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韓悅煬已近離開了,我動了動身子,發覺似乎沒有預料中的那麼酸痛。床單已經換過了,身體也好像清洗過了,還上了些藥。我捲著被子,睜著眼欲哭無淚。我就這麼被人侵犯了,被一個我已經認同為哥哥的人。儘管先生他們對我就像父兄一樣,但是看著我長大的親人給我的感覺仍是不同的,所以我才迷惑,才會捨不得放棄韓悅煬這個選擇支。但是,如果早知道會這樣,我為什麼不跟著紅一同回幻火?就算先生有什麼算盤,我還有紅在身邊,我為什麼還要出現在韓悅煬的面前?!
我握緊了拳,狠狠地捶在床上,現在既然我身在這裡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一定會讓韓悅煬後悔!
兩聲敲門聲傳來,探頭進來的是阿昊。
「跡哥,你醒啦?煬哥叫我來給你送點吃的。」他端著粥走到床頭放下,「……跡哥,你和煬哥……吵架了?從來沒見過煬哥那個樣子。」
「嗬,一副得意饜足的樣子?」我嘲諷著。
阿昊面對我睜大了眼睛,「不是,煬哥從你的房間出來後十分煩躁,脾氣特別大,誰都勸不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讓他那麼生氣?」
「他也有資格發火?」
阿昊還想接著問,但被我不尋常的冰冷把問話吞了下去,「……跡哥,你現在要吃粥嗎?」
我猶豫了會兒,還是坐起了身,伸出的雙手上,手腕處還有著被皮帶勒出來的痕跡。我輕輕揉了揉,伸手去拿碗,卻聽到阿昊不自然的聲音。
「跡哥……你,那個……」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露在被子外的皮膚上佈滿著鮮紅的吻痕,我沒有溫度地笑著,「這就是你們大哥做出來的事!」
阿昊愣在那裡了,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他尊敬的煬哥會飢渴到對自己的弟弟下手,張著嘴半分鐘都沒說出一個字。
「這……這……煬哥他……」
「幫我去拿些衣服來。」我對他說著,他反應了半天,終於點點頭。才站起來準備走向衣櫃,卻意外地發現門口多了一個人。
「阿昊,你出去。」韓悅煬簡潔地命令著。
阿昊識相地走了,韓悅煬從我的衣櫥裡拿出件高領的T恤,和內外的褲子放到我的床頭。
「穿起來吧,否則又要著涼了。」
我瞥了他一眼,「嗬,原來已經看夠了嗎?」
韓悅煬無言地把衣服展開,從我的頭上套下,接著端起粥,慢慢喂起我來。我沒有拒絕,因為餓著肚子的感覺不好受,絕食對我也沒好處,但是從始至終我的眼睛都只看著碗裡漸漸減少的海鮮粥,也再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
粥喝完了,我正準備下床去衛生間,突然被他的雙臂環住,他的胸緊緊地貼著我的背,那種氣息又回到了初次相見那般厭惡——不,比那時的更讓我反胃。
「對不起,跡悅!對不起!」他的聲音在我耳邊迴響,像央求一般,「我愛你,真的愛你,所以我無法忍受你那麼全心全意地愛著另一個人!」
我甩開他,頭也不回,套上褲子便向著衛生間走去。現在道歉有什麼用!能改變昨天發生的事嗎!
我打開水龍頭,洗著臉,抬頭,卻突然發現牆上的那面鏡子不見了。被某個發情的野獸打碎了嗎?說起來剛才他的手上倒是貼著創可貼,自作自受!
我對韓悅煬的態度又回到了初來香港那時的冷漠。不過讓我表現這種冷漠的機會倒是不多,因為韓悅煬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我坐在工作室裡,擺弄些感興趣的東西,沉浸在這種樂趣之中,以此來忘卻韓悅煬那張可憎的臉和內心被親人背叛的創傷。我知道我一定常常陷入那種無意識狀態,發現時間不早時常常東方已有了魚肚白。阿昊他們也不敢來煩我,因為我的二把手的地位,是韓悅煬親自定下來的。
「跡哥,電話。」阿昊的聲音已經到了門外了,我不耐煩地皺皺眉。
「公司打來的一律不接。」
「對方說是很重要的項目……」
「有意見叫他們直接找韓悅煬去!」
腳步聲漸漸遠離,我咬了咬嘴唇。電子部門是碩業最大的部門,利潤佔了整個公司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自從我來了香港以後這個數字只增不減。而身為技術總監的我已經罷工一個禮拜了,那些依賴著我的項目現在都被迫停止,上千萬的資金懸在空中,不過他們再急也不關我的事,我要看韓悅煬還能撐多久。
又一個禮拜過去了,韓悅煬依舊沒有出現,屋子裡反倒迎來了一個意外的客人。
我看著對面沙發裡的李炙銓,那眉頭皺得比以前更加緊了,真不知道他這樣累不累。他凝視了我半天,什麼都不說,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正要點上,我出聲了。
「這裡禁煙。」
他輕哼了一下,突然把整包煙往茶几上一拍,「蘭跡悅,你還要耍多少時候小孩子脾氣!」
我冷笑著,「耍小孩子脾氣?抱歉,這就是我的做事方法。」
「你知不知道煬哥這幾天什麼樣!整天在客戶之間轉,幫你收拾爛攤子,忙得飯都來不及吃,一停下來又像行屍走肉一樣,他這樣下去會垮掉!」
「這關我什麼事?」我冷然地反問著。
「他是你哥!」
「我哥?哥哥會對弟弟做出這種事來?不顧弟弟的意願單方地把慾望發洩在弟弟身上?!」
「煬哥那麼照顧你,為了你他做了多少讓步你知不知道!你就為了這麼點事與他作對!」
「這麼點事?你倒試試被你的親人強上的滋味?」我的語氣依舊很平靜,但對面向來穩重的人已經快坐不住了。
「蘭跡悅!我早就覺得該殺了你了,這樣下去你會毀了煬哥!」李炙銓站了起來,拔出槍對著我。
我輕哼著,眼角瞄到一旁的保鏢們,見他們猶豫了半秒,阿昊帶頭舉起了槍,對準了李炙銓。
「抱歉,韓悅煬不在的話,碩業裡現在我說的算了。」我淡笑著,「何況,如果你殺了我,不僅碩業,還有更多幫派會來追殺你你信不信?」
「嘖!……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句話你問過了,所以換我提問,我很感興趣我不在的那幾天裡你做了什麼讓韓悅煬把你貶下去?」
李炙銓又一次緊了緊眉,再這麼下去連眼睛都要看不見了。
「不想回答嗎?那算了。送客。」
我站起身,逕自朝樓上走去。身後傳來阿昊他們禮貌地請他出門的聲音,但是卻沒聽到李炙銓有什麼動靜。忽然,一陣騷動,我敏銳地感到事情不妙,直接在樓梯上臥倒,一發子彈從頭頂飛過。我在樓梯上翻滾著,看到李炙銓舉著的槍口還冒著煙。輕笑了一下,我用腳勾住樓梯的扶手欄杆,拿出槍,以半倒掛著的姿勢開了兩槍。一槍打去了他手上的武器,另一槍則不客氣地射穿了他的右手。
我走到強忍著痛、臉色發青的李炙銓身邊,看著乾淨的地板被血跡弄髒,不由得笑得更深了,「你不是問我是什麼人嗎?我告訴你,我在你剛開始混黑道的年齡時就已經學會一槍殺人了。」
李炙銓應該恨驚訝吧,不過他的臉現在已經痙攣得什麼表情都看不出了,我收回槍,對著阿昊他們說,「把他送出去,到附近找個地方包紮一下。」
人走了,我也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不過這件事可能會對韓悅煬產生點刺激吧。阿昊回來後,到工作室把事情告訴了我。原來我被劫的第二天一早就發現了線索,但卻被李炙銓封鎖了消息,故意不希望韓悅煬找到我,韓悅煬在得知後大為憤怒,當即把他從身邊調離,然後帶著人馬一路找來。韓悅煬所說的「心胸狹窄」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吧,因為他感覺到我的存在對韓悅煬的影響太大,總有一天我會取代他的位置,所以對他產生了威脅嗎?
哼,我笑了笑,威脅……等等,覺也把我認為是威脅,難道!我很快地把這兩件事聯繫在了一起,幻火的少主,如果覺還在的話一定是他,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因為覺死了,所以才沒有其它人選。難道從一開始我就弄錯了嗎?難道先生從一開始就準備讓我當上少主,覺發現了先生的意圖,才視我為障礙的嗎?這麼一來的話……
「阿昊,我和韓悅煬之間,你選誰?」我沒來頭地問了他這句話,他不明白地看著我,我轉過椅子,開始打鍵盤,「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和韓悅煬敵對了,你跟著誰?還是說你只跟著碩業?」
阿昊摸了摸腦袋,「跡哥,你怎麼突然問這個?讓我想想吧。」
李炙銓的事很快引起了風波,韓悅煬當天晚上居然回來了。我抱著厭惡的態度走下樓吃飯,看到他卻不由得驚呆了。才兩個禮拜,他竟瘦了很多,原本神采奕奕的雙目變得黯淡無光,眼睛下還有一道黑眼圈。
「跡悅,你打了炙銓?」
「沒錯,他想殺我,傷我的人我不會放過,這你也知道。」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飯。
「兩個禮拜,你的氣還沒消嗎?」
我斜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面前並沒有飯碗,只是看著我。我心裡的火一下子大了起來,他想鬧絕食來獲得我的同情嗎?我啪地放下筷子,把飯推到他面前,自己離開了餐桌。
「跡悅,等等!」韓悅煬拉住了我,「我……你真的永遠都不打算原諒我了嗎?」
我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沒人樣的人,他真的是韓悅煬嗎,倒是更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犬!這種人……我咬牙切齒地甩了一下頭,握緊了拳,轉身跨了一大步到他面前,拉著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跡悅……」韓悅煬呆若木雞般撫著唇。
「夠了吧!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我狠狠瞪著他,「看看你自己什麼樣子!這種樣子也配讓我報復嗎!」
韓悅煬愣在那裡,我甩開他的手,大步走向樓梯,卻在樓梯口被追上來的他再次拉住,雙手將我環住。「你這算是原諒我了嗎?」
「沒有!」
「那麼,我今晚可以在這裡住下嗎?」
「這裡是你的房子,我有什麼權利把你趕走?」我嘲笑著,卻沒想到他轉過我的身體,一本正經地對我說。
「這房子是你的了,我已經把它轉到你的名下了。」
我看了看他,扔下一句話,「隨便你。你放開我。」
韓悅煬依舊不肯放手,像軟繩一樣牢牢地鎖著我的腰,「你是我的寶貝,我一輩子也不想鬆手。」
他的手越收越緊,我的火氣又開始高昇,但比它更快的是從胸口傳來的一陣胸悶。「你放開!唔……」喉嚨口什麼東西要翻上來了,我連忙用手摀住,韓悅煬被我的樣子嚇壞了,連忙鬆開手,但這一鬆,我感覺整個人一下子軟下了,強烈的目眩使我搖搖晃晃地最終還是倒在了他的懷裡。
43
睡了一覺,醒來想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我坐起來,發現床頭櫃上壓著一張紙。
「跡悅:醫生來看過了,說你只是勞累過度,好好休息就行了。公司裡的事我會幫你處理的,不要擔心。如果你有一點原諒我了的話,起來給我打個電話,讓我安心一些。煬留。」
我把紙條揉了團,扔到廢紙簍裡,下床吃了早飯,眼睛瞄到電話機卻有些不知所措起來。韓悅煬昨天那個樣子,難道真的都是為了我嗎?但是即使這樣,即使身上的傷都癒合了,心靈上的創傷呢?他侵犯了我,這件事除非有時光機,否則誰也改變不了!
我猶豫著,伸手又縮回,僵持了幾分鐘,電話鈴倒響起來了。我像獲得救星一樣拎起聽筒,但電話另一邊響起的正是韓悅煬的聲音。
「跡悅?」
我沒有出聲,韓悅煬繼續說著。
「是你吧,能起床來了,還有什麼不舒服嗎?」韓悅煬的語氣中想透出關懷,卻又顧忌著不敢把這種感情完全暴露。
「有什麼事?」我沒有回答他的話,直接問道。
「本來想等你的電話的,但手頭有點急事,你能去辦一下嗎?我覺得只有你比較合適了。」
「說吧。」我翹著嘴角,他是碩業的老大,我再怎麼樣畢竟也只不過是老二。
「下午1點,東區的那個倉庫有一批貨,你去驗收一下。」韓悅煬說著,「帶幾個人過去,小心點,對方可能有鬼。」
「知道了,我掛了。」我不等他的回復,直接掛了電話。
我帶了阿昊他們幾個驅車到交貨地點,時間還沒到,我熟悉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又看了一遍貨物清單,基本上都是些武器彈藥。驗貨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干,總之只要確保貨物收齊、人員安全——一句話確保本方利益就行了吧。
一點,對方準時來了。領頭的是一個近40歲的男人,幾個跟著的人每人手中拎著一個黑色公文包。打頭的那個瞅了我兩眼,很不滿地開口。
「你們煬哥呢?」他對著我輕蔑地揚了揚下巴,語氣充滿著不屑,「難道碩業裡連個像樣的人都沒了?居然找了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來,你們煬哥還真看得起我!」
「你!」阿昊忍不住上前來,卻被我攔下。
「碩業是長東的老顧客,我想他們也得罪不起。」我略略回頭,但這番話自然是說給長東的人聽的。看到那人微微抽動嘴角,我滿意地笑了笑,面對他啟口。
「真抱歉我哥抽不出身,所以由有我代勞了。我想以我蘭跡悅的身份,應該夠接待你了吧,章先生。」
那人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又上下打量了我幾圈,「原來是蘭跡悅蘭先生,章某久仰大名了。」他邊說邊綻出了某種帶著狡黠的笑,「那麼廢話少說,蘭先生驗貨吧。」
我接過他遞來的公文箱打開,裡面是一把狙擊槍和一些配件。大致看了看沒問題,他又把剩下的箱子之一遞來。
「蘭先生,怎麼樣?貨沒問題吧。」
我合上最後第二個箱子,抬起頭淡笑著,「貨是沒問題,但我怎麼不記得我哥交待我你們有送附贈品的習慣?」
「蘭先生在說什麼?章某沒聽懂。」
我笑而不答,用拇指把剛才從箱子裡找出來的一個發信器彈起又接住。他顯然怔住了,接著迅速找了個借口。
「大概是兄弟們不小心落進去的,這裡還有最後一件,蘭先生還是先看這個吧。」
「也好。」我爽快地答應,結果箱子的剎那便直覺到有問題了。
電子設備,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我能猜測到的只有一樣。
「章先生,希望你明白耍花招沒有用處,」我開口道,「用定時炸彈威脅也是一樣。」
「蘭先生說笑了。」
「是麼?阿昊,關門。」
阿昊很快按下了遙控的倉庫門按鈕,頓時,前後出口都被封死。
「章先生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可以開箱。」
對面的人臉色大變,我知道我猜對,炸彈的啟動是開箱的動作,前面的發信器也許也是一個啟動條件,或者只是個單純的障眼法。
「哈哈,真是名不虛傳。」他突然大笑起來了,下一瞬間,對面七把槍指著我,不過同一時刻,我身後的四人也拔出了武器。「我終於明白韓悅煬為什麼那麼重視你了。不過這樣也好,為了寶貝的弟弟的命,你哥哥應該會很心甘情願地再加我們一倍的價錢吧,這算是他斷了我們另幾個客源的小小的還禮。」
「謝謝你們的還禮。」我客氣地笑著,「不過我倒不認為我哥會答應。」加一倍的錢才多少,難道我只值這點價?他也太小看我了!
「你不認為可不代表韓悅煬不答應!」
他的語音一落,槍聲響起了。我幾乎沒於移動——人質一旦出事就沒有任何價值了——相反地,我抓住原本用來逃避的時間,充分利用了時間差拔槍開槍,對面筆直地有一人倒下了。
我翻滾到一邊,阿昊他們也按照事先說好的,兩人一組掩護著分散開來。對方的身手並不怎麼特別好,再加上地形上的失利,很快8人驟減到3人。我躲在一隻集裝箱後,準備尋找時機幹了那個姓章的,沒想到在聽到兩聲槍聲後,竟傳來了定時器的滴答聲。我快速回頭瞄了一眼,那定時炸彈的箱子已經打開。該死,他竟狗急跳牆了,想同歸於盡嗎!
「出來吧,蘭跡悅,你不出來,時間一到所有人都得死!」
「嗬,用自己的命來賭這額外的一倍錢嗎?」我在集裝箱後說道。
「不,你惹怒我了,現在立刻打電話給韓悅煬,告訴他我要五倍的原價!否則你就別想知道解除炸彈的方法!」
「是嗎?」我暗笑著,原來真有解除方法,那麼炸彈還有什麼用?我解下領帶,握在手裡,回了一句「你做夢!」,隨後把領帶扔出。
移動的物體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對著空中飛舞的領帶開槍時,從地面滾出的我已經射中了他的眉心。
人倒了下去,我衝到炸彈前,上面的顯示只剩下9分鐘。阿昊他們幾個也解決了其他人來匯合了,幾人都只受了些輕傷,不過在看到地上的箱子時,都愣住了。
「跡哥,我們快逃!」
「來不及的。」只剩下8分多鐘,要開啟倉庫門,回到車上再離開,根本逃不到多遠。我坐到地上,取出小刀一邊撬開外殼露出裡面的線路板,大致看了一下。
「還好,不複雜。你們把貨收好,作好隨時離開的準備。想要先離開也行,外面有他們的車,不過別打擾我。」我指示道,接著仔細讀起電路來。
數字顯示一秒秒跳動著,我盯著電路板越看越入神,很快滿腦子都是電路了,周圍什麼也感覺不到,只有曲折的電子元件之間的連路漸漸在頭腦中形成一張清晰完整的電路圖。我又陷入了那種狀態了,手不由自主地動著,根據頭腦中的圖,一根根地割斷電線。定時器還在動,還剩四根電線,三根,兩根,但那兩根卻是子母引線,無論斷哪根都會引爆炸彈。表面上有一個數字鍵盤,我自然無法在短時間內猜測出密碼,不果卻有另外的方法。
我把小刀移向印刷電路板,找到子母引線的判斷電路,開始用小刀直接刮起連接到7段數字顯示器的計數器的時鐘信號的判斷輸出處的鍍銅。那是個不方便用力的位置,我慢慢刮著,看到底下綠色的塑料顯露出來,終於,倒計時在還剩半分鐘的時候停下了,我連忙割斷那兩根子母線,意識慢慢清醒,周圍的松氣聲傳入耳中。
準備工作已經就緒,阿昊他們一個都沒走,留在我身邊看著我解除炸彈。我把裝著炸藥的箱子關上,與拎起其它箱子的他們一起走向倉庫外。
「找人來善後,」我回頭看了一下地上的屍體,「還有往海邊繞一下道。」
負責開車的點點頭,等車行駛到一處無人的岸邊,我把拆下的炸彈投入海中,箱子裡剩下的是貨物清單中的價值不菲的一部分——三把可以通過金屬探測儀的微型塑膠強化手槍。
「好了,所有的貨都齊了,回去吧。」
我向阿昊揮手示意,卻見他站在那裡,半晌才回過神上車坐到我身邊。
「跡哥。」車行駛了一半的路程,他突然出聲叫我。
「什麼?」
「跡哥上次問我的話,」他頓了頓,「我想我會跟著跡哥的。」
我愣了一下,「是嗎。」
旁邊的人鄭重地點了一下頭,我微微笑著,「那麼我也不會虧待你的。」
44
日子又過了兩天,韓悅煬住回了我的房子裡,又開始像過去那樣細心地照顧我,但我已不會在私下裡真心地叫他哥哥了。這是他該付出的代價,是他親手又一次結束了我和他之間的兄弟關係。但看在他這些天的消瘦的份上,我稍稍恢復了一些公司裡的工作。幫裡的事也在接管著,管理手段、談判方法,韓悅煬都在陸續教我,對於這些,我來者不拒,因為無論在這裡還是幻火,以我的身份遲早都必須掌握這一切的。
另一方面,有了上次暈倒的教訓,我開始在意睡眠時間,那種頭暈的現象倒是再也沒出現過,但就在我已為沒什麼大礙的時候,意外又襲來了。
週末,韓悅煬晚上有應酬,我一個人吃完晚飯,過了一個多小時去陽台邊的跑步機上進行每天的鍛煉。10公里過後,我照常休息片刻,隨後進浴室沖澡。可是,當冒著熱氣的水剛灑出龍頭不久,與上次幾乎一樣的目眩又來了。我扶住把手,勉強站穩,想著是不是水溫過高的緣故。可是,就算調低了溫度,頭暈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反而愈加嚴重了。
我扶著牆,乾脆坐到浴缸邊上,閉上眼深呼吸幾次,感覺情況好了一下。再站起時,突然胸口湧上了什麼,比上一次更洶湧,絲毫無法阻擋。我只覺得喉口一甜,那口東西從嘴中噴出,眼前一片鮮艷的紅。
身體虛弱得就要倒下,我的手掌重重地拍在牆磚上,支撐起全身的份量。眼前的景物打著轉,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但身體內的力氣還是一點點抽離著。
「跡哥,出了什麼事嗎?」聽到聲音的阿昊在門外問著。
「不……沒事……」我艱難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些,手顫抖著去拿花灑頭,看著骨瓷色浴缸上的血跡溶入水中打著漩渦衝下下水道。
「真的沒事嗎?」阿昊還是不放心地問我,我正要出聲,另一個聲音插進來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嗎?」
「啊,煬哥,我聽到裡面有很響的聲音,跡哥在裡面……」
「跡悅!」
韓悅煬一聽到我的名字,推開浴室的門衝進來,拉開浴簾。我裝作若無其事並帶著不悅的樣子看著他的闖入,他見我無恙,鬆了一口氣,但很快臉色又變了。我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角落裡有許多細小的噴濺的血珠還殘留著。
「你……」韓悅煬拉過我,掰開我的嘴,「你吐血……了……?」他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恐懼,「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已經沒力氣與他作對了,有氣無力地回答著,「今天……第一次……」
韓悅煬二話不說,拿起旁邊的浴巾把我裹了裹,抱出了浴室。
我躺在臥室的床上,迷迷糊糊地聽到門外的交談聲,韓悅煬,阿昊,還有一個陌生的聲音。
「他身體很虛,怎麼會弄成這樣?」
「跡悅最近都在做什麼,阿昊?」
「沒什麼特別的,像平時一樣,三餐也很正常,其它大部分時間都在工作室裡。」
「小韓,我看還是……」
「我知道,我會讓他好好休息的。」
「那就好,我過一陣子再來看看他。千萬不要讓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我知道。」
過了一會兒,韓悅煬端著清淡的食物進來了,餵我把東西吃掉,又把剛才那人的叮囑重複了一遍。
「他是個很資深的醫生,之前你幾次暈倒都是請他來的,他應該對你也比較瞭解了。」韓悅煬解釋著,「所以你好好休息,這一個禮拜,別再工作了,也別去工作室,電子器械的輻射對你不好。」
我沒想到他會要我這樣徹底地休息,接著嘲諷起來,「你連我的興趣也要剝奪了嗎?」
「不,我是真的為了你好!」韓悅煬顯得很焦急,「先觀察一個禮拜好不好?等醫生覺得沒問題了再隨你的喜好去弄好嗎?」
他的擔憂在我眼裡變得深切起來,想想這段日子他對我懺悔的樣子,我終於妥協了,「好吧,就一個禮拜吧。」
沒有計算機的日子對我來說簡直無事可做,整天做著看書或是看電視。韓悅煬給了我不少與碩業有往來或有威脅的幫派企業的資料,有時也帶我出去參加談判,把一些決策權交給我,但即便這樣,我仍舊覺得日子很無聊。身體情況的確好了起來,沒有頭暈,更沒有再吐過血,如同過去一般健康。
一個禮拜終於過去了,那個陳醫生依約來給我進行了檢查,得出了沒什麼大礙的結論,韓悅煬這才鬆了口氣。但是,這奇怪的病症始終讓我覺得疑惑,以前在幻火時,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況。陳醫生只是解釋道,情緒的波動會對人產生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這個四、五十歲的陳醫生稱呼韓悅煬為小韓,可見他們認識也不止一天兩天了,所以也許韓悅煬串通好了他,一起在隱瞞著我什麼。
檢查完畢後,韓悅煬安心地去公司了。我獲得了醫生的認可,隔了一周終於準備踏進工作室時,卻被從樓下跑來的阿昊叫住了。
「跡哥……那個……」阿昊摸了摸頭,欲言又止地。
「有什麼事就說。」
阿昊湊近過來,小聲地說道,「有點私事想麻煩一下跡哥。」
我看著他有些著急又有些尷尬的樣子,想起前不久對他說過的不會虧待他的話,半開玩笑地說道,「這麼快就想要好處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是……這裡不太方便說,跡哥,不如出去說吧,你也好幾天沒出過門了,外頭天氣也好。」
他神秘兮兮的樣子把我說動了,我換了衣服與他兩人乘上汽車。他坐到駕駛室裡,興奮地對我說,聽說有一家咖啡店味道不錯,尤其是那裡的芝士蛋糕美味無比。
「那就去那裡吧。」我回答道。
阿昊點點頭,發動了汽車。香港的道路很複雜,到處是立交橋,看著他熟練地在路上穿行著,不一會兒來到了一個偏遠的地方。那家咖啡店看起來很古老,也沒什麼人氣,空空蕩蕩的店面,只有老闆一人在櫃檯上擦著杯子。
「喲,小伙子又來啦,今天帶朋友來了?」老闆看到阿昊,老相識般地打著招呼。
「嗯,我和平時的一樣,」阿昊也熟門熟路地回答著,「跡哥你要大吉嶺紅茶和芝士蛋糕對吧。」
我微微點了點頭,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下。東西很快送上來了,蛋糕的味道的確很好,口味調得正好,口感也很細膩。我環顧著咖啡店的裝潢,簡潔但是別有一番古樸的韻味,昏暗的光線也挺有雅致的,也許只是地段不太好吧。
「你從哪兒找到這種店的?」我不由得問。
「嘿嘿,」他笑了笑,「從一個朋友那裡打聽來的。跡哥喜歡就好。」
「那麼你要找我商量的事呢?」
「其實就是那個朋友托我的一件事。」他看了看手錶,「差不多要到了。」
話音剛落下不久,門開啟了。老闆像看到貴客一樣親自到門口迎接,但那人卻逕自向我走來,站在我面前摘下偽裝用的假髮、鬍子和墨鏡,用一種半激動半憤怒的樣子看著我。
「好久不見了,紫!」
我愣住了,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裡。我皺著眉看了阿昊一眼,他癟了癟嘴,道了句他會去望風,咖啡店的老闆又端上一杯咖啡,然後也識相地離開了店堂。
我把視線移回到來人身上,調整好情緒,緩緩開口,「難道沒有人對你說過你不適合鬍子嗎,翔?」
翔一副又好氣又好笑的樣子,拉開椅子坐下,「看來你的日子真的過得不錯呵!」
「難道要我撲到你懷裡哭著要你帶我回去?」
翔不愧是歐氏的總裁,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開始發問,「你真的不打算回來了?」
我一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桌上,眼睛悄悄地望向了別處。
「所有人都希望你回來,之前的懸賞也只是為了快些找到你,你應該懂的,你現在是少主,希望你明白自己的身份。」
「這麼突然、也不顧我的意願推給我的少主地位嗎……可是我在這裡也有著同樣的地位,你不會不知道吧。」
「碩業對你很重要嗎?韓悅煬一個人的份量超過我們所有人嗎?」
我無語以答,只是自欺欺人地略略點了一下頭。
只有兩人的店堂裡沉默了半分鐘,翔再次發話的時候,語氣裡已經帶著些怒氣了。「先生為了你做了那麼多,你為什麼就什麼也不感覺到!」
「那麼多是指什麼?讓紅來監視我也算是一部分嗎?」我繼續用無所謂的口吻說著。
「你認為那是監視嗎?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有多麼特殊的體質!」
「我不就是一個在儀器和培養液裡出生的人而已嗎?不就是因為有著個和常人不太一樣的頭腦才被先生看中的嗎?」
「韓悅煬都告訴你了是嗎?那正好,不用我再解釋一遍了。」翔頓了頓,「但是還有些事我要告訴你,少主的位子從一開始就是為你留著的,不是先生為了吸引你回來的手段!幻火和歐氏,將來就是你和紅的東西,這是在你們剛搭檔不久就決定下來的事!」
意料之中,但我還是吃驚得說不出話來了。所以紅成為了翔的養子、歐氏的少爺,而我成為了少主嗎?「……所以覺不滿意這樣的決定,所以把我的情報洩露出去麼?」我的話音顫抖起來,緊緊盯著翔的臉,尋求著答案。
「在先生找到你發現你的才能之前,他曾經默許過讓覺接他的班,所以……」翔微微低下了頭,「但是我也沒想過他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真的,真的就如我的猜想一樣。所以我成為了覺的障礙,所以不知不覺地被他趕出了幻火……
「先生為了你,不惜下令把他殺了,難道你就一點感觸都沒有嗎?」翔繼續問道,「就算你不重名不重利,只為了紅,你也不回來嗎!」
我的心一顫,但是避開著翔的視線,緘口不語。
「你還要讓他傷心多少次!」翔按耐不住了,「對著他說愛他,不會丟下他,結果你都做了什麼!」翔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知道他曾經怎樣瘋狂地找你嗎!我不得不把他抓回來綁在房間裡,他為了讓我放他出去找你,甚至……甚至提出過用身體來交換!你知道我聽到這種話時心裡怎麼想?!你知道他在說這種話時下了怎樣的決心!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卻一個人自以為是地只顧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你說話啊,裝啞巴就可以逃避了嗎!」
我仍舊一言不發,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知該說什麼。我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我知道紅一定會悲痛會心碎,但我萬萬沒想到過,那麼驕傲的紅、從來對翔漠然的紅竟會提出這樣委屈自己的交換條件!腦子裡一片空白,我不知所措地看著翔,他卻誤會了我的表情。
「這種時候還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嗎!你對紅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你說阿!」翔一把扯過我的領口,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彷彿一看就會映出這個懦弱的自己一般。翔氣憤地用力一扯,襯衫的領口開了,他的視線觸及到了什麼,突然鬆了手。
「紫,你……」
我低頭一看,一個紅色的吻痕清楚地印在皮膚上,那是韓悅煬趁我睡著時留下的。我理了理領子,但那一夜的事卻翻上了腦海裡,像被看到了一樣,像赤裸裸地站在翔面前一樣,我突然一甩頭,聲音漸漸響起來,「……已經發生了,我已經是韓悅煬的人了,這樣我還能有臉回到紅身邊去嗎!」
「你……」翔一時無語,但很快接了上來,「你對紅的信任就只有這麼點嗎?!你以為紅會為了這麼點事而拋棄你嗎!你以為紅愛的只是你的身體嗎!」
「我……」
「那個混蛋韓悅煬對你做了這種事,你竟然還能留在他那裡,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他是我的哥哥……」我感到自己的聲音輕得還不如蚊子的叫聲,但是我還能說出什麼理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了,我為什麼還要那麼執著地呆在碩業裡,為什麼不設法離開。
「哥哥,哥哥就那麼重要嗎!」翔怒了,「那種與你沒血緣關係的哥哥比……」翔突然收住了口,手伸向了口袋中,我緊張地看著他,知道他的話裡肯定有什麼秘密。他猶豫著,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忍不住了,猛地從口袋裡掏出折疊起來的紙張,往桌上一扔。「你自己看吧!」
我疑惑地拿起紙,展開,一共兩張。眼睛掃著第一張紙的內容,我呆住了。那是一張捐贈證書,上面記錄著嚴震愷先生捐贈精子給韓寧博士人工子宮研究室,韓寧是韓悅煬的父親,人工子宮研究室的成果就是我,而嚴震愷這個名字,是先生的幾個化名之一!
「我……先生……」我抬頭茫然地看著翔,但是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我繼續看下去。
我翻到後一張,僅僅一瞥,整個人都石化了。
「DNA親子鑒定:經鑒定,嚴震愷與凌紅的父子關係為肯定。」
我完全不能動彈了,整個身體都僵硬了。兩份原件擺在眼前,先生是我的親生父親的話,紅是先生的兒子的話,那麼我和紅……
時間一點點過去,茶涼了,翔從我手中抽走那兩張紙,「這樣你還要用『哥哥』這樣的借口來欺騙自己嗎!你的血親都在幻火,從你離開孤兒院以後,一直照顧著你的是你的親生父親;一直圍著你轉向你撒嬌的是你同父異母的弟弟!」
先生是我的父親,紅是我的弟弟……
先生是我的父親,紅是我的弟弟……
嘴已經張不開了,腦子裡只有這兩句話在不停地轉著,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們從來不告訴我?為什麼現在又要告訴我?先生這麼好地對我,原來我真是他的兒子,他把我和紅安排在一起,原來我們本來就血脈相連。為什麼,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
「還有兩個月。」翔突然轉了話題,「離紅的生日還有兩個月。」
我詫異地看著他。
翔凝視了我一會兒,「紅答應了我把找你回來的事交給我們,但他說過他只等一年時間,如果到了下一次的生日,你還沒有回到他身邊的話,無論天涯海角他都會把你找出來,殺了你然後用自己給你陪葬!」
我默默地聽著,心臟承受的超負荷衝擊已經使我不能有什麼反應了。
「兩個多星期後,幻火會大舉進攻碩業,你的那個手下會接到聯絡,紅也會來,該怎麼做你自己想明白,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翔一口氣喝完了剩下的咖啡,看了看沒反應的我,戴起偽裝的用品,朝門口走去。
我的心裡還是一片混亂,看著翔離去的腳步,突然一個緊迫的問題浮了上來。
「等等!」我及時叫住了正要開門的他,「……韓悅煬知道嗎?」
我沒有說明賓語,但翔理解我要問的,回頭緩緩回了一句。
「韓寧是他父親,遺留資料的合法繼承人除了他還有誰?」
轟地,我癱瘓在了椅子上,直到阿昊進來拍拍我,才終於把行屍走肉般的我帶回到了車上。
回去後,原本期盼著打開計算機的欣喜感早就消失了。我一個人在房間裡整理著頭緒,翔給我看的證明文件應該不假,他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還來蒙騙我。而韓悅煬是韓寧的兒子,韓寧遺留下來的資料裡一定會有精子捐贈者的姓名。就算他不知道紅的父親是先生,也一定知道我的父親就是先生,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
先生是我的父親的話,那麼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向韓悅煬的父親要我的行為就可以理解了。那麼多年,先生沒有告訴我和紅我們的出身,也許是為了讓我們沒有負擔地成長。一旦我們作為幻火老大的兒子的身份站在別人面前,不僅會有繼承幫派的壓力,還可能被當成敵對方的目標。先生是想等我們足夠成熟了再把一切告訴我們吧。我怎麼就沒發現呢,先生一直那樣關心我們照顧我們,就算我們是殺手,也從沒有強求過我們完成過分的任務,反倒是我們想要什麼先生就給什麼。
我大字型地躺在床上。這下子我和紅的身世變得清楚了,雖然不知道向韓寧提供卵子的人是誰,但紅的父母倒都明瞭了。笠原小百合,想起這個名字,我便聯想到工作室裡的那只蝴蝶,標本之後的那張標籤……難道!
「阿昊,你去工作室把櫥裡的蝴蝶標本拿來。」我隔著門說著。
一會兒,標本取來了,我仔細辨認著那張字跡模糊了的標籤,果然,如果贈送者是嚴震愷的話,這些模糊的橫豎筆畫就能對上了。原來這只蝴蝶最早的主人就是先生,原來「藍蝴蝶」的叫法也根本就源于先生,真是諷刺,繞了那麼大一圈,原來我最親的人一直就在我身邊,我卻從來沒有發現。
「跡哥,你沒事吧。」阿昊看著我的樣子有點擔心。
我自嘲地笑了笑,又看了那標本一眼。這個標籤是怎麼變模糊的,偏偏只有人名處模糊了。是笠原小百合,還是韓悅煬……?如果是後者,那麼他很可能連我和紅的兄弟關係也知道!
「阿昊,」我坐起來,「你不覺得你該向我解釋一下嗎?」
阿昊面露難色,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其實我一直欠他們人情……」
「算了,不想說就不要說了。」我揮揮手,就算他說他長期以來是幻火派來的臥底,我也會相信了,「你說過你會跟著我是嗎?」
他點點頭。
「那就可以了。」我站起來,把標本放到床頭櫃上,「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嗎?」
「這個跡哥放心,其他三人也都是跟著跡哥的。」阿昊十分自信地說。
我觀察著他,思索了一會兒,「那好,我要做一件事。」
第二天早上,韓悅煬像平時一樣上班去了。中午過後,我回到臥室,聽到阿昊在外打電話的聲音。
「陳醫生嗎?麻煩你馬上過來一次!」他的語氣很急,「嗯,好好,請快一點!還有,不要告訴煬哥,跡哥不想別人知道。……好,知道了。」
我笑了笑,躺到床上,咬破一點嘴角,讓血絲順著流出一些,又弄了一點滴在枕頭上,然後拉好被子,合上眼。
約摸過了半小時,陳醫生來了。我裝作睡得很沉的樣子,有時再咳嗽幾下。他靠到床邊給我略微檢查了一下,突然歎了口氣。
「唉……也許真是太早了一些……」
我疑惑地聽著,什麼太早了?微微動了動,我慢慢睜開眼睛,佯裝驚訝的樣子。
「陳醫生,你為什麼……」我突然恍然大悟般地衝著門外使勁喊著,「阿昊,我說了不要告訴別人!」
陳醫生搖了搖頭,「他是為了你好,你這個樣子怎麼叫人放得下心?」
我低下頭,「陳醫生,請你如實告訴我,我的身體到底是怎麼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拍拍我的肩,「你只是缺乏休息而已,年紀輕輕就管理著碩業的一個大部門,操勞過度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是千萬別忽視健康啊。」
「你是在騙我吧,和韓悅煬一起在騙我對不對?」我直截了當地問出口,他向門口走去的腳步稍稍僵了一下,接著回過頭。
「小韓那麼疼你,怎麼會騙你呢?你好好休息,好好休息就行了。」
說完,他打開了房門,但是正跨出去的步子愣生生地收了回來,繼而慌張地退了幾步又回到屋裡。把他逼回來的阿昊一手舉著槍,一手把房門關上。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
「陳醫生,我想你知道韓悅煬在幹什麼勾當,所以應該也猜得出我是幹什麼的。」我把病怏怏的語調完全拋棄了,「我只是想知道事實。」
他慢慢放下手裡的醫藥包,舉起雙手來,說話聲音已經哆嗦了,「沒……沒什麼……事實……」
「是嗎?」我放慢了語氣,淡淡地笑起來,「那麼你剛才說的太早了是什麼意思?」
他緊張地看著我,手足無措,阿昊在他身後用槍口捅了捅他,「跡哥在問你話!」
「太早了是……」他依舊閃爍其詞,我開始不耐煩起來了。
「陳醫生,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一切奇怪的現象都是到了香港之後才發生的。你老實地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我還可以考慮聘你當我的私人醫生,保你不愁吃喝地過下半輩子,否則的話……」我笑著看了看阿昊,他會意地把槍口移到了陳醫生的後腦上,板下了保險拴,「香港那麼多人,少一個也不會怎麼樣。」
面前的人已經嚇得臉色發白、雙腿直顫了,膽戰心驚地看著我,終於結結巴巴地開口,「我……我說,我全部都說!」
「這不就好了嗎?」我笑瞇瞇地讓阿昊收了槍,搬了椅子讓他坐下。
「你身上真的沒有病,」他見我輕輕佻眉,連忙補充道,「真的不是病,是你的這種體質造成的。」他緩了緩神,慢慢道來,「我過去在美國呆過,和韓寧博士一起搞過項目,就是那個藍蝴蝶項目,不過當時我認為項目一定不會成功的,而且手頭也很緊不能再搞這種沒錢賺的研究了,所以在胎兒6個月大的時候退出了項目組,過了沒多久就聽說韓博士出了車禍喪生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打聽這個項目的最終情況,直到去年小韓聯繫了我,我才知道原來你已經長這麼大了。韓博士嘗試了一些從沒人敢嘗試的技術,按照理論分析這樣誕生的嬰兒會有常人沒有的能力。但是我們還沒有辦法判斷究竟他會有哪方面的能力,只能等待嬰兒誕生,在成長過程中慢慢顯現。」
「那麼說,這種能力最終就是我對電子方面的敏感?」
「對,」他點點頭,「我看了你的資料,你在這方面的特長太引人注目了,這根本不是你的同齡人能比擬的——不要說同齡人,全球人中也沒有多少能有這樣才華的。」
「但是這與我的健康有什麼關係?」
「小韓給我看資料的時候,你的能力還並沒有完全發揮出來,你的潛能還很大。這種潛能應該是會隨著年齡增長一點點顯露出來的,但小韓希望盡早把它挖掘出來,所以要求我使用……強制手段。」
我的心猛地一收,「什麼強制手段?!」
他看了看我,艱難得啟口。「催眠。」
「……什麼時候!」
「有一次你昏迷的時候,對,就是去年聖誕節附近的事。人的精神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最容易侵入,所以……」
「然後呢?!」我開始咬牙了,去年聖誕,就是我因為覺的死而一蹶不振的時候!
「催眠實施了以後,你應該會感到自己的異常的,特別在特長能力這一方面。」
電子技術這一方面嗎……「難道就是那種無意識卻效率極高的情況?!」
「對對,就是那樣子的。」他連忙點頭,「雖然本人什麼也感覺不到就會做出十分厲害的成果,但實際上這種狀態對人的精神和肉體負擔十分巨大,一開始也許只是會覺得有些累,但經常發生的話,就會對身體內部甚至內臟器官帶來危害,如果再有較大的情緒波動的話,就會像你現在這樣有頭暈噁心甚至吐血的症狀,再任其發展下去的話,可能會危及性命……」
「……韓悅煬他知道……?」
我的口氣低沉下去了,他恐慌看著我,「小韓他……」
「……他知道,所以才要我一個禮拜不碰計算機地休息!」好啊,韓悅煬,原來事情是這個樣子,原來從一開始你就打算利用我!事到如今,我快病入膏肓了,你開始緊張了是嗎?很好,你要我好好休息,我就給你好好休息!我已經八天沒有打開過樓上的計算機了,只要再過兩天……
「蘭跡悅阿,小韓其實真的很疼你,你出生前就一直到研究室來看你……」
「陳醫生,我和他之間的問題你不用插手。」我穿上床邊的外套,突然瞇起眼,「今天的事我想你不會告訴韓悅煬的是不是?」
「唉,是,是,我不會告訴他的。」他不安地瞥了瞥手上有槍的阿昊。
我點點頭,「那麼我會履行承諾的,過幾天我會讓人先送你一年的工資額去,兩個月後我會正式給你聘用書。當然,要是讓我發現什麼差錯,」冷淡的笑自然地在我的唇邊揚起,「到時候不僅是你,還有你的妻子和女兒……」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不會說出去的!」
「阿昊,讓人把他送回去吧。」
陳醫生走後不久,韓悅煬就趕回來了,如我所料,即使陳醫生不說,韓悅煬還是暗中掌握著他的行蹤。
「跡悅,出了什麼事?陳醫生怎麼說?」他進屋一看到坐在沙發上看雜誌的我急忙就問。
「沒什麼,」我頭也不抬,繼續看著雜誌,「只是睡了會兒,咳嗽裡帶了些血絲而已。陳醫生說不礙事,多休息就好。」
「是嗎。」韓悅煬鬆了一口氣,「以後再發生什麼立刻告訴我好嗎?」
我斜斜地看了他兩秒,接著把視線移回到雜誌上,翻過一頁,「看到你我的病情只會加重。」
「跡悅……」他失落地向沙發走來,坐在我旁邊,「我的確傷害了你,但你不肯給我償還的機會了嗎?」
「你認為你做的事可能被原諒嗎?」
「可是我是真心愛著你……」他伸手過來撫著我的劉海,卻被我厭惡地擋去。
「愛可以成為一切的借口嗎?!」我合上雜誌,向樓梯走去,「我想睡會兒,不希望有人打攪。」
一切都明白了,縱使韓悅煬對我是真心的又能改變什麼嗎!因為真心所以瞞著我我的身世,瞞著我利用我的能力,這些一句「愛我」就可以抵償了嗎!他還是在盡他所能地關心我,但在我看來,這些柔情已經與虛偽沒有區別。如果真的愛我為我著想,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我?因為一旦我知道我和先生的父子關係、我和紅的兄弟關係,我會不假思索地回到幻火去嗎?沒錯,我會回去,但是韓悅煬他忘了,紙是包不住火的,只會讓自己被焚燒得連灰燼也不剩!
「跡哥,電話。」
我應了一聲,接過阿昊手裡的話筒,「是我……才150萬?告訴他們別做白日夢,最低200萬,否則就去找別的買家,想要這個專利的人多如牛毛。……其它問題你自己去解決,最終給我190萬,剩下的你和兄弟們分了。」
我掛了電話,歎了一口氣,旁邊的阿昊偷笑著,「跡哥真是越來越有大哥的樣子了。」
我白了他一眼,隨即換了話題,「今天的報紙還沒到嗎?」
「哦,我去信箱看看。」
一會兒,他拿著一疊報紙進來了。算算日子,從見到翔算起有近十天了,應該會有什麼消息了吧。我拿起一張報紙,翻到科技版,一行標題映入眼簾,我不禁笑了。
——「歐氏宣佈掌握了最新芯片技術」
終於有動作了嗎,我迅速瀏覽著報道,發現他的速度還不止一點地快,竟已經開始投資實施了。我正看著,電話又響了。
「跡悅,那是怎麼回事?」韓悅煬的口氣聽起來十分不悅,但又不敢對我發脾氣。
「什麼怎麼回事?」我明知故問。
「……嘖,你在家裡呆著,我現在回來。」
一刻鐘後,韓悅煬幾乎用沖的踏進了房門,我慢悠悠地放下手裡的報紙,見他拿著一份相同的報道,扔給我看。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歐氏會知道我們正在開發的這個項目?」
我聳聳肩,「你問我我去問誰?」
「這個項目不是你負責的嗎?剛才技術部門的人對我說了,報道理提到的技術與你使用的幾乎一模一樣,你怎麼解釋?」
「你懷疑我洩露商業機密嗎?」我若無其事地繼續看著別的新聞,「我可是按照你和陳醫生的吩咐,已經兩個多禮拜沒去過三樓了,我怎麼洩密?」我又翻到那篇報道的版面,「而且這裡寫的預期效果比我開發的更加好,成本也更低,為什麼不能是他們自己找到了新的技術?」
韓悅煬無語地看著我,好一會兒,啟口道,「真的不是你做的?」
我陰下口氣,「嗬,反正你對我也就這點信任程度而已。」
韓悅煬徹底無言了,我換了一張報紙,眼角的餘光瞄到他慢慢向門口走去,接著車駛過窗口,又向公司的方向去了。
「跡哥……」阿昊出聲喊我。
「什麼?」
「不,沒什麼。」
我的嘴角彎起一個弧度,阿昊的確是個機靈的人。這當然是我做的,不過我沒碰過計算機也是事實,只不過韓悅煬並不知道我在工作室的計算機上裝了特殊的程序,如果240個小時沒有開機,那麼機器會自動地將所有我經手的碩業的商業和非商業的資料發送給漣光。這是我用來以防萬一的手段,如果十天沒有開機,那麼一定不是出自我的意願,或者發生了什麼其它情況,就比如現在。看來紅已經把這些資料交給翔了,這其中還有我私下裡對項目開發的改進,碩業裡沒有人知道,所以韓悅煬不能斷言歐氏的新技術就是從碩業偷竊來的。
碩業裡快鬧開鍋了,歐氏的新聞一登報不久,不少碩業的客戶開始不滿起來。原本看好可以獨佔市場的技術,現在出來了強勢競爭者。更何況碩業方的負責人——也就是我——這些日子一直以名正言順的理由在家休息,項目進展很慢,而歐氏那邊卻是發展迅猛。有些客戶見狀,乾脆撤回了資金,轉向歐氏了。韓悅煬和其他一些人為了這件事,忙得天昏地暗,碩業的股票也在幾天之內下跌了不少。
我靠在沙發上聽著阿昊的匯報,只是輕輕勾了勾嘴角。人家客戶說到底也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又不是只認碩業一家。
「跡哥,你真的打算這麼做?」阿昊試探性地問著。
「你只要跟著我就可以了,」我淡淡地回答,「虧不了你。」
他點點頭,「那麼今天下去我幫跡哥去買些芝士蛋糕回來吧,就上次那家。」
「好。」
下午,他拎著一盒子蛋糕回來了,各式各樣的都買了一些,還有老闆特別附送的新推出的藍莓慕斯蛋糕。我泡了一杯茶,拿了那塊藍莓慕斯到二樓的書房,找了本書慢慢看起來。叉子一點點切開蛋糕送到嘴裡,吃了一半左右,突然感到口中的慕斯奶油裡混了一個什麼東西。我若無其事地把書稍稍舉了高些,避開監視探頭,悄悄地把那個東西拿了出來。那是一個藥用膠囊,裡面裝著一張紙條。我展開紙條,那竟是紅的字跡,用密語寫著幻火前來的具體時間地點。
我把紙條揉了揉,突然又想起了什麼,重新展開紙條,果然在背後發現了淺得幾乎與底色相同的,用只有我們兩人知道的暗號寫下的一句話。
「我不會原諒他。你是我的,永遠不變。」
一瞬的怔愣,我很快重新把紙條揉起,連同那個膠囊一起混在蛋糕中,吞下了肚子。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是你的,紅想說的就是這個吧。看來翔已經把我和韓悅煬的事告訴他了,所以他才說不會原諒他。但是,知道了這些以後,紅還是願意接受我,並沒有嫌棄我,僅僅瞭解到一點,我已經感到心中沒什麼顧慮了。我在碩業製造的混亂已經表明了我的態度,三天後,紅他們就會來了,我就可以回去了,回到真正的家人身邊。
三天很短,在我的焦急的等待中,很快那個夜晚很快就要到臨。夕陽已經把西邊的天際映得血紅,我抬頭看著那片紫色的雲霞,又把準備好的前去總部的說辭默念了一遍。
我換了衣服,下樓時韓悅煬正回來,抬頭看到樓梯上的我的裝束,微微一皺眉頭後向我揮手,「你要出門嗎?正好,跟我去一趟總部。」
「為什麼?」
「有可靠消息今晚總部會出事。」韓悅煬很乾脆地告訴我,同時招呼著屋子裡的其他人,「你們也一起來。」
我不由得吃驚,但很好地把這個表情掩飾為聽到總部出事時的驚訝。
「走吧。」韓悅煬催著,我確認了一下口袋裡的槍,示意阿昊他們跟上。不管怎樣,我準備去總部的目的達到了,這樣便好了。
車門打開,我與韓悅煬分乘兩輛車,向著總部出發了。我無心地望著車外的景觀,內心的緊張怎麼也壓抑不住。紅,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現在我心中只有唯一的一個念頭,想見你,就算快一秒也好,我想見你!
47 番外 蓮火•重生
「我有沒有說過愛你?」
「我愛你,紅,我愛你!」
炙熱的吻,使得我喘不過氣來。就這樣窒息吧,有你陪伴在身邊,死又算什麼。可是,臉頰上傳來冰涼的感覺,是淚,你的,還是我的?
懷裡的人突然化作空氣消失了,我慌張地看著周圍,上上下下地在屋子裡搜尋著,但是沒有,哪裡都沒有。到哪裡去了?我的紫到哪裡去了!
「紫——」
伴隨著大聲呼叫,我從睡夢中驚醒,睡衣已經快被汗水沾濕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我裹著被子,拚命逃避著,這屋子裡,這被褥上明明還有他的味道,他不可能不在的,這一定是夢,是一個噩夢而已。他吻我,說愛我,為什麼當我再次回到屋子裡時,他卻已經消失。我以為他只是去買些東西,但苦苦地等,等到那日天黑了又亮了,卻依舊不見他的身影。打不通手機,發去的消息也沒有回過,我開始著急了,在附近不停地尋找,不停地打聽,可是什麼訊息也沒有。他消失了,如同蒸發了一般,從我身邊離開了,唯一帶走的,是他鍾愛的槍,和我送的紫水晶。
我披上衣服,打開手機。一列的新消息,但發信人都是翔,我看也不看便全部刪除了。吞了幾口麵包,我打開房門,外面天才濛濛亮,一陣風吹得我心寒。我開始行走,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寄希望於可以遇到他。我不停地走著,仔細觀察著街上的每一個人,生怕與他擦肩而過。
太陽漸漸升高,街上的人多起來了,我仍然走著,走著,直到天黑,我回到屋子裡,和走的時候一樣空蕩蕩。我靠著門背,又再次推開了房門步入夜色。在這裡我只會再次被噩夢折磨,還不如繼續去找他,對,他一定還在這個城市,所以我一定能找到他的,怎麼能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呢。
但走了不久,我卻開始頭暈了。哦,對,午飯和晚飯好像都還沒吃過。我坐在街邊的長椅上休息著,頭腦裡不爭氣地全是他曾經給我做過的美食。紫,你把我慣壞了,壞得太厲害了,如果找到你,一定要好好發牢騷,這樣下去我豈不是只想吃你做的東西了……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開始尋找一家24小時營業的餐館,眼前突然出現了六、七的人。我輕輕笑了笑,又碰到夜裡出來的小混混了嗎,可惜我現在沒心情。
「是他嗎?」一個人問。
另一個人拿出了張照片似的東西,對著我看著,「是。」
第一個人立刻掏出了手機,「翔哥,找到了。」
祥哥是誰啊,我已經有點昏昏沉沉了,等我反應過來這裡是日本而他們竟在說中文,那個並不是祥哥而是翔哥的時候,在附近的翔已經趕到了。
翔看到我驚呆了,我的那股睡意和飢餓感也被他的出現而完全掃去了,「你來做什麼!我不回去,在找到他之前我決不回去!」
「你這是胡鬧!」翔吼道,「你這樣就找得到了嗎!」
翔伸過手,我厭惡地避開,但身體快不聽使喚了,肚子也在這時又叫了起來。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是不是有很多天沒好好吃東西了?!」翔流露著心疼,輕易地把我帶到懷中。「我帶你去吃飯。」
我倔強地掙脫著,「不要,除了他做的,我什麼也不要吃!」
「紅!你適可而止一點!」翔的語氣又重了起來,「這樣的話……」
話語未完,我只感到腹部挨了一記拳頭,接著便沒有知覺了。
我很少睡得這麼沉的,自從他離開了以後更是沒有安穩地睡過,但這次我卻死死地睡了幾乎10個小時,等我醒來,人已經在幻火了。翔就在床頭,見我醒了鬆了口氣,接著讓人送了些吃的來。我試圖坐起來,稍稍換了姿勢才發現自己的雙手竟被牢牢地綁在了身後。
「翔!你做什麼!幫我解開!」我扭頭看了看,手腕交叉著,繩子綁成了牢固的十字型,一點無法動彈。
「除非你保證不再做出這樣折騰自己的事。」翔平靜地回答著,端來粥,我卻死也不肯張嘴。
「解開!否則我絕食給你看!」
翔搖了搖頭,從門外叫了幾個人,「你們進來,幫我按住他。」
幾個人高馬大的人把我按在床上,翔掰開我的嘴把食物塞進去。要是平時他們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但是現在……
「你現在這樣的身體還想做什麼?!老實吃飯休息,否則我把你整個人都綁起來!」
「你為什麼要帶我回來,你帶我回來有什麼用!他不在我一個人有什麼用!」我聲嘶力竭地喊著,「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他不可能就這樣離開我的!」
「夠了,紅!」翔略略低下頭,「紫一定有自己的原因的。」
「有什麼原因不能告訴我嗎!」
「每個人總有自己的秘密,你和他是不同的兩個人啊。」
「不是兩個人!」我不顧一切地吼著,「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
「你們……」
翔驚訝的表情看在我眼裡,我才意識過來,我和紫之間的事,並沒有別人知道的,尤其是他。我知道他一直在暗戀我,但是我的愛只給紫一個人,永遠只會給他一個人!
「我們什麼?我們做過了,不止一次地做過了,我愛他,所以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
翔帶著震驚,緩緩向門口走去,「紫的事我們會處理,你老老實實呆在這裡!」
我被關在了房間裡,24小時有人監視著。我不停地在心中咒罵著,恨不得一槍解決了他們,但是雙手被縛,視野所及之處也沒什麼可以作為武器的,每次吃飯都會有兩個人先牢牢按住我,另一個人一口口把飯塞到我嘴裡,逼我吃下。
翔每天都會來看我一次,但絲毫都沒有放我自由的意思。我知道來硬的是不可能了,所以開始想其他的辦法。但是能有什麼方法呢?我跟他談條件的話,我現在又有什麼能給他的呢?思索了整整一天,我能想到的只有一樣,但是那樣的話……
後一天,翔照常來了,看了看我的臉色越來越好了,正準備離開,我咬咬牙開口了。
「翔,你放我出去。」
他轉過身,「如果你還是執意要去找他,我不會讓你去的。」
「你讓我去找他,我……」我撇過頭,一狠心,「我讓你上。」
翔驚愕了,幾步走到床前,「紅,你在胡說什麼!」
我奮力一甩頭,瞪著他,「你不是喜歡我嗎?只要你放我出去讓我去找他,我隨便你怎麼上!」
翔抱著我的肩頭的手在顫抖著,我知道他在躊躇,那麼多年一直暗戀的人自己送上門來,正常的男人都會忍不住的吧,所以你答應啊,求你答應啊!
半分鐘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翔一直默默低著頭,心理鬥爭使得他手掌上越來越用力。終於,他抬起了頭,但只是輕輕看了我一眼便轉過了身。
「……紅,你是我的……兒子!」
艱難地吐出這句令我不解的話,翔快速地離開了房間。
第二天,翔沒有來。我琢磨著他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我和他的養父子關係不是假扮的嗎?他怎麼會在這種時刻把這種理由拿出來?還是……
又過一天,翔來了,我沒敢再吵鬧,因為先生也一起來了。房間裡就剩了我們三人,翔終於把束縛我的繩子解開了。
「紅,紫的事情我們會處理。」先生用著永遠也不會慌亂的語調說著。
我低著頭,我不會與先生頂嘴,但對於這樣的決定,我不服。紫是我的,為什麼要交給別人去辦。
「你有你要做的事。」先生輕輕撫摸著我的頭,像個慈父一樣。
「……做翔的養子嗎?」我不情願地啟口。
「不錯。翔需要一個接班人來繼承歐氏,我們不能把歐氏交給別人,這你應該知道。所以你要成為翔的兒子。」
「那麼紫呢?我成為翔的養子的話紫呢?不需要他了嗎?我不要和他分開,請不要把我們分開!」我急得快哭了,要我繼承歐氏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蓮火就此熄滅了,是不是紫已經不被需要了。
「這不是一回事。」先生站起來走向窗邊,「我會盡力把他找回來的,就像你缺少不了他一樣,幻火也是。所以你也應該做你該做的事,你想讓他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嗎?」
我搖了搖頭。
「這才是好孩子。過幾天就會有人來給你上經管課程,這次不許你再耍孩子脾氣趕走老師了。」
又要上無聊的課了,但我只能勉強地點點頭。「先生,紫一定會回來的吧。」
「這裡是他的歸處。」先生簡短地回答著。
我低下頭,這裡確實是他和我的家,我們除此以外就再也沒有去處,但我不想冒任何風險,我甚至不敢想像如果他永遠離開的情景,如果是這樣,還不如……
「先生,我有一個要求。」我咬了咬嘴唇,先生轉過身來看著我,「我只等得了一年,到明年的生日之前,我都會乖乖地學習,但是如果到了明年生日,紫還沒有回來的話,我要自己去找。」
「紅,你又說這種話……」翔忍不住插了進來,但被先生阻止。
「幻火一年都找不到的話,你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呢?」
「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會去找,親手殺了他,然後陪他一起去地獄。」我堅定地看著先生,「請先生允許!」
「紅!」翔驚呼起來,衝到我面前,「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我嚴肅地說到,接著嘴角慢慢軟下彎起,「如果活著不能在一起,那麼至少我要和他在黃泉裡永不分離。」
「好吧。」先生歎了一口氣,「如果這真是這麼決定的話,就隨你吧。」
「先生!」翔著急了。
「紅也大了,有些事該讓他自己決定了,翔。」先生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種淡淡的悲傷,像孩子離家出走時的家長一樣。那種感情,當時我無法完全理解。
我開始學習那些管理學和經濟學的基礎,雖然老師稱讚我的天賦,但紫不在,我依舊提不起勁來。他的消息還是一點都沒有,但先生他們的確在努力搜尋著。儘管我不知道為什麼,但先生認為紫很重要這一點,我已經不再懷疑,因為連一直跟著先生的覺,也由於出賣了紫而被先生判了死刑。執行死刑的人是我,非我莫屬,我沒有想到覺竟會做出這種事,但這是先生的命令,而且紫的離開就是他造成的!我是殺手,即使面對的是覺,我幾個月的火氣全都發洩了出來,射擊他的非致命處,折斷他的骨頭,冷眼看著他生不如死地模樣。替紫報了一部分的仇,我有了那麼一點舒氣的感覺,但是他的死不會換回紫。那一夜是聖誕夜,回到家裡,空蕩蕩的房子裡只有我一人,原本響著鍵盤聲的工作室,飄著香味的廚房,還有擠著兩人的上鋪床,現在都那麼安寧。我就這樣守著與他同居了三年的屋子,親吻著脖頸上紅色的水晶和兩台漣光,孤單地度過了聖誕節、元旦、春節,和盼望已久的情人節。
情人節的第二天,我收到了一封從翔那裡發來的郵件,郵件的內容只是一個網址,我打開後卻驚呆了。網頁醒目地方的那張照片,一個溫柔的笑的男人正親吻著旁邊另一個人的額頭。那是紫!儘管只有一個背影,但被親吻的那人一定是紫!我的胸膛內澎湃起來了,終於有消息了,但他旁邊的那人是誰?!與他那麼親密的樣子,那是誰!我一邊瀏覽著網頁的文字部分,一邊搜索著記憶,碩業……對,他是碩業的總裁韓悅煬!
翔命人去詳細調查,很快結果出來了,碩業裡有個叫蘭跡悅的技術總監,從不露臉,但從各種傳言來看,他一定就是紫。
我向香港出發了,以歐氏少爺的身份,在幻火的不少人手的保護下,在香港附近的一幢樓房內住下。一番周折後,我和紫重逢了,卻是諷刺得令人心碎的重逢。我作為幻火的一員,他作為碩業的一員,互相用槍指著對方。他的神情很平靜,而我的內心卻已經波濤洶湧。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樣做,那不是活生生的紫嗎?他並沒有失去記憶,他認得我,那麼為什麼我們要這樣相見?!我們不應該用擁抱和親吻來慶祝重逢嗎?難道這半年中只有我為了思念而瘋狂嗎!
「韓悅煬是我的哥哥,我的記憶裡有他。」
他用平和得過分的語氣告訴我,我的心沉下一截,所以紫選擇了他嗎?比起我,哥哥更重要嗎?
「對,我選擇了韓悅煬。我當作兄長的人出賣我,我當作父親的人懸賞我,我當作……弟弟的人拿槍指著我,這樣我還能選擇幻火嗎?」
我的身體僵硬了,手掌裡握著的槍隨時都會掉落一般顫抖著。弟弟,他只把我當成弟弟……?!原來我們之間只有那樣的關係……?!那麼我們在日本做的那些算是什麼?你說愛我算是什麼?我付出的一切又算是什麼!
「你希望我開槍是不是?」我從牙齒縫裡擠出言語。不是的,不可能是這樣的。我在心中一遍遍勸說著自己,問出的話只是在逃避,在試圖尋找著我在他心中真正的地位。
「……好!我說過你如果成了敵人我會親手殺了你!但是,我也說過殺了你之後,我會立刻自殺!即使這樣也無所謂的話,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他躊躇了,我看到他眼睛裡的動搖,說不出的欣喜湧了上來。他在意我的,我對他很重要,所以他才猶豫了的。但是,既然如此,為什麼他要做這樣的選擇?為什麼他不肯跟我回去?又為什麼要說那些過分的話!
碩業的人衝進來了,他丟下被我打飛的槍,向樓頂跑去。我追出房間,在通向屋頂的樓梯上,他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扯下了那枚紫水晶。
「這個還你,我們就此,不再相欠!」
紫色的水晶從樓梯上墜落,帶著我的心一起落到冰冷的地面上。我像石化了一般,腳無法移動,嗓子無法發聲,就這麼看著聯繫著我們的水晶的墜落。他走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好似永遠也不會再相見一般,捨棄了幻火給他的槍,捨棄了我送他的水晶,孑然一身地去了碩業那邊。紫,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我艱難地移動著步子,拾起紫水晶,冰涼的滋味通過手心傳到心底。一定是有原因的,紫一定有什麼原因的,我拚命這樣說服著自己,卻找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水晶緊緊地拽在手裡,我慢慢回到剛才的房間,他的槍靜靜地躺在地上,剎那間,一個念頭劃過了腦海。這把槍跟了紫七、八年,從來沒有離開過他,為什麼偏偏這次……
我彎腰撿起槍,瞬間感到了異常。拆下彈藥匣,裡面果然是空的,紫根本就沒有打算與我動手!他也許是一心來尋死的,希望能死在我的手裡,但是我的陪葬令他猶豫了,所以他逃離了,卻將紫水晶還給了我……頭腦裡很混亂,但我現在也只能做這樣的推測,紫也許並不是將水晶還給了我,而是交給了我。
可是,這枚水晶有什麼意義呢?我苦思冥想著,茶不思飯不想地盯著紫水晶和自己的紅水晶。一天過去了,什麼結論也沒有。桌上並排放著他的槍和兩枚水晶,我拿起槍,摩挲著扳機處我偷偷刻上去的一個字母C的刻痕,又拎起紫水晶的皮繩,紫水晶緩緩晃動著,在燈光下折射著美麗的光澤,我輕輕扭動著皮繩,沉醉於這夢幻般地色澤之中,不經意間察覺到一點不規則的光。那不是水晶的光澤,像金屬一般,從水晶的內部反射出來。我仔細研究起來,找來個放大鏡,終於在水晶的右下方找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雜質。那是什麼?這枚水晶是紫水晶中的極品,怎麼可能有瑕疵?我左思右想,同時開始抱著試試的想法檢查起自己的水晶,果然在中心偏上的位置也找到了一個差不多樣子的東西。
怎麼會這樣?我托起下巴,這應該不是巧合吧,這麼說是人為的?但能接觸到它們的只有我和紫,如果是紫動的手腳,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把水晶給我了。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一個想法閃了出來,如果是紫的話,那麼這也許是超微型的芯片之類的,而能讀取它們的設備就只有……
我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香港回到我和他的家裡,兩顆水晶嵌入兩台漣光右下的凹槽內,分毫不差,頓時,原本正常的操作界面變換了,兩台漣光的顯示器上出現了相同的畫面,屏幕中央跳出了密碼框。
有了水晶作為鑰匙,還有密碼保護,這越來越像回事了。紫從沒有告訴過我關於密碼的事,他一定是相信我可以猜得出,但可惜這三個密碼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第一個是生日那天紫給我的鑰匙墜,第二個的密碼提示是「我們」,但並不是幻火也不是蓮火,而是紅蓮火。第三個的提示「我們之間」,我知道這一定是只有我才能想到的密碼,但嘗試了各種單詞,都沒有成功。我快要放棄了,面對著窗外火紅的夕陽,他把紫水晶扔下的那幕又浮現在了腦海裡。
(紅,你瞞了我很多,我也是,我也欠了你很多,所以,這個還你,我們就此,不再相欠!)
我走到陽台上,頭髮隨著傍晚的風飄揚著,總有一種他此時此刻就站在我身後,幫我整理著亂髮的錯覺。我確實沒有告訴他先生要我留意他的事,但我並不想隱瞞的,如果他開口問我,我一定會如實告訴他,沒有主動啟口是因為我認為這樣的舉措並不會傷害到他,可是我卻錯了。不再相欠……我們之間究竟互相虧欠了什麼?我一直沒有仔細考慮過紫的這句話的含義,但現在想來,他指的難道就是我對他的隱瞞嗎?如此一來,漣光的密碼保護之下的是他的秘密嗎?不再相欠,難道指的是我們之間真正的坦誠,再不隱瞞對方一絲一毫嗎?
(以此血為證,我向你發誓,我決不會欺騙你,隱瞞你,我對你不存在秘密。)
(我也向你發誓,你有權知道我的一切,我們是搭檔、夥伴,我們之間沒有秘密。)
三年前的誓言,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們之間原本就不應該存在秘密的,是我太以自己為中心,沒有考慮到他的想法才會使他那麼失望的嗎?我以為他一定會明白的,但我忘了很多事必須要自己開口才行的。我們之間沒有秘密,如果現在已經存在了秘密,那麼就將它們全部說出來吧,然後真正地……
我突然意識到了,飛快地折回工作室,「沒有秘密」,這就是第三個密碼,漣光的保護措施撤銷了,一個隱藏文件夾顯示在屏幕上,列在最前的竟是他的從小開始的日記。
——今天在晚宴上遇見一個男孩,非常漂亮,我有種預感,我們會成為朋友。
——我見到我的搭檔了,竟然就是他。
——我好像很惹他討厭,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他的身手真是了得,將來一定會更厲害的吧。
——他莫名其妙地接受我了,我真有些搞不懂他,不過總歸這是件好事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紅送了我一塊紫色的水晶,很漂亮的水晶,以後一看到它就會想起紅來的吧。
——今天給紅做了一桌子生日宴,回送了他一塊紅水晶,他樂壞了,鑽在我懷裡,結果就那樣睡著了。不過他的睡姿簡直就像天使一般,我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的額頭,如果我有弟弟的話,就是現在這樣的感覺吧。
——翔又來蹭飯了,與平時一樣幾乎是被紅趕出去的,真不知道紅為什麼在別人面前就這麼驕縱,大概是我把他寵壞了吧。該反省一下。
——醒來竟發現紅睡在身邊,嚇了一跳,不過說實話,與他一起睡不知為何感覺很愜意,奇怪的感覺。
——我被覺拒絕了,然後紅吻了我,混亂的一天。
——我不得不承認了,這對紅的感情也許並不止於兄弟般的情誼,我也許從很早之前開始就喜歡上了他,只是自己一直沒有發現。我在這方面確實有些遲鈍吧。
——紅的生日到了,本想用完成的漣光消除他對我的誤會的,可是沒想到紅竟然這麼心急。不過,算了,這一天總會到的,誰讓我從來無法拒絕他在生日這天提出的要求。不過,真的,好痛!
——為什麼幸福的時刻總是這麼短,為什麼老天要安排給我這樣的命運!我不想和紅分開,但是更不能忍受他受到任何傷害。所以如果我在他身邊會給他帶來潛在的危險,那麼我選擇離開,我去碩業,只求韓悅煬不會像對待覺那樣對待我最愛的紅。
——我又夢到紅了,夢到他烏黑的眼睛裡流淌著晶瑩的淚水。為什麼心痛了一次又一次,卻永遠不能被麻木?
——快聖誕了,又想起你,過得好嗎,紅……
——新年快樂,紅。
——韓悅煬告訴我我的身世了,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是個人工嬰兒,更不敢相信紅是派來監視我的。不是這樣的,一定是韓悅煬在騙我,對不對,紅?
——我太大意了,上次的緋聞一定傳到幻火那邊了。我聽到了你撕心裂肺般的喊聲,你來找我了,這樣我便無法再逃避了,但是我究竟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你……
——你已經看到我秘密傳送到漣光裡的文件了吧,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了。我不敢求你的原諒,紅,但韓悅煬並不是個好對付的人,所以我……決定留在他身邊做他的弟弟。求你不要再來找我,我負了你,求你忘了我,願意比我更愛你的人很多,求你不要再做出會傷害自己的事,我忍受不了。我的這顆心的全部永遠交給了你,以後再不會有凌紫,蘭跡悅也只是一具沒有心的空殼。
——沒有了紫的紅仍然是紅,沒有了紅的紫卻只剩下藍,像一群藍色的蝴蝶,在藍色的天空中永久地迷失著方向。
——我愛你。
——我愛你
……
兩行眼淚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流下,滴在腿上,濕了一片。我愛你,我愛你,數以千計次地出現在近半年的日記中,簡單的三個字卻一次次地衝擊著我的內心,紫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寫下這一遍遍的傾訴,我不能想像,也不敢想像。我太幼稚太衝動了,紫一個人擔負著那麼多,卻還是那樣微笑著將生命和愛交給我,我卻總是只顧著自己的感情……
為什麼總是他承受著一切,過去也是,現在也是,為什麼我不能與他一起分擔,我們不是搭檔嗎?我們不是相愛的情人嗎?我們不是應該同甘共苦的嗎?
這一次,我決不會聽他的話!
機會很快就來了,先生宣佈了凌紫成為幻火少主的消息,並命我去把他帶回來。我不明白先生在考慮什麼,但這對於我是一次天大的機會。我再次去了香港,派人用最老土的迷藥法把他劫到了暫住的屋子內。
他無語地看著我,眼睛裡卻帶著心痛的責備。明明想好要好好與他談談,卻在看到他的時候,肚子裡冒起了一股怒氣,急步上前扇了他一巴掌。他驚愕地看著我,我開始不顧一切地把怨氣拋出,任性地吵鬧起來。他是個笨蛋,只有這麼做才能把他罵醒,我是這麼認為的。他一直在堅持著自己的觀念,一直在拚命抵抗著,但終於所有的決心敗在了我的一個吻下。
我贏了,他用力地擁抱住我,吻著我,把身體獻給我。我哭了,捶打著他的胸膛哭訴著半年以來的思念,一直纏綿到天明。我以為一切都回到了過去,我們一同分擔的話就能克服所有的困難,但是有太多的事我無法明白和控制。紫的少主地位,那個可能是我母親的女人,還有追來的碩業。
紫又一次選擇了離開,為了保全我和我的手下,回到了韓悅煬的身邊。我被打昏了帶上了直升機,醒來時飛機已經快到幻火總部了。我開始厭惡自己為什麼那麼無能,為什麼連心愛的人也無法保護。但是我相信紫,他說過不會扔下我,所以我要相信他。
可是,他這麼一去便杳無音訊了,派人向碩業公司打電話找人,卻被告知他自從那以後已經很久沒有去上過班了。我害怕起來,他身上還留著我們歡愛的痕跡,一定是被韓悅煬發現了,所以……
我漸漸消沉了,埋怨著自己為什麼那麼心急那麼不理智,如果紫為此而出事,我一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心理的負擔使得我食慾大跌,人也消瘦了,翔看到這樣的我著急起來,找了醫生但也無法治癒我的心病。
翔忍不住了,親自去了一趟香港,帶回來了在我的意料之中但還是衝擊太大的消息。紫被那個混蛋侵犯了,那個一直假藉著哥哥的名義在他身邊的人,從來就是抱著這樣的念頭!翔輕輕拍著震驚過度的我,歎著氣,卻用堅信的語氣對我開口。
「相信紫,他會回來的,你比韓悅煬與他的親緣更近。」
我沒聽懂他的意思,他給了我兩份文件,一份是我和先生的親子鑒定書,另一份是先生的精子捐贈證書。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和紫竟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這是什麼意思?」我望向翔,「就算我和紫是兄弟……」
「我知道,」翔打斷了我的話,「縱使你們是親兄弟,我也不會阻止你們相愛。我早就放棄了,紅,我早就明白我是無法介入你們之間的,他愛你,所以相信他。而我,我只要你做我的兒子就夠了。」
我無言地看著離去的翔,那背影裝得一身輕鬆,但仍舊帶著一絲悲傷。我答應你,翔,我會相信紫的,我會把幸福牢牢地抓在手裡。
幻火很快就要行動了,我等待著,幾天後本該沉默的他的漣光突然發出了提示聲。我打開機器,輸入密碼,大量的文件源源不斷地傳輸了過來。那是碩業的資料!我粗略地瀏覽了一遍目錄,拿過電話撥通了翔的手機。這是紫傳來的訊息,他要回來的訊息!
翔的動作很快,立刻選擇了一個項目投資開發,沒過幾天報紙上已經刊登出了消息。紫應該也會看到吧,這是我們的回應,還有我捎去的紙條,現在也應該到他的手上了吧。
飛機又一次飛向了香港,行動就要開始了,我很快就可以見到紫了。這次我們不會再分開了,這次我們的心已經朝著同一方向了。
我看著窗外的夕陽,只要等著白晝的光輝降下,我就可以見到紫了;只要等夜晚到來,紅蓮的火焰將重新照亮天際。
蓮火就要重生了。
48
總部就在眼前了,韓悅煬的車靠邊停下,我也緊跟著下了車。總部裡已經聚了不少人,見到我和韓悅煬同時出現,空氣裡緊張的成分變得更多了。韓悅煬馬虎地向他們打了招呼,回頭對我揮手。
「跡悅,你們跟過來。」
我稍稍猶豫後跟了上去,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諒他也做不出什麼別的事了。我邊走邊觀察著周圍的人,謹慎的,躍躍欲試的,大都都已經準備好了大幹一場。我不知道韓悅煬從哪裡來的消息,也不清楚幻火會來多少人,但紅會來就夠了,加上我對這裡夠熟悉,只要解決了韓悅煬……
我吸了一口氣,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環顧了其他人。在道上隱匿了半年多的蓮火很快就要復出了,他們就是第一批獵物,真不知道到時候他們看到我作為敵人站在他們面前時會是什麼表情。
韓悅煬推開一扇門,示意我和阿昊他們都進屋。那是一間用來秘密會談的房間,所處的位置並不是特別難找。我落落大方地坐到椅子上開口,「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
一直保持著嚴肅的韓悅煬終於露出了一些自嘲和急躁,「我不清楚你到底知道了些什麼,但是有一點你記住,我從來沒有打算傷害你!」
「是嗎?」我勾起嘴角,「強暴也不算傷害?」
韓悅煬頓時無言,接著甩下一句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便向門口走去。我的眼裡浮起嘲笑,他的舉動在我看來無疑就是心虛,我根本還沒有攤牌,現在也還沒有到攤牌的時候。韓悅煬走出了房間,隨手把門關上,我突然意識到事情不對,衝到門口卻已經晚了,只聽得門外「嗶嗶」的電子按鈕聲和金屬扣鎖的聲音。
「韓悅煬!」我低沉地喊叫著,試圖打開房門,但門已經被他從外面用密碼反鎖了。
「跡悅,你就呆在這裡面。幻火來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你,所以我不會再讓你和他們見面!」
門外腳步聲漸漸遠去,我嘖了一聲,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房間,也沒什麼能用來開鎖的,乾脆回到椅子上閉目養神起來。
「跡哥,到底……」阿昊問道,「難道真的要呆在這裡?」
我抬腕看了看表,離紅告訴我的時間已經不遠了。我重新審視了與我同被關著的四人,啟口問道,「你們知道接下去這裡會發生什麼?」
他們點點頭,「是幻火要來了吧。」
「那麼無論我做什麼你們都跟著我?」我再次確認著。
「跡哥放心。」
「很好。」我淡淡笑了一下,「以後不會虧待你們。阿昊,據你所知碩業裡有多少人肯跟著我?」
「少說也有三分之一吧,跡哥那麼厲害,出手又大方,有不少兄弟都死心塌地地跟你。」
我點點頭,雖然這個數字最多也只能做參考,但心裡有些底比較好辦事。「過會兒他們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告訴他們真心想跟我的我不會傷他們分毫。」我停頓了一會兒,又想起件事,「還有,不要再叫我跡哥了。」
阿昊他們疑惑地看著我,我慢慢補充道,語氣中充滿著堅定,「我已經不再是蘭跡悅了,凌紫才是我的名字!」
時間到了,縱使這間房間的隔音設備極佳,外面的騷亂聲還是隱隱約約地傳了進來。阿昊他們職業性地掏出槍再次檢查了一遍,接著帶著詢問的色彩看著我。我卻不為所動,繼續靠在椅背上,手頭沒有儀器縱使是我也沒辦法破解那個電子鎖,這裡的門裡又都夾有鋼板,來硬的也衝不出去。現在只有等,等「他」來。
分針一點點移動著,外頭也越來越激烈起來,我平靜的面容之下,心卻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著,他不會出事吧,不會受傷吧。阿昊也有些焦急,在我面前走來走去,直到我不得不命令他坐下。
斷斷續續的輕微的槍聲傳來,現在已經陷入混戰了吧,大概也只有這裡附近那麼平靜了。我正這麼想著,突然安靜的環境裡傳來一陣敲門聲,所有人的視線立刻都被吸引了過去。那是十分有規律的節奏,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是紅!我的心一下子猛烈跳了幾下,紅終於來了!我穩下氣息,移動到門口,用另一種節奏的敲門回應著。
「紫。」門那邊是我朝思暮想的嗓音,「就我一人,開門。」
「……裡面開不了,有密碼。」我使勁使激動的自己平靜下來,瞄了一眼牆角的監視器,開槍將它打去,一邊回憶著之前確實聽到了5聲按鍵聲,最後一聲是確認鍵,那麼密碼就是四位。「可能是0503或者0827。」
韓悅煬經常使用的密碼我早就瞭如指掌,在那其中這兩個數字組合出現的頻率十分高,起初我只以為是隨便選擇的,後來才意識到這是我和他的生日——5月27日和8月3日交叉後的結果。
一陣「嗶嗶」聲之後,門果然開了,紅迅速地閃了進來,將門留了一條縫虛掩著。
「紅。」
我輕輕呼喚著,明白現在時機不對,但雙手仍然不禁向前伸去,想將面前的人摟到懷裡。然而,紅的動作比我更快,他只掃了一眼房裡的另四個人,接著旁若無人地勾下我的脖子便吻了上來。
我的驚訝程度絕不會低於阿昊他們,但身體卻本能地加深著這個吻。一番唇齒的輾轉之後,紅鬆開了手,退後了一步,卻舉起槍來。
「我只問你一句,如果你的回答不是我所期望的,剛才的吻就是訣別。」紅變得很嚴肅,「回答我,你是誰?」
我愣了一下,接著微笑起來,「你希望什麼樣的答案呢?」我慢慢走上去,「我是你的紫,永遠都是。這樣行嗎?」
我再次伸出雙臂,等待著紅。房間裡沉默了半分鐘,紅終於笑了,那是可以迷倒眾生的笑,我聽到屋子裡的其他人抑制不住發出輕微的讚歎聲。他把槍轉了半圈收回,迫不及待地撲到了我的懷裡,又一次抬頭吻住了我。
「這是消毒,我可先說清楚了,我不會認你這個哥哥的!」
「但你是我的弟弟,唯一的最愛的弟弟。」我溫和地說著,看到紅不甘得直咬唇的樣子,又不由得微笑起來,「我們連性別的障礙都越過了,血緣又有什麼關係?」
紅的眼睛頓時興奮得放出了光彩,揚起的嘴角勾繪出一條完美的曲線。我一手撫著他額頭的劉海,另一隻手緊緊地抱著他,隔著緊身的T恤感受著他軀體的輪廓。
「你瘦了。」
「還不是因為你!」紅憤憤地看著我,「我已經10個月沒吃過你做的東西了,這次回去非要你做一次滿漢全席不可!」
身後的人們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紅瞪了他們一眼,小聲議論是停止了,但直接的發問的也出來了。
「那個,跡哥……不,紫哥……」
阿昊的話語才剛開了個頭,誰知紅更加冰冷的眼神已經掠到了他身上,十足讓比紅大了十多歲的阿昊一陣發寒。
「紫的名字是你們能隨便叫的嗎?」紅的語氣很不悅,在我聽來那純粹就是帶著酸味的獨佔欲,不過這種獨佔欲也已經把阿昊嚇得連忙改口了。
「凌哥,你和他到底是……」
「就如你們所見。」我回答著,接著把他們介紹給了紅。
「這就是那個阿昊?」紅瞅了他幾眼,卻發現阿昊的目光一直躲躲閃閃的,「你很怕我?我長得很可怕嗎?」
阿昊尷尬地笑了笑,「看凌哥對你那麼好,萬一得罪了你,我可是怕凌哥……」
「紫,還說我擺少爺架子,你自己不也很有威嚴了嘛。」紅戲謔地開口,接著又嚴肅起來,「他們可靠嗎?」
「我自認為我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我一邊說著,一邊注意起他手中的公文箱,「你帶了些什麼?」
「都是你的東西。」紅在桌上打開箱子,那裡面是我過去每次都會帶上的一些設備。
「你的槍。」紅把那把槍遞給我,我摩挲著扳機處的那個刻痕,親切感油然而生。
「還有這個。」紫水晶從箱子的夾層裡取出,紅的手臂繞過我的脖子,替我戴上,又賭氣地嘟囔起來,「居然敢在我送的水晶上動手腳,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行了行了,那還不是為了保密。」我苦笑著,「那個帶了嗎?」
「帶了,還是玫瑰金的那種。」紅心照不宣地取出一隻小盒子,我打開拿了四枚金屬片出來給阿昊他們。
「拿著這個,幻火就不會傷你們了。」
「這是……幻火的銘牌?!」阿昊他們驚訝地看著玫瑰金金屬片上的圖案。
「還是只給心腹和幹部的那種。」紅補充道。
阿昊他們更愕然了,關於幻火的等級制度,他們應該也聽到過一些,一般成員只有銀色的那種廉價銘牌,玫瑰金色的是幹部和心腹才能擁有的。而有權利發出玫瑰金色銘牌的就只有持有金銘牌的高層首腦和持有鉑金銘牌的老大了。
「這是我給你們的,背面的V字指的就是我。」我解釋著。
「凌哥,你……」
「現在沒時間解釋,總之你們跟著我就可以了。」我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箱子裡的微型計算機和通訊用手錶、耳扣,迅速調整起來。
「紅,把那個收信器給我。」
「哦。」紅掏出一個指南針模樣的東西,那是可以接收我的手機裡的發信器信號的儀器,我研究過韓悅煬裝在我手機裡的東西,並把分析結果傳給了漣光,紅就是用那份資料讓人做了這個收信器,迅速在大樓內找到了我。
外面的槍聲越來越激烈了,也越來越近了,我緊盯著屏幕,手指飛快地舞動著,調整頻率,調整收發方式,輸入樓層信息,不知不覺地加速著所有的動作。突然,肩上被重重拍了一下,接著眼前出現了放大了的紅的面孔。
「紫,紫!你怎麼了?沒事吧?」
我轉頭看了看阿昊他們,四人都一副奇怪的樣子,看著緊張的紅。我深呼吸了一次,看了看屏幕,所有的調整在短短幾分鐘裡竟已經都完成了。
「紅,我……」我正要解釋我的這種狀態,紅卻搶先了。
「紫你別嚇我,你剛才突然變得很奇怪,眼睛像看著屏幕又不像,我叫了你好幾聲一點反應也沒有。」紅著急地摸了摸我的額頭,「真的沒事?是不是韓悅煬那個混蛋對你做過什麼?」
我頓了一下,接著把耳扣和手錶遞給紅,「沒事,以後再詳細告訴你。阿昊,你們先去,告訴所有想跟著我的人都撤到房子外面去,免得誤傷。我們馬上就會跟上。」
阿昊點了點頭,臨出門我又拍了拍他們的肩,「自己也小心。」
房間裡只剩下我和紅兩人,我整理好設備,問紅,「幻火來了多少人?」
「根據你給的資料,應該足夠佔下這裡了,而且又有我們在。」紅理了理衣服,檢查了一遍武器,「還有先生也來了。」
「什麼?」我驚訝地看著他,「先生也……」
「這個不重要,紫,重要的是你究竟怎麼打算?」紅走到我面前,「你想把韓悅煬怎麼辦?」
我手頭的動作遲了一下,「……對於他這個人說實話我還是不知道,但對於碩業的老大,我想我不會讓他再存在,碩業也不會再存在!」
「這樣就行了。」紅放心地點了點頭,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個我剛才就很在意的小盒子,從裡面竟取出了一套注射用具,只是那針頭比普通的要粗不少。「紫,伸手。」
「這是什麼?」
我一邊問著,一邊還是把手伸了過去。紅把一小瓶注射液抽到針筒裡,用酒精棉花擦了擦我的皮膚,找準靜脈注射了下去。
「這是防止你輕生的東西。」紅滿意地收起針筒,用棉花壓著針眼處。
「啊?」
「別擔心,葡萄糖而已,不過裡面有幾個微型脈搏探測儀,我體內的接收器很快就會開始工作了,如果你的脈搏消失了的話,我體內的微型炸彈就會爆炸。」紅摸著自己的心臟附近,輕描淡寫地說著。
我卻是臉色大變,紅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有個萬一……
「紅,不行不行!萬一接收器出了故障,萬一周圍有干擾信號,你怎麼可以……」
「你對自己手下的企業有點信心好不好?」紅嘟囔著,隨後又換上一本正經的神情,「紫,我們同生死,不管是現在還有將來變得老態龍鍾,沒有你的世界就沒有我。這點,我絕對不讓步。」
「紅,不要任性!」
「這不是任性,這是我表達愛的方式。」紅環住我的腰,頭靠在我的頸窩處,「所以如果你不希望我死,就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紅的呼吸吐在我的脖子上,暖暖的,我的心裡卻是一陣酸。我欠了紅太多了,他只是一個16歲未滿的孩子,卻為了我傾注了一切的感情,現在還賭上了自己的命,只是為了能陪伴我這個懦弱的人。雙臂緊緊摟著他,除此以外,我已經不知道可以做什麼了。
「紅……我,明白了。」我最後吻了他的唇,「走吧。」
特別附贈,來緩和一下氣氛~
揭秘:阿昊以及另外三人(甲、乙、丙)的竊竊私語
甲:噢~,好漂亮的男孩啊!
乙: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丙:的確,比上次他們弄來的幾個男孩還要漂亮幾百倍阿!阿昊,你說對吧。
阿昊:(點頭,眼睛已經看得直了)美,而且主動。
甲:……真是精闢簡練。
乙:不過他是什麼人啊?
丙:這樣還看不出嗎,跡哥的情人吧,否則早就被跡哥打穿腦袋了。而且你看跡哥的眼神,含情脈脈啊,溫柔至極啊。
乙:不是吧,原來跡哥也在外面養了……
甲:你笨阿,你看他手上有槍啊,跡哥怎麼也不會養情人養到幻火去的吧。
乙:那麼這是怎麼回事?
丙:兩情相悅,超越幫派的愛情。
甲:搞不好還已經私訂終身了。
阿昊:有道理!怪不得跡哥不喜歡被煬哥動手動腳,原來不是對gay的反感而是已經心有所屬阿。
(紅:我不會認你這個哥哥的。)
(紫:你是我的弟弟。)
甲:哇,還是兄弟戀啊!
丙:看不出原來跡哥這麼……猛……
(紫:我們連性別的障礙都越過了……)
阿昊:天啊,這該不是說他們已經……那個……過了?
甲和丙:(鄭重地莊嚴地,一點頭)
乙:……不是吧……誰在上面?
阿昊:這個當然是跡哥吧。
甲:否,我覺得跡哥在下面。
丙:(點頭點頭)
乙:那個美少年比跡哥小吧。
丙:你不懂行情,時下流行年下攻。
阿昊:通常漂亮的在下面吧。
甲:沒這回事,而且我們跡哥不也長得很好?
乙:但是你看跡哥很疼他的樣子啊,一般是上面的寵下面的吧。
丙:我覺得就是太寵了,所以才犧牲自己。
乙:這樣啊,看這個樣子很有可能。聽說跡哥一旦寵起某個人就不得了,像前陣子那個女孩……
阿昊:對哦,說起來跡哥上次被煬哥XXOO的時候,第二天早上似乎也沒怎麼樣,看來肯定不是第一次被壓。
甲:所以說跡哥一定是在下面。
乙:嗯,下面。
丙:下面。
阿昊:……下面。
(四人全票通過,hikaru語,可憐的紫啊,你被你的手下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