這樣的態度很滿意,點點頭,示意兩人可以走了。
  出了大廳,缺水高興得抓住陳默的手臂連聲道︰「太好了﹗父親總算肯收你為徒了﹗以前我那樣求他他都不願意,說什麼 袁家功夫不能外傳。如今總算等到他親自開口要收你為徒,陳默,以後我們就是師兄弟了呢﹗」
  陳默摸摸他的頭,笑而不語。心想那老狐狸收我為徒,也只不過想讓我更好的為袁家賣命而已﹗你沒聽他說,前提條件是 要助你得到盟主之位么?何況,就算他肯收我為徒,大概也不會把九陽真功傳授于我﹗也只有你這個傻瓜才會如此高興。
  十天后,陳袁二人已經平安到達荊州。
  「沒想到留燕谷已經做到這種天怒人怨的地步。」 缺水騎在馬上輕嘆。一路急趕可還是聽到不少留燕谷惡事,現下江湖上鬧得最沸騰的就是,留燕谷竭出全力追殺通州保泰
  鏢局全家。加上其瘋狂的斂財行為,已經不光是武林中人側目,就連當朝也派出捕快查辦江湖組織留燕谷。 奇怪的是,留燕谷那個瘋狂囂張邪惡的谷主,在這半年內倒一直沒什麼消息傳出。
  「多行不義必自斃,留燕谷也不會再猖狂多久。」
  陳默在馬上把水袋遞給缺水。這天也太熱了﹗
  缺水微微一笑,接過水袋。有人關心真的是一件很福祉的事情。 看他接過水袋,看他仰頭喝了一大口,溢出的清水從他口角流下,順著下巴滑下頸項滑進敞開的衣襟內。健康的不同于一 般少年公子的麥色肌膚,那是他整日在大太陽底下練武的結果。水珠從鎖骨上滑落…… 陳默下腹緊緊一收,眼光竟不由自主盯緊那略略突出的兩根鎖骨,假裝漫不經意的掃視。眼前似乎又閃過全身赤裸的他躺
  在冰涼的青石地面上,被男人狠狠刺穿的樣子。 有人……呼吸亂了。
  抹抹嘴唇,缺水帶笑的眼中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微瀾。 雖然只是一點小事,但陳默這種無處不在的關懷總是能讓他由心生出微笑。尤其是閉關的半年,只有兩個人的生活,陳默
  把他照顧的無微不至,每次無意間流露出的淡淡情意更是會擾亂他的思緒。 陳默應該是喜歡他的吧?
  我呢?我對陳默又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喜歡是毋庸置疑的了,但那是怎樣的一份喜歡?喜歡到我可以接受他的一切么?陳 默,你可知道你現下看我的眼光讓我……
  避開陳默的眼光,把水袋隨手掛在自己的馬鞍上,假裝欣賞沿途風景,缺水開口道︰「不知道這王家要怎么走?你聽說過 荊州王家么?」
  陳默收回灼灼眼光,平靜了一下情緒,答道︰「荊州王家據聞是一代名將之后,在荊州建族已近百年。
  「三十年前,王家出了一個武學天才,把軍中馬上的槍法改成短兵相接可長可短的武器,借此在江湖中掙下無敵槍的名頭, 后與當時的武林盟主,也就是你爺爺結為異姓兄弟,之后王家人人學武,在武林中有了一席之地。」
  「咦?我爺爺的異姓兄弟?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陳默笑了笑,「你說呢?」
  缺水很快回應了過來,「因為天行教?」 陳默點頭。
  「為什麼?」
  「因為……你爺爺支持滅了天行,而無敵槍卻和當時的天行教主為至交好友。」
  「啊,那么他們……」
  「對,他們因為這件事不歡而散,后更因為你爺爺和天行教主逝世,王家也逐漸與袁家淡了往來,你父親自然也不會跟你 提起這個陳年舊事。圍剿天行教時王家沒有參加,雖然被當時的武林同道排斥,卻也因此保存了實力。 「事過境遷,保存實力又行事低調的王家自在荊州形成一股勢力,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上就有人提議,把下屆武林大會的舉 辦地放在王家,王家沒有推拒,便就此決定。」
  缺水搖搖頭,感嘆道︰「陳默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事?其中有些應是江湖密聞吧?」 陳默笑,「我耳朵比別人長啊。」
  進城不久即打探到王家所在,越靠近王家範圍,路上佩戴刀劍的江湖客也越多,陳默隨口詢問下才知,荊州城內的客棧旅 店幾乎已全被訂滿,后來的武林人士又沒有請帖的只能想法去租民戶。
  武林大會還有半月,荊州城卻已成風雨之都。 荊州城的百姓們雖然高興賺到了錢,但也心驚膽戰,生怕這些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江湖豪客,一個不痛快拿他們這些平常
  人撒氣。 荊州城的官府顯然事先得到通知,滿城都是城兵巡邏,大小捕快也滿大街的走,個個睜大了眼睛嚴防生變。也可能就是這
  個原因,偌大的荊州城來了不下三、四千人的江湖客,竟沒有多少打架鬧事發生。 陳默附在缺水耳邊告訴他︰拿著身分牒牌大搖大擺走城門進來的還是少數,這荊州城絕對不止三、四千江湖客。 來到王家府外,缺水遞上請帖立刻被隆重迎進府內,未到中廳,王家這代的當家已經隨同兒子、女兒親自迎了出來。 在陳默的耳語下,缺水知道︰王宇,上代無敵槍的第二子,一甲進士入學士閣三年,二十四歲返家接掌王家當主之位,直
  到其接位之后,江湖中人才知這個文采一流的大學士,一身武藝也是一流。
  王宇已經年近四十,身材中等一身文氣,修剪合宜的飄飄長須更讓人看不出,其能使出一手出神入化的槍法。身邊一雙子 女看起來與缺水差不多大,一番寒暄后,氣氛也被帶動。
  王宇伴著缺水一起向貴賓院走去,路上王宇看缺水的眼光很仔細,耳中聽他和子女寒暄,臉上帶著和善的微笑,時不時的 插上一、兩句。
  一直緊跟缺水身后的陳默似被眾人忽略,陳默也習以為常絲毫不顯在意。
  「我已經接到袁大盟主的消息,說是再過兩天就可和武林盟眾人一起到達。這個院子是專門辟出來給袁大盟主下榻之用, 袁少俠看是否合意?」
  缺水連忙道謝,直說不敢。他不好意思說,他自己在袁家莊的院子還沒這裝點的一半好。 「右手邊的廂房是專給隨從所用。」王宇抬手簡單介紹,說完,和藹的笑,「袁少俠遠道而來想必已經疲累不堪,我也就不 再耽誤你的休息時間,接風宴安排在駐風廳,到時小兒會來請少俠前往。我還有點閒事,請容我先失禮告退。」
  「不敢,王當家親自迎接已讓在下受寵若驚,王當家還請自便不用顧及在下。」缺水抱拳相送王家父子。陳默立于他身后 不言不動。
  走的遠了,王宇的兒子王清竹才開口道︰「這袁缺水倒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哦?」王宇側頭看向自己兒子。
  「怎么說呢,」王清竹皺眉,「他似乎完全沒把自己當大盟主的兒子看,身上無一絲驕橫之氣。態度可以掩藏,但生來的習 慣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嗯,你看人的眼光不錯。不過比起袁缺水,我倒是對他身邊的那個陳默更感興趣。」王宇捻須微笑。
  「陳默?那個隨從?」王宇的女兒王芝蘭好奇。
  「隨從么?我看未必。如果我眼睛未盲,那陳默的功夫恐怕已修至化境。袁缺水如有此人相助,這屆的盟主之位十有八九 還是會落在袁家﹗」
  王宇眼中閃過一絲擔心,拍拍兒子的肩膀道︰「你看人眼光雖不錯但還未入細致,以後還得多加磨練才行。」 王清竹點頭,眼中似蘊含著什麼。
  「你想試試那人的底細?」王宇怎么看不出兒子的想法。
  「爹你放心,孩兒自有分寸。」
  「小蘭 對那袁缺水感覺如何?」王宇轉而笑著詢問女兒。 王芝蘭掩口輕笑,「那人還沒有哥哥英俊瀟灑。」
  「 這妮子﹗」王清竹大笑,「家裡來的少年英傑 都看了一遍,竟沒有一個能入得 眼,我該說 眼高于頂,還是該猜 已經心有所屬?」
  王芝蘭伸手挽住自己大哥,抬起頭嬌俏的問︰「那你覺得來人中有誰能配上你妹妹?」
  王宇看著子女笑鬧,心情愉快。
  一宿無話。
  隔日武林盟一行在袁正嘯的率領下也來到王家。王宇迎之城外。 次日,少林方丈親至。袁正嘯與王宇一同迎出。 白道,青城、華山、崆峒、三茅、雪山、形意、歐陽、東方、雷火堂、丐幫、四川唐家陸續到達。
  「晚上父親說武林盟還要祕密聚會一次,說是要處理通州保泰鏢局一事。」 陳默上前為其寬下外衣。也虧缺水受得了,為了不讓袁正嘯責罵,也為了維持一個盟主兒子的形象,大熱天的,中衣、外袍一件不少。
  「要不要沖洗一下?你身后的衣衫都濕透了。」陳默順手拿汗巾為缺水擦了擦頸后。 缺水感激他的體貼,順著他的話轉身要去開門打水,同時也把心中一個疑問暫時放下。
  「我幫你吧,你休息一會兒。」陳默喚住他。
  缺水搖頭,「不用了,我累你也累,你把換洗的衣服備好,我去把你我的洗澡水準備好,等會兒你也一起把衣服換了。天 氣熱也不用麻煩人家燒熱水。」
  「晚上不是密談么?我換衣服又有何用?」 缺水很奇怪的看了陳默一眼。
  「密談又怎么了?你就不能去了?何況父親指名說讓你和我一起參加。」
  「哦,是么。」陳默笑而不語。「你知不知道在那裡打水?」
  「知道。我看到院內有口井。」門外傳來缺水的回答。 陳默在屋內準備換洗衣物時聽到有人進院,聽腳步聲似有五人。是誰?
  「袁少俠,你的隨從呢?怎么讓你這個主人自己動手打水?」走進院子的是王清竹,見到身著中衣的袁缺水驚訝異常。
  「袁少俠,終于見到你了﹗自從那日一別,也不知你安危如何,后江湖中又傳來邪鬼懸賞追拿你一事,你不知道我們有多 擔心,還好你沒事﹗」是柳如飛。
  「柳少俠,齊少俠,白小姐,許久不見。」缺水愣了一愣隨即抱拳為禮。 陳默打開屋門,看清王清竹身邊的正是華山小一輩弟子齊秀峰、齊松雨、柳如飛,和表情怪異說不出是黯然還是激動的白
  杜鵑。
  「王少俠,失禮了,在下出門從不帶仆從。呃,不好意思,請容在下……」
  「常三﹗你是怎么服侍的﹗竟然疏忽到讓袁少俠親自動手打水的地步﹗我王家可不記得有這樣教育僕人﹗」王清竹怒斥一 邊青衣男仆。 男仆常三跪倒在地,不住賠罪。 缺水愣了愣,連忙去拉常三。
  「王、王少俠,是我習慣自己動手了,剛才常三兄弟也說要幫我打水,是我說不用了。這不關常三兄弟的事,是我……」 王清竹也愣了愣,暗道這武林盟主的少公子怎么與奴仆稱兄道弟。見袁缺水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也不好繼續責罵僕人,反
  倒會顯得自己小氣,揮了揮手,命常三離開。 常三抬頭看了缺水一眼,連聲告罪退下。
  清脆的女聲響起︰「缺水,那日在趙陵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魔鬼為什麼突然把我們全部放走?你是不是打敗了那個留 燕谷主?之后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們?后來留燕谷又為什麼滿江湖的懸賞你的下落?你……是不是受傷了?」
  柳如飛上前一步,王清竹也似要開口說些什麼。
  「缺水,請諸位少俠進去說話吧。」陳默走到缺水身邊,替他披上外衣。 含含糊糊的回答了白杜鵑等人的提問,還好齊家兄弟知進退沒有繼續追問。 最後好不容易找藉口送走王清竹等人,假裝沒有聽到白杜鵑在離開前說要找時間和他單獨說話的要求,再也受不了身上的
  黏膩感,趕緊打水洗澡換了干爽的衣褲。 這群人的突然來訪對他來說簡直不啻是一場折磨,尤其是白杜鵑問出的問題,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坐到院中,缺水拿著個蒲扇 涼,享受這難得的悠閒。
  屋內,陳默正在淨身。隔壁,父親自訓完他就出去見少林掌門,至今還未歸來。 仰首望天,缺水心情有一種說不出的慌亂。
  一種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慌亂。 人啊,真的很奇怪。當時做的時候有著一大堆理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可隨著年齡的增長,有些事回憶起來能后悔的
  恨不得捶胸頓足,恨不得狠狠 自己兩個耳光﹗
  自從出道以來,似乎就一直在做著讓自己后悔萬分的事情。 對白杜鵑的態度,拒絕她時的說詞,為什麼不能更委婉一點呢?為什麼要傷害一個真心喜歡你、關心你的女孩子呢?
  燕無過,不管當時看見的是真燕無過還是假燕無過,為什麼要在他面前露出對狗的懼怕,竟一動不能動?這個人恐怕會非 常瞧不起他吧。 為什麼要答應邪鬼的要求用身體去交換?為什麼當時就想不出更好的方法?為什麼要在邪鬼折磨他的時候發出慘叫,甚至 洩漏出卑微的乞求?
  陳默也看見那樣的自己了……懦弱的,卑微的,像女人一樣哭叫求饒的自己。 為什麼要讓陳默看見那樣的自己?
  悔恨,像一把小小的銼刀,一點點銼著不經傷害的心。 如果可以讓我回到一年前…… 一只紙鶴從天空飄落,正巧落在他的膝上。 警覺立起,為自己的大意驚心。缺水立刻抬頭,眼觀四周耳聽八方。
  院外有兩個人走動,聽腳步聲像是王家的仆役。知道這時追出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缺水隨后低頭把眼光落在了這只青色 的紙鶴上。
  勻稱美麗的紙紋告訴他這張紙價值不菲,能染成青色,還保持紙面清晰平整無毛糙感,這樣的紙張大概只有金陵鄭家才能 做出。他知道,是因為他父親的書函用的就是鄭家紙。
  鶴身有字,墨跡透紙而出。缺水猶豫一下,拆開紙鶴。
  「今夜子時,城北周址園八卦井。知名不具。」 字,剛勁且秀麗,端正卻見鋒芒。


第二章

  當晚武林盟密會,是為了要藏起通州保泰鏢局一家。 除當夜聚會的武林盟眾十人,再無人知道保泰鏢局一家已經來到荊州,並藏在王家某處。而確切知道保泰鏢局藏身之處的
  只有兩人,武林大盟主袁正嘯、王家主人王宇。 缺水沒有把收到紙鶴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和他形影不離的陳默。 夜漸漸深了,偌大的王家聲語漸消,趨于寂靜。
  咚咚咚,窗外傳來輕敲聲。
  「誰?」缺水收氣吐聲詢問。 安靜了一會兒,門外有人輕聲道︰「是我。」 缺水笑了,放鬆全身道︰「窗沒關,進來吧。」 窗扇被人從外拉開,有人翻窗進屋─是陳默。
  「有事么?」缺水把身后的薄被抖開,很隨便的問。 陳默反手關窗,宛如在自己房間一般自自然然走到床邊,在床沿側身坐下。
  「沒事,就想來看看你。」陳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頰。
  「我有什麼好看的?」缺水笑出聲來,半躺半坐,天氣熱,一床薄被只蓋了肚子。
  男人望著他也不回答,佈滿老繭的大手仍舊在輕輕摩挲他的臉龐。 床頭的油燈映照在陳默眼中,說不出道不明的眼神讓缺水漸漸低下頭去,臉不知為什麼越來越熱。
  似乎過了好久,突聽陳默發出嘆息一般的聲音︰「臉怎么紅成這樣……都趕得上猴子屁股了。」 「陳默﹗」缺水大窘,心想如果不是你動作曖昧,我又怎么會…… 「啥事?」陳默的嗓子似乎變得更加沙啞,低啞的嗓言在耳邊響起。
  「你、你……」缺水結巴起來。
  「我什麼?」陳默在他耳邊輕笑,笑聲中似乎帶了那么點玩世不恭。
  「你……」想干什麼?
  男人的身體幾乎全部壓在他身上,頭臉就靠在他耳邊,一只手還攬著他的肩頭。這種古怪的親密讓缺水手腳無措,不曉得 這到底是玩笑,還是陳默特有的表達親密模式。
  「缺水。」
  「嗯?」缺水抬起臉。 眼前一暗,有什麼從缺水唇上快速掠過。
  「……討厭么?」
  「什麼?」 缺水隨口反問,還沒回應過來到底發生什麼事,唇上又落下了什麼。 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溫熱的唇肉碾著抿著含著……
  缺水頭顱被抱住,下巴被捧起,嘴唇被粗魯的抵開,被迫接受陳默的含弄舔吸。他下意識的想要閉上嘴唇,又被啃咬住下 唇。
  舌頭被對方裹進嘴裡,剛逃回來,又被對方的舌尖來回掃到上顎敏感的內膜,酥酥麻麻的感覺一下竄到腦門。 缺水懵了。
  手掌按在陳默肩頭想要推開,卻被他反手抱在懷裡。 這……就是吻?我在和陳默接吻? 懵掉的腦袋在某處不停轉著這個念頭。
  「缺水……」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陳默死命吻著他,不給他任何掙扎的機會。 是嚇到了還是生理上的害怕?缺水睜大眼睛沒有絲毫抗拒,一動不動任由他需索。
  「討厭么?」 男人終于放開他的嘴唇,一把抱住他,緊緊地。男人看他的眼中有著擔心,也有著不舍,還有更多無法掩飾的赤裸裸慾望。 轟的一聲﹗缺水炸了。臉似滴血的紅。 天哪﹗剛才……剛才﹗
  「缺水……」陳默修長的手指擦上他的唇。那裡,因為他的輕狂滲出了血絲。 很想把那一絲艷紅舔去,卻又擔心會不會就此被少年討厭。理智與慾望,兩番掙扎下,陳默的心漸漸向理智靠攏。
  他可不能像那愛胡來的家伙一樣任性。要他以後有的是機會,何必急在這一時?慢慢來,不要急,千萬不要因為一時的貪 婪壞了整盤大計。
  「對不起……」陳默慢慢直起身體,露出苦笑。
  「我一定是瘋了……竟然越來越不能克製自己。缺水,你要生氣就打我一頓好了,只要你……別輕視我。」愧疚、悔恨, 明顯寫在陳默的眼中。
  抬起頭一接觸到對方痛楚萬分的眼神,鬼使神差,愣神間,缺水已經坐起上身,兩手一張抱住了那具火熱的身體。 陳默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漸漸的,詫異變成了淡淡的感動……
  翌日。
  陳默的心情很好,雖然昨晚沒有再繼續下去,但他已經可以確定,少年對他的依戀已經到了不會拒絕他的程度。如果不是 因為那孩子對房事還有很大的陰影存在,如果不是感到那孩子在他懷中的顫抖,也許……
  看來我的理智也不是那么堅不可摧嘛。 無奈的笑笑,陳默抬頭就看見王家的僕人常三面無表情的豎在他面前。
  心情好得很的陳默也不介意那僕人態度冷漠,一邊想著袁正嘯大清早的差人叫他單獨會面的意圖,一邊考慮今后的行棋布 局,含著微笑繞其而過。
  突然,陳默站住了腳步,但只是一頓,他又接著往前走去。 待缺水早課做完走出房門,已經是半個時辰后。院內,常三站在井邊。
  「早。」缺水笑著打招呼。
  常三抬頭盯了他一眼。缺水揚起的手停了一下,一股奇怪的感覺涌上心頭。
  「昨晚陳默進你屋裡干什麼了?」 陰沈沉的聲音突然在缺水背后響起。 什麼?﹗缺水猛地回頭。他竟然讓人走到身后都不知﹗ 常三似乎看見什麼,眼睛 了起來。
  「真不要臉,不過隔了幾個月就想男人想到這種程度﹗他昨晚是不是把你操的魂都沒了?不是讓你去城北的么,為什麼不 去?怕我喂不飽你是不是﹗」
  「燕無過﹗」缺水汗毛倒豎,一字一頓。霎時,恐懼和痛恨齊齊涌上心頭。
  「他是不是比我還好?你這幾個月是不是天天在和他翻雲覆雨?哼,就知道你們……」越看那嘴角傷痕越是不順眼,放蕩 如他怎么看不出,那紅腫未消的嘴唇明明就是被啃咬過度的樣子﹗
  「你就這副Y•D樣就想往外跑?你不怕丟盡你那混帳老爹的面子?我還怕人說我沒管好自己的……」
  「住口﹗」 深吸一口氣,欲殺對方而后快的強烈復仇心,勉強蓋住對此人的三分懼意,往后倒退一步,考慮到自己的責任,正了正神
  色,缺水道︰「留燕谷大谷主,你膽子倒不小﹗竟敢只身一人藏身進王家,你就不怕別人認出你群而攻之?
  「常三呢?他是你的屬下?你這段時間躲到那裡去了?你到荊州有何目的?這王家還藏了多少留燕谷的人?你在我面前現 身難道就不怕我……」
  「嘖,問題還真多。」燕無過搖頭,嘴角邊盡是說不出的嘲笑。
  「我如果怕你說就不會在這裡出現。武林盟那些人又怎么樣﹗他們在你眼裡是救世主,可在我眼中么……」燕無過一撇嘴,
  「一群垃圾而已﹗」
  「你﹗」聽到自己一向尊重的父親被人形容成垃圾,缺水氣得恨不得一劍刺穿這個滿嘴穢言污語的惡魔。
  「好了好了,你要往后退到什麼地方?還不過來讓我看看那陳默到底把你調教成什麼樣了﹗那后大概已經無男人不歡了 吧?」
  噌﹗鋼劍出鞘。不再和這邪魔浪費口舌,反正不管怎么說都是他吃虧。
  抱元守一,靈台清明。
  見缺水亮劍相對,燕無過古怪一笑。「說起來這還是你頭一次用劍指著我呢。別急別急,坐下來我們聊聊。」燕無過向他招
  手,自己先在院中擺放的石凳上坐下。 喜怒無常的怪物﹗缺水暗罵,不明白這人到底打的什麼算盤。父親和陳默隨時都會回來,只要自己開口一呼武林盟眾人也 會即刻趕到,他難道就一點不怕?是他藝高人膽大,還是留燕谷早有安排?
  「你到底想干什麼?」作為武林盟主的兒子,缺水鋼劍插地沉聲的問。 燕無過挑眼看了他一下,答非所問︰「陳默沒幫你把嗓子治好?」
  還不是拜你所賜﹗缺水只是冷冷看著他。想這邪魔再狂妄囂張,總不至於光天化日之下在武林高手聚集的王家對他做出什
  么不堪之事,他倒要看看,這武林第一魔頭出現下他面前的目的何在﹗
  「嗯,半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一些,也更健壯了一些,皮膚……怎么晒這么黑?雖然不太可愛也還湊合,不錯不錯。」燕無 過上上下下打量,對看到的還算滿意。「觀你氣色,想必你九陽真功也沒有練到十二重,坐下吧,如今的你絕不會是我對手。」 缺水不動。暗想這人難道已經把陰絕功練成?仔細觀察下,發現那人周身的陰寒之氣似已消失不見,也難怪他會沒一開始
  就察覺他的真實身分。 留燕谷主陰絕功已成……這對這次武林大會來說代表了什麼? 燕無過見他保持原姿勢也沒再勉強,表情平常至極的說出自己此行目的。
  「昨晚讓常三傳信約你出來是想問你一件事,結果你沒來找我,卻讓陳默做了你入幕之賓。」燕無過撇嘴,似乎非常不高 興。「我來問你,你可願意跟著我?」
  缺水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這邪魔都在問些什麼?
  燕無過獨裁已慣,也不管他心中所想,只管說自己的,「如果你願意,從此以後你就跟著我,我也不會虧待你。
  「你只要在床笫間把我侍候得好,你要做大俠我也不禁你,相反我甚至可以在背后給你財物方面的支持。就是你想要做武 林盟主,只要你聽話服侍得我開心,讓你做做也無妨。如何?」
  燕無過的表情像是給了缺水莫大的恩惠,他覺得自己提出這樣的條件,無能的袁家小子早就應該趴在地上三跪九叩感謝他 的抬愛,而不是……
  「你笑什麼?」
  缺水無聲大笑,他完全沒有想到這邪魔竟會向他提出這樣的要求。聽聽,這人都說了些啥呀?﹗ 燕無過看他笑,一直等他笑夠才開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跟著陳默是不是?」
  燕無過嘿嘿怪笑,眼中含著也不知是嘲諷還是可憐。「不要怪我事先沒有警告你,你那個陳默絕對不會比我好到那裡去﹗ 你想跟他,怕只怕你將來連哭都哭不出來﹗」 缺水只當他是在妖言惑眾,離間他和陳默的關係,根本就沒把他說的當回事﹗ 等了會兒,看缺水只是冷笑,燕無過也無所謂的揮揮衣袖站起身。
  「看來你決心已下,我也就不再多說。本來有點可惜了你的身子,這半年來倒也讓我想過不少次,不過既然你自己選擇往 絕路上走,我也沒必要非拉著你不放。
  「另外,你別以為自己躲得安全,我要想玩你么,隨時都可以﹗也絕對不會有一個人護著你﹗聽著,以後我想要你自然會 來找你,到時你給我乖點,免得皮肉受苦﹗」
  「你當我是什麼?﹗當這裡是那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那么容易﹗」缺水再也無法克製怒火﹗
  「我當你是什麼?」燕無過嗤笑,眼中盡是輕蔑,「我原想讓你做我侍寵,你卻非要當個左右逢源的婊子。既然如此,我 還跟你客氣什麼﹗」
  「你﹗」忍無可忍,缺水運起全身功力一上手就是殺招﹗看他拼命姿勢,竟是不管罔顧﹗今日無論如何他都要把此人留下, 不為自己也要為當今武林﹗
  「我說錯了,你雖然沒有把九陽練至十二重,功力卻比上次精純不少﹗看來你倒是下過一番苦功。」 燕無過嘴上說得輕鬆,手上應付的卻並不容易。雖然他功力已經高過目前的缺水,但他一不想太早驚動武林盟眾人,二也
  不想傷了缺水性命,在缺水不要命的打法下,一時也無法脫身。 熟悉的感覺由遠至近,燕無過輕笑一聲︰「你的陳默哥哥來了。」 趁缺水分神之際,燕無過虛晃一招騰身而去。臨走之前留下一句︰小心陳默。 陳默進入院門,缺水本想追擊,卻在看到陳默的表情后停下了腳步。
  陳默的表情相當難看﹗但那好像只是一瞬間,等缺水走到陳默面前時,發現他已經恢復成平靜無波的招牌臉。
  「你在跟誰打斗?」
  頓了頓,缺水回道︰「假燕無過。」
  「哦?他來找你何事?」陳默讓自己聲音盡量聽起來正常。 缺水臉一紅,他總不能跟陳默說,那邪魔跑來就是為了讓他做他的侍寵,但又不想說謊騙他,猶豫間沒有看到陳默眼中一
  瞬間升起又降下的怒氣。 「他……他來示威。」 這么爛的藉口陳默竟然接受了,沒有多問,陳默立刻轉移了話題。「以後你盡量不要落單,那邪魔大概還打著讓你做他練 功鼎爐的打算,如果……」
  「陳默,那人似乎已把陰絕功練成。」
  陳默眼神閃了閃,低下頭,過了一會兒抬起頭來對缺水說道︰「這件事在還沒有肯定之前先不要跟別人說,尤其是你父親。
  留燕谷眾光天化日出現下王家的事就能讓他煩透心,如果再讓他知道……」
  「我知道。」缺水了解的點頭。 輕舒一口氣,陳默放鬆道︰「走吧,你父親找你。」
  當晚,七月十五,月上中天,荊州城內。雜草叢生荒蕪的周址園內出現兩條黑影。
  「為什麼不按計畫行事?」左邊的黑影問。
  右邊的黑影發出嗤笑,「是我不按計畫還是你不按計畫?是誰冒著可能被老賊發現的危險跑去睡他兒子?怎么樣?他的滋 味?」
  左邊的黑影避而不答,「因為你提前出現,老賊一干人等已有所提防,這對我們行事不利。」
  「有其弊自有其利,他們越緊張也就越容易漏出破綻。何況,我不鬧點事,怎么顯得你的重要?」
  「……你在生我氣?」
  「生氣?哈﹗大哥,我怎么會生你的氣?我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忘了當初答應過什麼﹗」 左邊的黑影沈默的時間更長,久久,長長一嘆道︰「這袁缺水的身子就這么讓你念念不忘嗎?你身邊什麼樣的美人沒有?」
  「不知道。」右邊的黑影答得干脆,「那小子到底有什麼好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想要他。」
  「就算是現下?」
  「就算是現下。」 左邊的黑影低頭不語。
  「無畏,你還沒睡過他是不是?」肯定的愉快的語氣,「既然如此,你何不干脆一點?等那小子沒有利用價值后你把他給 我,我自然會把他調教得聽話乖順,絕對不會讓他壞了你我大事。」
  無畏在猶豫,「他……」 「他不會有大作為的,你在他身邊這么多年難道還不知道?」 「計畫中袁家后人一個也不能留下。」無畏這話說得相當吃力。
  「大哥,計畫不如變化,只要我們把計畫稍微修正一點,袁缺水不但可以留下,而且還有更大的好處。」 聽完孿生弟弟的計畫,無畏仔細考慮著。
  半晌過后,無畏輕嘆。「那孩子,你將來準備如何對他?」
  無過笑得古怪,「你希望我如何對他?」
  無畏皺眉,顯得心煩,「他是男子,你不可能娶他為妻。你現下貪他肉身不過最多維持幾年,等他年紀變大,我想你也不 會再對他有什麼興趣。留下他又總是后患……」
  「呵呵,」無過輕笑,「大哥,我還以為你對他比我對他要來得有情,見你對他似也有點意思,沒想到啊沒想到﹗如果讓那 小子知道……嗤﹗」
  無畏面色不愉,抬頭看看天色,冷冷道︰「我不管你怎樣想,在你還是留燕谷主的時候你想怎樣對那孩子都行,我不會阻 止。可一旦塵埃落定,該怎樣就怎樣,容不得你胡來﹗我走了,明天你也該露面了。」
  無過目送自己兄長離去,俊美的臉龐浮起一抹淡淡的嘲諷。 我親愛的大哥,你忘了我們是孿生兄弟么?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 人影消失,周址園寂靜如初,沒有人知道這裡有人會面,也沒有人知道,一對同心的孿生兄弟因為一個外人產生了微妙的
  分歧。
  出事了﹗與周址園相反,在入夜后一向安靜的王家突然燈火通明,尤其是靠近西頭的某個院落還泛起了噪聲。 來參加武林大會落腳王家的大多數武林人士,都被王家僕人們客客氣氣的挽留在各自房中,雖然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
  只能按捺心頭好奇等到明日日出。 能被請入王家的客人都很聰明,誰也不會主動在這種敏感的時期鬧事。
  西頭某不起眼的小院落裡,袁正嘯的臉色很難看,王家主人王宇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安然,而武林盟各派首腦也只是看著院
  落中的慘景默默無語。
  缺水站在其父身后,身邊是被他一起叫來的陳默。
  十一個人頭,整齊排放在院落內的木桌上。通州保泰鏢局一家老小一個不少﹗ 缺水心中難過,低下頭不去看那些猙獰人首,其中最小的看起來也不過才十五、六歲。留燕谷為什麼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連婦孺也不放過?是那個邪魔下的手么?他是不是還在王家? 如果自己如實告知父親來的人是誰…… 而除了這十一顆人頭外,王家的奴仆似也少了一人─常三。
  在缺水的推測下,所有懷疑都集中在消失的常三身上,最後商討下,袁正嘯一邊請王家及武林盟注意常三下落,一邊忙著
  幫保泰鏢局一家接首下葬。 抓兇手這件事自然而然落在武林大盟主的身上,通宵達旦,袁正嘯一夜未眠。
  見其父繁忙,缺水恨自己無能插不上手,幾番猶豫還是不敢說出自己受辱一事。他不想讓父親對他更失望﹗ 次日,保泰鏢局一家在武林盟的保護下,仍舊被全部屠殺的消息,如野火燎原般傳遍了荊州城,這也讓早已動盪不安的江
  湖更加混亂更加恐慌。 缺水不敢合眼,為了填補那份悔恨,彌補自己的過失,忘記那些猙獰的人頭,他跑到周址園尋找留燕谷蹤跡,整整找了一
  天。 而就像有人在故意打擊這個想要振奮做出一番作為的青年般,七月十六日晚,青城派門主一夜未歸,次日清晨被人發現死
  在一家私娼館中。死時渾身赤裸,且明顯有交媾后的痕跡。 武林盟涉入調查,私娼館一老龜作證︰這名道士確實在昨晚召過一名私娼,但如今那個在私娼館作了十來年迎送生活,早
  已年老色衰的女人也不見了。 青城派羞憤欲絕,不肯承認門主會去嫖娼,而且還是最低賤的那種私娼,俱一口咬定門主被人陷害而死。 就在武林盟難得同心協力想要掩蓋此等醜事時,荊州城內突然爆出青城派門主寧虛有虐待女人的嗜好。因為害怕被人發現,
  就專嫖最低賤的私娼。 謠言虛虛實實越傳越離譜,青城派的人剛開始還與人據理力爭維護掌門面子,到最後竟一個個躲在王家不再輕易拋頭露面。 這也是缺水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人言可畏﹗
  武林大會尚未開始,已呈亂兆。


第三章

  與袁正嘯一干武林盟首腦的焦慮無關,七月十八日,一向比白道人到得略遲的黑道綠林道也陸續抵達。洞庭、漕幫、鹽幫、 四方樓等大幫首腦先后手持請帖來到王家。
  因為這次武林大會特殊,除了競爭盟主之位外,還有一個最大的目的就是討論如何對付如今的武林公敵留燕谷,故袁正嘯 為首的武林盟眾人絲毫不敢怠慢這些黑道大豪、綠林好漢,平時就算有些恩怨,如今也全部收了起來。
  缺水搜遍周址園也未查出留燕谷落腳的痕跡,猶豫再三,還是把這個不知真假的留燕谷藏匿處稟告了其父。剛說完自己認 為那處荒園最為可疑,就見王宇父子帶著雷火堂堂主等人找上門來。
  「你說什麼?﹗大量火器、暗器失蹤?」袁正嘯臉色大變。
  「不光如此,」雷堂主閉上眼睛,三十幾歲的人看起來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連製造火器的秘方也一並失竊。而這些都是我 雷火堂不傳之秘﹗」
  缺水站在父親身邊,看到父親的雙手握緊了椅子的扶手。
  雷火堂,可以說是袁家一手扶出來的門派,武功不精,卻因製得一手強大的火器和精妙的暗器,而成為袁家的開路先鋒。 當初滅天行教,雷火堂的火器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要知道再怎樣精妙的機關、再堅固的石牆,也禁不住火藥轟炸啊﹗
  火器遺失,方子被竊,就在保泰、青城悲劇之后,這能說只是巧合嗎?
  「我想,這些秘方雷堂主必定是貼身隱藏的了?」
  「是。」
  「如果雷堂主不介意的話,那么能不能麻煩雷堂主把今日去的地方、見的人,與在下詳述一番?」袁正嘯不愧穩坐盟主之
  位近二十年的人,片刻之間已經恢復鎮定。 雷堂主連道當然,一邊回憶一邊述說。 缺水用崇敬的目光,眼看耳聽父親有條不紊的處理如此棘手之事,在父親穩如泰山的態度之下,原本焦急萬分的雷堂主也 慢慢平靜下來,顯然這個男人相信自己的父親,相信他一定能解決這件事情﹗
  王宇父子自始至終沒有插話,看向父親的眼光也是充滿敬佩及折服。 如果是自己來處理這件事的話……
  缺水在心中苦笑,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和父親的差距有多么巨大﹗
  「王兄,也要麻煩你立刻吩咐一批可靠的人手,與雷堂主高徒一起巡視王家一遍。」 王宇立刻明白袁正嘯的意思,他在擔心有人會利用雷火堂的利器,來對付王家內的武林人士。如果那三箱火器被佈置到王
  家各處…… 王宇臉色微變,當下吩咐其子王清竹親自帶人,隨同雷火堂等人一起去辦此事。
  「盟主考慮周全,小弟自愧不如。」王宇抱拳嘆息。
  袁正嘯表情不變,走上前扶住王宇。「王兄,你是在說笑話嗎?堂堂大學士文武雙修,又怎是我這個莽夫可以比的﹗這次 武林大會可要王兄多為擔待了。」
  「應當的。盟主在荊州城內調查多日,可曾發現留燕谷妖眾行方?」 袁正嘯搖頭,「王兄乃是荊州城地頭蛇,如果王兄都查不出什麼……唉﹗」
  缺水愣了一愣,自己明明才剛稟告過對周址園的猜疑,為什麼父親會對王大俠說沒有任何頭緒?是不相信他的調查,還 是……
  待王宇等人離去,缺水大著膽子把胸中疑問問出。 袁正嘯看了兒子一眼,這孩子的能力他這個父親最為清楚。
  出事以來,任是地頭蛇的王宇怎么調查,任是武林盟一干人怎么翻騰,都沒有得到關於留燕谷的蛛絲馬跡。而他這個能力 中庸的兒子卻在短短幾日內,不但有了懷疑對象,更指出荊州城內留燕谷藏匿最為可能的地點。
  常三失蹤已經可以證實缺水的猜測正確,如果周址園也真的如他所疑……
  是他輕估了自己的兒子,還是另有人幫助他呢?
  「缺水,我應該教過你,凡事沒有確定就不要隨便開口,越是大事越是要謹慎。除非你真的掌握了證據拿住了關鍵,並想 好各種結果的應對,否則就不要輕易說出。 「尤其你身為我的兒子,你的言行不但代表了我,甚至也代表了整個武林白道,如果你的懷疑是真還好,如果是假,別人 就會說你信口開河,嚴重的甚至會怪你貽誤戰機,你明白了嗎?」
  「是,孩兒受教。」缺水垂頭。
  「去吧,如果你能找到留燕谷行方,也不枉是我袁正嘯的兒子﹗」
  七月十九日,北方黑道之魁飛鷹社大魁首燕無過,偕同社中兩位堂主、兩位護法翩翩而至。 荊州城內氣氛越來越緊張。因為據可靠消息,留燕谷主邪鬼一行也已祕密進入城中。更有人傳說,雖然沒有如同往常一樣
  在案發地留下留燕谷標誌,但這幾日發生的血案,絕對跟留燕谷有關。 黑白兩道眾首腦同聚王家,除了為二十年一更的盟主之位外,更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商討如何攜手對付兩道共同的敵人留燕
  谷。 聽說要對付留燕谷,雖是做黑道買賣,但幫眾多為普通百姓集結的漕幫、鹽幫已有退意,據點在揚州的四方樓直接說不沾
  這灘渾水;兩相爭說下,弄得白道群雄極為不快,會議開到一半四方樓樓主率手下退出。而洞庭聯盟的盟主表態不明,仍在猶 豫。
  「燕大魁首你意下如何?」 袁正嘯看向對面,面若晶玉身如青木翩翩一如佳公子的黑道大豪。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自己張口介紹說他就是燕無過,見到他的人絕對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看似文弱的佳公子,會是掌控北 方所有黑道買賣的飛鷹社大魁首﹗
  燕無過抬頭笑了笑。這一笑,讓在場很多人都想到一笑傾人國這句話,甚至有人想︰不知道武林第一美人和這黑道梟雄比 起來,誰更勝一籌?
  燕無過道︰「黑白兩道,分來分去分的也不過是生財之道。仁義禮德孝仍在兩道心中。但如留燕谷這般完全罔顧道義、泯 滅人性的幫派已不在黑白道之列,應屬邪教下流,這樣的幫派存在江湖,無論是對武林中人還是普通百姓都非幸事。
  「唇亡齒寒,我飛鷹社雖力量微薄,也已決心助武林同盟,不惜代價除掉這個惡瘤﹗重還江湖平靜武林安生。」
  「說得好﹗」三茅宮宮主三茅老道拍案大叫,一下子就對這個看似文弱的黑道魁首產生了好感。「燕老弟,就連白道上現下
  也很少有像你這樣講道義的人啦﹗怪不得你飛鷹社能在短短五、六年內發展成北方第一大幫派,確實要得﹗」 燕無過頷首禮對,「宮主過獎。道亦有道,在下只是不想壞了道上的規矩。」
  了。」
  燕無過頓了頓,唇角微微上挑,露出一個說不出是什麼意味的笑容,「黑白仍有區別,宮主可千萬不要把無過當作好人看
  「哈哈﹗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就是喜歡你這份爽快﹗不像有些人明明關起門來雞鳴狗盜不是個玩意兒,還非要做出一副道
  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樣﹗老道我看了就想吐﹗」三茅老道斜眼看向雷火堂的方向,眼中有著深深的鄙視。
  雷火堂堂主像是沒有看到他的眼光,轉頭低聲與屬下商討著什麼。但無人看到的是他藏在衣袖中的雙手已緊捏成拳。 袁正嘯擔心引起爭吵場面,連忙打圓場道︰「多謝燕大魁首,燕大魁首胸襟廣大尊規重道,實在令人感佩。得飛鷹社相助,
  實乃我武林之福。」 武林盟眾首腦一陣附和。少林方丈無盡大師與王宇互看一眼,微笑不語。
  洞庭盟主孟得第見黑道第一大幫已經表態,自己再猶豫似已不美,也開口表示洞庭三十六聯盟隨時聽候大盟主吩咐。 缺水自從進入大廳看到燕無過的那一刻起,眼神就一直在他身上打轉。
  他是誰?為什麼他看起來和那個假燕無過如此像?易容真的可以讓兩個人像到這種程度么?面貌、身材無一不符。如果硬 要說有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那份氣質了。
  現下面前的燕無過,氣質一如大家公子少爺,態度也恭謙有禮進退合宜,言談之間如春風拂面毫無不快之感。 那自稱燕無過的邪鬼則人如其號,邪惡狂妄、惡毒狠辣至極,面目也冷若冰霜。人還未近前,那股子陰寒之氣已經襲體而
  至。 對了﹗陰絕功﹗這個真燕無過臉色沒有練陰絕功時,那種特有的、他在邪鬼臉上已經看慣的蒼白。那么,此人應該和那邪
  鬼沒有關係了,也許真的只是那邪鬼易容術高超罷了…… 想到此處,缺水稍稍安下心來。 就在此時,燕無過忽然向缺水這邊看來。
  咚﹗
  「咳,缺水,你還未正式拜見諸位前輩及當家魁首們吧,難得有此機會黑白兩道首腦同聚一堂,還不過來拜見﹗」 心臟猛地一跳,心神不寧中突然聽到父親呼喚,缺水一驚,連忙站起拱手。
  「在下袁缺水,見過諸位前輩、當家。此次奉父之命也是想為武林盡一己之薄力,故不自量力前來參加此次武林大會,小 輩不懂之事甚多,還請諸位前輩不吝指教多多鞭策。」 在場眾人的眼光齊齊聚集到缺水身上,尤以燕無過目光最辣﹗ 缺水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承受眾人上下打量。前面雖然已經和眾多首腦見過面,今天才算是正式拜見,不知道這是不是
  代表父親已經認可他,並同意讓自己的繼承人出來亮相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樣的原因,眾人打量他的眼光也比往日複雜許多。
  「虎父無犬子,袁少俠也不必過于自謙,袁少俠未出江湖就已名滿天下,如果我記得不錯,大半年前留燕谷主可是懸賞十 萬兩白銀尋找你的下落。
  「不知袁少俠和那邪鬼有何恩怨?竟讓那只進不出的邪鬼愿出下此等大手筆﹗」丐幫首席長老九指神丐挖著鼻孔笑嘻嘻的 問道。
  缺水尷尬之下還未回答,就聽有人已經界面︰「我道前段時間丐幫弟子怎么狗洞、老鼠洞到處鑽,平時看不見乞丐的鄉村 山野,竟然到處都是叫花子在轉,原來是為了賺那十萬兩銀子啊﹗
  「你丐幫當真是什麼錢都敢賺﹗留燕谷的錢也敢拿,你就不怕引起武林同道圍攻?就算你丐幫幫大人多,總也得賣袁大盟 主三分面子吧?」
  「嘿嘿,世人皆知我丐幫人窮幫也窮,十萬兩雪花銀不知可以養活多少幫眾,袁大盟主心胸廣大,怎么會責怪我丐幫為生 財而尋找他兒子?袁大盟主你說是不是?
  「何況袁少俠精于隱匿,我丐幫出盡人手不也沒找到他?三茅老道你在此出言挑撥又為何意?」九指神丐彈彈手指,皮笑 肉不笑。
  袁正嘯似乎絲毫不把二人對話放在心上,臉上一直保持了大度的笑容。 坐在九指神丐對面一身雪白無瑕的雪山派掌門,微微皺起了眉頭,不動聲色的揮了揮袍袖,似乎在揮去什麼臟物。 見袁正嘯完全沒有回應,九指神丐瞄了瞄雪山掌門,瞅瞅自己指甲裡的黑灰,嘿嘿笑了兩聲。
  「對啊,我也很好奇。不知留燕谷那邪鬼為了何事,竟發下十萬兩的懸賞尋找袁少俠下落?袁少俠不知可否為在場諸人解
  惑一二?」王清竹作為第二個有資格在此的小輩,笑著問道。
  「哈哈,不瞞諸位,小兒會被那邪鬼懸賞,無非是那邪鬼想得到我袁家絕學九陽真功練功之法﹗小兒那時自認還不是那邪
  鬼對手,故而避開其行方閉關練功,就連老夫當時也不知道他身在何處。如今他既已出關……」 「如今他既已出關,想必是已有了對付那邪鬼的功力和手段是么?嘿嘿,果然不愧是袁家人啊﹗如果所料不錯,這屆武林 盟主的頭銜說不定又是落在袁家呢﹗王當家你說可是?」九指神丐打斷袁正嘯話頭,轉把鋒頭指向一直保持沈默的王宇。 王宇微笑,並沒有因為九指神丐把話鋒轉向他而顯出不快。
  「當然。袁少俠兩眼炯炯有神,太陽卻平坦如故,想見神功已有所成。袁盟主的兒子自然是不會錯的了,在下這次也看 好袁少俠奪魁。」
  袁正嘯心中愉快,嘴上道著客氣。目光掃向王宇之子,只見王清竹面上沒任何不滿之情漏出。袁正嘯心中一凜,暗道此子 不可輕視﹗
  袁缺水連道不敢。坐下后也不敢抬頭去看眾人,只覺得滿廳各含其意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如芒在背,不到片刻已汗濕重衣。 袁正嘯見兒子魄力不夠,心中不快卻不好當堂斥責。同時也越發覺得王清竹會是兒子最大的對手﹗ 陳默立于缺水身后靜觀廳中群豪,面無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當他注意到飛鷹社大魁首燕無過,似乎總是有意無意
  用眼神掃著缺水全身,眼光不由自主寒了一寒。 武林盟眾首腦頭一天聚會就已經暗中波濤洶涌,這之后……
  排盡萬難,袁大盟主還是達到了他最初的目的。有黑道最大的梟雄燕無過的首肯,加上少林方丈無盡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 一張有武林二十六位大人物簽署的對留燕谷書誕生了。
  武林大會還有九天,王家后山上的擂台已經搭好,觀眾席也已準備妥當。 這幾天荊州城內幾家青樓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因為城中氣氛太緊張,比武前的壓力過重,這些江湖大老爺們九成九跑這解
  壓消氣來了。 七月二十一日,華山齊秀峰為首的幾個年輕人跑來找缺水,說想大家一起出去逛逛,由地頭蛇的王清竹帶路。那時缺水正
  忙著要出城查那些棄尸的身分,推了又推,好不容易才拒絕掉。 收拾了些東西,正在想要不要叫上陳默─陳默這兩天老是被父親叫去做別的事。房門被推開,一陣熱風滾進。 缺水以為是齊秀峰他們不死心還想拖他出門,無奈轉頭笑道︰「抱歉,還是下次……是你?」
  「你認得我?」來人揚起眉毛。
  缺水呆住,不曉得如何應對。他是認得這個人,精確的說是認得這張臉。
  「燕大當家說笑了,在下見過燕大當家多次,自然識得。適才一時驚訝說話無禮,還請燕大當家莫要責怪。」缺水拱手施 禮。 燕無過笑了。 缺水已經對這張臉免疫,任是對方笑的動人也不為所動。只是一想到那個有同樣面孔的邪鬼,自然也對這個男子有了些不
  自在。
  「你要出去?」
  「是。敢問燕大當家找在下何事?」
  「沒什麼重要的事。」燕無過不請自入,甚感興趣的在房內繞了一圈。 缺水更不自在。他本身就對這個大魁首的身分有點懷疑,前晚會議上他看他的那一眼,難受的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這兩
  天見他莊重嚴肅一如其它幫派的首腦,這才把不安稍稍按下。可如今又見他如此輕佻的態度……
  「對不起,在下有些事要出門辦理,如果燕大當家沒有事情吩咐,那么……」
  「呵,你怕我?」燕無過在他身邊站定。 缺水想退又怕對方瞧他不起,硬是忍住沒動。「恕在下不明白燕大當家的意思。」 燕無過點點頭,面色似笑非笑,「你讓你身邊的侍從調查我?」
  「調查?燕大當家的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而且陳默也不是我的侍從。」缺水開始緊張,因為懷疑燕無過的身分,他確實有 請陳默幫他留意此人。
  「這樣吧,這裡也不是談話的地方,我們重新約個地方,你有什麼疑問不妨當我面問出。我必定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缺水覺得不舒服極了。這黑道魁首看他的眼光太異樣﹗那種目光……哪有人這樣看人的﹗
  「今夜亥正,周址園見。」
  周址園?﹗缺水心中一驚,再抬頭就看到燕無過的身影已經跨出大門。 去找陳默,陳默不在,想是父親又交代了他什麼事情。 想把燕無過約他在周址園相見的事告訴父親,又覺得沒有事實證據,說給父親聽只怕他也不信,何況燕無過的身分也不同。
  去,還是不去?
  你在怕什麼?缺水問自己。
  你不是正愁找不到留燕谷的蛛絲馬跡嗎?你不是想幫父親做些事減少他的負擔嗎?你不是已在心中發願,定要幫助陳默登 上武林盟主之位嗎?以你現下的功力,就算那個燕無過有問題也不可能輕鬆把你拿下。如果想離開,拼了命總能逃出吧? 你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你還是不是男人?﹗挺起胸膛來﹗你是袁缺水﹗武林大盟主袁正嘯的兒子﹗ 雙手一擊掌,青年做下決定。
  吃過晚飯,缺水找藉口溜出王家。 燕無過只說周址園見,但沒說到底在周址園什麼地方見。
  這周址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聽說是某京官下放后買來的藏嬌園,卻因不慎口舌被今帝派人封口,事過十幾載,嬌人她去, 周址園缺人照顧也就這樣荒廢了。
  奇怪的是,荒蕪多年沒有主人的園子按理應該由官府接管,或賣或拆,為什麼荊州官府會任它一直荒蕪置之不理呢? 占地三十畝的周址園雖雜草叢生,所幸還未破落F•B到不能住人的地步。 缺水在亥初到達,因為多日在此勘查,他對周址園的地形已經非常熟悉,穿過幾個園中園沒看到有人,看看眼前一排黑漆
  漆的廂房,缺水決定一間一間找過去。他不想等著讓燕無過來找他,他希望自己能掌握主動,如果發現不對,也可以及時退出。 夏季草長螢飛,虫蛙的叫聲此起彼伏。 今夜無月星也稀疏,一陣風吹過,周址園內響起一片悅耳的鐵馬聲。缺水抬頭看看屋檐,小巧的鐵馬在風中打著轉,與清
  涼的晚風嬉戲著。 缺水的面容柔和了許多。 自己真是太緊張了。
  一定要打敗他﹗遲早一天一定要打敗那個惡魔﹗缺水在心中發願。 他真的不想被那些夢魘糾纏一輩子。
  他不敢跟陳默說,如果陳默不在他身邊,他晚上甚至不敢合眼。一閉上眼睛,他似乎就能感覺到那地牢中的陰冷正一點點 向他襲來。
  右手第四間廂房透出了朦朧的燭光。
  什麼時候被點燃的?人又是什麼時候進去的?
  缺水盯著那間廂房思緒百轉。一步步,小心翼翼向那間廂房接近。
  廂房內似乎沒有人的氣息,太安靜了。 他手按在門上輕輕一推。 屋內果然沒人,一根紅燭在床頭小柜上發出熒熒之光。 這是一間臥房。紅色的床帳被兩邊掛起,一抹流蘇從帳頂垂下。大紅的被面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嶄新的竹席還能聞到竹
  子特有的清香。 缺水眨眨眼睛,想笑又笑不出來。這間房他剛才看過,那時這房裡除了一張沉重的木床、一個床頭柜外,連把椅子都沒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剛才進來的時候這裡明明到處落滿了灰塵,他用鞋子踩下去都能踩出腳印,而如今卻乾淨的就像剛被 四、五個勤快的僕人打掃過。
  他甚至還能聞到花香味。 花香?
  身體一軟,缺水痛罵著自己倒了下去。


第四章

  王清竹藉口遊玩,其實乃是奉父之命在城中調查不省之人。柳如飛、齊松雨等人那裡熱鬧就往那裡鑽,這也正好稱了王清 竹的心,樂得帶他們到處瞎轉。
  品香居,荊州城內最好的飯館。 剛才又接到袁缺水出外的密報,知道他在查什麼,王清竹認真在想,要不要在武林大會開始之前先掂掂這個人的斤兩。 雖說不擔心人生地不熟的盟主少公子能查出什麼,但如果真的給他在大會之前先立下功勞,他王家想問鼎這次盟主之位也
  會變得難上加難。 也許父親並無問鼎之意,但對王清竹來說,這個武林第一人的位子卻充滿了誘惑。
  論武功,王家已經沒有人可以勝過他;論文學,當朝大學士親自教出來的兒子相信不會輸給那些江湖草莽;論計謀…… 王清竹嘴邊勾起一個自傲的笑容。
  「清竹兄在想什麼開心的事?」柳如飛順手給他把酒斟滿。
  「我在想……柳兄準備什麼時候迎娶白小姐?如此美貌的女子,可真是讓小弟動心啊。」 此話一出,全桌悶笑。柳如飛對白杜鵑的情意,大概是人都能看出來。 白杜鵑低頭不語,面紅如桃。
  「咳咳,清竹兄說笑了。」柳如飛面色通紅,看向白杜鵑的眼光卻也顯得甜蜜。
  「說起美貌,白姐姐不要生氣啊,那位飛鷹社的大魁首,乖乖﹗」年紀最小的齊松雨故意咽了口口水,又惹得眾人一陣笑。 白杜鵑抬起頭來,掩嘴輕笑,「如果那位燕當家的容貌長在一位女子身上,我大概會妒忌的生氣吧。如論傾國傾城當應是
  那樣的相貌。」 「可惜他再美也是個男子,而且還是……」柳如飛連忙開口。 「而且還是一個男人中的男人﹗」王清竹激言讚賞。別看這人傲氣對誰都不服,卻唯獨對那位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燕無過 推崇備至。
  「不錯﹗我也覺得那燕大當家年紀輕輕極有見識,光看他在短短五、六年內就能一統北方黑道,穩坐魁首之位,就能知道 這人手腕不是一般。
  「你們注意到他身邊的護法和兩位堂主沒有?哪個不是成名多年的黑道巨梟﹗你想,要什麼樣的人物才能讓那些軟硬不吃、 不願屈居人下的梟雄們心服口服?
  「就連我爹對他也是讚賞有加,認為他雖身居黑道卻心存武林,而且聽說他做事凡事都會給人留下三分活路,他飛鷹社在 北方雖是翹首,卻無壟斷財路斷了同道生存的事發生。」
  齊秀峰一番話讓王清竹對其好感大大增加,第一次正眼看起這位華山派掌門親子。 五個人興高采烈大談現今江湖的風雲人物,說來說去皆是圍著燕無過打轉,有趣的是,眾人談話間皆小心避開了這屆武林
  大會盟主的人選會落入誰手。 正說的高興間,柳如飛忽然道︰「那不是陳默?」
  其它四人一起轉頭看去,正從雅間匆忙走出的男子真的是陳默。
  「他怎么沒跟著袁少俠?」
  「他怎么看起來那么急?」
  齊秀峰、王清竹一起開口,隨即兩人忽視一笑。
  「哥,你看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看看?說不定那位陳兄有什麼需要人幫忙的呢。」 不等齊秀峰回答,王清竹已經起身。「松雨說得不錯,我們也一起跟上去看看。」 不要怪王清竹會如此迫不及待,實在因為那陳默的樣子太過焦急……而且憤怒﹗
  「奇怪,怎么才一會兒工夫就看不見他了?」齊秀峰訝異。
  王清竹心中一凜。爹說這陳默的功力已至化境,難道竟是真?袁正嘯把這樣一個人物安排在兒子身邊又是什麼意思?這次 武林大會會有什麼意外之變么?
  「我剛才看,他好像往城北的方向去了。」柳如飛道。 王清竹看了柳如飛一眼,他以為這五人裡面只有他看見陳默行去方向,本想找個藉口獨自追蹤,看來是他太輕估這幾個華 山小輩了。
  「松雨,你先護送白小姐回王家﹗我和師兄還有清竹兄趕上去看看。」柳如飛對小師弟吩咐。
  「不﹗要去一起去。如果真有什麼事,幫手多一個也好吧。」這話是白杜鵑說的。 柳如飛心中一痛,杜鵑啊杜鵑,我對 的心 還不明白嗎?為什麼只要關係到袁缺水 就……
  看到陳默自然想到袁缺水,陳默如此焦急,事情八成和袁缺水有關。這樣想到的顯然不止柳、白二人。
  「時間寶貴,走﹗」王清竹一聲喝下,五人向城北方向趕去。 出得鬧市區,路上已經不見什麼人蹤,五人這才展開輕功急奔電馳。 城北這么大一塊地方,陳默會去何處?心念一轉,王清竹腳下向周址園方向奔去,其它四人看他胸有成竹自然緊隨其后。 王清竹等人趕到時,陳默與三個矮小的男子斗得正酣。
  「三巨靈?﹗」看清矮人面目,柳如飛驚呼。
  「留燕谷三護法﹗」齊秀峰等人大急之下大喜。 沒想到會在此處碰上留燕谷的大人物,如果能夠拿下……
  「松雨、杜鵑掠陣﹗如飛我們去幫陳默﹗」 一聽三巨靈之名,王清竹大吃一驚﹗萬沒想到默默無聞的陳默竟能一人力敵三巨靈,且無多少吃力之色。 要知道這三巨靈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狠角色﹗成名二十年,出道江湖以來未逢敵手。 傳聞這三人自幼被馬戲班當壇童養,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意外之下得到一怪傑相救收為弟子。 但因自幼被虐,加上成年后身材畸形被人嘲笑,個個心性變態,只要有人稍有側目,無論男女老幼立下殺手,尤其對無知
  幼兒,竟把自己幼年所遇全部強加其身。 其師及一些武林前輩因憐其身世也沒有下辣手懲罰,直到三巨靈因為一村女拒婚並被其家人嘲笑,一怒之下竟殺了滿村一
  百二十三條人命,其師欲廢三人功力反被三徒擊殺。三巨靈自其師死后更加肆無忌憚,三人連手號稱天下無敵。
  五年前三巨靈被少林羅漢堂十八羅漢圍捕,十八羅漢折損六人仍被三巨靈逃離。這一役讓三巨靈的名聲更勝,也越發無人 敢挑戰其鋒頭。年前江湖中傳出三人竟做了留燕谷護法,造成留燕谷聲勢更加囂張。
  陳默此人難道真如父親所說,會成為此次武林大會他奪魁的大敵?如果讓他來對付三巨靈的連手,他能在多少招之后打敗 他們? 看了一會兒三巨靈出手,王清竹覺得自己竟然沒有勝算的把握。暗自算計著,他決定不插手。他倒要看看這陳默的武學到 底高到什麼程度﹗如果陳默不能打敗三巨靈最好,如果能,他相信那絕對會是一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坐收漁翁之利,是他父親從小就教給他的處世不二法則,否則王家也不會在二十年的動盪下,安然無恙的保存了實力。 袁、陳二人向來形影不離,陳默在此,袁缺水他現下何處?
  「陳默被困,袁少俠的處境想必也不妙,你們在此幫助陳少俠,我去找袁少俠。」丟下場面話,王清竹向后院摸去。 齊秀峰等人哪知他心中算盤,聽他所言有理自然不會阻止。本來想幫陳默,但等了半天竟無插手的餘地,光在那兒干著急。
  「我和你一起去﹗」 王清竹假裝沒聽見白杜鵑的叫聲,隱入黑暗中。白杜鵑一跺腳跟了上去,柳如飛見之急切,竟也隨后跟去。 黑壓壓的后院,被荒廢已久的廂房。 蛙鳴虫唱伴隨著風吹鐵馬的聲音在耳中繚繞不去,就在這大自然的聲音中,還夾雜著一些奇怪的呻吟。 王清竹已經二十二歲。他雖然不是聲色犬馬的公子哥兒,但這種只有在特殊場合才會發出的聲音,他還不至於聽不出來。 盯著那間唯一亮著燈火的廂房,王清竹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奇怪感覺。 前面陳默在斗三巨靈,這裡卻有人在巫山雲雨。難道說三巨靈是在給那廂房中的人守門?什麼人能讓三巨靈親自護法? 陳默來犯,三巨靈迎敵,可這廂房中的人卻絲毫未受影響似的。什麼人能如此狂妄?如此肆無忌憚? 王清竹想著,心中漸漸激動。過去還是不過去?
  如果真是自己想像中的那人,如果能趁其不備拿下或打傷那人,不用說,他會迅速成為這次武林大會中的風雲人物﹗就算 不是那人,房中人也必然和留燕谷有關。
  但如果真是那人,他有幾成把握不被那人反製? 思來想去,難下決定。
  有人來了。
  投石問路,他有了兩塊最好的石子。王清竹伏下體體,等對方過去。
  他相信,那兩個人一定會被那間廂房的燈火吸引過去。就算柳如飛不會,缺乏江湖經驗又莽撞的白杜鵑一定會直接沖過去。
  「啊﹗」 投石問路的效果出來了,但這種回應卻大出王清竹的意料。 白杜鵑還算謹慎,還知道要舔破窗紙先向內探看。 宛如新房的佈置。鴛鴦帳分兩邊高高掛起,一個醜陋至極面如魔鬼的男人,身穿大紅衣袍盤腿坐在床上,男人的懷中赫然
  抱著一個半身赤裸正喘息連連的……英俊兒郎﹗ 看清醜陋男人的面目,白杜鵑先是寒了膽又瞬間紅了臉。暗罵一聲無恥,差點不敢再往下看,但目光卻不由自主被那個衣
  衫半解的男子吸引。 她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大小姐,好歹她也算武林俠女,這種男人與男人的齷齪事她也聽過,但親眼所見這還是第
  一次。
  好端端的大男人竟然做這種事﹗還一副…… 白杜鵑心中呸了一聲,想不看又對那個趴坐在邪鬼懷中媚態橫生的男子好奇,她竟然對那個人有點熟悉感?怎么可能﹗ 醜陋至極的男人一手抱著那個男子,一手滑進男子被衣衫遮住的秘處。
  「嗯……」男子發出不知是快樂還是痛苦的呻吟,身軀微微扭動,一只手緩緩抬起似拒還迎。 手被壓下,醜陋的邪鬼揉動懷中男子的動作越發粗暴,似到了急于發洩的階段。坐在邪鬼懷中的男子發出似哭似泣的嗚咽
  聲,額頭費力的搭上男人肩頭。 邪鬼似非常著迷的抬起男子的下巴親吻下去。
  「啊﹗」白杜鵑尖叫。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尖叫﹗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白杜鵑拼命搖頭﹗
  她為什麼這么拼命、她為什麼要趕在柳如飛之前,無非是想第一個找到袁缺水。雖然她已經漸漸接受柳如飛,但初戀的感 覺總是無法忘懷,對她來說,袁缺水永遠是她心中的一抹痛。
  但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這個?﹗不﹗不可能﹗ 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看第二眼。
  一段變化說來話長,其實從白杜鵑舔破窗紙到發出尖叫只是彈指之間。行方已經曝露,柳如飛擔心白杜鵑,從黑暗中閃出, 貼到她身邊。
  王清竹剛開始還很奇怪白杜鵑的回應,想通后就在暗中發笑,心想小姑娘可能看到了讓她長針眼的東西。武林兒女雖然豪 放,但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親眼看見他人的苟且事,難免大驚小怪一番。 正在考慮要不要現身,就聽一個宛如老鴉的怪笑聲從那間廂房內傳出。
  「三只跳梁鼠輩﹗本尊正忙著也懶得理你們,偏偏就有那不長眼的東西不知死活的在外面雞貓子喊叫,打擾本尊的好事﹗ 一個個功夫不高膽子倒是不小﹗桀桀桀﹗」
  王清竹一驚,原來自己的行方早就被對方查知。隨即也不再掩飾行藏,起身向白、柳二人走去。
  他﹗」
  白杜鵑情緒異常雙拳緊捏,身體不住發抖,臉色難看的像是見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杜鵑, 看到什麼了?」柳如飛焦急。 白杜鵑張開口,突然把雙唇閉得死緊。緊得小嘴失去血色。
  王清竹瞄了她兩眼,心下奇怪。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麼,竟露出這種死都不說的表情。
  「屋中所藏可是留燕谷妖孽?」王清竹來到門前,站在柳如飛下方向廂房裡發問。 柳如飛看見王清竹出現,英雄膽大增,正想繼續追問白杜鵑看到了什麼。 白杜鵑互然大叫道︰「我不相信﹗我死都不相信﹗」一邊叫一邊罔顧死活的向房門沖去。
  「杜鵑﹗」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柳如飛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拉。 晚了一步,白杜鵑的掌風已經掃到房門,吱呀一聲,房門被掌風一掃即開。好個大膽邪魔,房事之中竟連門都不拴﹗ 暗罵白杜鵑魯莽﹗王清竹、柳如飛皆做好了迎敵準備。 還沒等三人看清房裡設施,一陣強風襲來,房門砰的一聲緊緊關上。
  「都給我滾﹗否則殺無赦﹗」房內傳出難聽刺耳至極的怒喝。
  「白小姐,裡面的是否留燕谷主?」王清竹問。他知道白杜鵑等人看過留燕谷主的真面目。 白杜鵑目光轉向他,緩緩點了點頭。
  王、柳二人立刻提出全身功力護體。
  「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白杜鵑的嘴裡念叨著,噌的一聲抽出佩劍﹗「我要殺了那個惡魔﹗你這個惡魔﹗放開
  白杜鵑瘋了一般,再次沖向緊閉的房門。
  柳如飛大急,連忙抽劍跟上。 王清竹眼看白、柳二人已經沖上,眼珠一轉,晃身來到窗下。 被世人稱為邪鬼的留燕谷主看著懷中竭盡全力掙扎,卻因藥力只能輕微扭動的男子,忽然低頭在他臉上親了親。
  「寶貝,你應該感謝我,本來應該讓他們看到你被我疼愛的樣子,但我……舍不得。至於那個偷看你的女人我會找機會解 決掉她。寶貝,你看我對你多好。」
  邪鬼貼住他的耳朵,忍不住含進嘴裡咬了咬。
  「我為什麼會越來越舍不得你了呢?為什麼?你是不是給我下了藥?還是你根本就是修煉成精的妖精,你一直扮著孬種樣 是不是想讓我可憐你?說啊,你這個小壞蛋……」手指又加進一根,強行擴張。
  懷中男子發出短而急促的喘息,輕輕呻吟著。
  「受不了了嗎?乖,我現下就讓你舒服……」邪鬼抽出一直在男子秘處抽插把玩的手指,解開自己的衣袍,只露出早就堅 硬如鐵青筋暴脹的陽具,略微抬起男子的身體,就著坐姿,用手推擠著,一點點把自己深深埋進他的身體內部。
  「哈﹗」男子發出喘息一般的哭聲,想要逃避卻在男人的壓制下只能一寸寸吞咽。
  「那家伙有什麼好的?你什麼都向著他﹗我看你將來會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寶貝,答應我,只要你答應以後跟著我、乖 乖聽我的話,我會……對你好的……」
  邪鬼舔咬著男子的喉嚨,如念咒一般反覆道︰「答應我,以後只跟我睡,以後只跟我一個人睡。其它人你都不要理,聽見 了么?答應我,不要讓第二個人碰你,不管是誰﹗否則……我會懲罰你,我會……」
  正在快活的大谷主忽然一揮手,暴喝一聲︰「滾﹗」 門外傳來兩聲悶哼,及兩具身體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 他手一抬,吸過床頭柜上擺放的蠟燭,甩手就往左邊的窗戶扔去。
  「陰險鼠輩,死﹗」 窗紙破裂,夏風灌進,帶來淡淡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房內頓時陷入黑暗中。
  哼﹗這只偷襲的鼠輩最可惡﹗但也是三鼠輩中功力最高的。不過他已經懶得去管那個陰險鼠輩的死活,現下他滿腦子都是
  這個坐在他懷中呻吟哭泣,不住顫抖的男子。
  房內很暗,但懷中人淫亂的模樣他看得一清二楚。
  「來,寶貝,讓我們更快活一些﹗」男人說著,姿勢改變,翻身壓了上去。「對不住啊,寶貝,我們得速戰速決。再等一會 兒,那討厭的家伙就會跑來了。」 就如同邪鬼口中所說,他真的開始「速戰速決」﹗快到極致的速度,可怕的衝撞力,被他壓在身下的男子就算在藥物的控 製下,仍舊發出淒慘的痛聲哀叫。
  「寶貝,你真好……沒人比你更好了﹗這半年真是想死我了……讓我親親,啊……真是妙透了﹗真他娘的……就這樣操死 你算了﹗」
  啪啪啪。皮肉的撞擊聲連成一片,幾乎沒有間歇。 陷入情慾深淵的男子在邪鬼瘋狂聳動的身下輾轉哀泣,曾緊緊抓住不放的一絲清明也越去越遠。模糊混亂的意識讓他無法
  理解邪鬼話語的意思,剛剛抓住什麼又被下一次的撞擊沖得什麼都不剩下。 門內激戰不休,門外也不是那么平靜。
  就在王、柳、白三人負傷倒地的時候,陳默與齊家兄弟飛奔而至。 齊家兄弟臉上有著極度興奮的表情,但這興奮的表情在看到三人受傷倒地后一下變成慌亂,兩人趕緊沖過去把柳如飛和白
  杜鵑扶起。
  陳默向房門緊閉的廂房望了一眼,走過去對靠在門廊柱子上的王清竹問道︰「傷勢怎樣?」 正在給自己肩頭灼傷上藥的王清竹,抬頭對陳默扯出個笑臉,道︰「承蒙關心。」 王清竹現下心裡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陳默竟然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趕到,而且身上還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三巨靈難
  道只是徒具虛名?或者齊家兄弟才是深藏不露? 雖然知道廂房裡面正在顛鸞倒鳳的,很有可能就是惡名滿天下的留燕谷主,但對自己武學深懷自信的王清竹,仍舊不敢相
  信自己竟然躲不過對方隨手扔出的一根蠟燭﹗ 相較之下,他和陳默孰高孰低明眼人一看就知。 門內的呻吟突然抽高,顫抖的聲音無法辨出那是快樂還是痛苦。 陳默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向屋內放聲道︰「屋內人可是留燕谷主?在下陳默有事請教﹗」
  沒有人回答。肉體的撞擊聲卻越來越快,呻吟變成哽咽。
  被齊松雨小心扶著的白杜鵑緊閉雙眼,忍無可忍捂上了耳朵。
  陳默面色鐵青,聲音提升再次詢問了一遍。那聲音雖然沙啞卻雄濃異常,語尾隱隱傳來隆隆之聲。蛙叫虫鳴突然停歇,門 檐上的鐵馬像是被什麼所逼一樣紛紛急轉。 王清竹神色異樣的看著陳默。這個人的功力竟然已經雄濃到這種程度?不是少林獅子吼卻比獅子吼更具威力﹗少林獅子吼 一旦吼出周遭人皆受影響,但陳默……
  他不是白痴,他知道陳默把威力都集中到了那間屋內,如果他所料不錯,現下那間屋內已經沒有多少完整的家具。 剛剛斗過三巨靈的陳默,連恢復都來不及,他怎么尚有此功力發出如此威力的聲音﹗陳默,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一聲大吼,屋內忽然安靜了下來。
  「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在這時候偷襲﹗」屋內傳來破口大罵。「你竟然連他都罔顧﹗娘的﹗你狠﹗」 聽見屋內人罵娘,陳默的臉色更加難看。
  眼角余光瞟到王清竹往這邊挨來,陳默丟下一句︰「幫我掠陣。」就沖進了那間廂房。
  「砰﹗」木門被撞碎。 王清竹等人還未看清裡面形式,就聽到打斗的聲音響起。不想功勞被陳默一個人佔領,瞅了一個機會,王清竹大膽向屋內
  闖去。
  「站住﹗」屋內有人大喝。 王清竹還未站穩腳步,就見陳默手抱卷成長型的鴛鴦錦被向門外沖去。
  趕到的王清竹只來得及與一個醜陋至極的鬼面人互對一招,對方功力精純,把他逼得手腳根本施展不開。
  「把人放下﹗」鬼面人暴怒,對著陳默的背影大喊。 齊家兄弟也趕到相助,三人合力接下邪鬼一招,就算如此仍舊被對方逼到院內。 留燕谷主似乎無意戀戰,一掌逼退三人就往陳默消失的方向追去。 齊家兄弟大急,拔腿就追。剛才陳默走的時候懷中明顯抱了一個人,就算他能力敵三巨靈,但能不能獨力對付留燕谷主誰
  也不知道。 王清竹心思數轉,轉向受傷的白、柳二人走去。
  陳默沒有回王家,熟門熟路的鑽進一普通人家的院落。他把懷中的棉被放到床上,轉身點上油燈,然後推門出去燒水準備 洗浴的木桶,兩番來回,屋內升起蒸汽。
  試試水溫正好,陳默走過去把門關嚴,面無表情的走到床邊,打開棉被把裡面赤裸的男子抱出。 這是一個少年之氣漸退,邁入青年的大孩子。 身體不再像半年前看到的那樣青澀,柔韌的身體已經成型,身體曲線流暢,修長的身軀上包裹著適度的肌肉,長腿、窄臀、 恰到好處的腰線、寬濃的胸膛、鎖骨分明平展的雙肩。近乎完美的身形。
  作為男性,無疑,這是一副充滿魅力的身體。 男子睜著眼。從陳默把他放到床上時他就醒了,只是一直沒有開口。陳默瞟了他一眼,見他醒過來也沒有說什麼,抱著他
  就放進浴桶中。 被熱水一浸,男子的身體自然而然的向上掙出。肩頭多了一雙手掌,按著他往浴桶內坐下。略高的水溫讓他痛苦,也讓男
  子清醒過來,掙扎著想避開那雙手。 雙手一動不動。
  男子抬頭看向陳默,微紅的雙眼有驚訝也有不信。 漸漸的,男子不再掙扎,坐在浴桶中垂頭不語。
  雙手離開,解開他的發結。過了一會兒,一勺溫水從頭頂澆下,一勺接一勺,直到把長髮全部打濕。 坐在浴桶中微微發抖,默默忍受著男人粗暴的動作。頭皮被抓得發疼,皂角的清香彌漫在室內。頭髮被沖洗乾淨小心扎起,
  男人把他從浴桶中抱出,放入旁邊另一個被準備好的浴桶中。 布巾在他臉上仔細的擦拭著,從額頭到嘴角,從臉頰到耳根,一遍又一遍,直到男人滿意。 男子感覺到自己的臉頰變得滾燙還有點疼,抬頭看了看陳默,想要說什麼,被陳默用手制止。 拉開男子的手臂,陳默開始仔細擦拭他的上半身。
  「陳默……讓我自己洗。」男子想去奪布巾,卻有心無力。神志雖然清醒,四肢仍舊無力。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他也知道陳默正在做什麼,但不知為什麼,現下的陳默讓他打從心裡害怕。陳默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
  光看過他,也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對過他。 這樣的陳默太陌生,太……強硬。
  粗糙的手掌在他身上劃過,藥性還未退完的身體,敏感的讓他所有的神經都變得尖銳。身上凡是那人留下印記的地方,都 被擦洗揉搓了一遍又一遍,紅腫的乳頭因為過度的揉搓變得滴血般的通紅。
  男子咬緊嘴唇忍耐著,他不喜歡陳默這樣對他,就像是…… 身體被攔腰抱起提升,無力的身體掛倒在陳默的肩頭,雙腿被分開,私處被手指捅入分開,兩根手指在他體內攪動摩擦。 嗚﹗難堪到極點。陳默,求你,不要這樣對我…… 反反覆覆,清水換了三、四次,男人翻來覆去的檢查他,檢查他身上還有什麼地方沒有洗淨。 就在男子以為這以清洗為名的折磨就要結束時,陳默突然想起什麼一般,捏住他的下巴打開他的嘴,把手指伸了進去。 口水順著手指的攪動流下,舌頭被他捏在手指間搓揉,牙齒、上顎,甚至喉嚨口都沒有放過。
  嘔吐聲響起,男子被抱著腰大吐特吐,一直吐到什麼都吐不出來為止。 陳默總算滿意了么?為他漱口,為他把臉擦淨,又親口哺了水喂他喝下。把他擦拭的干乾淨淨抱到另一間空房。
  「缺水……」
  缺水一動不動,仰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就算是陳默為他好,他現下也不想看到他,剛才的「清洗」讓他覺得甚至比被燕無 過凌辱還讓他難以忍受。
  他感到陳默在看著他,用一種…… 缺水睜開眼努力嘗試去抓身邊的棉被,他不要這樣赤身裸體被人看,不管那個人是誰﹗ 抓住棉被的角一點點拖動。缺水心中一喜,他的身體可以動了,雖然還吃力,總比任人擺佈強。好不容易把薄被蓋上身,
  大喘一口氣,缺水攤開兩手重新閉上眼睛。 他在告訴陳默,請他離開。
  沒有人離開。屋內的氣氛越來越古怪,陳默一直沒有開口,站在床邊動也不動。 身上一涼,薄被被掀開。
  缺水睜開眼睛,他不懂陳默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一睜眼就看到陳默眼中的猙獰。硬生生打了一個冷顫,缺水伸手就去 抓那床薄被,似乎蓋住它,他就安全了一般。
  被子還沒蓋到身上就被陳默一把抓住,扔了出去。
  「陳默……」
  陳默壓到了他身上﹗
  絕對不溫柔的親吻在他臉上身上胡亂落下,不知輕重的啃咬吸吮,讓身體上的印記浮現的更多更濃。
  缺水大吃一驚,大叫一聲︰「陳默﹗」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陳默﹗ 缺水越是抗拒掙扎,陳默的動作就越是粗暴野蠻。 屋內響起劇烈的喘息聲,和肉體被擊打的抗拒聲。 陳默臉色冰冷雙眼如火,粗重的喘息毫不掩飾快把他逼到瘋狂的情慾﹗ 他已經忍了太久﹗
  為什麼他所珍惜、他想要的都要被別人輕易拿去?﹗ 為什麼只有他一直在忍耐忍耐又忍耐﹗ 為什麼他要一直掩藏自己的真面目,用不是自己的臉來生活﹗ 為什麼他不能像另一個人一樣,放縱自己想干什麼干什麼? 他一直在告訴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如今他已經不想再等﹗
  他明明應該能忍耐住的,可是在聽到那廂房內傳出的聲音,他就感到自己腦子中有什麼崩斷了。 為什麼不按說好的做?
  為什麼一定要佔有他? 為什麼這兩個家伙總是要找他麻煩﹗
  闖進屋內,看見他昂起頭緊閉雙眼達到高潮時的銷魂表情,然後也看見了那個青年衣衫半裸眉眼含春、大張著腿掛在他身 上的浪蕩模樣,明知那是藥物的后果,明知他無法反抗,但那陌生的Y•D表情仍舊點燃了他的怒火﹗
  他的缺水不應該是這樣﹗他怎么可以這樣?他怎么可以﹗ 那人從他身體裡退出,赤紅色的肉根就這樣從那窄小的肉中拉出,血紅的媚肉與白濁的液體也隨之被拉出體外。
  陳默覺得從看見那一幕的時候,他就已經瘋了,他瘋到甚至差點忘了最初的目的,瘋到恨不得一把拉開那人就這樣撲上去。 他從來不知道情慾會有這么大的力量。他選擇了花時間又難有大成的佛門內功給自己打基礎,二十幾年來他一直認為自己
  就算不心如止水,也絕對不會受色欲影響,可誘惑總是一次又一次來臨。
  自從把缺水從那間地牢帶回,他就開始春夢不斷。睜著眼睛都能看見,那具青澀的身體在他面前輾轉呻吟。 為缺水療傷時,他也不止一次偷偷撫摸親吻他,有好幾次他都差點憋不住。如果不是九陽還未練成,他恐怕早已……
  神功已成,他已經沒有理由再忍耐了不是么? 這次,他決定接受誘惑─得到他﹗徹底享受身下這具堅韌年輕的身體﹗ 只要他滿足了,這一切魔障就會完完全全消失。沒有什麼再可以妨礙他,他仍舊是他,燕無畏﹗ 抱起他的雙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不去看他眼中的驚嚇與不信,現下沒有人可以阻止他﹗沒有人可以阻止一個被情慾沖昏
  了腦子的瘋子﹗尤其是這個瘋子還是一個武功已至化境的絕代高手﹗ 什麼計畫,什麼目的,統統滾他娘的﹗
  「陳默,不要這樣對我……」那孩子流著淚向他懇求。 燕無畏帶著名叫陳默的面具在心中獰笑。 聽聽,這小子的哀求聲多么動人﹗那沙啞破碎的嗓言,聽得他恨不得就這樣搞上他三天三夜﹗
  看看這小子的可憐樣﹗他就是一直在用這張漂亮不到那裡去的臉蛋,迷惑他們兩兄弟﹗還裝出一副無辜樣,明明天生就是 一個該挨男人操的賤貨﹗
  既然你迷惑了我,那么你就用你這副Y•D的、罪惡的身體好好侍候我吧…… 燕無畏耳中聽著缺水的苦苦哀求,眼中看著他哭得毫無尊嚴被淚水浸淹的臉龐,克製著心中的興奮,緩緩的,極為緩慢的,
  把自己深深埋進那處變成紫紅色微微腫起的菊。 他要慢慢的慢慢的享受他的第一次。他要這個孩子記住他,以他的模式。
  進來了……他終于進來了……沒有想像中那么困難,也許是今夜已經歷過一次,也許是他剛才幫他清洗的時候特意擴張后 的效果。
  但還是有點疼。進去時像有個環緊緊勒住了他,奇怪的感覺傳遍全身,他不知道這是快感還是其它什麼感覺。 最粗大的頭部擠進去后,后面也就順利多了。 被火燙火燙的肉膜裹住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緊實的臀瓣,那孩子搖著頭,瞪大了眼睛哭著喊著。
  掙扎的身軀給他帶來了第一波快感。 是的,這毫無疑問就是快感﹗
  燕無畏仰起頭,快活的想大聲吼叫。
  頓住,他微微拔出一點,又一鼓作氣的沖了進去﹗
  慘叫聲響起。缺水疼的整個身子往上掙。 感覺到裡面有一股力量在抗拒著他,但當他往回略略收身時,又從裡面傳來一股巨大的吸力,吸著他往更深處刺去。 太美妙了,燕無畏忍不住反覆做著相同的動作。沖進去后攪動一會兒,讓那股吸力還有柔軟的肉膜裹著他,又慢慢拔出, 在差一點時再狠狠沖回去﹗
  等他發現那一緊一縮的肛口能給他帶來另一種無上的快感后,他迷上了大開大合的沖刺。 那人的哭聲已嘶啞到聞者心碎的地步,可是他聽著卻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驕傲感。
  忍了又忍,盡量延長了節奏,但他的第一次高潮還是很快來臨了。比第一次殺人還要刺激﹗比得到九陽的練功口訣還要興 奮﹗比神功練成之時還要暢快﹗
  那種像是站在世間的最尖峰,統御了整個天下的滿足感﹗那種像是被閃電擊中,被巨浪吞噬整個身體都撕扯成千片萬片…… 啊啊啊﹗
  男人仰頭,身體倒繃成彎弓,發出一聲長長的吼叫,腦中瞬間變成空白。 他本來不想這么快結束的,可在那個孩子抱著他的手臂叫他饒了他時,他失神了……攀上了快樂的巔峰。 趴在袁缺水身上,燕無畏在享受高潮過后的余韻。 袁家小子的哀求聲漸漸沒了,不知道是已經麻木,還是以為磨難已經結束。 燕無畏在心中暗笑。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在那火熱滑膩的地方恢復了過來。 多么笨的人啊,以為他一次就能滿足?好歹也存了二十幾年的存貨,不一次出清怎么行? 他現下只不過覺得,那地方自動收縮的感覺很棒,他想再溫存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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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留燕谷護法三巨靈惡貫滿盈,被佛心絕手陳默掌斃之事,一夜間傳遍荊州城也傳遍江湖。名不見經傳的陳默經此一戰,頓 成荊州城風雲人物之一。
  外面傳得紛紛揚揚,王家內袁大盟主下榻的小院落卻依然平靜如昔。 嗯,早上到中午的那段時間確實很熱鬧,齊家兄弟和王家父子都來過,但聽說陳默在療傷后也不好打擾,還自動幫他擋住了后面慕名而來的江湖人士。 陳默從袁正嘯屋內出來,緩步走向自己的房屋。
  不出他所料,袁正嘯一聽到傳言立刻就把療傷后的他叫了過去。言語之間多是試探,如果不是礙著他大盟主的面子,想必 他一定很想親手試試他的身手如何。
  袁正嘯在擔心,雖然他表情維持的很好,但對善于察看別人顏色的陳默來說,袁正嘯的掩飾反而可笑﹗他在擔心在害怕, 原來袁家再度奪魁的最大敵手竟在他兒子身邊﹗
  言語之中,陳默聽出籠絡之意。難得聽到袁正嘯竟會對他動之以情。 陳默一直沒有出聲,直到袁正嘯停下看著他,他才開口道,請盟主放心,他對缺水輔佐之意一如初衷。 袁正嘯聽了他的回答,臉上表情奇怪,說不出是喜還是憂。
  陳默在心中冷笑。
  可憐袁正嘯一心想扶持兒子,卻不知其子根本沒有成霸成梟的雄心。 如果袁正嘯知道,他至今乃至以後的努力都是為他人作嫁裳,不知會如何作想?捶胸頓足?破口大罵?嘔心泣血?或者干脆一頭撞死?哈哈哈﹗
已經過去五個時辰,那人沒說過一句話,
就連幫他淨身時也沒有絲毫掙扎回應。 眼看天就要黑了,陳默決定進去看看他。 缺水是醒著的,望著帳頂眼睛眨也不眨。
  陳默在床邊坐下。他不后悔自己的衝動,只是在頭疼處理這件事帶來的后果。
  缺水的回應在他看來無非是兩個。要么自此對他失去信任甚至反目為仇,要么稍微好一點,就是看在他們十二年的情分上 只是與他疏遠。
  如果是第一個回應,為了謹防變生肘腋,也許他需要讓缺水暫時消失一段時間,雖然與當初的計畫有異,但總比功虧一簣 的好。至於事后袁缺水這個身分就可以從世上消失了,命則不妨留下,相信他活著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而妨礙到他什麼。 如果是第二個回應,計畫可以按照原定的進行,他還可以對他再好一點,說幾句軟話,讓事情順利進行到底。
  心中有底以後,陳默把眼光投到床上的青年身上。看到他無神的雙眼,任他郎心如鐵也不由生出一分淒然。輕嘆一聲,他 對這個孩子似乎怎么樣也無法心硬到底呢。
  「你在怨我嗎?」隔了半晌,他終于打破沉寂。 好一會兒,才見缺水搖了搖頭。
  陳默愣了一愣。搖頭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那樣對你,你不怨我?」 缺水又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都已經準備好最壞的結果,沒想到他卻給了他意料外的回應。他是該喜還是……可為什麼心中卻寧願他怨 恨自己,從此把他視作陌路人?
  缺水終于看向他,眼中有傷心也有難堪。「對不起……對不起……」喃喃的重複。 為什麼你要說對不起?
  「我不是有意和那個惡魔……我聞到了花香……我……」已經成年的大男孩偏過頭,忍了很久的淚順著眼角落下。
  陳默呆住了。
  這人竟然以為他發狂蹧蹋他的原因,是因為他出于妒忌?或者說是憤怒?
  「我以為你會打我一頓……罵我……我沒想到你會那么生氣,我寧願你打我一頓。」缺水想的很簡單,他做錯了事情,陳 默看見自然會生氣。而且他們彼此之間剛確定了感情不久,身為另一半的他卻做出了類似于背叛的事情,受到懲罰也是應當的。 但他沒有想到暴怒下的陳默會那么可怕,而且選擇了那樣的懲罰模式。 他一直在自責,甚至在想,陳默看到那樣無恥的他以後,會不會再也不理他、不管他?一想到這裡他的心都涼了。 他承認他對陳默的倚賴過重,以至於他根本不敢主動開口詢問,他擔心再度惹起陳默的怒火。 我給了你逃離我的機會,我真的給了。
  陳默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笑,然後他就笑了。先是嘴角勾起一點,漸漸的,笑意也到了眼中。 缺水看到他的笑顏有點呆。陳默在他眼中,或者說陳默的容貌在他眼中因為相處時間太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那看慣的容顏在這個笑容下,竟顯出三分迷惑人心的妖艷﹗其魅惑的程度幾乎不下那個有著傾城容顏的燕無過。
  「你、你真好看。」
  軋澀難言莽莽撞撞的說出心中所感,換來對方啞著嗓子的笑罵︰「傻瓜﹗你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不過,我就是喜歡你 這個傻瓜,我也只喜歡你這個傻瓜﹗」
  我的傻缺水啊……既然你放棄了這次逃離我的機會,那么以後也請不要離開我,永遠﹗我會好好對你的,我會付出我所有 的真心好好對你,就算以後你后悔了,我也不會放你離開……你可決定好了?
  陳默伸出手把缺水放在棉被中緊握成拳的手拖了出來,包在手心裡,彎下體,在他臉頰上親了親。 唇下的臉頰變得通紅。紅紅的眼睛,腫脹的眼皮,黑黑的眼圈,被咬破的唇角,無論怎么看這都不是一張賞心悅目的臉,
  但他卻忍不住在這張臉上親了又親。
  「你……九陽已經練成了么?」缺水不好意思躲,蹦出這么一句來。
  「嗯。」陳默如實說了。
  缺水像是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還擔心……」 陳默覺得自己的心有點疼,一開始並不很劇烈,慢慢的這股疼痛就在心臟上蕩漾開來。 原來人的心就是這樣軟下來的……從來沒有這樣想要完完全全擁有這個人,他忽然不再想把這人給別的人看,他想就這樣把他藏起來,也許他只要隨便找個理由,這人就會相信他,就此隱退江湖只做他一個人的人。 是的,只是他一個人的,是他從小守到大的。 陳默從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會有比自己孿生弟弟更親密的人出現,直到昨天晚上。現下他不再覺得昨晚的行為只是單純的
佔有和發洩,他覺得那是他和缺水之間真正的彼此擁有。
女人也好,男人也好,就算不能生育后代又怎么樣呢?反正他還有一個弟弟。昨晚那么美好,在身心合一之前就能那么美 好,相信以後會更好。也許不會有人再帶給他同樣的感覺了。
  他承認,他迷上了這具身體,這個人。 陳默輕輕用大拇指摩挲著缺水的手心。
  「今晚我在這裡睡好不好?」陳默咬著他紅彤彤的耳朵輕聲問。 缺水的臉更紅了,諾諾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陳默笑,「傻瓜,你身體這樣我怎么舍得。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想和你說一聲……」 后面的三個字很輕。缺水反手握住陳默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缺水,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對你做了不好的事情,比昨天晚上還要不好的事情,你能不能也原諒我?」 等話退場門,陳默才發現他說了一句不得了的話﹗可笑一向自詡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鎮定如常的他,竟然為了這么一句不經
  大腦的混話立時慌亂了手腳。
  「我是說如果……也許。」
  「只要你不是留燕谷主那個邪鬼。」缺水看沉穩的陳默竟慌亂至此,不忍心下故意說了一句他認為是笑話的笑話,說完還 咧開唇角笑了笑。
  陳默怎么可能傷害他?﹗ 昨夜那樣瘋狂的陳默,也沒有在他身上造成大的傷害。可笑的是,就因為有那惡魔的對比在,他才能分辨出,昨夜瘋狂縱情的陳默,粗暴中也有著他獨特的溫柔。 只是缺水始終不理解,為什麼不論是那個邪鬼還是陳默,憤怒都非要用這種模式來發洩?他寧願和陳默打一架﹗ 還是做這種事其實很……舒服?缺水看看陳默,臉漸漸變成一塊紅布。「陳默。」 嗯?陳默像是從什麼中驚醒,抬眼就看見缺水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想說什麼說吧。」陳默起身把人半抱在懷中,隱約中他想起今晚王宇說要設宴款待武林盟眾人一事,不過……他已經 說過他受傷了,缺水在為他護法不是么?
  「我也想試試。」
「試什麼?」陳默隨口問。
「抱你。」
  …… 什麼叫意料之外?這就是﹗陳默還真沒想過,有一天會從缺水的口中聽到這句話。
  「缺水,我比你大四歲。你想以下犯上?」心中負擔消失,日常玩笑也輕鬆退場門。
  至於剛才缺水那句玩笑似的假設,只讓他更堅定了把所有事實隱瞞到底的決心。只要他不說,無過不說,不會再有第三個 人知道他們的計畫。
  至於無過對缺水的念頭,在他想來也就是那種小孩子想要玩具,大人不給時的賭氣心理罷了。就算無過真的對缺水說什麼, 相信缺水也絕對不會相信他。
  他和無過,作為陳默的他早就立于不敗之地﹗
  「想。」叫袁缺水的青年認真的點頭。 缺水還沒點兩下,腦門就挨了一拳頭。
  等缺水和陳默再度出現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也就是七月二十三日,離武林大會還有五日。 把對燕無過的懷疑告訴陳默,陳默考慮良久答應留意此人,同時告訴他,未防打草驚蛇讓他暫時不要告訴其它人。缺水想之有理,決定把此事交給陳默處理。 待在屋內練功的缺水,沒有想到今天第一個來找他的會是白杜鵑。 把白杜鵑引進客廳,等了半天不見對方開口。 正當缺水想找藉口離去時,就聽白杜鵑突然開口道︰「你娶我吧。」
  「 說什麼?﹗」缺水大驚。 白杜鵑表情不變,接著說道︰「我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缺水啼笑皆非,「白小姐,在下不知道 誤會了什麼,江湖傳言 與柳如飛柳少俠……」
  「那天晚上我也在周址園。」白杜鵑打斷缺水的話,一字一頓。
  缺水的臉色漸漸蒼白,她看見了?
  「我猜你應該不是自願的,你可能也正痛苦哀傷,所以……請讓我陪伴你。」白杜鵑的口吻很奇怪,說話的表情也很奇怪,看起來……竟像是一種犧牲。 陳默沒有告訴他有別人也去了周址園,而且還有人看到他…… 那樣羞恥的事情竟然被別人看見﹗有多少人看見?有多少人知道他被留燕谷主污辱過?而且那天晚上他還好死不死的被藥性所迷……他們會不會以為他是心甘情願?﹗ 父親……父親知道了怎么辦?
  禁不住踉蹌兩步,缺水一屁股坐進椅中。 白杜鵑看見他的樣子,神色中露出一絲悲哀。
  是真的。真的是他﹗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那天在趙陵,邪鬼又為什麼會輕易放了他們?
  「你放心,除了我沒有別人知道。當然,還有那個陳默。」 缺水看著面前的女孩,腦中一片空白。
  「娶我,就算那個邪鬼用那件事威脅你,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白杜鵑挺起腰背,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決斷是正確的。缺水的聲譽只有她能挽救,包括他受傷的自尊和心靈也只有她能體諒
  和容忍。她必須要嫁給缺水,因為他需要她﹗她這樣堅定的認為。
  「不……在下是說,謝謝 。」缺水撐著額頭艱難的開口。望向大門,希望被父親叫去的陳默能在此時出現。「但真的不用 白小姐這樣……這樣犧牲。在下一個男人,這種事……也就像是被瘋狗咬了一口。 不用……」
  「就算他把這件事昭告天下?」白杜鵑的聲音變得有點尖銳。 昭告天下﹗父親會親手殺了他吧。 殺了他也好,免得給他老人家丟臉,讓父親繼續失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眨眼之間,也許已經久到讓白杜鵑不耐煩,缺水舔舔嘴唇,把混亂、羞恥、悲傷、懦弱得想就此 消失的一個自己藏起,使盡全身力氣把另一個被訓練出來的,堅強的盟主兒子拉到人前。
  「他要想說,在下也沒有辦法堵上他的嘴。不過這種事情就算昭告天下又如何?身正不怕影子斜,在下問心無愧,為什麼
  要怕他說?何況在下也不是須注重閨譽的大閨女,白小姐多慮了。」 白杜鵑的神色有點驚訝,似沒有想到這個人面對這樣的事情還能這樣冷靜。剛才他還……
  白杜鵑自我犧牲卻遭拒絕,惱羞成怒,忍不住冷笑,「袁缺水,我一心為你好,你卻不識好歹﹗三番兩次送上門,你次次把我拒之門外﹗我白杜鵑到底有什麼不好?你不會真的喜歡男人吧﹗」
喜歡男人又如何了?缺水被她這么一說有點迷茫。他喜歡陳默又沒有礙著別人?如果父母是因為傳宗接代的問題這樣質問 他也就罷了,白杜鵑為什麼要這么問他呢?
  「白小姐,在下想這不是在下喜不喜歡男人的問題。雖然在下也很擔心這種醜事流于人口,但在下也不想卑鄙到利用白小 姐來阻擋流言。
  「何況,在下聽聞柳少俠對白小姐一片至誠,在下一粗魯武夫也不懂白小姐心思,白小姐如果嫁人,還是要選柳少俠那樣……」
  「住口﹗」白杜鵑氣得渾身發抖,「我不惜放下體段主動提起用婚嫁為你遮羞,也不……不在乎你曾經被人所辱,你不感激 也罷還把我推給別人﹗袁缺水,你把我白杜鵑當什麼了﹗」
  缺水在心中苦笑,他寧願她不要這樣犧牲自己為他著想﹗他自己的事都不知道如何解決,再加上一個白杜鵑……殺了他吧﹗ 冷靜,冷靜。缺水一遍遍在心中警告自己。 接受她的提議,那根本不可能﹗首先他已有陳默。不管他對陳默是哪種感情,他既然已經對他許下終生,那么除非陳默離開他,否則他一定會陪伴陳默一輩子。 其次,他對白杜鵑根本沒有一絲男女之情,白杜鵑的好意,他也只能拒絕到底。
  「對不起。但真的謝謝 。」缺水誠懇地說。
  「你、你難道真的喜歡男人?﹗」
  白杜鵑看他拒絕的斬釘截鐵,被傷的自尊無法彌補,為了挽回自尊不禁口不擇言︰「你果然自甘下賤﹗你跟那邪鬼在一起 鬼混也是心甘情願的對不對?趙陵那次你是不是就跟他有了苟且﹗那邪鬼是不是看上你才放過我?你、你、你不要臉﹗」
  像是被滾燙的熱油潑到身上一般,渾身火燒火燎疼痛難當。第一次,缺水覺得一個人的言詞可以比什麼利器都更傷人﹗
  「白小姐,還請口下留德。」做一個堅強的盟主兒子太難,缺水現下只希望白杜鵑能趕快離去。
  「讓我口下留德?哼,袁缺水,不要說我白杜鵑沒有事先警告你,這件事就算我不說,你和留燕谷主苟且之事,遲早有一天都會被武林人士知道﹗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人言可畏,什麼叫做真正的羞辱﹗
  「我真為袁大盟主感到可悲,如果當他知道他的兒子……」
  「夠了﹗」缺水騰的站起身,走到門邊指著門外,「白小姐,對不起, 請﹗」
白杜鵑站起身,高高的抬起頭從缺水身邊走過。 「
你遲早一天會為今天的拒絕而后悔﹗」 關上門,男子抱頭癱坐到地上……
  還有兩天就是武林大會,荊州城早成一灘渾水。一層又一層的陰謀,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層層迭迭,誰也不知道誰在誰的 陰謀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已有圈套套牢了自己。
  在這片混亂中,最值得提的大約有兩件事。 一是被稱為佛心絕手的陳默打敗了三巨靈后,又接二連三與袁盟主少公子協力,解決了留燕谷派到王家找麻煩的殺手,其中不乏江湖中的一流高手。而且據聞陳默和留燕谷邪鬼照過面,不但能全身而退,還從其手上救出一被淫辱的可憐女子。 短短幾日,陳默的名聲甚至超過了柳如飛、齊秀峰、王清竹等年輕一輩。 另一個就是,當初被留燕谷懸賞,鬧得沸沸揚揚的袁大盟主少公子袁缺水。 袁缺水與陳默共同找出城中留燕谷谷眾的落腳處,及時剔除惡瘤,后更尋出雷火堂當時丟失的火器,免于讓住在王家的武林人士死得不明不白。 因為這件事情,袁缺水在老一輩武林人士中的呼聲最高,都說虎父無犬子,看好袁缺水在武林大會奪魁。有趣的是,袁缺水似不願居功,一個勁向別人解釋,他能找到火器全靠陳默幫忙提醒,自己並無多少功勞。 哦,還有一件事,也不算特別重要,但也算武林大會中的插花。 就是那位黑道梟雄一方霸主,被人美稱為傾城劍的燕無過,此人性格好面貌好身材好,外加權大勢大功夫絕頂,桃花運那是斷也斷不了。現下和他走得最近的據說是王家的寶貝女兒王芝蘭。 七月二十六日,夜,荊州城外牛頭山。 陳默習慣性的摸摸缺水的頭,笑道︰「你在煩什麼?」 缺水長嘆,順勢躺到陳默的膝上,枕著他的大腿,又長長嘆了一聲。
  「說﹗」陳默輕拍他的頭顱輕喝。
  「我在想如何把你我的事告訴父親。我這幾日打聽下才得知……男人和男人不但不能成親還被人所不齒,怪不得……唉。」 想到白杜鵑那日所說的話,缺水心中悚然,為了不讓陳默在武林大會開始之前再添憂心,他並沒有把白杜鵑來找他的事告 訴陳默。 陳默眼睛閃了閃,伸指彈了彈缺水額頭。「怎么,你后悔了?」
  
  缺水搖頭,眼中有一絲憂慮。
  他並不后悔接受陳默,只是……有怎么也去不掉的不安。
  「你的擔心也有點道理,也許我們的事暫時不要跟你父親提比較好。等武林大會之后吧,等到那時我們再找時間和你父母提。」
  「嗯,不過你說我父親會同意嗎?他作為正道的楷模,而我又是他的兒子,我就怕……」
  「不是跟你說了不要煩那么多嗎?如果你父親真的不同意……」男人故意拖長語調。
  「你會怎樣?」缺水果然傻傻的追問。
  「殺了他﹗」
  「陳默﹗」缺水猛地坐起。
  「就算是開玩笑也不要這么說﹗他是我父親﹗」缺水有點生氣,陳默語氣中那種陰寒之氣讓他那股不安更加強烈。
  「誰﹗」 一個騰身,缺水疾撲左側丈外樹叢。
  人影驚起,不往下反往山腰果林疾奔,看其輕功竟至上乘。 缺水微微停頓,窮寇莫追又道遇林莫入,這一停頓間一道人影從他身邊掠過。 是陳默﹗缺水心急,也連忙跟入林中。
  這是荊州城外的一處小山,他和陳默出來打探留燕谷行方,半途在這兒歇了歇腳,沒想到會被人盯上。不知道對方是一直 跟著他們還是半途偶遇?是留燕谷的人還是自己人?
  夜半星稀,果林雖不密集卻一樣能讓人繞昏頭。缺水進到林中,就發現失去了陳默的行方。 瘦高的身材在林中穿梭,不停不頓像是對此果林地形異常熟悉。 出來轉轉果然大有好處﹗聽聽他都聽到了什麼事情﹗如果讓人知道兩個名聲如日中天的少俠……一個還是現今武林盟主的
  兒子,嘿嘿,嘿嘿嘿﹗ 他不禁想,他可以從這件事上撈到多少好處?至少他如果把這件事抖出去,那兩個公子哥兒就都別想登上下屆的盟主寶座﹗
  已經可以看到前面守林小屋中傳來的亮光,這座果林本來就是他們丐幫在荊州城的一處據點。 那個袁少公子已經給他甩脫了吧?年齡雖不大,功夫倒是不錯﹗他自信沒有露出任何馬腳,呼吸也放得綿長,也不知道哪 裡出了破綻,讓對方發現蹤跡。 一道身影突地在他面前出現。 缺水在林中正找的心急,陳默從一棵樹后轉了出來。
  「陳……」
  「噓,我們走。」
  出到林外,缺水急忙問︰「人找到了么?你沒事吧?」說完左右翻看陳默全身。 陳默干脆張開手臂任他查個放心。
  等缺水確定沒有任何傷痕留下后,陳默手臂一收,抱住比他矮了半個頭不到的青年,邊走邊道︰「人追丟了,是個高手。」
  「是嗎……」缺水不明白陳默怎么能表現的這樣滿不在乎,他就不怕別人知道「他們的醜事」么? 可憐缺水原來也是懵懂無知大男孩一個。
  一開始,缺水覺得他和陳默的事沒有對不起任何人,除了不能為兩家傳宗接代以外。可他又從來不覺得父親把傳宗接代的 事看得有多重,所以他對陳默付出感情也沒有特別的心理障礙。
  但等他全部付出了,經白杜鵑一刺激,回過頭才發現世人對這種事的排斥。現下缺水雖然不覺得他和陳默在一起有什麼不 好,但一想到父親知道此事后的回應……
  七月二十七日。 丐幫首席長老九指神丐的尸體,被人發現丟在城外的排水溝內。武林盟趕到時只發現九指神丐右手緊握的一塊白布,有人
  觀其傷勢懷疑其是死于少林伏虎掌下。 又是一樁疑案發生,當有人細心注意到那塊唯一的線索上有一片葉子的暗繡,再繼而發現這片葉子的形狀非常獨特,獨特
  到就和雪山派人衣袖衣 處的暗繡一模一樣…… 雪山派上至掌門下至弟子矢口否認。丐幫不依,兩百弟子齊坐王家大門口要求武林盟主持公道。
  此時,王家飛鷹社魁首下榻之聽竹小苑中。
  聽竹之聲,觀景之秀,聽竹小苑聽竹軒,兩人對弈一盤棋。
  陳默微微一笑,白子捻起,輕輕置於黑子頂端,完成包夾之勢。「你輸了。」 燕無過掃了一眼棋盤,看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生機就這樣斷送,也笑道︰「是我過于托大,原想嘗試一種完全不同 的陣勢,只顧佈局,卻忽略這盤棋早被你製住了先機。」
  陳默搖頭微笑,「非也。你持黑子,先機本在你手,如果不是你后面焦躁急功近利,我要贏這盤棋也不容易。」 燕無過笑而不答,重新佈置棋盤。
  「那晚你帶他去了那裡?」
  「王家。」
  「是么,那么是誰一夜未歸?」
  「這局你要持黑子還是白子?」
  「黑子。他的滋味如何?」
  「心不靜棋難贏,你下棋多年不會連這點也不知道吧?」
  「心靜?自從我練那功起,我就沒有心靜過﹗」燕無過隨手扔出一顆棋子。
  「有所得到就要有所付出。」陳默落棋。
  「把他給我。」沒有猶豫,燕無過也迅速落下一子。
  「可以。事成之后。」回答的人眼睛都不眨一下。 棋速變慢,燕無過又恢復了那種懶洋洋的、屬于公子哥兒的慵美。
  「明天就是武林大會呢。」
  「是啊。明天就是了。」 兩人抬頭,相視而笑。 笑容后有共同的目的,也有各自的盤算。


第六章

  七月二十八日。 今年參加武林大會的人特別多,幾乎是往年的三倍。
  王家為了這次武林大會不惜鏟平后山山頭,硬是鏟出二十畝空地。但如今這二十畝空地上也見不著多少落腳地,到處都是 人﹗
  當然,王家也不是白鏟平自己一座后山,如今來這山上參加武林大會近萬人的茶水輕食供應,已經被王家壟斷。除了吃喝 以外,王家小至衣褲鞋襪針線,大到桌椅帳篷兵器,只要你付錢他就能提供出。
  大會開始前兩天就熱鬧的一塌糊塗。王家商號的雇工們忙得滿地跑,就連提供衣褲鞋襪的也跑得渾身是汗﹗為啥? 因為頭一天上擂台的英雄英雌就有上百人,刀劍無情拳腳無眼,爭斗之下衣褲鞋襪是第一個遭殃的。其中為撐面子臨時買
  體面衣褲上台的也有。 為了縮短比試時間,上擂台的人先要三關過兩關。 第一、考輕功。兩丈高的擂台不是誰都上得去。
  第二、考內功。上了擂台,你還得先把放在擂台中央三人合抱的大磨盤,移到指點地點。 第三、考準頭。擂台上方有兩根高高豎起約有十尺高的柱子,在這兩根柱子之間拴了一塊拳頭大小的銅盤。上擂台的人得
  想法用東西擊中該銅盤,銅盤發出聲響就代表這個人成為了擂台上新的挑戰者。
  順便說一句,頭一天上來的百來位英雄英雌,就有一大半在移動那塊大磨盤時或蹭或掙壞了衣褲。男的還好,女的怕出糗 基本上都放棄了這第二項。
  三關過了兩關的人就可以在擂台上接受挑戰。為了公平,贏的人在輪兩場挑戰后可以輪到第二天。 頭一天的比試,挑戰之前的三關就讓不少人敗北,最後留到第二天比試的也只有六人。不過第二天又產生了一批新的挑戰 者,所以依然熱鬧。但輪到第三天,除了擂台上站著的少林俗家弟子賀秋以外,等了半晌不見有新的挑戰者上擂台。
七月三十日。
  袁正嘯看著擂台上的賀秋,面帶微笑卻眉頭輕皺。
與袁正嘯比肩並坐的少林方丈無盡,側頭輕宣了一聲佛號。
  「袁盟主可是在擔心留燕谷眾為何到現下都未出現?」
  袁正嘯苦笑,「大師說的不錯,袁某確實在擔心此事。武林大會還剩今日最後一天,留燕谷妖眾如果要來也就在這會兒了。」 坐在一側的王宇聽到他們對話,也界面道︰「留燕谷之為犯天下眾怒,如今天下高手齊聚此山,王某想來,就算他們再猖
  狂也會顧忌一二。袁盟主也許不用如此擔心。」
  袁正嘯長嘆,「如果真是這樣倒好了,就怕他們陰謀詭計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正當少林俗家弟子賀秋臉上開始露出笑容,就待詢問自己算不算奪得這屆武林大會魁首的時候,華山齊秀峰跳上擂台,擊
  響了挑戰銅盤。 看台席上諸人又把目光轉到了擂台上。 華山派掌門看長子上場,極閘下弟子一起站起。
  缺水看華山派掌門與小兒子齊松雨一般激動的表情,不由莞然。轉而想到自己的父親不知道看到他上擂台后,會不會露出 這般赤裸裸的真情?
  陳默似乎對擂台上的比試毫不關心,眼神飄忽平視著前方荊州城。 王家主人顯然也對擂台上的比試有點漫不經心。
  王宇的眼光順著自己的兒子一路瞟過去,袁缺水、陳默、雪山派關門弟子霍風,丐幫幫主也在三日前趕到,外加幾個蠢蠢 欲動、都快入土一半還有爭雄之心的各派掌門,真正的高手都還未上場,鹿死誰手誰也不知﹗
  另外還有一個不能忘掉的重要人物,雖為黑道巨魁,卻被兩道相互推崇的傾城劍燕無過。看燕無過似無爭雄之心,對武林
  盟主之位也不是很感興趣,如今也是坐在飛鷹社看台的最裡面,不仔細瞧都看不見他。
  一陣喧嘩傳來,王宇抬頭向擂台上望去。
  原來是齊秀峰獲勝,華山派的弟子在興奮大叫。不知道這華山掌門是否有奪盟主之位的意思?王宇捋著三柳文須,盤算在 場眾人心思。 華山派高興沒有多長時間,雪山派弟子霍風在五百招后險勝齊秀峰。 敗下的齊秀峰倒沒有多少沮喪之色,反而大呼過癮,對霍風表示佩服。華山派也一個個興高采烈的迎回大師兄,不知道的
  人看到還以為是齊秀峰贏了呢。
  袁正嘯也不知對誰說道︰「武林三幫六派十一門,華山派今后三十年必定秀于其中。」
  無盡點頭,笑而不語。 除了年輕一輩,老一輩人物也不甘寂寞,紛紛上台亮相,擂台上的比試至此進入白熱化。連續三人幾乎沒有人能等到第三
  個挑戰者。 霍風被年約四十的神偷吳采月,用特殊兵刃帶天蠶絲的鉤子給扔下台;神偷吳采月又被形意門門主用形意拳打敗;形意門
  門主接著敗于歐陽世家大公子之手,歐陽勝;歐陽大公子卻出人意料,連敗世敵東方家獨子、四方樓護法。 眾人大驚,直道又出一匹黑馬。 四川唐門派親系第六弟子出陣,唐門的暗器與毒藥天下皆知,眾人以為歐陽大公子必敗無疑,卻沒想到那唐六在用暗器傷
  了對方后突自稱落敗,就這樣退進唐家陣營。 歐陽大公子苦著臉看著唐六的離去方向,心想你走可以,把解藥留下啊﹗知道對方肯定不會給自己解藥,也知道自己這次
  勝之不武,干脆自動放棄下台療傷了。 擂台上突然沒了台主,負責主持的王宇和袁正嘯互看一眼,彼此都在心想︰時候到了。 袁正嘯站起。「諸位。」
  簡單兩個字清晰傳遍整個場地。近萬人的場地倏地一靜,齊齊望向最高看台席。
  「諸位皆知,江湖雖大,能人異士輩出,但大多數門派為怕獨門絕技流傳出去而故步自封,更有許多能人異士不願涉足江 湖一生終老山林,故此,造成大多數絕技失傳誤傳漏傳。
  「為了能給大家一個武藝交流的機會,也為了防止武林人才凋零,故百年來便每逢三年舉辦一次武林大會,同時也是為了
  讓一些少年英雄不會就此埋沒。
  「今年更加不同往年,今年也是逢二十年一屆的武林盟主推舉期。為此,今年大會奪魁之人除了原定的花紅以外,也將會
  是最有希望得到下屆武林盟主之位的人。所以袁某及武林盟同仁皆非常注重這次武林大會。 「而現下擂台上因台主自動放棄,無人可以上台挑戰,為了讓比試進行下去,也為表公平,袁某愿拋磚引玉接受下一位挑 戰者。」 聽袁正嘯要親自壓擂,台下喧嘩陣陣,如浪濤般一陣高過一陣。
  袁正嘯似乎對這個回應很滿意,轉而望向歐陽家看台。「歐陽賢侄,你雖自動放棄,可袁某依舊要照規矩問你一句︰袁某 上擂,你可服之?」
  神色頹廢的歐陽勝挑起眼睛看向袁大盟主,咧嘴苦笑道︰「服。大盟主親自上陣,在下怎敢不服。」聲音雖有氣無力,也有 不少人聽到。
  袁正嘯望向台下,見沒有反對之人,直飄飄的從他的看台席飄到了擂台正中央。 這一手雲裡橫渡的輕功,讓台下幾千人齊齊爆出一個好字﹗ 袁正嘯負手微笑,左腳尖微微勾起,挑起磨盤下方,輕輕一送,也不見用力,那磨盤就飛了起來,下落之處不偏不倚正好
  是指定地點。 台下又是轟然一聲好﹗
  缺水站在陳默身邊看得心情激動異常,心中滿滿的都是對父親的崇拜及尊敬。 陳默看著隨手甩出一枚銅錢敲響銅盤的袁正嘯,嘴角浮起一絲嘲笑,但不等別人發現他臉上的神情有所變動,他的表情已
  經恢復到剛才的古井無波。 袁正嘯站在台上,等待自己的兒子來打敗自己。但在這之前,他知道他至少還要應付兩個高手─深藏不露的王家父子,他
  們誰會先出手? 王宇看向兒子,你的機會來了﹗如果能打敗當代武林盟主袁正嘯,那比你打敗兩個袁缺水、陳默都要來得強﹗去吧,讓為
  父看看你的修為到底到了何種程度。 王清竹站起,脫去外套,扎緊武衣。 此戰對他至關重要﹗他不要求華麗,只求不敗﹗
  見王清竹躍上擂台,缺水微微緊張起來。昨晚他已得父親吩咐,如果看見王清竹上台,那么就到了他在群雄面前一展所學 的時候。
  父親說王家父子深藏不露,這王清竹是不是父親的對手,會不會打敗父親,身為人子的缺水滿心焦慮。 還有留燕谷,他們今日會不會來搗亂?飛鷹社魁首燕無過到底和留燕谷有沒有關係?煩心事太多,缺水忍不住看向身旁的 陳默。 只這么一會兒工夫,王、袁二人已在台上陷入纏斗。
  缺水注意到,自武林大會開始以來就表現得漫不經心的陳默,現正全神貫注看著擂台,隨即也把眼光投向父親。
  「缺水。」
  「嗯?」
  「如果我要你現下離開這裡,到陳家村等我,你可願意?」
  「……你說什麼?」 缺水看到陳默把目光轉向他,眼神認真。
  「我說讓你離開荊州城,立刻。然後到陳家村等我,我會去找你,然後帶你去你想去的地方,過你想過的生活。」 缺水胡涂了,「陳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現下不能離開這裡,我父親……」 缺水話還未說完,擂台上已經有了變化﹗
  袁正嘯長嘯一聲沖天而起,九陽神功灌注兩掌向王清竹壓下。
  「……王清竹雖然功夫高明也得名師指點,但輸就輸在他內功沒有你父純濃。你父與他比拼內力,而且未做絲毫保留,王 清竹如無意外必然落敗。」
  缺水還想說什麼,聽陳默自動把話題轉開,心中頓覺輕鬆。剛才他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複他才是好,但陳默為什麼突然 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番話?
  不出陳默所料,在內力比拼之下,王清竹不想受重傷只得被逼落擂台。 看王清竹落敗,缺水深吸一口氣。他沒有想到父親會上擂,但想起父親昨夜吩咐……現下到了他上擂台的時候﹗ 那邊王宇眉目聳動,看樣子頗有上擂之意。
  陳默瞟了一眼王宇,忽然笑了笑。
  就這么一笑之間,武林大會會場忽然沸騰起來﹗隨即又是一靜,看台席上各門各派全部站起。
  留燕谷眾,果然來也﹗
  也不知道人是從那裡冒出來的,等人們注意到的時候,他們已經出現下場地的最外圍。大約十幾二十人,衣著千奇百怪, 神情也顯得散漫,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一圈看過來似乎沒有幾個人像是高手。 但可笑的是,就這么十幾二十人往那裡隨隨便便一站,近萬人的武林大會竟變得一片寂靜。 食嬰老魔﹗百毒妖婆﹗陰山三獸﹗不老鬼童﹗三江叟…… 乖乖,江湖上橫著走的妖魔鬼怪都來了﹗認出幾張熟面孔的人在心中拼命咽口水,腳步也在往后移。 看清那十幾人的面孔,武林盟眾人的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這些作孽天下的魔頭怎么都被留燕谷網羅了去?這十幾二十人無論是誰,都是能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腥風血雨的人物﹗而今 天一下來了十幾個……有人開始暗中叫天。
  這十幾人看起來像是在等著誰。 他們在等誰?有誰能讓這些人魔心甘情願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待?﹗
  「桀桀桀﹗」刺耳的笑聲破空響起。 山道上有一個人大搖大擺的走了上來。一襲大紅披風,隨意用紅巾挽起的長髮,鮮紅的衣,鮮紅的褲,甚至連鞋子都是鮮
  紅色﹗耀眼至極的顏色,囂張的笑聲,配上那張扎眼的鬼臉,在在表示此人是如何的狂妄無忌﹗ 看清那張臉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那張臉無論誰看,都不會說那是一張屬于人的面孔─醜陋到可怕﹗只能這樣形容。 那十幾個人看到他,皆微微彎身,主動讓開道路宛如恭迎。
  留燕谷主﹗ 袁正嘯站在擂台上死死盯著那張狂的紅影,心情說不出是緊張還是激動。 來了﹗終于來了﹗
  缺水的臉刷的一下失去血色。他恨死這個人,卻又無比懼怕這個惡魔,不知道這張臉是他的真面目還是那張臉才是真? 鮮紅的披風揚起,隨即一陣狂風襲來,前人壓后人,一個躲一個,全場一片大亂,等平靜下來眾人才發現,近萬人的會場
  中間硬是空出一條道來﹗ 巧妙的勁道,雄濃的功力,留燕谷主只憑這一手就震懾了全場﹗
  堂堂皇皇,這天下間最猖狂的邪魔就這樣一步一步穿過整個會場,走到擂台之前。 邁出的步伐沒有停止,只是略微上抬,一步又一步踩著虛空,萬眾矚目中大魔頭從擂台下走到了擂台上。
  縱雲梯﹗ 識貨的人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若論高下,雲裡橫渡已經輸給縱雲梯一籌﹗ 「留燕谷主?」袁正嘯笑問。 留燕谷主平視袁正嘯,似在打量。
  無禮的態度並沒有引起袁盟主不快,相反他仍舊帶笑又問了一遍︰「請問英雄可是留燕谷主?」
  「英雄?桀桀桀﹗可笑之至﹗可笑你們這幫所謂的正道,個個心中恨不得對本尊殺之后快,卻還非要維持一個假仁假義的
  面孔﹗當真是可笑之至﹗」他臉色一收,「正是本尊﹗」
  「你來為何?如果是來參加武林大會,那么還請你遵照規矩,三關過兩關才能挑戰袁某。」袁正嘯不愧作了二十年的盟主 之位,不怒自威。面對這個天下第一大邪魔也沒有絲毫畏縮之感。
  留燕谷主不屑的掃了袁正嘯乃至武林盟眾人一眼。
  「狗屎的規矩﹗聽說你們這個武林大會聚集起來的最大目的,就是為了商議怎么對付我留燕谷,身為谷主聽到這個消息自 然要來看看。袁盟主你說可是?」
  「谷主可知留燕谷多行不義早已引起天下公憤,如果再不潔身自愛管束下屬,那么最後也只能落到二十年前天行教的下場﹗ 袁某言盡于此,還請谷主三思。」
  「桀桀桀﹗多行不義?引起天下公憤?哈哈哈﹗」邪鬼仰天大笑,突地收聲,「那又怎樣﹗」 聽得谷主如此回答,留燕谷眾有人放聲大笑,鼓掌大喊谷主說得好﹗ 行為之囂張,人人側目。
  「想滅我留燕谷,還得看你們這幫當面滿口仁義道德,背后男盜女娼齷齪事干盡的武林盟,有沒有那個分量﹗」
  「住口﹗你這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你說﹗我青城派寧虛掌門是否被你栽贓陷害﹗」發出質問的人是青城派前掌門的首席 弟子青陽子。
  輕嗤一聲,留燕谷主根本不屑回答。
  倒是站在場外的百毒妖婆發出嘿嘿笑聲︰「栽贓陷害?那寧虛還要什麼栽贓陷害?他是什麼貨色我老太婆最是清楚﹗他那
  幾手作踐女人的功夫還是老太婆傳給他的呢﹗嘿嘿嘿﹗」
  「住口﹗百毒妖婆 休要血口噴人﹗ 這個不要臉的死老太婆,年輕時人盡可夫,年老了還是一樣下賤,不但人賤嘴巴也
  賤﹗」青城派人人氣憤填膺,罔顧面子高聲大罵。 幾個賤字罵得百毒妖婆怒從心頭起,怪笑一聲,騰身撲向青城席位。 「啊─」慘叫連片,不知道百毒妖婆凌空洒下什麼惡毒,青城數十弟子人人滾地慘叫,其樣子慘不忍睹﹗ 袁正嘯心中暗罵青城派不懂時機自己找死,卻也不得不履行自己身為盟主的職責,出聲懇請唐家出面為青城弟子們看看。 百毒妖婆看唐家出面,正要遷怒,突見擂台上的谷主揮了揮手。
  百毒妖婆知其意思,任唐家人出面解毒,閃身退下。
  台上場下,只見留燕谷眾只出一人就傷青城數十人,又見武林盟眾掌門和袁大盟主不攔不阻,任由那妖異的老太婆離開, 個個膽寒三分﹗
  有人已經開始打退堂鼓,想要偷偷離開這座小山,離開荊州城。
  「袁盟主,」留燕谷主怪笑,「如果你不想今日這武林會場血流成河,本尊勸你還是約束一下你的武林盟同仁,不要輕易招 惹我留燕谷的人為好﹗」
  「你來此到底為何?」袁正嘯神情嚴肅。
  「本尊今日來此……」說著,留燕谷主竟輕聲一笑,往不遠處的主看台席看去。 缺水暗罵倒霉﹗目光竟和對方碰了個正著。 陳默眉頭輕皺,不明白那人想干什麼。
  「哈哈哈﹗」留燕谷主似愉快之至,開懷大笑。 袁正嘯不明對方怎么突然大笑,只是以不變應萬變,凝神戒備對方發難。
  「袁盟主,本尊今日來此是特地來化干戈為玉帛也﹗」
  「谷主此言何意?」 不光是袁正嘯,全武林大會近萬人沒一個人想到留燕谷主會說出此話。 為什麼不按計畫來?你到底想干什麼?有人眉頭皺成川字。
  「自古兩邦相爭,為表友好或為休戰,多用和親之術。袁盟主,你看我們也效仿一二如何?」
  什麼?﹗袁正嘯怔住。
  不等袁正嘯有何表示,邪鬼滔滔不絕接了下去︰「本尊雖然年過二十有四,卻因忙著為留燕谷開疆闊土聚財籌資,一直把
  身邊大事放了下來,同時也是因為一直沒有讓本尊看得入眼的人物出現,故單身至今。 「可約在一年前,本尊與袁盟主公子偶然相遇驚為天人,彼此在不知身分之下約定海誓山盟。 「那段日子本尊與令公子如膠似漆,夜夜被翻紅浪雲雨難收,床笫之事,本尊身邊侍外家數十人,竟無一人如令公子般能侍 候得本尊通體舒爽,唔……令公子當真乃尤物也﹗」
  留燕谷主的聲音不大,還很刺耳難聽,但就這不高不低的聲音,恰巧讓小山上近萬人聽得一清二楚﹗ 留燕谷主縱橫江湖竟然只有二十四歲﹗這個事實雖然震驚,卻沒有他后來說的事情更讓人張目結舌﹗很多人知道缺水身分
  的都向他望了過來,眼光千奇百怪什麼都有。
  「你不要胡說八道﹗」袁正嘯一字一頓,臉色難看至極。 缺水臉上血色盡失,長袖下的雙拳任是怎么捏緊也無法阻止那份顫抖。 他在胡說﹗他在胡說﹗ 有人注意到,站在袁公子身邊的男人眼神一瞬間變得猙獰萬分﹗
  「后來令公子知道本尊真實身分后,為怕袁盟主責怪悄然離本尊而去。唉,本尊對他一心一意,未想他會離我而去,一怒 之下隨便抓了個女人準備成親。還好令公子不忘舊情也不願本尊真娶他人,連夜趕來曲意承歡討得本尊歡心,后與本尊重修舊 好。
  「袁盟主如果不信可以詢問華山派眾人,本尊如果記得不錯,缺水當時求本尊放的就是那站在華山派裡的女子,還有那一 干華山小輩。」
  眼光齊刷刷的向華山派席位投去。雖然沒有幾個人相信這狂妄邪魔所言,但人家指出了證人,這就有點值得琢磨了。 還有人想到當時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的十萬懸賞,也許……真有那么回事?
  「之后,令公子與本尊一直暗通款曲,就算在這荊州城裡他也想盡辦法夜會于我。前幾天,本尊正和令公子顛鸞倒鳳,卻 被幾個不知趣的小子打擾。這事想必諸位都是知道的了,桀桀桀﹗」
  眾人盯著華山派,華山小輩卻一起看著袁缺水,其中白杜鵑的目光最為諷刺。 我說過,你一定會因為拒絕我而后悔﹗所以你也別指望我會在此時幫你﹗
  這樣想著,白杜鵑似乎想起了那份羞辱一般,紅著臉頰躲到柳如飛身后。 而白杜鵑這番不加反駁解釋的作為也讓眾人浮想聯翩,看向袁缺水的目光也就越發玩味。
  王清竹很是驚訝,難道那天晚上在周址園的竟是袁缺水?這樣想著,那撩人的呻吟似乎也在耳邊響了起來…… 缺水雙目木直,臉色慘然,萬眾之目讓他恨不得就此一頭撞死﹗ 我該怎么辦?我該怎么辦? 跟那惡魔拼了﹗
  腦中有什麼轟然一炸,身體在意識之前沖了出去﹗
  「缺水﹗」陳默大急。
  凌空撲下的身體,通紅的雙眼,速度之快幾乎肉眼難辨﹗夾了全身功力的一掌向那惡魔頭頂罩落﹗ 缺水同歸于盡的勢頭讓留燕谷主嚇了一跳,心想這小子怎么這么拼命,我胡說你就不會反駁么?大谷主不想受傷也不想那
  直腦筋送死,轉念之間施展出乾坤大挪移身法,避開了攻勢。
  「轟﹗」塵土木石飛揚而起。 等塵埃落定,眾人才發現擂台中央多出了個直徑一丈深三尺的大坑﹗
  如果這個擂台只是木頭搭的也就算了,問題是這個擂台是王家為了讓江湖好漢們盡施身手,在鏟平山頭時特地留下三丈方 圓大小的土石堆﹗之后王家就是在這個土石堆上平鋪了一層木板,架起了如今的擂台。
  袁缺水這一掌,讓天下群雄頭一次真正認識到當今盟主少公子的厲害﹗ 長江后浪推前浪,這一掌的威勢讓很多人心服口服。 有人在台下問歐陽勝︰「如果這掌對你攻下,你有幾成把握?」
  歐陽勝嘆息假裝抹淚,道︰「有一個死一個,有兩個死一半。我說小六啊,你再不給我解藥我就真死定了。」
  「那你就去死吧﹗」唐六一腳 出,把歐陽勝 了個跟頭。 袁缺水一擊不中,騰身就往鮮紅身影撲去。
  「缺水﹗」
  「等等﹗」
  袁正嘯、王宇的叫聲同時響起。
  袁正嘯可能是擔心兒子,王宇又是為什麼?
  一頓之間,袁正嘯飛身站到了兒子身前。
  看台席上,王宇用嘹亮清晰的聲音說道︰「就算留燕谷主所言有虛,袁公子又怎能當天下群雄之面,不聲不響做那偷襲之 事?王某身為大會舉辦者也兼監督者,自不能讓袁公子輕易中了敵人的挑撥之計毀了這次武林大會。各位掌門,不知王某說得 可對?」 一番話既損了剛才震懾群雄的袁缺水,又點出留燕谷主的毒計,再顯出他王宇掌握全局為大局著想的本事,一舉三得,盡
  顯當年大學士之心機﹗ 武林盟眾掌門頷首稱是。得王宇提醒才發現,留燕谷主打算借此破壞整個武林大會進行。
  袁正嘯表情不動,心下憤怒。他攔住兒子也是因為想到這點,卻被王宇事先說出,還把偷襲這卑劣之名冠上缺水頭頂。王 宇王宇,你果然在想此盟主之位。只是你是自己想得還是奉朝廷之命,那就沒人得知了﹗
  缺水不知在心中想些什麼,被父親拉住后一直低頭不語,那樣子就好像已經對外界事物沒有了什麼回應一般﹗
  「如果袁公子心中無鬼,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袁公子何不讓大谷主把話說完?」王宇咄咄逼人,卻占了一個理字。 無盡看了一眼袁家父子,輕宣了一聲佛號也未阻止。
  陳默把看向缺水的目光投到王宇身上,對此人又重新有了認識。 王宇想讓留燕谷主毀掉袁家聲譽,可惜那大魔頭不但不領情還十分不快﹗
  「王大學士,你想做武林盟主,想在皇帝老兒面前立功,本尊也管不著﹗但我家缺水與本尊嬉鬧關你何事?你沒聽打是情 罵是愛?我家缺水這是在本尊未來的泰山大人前考驗本尊的實力,你在那雞貓子喊叫什麼﹗」
  邪鬼臉色一冷,「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教訓本尊的人﹗」 一番話說得天下群雄哭笑不得。這天下第一邪魔果然不能與正常人論之,喜怒無常瞬息劇變﹗ 同樣這番話也提醒了不少人,原來這王宇竟和朝廷有關?﹗
  王宇臉色不變,心中怒極。 留燕谷主似極不正經的一句話,卻斷了他想做盟主的希望﹗要知道江湖人最恨朝廷介入江湖事,更何況是可號令整個武林
  的盟主之位﹗
  「谷主這是說那裡的話?世人皆知我王宇早在十幾年就已離開朝廷,何來我為朝廷效力之說?眾位英雄眼睛雪亮,谷主想
  要挑撥王家與武林的關係恐怕是白費心思了。」
  「桀桀桀﹗王大學士說得不錯,是真是假,明眼人自然心中清楚﹗」怪笑著,留燕谷主忽然向袁家父子走去。
  停下腳步,留燕谷主似第一次正眼看向袁正嘯,「袁盟主,本尊仔細想來,既然舍不得令公子又不想見他為難,不如直接 向盟主索要,帶回留燕谷盡情疼愛。 「當然,袁盟主少公子不同一般男坊像姑,本尊自不會輕慢,三媒六証,八抬大轎,聘禮三樣,袁盟主意下如何?」
  「聘禮在此。」有人在場外高喊。 眾人不由自主把目光看向那十幾個妖魔。 赫然﹗三個最可怕的大魔頭手上一人捧了一口箱子。
  食嬰老魔笑嘻嘻的打開第一口箱子,「聘禮一,黃金一萬兩。龍盛錢莊金票。」 大太陽當空,威力四射﹗眩目的陽光照花了人的眼睛,也熱昏了人的腦袋﹗ 黃金一萬兩﹗此數一報,至少有三千人流下口水﹗當時市價黃金比白銀為一比十六,白銀十六萬兩可養活多少人家?為這
  個數字,又有多少人會拼得頭破血流? 留燕谷主出手,果然是大手筆﹗ 當然也有人撇嘴,心中暗罵︰反正是搶來的錢,多少還不給得出﹗
  百毒妖婆扭扭腰,似不好意思眾人眼光,捂著嘴逼出了「銀鈴」般的聲音︰「聘禮二,一千兩百年老山參一根。斷齡者長 白參客滿杜拉多波爾。」
  一千兩百年的老山參,相信的人並不多。但對藥物或人參有一定認識的人大多聽過長白山采參種參的老家族滿杜拉,而滿 杜拉多波爾更是因為找參認參的本領,在同行間有不可動搖的地位。
  如果滿杜拉多波爾說這根參有一千兩百年,那么這根參就絕對有一千兩百年的年齡﹗ 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有不少是行醫郎中,一聽有根滿杜拉多波爾斷定的千年以上老山參,眼都紅了﹗甚至連唐六也頗有饞顏
  之色。 聽了這兩樣聘禮,在場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幻想︰如果這聘禮是給我家的該多好﹗ 其中對袁缺水起了羨慕之心的人也有之。 至於對象是留燕谷主,而且面目可怕又是男人的事倒被不少人忽略了。
  每個人,包括武林盟那些大掌門都在伸長脖頸等待第三樣聘禮,前兩樣已是如此,第三樣會是什麼? 當然,其中也有些像無盡和三茅老道這樣的人,見到兩樣聘禮,比起驚訝更多的則是憂慮﹗人性貪婪,留燕谷抬出三樣寶
  物安的是何居心? 第三個玉盒被高高捧起。捧的人是白發童顏的不老鬼童。 不老鬼童眼看那些貪婪的面孔,冷笑著打開自己手上捧的盒子。「聘禮三,藥聖齊凜王所著,藥典─《彖志》。《彖志》一 書分上下兩冊,上冊包含了藥聖齊凜王一生所學,下冊是對各種植物、動物、藥物相克性的詳盡記載……」
  江湖人瘋了﹗ 不等不老鬼童說完,已經有五個人沖出,目標直指不老鬼童手中所捧玉盒﹗
  錢,江湖人可以不要;參,江湖人可以放棄;但傳說中的藥聖寶典起死人而肉白骨,不管是真是假,先搶了再說﹗ 五人動,千人動﹗每個人都想混水摸魚,但留燕谷那些魔眾又豈是好瞧,搶奪的人手還沒碰上盒子就已經死了一片。 滿場大亂﹗
  袁正嘯手中扣著兒子的脈門,心思急轉。 傳聞《彖志》一直被供奉在皇宮,所藏之處也只有當代皇上才可得知,太醫院的大夫們想要閱覽《彖志》也必須得到皇帝
  的親筆諭旨,《彖志》現于人前時必有一等侍衛四人守護。 這樣嚴密的防守,《彖志》又是如何流落到留燕谷主手中? 這本《彖志》是真是假?同樣的問題王宇也在考慮。
  武林大會眼看就要崩潰,留燕谷主根本不管那片混亂,只管一個勁死盯著被其父扣住的袁缺水,眼中包含的褻瀆之意清楚 的讓人不好意思﹗
  武林盟人多心不齊,就連盟主也有別樣心思。二十年一屆的盟主更替、三年一屆的武林大會難道就這樣完蛋了? 突然﹗一聲長嘯沖天而起﹗
  渾濃嘹亮的嘯聲掩蓋了所有的聲音。 武功低微的人頓時捂著耳朵蹲下,武功高強的人也被迫運功自保,搶奪爭斗的人停了下來。就連留燕谷的魔眾也住手,望
  向嘯聲傳來的方向。 王宇大驚失色﹗那陳默果然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無盡方丈、三茅老道等人面露喜色,還好﹗武林正道后起有人﹗就連袁正嘯也微微露出了笑容。 嘯聲震動下,缺水似清醒了過來,抬頭就去尋找他唯一可以倚賴的那人。
  陳默,我還有你,對么?


第七章

  「邪鬼﹗你滿口胡言,志在擾亂武林大會﹗你妖言惑眾侮辱盟主之子,只為打擊武林正義﹗你帶來不知真假的寶物,也只 是為了給你留燕谷虐殺我武林同道作下藉口﹗你野狼子野心其心可誅。難道你當真以為在場群雄都瞎了眼睛嗎?」
  最後一句話石破天驚﹗震得在場近萬名江湖人同時心中凜然,再看留燕谷眾面前那滿地的尸體,冷汗從不少人的額頭滾下。 那么容易就落到留燕谷妖孽的陷阱中,天哪﹗
  天太熱了,一定是這個原因﹗
  「桀桀桀﹗」陰笑響起,聲音不比剛才的嘯聲小。「可笑你們這些人貪婪無恥,無法控制貪欲,卻把罪過都推到了我留燕谷 頭上﹗怎么?本尊尊重袁大盟主正式提親還有錯了?」
  「住口﹗」袁正嘯怒斥﹗ 缺水覺得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卻因為捏住他脈門的人是他尊敬的父親,他也只能忍耐不敢甩脫。
  「邪鬼,在下與你何怨何仇,你要在天下人面前如此羞辱于我?你,欺人太甚﹗」缺水眼中除了憤怒,也有悲哀。他讓父 親失望了,他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
  留燕谷主在看到缺水眼中的悲痛后竟然怔了一怔,但很快他就轉開了目光。「羞辱?本尊怎么羞辱你了?你在本尊懷中欲 仙欲死的時候怎么也沒有……」
  「夠了﹗」一聲大吼,叫陳默的男人怒發沖冠﹗
  「劃下道來吧﹗」男人落在擂台上,平靜的拋出一句。
  留燕谷主盯著陳默看了半天,突然放肆狂笑︰「好好好﹗你們這幫混帳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如此,本尊也沒有必要跟你
  們客氣﹗求親不成那就搶親好了﹗哈哈哈﹗」 手指袁缺水,狂妄的惡魔一字一頓︰「袁缺水,你給我聽好﹗你,我要定了﹗」說完,轉身面對陳默。 陳默神色如常,臉上幾乎看不出一絲波瀾。留燕谷主勾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對那個平靜的男人做了一個只有兩個人才知道 的手勢。
  「父親。」缺水希望父親能放開他的手腕,他對陳默的實力並不清楚,但如果他能與陳默雙劍合璧,邪鬼必敗無疑﹗ 袁正嘯沒有理他,只是全神貫注看著擂台上的兩人。
  「父親﹗」缺水掙了一掙,沒想到手腕被扣的更緊。
  「閉嘴﹗你嫌今天丟的臉還不夠嗎?難道你還想當著近萬人的面,落下以眾凌寡的口實﹗聽剛才嘯聲,陳默功力應在你之 上,無須你多事﹗」
  缺水心中難過,卻抑制不住對愛人的擔心。「父親,我發願不會隨便出手,請您讓孩兒在一邊掠陣,如果陳默有個萬一孩 兒也好及時接應。」
  袁正嘯終于轉過頭來正眼看向兒子。 缺水低下頭,因為受不住那眼中的探索和……鄙視。 是鄙視么?我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
  手腕被鬆開,缺水微微側跨一步,離父親遠了一些。陳默還在決戰中,現下不是他悲傷自哀的時候﹗已經夠讓人看不起的 了,他不想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不再多想,把全部心神都放入了凝神而立的那人身上。 靜。
  近萬人的場地靜悄悄的,每個人都注視著擂台上靜止不動的兩個人。 一炷香過去了,兩個人誰都沒有動上一動。陳默及邪鬼就像是靜止的一樣,甚至連胸膛的起伏都不明顯。 天下人大驚﹗尤其是把陳默的身分當成盟主兒子隨從的人。
  那從容不迫氣度雍容的人是誰?
  那和天下第一大魔頭邪鬼平分秋色的人是誰?
  那大怒后又瞬間平靜的修為,豈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能有?
  沒想到﹗沒想到袁正嘯還藏了這么一個奇兵﹗ 除王家父子面色陰晴不定外,武林盟一干掌門人都面露欣慰。 這戰至關重要。如果勝,正道就可乘勝追擊一舉摧毀留燕谷,更可把天下間的邪魔歪道一網打盡;如果平手,也能讓武林 盟重整士氣,一鼓作氣拿下留燕谷;如果敗,其結果……則不堪設想﹗
  阿彌陀佛﹗我佛保佑正義永存,善能製惡﹗ 正午已至,耀眼眩目的陽光肆虐整個大地。
  有誰的劍發出反光,就在陳默略為一眨眼的瞬間﹗有人無聲無息沖了上來,一上手就是十成功力的一掌﹗ 陳默舉掌應敵,回應已不可謂不快。
  「轟﹗」人影飛出。
  「陳默﹗」缺水驚叫撲出。 落下擂台不動不響的人是三江叟。 留燕谷人偷襲﹗
  不等台下人罵出卑鄙二字,「好功夫﹗」留燕谷主先爆出了一聲難聽的喝好。 有人大膽查看三江叟,發現對方胸骨下陷已經沒了活路。此時,人們再看台上陳默,眼中已有了敬畏之色。 陳默對落在身邊的缺水微微一笑,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邪鬼,罪惡無涯回頭是岸。如果你能在今日放下屠刀,我陳默大膽代表天下武林放你一條生路。你雖滿手血腥,但只要 你洗心革面解散留燕谷,日后行善積德,我陳默甘冒大不韙,為你化解留燕谷所有仇怨。如何?」
  這種氣魄﹗這種風度﹗敢問天下有誰敢這樣和留燕谷主說話、做出這種擔保﹗
  「嘿嘿嘿,黃口小兒,不過打死一個三江叟就敢大言不慚﹗我們陰山三仙不才,也想領教領教高招﹗」 話語間擂台上已經多出三條人影。
  「卑鄙﹗你們留燕谷先偷襲,如今又想以多欺寡嗎?」有人在台下大罵。
  「什麼以多欺寡﹗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還想和谷主動手?我們陰山三仙就足夠教訓他的了﹗」陰山三獸恬不知恥的反駁
  道。 陳默無所謂的一擺手
  「
  「
  陳默無所謂的一擺手,「來吧。不用找那么多藉口。邪鬼,我先對付你的手下,等下再來領教高招。」
  「等等﹗陳默,他們我來解決。」缺水不等陳默拒絕,人已經撲上陰山三獸。 「喲﹗袁公子,你怎么向自己人動起手來了?」 「是呀是呀,如果傷了你,我們谷主豈不是要心疼死﹗哈哈﹗」
  「袁公子啊,你可不能勾搭了新的小情人,就忘了我們谷主啊﹗」 嘿嘿哈哈,三獸一邊應付缺水攻勢,一邊污言穢語戲弄這個少年郎。 可惜,不出十招,陰山三獸已經笑不出來了,到第三十招,陰山三獸已是勉強應付。如果不是缺水不慣殺人,三獸現下已
  經橫尸在地。
  「缺水﹗殺了他們﹗」 陳默的喝聲傳來,缺水不再猶豫,鋼劍出鞘。
  「喂,姓陳的﹗不要當著本谷主的面打情罵俏﹗既然你這么閑,那本尊就陪你玩玩好了﹗」那邊,留燕谷主似也不耐等待 直接挑上了陳默。
  擂台成了沙場﹗缺水用劍把三獸逼到了左邊,陳默和邪鬼在擂台右邊展開大戰。 功力深濃如袁正嘯,也頂不住絕頂高手們攻擊時發出的餘波,被迫離開擂台回到看台。
  「啊﹗」一聲慘叫,三獸中的一人中劍倒地。 三人攻防被破,剩下的兩人已有退意。
  「飛鷹社兒郎何在?」
  「在﹗」齊刷刷的聲音震天響起。
  「圍殺留燕谷妖眾﹗一個都不準放過﹗」
  「是﹗」掩藏在江湖人中的飛鷹社兒郎脫去外套,以最快的速度圍上了場外的留燕谷妖眾。黑衣紅巾,雄赳赳氣昂昂﹗光 是氣勢也凌駕其它幫派之上﹗
  「燕無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和我留燕谷作對﹗」台上傳來邪鬼憤怒的大叫。
  「殺﹗」鐵令傳出。
  「殺─」一百多個不怕死的飛鷹社兒郎,撲上了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魔頭們。 震耳的喊殺聲讓刀頭舔血的二獸也心頭髮寒。見二獸已露怯色,不等剩下的兩獸逃離,缺水一切牙,狠心施出十一重功力。
  劍氣暴漲,劍芒直纏兩獸頸項﹗ 當斷魔的慘叫蹦出之時,一聲驚天動地的悶響,陳默也與邪鬼硬對了一掌。 一條人影遙遙飛出擂台。
  人們還在等塵埃落定,耳中已傳來留燕谷主刺耳的喊聲︰「燕無過﹗陳默﹗本谷主記住你們了﹗」
  「追﹗不要讓留燕谷妖眾逃了﹗」有人回應過來大喊。
  「追﹗殺了他們﹗」
  喊殺聲震天響起,這些江湖人真刀實槍不行,喊喊殺殺的本領還是有的。 陳默站在擂台上,嘴角勾起一個說不出有多么嘲諷的冷笑,隨即就向留燕谷妖眾被圍的地方掠去。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
  血性兒郎,平白無故死在那些魔頭之手﹗ 缺水收劍,手有些微微發抖。陳默剛才那個冷笑讓他熟悉得從腳底升出一股寒氣。 不……不可能﹗
  猛搖頭,缺水也向那堆混亂趕去。
  趕到時,燕無過也來了,正和陳默分別虐殺留燕谷妖眾。缺水站在戰圈之外,竟然發現自己沒有絲毫插手的餘地。 百毒妖婆倒下了,食嬰老魔被陳默一掌拍碎頭顱……等不老鬼童也慘叫著被燕無過一劍削成兩半,留燕谷主帶來的人已被
  消滅得干乾淨淨,一個不留﹗ 等人們意識到留燕谷除了那個谷主邪鬼逃脫外,竟無一人活命后,如雷的歡呼聲響起。 燕無過……你到底是好是壞?戰圈外的缺水迷茫了。
  武林大會雖然到最後還是沒有決出武魁,但陳默、袁缺水、燕無過、王清竹、歐陽勝、唐六、齊秀峰等人已在天下群雄心 目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尤其是陳默、燕無過兩人,隱約已成了黑白兩道的領袖人物。 盟主之位,最後會落誰手,明眼人已有斷定。
  當陳默把萬兩金票托付給少林掌門,請他呼籲全國寺廟救濟收容天下孤兒時,有多少人暗地裡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沒有人
  數得過來。
  當燕無過笑說不好意思,這根老山參就算我飛鷹社兒郎的福利時,天下人竟也覺得理所當然─人家畢竟是混黑道的嘛﹗
  至於那本《彖志》,經幾個有名的江湖郎中論斷,都一口咬定是贗品﹗ 趁著群情高漲,袁大盟主經過武林盟所有掌門同意包括王宇,決定立刻乘勝攻打留燕谷﹗同時也宣佈了一條大大刺激江湖 同道的消息─ 誰殺了留燕谷主,誰讓天下群雄心服口服,誰就是下屆武林盟主﹗ 武林大會安然落幕了,對留燕谷的進攻計畫也在緊鑼密鼓的展開。 而在這番熱火朝天中,最尷尬的莫屬袁大盟主的兒子袁缺水。
  留燕谷主所言是真是假已經沒有人去分辨,但關於袁缺水的傳聞卻越來越奇怪,越來越……淫穢不堪﹗ 而缺水也在眾人的眼光中,變得越來越沈默,如非必要,他幾乎不再出現下人前。
  「父親,您叫我?」缺水站在門外低聲詢問。 這裡已不是王家那個小院落,而是靠近趙陵昆山小鎮中的一個平常人家。 為掩飾行藏避免打草驚蛇,武林盟同仁及飛鷹社為首的黑道群豪們分散趕路,約好八月十日同聚趙陵。 經燕無過給出的可靠消息,留燕谷的實力就藏在趙陵的某一處。同時丐幫也確証了這個消息。 袁正嘯等先行趕到也是為了確定留燕谷所在。趙陵不下百座,留燕谷主等人到底把窩建在哪座還需要仔細探查一番。
  「進來。我有話問你。」 缺水進門,轉身掩上。走到離父親三步遠外,缺水站住。 唉﹗看看這個兒子,袁正嘯長長嘆了一口氣。 缺水頭低得更低。
  「我問你,你是不是把九陽口訣傳給了陳默?」 輕輕一顫,缺水不語。
  「你不用再瞞我,陳默在武林大會上和邪鬼對了一掌,我眼不瞎,還能看出那是至純至陽的九陽真功。」袁正嘯似在冷笑。 久久,缺水努力挺起胸膛,道︰「是。我把九陽口訣傳給了陳默,因為我覺得他比我更……」 袁正嘯手一舉,示意兒子不用再往下說。
  「我再問你,你未把九陽練成的原因是不是因為……」袁正嘯似乎不願把下面的話說退場門,喉嚨動了一下才接了下去。
  「是不是因為你和那留燕谷主有了苟且?」
  缺水挺起的胸膛迅速彎了下去。他的臉上有羞愧有自卑,也有難忍的悲傷。 不用兒子回答,光看他的表情,袁正嘯也知道了答案。「孽障﹗滾﹗」 「父親﹗」撲通一聲,缺水跪了下來。「父親,我沒有﹗我沒有﹗是那惡魔拿我做練功鼎爐,我中他奸計,我……」
  「滾出去﹗」根本就不想聽,袁正嘯猛地站起身甩袖進入內屋。 屋內靜了下來。
  缺水跪在地上,羞恥感淹沒了他。
  也不知跪了多長時間,桌上的油燈火焰越來越小。
  「缺水。」 伴隨著吱呀一聲,熟悉的溫柔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缺水垂著頭,不言不動。
  來人在他身邊站了一會兒,見他始終沒有動靜,也不再等待,雙手伸出,一把將人抱起就這樣走了出去。 途中,缺水忽然緊緊摟住了男人的腰肩,緊緊地。 袁正嘯站在窗前,眼望陳默抱著缺水離去,陰郁的臉色越發陰沈。
  次日,王宇父子女三人趕到,同來的還有和王清竹交好的齊秀峰兄弟及柳如飛、白杜鵑。此一行前腳剛到,歐陽勝拽著滿 臉不高興的唐六,也出現下這處隱祕的臨時落腳點門外。
  「路上還好吧?關於留燕谷可有什麼消息?」袁正嘯親出,把他們迎了進來。
  「承蒙袁盟主擔心,一切尚好。燕魁首途中傳信給我們,留燕谷余孽似乎也在召集兵力準備和武林正道來一次了斷。」回 答的是王宇。
  「哦?燕大魁首沒有一同來么?地方小,大家隨便坐吧。」 雖聽袁正嘯這樣說,但小一輩的人仍舊非常自覺地在下首或坐或站。沒辦法,普通人家的廳堂一共也就那么幾把椅子。 袁正嘯與王宇推讓一番,一左一右分別在上首落坐。
  袁正嘯帶來的僕人也在他示意下,供上茶水點心。
  「燕魁首說為避免誤會,他尚有些事需要安排,但不日即會趕到。」
  袁正嘯點頭,「也是,他作為北方豪強,雖說這次師出有名,但突然帶領一批飛鷹社的精英兒郎趕至南方,還是會引起當 地一些地頭蛇恐慌。難得燕魁首年紀輕輕就能事事想到、顧及周全,尤其他身處黑道卻把仁義禮孝賢放在心中,難得啊﹗」
  「確實﹗這次剿滅留燕谷,光是提供消息這點,身處黑道的飛鷹社就比我們多了不少路子。對了,怎么不見令公子和陳少 俠?」 聽王宇提起袁缺水和陳默,底下小一輩的人全部抬頭看向袁正嘯。 頓了頓,袁正嘯答道︰「他們出去查探留燕谷行方去了。」
  「呵呵,袁盟主好福氣,既有一個好兒子又有一個爭氣的弟子,真是讓王某羨慕不已啊﹗」王宇撫髯而笑,似乎只是隨便 感嘆一番。
  「那裡那裡﹗王兄一雙子女才是龍鳳容姿,前程不可限量。」
  突地,王清竹在一旁插嘴道︰「陳少俠和袁少俠的感情倒是很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到哪兒好像都見他們在一起。
  「上次我們在周址園發現留燕谷主時,好像是唯一一次只看見陳少俠,卻沒看到袁少俠在。就是不知那晚陳少俠怒火填膺 趕到周址園是為何事?那晚陳少俠從留燕谷主床上抱走的人又是誰?袁盟主可知一二?」
  這話問得突兀,別說袁正嘯臉色不愉拙于回答,就連其它人也沒想到,王清竹會在這么敏感的時候問這么直接的問題。
  「哈哈﹗」袁正嘯不愧是袁正嘯,仰天打個哈哈,笑著回道︰「缺水和陳默自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好。那晚陳默從留燕谷主 那兒救出的也是一個可憐女子。我想王少俠這般問,無非是聽了邪鬼那日在武林大會上的胡言亂語。」
  臉色一冷,大盟主擺下臉色寒聲道︰「王少俠,袁某可以在這裡明言告之,那日邪鬼所言皆是一派胡言﹗陳默到周址園那 晚,我兒就在我身邊,這事少林方丈無盡大師也可作證﹗
  「至於陳默那晚為何會去周址園,也是因為他探聽到劉燕谷眾藏匿周址園的消息。」
  「哦?照這樣說來,那么陳默既然得知留燕谷妖孽藏身周址園,為何不趕回報信讓大家一起前去?這樣豈不是更加十拿九 穩?」
  「王少俠,須知留燕谷妖孽一向狡猾,而且王家當時還藏有留燕谷奸細,如果陳默趕回報信,那么袁某相信,等武林盟同 仁趕到周址園時,那留燕谷妖孽早不知逃到那裡去了﹗」
  王清竹還想說什麼,被其父揮手制止,並連忙道歉。袁正嘯大笑表示無妨。 一干小輩在下面見袁、王斗法,個個不知在心中想些什麼。
  離八月十日漸近,趕到昆山的人也越來越多。 留燕谷老巢被燕無過派出飛鷹社死士查出,整座趙陵被飛鷹社三千兒郎拉開包圍圈緊緊圍住,人人手持一支煙花信號,誓
  不放過任何一只漏網之魚。 留燕谷不知是不是已經認定逃不過,而干脆準備背水一戰,于八月五日派人向武林盟遞了戰帖,要與天下武林做一次決斷﹗ 一邊在揣測留燕谷是不是有其它詭計,武林盟同仁一邊忙著攻打留燕谷的詳細計畫。其中陳默的存在由袁正嘯的弟子變成 了佛心絕手陳默,等人們開始用大俠稱呼陳默的時候,袁正嘯的身影慢慢淡了下去。
  當然,武林大會上的出色表現雖然顯示出陳默功力的雄濃,但江湖人並不會因此就尊稱他為大俠。讓他就此奠定下大俠基 礎的至關要因,還是那樁無頭公案─丐幫大長老九指神丐的死因﹗
  當初九指神丐死于荊州城外污糟的排水溝內,死時手中握了一塊白布。就因為這塊白布,雪山派被指為兇手。丐幫和雪山 派因此鬧得不可開交,險些就鬧出人命。
  而丐幫和雪山派又各有支持的門派親友,眼看就要在這紛蕩之際又出大的波瀾干戈,站在袁正嘯身后的陳默忽然跨前一步, 開口詢問雪山派一劉姓弟子。
  「你平日有無交惡的人?有沒有恨你入骨卻無力報復你的人?有沒有看到什麼不該看的事情?或做了什麼讓人怨恨卻一直 沒有彌補的事情?」
  劉姓弟子大驚﹗ 當時在場的眾人不明白,陳默為什麼會突然出來詢問雪山派一個普通弟子。
  陳默見劉姓弟子不答,干脆揭破謎底︰「對不起,當日知道這件事后,在下與缺水奉盟主之命調查。為了查出那塊白布所 屬的衣物,是否真為雪山派人的衣著,在下暗中檢查了一遍貴派所有人的行李。
  「在下知道這件事情做的不美,但為了不讓雪山派蒙受不白之冤,也只有冒險做下此等大不諱之事。在此,在下懇請貴派 諒解,如貴派以後有差遣到陳默之處,在下必當全力以赴。」
  一番話,既解了眾人疑惑,也給了雪山派極大的面子。縱然他陳默有不是之處,雪山派也沒有了任何找麻煩的理由,相反 還得感激他。
  劉姓弟子見無法掩藏,只能老實說出自己的一件衣服確實被人撕去了一個衣角,擔心罪証落實到自己身上讓雪山派蒙羞, 只得閉口不語。
  后劉姓弟子跪倒在地,指天發願這件事不是他干的。而且經陳默一問,他也想起一件事情來。 在他發現衣服缺角的前一天,他曾經在郊外果林中看到一個四十余歲的婦人,和一年輕男子抱在一起做那碼子事情,當時
  並沒有多想,只是趕緊離開現場。直到武林大會的第三天,他又看到了那個中年婦人…… 「那中年婦人是誰?」陳默追問。 劉姓弟子答︰「留燕谷妖孽百毒妖婆。」
  聽劉姓弟子如此回答,雪山派掌門大喜,連忙道︰「這會不會是留燕谷妖孽百毒妖婆栽贓陷害之計?」 丐幫幫主反問︰「就算百毒妖婆要栽贓你雪山派,那她為什麼會對本幫長老下手?」
  雪山派掌門也反問道︰「那我雪山派又和貴派長老有何冤讎,要下如此毒手?而且憑那劉姓弟子又怎么會是九指神丐的對
  手?」 丐幫幫主啞口無言。
  陳默這時又問那劉姓弟子︰「你可看清當日和百毒妖婆在果林中的男子模樣?」 劉姓男子紅著臉答︰「略微記得。如果見到一定能夠認出。」
  陳默聽劉姓弟子這般回答似略略安心,轉而又面向丐幫幫主︰「能不能煩請幫主,把當日駐守荊州城外果林的弟子請來?」
  「什麼意思?」丐幫幫主不願。
  陳默微笑道︰「在下曾奉盟主之命到處察看留燕谷行方,曾偶然發現荊州城外那座山上果林裡有貴幫弟子出入。容在下大 膽猜測,那應該是貴幫的一處據點吧?不知在下的判斷可對?」
  丐幫幫主無言,隨即命人召來那日奉守果林的弟子。 劉姓弟子一見那丐幫弟子露臉,立刻大聲指著對方說到︰「就是他﹗」
  那丐幫弟子先還不知怎么回事,經本幫幫主一嚇,立刻說出他曾經遇到一個四十余歲的妖艷婦人,因為耐不住勾引就和 她……那個了。還說那婦人事后又來見過他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來過。
  事情至此,真相似乎已經浮出水面。 經袁正嘯調解,各派掌門都認為這是留燕谷妖孽栽贓之計。
  想必百毒妖婆在去找那個丐幫弟子鬼混時,無意間撞見來巡查的九指神丐,于是下毒手害死他,最後想到行方不能洩漏, 干脆就栽贓到曾經看到她好事的雪山派弟子身上,想借此引起武林正道內訌。
  之后,陳默又不經意的點出︰「百毒妖婆的毒藥相當高明,其中有一些甚至無法辨出毒素,只能人死后看骨辨識。」 最後為了確証九指神丐的死因,丐幫眾人含痛挖出九指神丐遺骨,經查證后果然發現九指神丐的骨頭已經變黑。
  此事至此,終于水落石出。陳默完成任務退之幕后不願邀功,但就此,凡是知道這件事的人,看到他都會非常尊敬的稱他 一聲︰陳大俠。 缺水忽然發現陳默變得很忙,忙得幾乎看不見他的人影,不是被父親叫去吩咐什麼事情,就是有人來請他幫忙什麼。 以前陳默有什麼事都會叫上他,現下他往往要到深夜才能看到陳默推門進屋。 農家院落中三三兩兩聚集了一些年輕英傑,有的人在談話,有的人在切磋武功。還有兩天就是和留燕谷決一死戰的日子,
  這幫年輕人不但不見緊張,反而個個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也不怪他們如此興奮,就連老一輩的人也認為此戰勝算較多。因為他們有了能對付那個大邪魔的最佳人選─陳默﹗加上燕 無過、歐陽勝等人,留燕谷已不再讓人聞之變色。
  缺水走進院落的時候,陳默正被雪山派關門弟子霍風、華山弟子齊秀峰兄弟等人圍著。也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陳默平日 面無表情的面孔也露出幾絲笑意來。
  看到缺水,院落忽然靜了一靜,隨即又嘈雜起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缺水總覺得有人在看著他竊竊私語。把胸膛挺得更直,缺水走到陳默身邊。
  「你來了。」平淡的語調一如既往。
  「嗯,我來是想問你……」缺水感到有一雙怨懟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 抬頭就看見對他露出鄙視諷刺之色的白杜鵑,除了陳默外,唯一一個親眼看見他被那惡魔侮辱的人。不自在的避開那對嘲
  諷的眼眸,卻又看見了旁邊柳如飛不善的臉色。 他也知道了么?是不是白杜鵑對他說了什麼?是不是華山派的人都知道了…… 缺水忍不住這樣想,再怎么克製也沒用﹗
  「問我什麼?我們邊走邊說。」沒等缺水回應過來,陳默拉了人就走。
  「呃……」沒關係嗎?我們就這樣走? 缺水用眼神這樣詢問陳默,陳默對他眨眨眼,回他一個熟悉的笑容。 呵呵。心情一下好了起來,那些竊竊私語似乎都可以假裝沒有聽見。
  「陳大俠﹗」霍風在后面呼喊。
  陳默回頭,「不好意思,我和缺水有點事商談,你們決定剩下的事吧。」
  剛走出院門,就看到袁正嘯和王宇陪同少林方丈無盡走了過來。 「呵呵,陳大俠和袁少俠的感情真是好,走到哪兒都能見你們在一起。二位這是去那裡啊?」問話的人是王清竹。 缺水連忙向眾人見禮,在看到父親微帶厲色的眼神時,悄悄地和陳默拉開了一段距離。 王清竹眼尖,留意到這點,也越發覺得袁缺水和陳默的關係不簡單。經過幾日觀察,他幾乎可以斷定那晚在周址園被陳默
  帶走的人就是袁缺水﹗
  留燕谷主,袁缺水,陳默。呵呵,如果這個關係利用的好,也許……
  王宇父子相視而笑。武功不如人沒有關係,武林盟主最看重的還是人品和威望不是么? 陳默仍舊是老樣子,對眾人不冷不淡的點點頭。 眾人已經習慣陳默這樣的態度,倒也沒有覺得他失禮。
  袁正嘯站在院外禮讓無盡等人先進,眼看陳默和缺水走遠,嘴上雖然沒說什麼,眼神的凌厲卻顯示了他內心的不滿,尤其 在他留意到王宇父子的表情后。
  「你想問我什麼事情?」陳默見缺水半天沒開口,主動提問道。
  缺水抬起頭,勉強笑了笑,「我想問你對燕無過查的如何?那個人我總有點不放心,那天如果不是他約我去周址園,我也 不會……」
  「燕無過么,」陳默猶豫了一會兒答道︰「我想……你不用擔心此人。據我調查他應該和留燕谷沒有任何關係,但為了小心 起見,我還是會在此次剿滅留燕谷的行方中留意此人就是。」
  「那……」
  「我想過,那日來找你的燕無過也很有可能是邪鬼所扮。」
  「那邪鬼為什麼要扮成燕無過?既然他易容術這么高明,為什麼不利用燕無過的身分做其它事情?為什麼只在我面前扮成 燕無過的樣子?」缺水把囤積好久的疑問一口氣問出。
  似乎沒想到他會這么問,陳默仰天打了個哈哈︰「這個……這個就得問那位留燕谷主了。也許他見過燕無過,對那張臉皮 比較入眼,相較自己的醜陋面孔,也許他更希望用燕無過那樣的臉來接近你。
  「至於他為什麼會不利用燕無過這張面皮做其它事情,我想他對飛鷹社還是有一定顧忌,在彼此沒有撕破臉之前,暫時不 想得罪也有可能。」
  「那個邪鬼會有不敢得罪的人?」缺水苦笑,但也知道這種事情只有問當事人,問陳默也問不出什麼,只不過得個心理安 慰而已。 陳默把話題扯開,說到那群閑來無事的少年英傑們想在今晚搞一個篝火大會,一為勵志,二為促進感情。
  「是么?有這事?聽起來似乎很有意思。」缺水又勉強笑了笑。
  「怎么?你不知道這件事情?」陳默似乎很驚訝,「這兩天傳的都是這事,連老一輩的人都想來湊熱鬧,沒人跟你說……」 陳默看到缺水的表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缺水低著頭慢慢走著,那種被所有人隔離在外的委屈和難受讓他不再言語。
  「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吧。」 缺水想點頭,但想到去了恐怕也沒人願意跟他說話,他如果一直跟著陳默,簡直就像是在昭告他和陳默有什麼一樣。不想
  連累陳默也不想自取其辱,缺水還是搖了搖頭。 陳默知他心情也沒有勉強他。「我留下來陪你。」
  「不用了。他們特意邀請你,你不去不好。」雖然真的希望陳默留下來陪他,但缺水仍舊懂事的擠出笑容,表示他一個人 待著也沒事。
  「缺水。」 嗯?
  「相信我,事情很快就會結束。那時……你將不需要再去心煩任何事情。」 缺水笑了。


第八章

  果然天剛黑,院子裡就沒什麼人了。大家互相說笑著走出去,去享受大戰前難得的放鬆,老一輩的人不但沒有阻止,甚至 推波助瀾,拉著自家不太合群的小輩一起去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兩天后就算對付留燕谷有再大的把握,都會有不可避免的犧牲出現。也許對這裡的某些人來說,今晚的 篝火大會很有可能就是人生最後一次的玩樂。
  袁正嘯在走過兒子屋門前時站住了腳步。
  「咚咚。」 門被打開,衣著整齊的缺水出現下門口。
  「父親。」缺水心臟快速的跳動了一下,難道父親知道他的難堪處境,特意來找他一起去的嗎?小小的快樂躍上心頭。
  「陳默呢?」
  「呃,他……」
  「你今晚給我待在屋裡﹗不要跑出去給我丟臉。還有,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和陳默形影不離﹗你不懂人言可畏,也要考 慮到陳默的前途﹗」說完想說的話,袁正嘯不再多看兒子一眼,立刻拂袖而去。
  耿直的青年木了一般,緩緩關上屋門,一步一步走到床邊坐下。就這樣坐著。 燈花越來越小,豆大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動,幾次掙扎之后終于化作一縷白煙。
  屋內一片黑暗孤寂。
  一夜之間,單純的孩子不再單純,他終于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傷心。
  為什麼人總是要受到傷害之后才會成長呢? 缺水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對他嚴厲至此?為什麼陳默有意無意錯過了所有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難道我就這么讓人不齒
  缺水避開了陳默
  戰。 他的父親也確實在拿他當過河的卒子用
  難道我就這么讓人不齒?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缺水避開了陳默,也避開了所有人。他就像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子,站在遠離人群的陰影中,聽陳默及父親在上面指揮布
  他的父親也確實在拿他當過河的卒子用。
  八月九日夜,袁正嘯命袁缺水探勘趙陵附近地形及有無埋伏。 缺水赴命,以身探險先行開路。
  八月十日晨,飛鷹社作為后盾按兵不動,武林盟同仁共計兩百四十人,無一人損傷,安全抵達留燕谷約定地點。 缺水鋼劍扎地,一身是血的站在這座最大的陵墓前空地中央,在見到父親后單膝跪地表示完成使命。 袁正嘯命其歸隊。陳默上前想為缺水療傷卻被他避開。 正午,就在武林盟同仁等得不耐煩,懷疑留燕谷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時,有人從那座最大的陵墓中走出,鮮紅的披風鮮
  紅的衣褲,濺血的面孔。 留燕谷主,邪鬼﹗
  「哈哈哈﹗哈哈哈﹗」邪鬼背對陵墓面對黑壓壓的人群仰天大笑。笑聲淒厲﹗ 有人注意到邪鬼鮮紅的衣袍上有黑色的斑痕,濃濃的血腥味從邪鬼身上發出,還有那濺血的醜陋面孔……
  「邪鬼﹗武林盟在此,你留燕谷眾何在﹗」袁正嘯大喝。 猛地,邪鬼收住笑聲,緩緩看向這幫武林正道,眼中是說不出的譏諷。
  「邪鬼﹗」 袁正嘯還待追問,就聽一道陰冷的聲音響起︰「殺了﹗」 什麼?﹗
  「一群膽小怕死的蠢貨留之何用﹗」
  原來留燕谷主身上的血腥味原由為此。
  可惜袁正嘯及一干武林盟同仁,並沒有那么相信留燕谷主的片面之詞。
  「缺水。」 「在。」缺水出列。 「去陵墓中查看。如有留燕谷妖孽,殺無赦﹗」
  「是。」缺水面無表情領命而去。 陳默微皺眉頭,但並未阻止。
  「缺水。」忽然,留燕谷主叫住了向他拔劍的缺水。
  也許是陽光的反射,那邪鬼看向他的眼神竟含了一絲溫柔?
  「你父親及陳默乃至那些武林盟掌門,明知本尊在趙陵中布下十二處陷阱、二十四名死士,卻仍然命你做先行軍為他們開 路。
  「本尊問你,可有人跟你說關於陷阱和死士的事情?可有人跟你說那些陷阱中有好幾處用了當場斃命的毒藥和火器?可有 人跟你說那二十四名死士是留燕谷最後壁防,就算本尊也無法應付他們二十四人的連手絕陣﹗」
  最後一聲變成暴喝,邪鬼看向群雄的眼神毒辣異常。
  不等缺水有所回應,那邪鬼又轉頭對他柔聲道︰「你可知昨晚我有三次機會殺你,卻一次又一次給你生路?」 缺水沒有開口。他對這人恨之入骨,就算這人說的都是真的,也比不上他曾經帶給他的傷害﹗而且……而且他根本不相信
  如果陳默知道實情會不告訴他﹗
  「缺水,本尊最後問你一次。你可愿跟我?」像是怕缺水立刻開口拒絕般,邪鬼又趕緊接著說道︰「如你愿跟我,我會…… 好好待你,一輩子﹗」
  聽到這種接近幼稚的引誘之詞,不少正道人都感到好笑。也有不少人在想︰這邪鬼看樣子真和袁缺水有些什麼,否則怎么 會到這種時候還戀戀不舍?
  只有一個人在聽到這般幼稚的「情話」時沒有笑出來。那眼神,凌厲的可以殺人﹗也複雜到讓人不解。
  「缺水﹗」袁正嘯在遠處怒喝。 臉色一暗,我又給父親丟臉了。缺水不再理那個喜怒無常、瞬息萬變的瘋子,功行全身,準備闖進邪鬼身后的陵墓內探看。
  「你要進去?」邪鬼揮揮手,「進去吧進去吧,你想怎么看都行。如果看完能在老地方等本尊來找你最好﹗放心,裡面沒 陷阱、機關也沒活人。」
  看他連連揮手滿不在乎的樣子,好像真的打算讓他「隨便」進去看? 不過,既然你讓我進去,我也就不客氣了﹗ 這樣一想
  轉過身
  「
  在﹗
  這樣一想,缺水立刻騰身閃過邪鬼,躍進了那個黑暗的平交道。 轉過身,留燕谷主的眼神改變了,無情,諷刺,又狂妄無忌﹗
  「他離開了,本尊就陪你們玩玩吧。雖然死了一群想臨陣脫逃的膽小鬼,但本來就準備留下來對付你們的二十四名死士還
  「昨晚,本尊舍不得我的小缺水斷手缺足,就把人都留下來了。桀桀桀﹗加上本尊,就算不把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假道學 偽君子,所謂的武林正道宰個一乾二淨,殺你們個落花流水還沒什麼問題﹗二十四,擺陣﹗」
  也不知是從那裡冒出來的,二十四個臉戴鬼面具的人,如幽靈一般悄無聲息的出現下場地中央。
  「我留燕谷有藥名迷魂。服者魂迷,終身被吾所用。這二十四名死士,無一人不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角兒,一身功力自不 可輕慢,加上被藥性催激,功力比平常提升兩成。
  「本尊花費半年時間,根據這二十四人所學,化成陣法。本尊曾親自以身試陣……桀桀桀﹗其中厲害現下就讓爾等也來試
  試﹗」
  袁正嘯等人聞言心驚。不是怕該陣勢有多厲害,而是擔心那二十四人的真實身分。 這二十四人說不定就有哪個是他們的親人朋友,或認識的人。
  怎么辦?想殺留燕谷主,此關非過不可,可后果……
  「盟主,在下願意首先試陣。」 見陳默站出,霍風、齊秀峰等人也連忙請命。 袁正嘯與無盡互視,還在猶豫。
  陳默上前一步,「在下盡量不傷人命。其結果在下愿一身承擔﹗」 缺水從陵墓中走出來的時候,外面已成血海殺場﹗
  二十四名死士還剩下一半,每一個人都被好幾個武林人士所圍。奇怪的是那死士拼命殺敵奮罔顧身,圍攻他的武林人士卻
  大多裹手裹腳。
  鮮紅的身影被陳默纏住,兩人越斗越酣,一丈方圓無法近人。
  看到缺水出來,那道鮮紅的身影竟硬是甩開陳默向他奔來。「缺水﹗和我走﹗」 刺耳的公鴨嗓子不知道含了幾分真。缺水只當他在胡扯,怒目橫劍相向。 紅影被身著藍衫的陳默截住。
  「缺水,墓中可有余孽?」袁正嘯飛至疾問。
  「沒有。四下找遍,除了尸體一個活人都沒有。」缺水如實回答。 王清竹冷哼一聲從他身邊閃過,看樣子是去查探他所言是否屬實。缺水不明白王清竹為什麼會那么討厭他,不但事事跟他
  作對,見面也必定冷嘲熱諷。
  「還不過去幫助其它俠士﹗站在這裡發什麼呆﹗」袁正嘯怒斥。 缺水羞愧難當,立刻轉身撲向最近的一個留燕谷死士。 缺水的加入猶如虎添翼,如果不是得到不能傷害那些死士的命令,也許不用半個時辰就可以結束這場混戰。
  「哈哈哈﹗怎么?你們這幫自詡正道的大盟主大掌門也想以眾凌寡嗎﹗哈哈哈﹗來吧﹗你們這幫無恥的家伙,看本尊如何 教訓你們﹗」
  留燕谷主狂妄的大笑傳來,缺水顧不得善后,擔心父親和陳默安危,連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諸位前輩,在下不想落人語柄,還請在一邊掠陣,看在下如何拿下這個妖孽﹗」 陳默沙啞卻雄濃的聲音傳來,缺水略略安心。 不敢靠的太近,避開父親及諸位掌門所站之處,缺水自認找了一個不顯眼的地方為陳默守備。
  「袁缺水─」 刺耳的喊聲差點扎破鼓膜。
  「本尊剛才問你的,你到底如何回答﹗?」 被看見了?感覺到父輩們的眼光如針刺般,缺水張口想罵,卻啞了聲音。 他現下不管說什麼,都無法改變父親他們對自己的看法了吧?那么他又何必開口﹗ 邪鬼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陳默逼得幾乎開不了口。
  轟然一聲巨響,包括旁邊掠陣的眾人也被逼退六、七步開外。
  場中,二人遙遙對面而立。
  陳默忍了又忍,終于,噗﹗一口鮮血噴出﹗ 留燕谷主的嘴角也流下血絲。 陳默﹗缺水在心中疾痛。
  袁正嘯、王宇等人念頭急轉,腳下微動。
  「噌﹗」陳默終于拔劍。
  沒有人看過陳默拔劍,就連缺水也只看過陳默用木劍。真正有鋒芒的劍,陳默還是第一次出鞘。
  「邪鬼,」場中響起了陳默一貫平靜的聲音,「我不善用劍。我單獨用劍只有一招,灌進我全部功力的一招,一劍出手,不 是你死就是我亡。如果你願意就此放下屠刀,我先前所言仍舊算數。」
  「哈哈哈﹗真他奶奶的可笑﹗第一,你是不是本尊的對手還要再估摸估摸。第二,都到這分上了你還勸本尊放下屠刀?哈 哈哈﹗陳默陳大俠,你還真是可笑﹗不過……」
  眼光往某人身上掃了一圈,邪鬼語調忽然變得戲謔,「如果你讓袁缺水從此跟我,本尊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一彈劍身,陳默不怒不驚,甚至面露微笑輕輕吐出兩字︰「看劍。」
  陳默一劍,劍驚天下。
  留燕谷主被其劍當胸穿過,留下一句「袁缺水,我還會再來找你﹗」后狂笑而斃。 陳默敬其為平生第一對手,在無盡、袁正嘯、王宇等人確認邪鬼命喪黃泉后,把這天下第一邪魔葬于趙陵旁的草原。 后有留燕谷仇人后代偷偷找到該墓,欲挖墳鞭尸,墳內已只留下一具身著紅衣的腐尸。陳默知其事后,當時已為武林盟主
  的陳大俠大怒,親自為留燕谷主重新塑墳並留下警告之語。這已是后話,暫且不提。 且說剿滅留燕谷的行動成功后,飛鷹社魁首燕無過放棄留燕谷所藏財產,同意陳默把該財物分給曾經受留燕谷之苦的苦主
  們,瀟瀟灑洒的帶領手下兒郎乘船而去。 從此,北方黑道之首的飛鷹社不但得到天下黑道的認同,也得到白道的尊敬,之后其勢力雖然沒有越過北方,但其實力已
  經明顯超過了黑白道任何一個幫派。 而傾城劍燕無過本身,則憑其優異的外在、雄濃的資本、不可動搖的勢力,成為江湖上最得女人心,也是最讓女人傷心的
  「壞男人」。 再看那佛心絕手陳默,眾家掌門一致認為,天下間再也沒有其它青年俊傑有陳默這般出眾的武功,又兼有大俠的風采品德,
  于是眾心同舉,袁正嘯讓位,年輕的陳默成為天下的武林盟主。 年方二十三歲,堪稱英俊、有大俠風范又沒有妻外家的陳默,在一眾喜歡男人沈默是金的佳麗心頭,也成了心所向往的良人。 一好一壞兩個男人,又都那么年輕有為,自然而然就成了江湖中最炙手可熱的金龜婿。 說了陳默,自然也要提到那袁缺水,他也可算是天下間有名的人物了。 不過眾人一提起他,大多數不像提起陳默那般尊敬,也不像提起燕無過那般佩服。
  而是用一種猥瑣的、褻瀆的、下流的語氣,說著這前盟主公子是如何的風騷入骨,每夜無男人不歡,因為家教森嚴,結果
  和那醜陋如魔鬼般的留燕谷主勾搭成奸。 還有些人甚至拍著胸脯口沫橫飛的說,那袁缺水是如何下勁勾引他的師兄陳默,現下的武林盟主,而素來嚴正的盟主又是
  如何不假顏色的拒絕他。說的神色逼真,就好像他親眼所見一般。 缺水現下正跪在祠堂中,帶著一身內外傷。
  自從回到袁家莊,他就被父親命令到祠堂跪著,到今天已經是第四天。除了每日給他送來一餐和傷藥的老仆外,沒有一個 人來找過他,包括陳默。
  缺水知道陳默很忙,忙著與父親交接盟主之位。他也在猜,會不會是父親禁止陳默來看他。 回來的頭一天,父親當場宣佈─袁家莊傳給弟子陳默,供他做武林盟總盟之用。 聽到這個宣佈,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偷偷看向他這個袁家的親生兒子。 而缺水當時只是低著頭,聽父親接下來發布了第二條命令─ 孽子袁缺水到祠堂下跪悔錯﹗沒有他的親口允許不準任何人探望。 缺水幾乎是沖出去的,沖到祠堂跪下。只為了逃開那些包含著憐憫、嘆息、輕視等各種各樣的眼神。 聽著門外囂張的風雨雷電聲,缺水麻木的跪著。
  「吱呀……」祠堂的大門被推開。
  「喀嚓嚓﹗」閃電聲,豆大的豪雨也隨著狂風捲入祠堂。 說來奇怪,從開武林大會到剿滅留燕谷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晴空萬裡烈日當頭,可自從回到袁家莊后卻日日電閃雷鳴暴
  雨傾盆。那天,黑壓壓的分不清白天還是黑夜。
  門開了,立刻又被掩上,風雨被阻擋在門外。
  人影在他面前站定,缺水看著眼前的衣衫下 沒有吭聲。下 慢慢下降,直到有一雙眼睛平視著他─陳默與缺水面對面的 跪著,只是看著他,也不說話。
  了。」
  半晌,一只佈滿老繭的手伸來擱到他的肩頭,輕輕撫摸著。
  「缺水……」沙啞的聲音,連外面雷電交加的風雨也無法掩蓋,手順勢扶著缺水的肩膀道︰「起來吧。你父親已經原諒你
  等了好久的話終于等到,忍到現下的淚水缺水終于再也無法忍住。
  粗燥的手掌蓋住他的眼睛,任他無聲的流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缺水不好意思地從那只溫暖濃實的手掌下掙開,胡亂的抹抹臉欲從地上站起。
  「啊﹗」缺水腳一軟,跌進熟悉的懷抱中。
  「你跪的時間太長,腿腳已經麻痺,等會兒我幫你推宮過好好推拿一番。別逞強了,你什麼孬種樣我沒見過?」男人嗤 笑。
  久違了的說笑諷刺卻讓他感到異常親切,干脆不再勉強掙扎,單手扶住陳默的肩任由他架起自己。陳默笑笑,一手叉到他 腰下,手下一用力把他打橫抱了起來。
  祠堂門再次被打開。
  「呃,陳默,你還是放我下來吧,又不是真的不能走路,讓我歇一會兒就好了。」想到這個樣子被父親看到又不知會鬧出 什麼事來,缺水推了推陳默。
  「沒人會看到,就算真有人看到也不會有人多嘴。何況你父母已經不在莊中。」
  看到缺水不解的眼神,陳默含笑解釋道︰「他們把袁家莊托付給我,並讓我好好『管教』你,然後夫婦倆就決定游山玩水 去了。」
  缺水傻眼。他印象中的父母一向嚴肅,母親還好,父親就算離開盟主之位,也應該忙著輔助陳默鞏固勢力才對,怎么會突 然說走就走?難道是父親對陳默坐了盟主之位感到不滿,又不願再看到無能的、給袁家抹黑的兒子,所以才……
  把懷中的人抱得更緊,用內功為他震開肆虐的風雨,陳默面對閃電雷鳴,露出一個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傲然笑容。
  低下頭,他仍舊是那個溫柔體貼的陳默。
  「缺水,不要胡思亂想,外面的流言蜚語你也不要去管它。你只要知道,從今以後我們將會生活在一起,而我─陳默,不
  會再讓任何一個人侮辱傷害你﹗相信我。」 他信了他。那是一段在他回憶中最美好的日子。 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希望自己能永遠活在這段時間中,沒有過去更沒有將來。 他還記得,那夜他是如何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了那個他最為信任倚賴的男人。 雖然羞恥,雖然痛苦,但因為他是陳默。他,袁缺水,作為一個成年男子放下自尊、放下防守,接受了一切…… 那時他深信,他屬于陳默,陳默也屬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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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八月二十五日。 說是養傷,但好像大多數時間都花在別的方面,缺水認為自己內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的時候,就不願再躺在床上了。 陳默很絕,他也敢做。昨夜他甚至……
  搖搖頭,缺水趕緊把那羞人的回憶從腦中晃掉。 總而言之,陳默霸道的一面在房事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他要想要的時候根本不容你拒絕,等他做上了你想讓他停下來,除
  非他陳默突然陽痿。在床上待了四、五天的缺水總算知道了陳默的另一面。 不過霸道歸霸道,陳默的溫柔及耐心,讓缺水漸漸克製了對房事的恐懼心理,也慢慢適應了這種違反自然的行為,雖然離
  得到快感尚遠,但愛人的撫摸和親吻,也確實讓缺水覺得很舒服很窩心。 但有時候缺水還是會苦著臉想,這會不會是陳默以前一直沒發洩過,所以才造成現下的日也貪夜也貪? 趁陳默出去辦事,缺水也梳洗一番走出門外。 他和陳默這幾日住的地方就是他在莊裡的那棟小樓,也不知道陳默如今搬到那裡去了,父親應該會找出一處適合新盟主住
  的地方吧。 一開始他還有點擔心,陳默會不會離開袁家莊另起爐灶,還好是留了下來。
  出了自己的院落,一路上都有仆從護莊向他施禮,缺水也一一點頭回禮。先去父母那裡繞了一圈,果然誰都不在,就連父
  母身邊的僕人丫鬟也不見人影,難道都帶出去了?
  但是……為什麼父親身邊那些老人竟一個也看不到?
  越走越胡涂,還是原來的莊園,佈局也和以前沒有改變,僕人護莊的人數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大家還是和以前一樣各做 各的事。 來到父親用來接待武林盟同仁的議事廳外,缺水被兩位護莊恭恭謹謹的攔住。說是盟主正在裡面與莊裡的幾位大師傅議事, 任何人不得打擾。
  缺水也沒生氣,反正來議事廳他也不是第一次被攔,以前父親在這裡辦事的時候他都不怎么靠近。
  「那我在這裡等他好了。」缺水笑咪咪的說,一邊就在廳外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
  那兩位護莊見袁少爺坐下,連忙分了一人給他端來茶水奉上。怕他被秋老虎晒著,還特地送來了一張芭蕉扇。 哪好意思讓人家給他打扇,缺水接過芭蕉扇喝著涼茶慢慢 著,心想還是回家好啊。回到家裡沒有一個人背著他指指點點,
  也沒有那些難聽的謠言。 這些新護莊他雖然都不認識,但人人親切,待他也一如往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這些護莊對他不光是敬,其中甚至還含了一些小心翼翼的奉承。 正胡思亂想的當兒,議事廳的大門打開,幾個人魚貫走出。
  抬眼望瞭望,竟沒一個認識的。 這些人看他坐在院中,個個走到他面前向他施禮自我介紹,似乎早就知道他是誰一樣。 缺水趕忙起身一一回禮。
  等幾位大師傅離開,陳默從廳裡走了出來。
  「你怎么大中午的跑出來了?內傷都好了?」陳默胳膊伸過來,很自然的攬住他的肩。
  「早好了,前天晚上你幫我推宮過我就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對了,陳默,我剛才看莊裡好像換了很多新面孔,這幾位大 師傅我都沒見過,你在哪兒找的?」缺水好奇,心想陳默剛當上盟主怎么就能找來這么多新幫手。原來那些人呢?
  陳默沙啞的笑。
  「還不是你父親和幾位前輩為我推薦的﹗本來我想莊裡原來的人手就可以,你父親卻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硬把原來的人都 請走了。
  「嗯……缺水,正好要跟你商量件事,那幾位大師傅建議我防患于未然,要在莊內的防護工作上做一些改動,另外我也想 把袁家莊一些格局佈置改變一下,你……不介意吧?」
  「當然不在意,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吧,本來就已經是你的莊子。」 「缺水,只要你願意,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我的家么…… 缺水低下頭。
  明明是自己的家,卻變成不是自己的家。 陳默,我真的能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么?
  八月二十七日,晴。
  從后山釣魚回來的缺水,正好看到父親親書「袁家莊」三字的匾額被摘下,換上了「無畏莊」三個透著磅因@大氣的熟悉字 體。
  無畏莊,是取無所畏懼的意思嗎? 莊名也換了,看來父親是真的把袁家莊送給了陳默。那么,父親把自己留下是什麼意思呢? 現下我在無畏莊又是屬于什麼身分? 缺水迷惑,卻仍在心中感激陳默沒有用姓來命名這個莊園,是為了怕自己難堪嗎?
  抓抓頭,苦笑了一下。缺水一直不好意思開口詢問陳默,除了袁家莊的地契房契,父親是不是把包括田莊米莊的所有財產 也都給了他?
  ……他現下是不是已經身無分文?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在無畏莊的身分也太尷尬了。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和陳默真正的關係,他……會不會被趕出這塊從小長
  大的莊園?
  而陳默,陳默不會讓他落到那種境地吧? 看他回莊,陳默笑著迎了出來。沒有解釋那塊匾額,也沒有多話,只是笑他身上的魚腥味,讓下人接走了魚簍。 之后日子似乎就這樣平靜的過著。
  缺水白天練練功,看看書,沒事就到后山幫莊裡的果農一起打理果樹。
  陳默似乎也有把果林交給他的意思,回來一個月后,買下了和原來山頭相連的另外一座小山,讓缺水去嘗試開山種植各種 果樹。
  晚上,陳默雖然不是夜夜宿在他那兒,但也差不多十天裡來了大半。白天大多也都能見到面,如果沒有要事,陳默一天三 餐也是一定和他一起吃的。 雖然才不過回來兩個月不到,但什麼江湖啊武林啊,好像已成了過去的一個夢。 夢的內容雖然不太好,但醒來后的甜蜜安穩卻彌補了一切。 沒有父親日日督導的缺水過上了自己一直想過的生活,平淡,卻福祉。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親耳聽到父親的諒解。還有母親,真的很久沒有看見她了。
  十月十五日,夜。缺水的臥室中。 床帳被放下,帳內兩具同樣矯健赤裸的身軀糾纏不休。 睡在外側的男人不再滿足于耳鬢 磨,翻身坐了起來。 裡側的缺水看了看他,突然驚呼了一聲。 那人把他的下半身架了起來。
  懶得去用潤滑的東西,他就用自己的唇舌去代替,抱著缺水的腰把他提升,讓他只能頭肩著床,彎過他的下半身掰開他的 雙腿,讓他兩腿半懸在空中,然後他就對著他精心洗過的瘦臀埋下了臉。
  缺水既驚且羞,按捺不住死命掙扎起來。 身體被擺出這種奇怪的姿勢,就已經讓他想立馬逃到天涯海角,何況是這么、這么……
  「陳默﹗」 陳默根本不理他。
  「陳默別這樣﹗我不喜歡﹗」 缺水想翻身,卻因腰肢被人牢牢抱在懷中,一手還從前面握住了他的關鍵,掙了半天也沒掙出來。 陳默用舌尖點開一點送了點唾液進去,借著這點潤濕,修長的中指慢慢搗鼓了進去。 摸摸缺水的小腹,又掰開他的大腿,親了親他的大腿內側,陳默笑著說︰「羞什麼呢,平常夫妻家都是這樣的。這叫情趣,
  我這樣弄你,等會兒你才不會那么痛。這會兒就羞成這樣死活不干了,等會兒你還不跟我拼命?」
  等會兒?還有等會兒?
  想到那個惡魔曾經對他做的事,缺水瑟縮了一下。
  感覺到了么,陳默柔著聲音安慰他,「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把你自己交給我,全部交給我,什麼都不要想,嗯?」 「好﹗你、你做﹗你現下怎么對我,將來我就怎么對你﹗」缺水聲音恨恨的,卻不再掙扎。 陳默莞然。這小子﹗
  「那我可做了啊。」男人壞笑著故意打聲招呼。
  「你……你什麼都在我身上試﹗」缺水氣的切牙。沒想到平時那么體貼人的陳默,偏偏在床上就這么惡劣﹗ 陳默笑而不語,沒錯。他陳默的優點就是越有挑戰性的就越要努力去做﹗而且別看他在這方面的經驗雖然不多,但他往常
  在某人那兒看的多啊。 如今愛人就在眼前,當然不能怪他什麼都想嘗試品味一番 。
  不過他不可不像某人一樣,只知道蠻干不知道體恤。他相信,等會兒他的缺水也會和他一樣墜入情慾的天堂。 輕輕撫摸著,安慰著,男人低頭慢慢向那方寸之地接近。 缺水嘆息一聲,自己雖不喜歡,但愛人喜歡啊。他又學不會拒絕陳默,也只好隨他去了。反正不管怎樣,他相信陳默絕對
  不會傷害他…… 十月十六日。陰。
  十月中旬,天已經很冷,換上了夾衣的缺水聽到遠處傳來的更鼓聲,猜想陳默今晚大概不會來了,剛做上盟主的陳默似乎 很忙,來拜見的人也很多。
  也不知是不是陳默的安排,這些人他一個都沒照過面,不過這樣也好就是。 缺水剛掩上門窗。
  「嗑嗑。」
  「誰?」應該不是陳默。
  「我。」窗外傳來熟悉的沙啞聲音。
  「陳默?我還以為你今晚不來了呢。」缺水奇怪著,走過去把門打開。 門外,陳默背對著月光對他露齒一笑。
  「想你,所以就來了。」
  「咳﹗你進來還是不進來?」
  「哈哈﹗」陳默大笑,一把抱住缺水狠狠摟了一下。 缺水被他摟得生疼,咕噥兩句把人拉進來反手拴上門。 「想我不?」戲謔的笑聲在缺水耳邊響起。 對陳默的調情還不太適應的缺水,不好意思的往旁邊閃了閃。沒閃開,腰被一只結實有力的手臂扣住了。
  「想我不?」陳默一邊問,一只手也往下滑去。 手在缺水臀部停住,包住他右邊的臀瓣輕輕揉了揉。
  「陳默﹗」缺水霎時變成關公臉,呆呆的也不知道反抗。 要換了別人可能會一巴掌拍開那只好色的手,但缺水認為自己既然已經接受了陳默,那陳默要對他做這種事他再拒絕豈非
  矯情?
  不反抗,又不自在,更不會欲拒還迎,最後就變成呆呆的了。 抱住他的陳默哪知道他這些心理,見他不反抗,樂得更放肆。剛開始還輕輕的,不到一會兒就又揉又捏不知輕重了。
  「我問你想我不,你還沒回答我。」陳默帶著他往床邊走。 低頭看那只在解自己褲帶的手,缺水紅著臉囁嚅回道︰「天天見面有什麼想不想的。」
  看那么一個如白楊般挺拔的俊秀青年,在他懷裡紅著臉,說著一些老夫老妻才有的對話,陳默的心裡就像是被老鼠爬過一 樣又痒又急,挑得他渾身不得安寧﹗
  「我可想死你了﹗來,讓我親親。」陳默巴在缺水臉上急吼吼的親了好幾下,好像不解饞,對著脖子又啃了半天。 陳默一邊啃咬,一邊使勁扯著缺水身上的衣褲。
  「讓我好好摸摸,唔……」 眼看自己的衣褲在一件件減少,那人抵在他胯間的硬塊,也已明顯到連寬大的外衣都無法擋住。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那么、那么……急﹗」不是昨天晚上才…… 沒了褲帶的褲子掉下來纏住了腳,缺水上身的衣服也全被拉開搭在了肩肘處。 兩人推著推著,缺水就一屁股坐到床上。
  順著這個姿勢,那人就壓了上來。 也不管缺水下半身還在床下,分開那筆直矯健的雙腿,壓著他的上半身,解開自己的褲帶,掏出那個話兒就往他身體裡面
  塞﹗ 「陳默﹗」缺水急了。 除了第一次,陳默從來沒有這么急切粗魯過。 不太喜歡房事的缺水本來對這種事就很排斥,如果不是陳默想要,他只希望能和陳默維持兄弟一樣的生活。而陳默現下的
  野蠻更讓他想起以前不好的回憶,身體自然而然變得僵直緊張。
  看缺水怒了,身體也不再乖乖的任他擺佈,掙扎著想推開他。陳默額頭蹦出青筋,像是在用勁忍耐什麼,大口喘著氣,瞪
  著掙扎不休的人看了半天,先軟了下來。
  「好好,你不要氣,我慢慢來就是。」 見陳默的動作放得輕柔,缺水的掙扎也慢慢弱了下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那么、那么……」輕薄這個詞,缺水還是沒好意思說退場門。
  「沒,我這不是被你迷的嘛﹗你看你現下這個樣子,半遮不遮的。你看看你這雙腿,這么直這么有勁﹗你再看看你這個屁 股,又小又翹,緊的都繃出兩個窩兒了﹗我一想到在這裡面的銷魂滋味……
  「你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忍得多辛苦。」 后面一句話陳默好像含在口裡說的,聽起來模糊不清。
  「胡說八道你……」 陳默展開雙臂抱住他,嘴巴親到了他嘴巴上面,也堵住了他下面想說的話。
  「把嘴張開。」 不太會反抗陳默的缺水依言張開了嘴。
  「乖……」 羞急之中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所有的衣衫都離體而去,身體被放到床上。缺水習慣的閉上眼睛,把自己交給陳默,什麼都不用管,什麼都不用想,就不 會那么害羞也不會那么難堪。
  男人轉手揮滅了桌上的蠟燭,快速脫掉自己的衣褲,爬上床伸手放下床帳。
  ……
  咬著牙,感覺陳默一點點進入自己的身體。今晚,他都沒有怎么給自己適應的時間。 因為是陳默,才會咬緊牙讓自己努力去接受這近乎羞辱的行為。 他不是像姑,他只是因為陳默想要他,所以他才會試著接受…… 等男人開始律動的時候,缺水忽然繃緊了身體。 十月十七日,陰。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陳默已經不在。
  身上的黏膩讓缺水在床上發呆了好一會兒
  陳默敲門進來的時候
  露在被子外面肌肉勻稱的上半身落滿了房事后的痕跡
  陳默捧著水盆的手微微抖了一抖
  「
  缺水卻笑了
  「
  水盆端到床前放到床頭柜上
  「
  陳默按下那只手
  「
  「
  「
  缺水紅著臉搖搖頭
  「
  「
  「
  怨。
  「
  身上的黏膩讓缺水在床上發呆了好一會兒。陳默第一次沒有幫他淨身就離開了…… 陳默敲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坐在床上發呆的缺水。 露在被子外面肌肉勻稱的上半身落滿了房事后的痕跡,屋子裡那股房事后特有的雄精的腥味也一直沒有散去。 陳默捧著水盆的手微微抖了一抖。
  「缺水,怎么了?」男人試圖讓自己一如往常。 缺水卻笑了,放鬆一般的笑了。
  「原來你去端水了,我說你怎么……」 水盆端到床前放到床頭柜上,陳默一邊整著布巾,一邊不著痕跡的深呼吸。
  「我自己來吧。」 陳默按下那只手,把浸濕的布巾從青年的臉上擦過。
  「昨晚……」
  「嗯?」缺水想去搶那塊布巾。
  「有沒有受傷?」 缺水紅著臉搖搖頭。
  「不過……」
  「什麼?」
  「你下回可不能這樣啦。」十九歲,半是大人半是孩子的年齡,在比自己大了四歲的陳默面前,這個大小孩咕噥著小聲埋
  「昨晚你都沒怎么讓我睡,我說這種事情做多了也不太好吧?你白天那么忙,晚上還是好好休息養養神的好。早晨起來的 時候還把人按在床上……」 陳默垂下眼瞼,靜靜地聽愛人跟他抱怨。
  「我幫你打水,好好洗一下。」
  「哦。」
  在陳默轉身出門的時候,缺水忽然問了一句︰「那個邪鬼已經死了吧?」
  「……死了。我親手所葬。」 缺水放心了,果然都是自己的錯覺。想想看,怎么可能?﹗
  缺水下午出去的時候聽到護莊告訴他,今天莊主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特別好,凡是找上莊來想挑戰的想切磋功夫的全都見了。 不但見,還大大滿足了來客的要求﹗
  是么?缺水聽了也興起想和陳默比劃比劃的心思。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和陳默互相切磋了。 接下來幾天,陳默夜夜睡在缺水的小樓裡,就連白天也盡量和缺水纏在一起。 還好以前就和陳默形影不離慣了,缺水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十月二十三日。 說是三茅宮和青城派對上,無論如何都要趕去調解的陳默,卻在當天晚上就出現下他房裡。
  「你不是去三茅宮了嗎?」缺水擦著濕漉漉的長髮大為驚訝。
  「在途中碰到也趕去調解的少林方丈無盡,我就回來了。你知道,我雖身為武林盟主,對這些老前輩們還是要尊敬一二。」
  「那是當然。陳默,幫我把爐子點起來好么,天冷了,頭髮也不容易干。」 陳默皺眉,「僕人呢?你這兒怎么一個僕人都沒有?」
  缺水看他一眼,失笑道︰「你什麼時候也開始開口閉口找僕人了?我這裡除了送飯的周伯,說起來平時生活都是你在照顧 我。怎么,大盟主,你終于找人侍候你了?」
  「我這不是擔心我不在,莊裡的人忽略你么?」陳默依言走過去點爐子,「爐子在哪兒?」
  「就牆角那兒,我昨天讓管家送來的……其實莊裡的人對我很好,雖然爹娘不在,但我覺得跟以前也沒什麼不同。」 心裡暖暖的,陳默一直比任何人都關心他,如果沒有陳默,他簡直就無法想像自己十幾年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
  陳默在心中慶幸,還好自己小時候燒過這種爐子。擺弄了一會兒,總算把碳燒紅。 缺水邊擦頭髮邊看著他笑,「老大,我怎么覺得你自從做了這個武林盟主后,就一天不如一天了呢?」 陳默轉頭瞪了他一眼。 缺水哈哈大笑。
  陳默靠在一棵碗口粗的柿子樹幹上,看缺水在果林中忙忙碌碌。 對襟短衫,挽到膝蓋的粗布褲,扎在腰間的長巾既是腰帶也是汗巾,腰后還掛了一個裝水的葫蘆和一把小刀,長髮隨便在
  頭頂挽成髻用一根帶子系住,英俊的臉盤兒因為勞動而變得紅撲撲汗津津。 這人真的不像一個大莊園的少爺,更不像一個前武林盟主的兒子不是么? 和一年多前很不一樣了呢。那輪廓,那氣質,都變得更像一個成熟的男人。 脫去少年的柔軟換上青年的堅硬線條,讓那張算得上英俊的臉盤兒變得更有男人氣。舉起手臂擦汗的動作,看起來也讓他
  更有男人味。 無論怎么看,就算瞎眼的人也不會說他像個女人。
  說來好笑,他這樣一個狂妄無忌的人在有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去抱一個男人。男人和男人,聽來就讓人噁心﹗可因為練 功的需要,他勉強自己抱了他,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之后,也試過其它的人,但皆是些長得像女孩的陰柔美貌少年。也試著找過類似于他的青年,卻還沒碰到對方就感到無法 忍受﹗
  現下想起來,他抱那些少年似乎也跟抱女人無異。 自借助九陽之力,陰陽融會貫通練成陰絕功后,自己想他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長。每見他一次,就似更被他吸
  引一分。 說是不后悔以前那樣對他,卻為何在看到他胸口的傷痕時會有心疼的感覺? 那時的自己還真是瘋狂﹗雖然現下還是。 不過應該不會再做如此傷害他的事情了吧,至少他已經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陳默?」青年看到了他,踩在果樹的枝椏上笑著向他擺手。 陳默抬起手,也對他搖了搖,唇角忍不住綻出一絲微笑。他還記得,在他們都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似乎也有過這樣幼稚的
  行為。 「你怎么有時間跑到這裡來?大盟主的事情都做完了嗎?」 「嗯。」陳默走到那棵柿子樹下。
  「給。」缺水從樹上扔下一個金黃的柿子。 接住,他抬頭笑看坐在枝丫上的人。
  「幫我削皮。」陳默說著又拋了上去。
  缺水笑嘻嘻的接住扔回的柿子,扮了個鬼臉。
  「堂堂陳大俠,武功蓋世,怎么連個柿子皮也對付不了﹗」 男人 起眼睛,眼中是怎么都掩飾不住的笑意,「小缺水,你很皮哦﹗」
  「哈哈哈﹗」青年坐在枝椏上哈哈大笑,拔出腰后的小刀削起柿子皮。
  「一般吃柿子都是八月和九月,但這批是晚柿,現下正是最好吃的時候。等這批柿子上完市,再想吃就得等明年了。你嘗 嘗,甜不甜?」
  接過樹上遞下來的削好的柿子,陳默對樹上的人招了招手。
  「下來。」 缺水應一聲,從樹上一躍而下。 兩個人在樹底下並肩坐著。
  張開嘴,咬一口脆脆的硬柿,嗯,真甜。
  「好吃吧?」缺水笑得眼睛都彎了。 陳默一把摟過缺水,緩緩地把頭靠上他的肩頭,一邊嚼著甜生生的柿子,一邊享受零零碎碎的陽光照到身上的感覺。 原來這就是和缺水在一起的陳默,和陳默在一起的缺水。
  平平淡淡,卻福祉的讓人鼻酸。 妒忌,就像一把最鋒利的寶劍,劃拉著男人冷硬的心臟。
  轉過頭,看那人在陽光下 著眼的快樂模樣,陳默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得到一個笑容,不是厭惡,不是恐懼,更不是拒絕。
  「讓我也咬一口。」缺水張開嘴,像一個嗷嗷待哺的雛鳥。 入迷的、無知覺的陳默送上手中咬了一半的柿子,看缺水捧著他的手,在他咬過的柿子上狠狠咬了一大口。 「咯吱咯吱,嗯﹗夠甜﹗你說我在我住的院子裡搭個葡萄架種葡萄,怎么樣?」
  「……好啊。」
  「哇﹗陳默,你怎么咬我﹗看招﹗哈哈﹗」 柿子從手中滾落,兩個大男人像孩子般在柿子林中奔跑,嬉鬧。
  想要抓住他,想要得到他,不想再讓任何一個人看見他﹗ 袁缺水,你始終都會是我的﹗ 他不光要他的身體,他還要他的心﹗ 瘋狂至極的念頭瞬間從腦中產生…… 果樹們讓枝條在風中搖擺,微黃的樹葉從他臉上拂過。 數不清的落葉隨風捲起,跟在他的后面急追。
  缺水雙手叉腰,站在柿子樹下,對故意做出一臉凶狠的男人笑得毫無心機。 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缺水笑著搖頭,心想自己肯定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了解陳默。否則,為什麼有時候他會對他感到陌生? 也不是陌生,怎么說呢,就好像……快消失在他記憶中少年時期的陳默,突然跳了出來,同時又摻和了一點現下的陳默,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其它人的顏色也染在其中,而這個人…… 如果說感覺可能會出錯,那么事實呢? 現下的陳默晚上總會把燈吹滅,但以前他從來不吹燈,說喜歡看他羞得像縮頭烏龜的樣子。
  其實他晚上也能視物,只是每次都因為羞恥而閉上眼睛。陳默明明知道這點,為什麼他還要把燈吹滅呢?難道他已經不想 再看見同為男人的他的身體?
  還有他的愛撫、親吻,甚至那裡的形狀……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嗓言,一模一樣的身高體型,但就連他的手摸上他的身體,也讓他感到與往常完全不同 的感覺。
  前幾天這樣的情況也出現過一次,但陳默第二天就恢復了正常。而且正常的陳默顯然記得自己前晚所做的事情,也否定了 他的猜測。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難道人的感覺真的會出現這么明顯的差別? 這些都是錯覺。肯定是﹗ 缺水雖然在心中一遍遍這樣告訴自己,可……還是很困惑。 因為無法擺平自己的心態,接受現下的陳默也成了困難的事情。
  缺水開始盡量避開陳默。
  只一天,就讓陳默發狂了。 十月二十六日晚。那晚的風很大很大。 但小樓卻很暖和,甚至溫馨。如果那個人沒有就這樣闖進來的話。
  「我找了一天都沒找到你﹗為什麼避開我﹗你說,你是不是故意避開我﹗還有昨晚,昨晚你在那裡?」男人沖進他的小樓 厲聲質問。
  缺水覺得有點眩暈。這種口吻……
  「我沒有故意避開你,我只是有點事情想不通,想一個人冷靜一下。陳默,你要不要喝點水?」
  「不喝﹗」一掌打翻遞來的茶杯,陳默雙眼通紅。
  「你有什麼事情想不通?你說﹗」昨天還好好的,為什麼今天就不理我﹗你不是說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市集買種子的嗎?
  「咳,你先坐下來。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跟你說。」缺水往后退了一步。 只這一步,似乎更加觸怒了陳默的某處神經,怒吼聲在樓中響起。
  「你怕我?﹗你怕我什麼﹗我對你怎么了?你要這樣躲著我﹗我那裡對你不好你說啊﹗」 缺水有點手足無措,這樣的陳默陌生得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陳默,你冷靜一下。你這樣讓我很困惑……」
  「困惑?」
  缺水老實的點點頭,「我覺得你這幾天跟平時有點不一樣,尤其是這樣生氣的時候。」
  記憶中,生氣的陳默一向沈默,不會向他大吼大叫,也不會質問他為什麼。
  他只會用他特有的模式向缺水表達,比如諷刺性的玩笑,比如直接給他一拳,比如在他的三餐中加入他不愛吃的東西。最 讓缺水印象深刻的一次陳默的發怒,陳默也是直接用行動表達了他的怒火。 叫陳默的男人突然平靜了下來。
  「呵呵,你看我,不過一天沒找到你就急成這樣。缺水啊,看來我是離不開你了呢﹗」 陳默突然的轉變讓缺水更不能適應。
  陳默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喜怒無常?
  這種態度倒更像另一個人……另一個明明已經死了快三個月的人,而且還是在天下群雄面前﹗ 懷疑一旦生起便無法消失。 一處又一處,一點又一點,每個地方看起來都那么可疑,甚至連陳默的一個動作一句話,都顯得那么不對頭。 你是誰?
  這個問句差點就脫口而出。
  「對不起,這段時間武林盟的事情多了一點。」陳默似乎在努力跟他解釋。 武林盟的事情多?既然事情多,為什麼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這幾天更是不離我片刻? 想到這兒,缺水又胡涂了。如果真是他所懷疑的,那個人又怎么會這樣死纏著他?而且雖然有所懷疑,他也得承認,這幾
  天他和陳默就像是回到少年時期一般的快樂又親密。
  「缺水,我今晚留在這裡好么?」陳默可憐巴巴的看著他。 對,可憐巴巴。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到這個詞。
  嘆口氣,缺水心軟了。 也許真的都是錯覺;也許陳默真的是因為坐在武林盟主這個位置上,而變得焦躁易怒。不再只是他影子的陳默,就算有些
  改變也是正常的吧? 陳默見他心軟,趕緊把他摟進懷中。
  連摟他的動作和姿勢都和過去不一樣。缺水微微繃緊身體靠在男人的臂彎裡,還是忍不住這樣對比到。
  「缺水,」摟著人在床沿坐下,陳默神色認真地說道︰「你想不想和我到天下間走一走?看看高山、草原、大海……」 缺水有點奇怪,「好是好,可是你不是還要忙武林盟的事情嗎?而且你上次也跟我提過,說等今年年底,等你大致安排好
  武林盟的事情后我們就出去找我父母,你還說等找到我父母后,你會……」尷尬的抓抓頭。 「我這樣說過?哈,是啊,我是這樣說過。」一瞬間,陳默的臉上掠過一個切牙切齒的表情。 「可我真的想和你早點離開無畏莊,就我們兩個人一起攜手天涯。」陳默在缺水耳邊呢喃。他真的想把他帶走,而且迫不 及待﹗
  「攜手天涯?」缺水失笑,「我什麼時候要和你攜手天涯了?你可是答應等我買了山頭就給我做苦工的﹗老大﹗」 做苦工?還好聰明人回應快,立刻就明白對方所言。
  「你想在那裡買山?」
  「南方。溫暖的南方,不太大也不太小的水土肥沃的山,我們在山頂蓋幾間木頭房,山上全部種上果樹,僱幾位心地好的 當地人,我負責種樹收果,你負責抓虫還有販賣。
  「有你這個武林大盟主做掌柜,我也不愁自己的水果賣不出去。」缺水說起自己的夢想,有點開心也有點得意洋洋。 陳默看著他那得意的小樣兒,一顆心又麻又痒,恨不得就這樣把他壓倒狠狠疼愛一番。 缺水感覺到對方直接的變化,身體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
  「缺水……」聲音啞得厲害,濃濃的情慾味道就在這聲呼喚中傳了出來。 缺水看他,想說什麼,卻在對方的灼灼眼光下慢慢偏開了頭。臉被扳了過來,乾燥的火熱的柔軟覆蓋上他…… 夜漫長的可怕,小樓中回蕩著動情的呢喃與喘息,還有不知是痛苦還是快樂的呻吟。 那人的愛撫躁急而火熱,唇舌順著他的脖筋鎖骨胸膛來回親吻著,尖銳的牙尖擦過他的柔軟…… 嘶﹗有什麼衝破了他的腦海,讓他的神志變得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這種感覺……所有的疑念蜂擁而來﹗ 為什麼還要騙自己? 幾乎是接近絕望的,缺水沙啞的喉嚨中擠出了三個字。
  「你、是、誰﹗?」
  ─《面具之二.爭奪》完
  敬請觀賞更精采的《面具》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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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 (下)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殷若月
面具 (下)


文案:
知道陳默不是陳默,知道他相守十二年的一切竟只是一個謊言,袁缺水該怎麼辦?  兩兄弟不想他死,又不想放過他,甚至以他父母的生死為要脅,他又能怎麼辦?
就在兩相為難,掙扎於兩兄弟之間,每日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甚至因此鎖起心房時,袁缺水不知道,還有一個更大的謊言在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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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你、是、誰﹗?」
  男人抬頭陰笑了笑,「感覺出來了?嘖﹗我前幾次模仿得好不好?是不是很像陳默愛撫你的感覺?我可是很用心的模仿了
  「你在說什麼?」青年一字一頓。 趁缺水還在混亂驚慌中,燕無過從他身上飛快離開穿衣、著鞋。他可不想在這時候和他打起來,否則他特意露出真面目的
  意思也就沒了。 不過……
  瞄瞄那具赤裸的身體,還真是他奶奶的……嗷─
  「我在說,」燕無過特意體貼地把椅子上的衣褲遞給青年,「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們慢慢聊。不要動手,不要動火,如果你想 知道為什麼的話。」
  一句「如果你想知道」讓缺水瞬間平靜下來,拉下帳帘起身著衣。他不是衝動的愣頭青,在袁正嘯的嚴格訓練下,隨時隨 地保持冷靜的頭腦也是他的必修課之一。已經發生的事再怎么也無法挽回﹗要怒,要殺人,不妨等到事情水落石出。
  燕無過盯著燭光中朦朧的紗帳,眼睛眨都不眨。
  紗帳拉開,燕無過立刻收起意淫的眼神隨便拖了張椅子坐下,其態度之自然,不慌不亂,就像他根本沒看見缺水正用可以 殺人的眼光怒瞪著他一般。 「你沒死?﹗」肯定的口吻。可這又怎么可能?﹗ 「閻王不收我,我硬趕去也沒用啊﹗」燕無過笑得輕佻。 一收臉色,輕佻的男人一下變得真誠。「我來是想告訴你兩件事。」正正經經地,燕無過把椅子拖近三步。 兩人相隔三尺,觸手可及。缺水看著他。
  「第一件事,我想告訴你─我,燕無過是真心想要你。陳默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他不能給你的,我一樣能給你﹗」
  缺水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打算跟陳默一輩子?用什麼身分?陳默說他要怎么安排你了么?當然,你提出退出江湖隱姓埋名,而他自然求 之不得。你真的認為他能跟你過一輩子?」燕無過唇邊掠出冷笑。
  「你先不要用這種諷刺輕視的眼光看我。我知道,你肯定以為我是來破壞你和陳默之間感情的。」雖然確實是這樣。「等我 把第二件事告訴你,而你還認為你能跟陳默過一輩子,那么我也無話可說。」
  缺水不知道自己的耐心竟然會這么好,知道邪鬼未死,他不但沒有立刻撲上去拼命,竟也沒有喊人來捉拿?只是靜靜地坐 著,看這個人的嘴唇一張一合。
  為什麼?他問自己。 后來他雖然明白了其中原因,但在當時他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承認他對陳默有了懷疑……
  「……我有件事要問你。」缺水沈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什麼事?」
  「十月十六日晚上的陳默是不是……你?」等到問退場門,缺水才發現自己問了什麼問題。 燕無過用陳默的臉微笑起來。「相信自己的感覺,有時並不是件壞事。」
  缺水的臉在燭光下變得有點蒼白。如果十六日晚真是這惡魔,那次日清晨的人又是誰?那個人明明是陳默,可他為什麼要 承認前天晚上的人是他?
  或許真的是陳默,自己只是一時感覺錯了……是么?真的是么﹗ 室內靜悄悄地,燕無過似乎特意給了他時間好消化這個答案。也不見他在臉上是怎么弄的,轉瞬間,一張堪稱傾城傾國的 俊臉在缺水面前現了出來。
  缺水的臉似乎更顯蒼白。
  「這是你的真面目?」刻意壓低的聲音,像是他此刻的心情。 「沒錯。可喜歡?」 印象中蒼白冷酷的俊臉突然笑得陽光燦爛,讓缺水很是不適應。
  「你是邪鬼也是燕無過?」
  「沒錯。」燕無過似乎不打算再隱瞞他,回答得萬分干脆﹗
  「陳默沒有殺你?」
  「哈﹗他為什麼要殺我?」問的人猶豫萬分,回答的人卻乾淨利落。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無過等的也就是這句問話。「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二件事了。」燕無過等著,等著袁缺水把全部精神放到他即將說出的 第二句話上。
  眼睛對上了,燕無過薄薄的嘴唇張開,「陳默他並不喜歡你。」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第二件事情?」缺水從床邊站起,伸手拿下掛在牆壁上的鋼劍。 燕無過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對方會對他立下殺手。
  「你難道一點也不奇怪我的陰絕功是怎么練成的嗎?」 一句話讓缺水停住全部動作。
  熟悉的,早已經刻入腦海深處的口訣,一句句從那張薄薄的嘴唇溢出。
  「噌﹗」鋼劍出鞘,口訣也戛然而止。
  「他和你在一起,他對你好,要的就是這個﹗」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這個大魔頭的謊言?」 可憐的孩子﹗燕無過蹺起二郎腿,臉上又露出那種邪鬼才會有的狂妄和任性。
  「你以為為什麼如今坐在武林盟主位子上的人是他,而不是你?」 無法忍受對方眼中流露出的憐憫,缺水慢慢轉開眼神。他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你還記得么?在留燕谷受刑的那兩日。」笑笑,邪佞的男人接著說道︰「兩天,他一直就在旁邊看著。你以為他為什麼會 對你感興趣?為什麼和你共處了十二年,突然對你有了床笫間的需求?」
  燕無過看著青年的側影,惡意地笑,「因為他也是男人﹗不是因為他喜歡你,不是因為他對你有了什麼特殊感情,只是男 人單純的發洩慾望﹗ 「你們的第一次是怎么樣的?他是一如往常地溫柔?還是……」
  「住口﹗」 燕無過聽話的住口不再往下說?當然不會﹗
  「你以為你為什麼會身敗名裂?也許你會怨我在武林大會上胡說八道,可是如果沒有真憑實據,不管我怎么胡說別人也不 會相信,對不對?
  「但如果有人証呢?有人親眼看到你和我在一起顛鸞倒鳳呢?你以為王家小子和華山派一幫是怎么找到的周址園?你當陳 默怎么會恰巧出現救你?」
  缺水背對燕無過眼望勾起的紗帳。
  「缺水,我承認我一開始對你確實不好,可是,你也知道那有一大半的原因來自于陰絕功。我一直想補償你,用我自己的 模式。
  「我也確實算不上溫柔,也沒有陳默的耐心,但我也從沒有騙過你﹗摸摸自己的心口,難道你真的想留在只把你當作工具、 當作玩物的陳默身邊?
  「……對了,你的陳默哥哥如果沒有意外,明天早上就會回來了。」燕無過見缺水毫無回應,說著說著,口吻就禁不住變 成了諷刺。
  也難怪,想他燕無過什麼時候對人這般低聲下氣過?這死小子不會腦子胡涂,如此固執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想要的人, 就這么拱手送人又實在心有不甘﹗
  燕無過起身,走到缺水背后丟下一句︰「我知道,現下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我,明天我會給你一個真相大白的機會。」 伸出手,想摸他的頭,猶豫了半天還是放了下來。他想看他笑的樣子,想看他毫無芥蒂地和他胡鬧的樣子,想聽他說話,
  想讓他對陳默一樣的對自己……
  哼﹗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燕無過一腳 翻身邊的椅子﹗ 等缺水回過頭來,屋裡已經沒有那人的身影。
  缺水頹然坐到床邊,愣愣地望著地板的木眼,一切思考都像斷了弦。
  陳默,你不會這樣對我的,對不對…… 那時他告訴自己︰只是試一試。而這一試,讓他后悔了多久呢? 缺水脫掉所有的衣褲蓋上棉被,閉上眼睛,就如同往常房事后一樣。 天很快就要亮了。
  一睜眼,就看到陳默站在床前,正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陳默?早。」
  「……早。」
  「你……」才發現陳默衣衫整齊,而且一副像是剛從遠方趕回來的樣子。
  「能起來么?」熟悉的嗓言似乎含了與往常不同的冰冷及……憤怒。 憤怒?缺水撐著雙臂坐起。 未著寸縷的身體,就這樣映進男人的眼帘。
  「看來『我』昨晚把你整得很厲害嘛。」陳默似笑非笑。 也不知在氣什麼。是氣那個人甚至耍手段把他調開,還是氣眼前的他竟連抱他的愛人都分辨不出?是不是只要是陳默,只
  要是這張臉,你就能接受? 理不盡的妒忌快要燒斷陳默的理智﹗
  缺水眼睛閉了閉,再次睜開時忽然問了一句︰昨晚為什麼那樣對我? 那樣是怎樣?男人任憑想像毒殺自己。嘴上卻自然而然地回答道︰對不起,我一時沒有控制住自己。 這樣啊……缺水閉上眼睛再睜開,臉上露出近乎白痴的微笑。
  「陳默,還記得你今天答應我什麼事情么?」 陳默眨了眨眼,也回以微笑。他在等缺水說出答案。 缺水拽過椅子上乾淨的衣、褲、襪,放下床帳起身更換。
  「我等你。別忘了要帶的東西,否則……老大,小心我跟你沒完,呵呵。」掀開床帳,缺水下床著鞋,如同往常一樣笑嘻 嘻地把陳默推開,向洗漱的小間走去。
  不久,外面傳來一句︰「我去拿那東西,等會兒就過來。你等我。」
  耳中聽到陳默離開小樓的關門聲,愣了愣,缺水甩手給了自己一巴掌,一切牙迅速從小間掀窗而出。 遠遠躡在陳默身后,仗著自己對莊中地形的熟悉,避開守莊護衛,缺水神不知鬼不覺地跟著陳默來到無畏居─陳默在無畏 莊的住處。 無畏居和往常一樣,不見僕人也不見護莊走動。
  從前缺水以為無畏居冷清是因為陳默孤僻的個性所致,沒有必要就不希望有僕人等來打擾。他自己的小樓也差不多,所以
  也不感到多少奇怪。可現下看來,這安靜的無畏居似乎隱藏了許多不為人所知的祕密一樣,壓抑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心境不一樣,感覺的竟會如此天差地別? 看陳默推開廂房的門走了進去,缺水隨即提起全身功力,用最快的速度從趴伏的牆頭輕如鵝毛一般落到廂房的屋頂,不敢
  有絲毫大意。武林大會之后,他知道陳默的武功已在他之上,就算自己輕功比陳默略勝一籌,但比起內功卻差了不止一成。 陳默推開門,不出所料,果然看見那個男人正懶洋洋地靠坐在太師椅中,手中把玩著一頂虎頭帽。 看到他進來,男人對他挑眉笑了笑,還舉起手中的虎頭帽對他搖了搖。 陳默認得,那是缺水的寶貝之一,他娘在他三歲時親手給他縫製的。他曾見他拿出來幾次,晒完太陽后又趕緊寶貝的藏了
  回去。
  「他在床底下有個百寶箱。你翻過沒有?」 缺水在感覺出屋內還有一人時,他就想離開了。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感到很害怕。害怕他可能會聽到的一切,害怕他所懷
  疑的會成為現實……但他不敢動,只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男人像有戀物癖一樣,把虎頭帽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這個我喜歡,我記得好像小時候我也有過一頂類似的。你還記得 么?」
  陳默冷冷看著他,任他自言自語。
  「裡面還有一塊木頭,上面有人端端正正地刻了幾個字︰陳默是大壞蛋。哈哈﹗不知道那小子那時候幾歲?他刻這句話的 時候,應該是我在他身邊吧?嘖,小小年紀就知道向我說情話了。」男人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什麼情話﹗缺水怒。這個人怎么這么不正經﹗ 說起來此人的聲音聽來很耳熟,像是……燕無過?﹗
  如果是燕無過,他說的那句「應該是我陪在他身邊」是什麼意思?
  那塊木頭是他七歲時刻的。那時候陳默可能因為認生的緣故,對他不但疏遠而且冷淡,對他的靠近也相當排斥,他傷心難 受氣不過,才在木頭上刻了那句話。 可自從刻了那句話以後,就像是什麼咒語靈驗了一般,陳默逐漸對他親近起來。也許單純是迷信,他把這塊木頭珍而重之 地收進了百寶箱。
  隱在暗處的什麼似乎昭然若揭……
  「你來干什麼?」陳默終于開口。
  「無畏莊無畏居,你怕別人不知道你大名還是怎么的?」男人像沒聽到陳默的提問,嗤笑道︰「不過也難怪,平時用不到, 也只能用到這些地方了。」
  「我問你來干什麼﹗」提升了聲音,陳默─燕無畏再次喝問。
  「我就知道你一回來肯定會來找我,所以我就先走一步在這裡等你。怎樣,大哥,我是不是把時間算得很準?」男人得意 地笑。
  大哥……?缺水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因為這聲大哥太讓他驚訝,反倒壓低了他心理上的恐懼。
  「三茅宮和青城派的事,果然是你搞的鬼﹗」燕無畏氣得拂袖。
  「不然要怎么才能讓你離開無畏莊離開那小子﹗你還問我來干什麼?我來干什麼你會不知道?」男人同樣冷哼。「我親愛 的大哥,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們說好的事情?我可是在飛鷹社總壇等你近三個月,也不見你人影呀﹗」
  燕無畏皺眉,「我剛坐上盟主之位,萬事待興,還要處理袁正嘯在這裡留下的暗棋,三個月未去找你也是正常。你不會連 這個都不懂吧?」
  咚﹗缺水心臟狠狠跳動了一下,接著便像擂鼓一樣,在胸腔內昭顯它的存在﹗ 果然如此?為什麼?﹗為什麼陳默會承認另一個人就是他?
  「等等等等﹗不要把話題岔開。我現下問的是︰你是不是忘了當初我們說好的事情?」
  「我跟你說好了什麼?我跟你說了那么多,哪能件件都記得。」燕無畏神色自若。
  燕無過笑了,吃吃地笑,「既然如此,那我就提醒提醒你。無畏,當初你可是說事成了之后袁缺水歸我﹗」 他在說什麼?缺水茫然。
  燕無畏一時無語,也不知心中在轉些什麼念頭,過了一會兒開口道︰「是,我說過,但不是現下。」
  陳默又在說什麼?為什麼我都不能理解他們之間對話? 「不是現下是什麼時候?」燕無過步步緊逼。 「一個月后,一個月后我把他親手送到飛鷹社總壇。」 年底我們去周游天下,順便找你的父母,如果找到他們,我會努力說服他們讓他們接受我們在一起的事實……聽到這句話
  時,自己又是高興又是感動。
  年底不就是一個月后?原來你不是帶我去找我父母,更不是帶我周游天下,而是把我……送人?哈﹗哈哈哈﹗
  「好﹗」燕無過大笑。
  燕無畏似暗中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你今天就離開無畏莊,免得露出馬腳。」
  「哦?我怎么會露出馬腳?那小子有那么精明?」
  「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清楚﹗」「喀嚓」一聲,燕無過面前的茶幾應聲而裂。
  「大哥,你生氣了。」燕無過吃吃笑。 燕無畏盯著那裂開的茶幾,臉色鐵青。他以為他已經冷靜下來了,他以為他可以笑著把這件事處理好,就同以前一樣。
  「為免夜長夢多,我決定這一個月暫時留在無畏莊。一個月后,也不需要麻煩大哥親自把人送到總壇,我自己帶回去也就 是了。」燕無過狡猾地笑。
  「不行﹗」燕無畏幾乎連想都不想否決。
  「為什麼不行?我說了他不會察覺的,只要你我掩飾得好。我晚上,你白天。
  「說實在的,我突然發現做陳默真好,他不但不會拒絕我,甚至還會迎合。迎合哎﹗無畏你不知道,當我把自己的老二送 到他嘴邊,他那不情不願一邊嘟噥他不喜歡這樣,一邊無可奈何地舔到我背筋麻痺的樣子有多惹人﹗
  「操﹗說著說著我就硬了﹗」 屋頂上的青年用盡全身的力量讓自己不去顫抖。他想離開,想立刻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我什麼都沒有聽見……什麼都沒有聽見……
  暗紅色的瓦檐上出現一滴、兩滴……圓潤的痕跡,劃出一道道深色的印跡。 粗鄙、淫猥的言詞,直接刺激著燕無畏鐵一般的神經。
  我沒有生氣。我不能生氣。他在故意惹我,他在試探我﹗
  「無畏,你有沒有讓他舔過你的老二?」 「燕無過﹗」怒火直沖腦門﹗不要氣不要怒,否則你會什麼也得不到﹗ 眼望著一瞬發出沖天怒火又漸漸內斂的燕無畏,就算對方是自己大哥,燕無過還是忍不住小小佩服了一下。如果有人這樣 挑撥他,他發願,他肯定會把對方的腦袋直接擰下來﹗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今天就給我離開﹗他已經有些懷疑了,上次還問過我邪鬼是不是真的死了。袁缺水雖然無能,卻
  不是真正的笨蛋,你再待下去遲早露出破綻﹗我現下在武林盟還沒有完全站穩腳跟,不能容許任何變故﹗」 不,陳默,你說錯了,我不但無能,還是個真正的笨蛋。 陳默,當你那天早上走進我的樓中,聽見我向你埋怨你昨晚上是怎樣的貪歡時,你心中是什麼感受?那時我在你眼中又是
  什麼樣的一個人?
  「就一個月而已,你只要等待一個月。一個月后,我會讓袁家父子在這個世界上自然消失,到時你在飛鷹總壇想怎么折騰 那小子我都不管﹗」燕無畏表現出強硬的態度。
  缺水腦中一片空白。直起的身體又慢慢伏下。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怎樣,但他不能把自己最尊敬的父親棄之罔顧﹗他要聽聽看,聽聽他們對父親有什麼陰謀,也許還可以
  得知父親的下落。等知道父親的下落后,他就去找父親,找到他…… 找到他之后怎么辦呢?缺水努力思考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連這么簡單的問題都想不明白﹗ 不能再等了。燕無畏這樣告訴自己。要想完完整整地得到那個人,要想不再讓任何人染指他,他必須加快速度。現下,他
  需要的是時間,需要把缺水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找到的時間。 燕無過更不是傻子,從缺水口中得知陳默要在年底帶他離開無畏莊時,就知道他親愛的大哥在打什麼主意。他們可是心意
  相通的孿生兄弟,難道無畏忘了這點了嗎?
  「無畏,我們也不要互相欺騙隱瞞了。事已至此,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睡了袁缺水,更不知道你 們是什麼時候變得兩情相悅,但,是我的就是我的,就算你是我大哥,也不能搶自己弟弟的人啊﹗」
  「你胡說些什麼﹗」燕無畏還想否認。 「我胡說?大哥,我就怕現下不挑明,一個月后等你全部安排好的時候,恐怕我就找不到袁缺水這個人了﹗我沒說錯吧?」 燕無畏盯著自己的弟弟,無言。
  「把袁缺水給我﹗」 燕無畏轉過身,撫著額頭思慮許久。約隔了一盞茶的時間,才聽到他背對自己的弟弟低聲說道︰「你要他干什麼?反正你 總有一天會玩膩他,何必非把他要過去?你是在跟我賭氣么?」
  「呵呵,賭氣?大哥你看我像在賭氣嗎?至於我會不會玩膩他,又跟大哥有什麼關係?我早就跟你說過袁缺水是我的,大 哥也承認了。如今大哥玩了我的人,做弟弟的我沒跟你拍桌子已經是仁至義盡。大哥為何還要推三阻四?」
  燕無過說著說著火氣好像也上來了,語氣間越來越不客氣。
  「無過,」燕無畏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軟弱,「我可以用其它的任何東西補償你,不要跟大哥要那孩子好不好?」 陳默?你在說什麼?
  缺水眼中恢復了一絲清明。 可悲而又可憐的心態﹗幾乎是立刻,他就在想︰這一切會不會只是一個誤會?陳默不會那樣對他的對不對?這是……這是
  燕無過的陰謀……對﹗也許只是別人的陰謀﹗ 燕無過面色一凜,似乎沒有想到兄長會跟他示軟。「不好。」
  「為什麼﹗」幾乎是大叫出來﹗燕無畏盯著自己的弟弟,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怒火。「你明明不喜歡他,你明明只是把他當一 個玩物,你又何必……」
  「說啊,怎么不繼續往下說?說我跟你搶他,說你是真心喜歡他,說……」
  「夠了﹗」燕無畏緊按額頭,坐倒在椅子上。 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你是真心喜歡我?只要你說,我就信﹗
  燕無過並沒有就這樣放過自己的兄長。他的不甘太多﹗「怕我說嗎?因為你也知道你對他的真心有幾分﹗我真為那小子可 憐,他一心以為你是真心誠意地對他。
  「要讓他知道你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為了把他當棋子,要讓他知道他落到如今被江湖人不齒、被自己的親生父親看不起 的田地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話,你以為他還會傻傻地被你耍著玩么﹗」
  我不可憐,我一點都不可憐。你不要胡說﹗陳默對我是真心的,我能感覺得出來。真的﹗ 「你要是真心喜歡他,又怎么會為了坐上盟主之位,而不惜接二連三的打擊他?為了對付這個盟主兒子你最大的對手,你 不但要打消他成為盟主的自信,還要讓他完全喪失成為盟主的資格,最後,更是準備在事成之后殺了他。
  「要比心狠,無畏,你比我更甚﹗要知道這些計畫一大半都是出自你手﹗你自己想想看,你對他做了多少無情事﹗」 燕無過冷笑。 「是,你一開始是因為不忍心見我被陰絕功折磨,雖然一時心軟藏起他,可最後還是把他的下落告訴了我,甚至擔心我製 不住他,還在他飯菜中下了散功粉,讓他以為自己練功練出了岔子。
  「我承認,如果不是你,我想得到他也不會那么容易。可后來呢?沒錯,我燕無過我這個大邪鬼、大惡魔對他確實不好﹗
  但你呢?你就對他好到那裡去?
  「為了獲得九陽秘訣,你扮白臉,我扮黑臉。我刑求他的兩日,你可是親眼從頭看到尾﹗如果你舍不得早就該從我手中把 人救出,而不是一直等到他崩潰﹗在他拼命叫著陳默救我的時候,你聽著是什麼感覺?
  「我們明明都是一樣的壞,為什麼他就這么信任你?甚至那么輕易就把九陽秘訣傳給了你﹗如果讓他知道你不過是為了九 陽真功的秘訣才會對他好,你看他還會不會親親密密地叫你陳默哥哥﹗」
  「夠了﹗不要再說了﹗」燕無畏臉上現出痛苦之色,聲音也比往常粗啞了許多。 對,夠了,不要再說了。青年伏在屋頂上傻傻地笑。
  「為什麼不讓我說﹗我又沒有在袁缺水面前掀你的台﹗我只是說說都不行嗎?」燕無過臉上第一次露出怨恨的表情。
  「周址園一事也是﹗明明是你當初的計畫,為讓這個盟主兒子徹底喪失成為下屆盟主的資格,不惜設計讓人看到他和留燕 谷主的苟且﹗明明是我舍不得讓別人看到他,為什麼反倒成全了你和他?
  「后來和他翻雲覆雨的時候,你抱的什麼心?袁缺水知不知道你說的年底帶他離開無畏莊,就代表了袁缺水這個人將從此 消失的意思?你竟然說帶他去找他父母?
  「哈哈哈﹗如果讓他知道他的父母不但沒有離開無畏莊一步,而且命不保夕時,你以為他會真的會放下一切,跟你到南方 種什麼狗屁果林?﹗」
  淚,為什麼怎么也擦不干…… 我是一個堅強的人。青年在心中默念,反覆地念。我是一個堅強的人。我是一個……堅強……的……人。
  燕無過開心地看著自己兄長痛苦的表情,一種戰勝了的喜悅涌上心頭。 「喜歡他?喜歡他你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別人玩被、被別人操,還能不動聲色地騙他說那個人是你﹗你還說我把他當作一 個玩物?到底誰才把當作一個玩物﹗?
  「說到底,他袁缺水也不過就是你登上武林盟主寶座的一塊墊腳石﹗一個方便你大盟主泄欲的聽話男奴,還是那種可以和 自己兄弟共享的﹗ 「喜歡他?哈哈哈﹗燕無畏﹗你不要自欺欺人了﹗說不定我下次來就看你拿他招待客人了呢﹗」
  「唔﹗」腥熱的鮮血從喉頭涌出。
  捂住嘴,在燕無過最後一句諷刺中,缺水倉皇而去。


第二章

  「喀﹗」燕無過捏碎手中茶杯,掩蓋了房頂傳來的微末聲響。 燕無過看著手中碎成片片的茶杯,就像看著什麼最心愛的東西被自己親手所毀一樣,眼底有著暢快,也有著說不出道不明
  的憐惜。
  燕無畏也在看那變成碎片的茶杯,臉色從鐵青轉為蒼白,雙拳緊捏。「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怪到我頭上﹗周址園內我們明 明說好了,只要做個樣子就好,你倒好﹗趁機占夠便宜﹗
  「一開始如果不是你胡來,我一樣可以兵不刃血的得到九陽秘訣﹗如果不是你,他完全不必受那個罪﹗而且我怎么知道自 己會真正喜歡上他?我怎么知道你也會喜歡上他?我怎么知道我是真的想和他過一輩子﹗」燕無畏說到最後,已成吼聲。
  燕無過只是冷笑。他不甘心﹗不甘心憑什麼無畏披了陳默的外衣,就可以讓那小子完完全全的接受信任他﹗何況陳默並不 是無畏一人﹗
  「夠了﹗都夠了﹗」燕無畏揮手,像在揮去什麼煩惱。「如果我們兄弟繼續為這個人鬧下去……有太多的例子可以看到我們 的下場﹗無過,你清醒一點。」
  「無畏,我把同樣的話也送給你。我對那小子勢在必得,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如果你不同意,我今晚就帶他回飛鷹
  社﹗」
  「你想跟我動手?」燕無畏的聲音中有了一絲冰冷。
  「你我都知道那個結果。」 「你在逼我。」
  兩兄弟久久地對視。
  對對方的了解,就像對自己的了解,對方想些什麼,心裡似乎都知道。 對袁缺水的喜歡似乎也是如此,一個人對他感興趣了,另外一個人也受到感應似地對他有了異樣的感覺。一開始只是一些 在意,一些異樣,漸漸地,這些感情累積多了,等真正擁有他以後,越發不可收拾。 計畫成功了,所有的事情似乎也都按照他們所想的發展。 那顆從小刻意安排的重要棋子,也一直被他們牢牢掌握在手中,按照原本的佈局,為避免后患,成功后這顆棋子是一定要
  被摧毀的。如果真的這樣做到也就算了,可是料想不到的異變發生了。 千算萬算,卻忽略了人與人之間的一個「情」字﹗
  無法讓人痛恨討厭的孩子,十幾年的陪伴,不管怎樣築起心防,可自然而然地還是對他有了一份情。有了一份情的基礎, 再加上那孩子全心全意地對待,完全的付出,就連自己的家園完全被別人侵佔也沒有一個不滿的表情。這是怎樣一份信任?
  袁缺水是真心誠意地想和陳默過一輩子啊﹗ 莫名其妙地就陷下去了。
  燕無過知道,如果沒有缺水,他也許早就在陰絕功的折磨下瘋掉。就因為嘗受過那種不是人受的痛苦,擁抱他就成了無上 的美事,不管是誰都無法替代。
  而如果沒有無畏一開始的相護,他也許不會那么在意這個姓袁的臭小子;如果沒有這份在意,他也不會日也思夜也想,最 后竟怎么也忘不掉了。
  燕無畏知道,如果不是無過用那孩子的身體來舒緩練陰絕功帶來的痛苦,他也許永遠不會對他產生那種特殊的興趣。 如果不是缺水被那樣刑求也沒有說出的九陽秘訣,就這樣毫無一絲懷疑地傳給了他,他亦不會對他產生深深的歉疚;如果
  不是無過對那孩子身體變態地執著,他也不會克製不住自己的慾望。 在他完完全全得到他以後,缺水對他全心的依戀信任關心,還有他的身體,都成了魅惑他的毒藥。一環套一環,等他發現
  自己已經被套牢,卻怎么也逃不出來了。 先不管這顆棋子留下來可能會發生的后患,如今兩只手都想握住這顆棋子,該怎么辦?﹗
  「走吧,去后山轉轉怎么樣?」 「好啊。」
  都不想放棄,那么就只有一條路﹗兩兄弟一前一后向后山電馳而去。
  海拔百丈的山頂上,出現兩條爭斗不休的人影。 因功力蒸發導致的蒙蒙霧氣圍繞著二人。 一開始還有所顧忌縮手縮腳,漸漸地,兩個人似打出了真火,終于動起真功夫﹗ 天漸漸黑了,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下起淅瀝瀝的冬雨來。 兩個男人面對面而立,胸膛急速起伏,嘴中喘出一陣陣白霧。
  無過的掌印在無畏胸前,無畏的手刀橫在無過頸側。 相視的眼中,彼此都可以看到無奈及苦澀。
  「呵呵,哈哈哈﹗」忽然,兩人一起放手,被傳染了一般笑得聲震山林。
  「沒想到我們也會做這種事,我們明明最瞧不起的就是這種事。哈哈哈﹗」
  「是啊。哈﹗」 笑聲漸止。也不知誰先開了口。
  「我們不管誰擁有他,另外一個人肯定不願。摧毀掉他,我們兩人恐怕誰也下不了這個手,也不會同意。」
  「好像只有一個辦法了。」男人懶洋洋地笑。
  「是啊。只有一個辦法了。」 男人伸出右手。另外一個人也伸出右手,握住。
  「這樣也可以握住他。」
  「是啊,總比誰也得不到的好。」
  「他也更不可能逃出我們的手心,就算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兄弟同心,其利斷金。我們兄弟一心,還有什麼我們做不到的事情﹗」 緊張的氣氛消失,淅瀝瀝的雨聲傳入耳中。兩兄弟相視而笑。 無畏眼中含笑,神色平靜地仰頭看了看天,「今天可能會下雪呢。」無過,抱歉。
  無過笑得似不帶一絲芥蒂,「對了,我有沒有跟你提起我來的另一個原因?」不要怨我不義,大哥。是你先不信在先﹗ 「另一個原因?」無畏挑起眉毛。
  「三個月前,老賊突然寫信給我,說……」
  被打斗聲驚動趕來埋伏在周遭的護莊,見莊主和一俊秀至極的年輕人終于結束比斗把臂言笑,都暗中松了一口氣。 有眼界的大師傅認出了那個佳公子一般的人物。驚呼出聲︰「燕大魁首﹗」 啊﹗眾人聞言心驚。再轉頭瞧瞧,原本還有幾塊大石、幾棵松樹點綴,但如今已經變得一片光禿的山頂……原來如此﹗ 不等眾護莊還在猜測這一戰到底誰輸誰贏,無畏、無過已經走得不見身影。 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那么蠢的事情,那晚他就應該一劍捅死那對聰明絕頂、把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親兄弟。可是他卻只是
  坐在小樓內等待著,並企圖掩飾一切。 那時,他好像這樣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的父母﹗你必須要救出他們,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就這么一個念頭,他果然付出了別人歷盡三生都不可能付出的代價。
  如果那時候他知道……是啊,如果那時候他知道的話。 夜,華燈初上。
  陳默跨進院中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直為缺水送飯送菜又老又啞的周伯拎著食盒,從小樓裡出來。 在經過陳默身邊時,周伯微微躬身。
  陳默對他點了點頭。 他不止一次試過這個老人,經過十幾年觀察,他雖然明白眼前的老仆真的只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但對他仍舊不是很放
  心。如果不是擔心突然換了這個把缺水從小看到大的老仆會讓缺水難過,他早就把此人遠遠送走。 還好,莊子裡變天以來,這老仆一直安安生生,陳默也就睜只眼閉只眼讓他在莊中養老了。 陳默走進小樓,缺水正坐在書桌前看書。
  見他來了,缺水抬頭對他笑了笑。 陳默心中一暖,走過去掠起他披在肩上的長髮。「用過晚膳了?」 缺水點頭,「我看你過了時間還沒過來就先吃了。」
  手指從他束成馬尾的長髮間滑落,陳默知道缺水只有在沐浴后才會把發結打開任長髮垂下。嗅了嗅,果然聞到皂角的清香。
  「對了,老大,我可等了你一天。你不會忘了答應我什麼了吧?」缺水偏頭開玩笑地說。 「對不起,我回房拿錢袋卻碰到燕無過找上門來,他硬要和我比武,三言兩語就動起了手。缺水,我明天再陪你去城裡買 種子好嗎?」反正他今天只要出去過,就會知道燕無過來到了無畏莊,陳默也沒有特意隱瞞。
  「呵呵,當然好。你想起來就好,我就怕你忘掉。」青年笑咪咪地。 「你的事我怎么會忘。」陳默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那裡一直都是他的位置。 「你今天去了那裡?」
  「你和燕無過誰勝誰負?」 兩人幾乎一同開口,陳默看了看缺水笑道︰「不分勝負。」
  陳默頓了頓,「張大師傅告訴我,他今天看到你在莊子的房頂上跑來跑去,跑了將近兩個時辰。你什麼時候對莊裡的房頂 這么感興趣了?」
  不能讓他懷疑,鎮定下來,一定要鎮定下來……「是誰爽約不來?我無事可干,在屋頂上練練輕功順便發洩一下也不可以? 哦,我倒忘了,這莊子早就換了名字不是我的家了。對不起,陳莊主,下次小的我一定乖乖待在屋裡哪也不去。」
  「哈哈﹗缺水啊缺水,什麼時候你也會說這么任性的話了?」嘴上這樣說,心中卻在猜測這孩子是在開玩笑,還是在埋怨? 難道……「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麼?你知道我剛才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好奇而已。別說你只是在屋頂上跑跑,就
  算你把全莊的屋頂都掀了,我也不會阻止你。」
  「哦?是嗎?」缺水放下書本一本正經地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這么慣我?以前我要做這種事,你大多數都是撇撇嘴說 我有力氣不如幫你捶捶背。該不會是因為我和你上床的緣故吧?那我以後是不是只要在床上聽話,你就會對我好?」
  陳默看著青年,臉上的表情凝固住。 書房內的空氣一下變得冷硬。
  你這個笨蛋,你看你都說了些什麼﹗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個耳光。「咳﹗不鬧了,我只是在生氣而已。你寧願跑去和燕無過 打架,也不把我和你的約定放在心頭,我……」抓抓頭,缺水孩子氣地對陳默扮了個鬼臉。
  陳默釋然,噗哧一笑。「你呀﹗」陳默順手拿起桌上的書冊在那顆腦袋瓜上敲了敲。還以為你察覺出什麼……「你今天沒去 果林?」
  「沒有。我怕你來找我,從房頂下來后就回到這,哪兒都沒去。」 接著又隨口扯了些閒事,如同往常一樣,沒什麼話說后兩人各捧一本書靜靜看著。 房內沉靜了好一會兒。
  陳默把缺水剛才放下的手抄《山海經》已經看了第五篇,他也很喜歡這類書。
  「對了,陳默,你真的不知道我父親在那裡?他走的時候,難道一句也沒提他可能要去什麼地方?」缺水像是突然想到一 般隨口問出。 「我還騙你不成?」聽他提起袁正嘯,陳默笑笑,神色平常地把書本翻了一頁。
  「不,我不是說你騙我……我是說,會不會是父親他根本沒有原諒我、不想見我才悄悄離開。而你明知父親下落,卻…… 卻不肯告訴我。」
  「你呀,好端端的鑽什麼牛角尖?我說你父親原諒你了,他就是原諒你了,你如果不相信我所說,年底我們一起去找他們, 讓他親口告訴你。」
  「那他們到底去那裡了?為什麼連封書信都沒有?」缺水拿起桌上的毛筆把玩,表情就是一個心煩父母下落的孝順兒子。 一邊閱讀,男人隨口道︰「說是游山玩水,也沒有確定的落腳處。書信的話,過段時間總會有的,你不用那么擔心。」說完,
  他抬頭對青年露出一個溫柔的安撫的笑容。 心,不由自主地一顫。這個笑容他看了十二年啊,十二年﹗十二年的相處,讓他對他早已情根深種。如果不是偷聽他和他
  弟弟說話,如果不是心臟疼得像被鹽腌一樣,他都不知道,他對陳默的感情竟到了連恨都恨不出來的地步﹗ 原來自己竟是這么喜歡他…… 父親嚴厲,母親疏離,莊子裡的人對他也是不冷不淡。孤零零的小樓只住著一個五歲的孩子,和一個又老又啞的僕人。他
  的世界一向很小,很安靜,也很冷寂。 直到陳默的到來。因為他的來到,小樓變得溫暖舒心,因為他的陪伴,讓他不再把練武背書當作痛苦的事情。 還記得小小的自己抱著枕頭在他門外徘徊,還記得他打開門第一次看到他沒有露出厭煩的神情,那是他第一次拉著他的手,
  像一個大哥哥保護自己的小弟弟一樣拉著他的手,對他露出溫柔的笑臉。 名義上自己是莊子裡的少主人,可是自己一直都把他當作兄長看待,尊敬他,喜歡他,崇拜他,可是人家早就有自己的親
  兄弟。他的依戀又算什麼? 以為他和他變得更加親密了,不光是兄弟、朋友,甚至還是愛人。
  愛人,多么動聽的詞語。他如果真的愛他,又怎忍心把他的計畫進行到底,親手讓他身敗名裂﹗ 陳默啊,為了九陽秘訣,為了一個武林盟主的位子,你竟連感情都可以用來當作武器。如果你直接跟我說,我什麼不能成 全你﹗何苦騙我……
  「缺水?缺水﹗」 缺水回過神。 「你怎么……」陳默伸過手,用大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濕潤。 陳默眼中有了一絲擔憂。今晚的缺水情緒似乎很不安穩,為什麼?
  「啊﹗」缺水搖頭,扯起袖子胡亂抹了抹臉,「對不起,我太擔心他們的下落,下午趴在書桌上還做了一個噩夢。我夢見他
  們……」
  「只是夢而已。不是說噩夢都是反的么?你放心,他們一定平安無事。」知道他對父母異常看重,陳默了解地輕拍他的背 安慰。
  「真的嗎?」
  「嗯。相信我。」
  「只要他們平安無事,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傻孩子。」陳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他父母對他涼薄,他卻……棍棒底下出孝子,這話倒應驗在了這孩子身上。 傻孩子……他原來是那么喜歡陳默這樣摸著他的頭喚他一聲︰傻孩子。
  他不記得他的父親或其它的誰有這樣摸過他的頭,他真的好喜歡那只大手在頭頂撫摸的感覺。那么溫柔,那么親密……這 個動作,讓他感覺到自己是被喜歡的,心疼的。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一雙手來撫摸他的頭,喚他一聲傻孩子了吧。
  「陳默,天色不早了。」 陳默偏頭看了看他。
  「你今晚不回你的無畏居嗎?」
  「怎么,你不希望我留下?」
  「當然不是。」缺水立刻回答。
  「呃,明天不是要出門嗎?今晚就……就不用那個了吧?」幾乎是乞求的口吻。
  「那個是哪個?」陳默壞壞地笑。 缺水的臉色微微泛青,勉強扯了扯唇角。「我只是有點累,你……你這幾天都沒讓我好好睡過……」聲音越說越低。
  「嘶啦﹗」絹帛所製的《山海經》頁面上多了一條裂痕。
  合上書本,陳默平靜地說︰「你安心去睡吧,今天和燕無過拼了一天,我也有點累了。」 缺水站起身,低眉垂眼道︰「那我……先進去了。」 陳默只當他害羞,沙啞地沉聲道︰「我看完這頁,等會兒就來。」 摸黑走進自己的臥房,脫鞋和衣側身躺到床上,拉過棉被裹住全身,似乎這樣他就安全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去。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聽到門栓被栓住的聲音,感覺到床前站了一個人。 的脫衣聲,棉被被拉開,一具溫熱的身軀 從后面擁住了他。
  「怎么穿著外衣睡?」輕笑聲在耳邊響起。 手伸到他胸間擅自拉開他的紳〈注一〉,解開他褻衣的衿〈注二〉。 任那雙手把他脫得只剩一件合@〈注三〉。不掙扎,不拒絕,不能讓他起疑。 缺水耳朵被咬了一口。
  「我不是說了今晚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么?你還穿著合@睡?」男人的聲音似乎隱含了一絲怒氣。 缺水沒有開口,他在躺到床上的時候幾乎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沐浴完,他本來是想如果陳默今晚不來,他就去莊中尋他父
  母,這才會穿戴整齊只放下了長髮。 可能有人會奇怪,怎么一件合@就惹得陳默不快?
  這是因為啊,當時無論男子、女子如果不用勞作或騎乘的話,一般都會穿無襠之@,臨睡前更沒有人會把有襠的合@穿在 身上睡覺。
  雖說除了軍人外,江湖人為了方便也大多數都穿合@,但沐浴后也不用出去的缺水為什麼還穿著合@睡就顯得比較奇怪了。 早就習慣掀起褻衣就能摸到對方私處的男人,把這個當作了明顯的拒絕。 他的褲帶被一把扯斷。一只佈滿老繭的大手強行伸進他的@中。
  「本來是想讓你睡的,但今晚你不讓我弄上一次你也甭想睡了﹗聽見沒有?缺水﹗」這是懲罰﹗懲罰你不應該因為他把你 折磨得狠了,就不讓我碰你。 我是我,他是他。你怎么可以把我們兩個當作一個人﹗為什麼分辨不出來?他明明不是你喜歡的陳默,他明明是那個你痛 恨的邪鬼,為什麼你會分辨不出來?
  你只要說一句,說你覺得這幾天伴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那么……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就算和他反目成仇,我也不會再讓 任何人碰你一下﹗ 就著側姿,憤怒的男人壓上了身底下那具僵硬的身驅…… 疼痛,羞恥,憤怒,還有說不出的悲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拳頭送到嘴邊咬住,不讓自己的懦弱泄出一絲聲音。靜靜
  地流淚,等在他身上抽插的男人發洩完畢。
  他自己都不相信,直到那天晚上,他才發現他有多喜歡這個叫陳默的男人﹗十二年多的相處,他的血,他的淚,他的魂, 都融進了一個對他好、關心他、愛護他、疼愛他叫做陳默的男子身上。
  他能在陳默第一次強行擁抱他時,那么輕易地原諒他、接受他,也無非是因為他真的不想失去這個愛他的人。一個真正愛 他的人……
  因愛而生懼,懼怕他的離開,懼怕他又將變成孤獨的一個人。可這世上,又有誰曾真正的愛過他? 那對兄弟么?哈﹗他相信,只要他們其中有一個人肯主動放手,另一個人立刻就會像垃圾一樣把他處理掉。 只有父母,也許他們冷淡疏遠,但他們畢竟是他的父母,是這世上最關心也應該是最愛他的人。 也許父親嚴厲排斥他和陳默接近,是因為父親已經察覺出什麼。他是個不孝的兒子,不但無法體會父親的用心,反而……
  注一︰紳,外衣系在胸間的絲織的衣帶,一般在胸前打結帶尾垂于胸前。 注二︰衿,類似于現今的紐絆,兩根互相系住的小帶子。 注三︰合@,類似現下的長褲。古人長褲多為開襠褲,后受胡人衣飾影響,騎兵開始穿有襠的褲子,普通貧苦老百姓為方
  便做事,一般會在外衣下穿一種類似于三角褲的犢鼻褲。在沒有合@之前,有用來遮隱私處的兜襠布。


第三章

  缺水知道,他從陳默身上不可能套到任何消息。 花了整整一天在莊中到處尋找囚禁父母的蛛絲馬跡。可一不能光明正大地找,二不能讓莊裡的任何人起疑,就算他對莊裡
  的地形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走,他還是未能找到一點蹤跡。 他不敢保證還能隱藏自己的神態多長時間,要不了幾天,就會被對他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熟悉,了解得比他自己還了解
  自己的陳默看出破綻。 于是,他決定主動去找那個惡魔﹗
  夜晚降臨了。就在他準備出門的時候,房門被從外推開。當那個人走進門的一 那,他就知道這是另一個陳默。現下他不 用再猶豫,就算背對他們,他也能憑感覺分辨出誰是陳默,誰是另一個陳默。
  「我不管你現下是什麼心情有什麼打算,我來只有一個目的。」男人極度傲慢地撂袍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 缺水轉身正面面對他。
  「你想不想救你的父母?」 看著那同一張臉卻截然不同的態度,缺水咬了切牙,「說,你想要什麼﹗」
  男人笑了,笑得志得意滿,勝券在握。「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父母,甚至可以安排你們出莊隱姓埋名生活一輩子。我只有一 個條件,那就是─你,袁缺水以你父母的生死起誓,永遠留在我身邊﹗」
  缺水動了動唇角。 「我知道你現下打算干什麼。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因為你不可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製住我。而且,一旦讓無 畏知道我們打算干什麼,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父母絕對活不到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
  「我怎么知道你說話算數﹗」缺水冷笑。 「你只能信我不是嗎?無論你是打算和陳默撕破臉也好,破釜沉舟也好,或者打算逃出去昭告天下也好,最後的結果只有 一個。你的父母將成為過去﹗
  「何況就算你逃出去告訴天下人,你可以看看有幾個人會相信你?一個是黑道的大魁首,一個是白道的武林盟主,而你又 是什麼呢?一個背了污名、罵名的前武林盟主的不孝子?嗤﹗你知道我和陳默有一百個法子,可以讓你成為過街的老鼠。」
  奇異地,他竟然感覺不到憤怒,因為他可悲地知道這人說的一切都是對的﹗
  「怎么樣?你是打算做我的人,還是準備做一具行尸走肉?」 缺水一頓,「什麼意思?」
  「呵呵,小缺水啊,我是不是該說你記性不好?你忘了我留燕谷有藥名迷魂了嗎?你想想,你現下差不多已經知道一切真 相,而你顯然不會乖乖留在我和無畏身邊做我們的……禁臠。
  「不想你那么快死,又不想你給我們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最後也只有勉為其難把你訓練成專門侍候服侍我和無畏性欲的 性奴。沒有思想沒有痛苦,只有乖乖聽話。
  「不過,我並不想看你變成那樣,所以我現下提出這條既有利于你也有利于我的條件。你覺得如何?」 缺水蒼白的面頰,微微顫抖的雙手,驚恐的眸子,每一樣都告訴無過他說的話起到了何種效用。

  「你並沒有多少猶豫的時間,無畏已經打算在明晚就解決你父母。如果你不能答應我的條件,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喂你 服下迷魂了。」說著,男人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瓶放到桌上。
  「你說你會幫我救出我父母?難道你就不怕我們逃出去后……」
  「我又不是呆子﹗」燕無過嗤笑,「我自然會喂你父母服下毒藥,以後只要你好好活著,待在我身邊好好侍候我,你父母自 然也會長命百歲活在我安排的地方。我亦會定期帶你去看望他們。」

  缺水低下頭,心中完全沒有一個主意。我該怎么辦?誰能告訴我到底該怎么辦﹗? 等了又等,燕無過開始不耐煩,給出最後一擊,「缺水,要知道你有機會挽救你父母,可因為你那可笑的尊嚴,你父母喪失了最後的生存機會。如果你父母會死,你也是親手殺害他們的劊子手之一﹗」 「不﹗」也許他是個無能又懦弱的人,也許他不配做袁家的兒子,可是他希望至少在他活著的十九年可以做些什麼─比如 用自己的尊嚴交換自己父母的生存。

  「我發願……」 「繼續。」 「我以我父母……」
  「跟著我念。神明在上,我袁缺水在此發願,愿永遠跟隨燕無過,絕不背叛。如違此誓,就讓我親生父母死于非命。念﹗」 缺水站在自己的小樓臥房中,環看了一下四周,淒然一笑,閉上眼念道︰「神明在上,我袁缺水在此發願,愿永遠跟隨燕
  無過,絕不背叛。如違此誓,就讓我親生父母死于非命﹗」
  燕無過笑了,非常滿意地笑了。「好孩子,過來,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會遵守你的誓言。把衣服脫了,全部。」 缺水一步步往后退,也不知在躲避什麼,直到碰到床沿。

  「把衣帶拉開,慢慢地拉……」有著陳默的臉孔的男人靠在椅子上,眼中流露出野狼一般的貪婪。 看著那一動不動的身軀,燕無過冷笑,「如果你連這點都無法做到的話,要怎么讓我相信你的誓言?」反正短時間也得不
  到你的真心了,不如現下好好享受﹗以後等把無畏這邊擺平,老子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磨﹗
  「不要騙我。」
  「什麼?」
  「我說,不要騙我﹗」閉著眼,伸手慢慢拉開了自己的衣帶…… 衣衫一件件滑落,一具男性的健美體魄在燭光的映照下泛出誘人的色澤。瘦削卻不見骨,肌肉結實緊致卻不誇張,濃實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平滑的背脊,瘦窄的腰身,緊而翹的臀,筆直的雙腿,就連那雙腳都那么漂亮。 而幾道從他身體上劃過的傷痕,不但沒有損及他的美麗,反而更為他增添了一種男人特有的魅力﹗ 也許袁缺水沒有一張可以誘惑世人的面孔,但他無疑有一具可以讓所有女人瘋狂的身體。不得不承認,作為男人,就連他的性器也漂亮、筆直到讓同性生不出厭惡感。

  「睜開眼睛﹗該死的,你在誘惑我﹗」聲音沙啞地隱含了濃濃的情慾。 缺水依言睜開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缺水……過來。」 青年赤裸著全身跨坐在男人身上上下起伏著,緊咬的牙關看不出他是痛苦還是悲憤。用雙手托著青年的男人只解開了自己 的褲帶,露出了必要部分,其它地方幾乎看不出一絲凌亂。

  「不錯,真不錯,你的悟性很好,不止是在武學上。等我帶你回去……呼……我會好好調教你……啊……好寶貝……我們 去床上……」 他就這樣站起,抱著青年一步步向床邊走去。青年昂起頭髮出一聲無聲的哀鳴。 燕無過突地睜開眼睛。今晚他在缺水身上高潮了三次。高潮后的余韻,讓他的神志有了一段短短的飄忽時間。 以往無論在任何人身邊,他向來是發洩完了就走絕不留宿。扮回陳默的這段日子,他也始終保持了三分警惕心。他大意了,因為缺水難得的聽話,就連他讓他為他吹簫,他也沒有任何反抗地張開了嘴巴。得意而忘形﹗ 刀子很鋒利,握刀人的手也非常穩定。

  默運功力,燕無過不意外地發現自己兩處道受製。「缺水,沒想到你還有精神跟我開這樣危險的玩笑,看來我還未努力 到家呢﹗」燕無過輕笑。
  缺水沒有笑,近乎木然地道︰「帶我去找我父母。」
  「好啊,不過你是不是先讓我起來把衣服穿上?再讓僕人給我們備馬備行李……」 刀鋒一拉,一縷血液滲出。「我知道他們就在這莊子裡。帶我去找他們。」
  燕無過聽不出他的話語中有任何情緒成分在,他在想,也許他和無畏都小瞧了這個年輕人。以為他懦弱、以為他無能,卻 忘記了會咬人的狗不叫這句老話。
  黑暗中,燕無過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現下那個和他有深仇大恨的青年就赤裸著身子躺在他身邊,他雖不能動彈,卻能清 楚感覺到他肌膚的溫暖。
  這個剛跟他有過肌膚之親的青年,現下正側著身子,用一把他去果林時掛在身后的小刀橫在他脖子上,他能感覺到他的冷 靜,感到他的殺氣,卻感覺不到他的傷心……為什麼?
  「不要逼我現下就殺了你。我不想腹背受敵,如果你不帶我去找我父母,那么我就殺了你,自己去闖。」 無過知道這個赤裸躺在他身邊的青年真的會這樣做,青年凌厲的殺氣直逼他全身。
  「缺水,你的手指不要亂動,如果你廢了我或者殺了我,我可以發願你將永遠看不到你的父母,而且,他們絕對會死得比 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淒慘﹗」 沒有聽到缺水的回答,但燕無過知道,這個根本上還是懦弱的、心軟的青年一定動搖了。他也許沒有無畏那么了解他,但 他知道這孩子最大的弱點在什麼地方﹗

  「如果你聽到那天我們的對話,那你也應該明白,我和無畏都想得到你。「你要你的父母平安可以,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讓你的父母在安全的地方頤養天年,而且只要他們不主動找我的麻煩, 我也絕對不會找他們的麻煩。但條件不變,從此以後你得跟我,我可以讓無畏再也找不到你。」
  「你在跟我談條件?」隔了很久,缺水冷笑,「信不信我現下就割破你的喉嚨。」
  「信,當然信。」男人的口吻相當不正經,「不過如果你真這樣做的話,就算你現下闖去地牢,看到的也會是你將死的父母
  罷了。」
  「什麼意思?」
  「無治。」
  「什麼?」
  「毒藥的一種,名字就叫無治。」燕無過看著帳頂,又加了一句︰「你殺了我,無畏絕對不會把解藥給你。而解藥的藥方, 除了無畏,天下間就只有我知道。」
  青年想通后恨得切牙﹗刀柄一翻,猛地一拳送進對方腹中﹗ 咳﹗唔……﹗ 缺水起身,草草擦拭身體,摸黑穿衣著鞋束發。 把燕無過的衣服扔給他,「把衣服穿上。」
  燕無過眨眨眼,任口角血絲流出,「咳咳﹗你不解開我的道,我怎么穿?」 十月二十九日,凌晨。
  「如果你想用我跟無畏交換你的父母,那么你就打錯算盤了。」頂著陳默臉孔的燕無過走在前面小聲說道。 缺水沒有理他。
  燕無過嘿嘿笑。「無畏不會在乎我,我們彼此都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我們的計畫,就算是我們自己﹗你把我帶到無畏面前, 最後你得到的,絕對比當初落到我手上的下場更淒慘﹗
  「袁缺水,我早就跟你說過,陳默只是燕無畏的一個假象,他絕不溫柔,對你也絕不會心軟﹗你破壞了他的計畫,他會讓 你生不如死﹗你為什麼這么傻?做我的人有什麼不好?不但可以救出你的父母,你也不必落到……唔﹗」
  臭小子,你給我記著﹗燕無過一邊加緊沖,一邊在心中暗罵。
  好好的計畫就這么被毀了﹗眼看無畏居就在眼前…… 操﹗功虧一簣﹗真他奶奶的﹗燕無過氣得一肚子臟話。如果不是自己那么大意,如果不是小瞧了這小子,如果……難道辛 苦一場,到頭來真的全部白費工夫?
  「你忘了你剛才發的誓了嗎?難道你希望你父母死于非命?」 缺水輕輕一顫,卻仍舊閉緊了嘴巴。
  「你就這么無法相信我?」男人的聲音中聽不出來是嘲諷,還是其它什麼意味。 兩人一路暢通地來到無畏居,沒有任何人起疑。 無畏居忽然亮起了燈火。廂房的門被拉開,一條瘦長的身影倚門而立。 看清走廊上的二人,似乎並不感到任何驚訝,叫陳默的男人帶著微笑,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缺水緊緊抓著前面被他製住的男人,死死盯著前方那張臉。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模一樣的身高,一模一樣的體型。就 連聲音都沒有任何差別,怎么可能?﹗
  「外面冷,進來吧。缺水。」 聽到這個聲音,一瞬間有種想要放棄一切,就這樣懵懂無知地生活在這個人身邊也好的想法。這樣他就不用這么難過了吧,
  也不用努力去掩飾自己的難過和傷心。
  「我知道你很驚訝,甚至……惶恐。」燕無過在黑暗中低聲笑,似乎在嘲笑某人努力做出的平靜。 陳默瞟了他一眼,眼中有著無法掩飾的憤怒。燕無過笑得更囂張。
  「缺水,進來。」
  「不﹗」缺水抬起頭,筆直地看向前方的男子。
  「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有什麼計畫,現下我用你的親弟弟交換我的父母。」沒有人知道他用了什麼樣的心情,說出了 這句話。
  陳默看向囂張大笑的燕無過,淡淡說了一句︰「你做的好事。」
  「不用謝,無畏。我只是想公平一點而已。」燕無過嘿嘿笑得詭異。 「我以為我們已經說好了。」
  「哈﹗我們都知道我們那天的說好了代表了什麼。」
  陳默不再反駁,轉而面對缺水。眼光一下變得溫柔,「缺水,這裡有些誤會,我們到屋裡慢慢說好不好?」 「你以為我幾歲?」缺水忍不住諷刺地笑。 「別瞞啦,該知道的他差不多都知道了。你不是奇怪那天他怎么會在屋頂上跑了兩個時辰么,他第一個光臨的可是你無畏 居的屋頂﹗」燕無過亦諷刺道。
  燕無畏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仍舊看著缺水對他說道︰「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父母,只要他們答應我一些條件。缺水,離開這裡。你只要記住︰只要你好好活著,好好待在我身邊,你的父母就會安然無恙,記住這點,然後離開這裡。走﹗」 缺水的身體晃了晃。燕無過的眼中閃過一抹陰戾之色。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相信了十二年。我相信你,你卻把我送給你弟弟做練功的鼎爐;我相信你,相信到你把我弄得身敗 名裂臭名遠揚,還是願意相信你。我也想繼續相信你,可是你不但作踐我,奪走我的家園,還想囚殺我的父母。
  「陳默,我袁缺水,我們袁家到底欠了你什麼?」缺水緩緩說著,說著說著竟嘿嘿笑了起來。 燕無畏終于動容,事情似乎脫出了他的掌控。

  燕無畏輕聲一嘆,「缺水,你知道我一直都不願傷害你。」袍袖輕輕一揚。
  與此同時,燕無過在一邊也大聲嘆息道︰「笨蛋呀笨蛋﹗你這個加起來還沒走過一個月江湖的雛兒,怎么會是從小就跟三 教九流打交道的無畏的對手。」
  走到睜大眼睛、全身失力一般緩緩跌坐在地上的缺水身邊,燕無過蹲下體,摸了摸他的臉,「如果你再走慢一點,現下你 就完完全全是我的了。」
  缺水閉上眼,嘴唇緊緊抿住。
  「那么,我是不是應該感激缺水走得快了那么一點?」燕無畏的臉陰沈得可以。 燕無過滿不在乎地笑,從地上抱起缺水向屋內走去。「想不想弄他一回?我知道你現下最需要的就是適當的發洩。」
  「在你弄過他之后?」燕無畏冷笑,反手關上屋門。
  「那又怎樣?他精神好得很,而且他也需要一點教訓﹗」
  燕無畏白了自己弟弟一眼。以為他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么? 「剛才真不錯。」燕無過看老哥不上當也不在意,咂咂嘴,像在回味什麼絕頂美味般 著眼睛說道。
  「今晚我操了這小子三次﹗爽死我了﹗沒有點,沒有反抗,眼睛瞪著我身體卻乖乖的,哈哈哈﹗我讓他撅屁股他就撅屁
  股,我讓他張嘴他就張嘴,可惜給那小子迷昏頭了,大意失荊州啊﹗」 燕無畏努力讓自己當沒聽見。但等燕無過把人放在床上還特地去剝他衣褲時,燕無畏變了臉色。「你在干什麼﹗?」 「干什麼?」燕無過冷笑,一把拉下缺水身上的長褲。「操他﹗既然你剛才說不碰他,那你就看著我玩好了﹗這小子就是 欠教訓,竟然敢讓我吃這么大一個癟﹗不給他點顏色瞧瞧怎行﹗」
  「不行﹗」燕無畏伸手攔阻。
  「為什麼不行?」燕無過的臉色難看到家。 燕無畏的臉色也好看不到那裡去。「他……」
  「他什麼?你還想在他面前裝到什麼時候?或者你還想挽回什麼?
  「告訴你,事到如今你想再怎么挽回都沒用了﹗看看這小子的眼睛,都變成血紅色了﹗哼,他既然這么不想跟我,爺我也 不稀罕他﹗用他父母威脅他把他玩到爛﹗等我玩夠了,你想怎么處置他都行﹗」燕無過邪性上來,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
  燕無過掏出一個白色小瓶,強行給缺水塞下一顆藥。 燕無畏欲言又止。他對自己的弟弟太了解,無過性子一上來任是誰也別想阻止﹗ 他大概要的也是這種效果。無過肆虐,他卻不能阻止。缺水會如何看他可想而知﹗ 無過,你就這么想得到他么?甚至不惜破罐子?自己得不到,也讓別人得不到﹗?
  「這是解藥。爺才不要玩 尸﹗要不了一盞茶你的手腳就可以動了。我只有一句話,你想要讓你父母活著,我說什麼你就 聽什麼﹗否則我把袁老賊切碎了玩﹗」
  「無過﹗」燕無畏怒吼。知道是一回事,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缺水在他面被不當人的蹧蹋。
  「怎么?還想跟我打一架?」燕無過冷笑,口氣沖得很。 深吸一口氣,燕無畏攔到床前,「我們出去說。」
  「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好了,說不定我們的缺水也想聽聽呢。」
  「我不能讓你這樣對他。」
  「哈﹗聽聽,無畏。聽聽你都說了什麼?你不能讓我這樣對他?我對他的狠你不都看在了眼裡?現下還缺這點么?當初你 要再慢一步,我可差點就讓狗上了他呢﹗」陰狠在燕無過眼中密布。「你今天不讓我玩他,下次我就當著他老子面玩他到死﹗」 燕無畏深深皺起眉頭。
  無過從來沒有這樣跟他對抗過。為什麼?難道他對袁缺水……?﹗ 燕無畏眼光不由自主瞟到床上那具全裸的身體上,也迎上了一雙飽含各種複雜感情的血紅雙眼。那個孩子看著他,用一種 完全拒絕的眼光。 他還是失去這個孩子了么……燕無畏長嘆一口氣。
  「不可能再挽回了,對不對?」燕無畏柔聲對躺在床上的青年說。「我知道你可能會恨我一輩子,我也不否認我曾經做過的事情。我也有后悔、猶豫過……但我也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 燕無畏坐到床沿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頭髮,解開他的發結,讓他束成馬尾的長髮順枕而下。「缺水,很抱歉,我恐怕不得
  不跟你說……以後你就留在我們身邊好么?換得你父母在無畏莊的地牢中頤養天年。」 燕無過眼神一動。無畏說了「我們」二字,他打算干什麼? 直到他看見無畏坐在床沿邊拉開了自己的腰帶……
  燕無畏轉回頭,對他微微一笑。「無過,不跟你爭了,我們都知道如果兄弟不同心,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燕無畏手指著床上木然的缺水,「這,也是給你我的教訓。你我明爭暗斗的結果就是如此﹗他的心,我們都失去了。但他的人還在這裡。你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燕無過斜靠到書桌上看了自己兄長一會兒,神色變得奇怪。「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準備毀了他?」 燕無畏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缺水緩緩合上雙眼,很可笑,在這一刻,他竟然真的聽見了自己心臟碎開的聲音。 原來,他的價值真的就在那九陽口訣,和武林盟主兒子的身分上。當他失去了這兩樣東西,他的父親放棄了他。如今他的愛人也把他當成了穿舊的鞋子……如果他真的曾是他的愛人的話。
  「缺水,不要怕,我們會對你好的,只要你……」男人在他耳邊如是溫柔地說道。


第四章

  十月二十九日,午時。 缺水無力地半躺半坐在地牢牆角的陰影內。
  他的武功被封了或者被廢了,他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如今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讓父母生存下去﹗ 只要活著就還有機會,他雖然無能,但他的父親袁正嘯並不是一個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他要的,只是給自己的父親一個逃出生天的機會﹗ 他還有一點意義的不是么?呵。

  現下那對叫燕無畏、燕無過的兄弟正在地牢的牢房裡面。他們前來解決最後的問題﹗並讓他親眼看到他的父母還好好活著。 說起來他對這裡並不陌生,這座牢房在他受訓時也曾經來過,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父母也有被關在裡面的一天。 天底下的地牢看起來似乎都差不多。比起留燕谷,家裡的這個顯得比較不那么陰森,也許是因為刑房最中央吊著一個大火盆的緣故? 越過那個火盆,缺水看見了自己的父親。

  讓他確定自己的父親還活著后,燕無畏把他抱到了這裡。一個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父親、父親卻絕對看不到他的牆角。 他不知道父親在和那對兄弟說些什麼,隔得太遠,傳到耳中都成了嗡嗡的聲響。 把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他太累了,昨天晚上到今日晌午,那對兄弟把他折磨得厲害。 其實他們也並沒有對他做什麼很過分的事情,他們只是看他是不是很聽話而已。 他一直都很聽話,沒有反抗,沒有掙扎,他們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喑啞地輕笑,他不想讓自己活在這世上活得毫無意義。至少,他希望能報答養育他十九年的父母什麼。這也是他唯一能做
  的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這是他給自己的最後一句話。 三間並排完全隔開的牢房。消失了兩個多月的前武林盟主袁正嘯,盤坐在最中間的那間牢房內,看向面前的兩個男人,臉 上一閃而過的喜悅之色沒有逃過燕無過的眼睛。
  「兩個半月,七十四天。我總算等到你們。如果你們再遲十六天,就算有解藥也遲了。你們誰是燕無過?」
  燕無過輕笑,對牢房裡的前大盟主眨眨眼睛,「大盟主,你找我嗎?」
  「你是燕無過?」袁正嘯表情說不出是驚喜還是什麼,奇怪得讓人無法理解。
  「嗯。」燕無過眼光極為無禮地在袁正嘯身上轉了一圈。「看樣子,你過得還不錯。」如果換了我,哼哼﹗ 不但沒有斥責對方的無禮,袁正嘯臉上竟還露出一絲微笑。「陳默對我這個前盟主還算有一些尊重。」 燕無過在心中嗤笑,心想如果不是之前無畏那家伙害怕事情敗露讓缺水知道,更為了在缺水面前多一步退路,你以為他會讓你好吃好喝,當祖宗一樣地供在牢房裡?

  「如果你是燕無過,那你就是燕無畏了?我說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們說,給無過寫信也是因為此事。可惜那封信剛送出 沒多久,你小子就趁我不備把我囚到這兒來了。
  「無畏,別來無恙乎?」
  「托你的福。」燕無畏笑著微微躬身,態度如同往常,但熟悉他如無過卻能看出他的驚訝。 袁老賊竟然叫出了無畏的名字﹗?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就在燕無過這樣想的時候,袁正嘯說出了一句更讓兩兄弟動容的話。「燕無畏,戴了十二年人皮面具,感覺如何?」 燕無過挑了挑眉毛,也就只是挑了挑眉毛而已。
  陳默─燕無畏看起來似乎更平靜,竟輕笑回道︰「還好。」 燕無畏並沒有糾正袁正嘯自己並沒有戴什麼面具,他所學的易容術只要改變臉上某些特徵,就可以完全換一個人。否則縱是製作再精美的人皮面具,也不可能戴上十二年而不讓人看出破綻。 聽燕無畏沒有絲毫掩瞞之意,燕無過知道,面前帶笑的兄長已有必殺對方之心。 說著,燕無畏轉過身,也不知他在臉上作了什麼手腳,等再轉過來,他已經換了一張臉。一張美麗到毫無缺陷的面孔。 燕無過輕笑,也同樣在自己臉上作了些手腳。

  兩張一模一樣英俊非凡的面孔,如果不是一個囂張一個沉穩,一個飄逸瀟灑一個端正自如,光憑燕無畏左邊眼角下淡淡的、 幾乎看不出來的一顆淚痣,恐怕誰也分辨不出他們。 遠處的陰影中,缺水呆若木雞。 陳默……原來至始至終都沒有陳默這個人。他喜歡的,他愛的,他想要一生相伴的,真的只是一個虛假的幻影。一個十二年的欺騙。

  呵呵……呵呵呵﹗假的,都是假的﹗刑房的陰影中無人看見的角落,缺水癱坐在牆角無聲地咧嘴大笑。 我果然無能﹗父親似乎已經知道不少,而他卻什麼都蒙在鼓中,甚至還怨恨父親為什麼不願他和陳默待在一起。 父親,孩兒……真的是天下最蠢的蠢豬﹗所以您也請放心,無論如何孩兒都會把您和母親救出去﹗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三個人都在忍耐,似乎誰忍耐不住先開口誰就輸了一般。先開口的是袁正嘯。
  面對燕無過,坐在牢房中的袁正嘯微笑道︰「你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何事嗎?」
  「那根老參?」燕無過嗤笑,想都不想。
  「不光如此,我找你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說著,袁正嘯伸手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牌,抬手亮起。
  「我想,你們對這個東西應該不陌生吧?」 死死盯著那塊玉牌,燕無畏手一伸︰「拿來﹗」 袁正嘯呵呵一笑,把玉牌遞出。
  燕無畏接過玉牌,翻來覆去仔細察看,越看表情越為凝重。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下燕無畏身邊,從他手上接過了那枚 玉牌。
  「嘖,看起來倒像是真貨﹗」把玩了一會兒,燕無過把玉牌拋還給袁正嘯。
  「你是怎么得到這塊玉牌的?」兩兄弟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袁正嘯笑了,那笑容竟顯得異常……快意?
  「無畏,無過,你們這對兄弟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是誰才對。哈哈哈﹗」
  「袁正嘯,我小瞧了你。竟不知道你已清楚我的身分,更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弄到了這枚玉牌。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和 無過的關係?又是如何得到了這塊玉牌?或者說,你是誰﹗?」不光是臉,就連那沙啞的聲音也變得清朗。

燕無畏看起來似乎真的很好奇。他對自己的易容術有信心,也自信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而天底下知道他們是兄弟的,也只有當年救他們出來的天行教的一個老人。 而老人自五年前就被他們安排在隱祕安全的地方頤養天年,按理說…… 「除了從小照顧你們生活的張老頭以外,這天底下知道你們是兄弟的,也只有我了。」袁正嘯笑得意味不明。
  「什麼意思?」燕無過挑眉。他怎么知道照顧他們的老人姓張? 兩兄弟都在等待,等待袁正嘯自己開口。
  「你們應該知道這塊玉牌代表什麼吧?」袁正嘯頓了頓開口道。
  「當然。」燕無過不動聲色。
  「這塊玉牌的主人是我們兄弟最大的恩人。」燕無畏表情平靜。
  「給你們武功秘籍,給你們興幫興教的資金,給你們引荐一些高人傳你們秘技。呵呵,不錯,確實應該算得上恩人。」袁 正嘯神祕一笑,「你們說這個人是誰呢?又為了什麼?」
  「你不會說這個人就是你袁正嘯吧﹗荒唐﹗」燕無過冷笑。
  「為什麼不能是我?」袁正嘯不怒反笑。
  「沒有用的,袁正嘯,無論你說什麼,我不會相信,也不會把解藥給你。」燕無畏搖頭,笑得和氣,語氣間卻毫無轉圜之地。
  「你會給我的。」袁正嘯看起來似乎非常有自信,「也許我應該慶幸你看在缺水分上給我下了無治,而不是立刻命喪黃泉的 其它毒藥。
  「這件事,我本來一直在找適當的時機想向你們說清楚,可就在我正籌劃我們三人見面的恰當時期時,也是你燕無畏登上 盟主之位后的第二天,我才發現自己中了無治。此藥歹毒異常,服下的人不會立刻就死,只會身體慢慢變弱如被病魔侵襲一般。
  「中此毒的人,大約會拖上四個月到半年左右,直到身體耗盡。死時,普通郎中也根本無法驗出此藥,頂多以為是傷風發 熱、藥石無效無治而死。無畏,我沒有說錯此藥的藥性吧?」
  燕無畏帶笑點頭沒有否認。他給他下這個毒藥也無非是為了缺水,袁老賊不能留,但卻不能讓缺水知道他的父親是死在自 己手中。 為了找這個傳說中只有在《彖志》中才有記載的藥,他可是偽裝成太醫,才能翻看到《彖志》﹗
  「你既然知道藥性,那也知道怎么解 ?」燕無過打量牢中的袁正嘯,發現其精、神、氣果然很差。
  「的確。我確實知道解藥藥方,可若沒有千年靈芝入藥,也只能再拖一月半月。沒有千年靈芝的我,只能去找下藥的人。 可無畏一聽我說出藥名,不容我繼續開口竟立刻把我打倒。等我醒來,已在自家的石牢中。呵呵。」 燕無畏笑容不改,雙手抱在胸前。「袁莊主,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你中了無治?這藥我記得《彖志》記載說, 中毒者根本無法分辨,只有死后看骨才能得知,唯一可以檢驗的方法,就是用烈酒浸泡雙腳一刻,指甲變黑就是中此毒的特徵。
  「你不會恰巧就有用烈酒泡腳的喜好吧?」
  袁正嘯並沒有因為燕無畏的無禮而動怒,「燕無畏,你會想到用無治,是不是因為你父親傳給你的手記上有提到此藥藥性?」 這句話不光是燕無畏,就連燕無過也正眼看起眼前這個前武林盟主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們有這本手記?你怎么知道我們是兄弟?你從什麼時候知道我是燕無畏,不是陳默?」
  「我當然知道,因為那本手記就是我讓張老頭交給你們的。」 袁正嘯看著眼前這雙優秀的兄弟,臉上露出了真正的微笑。「孩子們,我就是那塊玉牌的主人,也是你們真正的父親。」 一石激起千層浪﹗
  「哈哈哈﹗」燕無過肆意大笑。「聽見沒有,無畏,袁大盟主說我們是他兒子呢﹗哈哈哈﹗」 燕無畏並沒有笑,冷臉看著盤坐在牢中的中年人。「你這樣說,有什麼證據﹗?」
  「證據?無畏,你在看到我夫人時,難道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我不知道你把我夫人也是你的母親關到那裡去了,但我知道, 她也應該跟我一樣活在什麼地方。
  「你去仔細看看她的眉眼,再看看你們兄弟,你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何況還有玉牌為証﹗我早就想跟你們說清此事,可 是你們差點沒給我說出來的機會。」袁正嘯說著,不禁苦笑。
  燕無畏沈默了。 雖然沒見過那位幾乎足不出戶的夫人幾面,但印象中卻極為深刻。
  那是一位溫柔素雅嫻靜的大家閨秀,從來不敢反駁自己的丈夫半句,對自己的兒子雖然溫柔卻總有一分隔離。美麗的臉龐 讓人難以忘懷,回想她的容顏,再對比眼前無過的面容……
  燕無過冷哼一聲。「天下相像的人多的是﹗憑你一句話就想讓我們相信你,實在是可笑之至﹗」 「紫金山腳的小合院,你們在那裡成長。陳家村無敵棍陳蕘的后人身分。昆山郊外十裡亭,萬兩銀票。
  「另外,呵呵,要不要我把鞋子脫下來給你們看看?左腳的第二根腳趾比大拇指長出半寸,這應該是我們父子共同的特徵。」
  說著,袁正嘯伸腳脫下了左邊的鞋襪。 燕無畏看了一眼,移開了眼光。今天的驚奇還真是夠多的,不是么? 「夠了﹗如果你真是我們父親,那我們又怎么會成為天行教遺孤﹗?」燕無過可沒有燕無畏那份平靜和氣度,霎時臉上布 滿戾氣。
  無論是誰,相信了二十幾年的身世,努力了二十幾年,到頭來卻發現這很有可能是某種故意安排……那么他們兄弟的犧牲
  要到那裡挽回﹗? 燕無畏走到燕無過身邊,從后面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翻騰的氣息逐漸平靜下來,兩兄弟一起等待面前的前大盟主說出真相。

  袁正嘯看到燕無過的情緒被燕無畏安撫住,這才開口道︰「我說過,我會向你們一一解釋清楚。」 十八年前,天行教被滅。整個武林亦元氣大傷。 在這之前為了害怕天行教報復,袁正嘯把自己剛出生的一對雙生子悄悄藏起,為了他們的安全,甚至都沒有向外界宣佈他們的誕生。天行教被滅時,袁正嘯負責斷天行教后路。在斬殺了天行教教主夫人及其一對幼子后,生出了一個大膽至極的想法。 雖說天行教余孽大部分已經被剿滅,但仍有些漏網之魚逃出。其中還有幾人奉當時的教主之命,事先轉移了天行教一大部分財產出去。 一為這筆龐大的財產,二也是為了不給天行教再次翻身的機會。袁正嘯猜想,潛逃出來的教主夫人及其子與其下屬相認,

  很有可能憑借什麼信物。袁正嘯當時就把已死的天行教主夫人,和其一對幼子身上的所有東西搜刮得一乾二淨﹗ 處理掉天行教主夫人及其一對幼子的尸身,袁正嘯放出了天行教主后人逃出生天的消息。又蒙面找到一個天行教的遺孽一個不會有任何作為的老花匠。 老花匠感其恩德,答應代替照顧教主的一對遺孤。

  之后,袁正嘯把從天行教暗中得到的武功秘籍及一本手記交給花匠,並在無畏、無過滿五歲之前,為他們打下練功基礎。
  「后來的事情你們也清楚。我把這面玉牌當作信物,把你們引荐給幾位武林前輩,請他們教授你們各種技能及知識。 「在得知你們的計畫后,我順水推舟,讓你們兄弟其中之一潛進袁家莊,更籌集資金為你們立幫建派打下基礎。
  「事后也確實如我所料,當你們興建了留燕谷后,天行教的一些余孽魔頭果然去為你們助威。如果我料得不錯,無過建立 飛鷹社的資金,應該就來自于天行教的那筆龐大的祕密財產,不是么?」袁正嘯的笑容中有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燕無畏看著這位武林前盟主,也是自稱他們父親的人物,「你就為了天行教的財產,為了把天行教余孽全部鏟除,就把你 親生的兒子送出去當孤兒,當魔教的余孽養?」

  袁正嘯微微 起眼睛,揚臉看向自己的兒子。「當然不是。這也是給你們兄弟的鍛鍊﹗如果把你們留在身邊當武林盟主的 兒子撫養長大,你們會有現下的作為嗎?
  「你們看看,天下間有多少稱得上人物的后人有大作為的?看看袁缺水,你們也應該明白﹗」 燕無畏無語。
  燕無過盯著這個自稱是他父親的人,血色漸漸浮上他的雙瞳。「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
  「是。」袁正嘯力圖鎮定。
  「你知道我練了陰絕功,你知道我為練這功夫受了多少罪,你什麼都知道,卻不把九陽秘訣傳給我?﹗哈哈哈﹗」
  「因為我知道你們肯定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這也是對你們的考驗。而且你們不是從缺水身上弄到口訣了么?我可曾阻止 過你們?
  「況且,就算你們真的弄不到口訣,我也會在最後關頭把口訣傳給你們。你們是我的兒子,我怎會眼睜睜看著你們破功而 死?」
  「是嗎﹗?你身為正道的武林盟主,卻任我宰殺武林中人?」燕無過不住冷笑。
  「有所成功必然有所犧牲。他們的犧牲可以換來你們兄弟共同統治武林黑、白兩道,而在你們的統治下,我相信武林至少 會安生二十年﹗這樣想來,他們的犧牲也是值得的了。」
  燕無過、燕無畏互看一眼,他們果真是父子不是么?如果他們真是父子,那么…… 兩人同時想到一個問題,燕無畏眉頭輕皺,燕無過滿不在乎。
  「這么說來,缺水應該是我們的弟弟?我們和缺水的事你也應該明白,對不對?」看到自己的兒子們相互亂倫,這個狡猾 又陰毒的前盟主會怎么想?燕無畏在心中暗諷。
  「他?」袁正嘯似乎並沒有把這件事當回事。「我既然把你們設計成魔教余孽,自然要給你們找個旗鼓相當的對手。沒有 刺激怎么會有成長﹗」
  「什麼意思?」燕無畏、燕無過都覺得有點心寒,只怕這袁正嘯的目的不僅如此,恐怕他想到的應該是一個完全受他控制,
  又能抵制他們兄弟倆的工具才對﹗ 「找一個根骨上佳的孩子可不那么容易,我走遍天下才找到這么一個﹗可惜爛泥扶不上牆,老鼠生的兒子也只會打洞而已﹗」 袁正嘯的語氣充滿鄙視。
  燕無畏深吸一口氣,抓住自己開始暴躁的兄弟。「這么說來,缺水並不是我們的親生兄弟?」
  「當然﹗我袁正嘯的兒子怎么會這么無能又無恥﹗看看他,他那裡長得像你們?他不過是我從一個快死的乞丐手上買來的﹗」
  角落中,缺水靜靜地坐著。靜靜地坐著看著自己的父親,眼中流露出慚愧、渴求、仰慕及希望。 父親,請您一定要好好活著﹗


第五章

  燕家兄弟遵守了他們對缺水的諾言,至少表面上看來如此。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讓寧折不彎的父親沒有任何 異議地退隱江湖,在莊中養老。
  奇怪歸奇怪,在得知父母生命無恙且生活無憂后,缺水履行了自己的誓言。 白天,他仍舊是前武林盟主的兒子袁缺水,除了武功被禁及被禁止外出外,基本上他的生活也和以前沒什麼區別。 而到了晚上……
  「吱呀。」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缺水沒有回頭,他知道來人是誰,也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又何必回頭? 冰涼的手掌從衣襟口滑進他的胸膛,一股子冷氣讓他禁不住身體輕輕一顫。 手掌在他胸膛上撫摸著。
  「缺水,我們去床上。」男人在他耳邊命令。 缺水依言起身沒有絲毫反抗,走到床邊,也任由那個男人把他的衣褲全部除去。
  「冷嗎?」 手掌從他身上冒出的點點寒栗上滑過。失去武功的他對寒冷自然失去了抵抗力,不到一會兒已經冷得微微發抖。 男人笑了,離開他把打開的窗扇全部關上,又把火爐點燃。
  「你想讓自己生病么?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把爐子燃上,還把窗扇全部打開,是不是想就這樣凍死,以後也不用侍候我們 了?嗯?」柔軟的語調卻冷硬而憤怒。
  「真惹火了我有你好看的﹗過來,今天教你怎么用嘴巴侍候人。」男人拖了張椅子在火爐邊坐下,示意他跪到身前來。
  缺水低頭,捏了捏拳又放開,隨即一步步向那個人走去。 赤裸的身體沒有絲毫遮掩,男人隨意地坐在椅子上,用眼睛調戲著那具對他們兄弟來說充滿魅力的身體。 這孩子真的很聽話。這讓他和無畏很驚訝,但似乎也讓無畏更緊張,有時他甚至能看見無畏抱著缺水時,臉上流露出難言 的痛苦表情。
  「笑給我看看。」
  缺水在他腳邊跪下,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笑容。 對,沒錯,一個笑容。不含任何感情的臉部肌肉運動。
  「壞小子﹗」燕無過忍不住捏捏他。抓住他一只手抬起,手指順著他的腰肋滑動。 缺水瑟縮了一下,臉上有了一點緊張的表情。
  「你不是不想對我笑嗎?那我讓你笑個夠好不好?」他的手指改滑動為彈動。 缺水的身軀扭曲起來,極力去避開那只在他身上肆虐的手。
  「啊哈……啊……」不管他怎么躲怎么避都逃不開那只手。等燕無過兩手齊上時,缺水大叫一聲開始拼命抵抗。
  「哈……嗚……不……」到最後連聲音都無法發出,眼淚順著眼角流出,缺水癱在地板上縮成一團,不住抖動。
  「現下你願意笑給我看看了么?」燕無過抓著他的發結抬起他的臉。 缺水喘息著,漸漸從那可怕的折磨中恢復過來。
  「笑﹗」 缺水笑了,喘息著、顫抖著流著淚笑了。
  燕無過微微 上眼,他雖然不滿意這個笑容,但缺水現下這種強硬中有著軟弱,表現出無所謂卻害怕異常的樣子,卻也撩 火惹人得很﹗
  輕輕打了他一個耳光,把他臉上那個讓他生氣的笑容打沒,拉著他靠近自己。
  「起來﹗跪好,再往前一點﹗讓你再過來一點﹗」
  缺水的臉緊緊貼著那人的胯,什麼硬硬的、溫暖的東西在他臉上蹭著。 「把它掏出來。用你的嘴巴、舌頭、喉嚨、雙手好好侍候它﹗」 你不想對我笑,我也不看﹗老子才不稀罕﹗你就滿足我的慾望吧﹗什麼時候把你玩厭了,我就放你自由。
  燕無畏走進小樓的時候,缺水正跪在燕無過腳邊努力吞咽著。 「把喉嚨張開,再張開﹗現下還沒進去一半呢﹗」 燕無過抓著他的發結,把他的頭更往下按。
  「你再不讓他喘口氣,他就要窒息了﹗」燕無畏轉開眼,脫掉外袍扔到椅子上,從柜裡取了換洗衣褲,由內樓向樓下的洗 澡房走去。
  燕無過斜睨了自己兄長一眼,自從事情敗露,燕無畏干脆從無畏居搬到了這裡和缺水同住。 他也想住進來,但考慮到飛鷹社大魁首的身分問題,不得不繼續在大盟主安排的「客房」裡裝樣子。而燕無畏又有意無意拖著,不讓他把缺水帶回飛鷹社……導致燕無過天天裝了一肚子火﹗
  「這都是他不好知道嗎?如果他肯讓我早點帶你回去,你也不用夜夜同時侍候兩個男人﹗
  「啊……笨蛋﹗不準舔前面﹗我還不想那么快泄﹗會使壞了是不是?教會了你就會使壞了﹗給我把喉嚨撐開,爺還沒玩夠呢﹗」

  讓燕無過玩夠的下場只有一個,等燕無畏洗浴完上來,缺水已經因為喘不過氣昏倒了兩次。 燕無畏想要把缺水抱起,卻被燕無過推開。 等燕無過把缺水抱上床,燕無畏也走到床邊放下紗帳掀被上床。 中間夾著一個缺水,三人並排躺在這張加大加寬了的桐木大床上。 忙了一天,燕無畏感到疲累,今晚他並不想對缺水怎么樣,只要能抱著他睡他也就滿足了。 但精神好得很的燕無過卻不想放過缺水,拉開他的雙腿從側面搗鼓了進去。 缺水一直都在忍著,到后來實在忍不住了,才發出類似于哭泣的輕微呻吟。
  耳中聽著那似有似無的呻吟,燕無畏的身體漸漸火熱起來,掩埋的慾望也逐漸抬頭,小腹中像有一把火在燒著。 做一次吧,只做一次,做完了就讓他睡。

  燕無畏翻過身,親了親那個在痛苦呻吟的人兒。 為了讓燕無過快點結束,燕無畏伸手抱住了缺水的身體讓他無法動彈,手也自然貼到他的前方輕輕撫摸他,希望這能讓他 從后方的痛苦中轉移一點注意力。 缺水被燕無畏抱住動都無法動一下,燕無過的每次撞擊都讓他硬生生地承受了個實打實﹗加上來自前方的刺激,可憐的缺水被迫不由自主地緊縮起后臀。 嗷﹗低吼一聲,燕無過扣住他的腰像是無法忍耐這種刺激般,加快了衝擊的速度。 啪﹗啪﹗肉體擊打的聲音響成一片。

  缺水的呻吟變成哀叫,「放……開……我,求……求你們……放開……我……」 他也想裝英雄,可每次都成了哀哀乞求的狗熊。
  他已經不企求自己能活得像個人,但肉體上的痛苦也不是那么容易能夠忍受,每次他覺得自己已經武裝好自己,可事到臨 頭,仍舊在磨難面前崩潰﹗
  痛苦也分很多種。而這對兄弟帶給他的痛苦,顯然是最不能讓他忍受的那種﹗尤其是當他明白其中的意義后…… 他想做到麻木,他想做到肉體和精神分開,可那也只是說說而已。 那兩個人折磨人的手段很巧妙,也許他們有過太多刑求人的經驗,故而對他的底限亦十釐清楚。每次每次,他們總是巧妙地操縱著他,不讓他輕易昏厥,也不讓他一頭逃入麻木的世界。 每天每天,他的日子就這么過著。明明與父母同在一個莊中,他卻連一次都沒見過他們,有時他會想不見也好,見了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自己的父母。

  怕他身體壞掉,那對兄弟甚至還勒令他每日勤練拳腳做基本功。可惜一直不見他們有恢復他功力的打算。 兩個月轉瞬而逝,新年就要到了,擔心父母安危也因為想念,他懇求那對兄弟讓他和父母一起過年,哪怕只是吃頓飯也好。 兄弟倆猶豫許久,在他「盡心」服侍了他們兩天后,終于點頭同意讓他和父母一起吃年夜飯。 看到久違的爹娘,缺水差點哭出來。想起父親討厭他的懦弱,趕緊把眼角的淚痕擦干。 父親和母親看到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又像是…… 缺水搖搖頭,猜想父母在這種半囚禁的生活下肯定心情不太好,所以看到他也沒什麼特別的激動,甚至比以往還要冷淡。 勉強喝了一口酒,缺水想跟父母說些什麼,剛開口就被父親打斷。缺水敏感地感覺到,父親似乎並不想和他說話。

  「無過,我送缺水回去。」燕無畏對燕無過施了個眼色。
  燕無過理會,笑咪咪地看向坐在上座的袁氏夫婦。 缺水不想走,但當燕無畏在他耳邊威脅說,如果再不走以後就再也別想看到他的父母后,他只好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等燕無畏帶著缺水一離開,袁正嘯就皺起眉頭不滿道︰「讓你們把他解決掉你們不同意,怎么還讓他出來露臉?他如果壞了大事怎么辦﹗

無過,你不是有迷魂么,為什麼不給他用?」 燕無過一翻眼,「那又不是什麼好藥,沒事給他吃干嘛?你想弄死我的寶貝啊﹗」 「你﹗」袁正嘯給他氣得﹗「荒唐﹗無過,你任性也有個底﹗缺水留下來對你們只有壞處沒有好處﹗你陰絕功已成,留他還 有何用?」
  「用處大了。除了不能給我生孩子外,能用到的地方都用到了。老頭,我們和缺水的事,你最好不要多插嘴,否則……哼哼﹗」
  袁正嘯心中大怒。這混帳無過根本就沒把他當父親看﹗但他也只能在心中怒,實力早就被架空的他,也只能端端父親的架子罷了﹗

  沒想到……沒想到他這對兒子竟會如此心狠手辣不留餘地,短短兩個月把他曾經暗中佈置的勢力幾乎一網打盡,能用就留, 不能用的全部毀之﹗弄到他這個堂堂前武林盟主,現下也就是身分上好看而已﹗
  袁正嘯也知道這不能完全怪自己兩個兒子不孝,無論是誰被自己的父親當敵人養了二十來年,都會滿心怨恨吧。但最可怕 的是,這兩個心中就算無恨,也不會把他袁正嘯放在眼裡﹗
  而缺水就是他們父子之間最大的心病﹗
  袁正嘯主張下狠手一了百了,可無畏、無過卻想盡辦法把人留在身邊,真是吃也帶著睡也帶著,把人當寶貝一樣藏在內院 的小樓裡養著。
  袁正嘯至今仍不明白,無畏、無過是怎么讓缺水心甘情願留在他們身邊做他們的禁臠。在他想來,缺水八成是真喜歡扮成 陳默的無畏,加上他那個懦弱的性格,兩個兄弟稍微硬一點,他大概也就只能乖乖任他們玩弄了。

  袁正嘯越想越怒,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真沒想到他袁正嘯竟會養出這么一個孬種無恥的兒子﹗本來是想給那對兄弟 培養一個對手。如今倒好﹗竟然上了他兒子們的床﹗還是一個侍候兩個﹗呸﹗
  燕無畏回來,一家第一次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袁正嘯的妻子袁楊氏很高興,一會兒抹淚,一會兒幫兒子們夾菜。
  袁正嘯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跟比較理智的燕無畏再次提起解決缺水的事。 燕無畏端起酒杯,含笑敬了生身父母們一杯,「爹,娘,孩兒有件事想跟你們稟明。」
  「什麼事?你說。」袁正嘯雖不滿燕無畏岔開話題,也只能聽著。
  燕無畏笑容加深。「爹娘為武林為袁家為我們紛忙半生,孩兒們無以為敬,特地在蘇州給你們尋了一處美奐美侖的莊園給 你們養老之用。如今已經動工修繕完畢,只等過完年爹娘移駕。不知兩位意下為何?」 問他們意下如何,卻又指明過完年就打算讓他們離開。袁正嘯在心中暗罵一聲混帳東西,直感自己晚年淒涼﹗可斗不過那 兩小子,也只能被他們壓著頭走路了﹗
  轉念又想到,這兩個讓他都出不了手腳的人物就是他袁正嘯的兒子,這樣一想又覺得得意非常。
  「如果我和你娘不願去呢?」袁正嘯還想最後為難一下自己的兒子。
  燕無畏輕笑,「與我相伴相守十二年的缺水,在決定要離開我后得到了什麼?而你們,也只不過是把我和無畏生下而已。
  「比起缺水給我的,爹、娘你們帶給我的痛苦要多得多。讓你們離開也是為你們好,省得哪天我突然發瘋,或是無過控制 不住自己,對兩位做下些什麼,到時可就悔不當初了。」
  輕輕巧巧的幾句話讓袁氏夫婦心寒,更讓袁楊氏心傷。她盼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們啊,如今卻因為他們爹當初的貪婪和瘋狂 念頭,讓她徹底失去了他們。
  袁楊氏傷心至極,舉袖掩面離席而去。
  燕無畏、燕無過看她離開也未加任何阻止。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當初她既能舍得,現下就得承擔這個后果﹗
  「爹,我稱你一聲爹,是看在你是我和無過生身之父的分上,也是看在你曾在我們成長的階段給了些幫助。
  「我知道你心中有些什麼念頭,不過,還請你三思而后行,除非你真有對付我和無過兩人連手攻擊的把握,否則我勸你還 是和娘在蘇州贍養晚年的好。再敬你一杯酒,我和無過要去和缺水吃年夜飯了,恕不能再奉陪。」
  揮揮衣袖,燕無畏與燕無過走得瀟灑,竟是完完全全不把他這個老父看在眼裡﹗ 袁正嘯怒極攻心,一仰頭,喝下兒子的敬酒,摔破酒杯大笑著離開飯廳。
  好好好﹗他果然生出了一對好兒子﹗ 缺水不知道他離開后那對兄弟和父母說了什麼,他只知道,在大年初一的晚上,他的父母坐上馬車,突然離開了無畏莊。 據那對兄弟的說法是︰他們把袁正嘯夫婦送到蘇州一美奐美侖的莊園內養老去了。 春夏秋冬,時間永遠都在人想像不到的地方轉得飛快。 頭一年,缺水如行尸走肉,刻意壓抑自己的感受、刻意忽略自己的存在,小心翼翼地與那兩兄弟周轉相處。

但那對兄弟不知為何對這樣的他大為不滿,燕無過更是由戲謔到生氣,再到對他動手腳,有一次如果不是燕無畏趕到,硬是攔住發狂的燕無過,他大概已經給活活蹧蹋死。 燕無過說要把他帶回飛鷹社調教,燕無畏不同意。后來燕無過干脆在離無畏莊不遠的附近城鎮建了分舵,隔不了多長時間 就會來趟無畏莊,專為調教他而來。 燕無畏似對自己的胞弟很沒轍,只要他不傷及自己的生命,也由著他去「調教」自己。之后不曉得是不是在旁邊看出了火,燕無畏也開始對他玩盡花招。

  經過他們大半年的調教,他變得聽話異常,要笑就笑要哭就哭,要他干什麼他就干什麼。在見到他確實已經乖順后,兩兄 弟出門在外,有時也會帶上他侍候。
  剛開始他還會想些胡亂心思。比如他竟然會想,如果父母不在了,他也可以讓自己從這種痛苦中逃脫,如此大不孝的想法之類。

  慢慢地,他接受了如性奴一般的自己。 日子總要過下去,不能死不能逃,那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得好受一點呢? 床笫間的事情,他也已經從不適走到了習慣。 入秋時節,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小樓中。
  自從他知道他的父母在蘇州養老,他們有時也會暗中帶他去蘇州,讓他看看父母安好的樣子,但從來不給他問候的機會。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燕無過往無畏莊跑得太勤,加上他袁缺水原來不好的名聲,那閑言碎語風言風語自然也多了起來。

  不久他就知道自己還有一個綽號─巫山公子。 其中自然也有人會奇怪,武林盟主怎么和黑道大魁首來往這么頻繁? 一句為了武林安生,堵住了全天下人的嘴巴。
  而在江湖傳言中,江湖中最厲害、最有前途的兩個男人,成了他袁缺水的入幕之賓。很多人都說,陳默和燕無過之間微妙 的平衡狀況就是他造成的。

  黑道人士直接就說,武林盟主陳默利用自己師弟的肉體,來籠絡飛鷹社大當家燕無過。白道人士當然不承認這種說法,在 他們看來,袁缺水只是一個自甘下賤的兔二爺,勾引了師兄不夠,還要染指江湖第一美男子。 當然,這些都是暗底下的傳言,相信的人並不多。想那陳默和燕無過是什麼樣的男子,怎么會同時被一個不如自己很多的 男子迷上?

  所以有個表面上的說法就是,他袁缺水是為了修心養性,所以奉父之命在陳默和燕無過之間受教。 聽到腳步聲,缺水心想他受教的時間又到了。這段時間燕無畏、燕無過在忙著擺平江湖和朝廷之間的某些爭端,有四、五 天沒往他這兒來了。 我要不要直接把衣服脫光,然後跪在門口迎接他們?

  如果他主動又知趣聽話的話,等會兒他受的罪就不會太多,兩個人也會對他溫柔一些,有時還會顧及他的感受,讓他也快活一番。 想想,缺水決定就這樣做。可惜沒有時間讓他先把自己洗乾淨,否則等會兒也不用他們動手了。脫得光光的跪到門口,臉
  上還自然浮出了一個不討人厭的笑容。 近一年下來,他再怎么別扭也給訓練出來了。 大門被踢開,燕無過飄然而入。

  只點了兩根蠟燭的房間,似乎一下亮堂了許多。一襲滾著銀絲邊敞胸的黑色長袍,長袍內是一件淡藍色的絲綢長衣,領口 繡著白色的竹葉。長髮被一根純黑色的絲帶挽在頭頂,束成今朝代表身分的高髻,腳上是同樣黑色面軟底錦繡鞋。

  一身稍顯風流的裝扮,穿在這個有傾城傾國之姿的男子身上,竟是說不出的得體合宜。無論怎么看,這個人都不像是一個 統帥北方黑道的大梟雄﹗
  「呵呵,寶貝啊,知道我來了,等我哪﹗」 踢掉鞋子的腳伸到他胯下。
  缺水不但沒有躲避,反而更加打開自己的雙腿,好讓燕無過把腳伸入。
  「把我的襪子脫了。」燕無過伸腳。 缺水聽話地幫他把白襪除去,燕無過赤著腳再次伸進他的胯間。
  「還是直接揉弄起來舒服。你說是不是?」燕無過靠在門邊上開心地笑。
  「是。」被踩弄得有點疼,但缺水還是笑著抬頭看著那個男人。
  「下次不要光跪著,記得揉揉自己的乳頭摸摸自己的陽根,Z•W給我看。」 「是。」
  「真乖。」燕無過讚賞似地彎身捏了捏他的臉。
  「起來吧,等會兒陪我去飯廳吃飯。衣服也別穿了,就這樣。」 缺水起身,跟在無過的身后往飯廳走。 這飯廳就建在一樓,也是今年內兩兄弟圖方便而改建的。除了他的小樓外,連他的院子都被改得面目全非,不但擴大了, 還多了一個一人多深的池塘。
  「無畏等會兒也會來。我們都憋久了,缺水你過來,趁無畏還沒來,你先給我舒緩舒緩。」
  看燕無過在飯桌前坐下,缺水遲疑一下鑽到桌下。
  「不錯,教你一次就記住了。等會兒你就躲在桌子下面讓無畏也爽爽好了,他肯定也喜歡你這調調。哈哈﹗」 燕無畏確實也很喜歡,剛開始還叫他出來,后來就和燕無過一邊吃飯一邊談事情,任由他在桌下忙活了。 等忙活玩了,用嘴舌幫他們清理得干乾淨淨,燕無畏才彎身把他從桌下拉出,抱到一邊的椅子上坐著。 燕無過端著茶杯望著缺水,似不經意地隨口說道︰「無畏,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壞掉了?」 燕無畏端了一杯水給他漱口,界面道︰「那個封才子還沒有找到?」看他漱完口,給他擦擦嘴,把筷子遞給他。

  「你以為那個被譽為神醫的瘋子很好找?他自己就是瘋子了,你還指望他能來治好缺水?我看缺水現下這個樣子就很好。 我們就這樣過一輩子有什麼不好?」燕無過繞過桌子坐到缺水身邊。
  「你真的覺得這樣很好?」燕無畏冷笑,給缺水夾了他喜歡的菜。 燕無過不出聲了,俊美的臉龐忽然扭曲。「你在怪我嗎?到底誰才是始作俑者﹗」 燕無畏輕嘆,「我什麼都沒說。」
  「什麼叫你什麼都沒說?﹗你倒會做好人﹗你也不想想他會變成這樣最先是誰害的﹗不要忘了,論起折磨他的手段,你只 比我狠不比我手軟﹗」

  燕無畏不再出聲,坐在一邊看缺水吃飯。 可惜他們的對話對他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聽話,他們不會太為難他,他的父母也會好過,並能活得
  長久。所以不管是不是自己什麼地方真的壞掉了,他覺得他就該這么做﹗也只能這么做。

  「我們做錯了對不對?」燕無過的臉上閃過一絲苦澀。「如果那天晚上我們選擇另一個模式,也許他還不會變成這樣。」 燕無畏仍舊什麼都沒有說。后悔么?他從小就告訴自己要敢做敢當,每一件事、每一個步驟,他都按照自己的計畫走過來了。

  雖然他的計畫中出現了一個最大的變量,但最後他還是把這個變數扭正了過來。 那晚,在看到缺水完全拒絕的眼神后,他選擇放棄那虛無縹緲的感情,而決定只要抓住他的人就好。在那樣決定的時候, 他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后悔﹗ 但這一年來,心中持續不斷涌出的苦澀又代表了什麼? 燕無過明明陰絕功已成,卻在缺水面前仍舊顯得暴躁易怒,又是為什麼?

  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無過在動手打了缺水后,抱著驚慌害怕的缺水,一聲不吭地坐到天亮。 他也不止一次看到,無過在缺水身上發洩后,突然瘋了一般,沖到后山裡大吼大叫,劈樹裂石。 同樣的,燕無過也不止一次看見他抓著缺水的手,默默地跪在床前。

  一年來,他們把彼此的痛苦看在眼中,卻又可笑地不願承認自己被情所困。反而更把自己的痛苦,一股腦兒發洩到那個讓 他們痛苦的人身上。
  一日復一日,一月複一月,兩個人親眼看著彼此把那個人逼進絕境,逼到那個人完全放棄了自尊、放棄了思考,變成一個 聽話異常的性奴。
  曾經,他和他都以為擁有這樣的缺水也就夠了。 缺水望望窗子,風吹進來,他覺得有點冷。
  嗯,是很冷。他想把窗戶關上,或者去穿件衣服,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轉過頭,繼續埋頭吃他的飯。
  「無畏,我不想再這樣下去,我快給他折磨瘋了﹗」 燕無過大笑,笑得難看至極﹗
  「我是誰?我是燕無過﹗黑道最大的梟雄﹗飛鷹社的大魁首﹗他奶奶的﹗操他奶奶的﹗天下人有多少人巴不得送上門來讓 我玩﹗男人、女人,我想要什麼樣的人沒有﹗
  「無畏,無畏……你他娘的混蛋﹗不對﹗最混蛋的還是那個老混蛋袁正嘯﹗如果不是他……」

  「無過﹗」燕無畏見缺水聽到袁正嘯的名字敏感地抬了抬頭,連忙出聲喝止。 燕無過笑聲漸止,轉頭痴痴地望著劃拉著飯碗的青年。 「無畏,我知道你也熬不下去了。我們殺了他吧。」
  #當﹗
  燕無畏的手肘不小心把桌上的水瓶打翻,清水流了一地。 缺水低下頭看流到腳邊的清水,試探地用腳尖沾了一點慢慢滑動。 「缺水﹗」燕無過在他耳邊怒喝。 缺水抬頭看向他。心想他又要成為出氣筒了。
  「過來﹗」
  缺水連忙站起走到燕無過身邊。 燕無過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臂。
  缺水以為要挨揍,不由自主地把手舉上頭部護住,等燕無過拉住他的手臂,他才意識到不是那么回事,怕自己的作為讓燕 無過生氣,訕訕地一邊慢慢放下手臂,一邊仰臉對他討好地笑了笑。
  燕無過臉色鐵青。 缺水也不知道自己是冷的還是怕的,身體禁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燕無過忽然笑了。這一笑當真如百花齊放、明月生輝,換個人怕不眼睛要看直了。 修長的手指從他臉頰輕劃過,「我把你的肉一塊塊割下,再一口口吃掉好不好?」 怎么?沒有花招玩了,開始想凌遲我?如果你肯讓我斷氣,那我也沒意見。
  「好……」
  「我還想像上次一樣,把手伸到你身體裡面撫摸你,你說好不好?」 身體大大一抖,缺水覺得臉上的笑容維持得有點辛苦了。嘴巴張了又張,一個好字在嘴裡打轉卻半天吐不出來。
  「……好……」終于說出來了﹗缺水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有勇氣。 修長的手指滑到他的頸部,拇指與四指分開輕輕扣住了他。
  「那我讓那兩只 犬陪你好不好?你還記得么,就是我養在留燕谷的那兩只。」 缺水抖得更厲害,顫抖著問︰「你們……會讓我父母好好的活下去對不對?」
  燕無過揚了揚眉,「當然﹗」 「那、那……好……」好字這個音還沒有發完,嘴巴被人用手堵上。
  沒等缺水回應過來,燕無過一把摟過赤裸的他抱起就走﹗
  留下燕無畏一人坐在空蕩蕩的飯廳裡,看著缺水剛才坐過的地方出神。 那裡的地板上有一灘水跡。水的痕跡很奇怪,遠遠看去就像兩個字─陳默。 燕無畏從飯廳離開,經過花園的時候站住了腳步。 池塘邊的方石上坐了一個人。
  「他在房裡,我讓他睡了。我點了他睡。他……怕得要命。」
  燕無畏走到他身后。
  「他還在想著陳默。我上次還看到他一邊喊著陳默的名字,一邊流淚。」
  「我知道。」燕無畏開口。
  「可我們明明就是陳默,陳默明明就是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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