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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言情] 捉狂辣妹妹 作者:梵冥冥

捉狂辣妹妹 作者:梵冥冥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nebula 您是第1488個瀏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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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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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雪梨

  佇立於一幢米色的宅邸門外,丁雅珞來回踱著步,行李提了又放,猶豫著……

  人都站在這裡了,還有啥好遲疑的?

  一思及此,她將置於電鈴上的食指施壓力道,尖銳的鈴聲響起——

  「來了,是哪位呀?」

  一串英語傳來,丁雅珞的心情有些激動。

  她記得這嗓音,她記得的!也曾在夢裡夢過千百回,畢竟,離開媽的孩子會想念母親是人之常情。

  門開了,四目相交,門裡的人震驚、詫異,眼珠子瞠大如銅鈴,張嘴發不出聲音;門外的人則眼眶直髮熱。

  「媽!」丁雅珞終於喊出聲,並衝進母親懷裡。

  兩人顧不得時間、地點對不對,在門口就這麼擁抱著哭了起來。

  此刻無須贅言,眼淚已表達了彼此相同的心情,一切盡在不言中……

  半晌,慕蓮先止住了淚水,支開女兒的雙肩,柔聲問:

  「雅珞,你怎麼來了?」

  她吸吸鼻子,望著母親,一臉可憐兮兮:

  「我想先喝口水。」

  「哦,對。」慕蓮趕忙挽著女兒進屋。

  通過前庭,丁雅珞暫且無暇去欣賞這片應該是由母親悉心照料的景致,反正日後有的是機會,這一刻她只想坐下來喝杯茶,好好歇歇,平復情緒。

  「怎麼知道這兒的?」慕蓮等不及想瞭解這一切。

  「去問外婆呀。」

  「她沒刁難你吧?」

  「沒有才怪。」丁雅珞咕噥一句。「我聽她喋喋不休了一個多小時才要到這兒的住址。」

  慕蓮淡笑。知母莫若女,她自然曉得自己母親的性子,對於雅珞和□妮這兩個孩子,自從她與丁其衛離婚後,母親便加深對她們的成見。而她夾在中間也苦惱,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最後索性來個視而不見,聽從母親的安排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關於這點,她想兩個孩子心裡多少有點怨吧?

  但是,她真的無法勉強自己再委曲求全地去面對一位不能對婚姻和妻子忠實的丈夫。既然多情的男人不可以只屬於一個女人,那何不就放他自由呢?

  「現在可以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了吧?」

  「爸爸逼我嫁人。」丁雅珞嘟嘴,好無辜地說。

  慕蓮露出訝異的表情。

  丁雅珞歎口氣,娓娓細訴前因後果。

  慕蓮聽完,難以置信,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是心更涼了。想不到當初讓她不顧家人反對,放下身段去愛、去追隨的竟是這麼一個男人!這一刻,她有些後悔那時沒極力與他爭取孩子的監護權,否則也不會發生今日這種事情了。

  「媽,你會收留我吧?」丁雅珞拚命往母親懷中鑽。

  「傻丫頭,當然呀!」慕蓮揉揉她一頭俏麗短髮。「只是媽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敢獨自一個人搭飛機出國。」

  「媽,我已經二十一歲了那!再說,以前你們每年都會安排長假帶我們出國旅遊,耳濡目染,搭飛機這種小事才難不倒我咧。」

  「是嗎?」慕蓮抿嘴一笑。「雅珞……你來了,那□妮怎麼辦呢?」

  「我……當時我急了、慌了,走得匆促,我……因為還不確定自己的未來,所以也不敢貿然拉著□妮跟我一起走。」

  慕蓮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頭,決定先擱下這問題。心想雅珞搭了這麼久的飛機,也許累了。

  「我帶你上樓休息。」

  「嗯。」丁雅珞起身。驀地,她發現桌上有個煙灰缸,仔細打量四週一遭,才發現屋內有許多男性用品,一個想像在腦中成型。「媽,這屋子裡除了你以外……還有別人嗎?」

  「是的,我再嫁了。」慕蓮坦承。

  「他……待你好嗎?」

  「他很溫柔、很體貼,最主要的是他很專一。原本我以為自己不會再相信男人了,可是他打動了我。」

  看著母親漾著一臉幸福的微笑,丁雅珞感覺自己並沒有當初想像的那麼難以接受母親再婚的事實。知道如今有個值得信賴的男人在照顧著母親,她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恭喜你,媽咪。」她笑得很真心。「何時可以見到我的新爸爸?」

  「晚上,他下班之後。」慕蓮喃喃,眼神透露著些許不信。「你……沒意見?」

  「我為什麼要有意見?結婚的是你呀。況且,你看起來非常幸福。」

  「謝謝。」慕蓮情不自禁地抱住女兒。

  丁雅珞拍拍母親,提起行李,挽住母親的手肘,兩人上了二樓。二樓共有三間套房,慕蓮帶丁雅珞進入位於最右邊的那一間。

  丁雅珞走進去環視一眼,這房間有一道溫暖的光線從窗外瀉入,看得出房間是特意裝潢過的,以粉綠色系為主,窗簾、床、地毯、桌椅等,皆是精心挑選搭配。然而真正吸引她目光的,是擺在桌面那幅七寸大的相片。她移近,輕輕拿起它端詳;上面是她、□妮和母親在她十歲那一年游美國迪斯尼樂園時所拍攝的。

  她眼眶不由一熱,原來母親從未遣忘過她們……

  「媽,這房間是你早就替我和□妮準備的嗎?」

  慕蓮點點頭。

  「我一直希望咱們母女三人有朝一日能共同生活,所以一買下這房子,我便執意將這間房裝潢成你們喜愛的顏色。想不到我的願望居然成真……你來了。」

  「是呀,我真高興我來了。」丁雅珞也有相同的感受。

  「你先睡一下吧。」慕蓮接過她的行李,推她上床。

  丁雅珞打了個呵欠。

  她的確累壞了,在飛機上她一直無法合眼,腦中被回憶和許許多多的猜想充塞。此刻在母親身邊,她總算心安了,放鬆了,也困了。

  勾下母親的頸子在頰上親了一記,幾乎是一沾上枕頭,她即沉沉睡去。

  當丁雅珞再度睜開眼時,天空已籠罩在夜色下。

  側身扭開床頭燈,有那麼一瞬間,她茫然於所處的時空,雨後思路歸位,她稍微整理一下儀容才下樓。

  廚房傳來陣陣菜香,丁雅珞走近,瞧見母親忙碌的背影,出聲輕喚:

  「媽。」

  「你醒啦?睡得好嗎?」慕蓮露出微笑,將炒熱的青菜盛進盤裡。

  「嗯。要不要我幫忙?」這一幕依稀重回到了小時候,溫馨得讓人又想掉淚了。

  「把這菜端上桌。」慕蓮順勢遞給她。

  丁雅珞照辦,不一會又折了回來。

  「還有呢?」她伸手等著。

  「等吃飯。」慕蓮卸下圍裙,拉著她走出廚房。「特地做了你愛吃的菜,待會兒可得多多捧場喲!」

  「你記得我愛吃什麼?」

  「當然。」

  涼拌苦瓜、糖醋魚、鹽酥蝦、紅燒獅子頭、酸辣湯——哇,好豐富,果然都是她喜歡的,讓她不禁做了個抹口水的動作。

  「他差不多該到家了。」慕蓮看看鐘。「你肚子餓的話就先吃好了。」

  「不,還是等他回來,我可不想留下個不禮貌的壞印象給新爸爸。」

  「他不會的。」

  「對了,他是做什麼的?外國人?」丁雅珞將頭往後仰,問道。

  「是華僑,投資經商的。」

  「哇,老闆那!難怪往得起這種洋房,比——」丁雅珞倏地住口,有些尷尬地搔搔頭。

  慕蓮瞭解女兒原本想說的話,不介意地笑笑,說:

  「忘了告訴你,三樓是書房、樂器室和健身房,你無聊的話可以上去玩玩。」

  「嗯。」丁雅珞點點頭,賊兮兮地道:「有錢真好。」

  這時,門被打開,走進一位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無絲毫市儈息氣的中年男子。與丁雅珞不期然地四目相交之際,他顯出詫愕,疑問正要出口,恰巧望見一旁的慕蓮,他立即明白了。

  神色一轉,他溫柔地走向妻子——

  「不為我介紹一下?」

  丁雅珞對他的第一印象好極了,尤其是他的靈敏和睿智。

  「文生,這是我曾向你提過的大女兒。雅珞,這位是雷叔叔。」慕蓮分別簡短地介紹。

  「雷叔叔。」丁雅珞喚得心服。

  媽咪好眼光!此人相貌、氣度、自若卻穩重的談吐,在在不輸家鄉的老爸。

  「雅珞,你比相片中的模樣更漂亮、更動人。」雷文生含笑道。

  「你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微微調侃之意。「你母親總是念念不忘你和——□妮怎麼沒一起來?」他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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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回才來。」丁雅珞應,深深凝視母親一眼。

  「別淨呆站在這,咱們可以邊吃邊談。」慕蓮挽著丈夫和女兒入座。這是她企盼很久的希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少了□妮,否則一幅天倫樂,世間最幸福的事也莫過於此。

  晚餐於是在和諧又融洽的氣氛下進行……

  「彩門集團」在當今國際上是深受各國歡迎的佼佼投資者,不論先進國家或開發中國家,「彩門集團」每年都帶來一筆可觀的稅賦,和能造福國民的就業機會。因此,「彩門集團」除了目前所有的分公司外,還有些國家也在積極爭取「彩門」的投資。

  但是,「彩門」嚴謹的制度,和具有前瞻性、創新性的整體運作計劃,每選擇一個市場,皆是煞費心血,提議、討論、歸納、附議、再歸納,經由繁複程序後才敲定一個結論,必須集團內部全體通過後才會真正付諸行動。所以被相中的目標莫不萬分榮幸,其政府紛紛展開雙臂,皆讓出城市中地標級的建築物供予成立公司,以示歡迎。

  「彩門」澳洲分部由司徒家二公子司徒橙魃所掌理是眾所皆知的,其規模之大,為雪梨之首,尚未有人能望其項背。理所當然的,仰頸一望,城內最高、最大的那幢巍巍大樓即是「彩門」所有。以它為中心,在四周地皮因而被炒熱後,它儼然成為一處最熱鬧、人口最為密集的商業區。

  撥開百葉窗,一條頎長的影子即映在地面上,影子的主人正凝望著窗外,身周因裊裊的煙圈圍繞,使得背影瞧上去有些迷濛。

  「喂!這麼有閒情逸致,發起呆來了呀?」有人出聲驚擾了他。

  他沒回頭,反唇道:

  「你不知道進人家辦公室前應該先敲門嗎?」

  邵欽儒撇撇嘴,移到他身旁。

  「那種禮數不適合用在我這種身兼數職、分秒必爭的人身上,你說是不?」

  司徒橙魃瞟了十多年的死黨兼最最得力的工作夥伴一眼,不置可否地聳聳肩。

  「關於你指的『身兼數職』一詞,我倒愚昧地有些疑惑。」

  「難道不是?你捫著良心自問,偷我內褲穿那檔子丟人現眼的事就別提了,比如此刻,當我為這宗文案傷透腦筋、焦頭爛額時,你卻在這抽煙賞風景,太不夠意思了吧?老大也不是這種當法。」邵欽儒不客氣地抱怨。

  司徒橙魃啼笑皆非。

  「這跟所謂『身兼數職』有何干係?還有,我最後一次聲明,我從沒偷過你內褲。」

  「你已經聲明一○一次啦!可我偏不信。莫名其妙跟人家買了同一款花樣的內褲,又故意偷穿錯我的,誰知你心底打的什麼不入流的王意?雖然咱們幾乎是同穿一件褲襠十多年的好哥兒們,你也不能這樣呀!同學、死黨、室友、下屬、工作夥伴,這麼多個名詞,不論心理上或身體上都夠我忙的了,這不是『身兼數職』不然是什麼?」他還振振有辭。

  「鬼扯!」司徒橙魃啐了句,轉踱回辦公桌。「有什麼問題?」

  拉回正事,邵欽儒即刻換上正經八百的表情。

  「這個。」他呈上一疊資料。「這家叫『威康』的似乎存心與咱們較勁,互別苗頭。」

  「哦?。」司徒橙魃挑眉,翻閱眼下的資料。「初生之犢不畏虎,才成立一年的新公司就敢公然向咱們挑戰,有看頭。但還不至於威脅到咱們吧?。」

  「才怪!對方可是來勢洶洶,擺明了針對咱們,日前他才搶走了咱們一位老客戶。」

  司徒橙魃眉頭一擰,言簡意賅地直搗問題核心:

  「他們優勢在哪?」

  「這『威康』雖是新公司,但它背後可有本地三大集團聯合撐腰,最主要的是政府給予他們『保護政策』。」

  「保護政策?!笑死人了,他們實在應該去瞧瞧咱們國家那些受政府保護了幾十年的企業,如今是怎麼樣蹩腳的情況。再說當今社會有競爭才會有進步,這道理都不懂,嗟!」司徒橙魃完全嗤之以鼻。

  「咱們國內哪能跟人家比?人家有一整套完整的計劃和應變措施,並非一味地保護而已。」

  「是嗎?」司徒橙魃又擰起眉。「衝著咱們來呀?是不是咱們稅繳少了?」

  「沒那回事。」

  「那是嫌咱們賺得太多?」

  「開啥玩笑,咱們投資這麼大一筆資金在這兒,等於是在幫他們建設哪!」

  「說的也是。」司徒橙魃贊同地直點頭。「好歹來者是客,給咱們方便等於給他們自己方便,這都不明白!」

  「沒法子,人家民族向心力特強,咱們怎麼說都只是外人。」

  「是,說到底不就是要爭口氣嘛!」司徒橙魃打鼻子哼出口氣。這挑戰,他接了!

  「怎麼個應對法?」

  「先以守為主。既瞭解他們的特性,那麼守住老客戶,避免再被吸走才是當務之急,至於反擊則得視情況而定。」

  「那已被搶走的那家怎麼辦?是否有爭取回來的必要?」

  「不,那家就算了,將重心置於手頭邊的。」

  「哦。」

  司徒橙魃忖度了會,沉吟道:

  「其實仔細想想,挺沒道理的。」

  「什麼沒道理?」

  「你說的論調呀!」司徒橙魃瞅他一眼。「未來世界可是個地球村喲,還分什麼你、我?況且據我瞭解,這座城市很早以前就是個大染缸,中、英、法、美、俄等皆有人定居於此,咱們來這發展少說也有五年了,合該算是其中一份子,怎可自稱外人呢?」

  「那是咱們樹大招風?」

  「這也沒道理。」司徒橙魃輕輕晃腦。「咱們『彩門』雖已聲名遠播、享譽國際、地位屹立不搖,暫無堪慮;但咱們仍是戰戰兢兢,腳踏實地,今日的成就是心血有所結果,這是咱們應得的,何來『樹大招風』一說?」

  「唉,總而言之,就是有人瞧咱們不順眼,硬要與咱們耗上一耗、較量強弱。你呀,就別再挑剔我的中文了行不行?」

  「有挑剔你才會改進啊!又不是從小喝洋水長大的,怎麼老是搭錯成語?太對不起咱們偉大的中文了。」司徒橙魃存心挪揄。

  「是、是,你就這麼愛臭我!唉,誰叫我同你是死黨呢?」

  司徒橙魃睨著他,笑道:

  「好啦!你快忙你的去,別淨打屁摸魚。」

  「噢,天大的冤枉!我何來打屁摸魚來著?現在我可是在報告正事哪!」邵欽儒瞪著眼喊冤。

  「全怪你打擾我發呆!去去,我還要想點事。」司徒橙魃趕起人來了。

  「關於赤○大哥?」邵欽儒與司徒橙魃同年,自然一樣稱司徒赤○為大哥。

  「沒錯。」

  邵欽儒點點頭,不再抬槓,退了出去。

  拖著兩隻快不聽使喚的腿緩緩地踱出「瓊斯百貨」,丁雅珞迅速坐進一家露天咖啡館歇歇。

  眨眼之間來雪梨都好些天了,母親和雷叔有事到美國去,今晚才回來,家中空蕩蕩的,於是她才出來逛逛——當然還得帶著地圖,不然迷路的話可臭大了。

  愜意地注視著街上行人,她發現這個城市的生活步調挺慢的,和台北簡直不能比。或許是因為天氣的關係吧,南半球的夏季無法使人像在北半球那般活蹦亂跳。

  看著看著,她不禁又回憶起昨夜夢境……

  夢中出現了他們一家四口以前和樂的情景,那年她十歲,□妮九歲,他們全家於聖誕節前夕趕赴美國度假,感受一下貨真價實的耶誕節。在狄斯耐樂園,她與□妮同時愛上米奇和米妮,她們還向爸媽要了許多布偶和精巧的裝飾品,那時爸媽臉上的笑容都好溫柔……

  醒來後她發覺自己頰邊有串淚痕,不由失笑。

  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也許是她天天望見桌上那幅相片導致的。

  唉,□妮現在好嗎?

  一聲不響地一走了之,那爛攤子誰來收?

  想撥通電話回去,又怕被老爸逮個正著……或者將□妮接來一塊兒生活?可是她也不能真的鐵石心腸地拋下老爸一個人在台北呀!雖然他不是個稱職的父親,但他還是她們老爸。

  再等等吧!至少待她在這兒穩定了再說。

  肚子突然咕嚕響了起來,丁雅珞忙不迭以手摀住,恍然記起自己的胃從早到現在尚未裝進任何東西,又一杯咖啡下肚刺激,它當然要抗議。

  噢,先找間館子吃東西吧,否則一旦鬧起胃痛,可不是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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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找了一家中華餐館,丁雅珞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點了盤炒飯,邊打量室內裝潢邊吃起來。

  這家名喚「老地方」的中華料理店,裝潢得古色古香,柱子、置菜台、桌椅全以原木製成;裡頭的客人不少,但仍以東方人居多,黑頭髮、黃皮膚,約占三分之二的比例,想必是一種親切感招攬來這些人,因為她也是其中一個。

  至於剩下的三分之一外國人,老實說她也分不出誰是哪一國的,看起來似乎都長得一樣,又似乎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但總之她猜他們要不是為了嘗鮮,就是深受中華美食吸引。

  日正當中,外頭的艷陽烈得炙人,熱騰騰的飯和涼涼的冷氣雖成對比,但卻是至高的享受。

  上班族紛紛湧進後,餐廳裡的氣氛更熱鬧了,座無虛席。丁雅珞瞧瞧四周,頓覺自己佔用這麼個好位置好像太奢侈了,於是她加快吃飯速度。

  驀地,她察覺有道視線自她右後方筆直射來,她本能地轉頭,與那道視線對上,不甘示弱地對視半晌,最後丟給那人一記大白眼,接著轉回來繼續解決炒飯。

  有趣!

  他咧著嘴打心底笑起。

  既然她看到他了,那何不光明正大地上前交個朋友呢?心意一決,他端著餐盤起身走向她——

  「小姐,可以跟你同桌嗎?」

  丁雅珞瞟他一眼,沒回答。

  他見說中文得不到佳人回應,便以英語再問了相同的問題一次。

  丁雅珞溜溜眼珠,漾起一抹狡黠的笑,張口咬字不清地說:

  「你講啥我聽嘸啦!」

  他蹙蹙眉,思索這是哪國的方言,不經意發現她那狡黠笑意,他恍悟自已被耍了。

  自作主張地坐了下來,他用中文道:

  「咱們都是一個人,並一桌,將位子讓給別人也算功德一件,你說是不?」他確定她聽得懂,又說:「也可藉此交個朋友。」

  丁雅珞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可否請問小姐芳名?」

  丁雅珞自顧自地吃著,還是沒打算理他。

  「別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好嗎?只是單純交個朋友。我猜,你是台灣來的?」

  嘿!終於得到佳人正視了。

  「看你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沒想到你只是個隨便搭訕女孩的痞子。」這是一串流利的英語。

  丁雅珞一口流利的英語得感謝母親。母親極重視她們兩姊妹的語文能力,由兒童美語打根基,直至上小學、國中;一路走來,母親不僅引發她們對語言的興趣,更可媲美一流家教,也才奠定了她今日極佳的英文底子。

  他愣住,眼睜睜地望著她優雅地起身、離開。

  直到佳人芳蹤已杳然,他才回神,想到佳人仍沒透露芳名。

  唉,可惜。

  但是,這麼地被奚落還是他有生以來頭一遭呢!想他相貌堂堂、風流倜儻,從小到大都是優良份子;加上良好家世,目前可是行情正看漲的黃金單身貴族哪!一般女孩就算不趨之若鶩,見了他至少也會頻頻示好,然而單單她卻——

  痞子?!呵!他想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冠上這名詞。

  那女孩真的太有趣了!

  他一定要找到她,再見她一面不可!

  「嘿!發現新大陸嘍!」邵欽儒一進司徒橙魃的辦公室就迫不及待要炫耀。

  司徒橙魃懶洋洋地抬眼,又懶洋洋地啟口:

  「什麼跟什麼?」

  邵欽儒捉了把旋轉椅,坐進去後將下巴擱在椅背,與司徒橙魃面對面。

  「我剛剛吃飯的時候發現了一位美女,水汪汪的大眼、小巧的鼻子、性感的小嘴……嘖,尤其是她那火辣辣的性子特別吸引我。」

  「怎麼?又是新目標?小心鐵杵磨成繡花針哪!」司徒橙魃嘲謔道。

  「哎,你說啥屁話?我自知節制。」邵欽儒擺擺手,繼續興致高昂地形容道:「我猜她呀,一定是咱們台灣女孩,那種同族的氣味,我一聞便知。」

  「咦?你何時變獵犬來著?」司徒橙魃故作驚駭狀。

  「哎呀!你偏要曲解我的話來挖苦我,你才開心是不?」他瞪他。

  「你現在才知道呀?」司徒橙魃一點否認的意思都沒。

  「你——」邵欽儒為之氣結,隨即又命令自己冷靜。這種被司徒橙魃一激就不由自主動怒的壞習慣老改不掉,偏偏和他老兄喜怒不形於色之高桿功力比較起來,他就顯得浮躁多了;而該死地他就厭惡這種處於劣勢的感覺,因為對一個已逾三十的男人而言,「穩重」實在是必備的特質。「晚上的慈善晚會別忘了準時到達啊!」他轉個話鋒,提醒道。

  「你不會要帶那位新上手的小羊兒一道去吧?」

  「喂喂喂!你可不可以別拐個彎罵人?我雖然風流了一點點,但絕對不下流。再說……我根本還不知道美人姓啥名啥。」

  「喲?」司徒橙魃新奇地挑高眉峰。「這算不算是一記滑鐵盧?向女孩子搭訕,我似乎還沒聽你失敗過。」

  「算吧!」邵欽儒邑邑答道,下一刻又神采飛揚:「不過就是因為這樣,我才對她有興趣嘛。

  「得不到的永遠比較好是吧?」司徒橙魃頗不以為然地哼著。

  「真理。」邵欽儒頻頻點頭,

  「真理你個頭。」

  「反正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你等著瞧。」邵欽儒信誓旦旦。「對了,你還沒吃飯吧?」

  「謝謝哦,等你這會兒才想到我,我大概餓暈了。」司徒橙魃悻悻道。「方纔有叫小妹幫我買三明治,吃過了啦!」

  「早餐、中午都吃三明治?這麼委屈?我看我還是陪你再去吃一頓好了。」

  「不必了,我還有事得忙,留著吃晚餐好了。」司徒橙魃婉拒。

  「那我回辦公室嘍!晚上千萬別忘了。」臨出門前,邵欽儒再次提醒。

  「知道。」司徒橙魃揮揮手示意。

  「我回來了。」丁雅珞進門便嚷嚷,將疲累不已的身子擲進沙發裡。

  她看到燈光,知道母親和雷叔回來了,時間雖比她預設的早了點,不過她很開心,因為三天沒見媽咪了,她挺想念她的。

  聞聲下樓的慕蓮給女兒一個擁抱。

  「你上哪去了?也不留個字條,害我擔心死了。」

  「我沒料到你們比我早到家嘛!」捶捶大腿,她答道:「我到你提起過的瓊斯百貨逛了一上午,

  司徒橙魃晃首失笑。

  晚會進行了三分之一,門口一道光源再度蠱惑了全場人士的目光——

  一襲匠心獨運、淡綠色的紡紗晚禮服裡著一具曲線曼妙、玲瓏有致的嬌軀,彷如精靈般清新脫俗,洋溢著青春氣息的麗顏教人移不開視線;那雙黑亮深邃的瞳眸,散發著東方特有的神秘,硬是懾去了多數驚艷者的心魂。

  緩緩移駕入內,手腳俐落的男士們立刻明目張膽地簇擁而上。

  丁雅珞不慌不亂,唇邊保持著微笑。

  這陣仗雖大得多,但倒也不是第一次,何懼之有?只是,跟她生長在同一片土地上的男人她都放不進心裡了,更遑論這些外國貨。

  況且素昧平生的,怎知這些男人是否中看不中用?她向來最不屑這類見異思遷、自詡風流的種馬。

  一個拚命盯著她胸前瞧的男人令她開始厭惡起這U字型的低胸領口,伸出食指勾下一綹發,適度遮住隱約外洩的春光,成功地阻止了這些人高馬大的男士眼睛繼續吃冰淇淋。

  「雷叔、媽咪,咱們可否找個位子坐下?我有些渴哪!」丁雅珞故意說英語。

  下一刻,她得到她要的效果。

  那群原圍住她的男士聽她這麼一說,紛紛作鳥獸散,欲前去端飲料來大獻慇勤。

  「女兒,媽咪猜中了吧?」慕蓮滿意眼前盛況。

  「大娃娃真受歡迎。」雷文生搭腔。他以大、小娃娃來分稱她們姊妹倆。

  「我覺得自己像一株險被五馬分屍的小花。」丁雅珞以誇張的可憐語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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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你的比喻有些差勁。」

  「大娃娃宛如高貴的公主。」雷文生補上。「喏,到那兒坐吧!」他引領妻女。

  另一隅——

  邵欽儒也注意到了丁雅珞。

  乍看之下,他總覺得她似曾相識,但一時記不起佳人為何許人也。

  仔細端詳她許久,他好不容易想起來了。

  是她!

  那位在「老地方」有過一面之緣,他急欲找尋的女孩。

  啊哈!真是踏破錢鞋無覓處啊!

  上天賜予佳機,他可踏蹋不得。

  不再遲疑,他換上一張迷死人不償命的笑顏,邁步向她——

  「小姐,咱們又見面了。」

  今夜的她,風華絕代,與今早的她最大不同點在於那頭烏黑飄逸的長髮,這也是他沒一下子辨認出她的原因。

  第一次見到她,她是一套T恤、牛仔褲,配上俏麗短髮,年輕活潑得好似位高中女生。

  第二次見到她,她一襲性感禮服、長髮飄然、胭脂略施,高貴、感性又動人。

  宛若千面女郎般,美麗又神秘,這樣的女孩教他如何不驚艷、不傾慕?

  他發誓要識得她的。

  噢!老天!又是這無聊男子!

  丁雅珞見著他時忍不住翻白眼。

  為何他這麼陰魂不散?世界真這麼小嗎?

  「你們認得?」慕蓮發出疑問。

  「中午曾有一面之緣。」邵欽儒搶答。

  「中午?」慕蓮看看女兒。「你沒提過。」

  丁雅珞聳聳肩。

  「沒必要呀!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想知道他是誰。」

  「在下邵欽儒,來自台灣,任職於『彩門』集團澳洲分部的總經理。」他搬出顯赫頭銜。

  丁雅珞心不在焉,壓根兒沒聽進去。

  她幹嘛知道他是誰?無聊!

  男人、搭訕者,滾遠點。

  瞧女兒完全不感興趣地蹙起眉的模樣,慕蓮瞭解了。但是,這男子氣宇不凡,女兒這麼不理不睬的,是否失禮了些?也可惜了些?

  丁雅珞暗暗思忖著如何躲開這意圖不軌的討厭鬼,心念一轉,她笑靨如花地望向他:

  「你可以幫我端杯果汁嗎?」

  邵欽儒見佳人開口而樂不可支。

  「萬分樂意。只是,在這之前,我可否先請問小姐芳名?」

  「等會問不行嗎?我又不會跑掉。」她嗔道。

  是呀,端個果汁用不了一分鐘,她應該不會在這一刻跑掉,況且她還有伴在此。

  他一轉身,丁雅珞即刻小聲地對雷文生和慕蓮說:

  「媽、雷叔,你們玩得盡興些,我先回去了。」

  「雅珞——」

  「回家再講。」不等母親發問,丁雅珞丟下一句。

  邵欽儒怎麼也沒料到,他前腳才走,她後腳便跟著悄悄離開。

  丟下一堆歎息的蜜蜂。

  「可惡、該死的可惡、可惡的、該死的……」邵欽儒喃喃詛咒著回到司徒橙魃旁邊。

  「咦?你不是說各自為政的嗎?」見到他沮喪洩氣又忿恨不甘的表情,司徒橙魃感興趣地挑眼瞅他。「怎麼啦?瞧你一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扼腕樣。」

  「豈止扼腕?我簡直想一頭撞死算了。」邵欽儒灌下一杯雞尾酒。

  「哎喲,誰家的姑娘這麼不簡單,居然讓咱們自詡『調情高手』的邵公子想一頭撞死?」

  邵欽儒狠狠瞪他一眼,又灌一杯,粗聲道:

  「還會有誰?就下午我才跟你提過的那女孩。」

  「你們又見面了?那可真是有緣呀!你應該好好把握機會,不要為了一點小挫折就退縮啊!來,我精神上支持你,去吧,勇往直前吧!憑你的經驗,晚會結束前搞定她不難才是。」司徒橙魃半安慰、半促狹。

  「人都溜了,怎麼搞定?」邵欽儒沒好氣,又低咒一句。

  「喲?這姑娘特別!不僅對咱們這位天下無敵超級邵大帥哥視若無睹,還放你鴿子。呵呵,我倒想見見她是何方奇女子,竟可清心寡慾至此,絲毫不受虛華的外表所迷惑。」

  「喂,你一天不挖苦我會死啊?」邵欽儒吹鬍子瞪眼睛的。

  「一天不會,一時半刻才會。」

  「什麼跟什麼,哼!」他偏過頭生悶氣,又像突然想到什麼,訝異地問:「你沒見到她?」

  「誰呀?」沒頭沒腦的。

  「我說的那女孩啊!」

  司徒橙魃哂然。「你有介紹給我認識嗎?」

  「我連她名字都還沒問到怎麼介紹給你?我是指,她出現時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你沒任意到?」

  「沒。」司徒橙魃搖頭。「事實上,我滿腦子只想快點把錢捐出去,然後結束這一切,回家窩在床上睡大覺。」

  「乏味兼沒情調的男人,難怪你三十三歲了還光棍一個。」

  「嘿,咱們是半斤八兩,你少在那五十步笑百步。」

  「別拿我跟你相提並論,我是長期績優股,放愈久,價值愈高。」

  「哈哈哈,這是我聽過二十世紀未最好笑的笑話哪!」

  「嘿嘿嘿!」邵欽儒馬上予以反擊。「你還是祈禱自己的衣服不會被『她』用眼睛給扒光才是當務之急。」眼尾瞟瞟不遠處的凱莉。

  司徒橙魃喃喃了句「阿門」。

  「以後這種邀請還是少接受為妙。」

  「由得了你嗎?」

  「怎麼由不得?喏。」司徒橙魃將一隻信封強塞給邵欽儒。

  「什麼?」

  「我決定了。」司徒橙魃露出狡黠笑意,令他不禁打了個哆嗦。「美女呢,這裡夠多了,而且大部分是上等貨,東西方皆有,喜愛什麼口味你自己慢慢挑。支票就交給你了,等會代表『彩門』捐進箱子裡去。」

  「這是啥決定?你呢?」邵欽儒一頭霧水。

  「我?當然是回家睡覺嘍!」

  「喂,拿破侖一天睡四小時——」他其實想說的是把時間花在睡眠上太浪費了,如此難有成就。

  「我是司徒橙魃。」他笑笑,拍拍邵欽儒的頭。「明天見。」

  「喂——」

  司徒橙魃大搖大擺地走了。

  什麼嘛!哪有這種事?他是董事長那,卻把責任丟在他區區一個總經理身上,太不夠意思了!邵欽儒睨著支票無聲咕噥。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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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雅珞,為什麼中途偷跑?」

  這不是責備,而是就她所知,雅珞性格活潑外向、喜好交友,沒道理會去排斥那種可和各界人士交流的活動呀!

  「媽,親愛的媽咪。」已換回T恤、牛仔褲的丁雅珞親暱地環住慕蓮的脖子。「我不喜歡那種場合。」

  慕蓮盯視著她。唉!她美麗動人的女兒甚至還待不到一小時就溜掉了,雖然她非常滿意女兒所造成的轟動,但這麼曇花一現便沒了下文,真的太可惜。

  「為什麼?我並不覺得那場合有哪不對呀!」

  「我覺得它像一場美化過的應召活動。」丁雅珞眉心微蹙,坦承不諱。

  「應召活動?」慕蓮錯愕。「它給你這種感覺?」

  「沒錯。」

  「太——嚴重了吧?」

  「一點也不,對我而言它就是如此。自以為有身份、有地位、有權有勢,便個個像只孔雀般在那炫耀、比較;男的想著女的來匍匐在他們西裝褲下,女的盼著男的來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他們根本是表面光鮮亮麗、暗裡齷齪無聊。」

  慕蓮神色凝重了起來。

  「你的『他們』包括我和你雷叔?」

  「當然不,你們例外。我只是在陳述我所感受到的事實,並無意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可是那只是個慈善晚會啊!」

  「卻是變相的。」

  「不會吧?我們捐出去的每一分錢都能得到保證的確是分送到各個慈善機關。」

  看來媽咪是誤解了她所謂的「變相」。

  唉,老天,她是她的媽那,怎麼想法比她這二十啷當歲的女孩還要單純?幸好雷叔善良、老實、可靠,又真的愛媽媽,否則倘若他不懷好意,媽媽恐怕被賣掉了還自以為幸福地替人算錢哪!

  這點□妮倒是頗得真傳,母女倆有得拼。

  歎了口氣,丁雅珞道:

  「總之別試圖鼓勵我在那種地方找什麼鬼男朋友,下回再有這種活動,我不去了。」

  「但是,這種社交活動是西方文化之一啊!」慕蓮真的不懂女兒為何超乎常理地抗拒這個。

  「媽咪,我是台灣人。」

  「你要定居在此了不是嗎?」

  「不一定。」瞧見母親失望的神色,丁雅珞忙改口:「就算是,也不代表我得全盤接受西方文化,而捨棄原有的,對不對?」

  事實上,對於去或留,她仍在考慮,也很矛盾,總覺心頭有個什麼東西擱不下。

  「雅珞,你太小題大作了。」慕蓮下此定論。

  她實在想不透一場單純的晚會,怎會被女兒批評得如此不堪呢?

  對於丁雅珞這番獨特見解,雷文生倒頗為讚賞。

  小小年紀便能將社會面看得這般透徹,不簡單!了不得!

  丁雅珞發現雷叔從眼神中透露的訊息,兩人於是會心一笑。

  這雷叔確實是難能多得的好男人,她衷心感謝緣分讓他和媽咪有所交集,他的表現令她覺得他比生父還瞭解她,母親的選擇是對的。

  假如當年母親沒離婚,沒毅然地離開她們,又怎會隻身來澳?又怎會與雷叔認識進而結婚?她今日又如何有幸與雷叔共處一個屋簷下?

  或許,這一切都是冥冥中安排好的。

  感謝上蒼!

  「那個男的又是怎麼回事?你離開是因為他吧?」慕蓮的問題又釋出。

  丁雅珞聳聳肩。

  「他只是一小部分因素,一位莫名其妙的搭訕者,何足掛齒?真正原因還是在於我不想在那種無趣的場合待太久。」

  「那你的意思不就指往後任何社交活動,你都不參加了?」慕蓮杏眼圓睜。

  「看情況啦。」

  「那怎麼行?」她才不允許把這麼漂亮的女兒擺在家裡發霉。

  「媽——」

  「蓮,雅珞只是說看情況,那是意謂她仍有可能會參與,何必窮緊張呢?」雷文生幫腔。

  「對啦、對啦!」丁雅珞連忙點頭附和,對雷文生報以感激的笑。

  慕蓮還處於思考當中。

  「媽,我上廁所。」為防母親再問話,丁雅珞利用尿遁躲回房內。

  如果說她真有心在此長住下去的話,那麼深入再深入地去熟悉、瞭解這個城市,似乎顯得必要。

  雪梨,一個令人著迷的城市。整片土地為一千七百三十五平方公里,上面居住著約三百六十萬的人口。四周有大片仍保有原始風貌的灌木叢林地,其中有些已開發為國家公園,另外還有一條長六十公里的美麗海岸線。雪梨的心臟雪梨港,有兩百四十公里的濱海地區,其中許多地方仍和一七八八年英國第一艦隊初次登陸時一模一樣……

  這些都是她從書上得知的簡略介紹。

  很多人以文字來歌頌或描寫雪梨的美妙,如這首當地的古老民歌——

  和我一起乾杯,可愛的大地,

  到處都是美麗的事物。

  我們的顏色是藍的,心是真誠的,

  在這陽光普照的新南威爾斯大地……

  又如卓諾普在一八七三年出版的《澳洲與紐西蘭》中寫道——

  雪梨是那種會讓人在離開時產生永遠之感的地方,沒有人會在離開這地方時不會感到一絲痛苦或流下眼淚,這就是雪梨可愛的地方。

  諸如此類種種,似乎,只要到過雪梨的人必定會愛上它。

  確實啦,她才來一個多星期,一樣也情不自禁地喜歡上這個城市,但最重要的是,她尚未忘記「台灣」才是她生長的土地。

  不過,她可不敢保證一個月或一年後,她仍是如此想法。

  書中提及一項最令她雀躍的訊息是,這裡的網球季在每年的十月到二月。主要的比賽於每年一月在白市舉行新南威爾斯公開賽,許多國際知名球星都會與賽。澳洲室內錦標賽是另一項重要比賽,於每年十月在雪梨娛樂中心舉行。

  她雖熱愛網球,但未到希望以網球為終生職志的地步;而在台灣鮮少有這種大型的網球賽,如今置身於此,能親眼目睹以往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的明星、實地去觀賞他們的技巧並從中揣摩學習,才是讓她感到興奮的因素。

  合上書,丁雅珞下意識地抬眼望了望月曆,接著恍然記起什麼似的將皮包一拽,便快速衝下樓。

  「媽,我去書局一趟。」

  交代一句,她又旋風似的奪門而出。

  「嘿!你看啥看得那麼起勁?」邵欽儒往司徒橙魃肩頭一搭,湊近端詳。

  「我大哥的結婚照,我八弟寄給我的,如何?我大嫂模樣挺標緻的吧?仔細一瞧,他倆還挺有夫妻相的,是不是?」司徒橙魃唇角微揚。

  「嗯。」邵欽儒愈看愈起勁,看著看著,眉頭逐漸揪了起來,一副沉思的模樣,喃喃:「奇怪?怎麼覺得她有些像誰……」

  「像誰?」

  「一時無法有個很明確的答案。」

  「對像太多了?」

  邵欽儒瞪他。

  「不是啦!只是印象有點模糊……啊!我想起來了!」

  「誰?」

  「可是……不可能啊!或許是長得相似吧!除了雙胞胎外,天底下長像相仿的人也不是沒有。」邵欽儒自言自語。

  「喂!」司徒橙魃按捺不住,仰頭瞅他。「在那嘀嘀咕咕的,你究竟說誰呀?」

  「沒啦!是我認錯而已。」邵欽儒搔搔頭打哈哈。

  「去!」司徒橙魃拍了下他的頭,然後看著照片歎了口氣。

  「怎麼啦?天塌了是嗎?否則幹嘛歎氣?」邵欽儒繞過他,往沙發一坐,蹺起二郎腿。

  「對我大哥過意不去,他的結婚典禮和生日,兄弟中大概就我沒回去參加。」

  「唉,這也是不得已的啊!威康不搞定,你這老大能走得開嗎?你大哥能瞭解的啦!」

  「他的確是這麼告訴我。」

  「那不就好了?」

  「哎呀,你不懂啦!這種兄弟間的情誼,你這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獨生子怎能體會。」

  「是是是,我不懂、我不能體會。不過,反正日子都過去了,相片也看了,你又何必浪費時間在那過意不去?眼前還是把心思放在存心挑釁的威康上頭才對。」邵欽儒表情嚴肅。

  司徒橙魃點點頭。

  「後天有場投標大會,威康肯定會出現同咱們競爭,以往這事都是你處理,這回既然卯上了,我不出現好像不行。」

  「對啊,你若不出現,他們大概以為咱們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那又何妨?」

  「哈哈,搞不好他們一個惱羞成怒,把咱們驅逐出境咧!」

  「你在說天方夜譚啊?」司徒橙魃啐道。

  以彩門今日的地位,想向他們挑戰還得掂掂自己斤兩,豈是可隨意動搖的?並非他自視甚高什麼的,而是這樣的成績,每一分都是心血,是他們點滴經營、累積來的,所以他的自信、自豪沒有什麼不對。

  邵欽儒嘿嘿笑著。

  「開會了,走吧。」司徒橙魃把相片收進抽屜裡,起身走向他。

  邵欽儒也起身,故意伸了個大懶腰。

  「開會嘍——」

  兩人先後走出辦公室。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丁雅珞疲憊又沮喪地往牆一靠,有股想癱了的感覺。

  這已經是第四家書局了,卻找不到他的書。唉,好失望、好失望!

  從她國一開始接觸小說類書籍後,她便無可自拔地愛上了它們;後來她發覺文藝類的小說怎麼寫都是些風花雪月、男人女人愛來恨去的故事,偏偏她對男女情事最不以為然,於是便換了口味,轉移陣地改看科幻小說。那種詭異、神奇的幻想世界立即吸引了她,其中,「倪匡」的每一本著作她幾乎都眼熟能詳;看完了「倪匡」,她又發現另一位作者其書中境界更引人入勝,於是她情不自禁瘋狂地迷戀上了這名為「未鬼」的作家作品。「倪匡」曾演過電影,所以她知道他,可「未鬼」卻是一切成謎,這使得她在崇拜之餘,對他更好奇了。等待「未鬼」的新作也成了她生活中另一項樂趣。

  當初離開台灣時走得匆忙,無法帶走「未鬼」的書,她原以為到了這裡可以另外再買,不料,這裡居然沒有出售他的書。

  怎麼會呢?

  在台灣,「未鬼」好歹也是位有名氣的暢銷作家,這裡怎麼可能會沒有呢?

  啊!往後她的生活還有啥樂趣可言嘛?可惡、可惡!

  這附近就她所知也就這麼四家大書局,大的書店都沒賣了,小的大概更不用說。唉,難道她從此都無法再看「未鬼」的小說了嗎?這教她如何受得了?

  「未鬼」定期兩個月出一本書,算算時間,他的新作該上市了;而這裡買不到,怎麼辦?難不成要她撥電話回去叫□妮幫她千里迢迢地寄來?

  噢,不行不行,倘若一不小心教老爸發現了這裡的住址,一切豈不前功盡棄?

  哎呀,怎麼辦?怎麼辦嘛?這裡該死地為什麼不進貨呢?該死!

  洩恨地往面前書架一捶,丁雅珞將包包甩到肩後,鼓著腮幫子踱離書局。

  事實擺在眼前,沒有就是沒有,她不放棄都不行。

  失魂落魄地漫步在街上,丁雅珞沒注意到路上行人有多少,當然,也沒注意到兩個年輕小伙子打她出了書局後便一直尾隨她身後……

  身子被狠狠撞了一下,待丁雅珞反應過來,察覺皮包自她肩上不翼而飛,便本能地放聲尖叫:

  「搶劫!有人搶劫啊!」

  鎖定前方兩名如風疾跑的小伙子,丁雅珞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但有一道身影更快,健步如飛地越過了她,三兩下便揪住了那兩位外貌看來只有十五、六歲的男孩子。

  丁雅珞停住腳步,以她常運動的身子,跑這點路還累不了她,但雙頰仍因熱血而微微泛紅。

  「為什麼搶我皮包?」她瞪著被正義人士揪著衣領的外國男孩,以英語詢問。

  男孩們緊閉著嘴不語。

  「不說話,我就把你們送警察局。」丁雅珞出言威脅道。

  威脅奏效,男孩們仰起惶恐的臉,眼神似在討饒。

  「我們只是想給媽媽治病。」右邊較高的男孩回答,左邊那位立刻點頭應和。

  丁雅珞打量著他們寒傖又略顯襤褸的衣著,商榷他們話裡的可信度,而後,她松眉,放柔了聲音問:

  「媽媽怎麼啦?」

  「她生病了,不能工作,我們沒錢吃飯,媽媽也沒錢看醫生。」

  「爸爸呢?」

  「我們沒有爸爸。」

  丁雅珞望著他們半晌,那副瘦弱的身形令她動了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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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錢包內抽出所有鈔票,她將它塞進右邊男孩手中,柔聲道:

  「拿這些去吃飯和幫媽媽看病,但下不為例哦!你們向姊姊保證,絕不再搶人家的皮包。」

  「保證!」兄弟們有了錢,喜孜孜地異口同聲,繼而掙脫早鬆了許多的箍制,一溜煙地跑掉。

  「我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這麼對待搶匪。」一道嘲謔響起。

  丁雅珞霎時記起還有個見義勇為的恩人在場。

  「你沒聽見他們的遭遇嗎?」她站直身子說,特意忽略他那令人有絲不悅的口吻,是念在他幫她奪回皮包的恩德,這是基本的禮貌。

  「那種陳腔濫調的『遭遇』很可能是捏造的。」

  「也可能不是呀!『救急不救貧』這道理我懂。」

  「恐怕你救的既非『急』,也非『貧』。」

  「怎麼?這是你的經驗之談?」

  「不,只是歷練多,對此情況司空見慣。」

  「那你剛剛為何不阻止我?」

  他聳聳肩。「我以為你高興。」

  他這話是在暗示她喜歡當個四處灑金的愚蠢冤大頭嘍?什麼嘛!幫了個小忙就如此自以為是。

  丁雅珞瞪他一眼,轉身欲走。

  「喂!等等。」他突然覺得這女子長得好像誰……

  「幹嘛?」丁雅珞沒好氣的。

  「我幫你取回皮包,連句『謝謝』都得不到嗎?」

  「敢情先生你因這小小舉手之勞就想敲人竹槓?」丁雅珞睥睨回視他。

  「豈敢?僅僅要句『謝謝』並不為過。」他不知怎地,一逕想拖延時間好記起她是誰,但他肯定並不認識她,只是腦海中有個依稀印象。

  他愈要她道謝,她偏不說!

  哪有人這樣的?幫個小忙便要人卑躬屈膝的,他以為他是誰啊?神經!

  「同為台灣人,幫助同胞天經地義;再說,助人為快樂之本,你不會連這道理都不懂吧?」丁雅珞插腰,站個三七步。

  他挑挑眉。「你怎知我是台灣人?」

  「聽你講話就知道。」

  只有台灣人才這麼沒水準——啊!這豈不罵了自己?不不,收回收回。

  他對跟前這女孩愈來愈感興趣了。

  「這麼說你也是台灣人,為何到這兒來?」

  「笑話!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口氣可沖得很哪!

  她姑娘此刻心情壞得不得了,新怒加上方才找不到書的舊怨,她忍不住要發飆了。誰叫他不快點滾蛋,活該準備當受氣包。

  「你的英語說得真好。」他真心讚道,一道影像倏地閃過腦際,他眼睛一亮,下意識地捉住她雙肩喊了聲:「啊,大嫂!」

  丁雅珞一怔愣,隨即掙脫他,迅速甩了他一巴掌——

  「你有病啊?半路亂認大嫂!姑娘我還沒嫁人那!」

  語畢,她飛快奔離現場。

  回過神的司徒橙魃撫著發熱的頰,無辜又莫名其妙。

  怪哉!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像由同個模子印出來的臉,怎會認錯?那姑娘活脫脫像是由大哥結婚照中走出的大嫂呀,他沒道理會認錯。再者,他好歹幫她奪回皮包,她非但沒句道謝的話,反而甩了他一巴掌,天理何在?

  唉,他跟今天的日子大概犯衝!

  走了幾步,他忽地靈光一動——

  那姑娘是不是大嫂,撥通電話回去問大哥不就知道了嗎?

  對,就這麼辦!

  司徒橙魃開始走向公司。

  不知道為什麼,丁雅珞莫名地萌生起打電話給丁□妮的衝動。

  是因為那男人不可辨的態度吧,她直覺到事情有些奇怪。

  從小她和妹妹□妮便常給人誤認為雙胞胎,不說話還沒人能分辨得了她們,縱使她大了□妮一歲。

  而今天那男子那句「大嫂」令她耿耿於懷。她愈想愈覺不對,可天底下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嗎?他是否將她誤認為誰?

  不行,她得搞清楚不可!

  摒棄猶豫,丁雅珞拿起無線電話按下再熟悉不過的號碼,鈴響了十幾聲,彼方才終於接聽。

  「喂?」

  「老爸。」她一聽就曉得。由那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判斷,老爸應該是剛從被窩爬出來。

  「雅珞?」丁其衛也認出了她。「你這死丫頭!躲哪去了你?」他破口大罵。

  「我不是找你啦!□妮呢?」她才沒空聽訓。

  「不知道。你快給我滾回來,聽到沒?明天,不,今天,你馬上給我回來!」丁其衛命令道。

  「我聽你在五四三,別想我會白癡地中你的計!□妮呢?」丁雅珞不耐咆哮。

  丁其衛沒回答。

  「喂,你說不說?」威脅口吻。

  須臾,丁其衛才以豁出去的語氣道:

  「她代你嫁司徒赤○去了。」

  丁雅珞倒抽口氣,足足愣了一晌——

  「你說什麼?!」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丁其衛不願重複。

  「你——爸,你怎麼能……怎麼可以……你——你簡直是喪盡天良、狼心狗肺、卑鄙、下流、低級、齷齪、你你你——」丁雅珞喊得聲嘶力竭。

  她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會這麼做!

  □妮呢?□妮為何答應如此荒謬之事?

  「你罵夠了沒?這全怪你,你不離家出走,□妮何必代你嫁?」丁其衛反擊。

  「你還有臉說?!」丁雅珞怒不可遏。「你這爸爸怎麼當的?」

  「我懶得跟你扯。剛從澳門回來,累死了,我現在要回床上繼續睡,至於你回不回家,隨你了。」

  「喂,先別掛!告訴我怎麼聯絡□妮。」

  「你還關心她死活啊?」

  「你別廢話!」丁雅珞催促。

  「我瞧他們過得挺如意,你何必去打擾他們?」

  「說不說啊你?臭老頭。」

  「啥?!你罵自己的爸爸臭老頭?」

  「你夠資格當人家爸爸嗎?」

  「死丫頭!我偏不說,你奈我何?」

  一番唇槍舌劍,煙硝味充斥整個線路。

  「信不信我將你不入流的勾當向媽咪告狀?」她無許可施,抬出母親碰碰運氣。

  一陣沉默——

  「你現在在你媽那裡?你怎麼找到她的?在哪?她過得如何?」

  「聽你這語氣,莫非你還記掛著她?」

  丁其衛沒承認也沒否認。

  丁雅珞摸不清他的真實心意,相隔兩地,無法得知他此刻是何表情。

  「要不,咱們交換個條件,您告訴我□妮的電話,我報告媽咪的近況。」丁雅珞鍥而不捨。

  「你明天這時候再打來。」丁其衛說完,即刻掛上電話。

  丁雅珞聽著「嘟嘟」聲,怒火中燒,欲重撥一次,但念頭一轉,決定依他一回,明天這時候再打。

  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卻因老爸透露出的訊息而煩亂不已。想想,她的離家卻害得□妮必須代她嫁,這教她如何不內疚?

  □妮呀!為何這樣傻?你可以拒絕的啊!丁雅珞無聲吶喊。

  然而,她明白以□妮善良的個性,是絕不會棄父親不顧的,即使是賠上自己的一生。

  那司徒赤○……真的待□妮好嗎?

  她迫不及待想聽聽□妮的聲音,瞭解一切;但她也明白,隔著話筒,她無法強迫父親說出可以聯絡到□妮的電話。

  明天……臭老頭存心折磨她,一定是!

  死命捶枕頭洩恨,丁雅珞努力克制尖叫的衝動,偏偏一顆心仍舊難受得緊……

  「雅珞?你在幹嘛?」

  慕蓮推門而入,眼見這情景,不禁擔憂且關心地趨前詢問。

  「媽咪,我跟你說……」

  丁雅珞抓著母親雙臂,急巴巴地將事情道出。

  慕蓮的臉色愈聽愈難看,紅白青一陣陣閃過。

  「有這等事?他太過分了!竟枉顧自己女兒的終生幸福。我真後悔當初沒極力爭取你們姊妹倆的監護權。」她自責連連。

  「媽咪,這不是你的錯,我們皆已成年,能為自己行為負責。我猜想□妮定是被老爸利用了她的善良,總之一切等我明天聯絡到她之後再說。」丁雅珞連忙安慰。

  「嗯。」

  「找我有事?」丁雅珞轉話題。

  「對。你雷叔要我問問你轉學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丁雅珞搖搖頭。「媽咪,我暫時沒心思理學校之事。」

  慕蓮凝望女兒,點點頭。「我瞭解,那就改天再談。」

  「媽咪,你想□妮過得好不好?」丁雅珞思忖著問。

  「他說挺好的,不是嗎?」

  「他的鬼話若信得過,狗屎都能吃。」丁雅珞忍不住出口成髒。

  「虎毒不食子。何況,司徒赤○的傳言我多少聽過一些,□妮的生活應該不至於壞到不堪想像的程度。」

  「嗯……的確,就我所知,他名聲不錯,似乎是個正人君子。但他為何無故想娶我,著實令人納悶;又為何在我逃了之後,他又改娶□妮?目的何在?」丁雅珞沉吟苦思。

  「目的……」慕蓮喃喃。「你說你們彼此根本互不相識?」

  「一直都是。所以當老頭告訴我他喜歡我、想娶我時,我以為聽到了天方夜譚。」

  「互不相識……也就是說,他並不知道你是雅珞,□妮是□妮,而你們認得他只因他是個知名人士?」

  丁雅珞皺皺眉,不解。

  「媽,你想說什麼?」

  「也許他認為□妮就是你,他壓根兒不曉得他娶的其實是□妮而不是你。」

  丁雅珞眉頭皺得更緊。

  「媽咪,你到底在說什麼呀?」

  「事有蹊蹺。」

  「蹊蹺?」

  「明日問個清楚。」

  「我會。」

  「如果□妮不幸福,叫她到這兒來,媽咪誓死保護你們到底。」

  丁雅珞喉頭一緊:「媽……」

  咦?等等!

  把□妮接來一塊兒住?

  好辦法!為何她先前沒想過?真遲鈍。

  母女三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景像在她腦海愈來愈清晰,她期待又感動不已,往母親懷裡一縮,開心地道:

  「決定了,叫□妮來跟咱們團聚。」

  「先別高興得太早。你得取得□妮的聯絡電話,然後才有辦法跟她溝通,是不?」

  「媽,你是指老爸會故意不接我電話?」

  「我不確定。」慕蓮輕歎。

  丁雅珞頓了頓,胸有成竹道:

  「他不會不接的。」

  除非他不想要你的近況。她無聲補充,笑得狡黠。

  啊!明天、□妮、電話、團聚……這些名詞聯想出一幅美好的遠景,她好期待。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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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節


  那女孩不是大嫂。

  司徒橙魃撥了通越洋電話回台灣向赤○大哥求證,得此消息,他竟沒由來地感到竊喜,這情緒讓人一時理不清。

  而奇怪的是,那女孩既非大嫂,便與他們司徒家無關緊要了,那麼大哥要他去調查她的來歷有何用意?

  雖想不透,但大哥都開口要求了,他就照著去做吧。而且坦白說,僅僅一面之緣,那特別的女孩便勾起了他一股莫名的情懷,或許他能藉此好順便認識她。

  一舉兩得,挺划算。

  拿起話筒正準備吩咐邵欽儒幫他找人,但旋即一想,邵欽儒必須把心思放在威康這件案子上,他不該讓邵欽儒分了心,還是另外找人幫忙吧。

  按下一串電話號碼,司徒橙魃等著對方的聲音。

  「喂?」

  「萬事通?」這是大哥大,除了萬事通,不可能會出現別人的聲音。

  「喲!我還以為是誰來著,原來是咱們司徒公子呀!」

  司徒橙魃略過他的意外,開門見山道:

  「最近有空嗎?」

  「有,閒得很!閒得喝西北風嗑牙。怎麼?司徒公子有何指教?」

  「想請你幫我找個人。」

  「男的女的?先聲明,男的我可沒興趣,另請高明去。」

  「女的。」司徒橙魃撇撇嘴。「死性不改。」

  萬事通不以為然地哼了哼。

  「報上名來。」

  「不知道。」

  「啥!?」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事實上,如果我知道的話也就用不著麻煩你了,是不?」

  「嗟!你真當我神通廣大到平空尋人啊?好歹你也得給我個特徵什麼的。」

  「當然。你到我公司來,或咱們約個地方見面談?」司徒橙魃給予選擇。倘若不是有求於人,他向來都是指定前者。

  「半小時後我到你公司吧。」

  「OK!半小時後見,我在辦公室等你。」

  半個小時之後,萬事通依約前來。

  圓圓胖畔的身材,娃娃臉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唇邊時時漾著微笑。這個怎麼看都無害的男人,令人既無法推測出他真實年齡,也絕意想不到他的本事就如同他的綽號一般——萬事通。

  即使他隨時望去都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悠哉樣。

  大剌剌地往舒適沙發一坐,萬事通氣定神閒地瞅著司徒橙魃。

  「開始吧。」

  司徒橙魃抿抿嘴。

  「何時起這麼講求效率來了?」

  他與萬事通是在兩年前非常偶然地相識,他對他的第一印象跟一般人一樣,也被萬事通的外表所蒙蔽,認為他只是一名極不起眼的平凡人物。至於為什麼而深交、相知相惜至今日,如今回憶起來只是一片茫然,彷彿他們倆是來延續上輩子的情誼,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成了刎頸之交。

  但由於萬事通喜愛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生活勝於名利,所以他一直苦於無法將他網羅至公司內部好借重他的才幹。而萬事通總是這麼來無影、去無蹤,往往只在重要時刻才會現身於他眼前,因此邵欽儒並不太知道萬事通的身份和他們倆之間的關係。

  「去他見鬼的效率,那是你們商人才有的玩意兒。」萬事通即使說粗話,微笑表情絲毫未變。

  「誰說的?效率本來就人人該有之。」司徒橙魃故意反駁。「喝杯咖啡吧?」

  「你欠揍是不?明知我最討厭那種黑不溜丟又苦哈哈的鬼東西。」萬事通瞪眼拒絕。

  「噢,抱歉,太久沒見,一時忘了。」司徒橙魃含笑道歉。

  萬事通最喜歡的是甜食,任何甜食。而那種愛甜食愛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則成為他消遣他的把柄。

  真的很難想像一個堂堂男子竟會像三歲小孩一樣,見著了路邊賣糖果的攤販便吵著要,不到手絕不走;然而一旦辦起正事,他又認真專往到無懈可擊。

  多麼奇特的一個人,多麼矛盾的一個個體。

  但能看到如此真實的萬事通,僅他一人。

  真幸運,不是嗎?。他何德何能。

  「我要一杯可可。」萬事通逕自要求。

  司徒橙魃咧嘴笑了開來。

  「我想一般公司內大多只準備茶或咖啡,但我下回會記得儲存一罐以備不時之需。這會兒我就叫小妹到外頭買,成不成?」

  「沒有就算了,不必麻煩。」萬事通將眼抬置桌面,泰然自若。「快說啦!」

  司徒橙魃不再抬槓,從抽屜拿出一張相片走至萬事通旁邊坐下,指著上頭穿白紗的女人。

  「這是我大哥和大嫂的婚照,我想托你找的就是一位跟我嫂子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

  「除了這項特徵,其它背景或基本的姓名一概不知?」萬事通邊審視相片邊問。

  「一概不知。」

  萬事通歎息,喃喃:

  「這種苦差事,看來我得改名為『神通廣大』好了。」

  「很難嗎?」司徒橙魃手臂環胸。

  「對我而言倒是不難,不過毫無線索,查起來得花點時間就是了。」說完,萬事通表情忽然轉為曖昧。「你找這個女孩,是何目的?是不是你終於開竅,想找人暖暖床了呀?」

  「你少在那兒胡想亂猜,我大哥托我找的,在一切未明之前,我也搞不懂情況。」

  萬事通鎖眉深思,頓陷沉默。

  司徒橙魃瞭解他這慣有的思考模樣,倏然噤聲,給他一個安靜的空間。

  好半晌,萬事通起身,捉起鴨舌帽戴上,道:

  「交給我了。」

  「多久可調查清楚?」

  「這我不敢保證,盡量就是了。」

  司徒橙魃相信他出馬一定沒問題。

  「麻煩你了。」

  「別說見外話,等我好消息。」萬事通拉拉帽沿,轉身走向門口。

  「等你好消息。」司徒橙魃說,望著他離開。

  丁雅珞真的無法相信丁□妮會說她很幸福!

  自老爸口中取得丁□妮的聯絡電話後,她便迫不及待與丁□妮聯繫;但丁□妮顯然嫁得心甘情願,生活過得甘之如飴……

  這怎麼可能?

  雖說年齡不是問題,但一個三十五歲的老夫配上一個才二十歲的少妻,十五年的差距,她絕不相信他們之間會全然沒有代溝存在。

  那司徒赤○擺明佔盡了便宜!有名有利、有權有勢,又如何?仗勢欺人最要不得!如今娶了個美麗小嬌妻,想必他更是自鳴得意了。

  不知他給□妮下了什麼蠱,竟讓她死心塌地硬要跟著他!

  不行,得想想法子。

  傳達媽咪想接她來雪梨共同生活的指示,原以為她會欣然接受;不料竟是否定的結果,並且表明想繼續目前的日子,今丁雅珞實在好生困惑又難以接受。

  台灣已經沒啥好留戀了,□妮為何會捨不得離開?

  老爸固然是原因之一,但絕不是主要原因,而司徒赤○……或者就是因為他吧,但她還是想不出他有什麼特質吸引□妮讓她不肯走。

  莫非是……她對學校有所眷戀?

  對了,□妮還直提起岑樹……對她而言,岑樹只是個哥兒們,但粗心的她竟忘了細究對□妮而言,岑樹有何意義?

  噢,老天,不會吧?果真讓她給猜中了?

  這下可好,看不見的紅線在大伙間交錯縱橫,混亂得一塌糊塗,怎麼解?

  唉,不能強迫□妮,那她就等吧!若再等不到,拐也要把她拐來!她不會放任她自生自滅的。

  彩門以高於威康一百萬金額標得「新世紀」的所有權。

  「新世紀」為東區一塊約五百來坪的地皮,原本荒廢,但經由專家重新評估為可規劃之用地後,各個財團便爭相覬覦。

  而公開標價後,以彩門集團拔得頭籌。

  公正、公平、公開的競爭,輸贏皆量自而為,沒得怨言。

  話雖如此,但總免不了有那氣度狹小之人。

  威康總裁在以一百萬之差輸給了彩門後,不禁牙根暗咬,硬是擠出一抹笑意上前祝賀。

  「恭喜你們,司徒先生、邵先生。」

  知道這不過是句場面話,但人家手都伸出來了,不握似乎顯得沒風度。司徒橙魃與邵欽儒於是先後禮貌性地跟康維·梅林布拉握握手,不過彼此心知肚明、波濤暗湧。

  「梅林布拉先生承讓了。」司徒橙魃佯笑道。

  「哪裡!貴公司在此立足也非一天、兩天,成績大伙有目共睹,今日敝人輸得心服口服。」

  喲,真是虛偽至極哪!嘴裡說心服口服,眼裡那兩簇火焰看來卻是恨不得將他們燒成灰。呵,這表裡不一的老頭子!

  司徒橙魃扯著唇角沒作聲。

  「但是下次可就不一定了,敝公司會努力成長為可與貴公司較勁的對手。」

  康維·梅林布拉這番但書令司徒橙魃與邵欽儒同時挑起眉。

  「希望如此。」司徒橙魃客氣地說,心生警戒。

  「再會。」康維·梅林布拉微頷首,轉身隨同部下離開會場。

  司徒橙魃與邵欽儒目送他走,待場內人群散盡,他倆才並肩慢慢往外邁步。

  「喂,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邵欽儒習慣性地撥撥頭髮。

  「哪有什麼意思?不就是公然向咱們挑戰,只不過今兒個與之前不同。」司徒橙魃一手插在口袋,不以為意。

  「怎麼個不同法?」

  「面對面宣戰呀。」

  「無妨,是不?反正咱們是贏家。」邵欽儒洋洋得意。

  司徒橙魃抿唇一笑,那笑意莫測高深。

  「那可不一定。」

  邵欽儒霍地轉頭直勾勾地望著他。

  「不會吧?難道你沒自信?」

  司徒橙魃仍只是笑笑。

  「新世紀是咱們的了,你可有什麼好建議?」

  「你心裡不是有個底了?」

  「雖然如此,但你還是可以說說你的意見,或者反駁我。」

  「我的確是有。」

  「回公司談。」

  兩人上車,駛出停車場。

  一襲倩影驀地攫住邵欽儒的目光,他急忙將車暫停在路旁,對司徒橙魃丟下一句:「你等我一會。」繼而迫不及待地奔向人行道。

  司徒橙魃一頭霧水。

  這樣沒頭沒腦、慌張魯莽的邵欽儒,他還是頭一回見到。

  奇怪?他看到了什麼?

  「喂,小姐,你等會,停一下、停一下嘛!」邵欽儒邊跑邊喊。

  該死!他精文,偏偏不擅長運動。唉,人生一大敗筆。

  因為邵欽儒喊的是中文,所以行人全不由自主將好奇的眼光往他身上猛投,單單主角理也不理。

  好不容易追上了她,邵欽儒擋住去路,氣喘吁吁。

  丁雅珞一見有人莫名其妙跳到她眼前,雖沒被嚇著,可也一臉不高興,雙手插腰瞪住這位無聊人士。

  該死的,怎麼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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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雅珞認出邵欽儒,不禁翻翻白眼。

  「瞧你這反應,表示你認得我。」他順了氣,咧嘴道。

  丁雅珞不置可否,沒吭聲。

  「怎麼你沒聽到我在叫你嗎?」

  丁雅珞張大眼望望四周,接著好笑地瞥向他:

  「原來剛剛發出那種叫聲的是你?」

  邵欽儒熱切地點點頭。「是我在叫你。」

  「我還以為有人在殺豬哩!」

  邵欽儒眉頭一皺。

  「你就不能收收你的刺嗎?我沒惡意,只是想跟你認識一下,交個朋友。上次宴會你支開我然後自己溜走,害我像個傻子一樣找你好久。」

  丁雅珞可沒因他那委屈的語氣心軟。

  「我這樣做,通常一般人都曉得知難而退。」

  「你為何一定要拒人於——」

  「這句你上回說過了。」丁雅珞打斷他。「先生,我沒興趣認識你,請你自重,行嗎?」

  邵欽儒暗抽口氣。

  深受女性同胞青睞的他,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人家都把話講這麼白了,可是他卻仍著了魔似的死纏爛打,實在——

  為什麼會這樣?

  他應該掉頭就走,省得再自取其辱,但他竟移不開步伐……太詭異了。

  「我——我並非有意死纏爛打,實際上,我們幾次相逢都是偶然,你不認為這真的是所謂的緣分?」

  緣你個大頭鬼!

  丁雅珞在心中啐道,不耐之情油然而生。

  「既然你無意死纏爛打,那我當你是君子,請讓路。」

  「告訴我你的名字。」邵欽儒張臂阻止她走。

  丁雅珞歎口氣——

  「我說過了,沒必要。」

  「只是請問芳名,不過分呀。」那股想認識她的慾望是那麼地強烈,使他不得不要起賴來:「不告訴我就不讓你走。」

  「無賴!」丁雅珞瞪他。

  他不痛不癢地凝睇著她。

  兩人僵持了好半晌,丁雅珞瞪得眼都酸了,才終於沒好氣地吐出:

  「丁雅珞。」

  「丁雅珞?怎麼個寫法?」

  「文雅的雅,瓔珞的珞。」

  語畢,她不客氣地推他一把,再一次從他眼前跑掉。

  「丁、雅、珞。」邵欽儒一個字一個字玩味,滿面笑容。

  沒關係,雖然她又逃了,但這回合——是他勝,因為他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了。

  地球是圓的,他篤信他們肯定還會再見面。

  這特別的女孩,終究逃不掉他充滿魅力的手掌心,嘿嘿!

  回到車上,司徒橙魃聳高眉峰盯著他。

  邵欽儒明白,他需要一個解釋。

  但,三番兩次都搞不定那女孩這種蹩腳之事若吐露給他知道,他肯定會給笑掉大牙,太沒面子了,說不得。

  「我看到一個老朋友,許久沒見也沒聯絡,我想這次偶然瞥見,若不去打個招呼,下回恐怕不知還得多久才遇得著。」邵欽儒掰了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是嗎?」司徒橙魃一臉懷疑。「依據我十多年來對您邵大少的瞭解,會讓你如此失常的,陌生美女怕是比老朋友來得更有魅力。」

  「我是那種人嗎?」邵欽儒心虛地放低聲音。

  「你自己說呢?」

  他默不作聲,踩動油門。

  司徒橙魃只是心照不宣地抿唇輕笑。

  一路上,他們都沒再交談,各懷心事地回到公司。

  進了辦公室,司徒橙魃約略地整理了一下有關新世紀的資料,隨即宣佈開會。

  各部門高級主管魚貫走入會議室,大門深鎖,一一坐定位後,一連串關於新世紀的開發案提議紛紛出籠。

  司徒橙魃將歸類、採納、復議等等繁複卻必須的程序整個完成,最後敲定它為東區新一代的商業辦公大樓,因為其遠景極被看好,頗具前瞻性。

  總結是,新世紀的完成將帶來東區的繁榮。

  這的確是可以預見的。新的地標——一棟辦公大樓,必定會聚集人群,而使周邊自然而然也會跟著熱鬧起來,繁華景像是指日可待。

  會議一直進行到下班時才結束,但大伙並不急著離開,仍圍著討論些小問題。

  員工們這種向心力、團結心,不諱言,是公司成長、壯大、穩定的基本要素。

  其實勞資雙方的關係是互動的。資方注重整個環境、制度、福利、教育是否完善良好,而勞方則注重表現與才能;彼此間尋求到一個平衡點,於是公司茁壯,屬於它的每一份子便跟著獲利。

  司徒橙魃自從獨當一面肩挑起這間分公司的大梁後,便將每分心思都花在它上頭,善盡本分、努力地經營著。有今日這等成績,他欣慰,也感謝每一位員工朋友。

  「晚上在『麗晶』辦個慶功宴,慶祝我們取得新世紀的開發權和所有權。現在各位先回家梳洗更衣,七點的時候請準時到達會場。」

  司徒橙魃突然的宣佈,令眾人一陣嘩然,繼而開心地作鳥獸散。

  「這麼大手筆呀?老大。」邵欽儒端坐位子上,吹了聲口哨。

  「總得適時慰勞一下你們的勞苦功高,是不?」司徒橙魃煞有介事地說。

  「明君。」邵欽儒豎起大拇指。

  「省省吧,屁精!」司徒橙魃合起資料本,夾於腋下。「走啦,回家洗個澡、換件衣服,好去吃大餐嘍!」

  「嗯。」邵欽儒躍身而起。

  甫踏出會議室,一曼妙女郎立即往邵欽儒脖子一勾,親暱叫道:

  「表哥。」

  邵欽儒拉開她,一臉詫異:

  「你怎麼會到這兒來?」

  「問你呀!」狄筠嗔瞪一眼。「說要來參加人家畢業典禮卻失約,討厭!」

  「噢!」邵欽儒拍拍額頭。「抱歉,我忙忘了。」

  「哼!」狄筠噘嘴輕嗤。「你們男人找借口總免不了一個『忙』字。」

  接著,她發現了邵欽儒身後的司徒橙魃,霎時不由得眉飛色舞。

  「他是?」

  「你真有眼不識泰山。」邵欽儒戳了下她前額。「這位是我的頂頭上司,彩門集團澳洲分部的董事長。」

  「哇!」狄筠搗著嘴驚喘一聲,欽慕之心油然升起。「董事長好。」

  「別這麼客氣,你是欽儒的表妹,也可算是我妹妹,就稱呼一聲大哥即可。」司徒橙魃友善地說。

  「司徒大哥。」邵欽儒補充。

  「司徒大哥。」狄筠從善如流。

  「是誰准你到這兒來的?」邵欽儒不忘調查清楚。

  「當然是爸媽同意我才來的呀!」狄筠眼神稍稍閃爍。

  司徒橙魃注意到了,但並不點破。

  「我等會打電話問阿姨。」邵欽儒才不信這鬼靈精怪的丫頭。

  「啊——」狄筠險些發出慘叫,但又及時制止往。心想船到橋頭自然直,便轉移話題。「對了,今天公司有喜事嗎?否則怎麼大伙都這樣眉開眼笑的?」

  「晚上有場慶功宴,要不要一道去?」

  「當然要——」狄筠嚷嚷,想想不對,又轉頭怯中帶嗔地瞅著司徒橙魃。「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司徒橙魃和善答道。

  小丫頭見異思遷,趁機便將手勾向了司徒橙魃。

  「謝謝。」

  「不客氣。不過我們現在得先回家換衣服,你呢?」由於生長在家中有九兄弟的環境,所以司徒橙魃面對年紀小的女孩兒總不知不覺將對方看待為妹妹般。

  除了她!

  司徒橙魃心念一動,第N次憶起那位耐人尋味的陌生女孩。

  「跟你們一道,行不行?」狄筠眸中有絲期盼。

  「沒問題。」

  「你這麻煩的小丫頭!」邵欽儒又敲了下她的額頭。

  「表哥!怎麼老敲人家頭啦?」狄筠嗔怒。「幸好我已經畢業了,否則因為被你敲笨而過不了關,這後半輩子我可是要找你負責的哦!」

  「哇,哪這麼嚴重?太可怕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敲。」邵欽儒忙撇清關係地舉手發誓。

  司徒橙魃瞧著這對活寶表兄妹,微笑地搖了搖頭,率先往前走。

  麗晶酒店是雪梨市內最棒的飯店,屬於五星國際級水準;聽說住個一宿得花兩百五十澳幣以上,真是豪華級的享受。

  在大伙吃得盡興後,又是開香檳、又是唱歌跳舞的,好不熱鬧。

  司徒橙魃坐在角落,端著一杯香檳徐徐啜飲,觀賞著他們盡情玩樂,唇邊始終漾著笑意。

  「司徒大哥,怎麼不去跳舞?」狄筠悄悄轉到了他身旁,柔聲問。

  輪廓鮮明、曲線玲瓏、年輕活潑的她一出現,就攫走了多數男士的愛慕視線,彷彿眾星拱月,她成了被爭相包圍、邀舞的焦點人物;但以護花使者自居的邵欽儒一直不肯鬆手,愛慕者們苦無機會發動攻勢,好不懊惱,僅能以目光追隨。

  「你去玩吧,我有事要想。」司徒橙魃推托。

  「哎呀,出來了就別再想那些有的沒的,把握這一刻及時行樂才是人生真諦,來嘛!」狄筠不由分說要拉走他。

  「狄筠,別鬧,自己玩去,乖。」

  口袋內的無線電話頓時響起,他再次以眼神示意,遣走她後,才接起——

  「哪位?」

  「萬事通。」

  「有消息了嗎?」

  「嗯,明早我會將詳盡的資料傳真到你辦公室。任務完成,接下來沒我的事了。倘若有任何後續問題,你再自己看著辦。」

  「嗯。謝謝你,萬事通。」司徒橙魃此刻心境雀躍不已,猶如中了頭獎般。

  「省省那些客套話。拜啦!」

  「拜。」

  收了線,司徒橙魃笑得合不攏嘴,感覺身體內每個細胞都興奮地在跳躍。

  有她的消息了!他就快能知道她是誰了!

  就等明天!

  根據傳真資料再加上照片為證,天底下生得如此相像又同姓丁的巧合併不多,所以,司徒橙魃姑且斷定資料上他所找尋的女孩,與他的大嫂丁□妮必然有所淵源。

  然而,此刻他無法如願前去會見丁雅珞,因為萬事通細心地順帶一提說她回台灣去了。

  回去做什麼呢?

  不過,雖然見不到丁雅珞,但至少可以先去她家拜訪一下,畢竟這會兒大伙都成了親戚了。

  可是……成了親戚,那他原先的打算豈不就剪不斷、理還亂了?

  唉,算了,這問題暫擱著吧!去和親家母打個招呼比較重要。

  但在這之前,他得先撥通電話給赤○大哥。

  草草結束談話後,他即刻不容緩地前去雷家,結果卻撲了個空——

  依照地址尋至的宅子裡空無一人,在門外站了老半天,連個來應門的影子都沒,不知屋裡的人全上哪了。

  想想無妨,反正也不急於一時,下次再來拜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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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節


  一個月後。

  午後的陽光很溫暖,咖啡館內沒什麼人,顯得分外靜謐。

  丁雅珞一手端著曼特寧,眼神落在窗外不知名的遠方,神情有抹深思。

  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則以相同專注的神情,將她每一絲表情盡收眼底。

  空氣中盈滿和諧的氣氛。

  「在想什麼?」終於,司徒橙魃輕輕打破這分安靜。

  丁雅珞回神,淡笑著輕輕搖頭。

  「真是個多事之秋!短短幾個月,似乎發生了很多大事。」

  司徒橙魃抿唇,啜了口咖啡。

  「從我爸說赤○要娶我開始,我離家出走,逃到這裡投靠媽咪;□妮休學代嫁,然後又發現他倆不合適,我便把她接過來。當我們正要開始新生活,□妮卻發現她懷孕,接著你又把赤○帶來了,誤會冰釋,然後他們兩人恩愛地相偕度蜜月去了。其間這麼曲曲折折,簡直比電視連續劇還精彩;但如今,一切總算都落幕了。」丁雅珞繞口令般說了一串,喘口氣後,她又笑道:「我呀,終於能無牽無掛地好好過日子了,我的親人都有了不錯的歸宿。」

  媽咪有雷叔、□妮有赤○,最近聽說有個女人懷了老爸的孩子,嚷著要他負責,看來老爸大概難逃此劫。也罷,她是不介意多個小弟弟或小妹妹,最主要的是,在她和□妮都離開了老爸後,又有個女人遞補上,代為和老爸相伴左右,這也挺美滿的,不是嗎?

  「那你呢?」司徒橙魃好溫柔地問。

  「我?」丁雅珞指著自己的鼻子,接著大而化之地聳肩道:「我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換個立場想,你高興大家都有了好的歸宿,說不定大家也正期盼你同樣有個好歸宿。」

  「唉,不急嘛!」丁雅珞擺擺手,不太想談論這個話題。

  「是不是沒人選?如果是,我可以提供。」司徒橙魃有意促狹。

  「省省。」她沒太大興趣。

  「不問問是誰?」

  「誰?」她知道無論自己問不間,他都會告訴她,那麼她就發個音,讓他聽了開心,也算日行一善啦!

  「我呀!」

  丁雅珞抬眼朝他一瞪:

  「我不喜歡這種玩笑。」

  「不是玩笑。」司徒橙魃認真地道。

  丁雅珞刻意忽略他眼裡的真摯,巧妙地轉移話題:

  「對了,我還沒謝謝你把赤○帶來。雖然剛知道你找人調查我時,我很生氣,但□妮和赤○有那麼美好的結局,你這媒介也功不可沒。」

  「其實若不是大哥那麼主動積極,我也帶不來他。大嫂是目前為止我所見到唯一能影響大哥這麼深的女人。」

  「喂,在我面前稱□妮就好了啦,不然我會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好老。」丁雅珞咕噥著糾正。

  「怎麼說?」

  「你都三十好幾了,卻叫個二十歲的女孩為大嫂,那我這『大嫂的姊姊」多吃虧!走在路上給不知情的人聽到,還以為現今整型技術已發達到如此地步咧!」

  司徒橙魃抑住大笑的衝動。

  「紫魈創了個『小大嫂』的新名詞,你覺得怎麼樣?」大嫂的年紀竟然比司徒九兄弟的老么還小,所以司徒紫魈可有話說了。

  「嗯——勉強啦。」

  「如果是你,『小二嫂』也應該合用。」

  丁雅珞丟出一記超大白眼:「又來了!」

  「好、好,不提這個。」司徒橙魃笑著揚手擋住她的凶光。「新學校如何?能適應嗎?」

  「嗯,比想像中好。」丁雅珞答,露出得意的笑容。「也許是我英文底子佳,省去三個月的時間修英語,直接就編入班級,在溝通上沒有問題,朋友自然容易找。」

  司徒橙魃點點頭,為她高興。

  其實,語言的溝通固然是人與人之間必要的橋樑,但像丁雅珞這般瀟灑、樂觀、活潑可愛的女人,實在很難不被吸引。他覺得她就像一塊吸力超強的磁鐵。

  「這麼快就找到知己了?」

  「也不能算知己啦,只是同屬同胞,比較談得來而已。」

  「班上……不乏帥帥的外國男孩吧?」他有些試探意味。

  「帥倒還好啦,在我眼中全都一視同仁,沒啥性別之分,更遑論那張會老、會皺的皮相了。」

  「我不知道你是個博愛之人。」

  「人都需要朋友嘛!朋友是好書——這話忘了誰曾說過。不論貧富貴賤,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特別的存在價值,若能與多方交往,受用無窮的是我呀!」

  唉,聽完這句話讓他不禁喜憂參半。

  「挺有哲理的。」司徒橙魃讚賞。「你倒是為我上了一課啊。」

  「哪裡。」丁雅珞還曉得謙虛地笑笑。

  「不過,真的全一視同仁,你不就從未交過男朋友?」

  「嗯。」她模稜兩可地漫應。

  「連喜歡過人也沒有?」

  丁雅珞認真思索了會,才喃喃答道:

  「曾經有過一個。」

  「誰?」

  「我國中時候曾暗戀一個學長,但他已經有女朋友,我便沒作任何表示。」

  「所以說,其實你還是可以愛人的。」這是陳述句。

  「我不知道。」丁雅珞攤攤手,對於這個結論如何,她並不在意。「媽咪囑咐我,若有機會遇見你的話,請你有空時去家裡坐坐。」

  「我會的。」

  丁雅珞不經意瞥見手錶,驚呼出聲——

  「哎呀,我待會還有課!」

  「我送你一程吧。」

  「不好意思,是我約你出來的。」

  「是我的榮幸,你別太見外。」

  「那就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司徒橙魃拿起帳單,走向櫃台。

  「到了。」

  抵達校門口,司徒橙魃轉頭看著丁雅珞。

  「謝謝。」她推開車門。

  「雅珞,你還記不記得你和我最初的相遇?」司徒橙魃忽然說。

  「記得呀,為什麼問?」丁雅珞不解。怕被人聽見了會生出一些輩長流短,便又關上車門。

  「我只是突然想到。那一巴掌雖痛,但你的模樣卻可愛極了。」司徒橙魃回憶。

  丁雅珞浮現赧色:「是你胡亂喊人大嫂嘛!」,

  「是啊,當時我們誰都沒想到是不可思議的巧合連接了彼此的命運。」

  丁雅珞偏頭凝視他:

  「幹嘛有感而發?」

  司徒橙魃撇嘴輕笑:

  「你來這有些時日了,找一天我帶你出去走走、看看吧!」

  「你這大忙人行嗎?」

  「當老闆的好處在於可隨意運用自己的時間,不行的話我怎麼敢約?」他對她眨眨眼。「如何?」

  「你若騰得出時間,我當然沒異議啦!」

  「一言為定。」

  「拜嘍。」

  「上課要專心。」

  「這哪用得著你說。」

  「要不要我來接你下課?」

  「不必啦,你又不是我的專屬司機;何況你這麼忙,就算我是你『大嫂的姊姊』,也用不著這樣巴結我呀!」丁雅珞拋個飛吻,下車去。

  「不——」司徒橙魃張嘴還要解釋什麼,頓了頓,搖頭輕歎,放棄了。

  望著她處在陽光下充滿活力的身影,他難以移開視線。

  他明白胸口那股暖暖的感覺是什麼,畢竟他並非遲鈍之人。

  雖然不是宿命論者,但他卻相信自己與丁雅珞的命運必是有所交集的,早在她甩了他那一巴掌時就注定了。

  然而,丁雅珞不是一般女孩,她以不輕易開啟心扉的方式來保護自己;這不為過,他能夠瞭解。

  但認定了她,不管他即將面對多少困難、不論他得花多少倍的心思,他都會傾畢生之力去打動她,讓她體會到世界上還有他對她的另一種情愫……,

  「雅珞!」有人在身後遠遠地便拉開嗓子喚道。

  她一驚,腳步不由得加快:

  咦?不會吧?她不過是因為剛才那兩堂課挺枯燥乏味的,才蹺課約司徒橙魃去喝杯咖啡,結果初犯就給人逮到了嗎?

  「喂,雅珞,等等嘛!」後方那人追得辛苦,但也總算追上了。

  沒辦法。

  丁雅珞無奈地、扯了抹尷尬的笑迎向來者。

  「你走路怎麼跟跑步差不多呀?」陳湘琪喃喃抱怨道。

  「有嗎?」丁雅珞轉轉眼。「叫我……有什麼事?」

  「嘿……」陳湘琪曖昧地斜瞅她。「你蹺課上哪去了?」

  果然!丁雅珞暗歎口氣。

  「去喝杯咖啡。」

  聽說虛實參半的借口較容易讓人信服,不知是真或假。

  「這麼閒情逸致?」

  「沒啦,只是剛剛那兩堂課實在太無聊了,怕打瞌睡會顯得不給老師面子,所以自動消失省得礙眼。」

  「蹺課還說得頭頭是道,真有你的!」陳湘琪往她肩胛一拍。「放心啦,點名時我幫你舉手了。」

  「當真?」丁雅珞意外地瞠大眸子。

  「當真。」

  「噢,你真是我的好同學,太感謝你了!」丁雅珞給她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此番義舉,她若不稍加表示未免說不過去,是不?一個擁抱而已,沒什麼。

  「這麼熱情,我受寵若驚哪!」陳湘琪笑道。「晚上咱們班上那位黃凱森開了個生日Party,你去不去?他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那!」

  丁雅珞皺皺眉。

  「黃凱森是誰?」

  陳湘琪錯愕地瞠目結舌。

  「不……會吧?咱們班的風雲人物、白馬王子,你居然不認識?」

  「我才來兩星期。」丁雅珞抱歉地笑笑。

  事實上,她從不刻意或主動去記住或認識某個男孩,往往都是對方跑來繞著她打轉;加上她又不排斥,才會像朋友似的相處在一塊。

  但她又不能對別人這麼說,不然人家還會以為她多自以為是咧!所以只好編個比較像理由的理由。

  「嗯,說的也是。」陳湘琪點點頭,又問:「那你到底去不去?」

  「人家又沒邀我。」最好是別邀啦!丁雅珞無聲補充道。

  「他全班都邀了,當然也包括你呀!」

  「可是,我跟他又不熟。」

  「去了不就熟了?」

  丁雅珞霍然停下腳步,皺皺鼻子,一副嗅到陰謀的模樣。

  「湘琪,你不會暗中兼差當紅娘吧?」

  「哎,我吃飽沒事幹呀我?」陳湘琪斜她一眼。「如果你不信任我,以為我會設計你,那你就別去了,算了。」

  「沒有啦,我只是——好,我去,這總行了吧。需要帶禮物嗎?」丁雅珞妥協了,因為她一時想不出什麼好借口,沒法度啊!

  「禮物大概用不著,我相信只要你人出現,他就高興死嘍!」陳湘琪又曖昧地對她眨眨眼。

  丁雅珞歎了口氣。

  「你哪來小道消息說他對我有意思?」她實在疲於應付這種狀況,他長得是圓是扁,她甚至沒半點概念。

  風雲人物?白馬王子?

  待會她或許應該好好瞧瞧今日這位壽星公。

  「你沒發現他看你的眼神是那麼地溫柔嗎?」陳湘琪一臉羨慕。

  「你連這都注意到了?」她的確沒發現。

  也許,對他有意思的人是陳湘琪才對吧?如此觀察入微。

  「錯不了的,他準是在等待時機向你表示。」

  丁雅珞審視她半晌,試圖察覺她的言不由衷。

  陳湘琪是華僑,跟她一樣來自台灣,基於同鄉這層關係,再加上她也是個活潑女孩,所以她們特別談得來,於是陳湘琪便成為她第一位新朋友。沒有妹妹□妮在校園裡,她希望這位意義非凡的朋友,不會因為男人而終至與她交惡。

  不能怪她如此擔憂,畢竟有了不少前車之鑒。朋友與敵人,有的時候也是一體兩面。

  「湘琪,我對『男朋友』這名詞沒興趣,你能瞭解嗎?」挑明說了,省得日後誤會重重。

  陳湘琪登時張大驚惶的眼,連退三步。

  「你幹嘛?這麼大的反應。」

  陳湘琪緊緊抱住胸前,搖頭拒絕再靠近她。

  丁雅珞翻翻白眼。

  她的舉動清楚顯示著她誤解了什麼。

  「湘琪,聽清楚,是『男朋友』而非『男人』,這之間是有很大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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