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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霹靂)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作者:豔如歌【完結+番外】

第387章 第一百二十回

  就在此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陣車輪滾動聲,漸漸的越來越近,隨後停止:「你是何人?為何會知曉懺罪之牆四個字如何看到?」

  質辛聞言倏然在面上覆蓋一層肉色面具,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才收回手轉身。

  眼前一個左臉帶著疤痕,黑髮夾雜白絲的癱瘓女子坐在輪椅上,面色雖溫和,眸底卻斂著深入骨髓的恨意,水嫣柔!質辛幕然想起了這是何人,當初他尚在天之佛腹中,建造罪牆時那一刹她的心緒波動他能感知,心頭暗有計較,平和有禮道:「在下天樓子,聽人說此處有一城垣,綿延萬里,頗為壯觀,過了城垣,便是一片與世無爭的世外之地,遂一路遊覽而至,果然名不虛傳,不想叨擾了夫人靜修,還望夫人見諒。」

  水嫣柔看他年紀上下與當初失散的孩子差不多,又這般溫文有禮,一時勾起傷心事,勉強笑了笑:「無妨,此處亦非吾地,眾人皆可來,只是吾勸你還是早些離開為妙,莫做了那冤死的亡魂,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質辛曉得她暗指是何,可不能顯露,眸底有一絲黯然凝聚,笑道:「天樓子尚在繈褓中時父親便死,後又被母親拋棄,若當真出了意外,也無人會牽掛,多謝夫人關心。不知做了亡魂是何意?」

  爹被封印,至少這千年前與死無意,娘麼,確實是將他拋棄到了中陰界,也不算誑語,

  中陰界,但願義父他們永遠也不要牽掛最好。

  水嫣柔聞言怔了一怔,定定看著他,當時她那孩子也是繈褓中,夫君被天之佛殺死,她受了傷未能抱緊孩子,孩子被拋到了空中,也不知後來是死是活,想起往事恨意攻心,若非眼前這孩子長相與她和夫君毫無關係,她或許會以為他是他們失散的孩子,不願自己恨意被眼前人發現,面色淒然垂下了眸,待壓下後才重新凝視他道:「原來你竟與我那苦命的孩兒一般身世。罷了,你吾相遇亦是有緣,吾給你講講。「

  質辛曉得她當時有一個繈褓中的孩子在懺罪之牆形成時,被拋出消失,聞言平和勸慰道:「夫人切莫太過悲傷,或許公子在別處安穩生活,就如吾一般,吾未曾怨過父母,他們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否則不會不要吾。公子亦會如此想,夫人定要保重身體,未來某一日你們母子或許便能重逢,如你我今日偶遇。」

  水嫣柔聽他這般寬慰,心頭著實好了些,笑歎一聲:「是啊。」

  說完凝眸望了一眼方圓,才開口給他講述:「此地原名淚石林,懺罪之牆形成之前,是個小村落,村民們安居樂業,後來有了這牆,白日看去眼前鶯飛燕舞,生機勃勃,一旦入夜,罪牆這邊便會被不知從何處來的血紅異蟲吞噬,如潮似浪,你我現在所見變成了修羅地獄,若有人出現,頃刻血肉盡失,變成一具白骨。」

  這情景在中陰界他已見了許多,當初娘親答應宙王引入苦境半日的紅潮,整日紅潮肆虐的中陰界因此才得了半日喘息,聞言質辛面上故露出了驚愕:「竟是如此,那夫人你要如何在此地居住?」

  水嫣柔看他有些被嚇住的模樣,笑了笑:「只要晚上莫出來活動便好,我們都會躲藏在一處山洞中,待天亮後這股血紅異蟲就會消失。這裡又恢復生機。白日遊覽夠了,黃昏時便儘快離開。」

  質辛面露感激,拱手笑道:「多謝夫人提醒,否則天樓子便要因無知命喪於此。」

  水嫣柔歎息一聲:「不必跟吾客氣,吾最見不得虛情假意的客套,看你此番真心,吾亦不計較了。」

  就在此時,水嫣柔身後突然兩道光華閃現:「夫人。」

  兩名中年壯漢出現喚了聲,水嫣柔面色露出了疲憊,手指請按下輪椅扶手上的凸起金鈕,輪椅倏然轉了方向背對他,只聞她對那兩人道:「遇到一名年輕人,與吾投機,多說了幾句話,推吾回去吧,吾累了。」

  中年壯漢向他看了一眼,便恭敬推著輪椅不徐不疾沿著罪牆而去。

  沒有道別,沒有一句多餘的話,質辛平靜目送著三人,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後,才變回了本來面目,狹長俊美得眸底流露複雜,轉身重新覆蓋了懺罪之牆四個字,出了城牆唯一留下的通道,向另一面的苦境走去。

  娘若是還有其他選擇,她絕不願犧牲你們任何一人的……

  剛入苦境的第一個郡城,街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常,遠非中陰界的陰森死寂毫無人息。

  質辛默默走著,不時抬眸看看熟悉也陌生的一切,當初所見皆是通過天之佛的眼睛心緒,如今自己親眼看見,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就在他走到一家醫館停步佇望時,「小毛賊!你給吾站住!」一聲震耳欲聾的急喊聲破風穿耳。

  質辛只覺他手中被光明正大塞入一物,激動恭敬得嗓音響起:「主人,你要的東西拿到了!屬下立即去做另一件事。」

  居然還有人敢栽贓嫁禍於他!質辛瞬間反應過來,心頭一陣發笑,這賊子倒是大膽,餘光見竟是個身著紫色菊花紗裙的女子,微怔,見她低頭行禮說完話便當即轉步要走,陡然反手便扣住了她的胳膊,指尖凝功將她定在了地上:「沒有吾允許,便想擅自離開,主人之位,不如換你來坐。」

  話音剛落,追來的兩人喘了口氣,含笑對他的側影道:「終於把這小毛賊擋住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女子看他周身穿戴尊貴華美,頗有異域風情,不似苦境之人,本以為是個有錢的外來商人,打算借他一用,日後若再遇上報答今日相助之恩,沒想到是個神經病,居然見杆子就往上爬,害她被人追到,臉上憋得通紅,被氣得,她的臉都丟盡了!

  登時急凝功要掙開,卻不料籠罩在她周身的無形功氣紋絲不動,心頭震驚一凜,這人什

  麼來頭,怎會有這麼強悍的功力?她居然掙不開……只能維持著彎腰低頭的姿勢一動不動。

  質辛聽到來人聲音,方才未曾細辨,此時才聽清楚,心頭一震,面上戲謔笑意還未來得及收起,便轉了頭。

  只見一身藍色錦衣的咎殃,和一身紅色錦衣之人,略有些喘氣,感念笑看他。

  竟然是小叔叔!

  咎殃見他轉頭,本還含笑的眸子不可置信錯愕震在了當場。

  這世上竟然有和天之佛這般相像之人!

  要不是他鼻子和嘴唇不太像,還是個男子,他當真以為這就是天之佛,只是這鼻子和嘴,還有他臉上的笑怎麼看著這麼熟悉?好像再哪裡見過……

  劍布衣反應過來後,眸底難以置信的複雜一閃而過。

  咎殃看著眼前人心頭有一股說不出的怪異感,莫名得想要親近,皺了皺眉,他何時愛心氾濫到要關照男子了?這人美則美矣,只是個男子,還是個跟天之佛長得極像的男子,他該像想殺了天之佛一樣想殺他才對,強壓心頭詭異之感,他終於將視線從他臉上扒拉了下來,風流倜儻笑掃了眼他控制下腰快要斷了的女子:「公子不妨先收起功力,美人再被你如此按下去,只怕要受傷了。」

  劍布衣不說話,靜默由咎殃處理這事。

  質辛聞言從乍見親人的欣悅中回思,淡然勾唇一笑:「不知吾的屬下拿了公子何物?公子身有絕世功力,為何卻如普通人一般徒步追趕拿回?公子現在有什麼話皆跟吾言便可,此女犯了吾的大忌,略施小懲而已,不必擔心。」

  咎殃怔了一下,才知他誤會了急忙道:「她沒拿吾的東西,拿得是別人的,吾追她只是想看看她相貌如何,讓她別跑,沒想到越追她跑得越快。至於功力,這女子急行間毫無功力,吾若用便顯得不公,如此恃強淩弱非是吾冰無漪作風。」說著無奈歎了口氣,看質辛周身氣態非凡,非是凡俗,面色不似作假,這女子還真是他屬下。

  隨即又補充道:「這位公子你也別罰了,她拿的這香囊裡面也沒有幾兩銀子,吾已經替她還錢給那丟錢的人了。」

  那女子怎麼也料不到他們兩個追她竟然是因為這原因,害她跑了如此遠,登時欲哭無淚。那個冰生麼漪!你就是個神經病!

  早知道她不拿這銀子了!都怪她自己這張嘴,愛吃什麼不好,偏愛吃銀子!剛剛又那會兒犯了饞,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伸了出去!她倒是有銀子藏在洞裡,可遠水解不了近渴要怎麼辦?本想等著吃了後再到洞中取了給那人還回去,全被突然出現的兩個神經病毀了……

  竟是一場誤會,質辛皺了皺眉勉為其難才收起了功力,對這女子道:「下不為例!」

  女子聽方才言語,冰什麼漪的是當真把她當做這男子的屬下,想快點兒了結這事回去吃銀子,也不願當場再露餡兒,恭敬敬畏道:」是,屬下遵命。」

  這才緩緩抬起了頭。

  咎殃就是想看這女子相貌,見此也不再與質辛說話,眸光泛亮直直盯著。

  女子終於抬起了頭,沉靜淡然的面容被三人看清。

  咎殃眸底笑意登時僵硬,他居然看走了眼!背影殺手!不應該啊!這女子身形怎麼會是這麼一張臉……

  劍布衣眸光怔住,怎會是她!難道這就是她的……

  旁邊質辛同樣看著,面上卻浮現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掩映在狹長的俊美眉眼間,格外撓人癢癢。  


第388章 第一百二十一回

  女子看見三人的不同反應,清冷面容上倏然浮現笑意,抬手以食指順著佈滿金色異紋的臉頰,嫵媚妖嬈劃過:「怎麼,本姑娘這張臉不美麼?」

  咎殃未料到她笑起來一張極其普通的面容竟瞬間風華動人,眼前陽光都黯然失色,讓人無法忽視,還真是獨特至極得美,霎時心花怒放,風流倜儻笑道:「姑娘長得極有特點,絕世無雙!」

  女子倏然哼笑一聲:「拍馬屁!本姑娘這張臉就是路人,站人堆裡誰也認不出來,頂多能記住的,也是因臉上的金紋。」

  這姑娘真嗆!作為一個情聖,是不應該與女子針鋒相對的,咎殃聰明選擇閉嘴,只笑意盎然不贊同也不符合。

  劍布衣拿捏准了她的脾氣,省下了虛禮謙辭,直言指著咎殃和自己道:「他是冰無漪,吾是劍布衣,方才不知姑娘姓名,追姑娘實有要事,情急之下喊了小毛賊!姑娘如何能解氣,只要不違俠義之道,」

  這話聽得熟悉,女子挑了挑眉。

  劍布衣笑道:「冰無漪定然願意為姑娘做任何事。」

  咎殃錯愕愣住。

  女子噗嗤笑出了聲,撇了撇嘴:「勉強原諒你們了,不必姑娘姑娘的叫,本姑娘有名字。」

  劍布衣溫和笑道:「在下洗耳恭聽!」

  這還是那個老實人劍布衣麼?咎殃腹誹,怎麼比他還會勾搭美人。

  質辛眸底笑意一濃,眼睛直勾勾盯著她看。

  女子發現了質辛的視線,暗暗詫異,此時看清了他一張臉,當真是絕代的妖魅,動人的俊美,只是被一個男子這般盯著,渾身不自在,苦境還從來不會有人如此無禮盯著人看,尤其是女子,這人還真不是苦境中原人,名字到了嘴邊又收回去,早忘了方才他抓住自己的不快,出聲打斷了心頭彆扭之感,好奇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旁的咎殃才猛然反應過來被騙了,伸手一指:「你們不是主僕?」

  女子轉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吾有說是他的僕人麼?一直都是他在那兒胡說八道。」

  話音剛落,站在她旁邊的質辛卻突然笑看咎殃道:「她確實不是吾的僕人。」

  女子笑附和點點頭。

  卻不料質辛又接著笑道:「是吾的妻子,今日她說要角色扮演,她做僕人,吾當主子,順帶給吾個驚喜,原來就是能結識二位。」

  女子愕然一怔,刷得急轉頭瞪著他:「別胡言亂語!吾跟你沒有一點兒關係都沒!現在誤會也解釋清了,方才多謝你幫忙,現在沒必要做戲了!吾還要嫁人呢,別壞吾名聲!」

  質辛無奈笑了笑,歎口氣抬手將她身子摟入懷中:「無淵,你我方才本來就是做戲,現在你若還想做戲,吾繼續陪你便是,莫動氣,傷了腹中孩子便不妙了。」

  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更沒料到他對她動手動腳,女子驚得毛骨悚然,怒目急忙掙脫:「做戲個毛,吾不認識你!」情急之下竟未意識到自己爆了句粗口!她今天鐵定是遇到瘋子了!

  質辛聞言不怒反笑,摟在她腰間的手臂暗暗凝聚功力,禁錮得她動彈不得,聲音溫柔笑道:「若如此你高興,為夫繼續陪你便是了,莫動怒。」

  無淵氣得目瞪口呆,腦袋空白,平素伶牙俐齒到了關鍵時候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真想找一塊豆腐撞死!就在此時在發現胸口異常,刷得垂眸一看,質辛的摟著她的手指正放在她胸口一側綿軟上,霎時一股熱血沖上了腦袋,你個該死的臭流氓,本姑奶奶一定要把你先奸後殺,殺了在奸!奸了再殺!……

  一旁的咎殃身經百戰,明顯看出這女子不認識質辛,沒想到質辛如此動手動腳言語占盡這女子便宜,卻根本看不出一絲流氓習氣,還尼瑪莫名覺得賞心悅目!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來了,他白活了幾萬年,還能這麼霸王強上弓!

  劍布衣不可置信怔住,眸底霎時翻湧起波濤洶湧的愕然笑意,這還是他那個孝順穩重端正的質辛大哥麼?難道當初大嫂竟然就是如此……

  質辛似才想起旁邊還有其他人,抬手將她氣得通紅的臉壓入胸口。

  一股異常誘人的雄性強悍氣息霎時鑽入鼻尖,無淵心口突然不爭氣的狂跳起來,渾身熱血奔騰,腦中一陣眩暈,驚恐一怔反應過來這是怎麼了,她剛才只顧著說話忘記吞銀子了,一聲哀嚎,尼瑪,離雄性這麼近,她會出事的!啊啊啊啊啊!該死的臭流氓,死流氓,快點兒放開本姑娘……

  質辛眸底笑意就在此時忽然加深,手指微加了力道,無淵登時渾身灼熱身子軟在了他懷裡,他凝著劍布衣和咎殃溫文淡然笑道:「讓二位見笑了,在下天樓子,夫人已至,吾還有要事待辦,方才劍布衣所言的要事,兩日後卯時,約在此地見面再商談如何?」

  他們既然能有功夫閒話,事情當並不急。

  咎殃聞言再沒有了看戲的閒情逸致,怎麼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急忙道:「不可,吾的事非常急。」

  劍布衣看他急得言語無禮,抬手一拽他的胳膊拉到身後,掃一眼完全靠在質辛懷裡的無淵,才看著他笑道:「兩日後卯時,我們定準時前來,有勞兩位為我們的事情再走一趟了。」

  質辛笑了笑,頷首,未再多說,摟著不言不語的無淵便瞬間化作一道綠光消失。

  咎殃急皺眉瞪他:「為何放他們走?你不知道吾有多急!」

  劍布衣淡淡瞥他:「十五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再多等這一時半會兒,這兩人勢必會遵守諾言,兩日後出現,你想知道的事情她會告訴你的。」

  咎殃氣急咬牙一掌推向他:「你怎麼知道他們會出現!要是不出現,劍布衣,等著吾封凍你!」

  劍布衣笑抬手阻止了他的拳頭:「吾是神棍,自然知道。」

  說完看見對面有一個酒樓笑拽著他當即轉身:「走吧,在裡面住兩日等著他們。」

  咎殃氣急敗壞看著他進入了酒樓,才別無選擇跟進去。救劫塵的需要的其中一物,只有這姑娘知道是什麼,這個該死的窮酸布衣,他到底是幫誰呢!不幫他趕緊問也就算了,還把人讓別人帶走!一看剛才那男子就是打上這姑娘的主意了。

  深藏與深山中的一處幽深山窟中,離開的質辛抱著無淵化光而入,見裡面佈置得清幽雅致,不知從何處彌漫出的煙霧繚繞在一處水潭上,看去如夢似幻,仿若仙境,水潭旁是輕紗籠罩的臥榻,上面鋪著藍色錦緞,垂眸看看懷裡面色異常灼燒的無淵,笑問:「可是這裡?」

  無淵還被他的功力禁錮,根本掙脫不了他強摟著的手,咬牙:「放吾下來!」

  質辛挑了挑眉,卻是不松反俯首一把橫抱起她向水潭走去,笑凝她惱羞怒瞪得眸子:「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吾鬆手!而是吾。」

  無淵身上難受,心頭越發焦操,怒道:「誰需要你。」

  質辛笑勾了勾唇,俊美面上的笑意更加濃重:「這方圓百里除了吾一個男子,你還能找到何人?世上邪妖中有一物種是為蛟龍,由蛟和龍□而成。雌性蛟龍成年之後一旦發情,勢必要與雄□\\\\合,否則身體會出現異變,比如你臉上的金紋,雖然每次可以吞噬銀物來阻止金紋生成,但也治標不治本,只能減少,卻不能徹底讓其消失。

  你這條小母蛟該是剛剛成年不久,只發過兩次情。卻是沒有在發情前抓緊時間去尋能入眼的男子,所以這第三次你依然打算忍過去?」

  他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還說了出來,他究竟什麼來歷!無淵登時惱羞成怒:「你才發情!」她都已經修煉成人了,怎麼還是控制不住,不能像人一樣!每年都要發情一次,還不知道突然什麼時候。

  質辛眸底笑意突然散去,皺著眉頭垂眸思考了下,片刻後才又盯著她噴火的兩隻藍瞳,認真道:「吾確實在發情。」

  無淵錯愕一噎,半晌後就從嘴裡迸出來兩個字:「流氓!」

  質辛聞言忽然縱聲大笑,抱著她當即落入了水潭中,垂眸凝視她已經燒紅異常卻依然強忍得面容笑道:「吾長得如此俊美,與吾春風一夜,對你沒有任何損失,你剛剛不就是被吾容貌吸引,才忘記了要告訴他們二人名字嗎?你本來那時想要說的並非詢問吾的名字,無淵。」

  她的心思竟全被他看了出來,無淵耳根不爭氣一燒,打死也不承認:「是你看上了本姑娘才以為本姑娘也看上了你,自以為是,狂妄自大!你長得醜死了!」

  說話間她不知二人已經完全進入了水潭中,質辛聞言陡然垂頭便吻住了她的唇,和她沉入水潭中,無淵毫無準備,眼珠子倏然瞪大,驚恐看著靠近的臉,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已被質辛不知何時亂動的手脫了個精光,不是撕了個精光,佈滿金紋的白皙身子□在懷中,質辛手臂緊擁,雙眸噙著笑意凝著不肯閉眼的無淵,用功力化聲:「你若想知道吾為何曉得你的名字,便先與吾□再說。」

  無淵確實很想知道,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他會知道自己心裡想什麼,而且唇間他的氣息也不厭惡,圓睜的眼珠子才恢復正常,本是抗拒的手主動抱住了他的脖子。本還白皙的雙腿倏然化光變成了一條綠光閃閃的蛟龍尾巴纏住了質辛:「說話算話,把你的尾巴也化出來吧。」  

第389章 第一百二十二回


  修煉成了人,卻只是徒有其表,野性未除,質辛眸中笑意一濃,唇間的吻頓時加深,順著她腰側摩挲的手指滑落,直接觸及到蛟龍尾部最敏感得地方,凝功按下。

  一道從未有過的酥\麻電流陡然自尾巴骨上竄過,無淵第一次經受如此刺激,身子登時一顫就癱軟在了質辛懷裡,尾巴又化回了女子身形,白皙細膩的肌膚潮紅密佈,急喘一聲摟緊了他的脖子:「你對吾做了什麼?」

  質辛見她眸底緊張,眼角上挑微露笑意:「讓你再變不回蛟龍。」

  說完後身上便一閃綠光,還蔽體的衣物竟瞬間脫離飛到了岸邊,同時一手下滑分開她的大腿在兩側摩挲滑動著。

  一股騷///動奇癢自他指尖滑過處鋪天蓋地襲來,無淵只覺心臟狂跳,體內躁動的**頓如脫韁的野馬在體內四處狂奔,面上紅得能滴出血來,獸性的漆黑雙眼突然變成了異常妖豔得血紅,憑著獸性本能難耐主動貼近他的手,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他話中之意,沙啞結結巴巴對上他的視線道:「不……不變回蛟龍如何交\配!」

  聲音竟比方才多了她未發覺得嬌媚,質辛看她懵懂求助得妖異眼神,滿意看著自己造成得效果,作弄的手隨即收回托在她臀上托住,轉吻在她耳邊妖嬈低語:「用腿圈住吾的腰!剩下的就不用你做了。」

  被欲///望沖得腦袋發暈的無淵糊裡糊塗就照他所言做了。

  腰腹間瞬間傳來一股滑膩至極的溫潤,質辛眼神一暗,頓摟緊了她的腰身,唇吻住了她的唇。

  一聲嘩啦水響,山洞內倏然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疼!你做……」

  未完的話音不知被什麼吞噬,戛然消失,只剩下了一聲殘留得「做」字餘韻還在洞中回蕩,久久不散。隨後便是一陣陣嘩啦嘩啦的水波湧動聲,間或夾雜曖//////昧不清的耳鬢廝磨聲,聽得人心如擂鼓,面紅耳赤。

  洞內的聲音一直響過黃昏,又經一夜,最後到新一日的太陽升起,才在洞窟內消失。

  隨後一聲疲憊虛弱至極的沙啞聲音:「臭流氓,吾要殺了你!」話音尚未落盡,說話的人便趴在他懷裡被功力控制,沉沉睡了過去。

  質辛垂眸看著,散去欲////念眸底浮現一絲複雜,再沒有了方才的妖邪之氣,凝視著她,久久後低沉道:「吾的人生短暫,要做的事情太多,你是吾命中註定的妻子,孩子的母親,可吾不能讓你隨吾一同背負不該你承受的事情,這次後你便會受孕,十個月後吾再來帶走孩子。

  你我有了夫妻之事,孩子亦由你所生,便不算違背命數,環境靈識中你的命數結局並未確定,我們四人中唯一可得善終的只有你,日後吾將孩子帶走,你不曾撫養,也不會對孩子有何牽掛,未來便不會傷心,如此我們死後,你方能繼續如此無憂無慮活著。」

  說完橫抱著她走出水潭,一滴一滴得水珠從二人光\裸身上成串滑落,走到她的藍緞床榻邊後,質辛俯身將她小心放下,拉起藍色錦緞覆在了她身上。

  無淵被控制昏睡著什麼都不知道,只有緊蹙的眉心方能看出她昏睡前怒騰得心緒。

  質辛凝視著,抬手輕給她撫平,另一手凝功吸過了散落在岸邊的衣物穿上,就如此靜靜看了一個時候後,他突然俯身又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垂下眼簾隱藏自己心緒,低歎啟唇:「吾如此對你,並非只因你是吾命定的妻子,無淵。昨日相遇,吾至死都不會忘記。」

  說完後他解開衣領,取下戴了二十年的曇花形玉墜,輕手戴在她脖頸上,油脂般柔和的

  玉色襯著她白皙帶著金紋的肌膚柔美至極,質辛抬手輕按在曇玉上,掌心一股強悍非常的功力倏然灌注而入,無淵白皙的眉心突然一閃黑蠍暗影,片刻後又消失。

  質辛這才收回手凝視她道:「這是娘送吾到中陰界時留給吾的唯一一件東西,上面有她數萬年修行而得的佛力,極有靈力,可以克制你體內的獸性,助你修煉。

  雖說吾不願讓你承受那些,可也不允你隨意再與其他人發生關係,至少在吾死前,你只能是吾帝質辛的妻子,屆時吾會為你解開禁制,你便能永遠自由了,吾一生能握住的東西太少,容吾在你身上自私放肆一次。」

  說完面色平靜環視洞窟一圈,尋了塊兒較平躺的所在,又反手凝功,無數道綠光從他掌心疾飛而出射在洞壁,片刻後洞窟壁上出現了四行字跡。

  質辛收回手,默默讀了一篇,想著她醒來後看到的反應,斜長的俊美眸底泛起了一絲溫柔笑意,最後看了一眼對發生的一切都不知道的無淵,轉身沉靜向洞窟外走去,片刻後便消失在了迷蒙的晨霧中。

  洞窟裡的水潭波瀾漣漪,床榻上無淵只胸腹遮蓋著藍緞沉沉睡著,白色髮絲淩亂散落在上面,異常寧靜。

  黃昏時,睡了整整一百天的她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眼前得一切都很熟悉,是她的洞窟,是她的床,只是她怎會在床上?剛想到這裡,猛然間昨日發生的一切在腦中狂轟亂炸開來,無淵迷離的面色陡然被怒火燒著,「臭流氓!」

  一聲震耳回蕩在洞內,她騰得坐起了身子,四處望去,卻不見質辛,偌大的洞窟中只有她一個人,面上怒氣倏然僵住,這才發現自己身子酸疼異常,而且赤\身裸\體,身上曖昧的紅痕密佈,遮蓋的藍緞滑落在身下,無淵怒盯著自己的身子,腦中不受控制浮現當時水下質辛溫柔親////吻她身子時的情形,心口倏然滋生出一股異樣得悸顫,如今他竟乘她睡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惱怒煩躁交加,一口氣憋在心口,上上不去下下不來,還又無處發洩,無淵突然憋紅了眼圈兒,一拳頭捶在床上:「臭流氓!占了本姑娘便宜就跑了!吾非要把你找出來碎屍萬段!」

  飄出的聲音在洞窟內震耳欲聾響著,卻無一人回應。

  無淵怒恨發洩完後,怔怔聽著,又覺心裡空蕩蕩的,好似原來放在裡面的東西被人偷走了一般,良久後懊惱一撕身上遮蓋的藍緞,裹住身子,忍著骨頭疼痛,雙足先落地。她必須要找到他!然後報了昨夜的仇!

  就在她彎腰起身間,貼著脖頸得曇花玉墜垂懸下來,她這才發現這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驚訝怔了一怔,當即抬手從脖子上解下來,放在掌心查看。

  是一朵含苞待放得曇花,用黑色絲線編成得繩子拴著,背面還刻著兩個極小的字:「質辛!」

  這是他留下的!無淵皺眉凝視著,空洞得心頭驀然被一股瞬間湧出的熱流充滿,不知名的煩操散去,惱怒亦消失不見,平靜了下來。

  他的名字不是叫天摟子麼?為何會刻質辛兩個字在上面?

  難不成他騙了她和那兩個人,他的真實名字其實是質辛而非天樓子?他為何不敢以真名示人?

  若有所思又重新將玉墜帶回了脖頸,無淵緊鎖著眉頭站起,緩慢向水潭走去,要在裡面泡泡緩解身上的難受。

  在水裡遊動間,她才又看到了洞窟牆壁上質辛留下的字:

  「若想見吾,後日卯時我們相遇的地方,過時不候,質辛留字。」

  無淵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得心緒又因之破壞,氣得腦門生煙,怒一拍水面,吾想見你!吾什麼時候想見你了?自作多情,自以為是,姑奶奶吾後日卯時會去,卻是兌現和那兩人的承諾,跟你什麼的破質辛,沒有一丁點兒關係!

  中陰界,逍遙居此時天色剛剛放亮,質辛的房內,桌旁緞君衡坐著,鬼妖的面上帶著一貫得雲淡風輕,手指間夾著質辛親筆留給黑色十九的書信,視線一個字一個字地移動。

  站在黑色十九和魅生噤聲站著,不敢吱聲,覺得此時緞君衡的眼睛若能冒火,定然早已將看過的每一個字都燒得屍骨不存。

  良久後,緞君衡突然輕笑一聲,淡淡將信紙折疊好遞給黑色十九:「不孝子啊,你弟弟真是個不孝子,以後不要再在吾面前提起他,緞某就當從來沒有養過他這個不孝子。」

  黑色十九接過後聞聲一僵,張嘴喚了聲:「義父!」

  魅生嚇得面色微微發白,想要勸慰他,可也知現在他在氣頭上,不是時候,只低低緊張喚了聲:「義父!」

  緞君衡擺了擺手不讓他們繼續說下去,轉身便向房外走去:「這間屋子以後封印,任何人沒有緞某允許不得進入,包括你們,十九,小丫頭,以後誰若違背此令,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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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第一百二十三回

  他消失在視線中後,魅生突然轉向黑色十九沉重道:「你知道質辛少爺昨夜要離開是嗎?」

  黑色十九沉默了片刻,才說出了一個一直隱藏的秘密:「他小時候就對吾說過,二十歲後他要去苦境找親生父母,當時本是玩樂時的一句戲言,吾聽過後放在了心上,昨天是他的生辰,過後便是整整二十歲,他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自然會離開。」

  說完想起什麼又補充道:「義父也知道他二十年後會離開,只是沒想到他會不辭而別,一句話也沒有留給義父。」

  魅生歎了口氣:「質辛少爺又犯彆扭!二十年了,他總是如此!」

  黑色十九緩慢啟唇:「質辛重情,只怕與義父辭別會痛哭流涕,屆時義父亦忍不住淚水肆意,便失了身份。」

  魅生聞言噗嗤笑出了聲,眼底卻是淚珠兒打轉兒,抬手輕輕一抹:「但願質辛少爺能順利找到他父母,做完該做的事情後再回來中陰界經常看看靈狩,到時候靈狩得氣鐵定早就消了。」

  黑色十九沉默垂下了眸,眉心微微皺著。他為何總是心頭忐忑不安?

  一日後卯時,醫館和酒樓中間的街巷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

  醫館屋簷下,「這都到卯時了,怎麼還沒人?」咎殃眉頭緊鎖,四處觀望打量,天上地下,哪兒都不見質辛和無淵的身影。

  劍布衣看了看地上投下的影子,淡淡道:「還差些,耐心點兒。」

  果然又過了片刻,只見天際一道淡紫色光澤耀眼疾馳而至,熟悉的氣息,咎殃緊鎖得眉頭驟然鬆開,臉上綻開了放心笑容。

  紫光到達二人身邊後現出了身形,卻是不見質辛,劍布衣詫異笑問:「不知那日與姑娘一同離開的天樓子呢?」

  無淵見質辛並沒有準時出現,心頭竟控制不住一沉,勉強笑笑:「他本跟吾沒有關係,吾怎會知道他在哪裡?公子問錯人了。前日是他答應你們兩日後在此見面,吾當日沒有拒絕,現在來前來只兌現自己的承諾,他如何與吾無關。」

  咎殃看到了她眸底瞬間閃過的怔僵,笑意微頓,若有所思閃了閃眸。

  無淵和那天樓子之間只怕是發生了些什麼,這眼神帶了女子動情後見不到約定的男子,才會有的怨怒……

  她話音落後,咎殃故作怔了一怔,詫異問道:「天樓子不是你的夫君麼?他怎會與你沒有關係?」

  無淵聞言怔了下,兩日間的焦躁不安煩憂心緒突然找到了根源,原來她竟對他生了別樣情愫,把他已經當做了夫君!勉強笑著的面色倏然發白,冷冷斥道:「胡言亂語!吾和他沒有任何關係!日後別再讓吾聽到這種話!否則你別想知道百氣流根在什麼地方!」

  咎殃一僵閉嘴,看她這模樣,暗沉凝閃了閃眸。這姑娘嘴硬還聰明,什麼代替她自己來見他們,那日許下諾言的是天樓子,與她根本沒有關係,她若不來也屬正常,如今她出現了,天樓子卻不來,分明是他又使了什麼手段把她誘來的,好個天樓子,居然對個情竇初開又單純的姑娘玩兒失蹤這招!

  無淵發洩完後心裡頭卻越發失落,突然間覺得眼睛乾澀難受,轉身便抬手一擦,向對面的酒樓走去:「想知道什麼,到酒樓去說!一點兒都沒有求人幫忙的誠意,就讓本姑娘在大太陽底下曬著!」

  就在她轉身間,脖頸間本掩藏在衣服下的曇花墜子從相交的衣領處露出了些許。

  大哥的墜子!一旁的劍布衣看到,再聽方才無淵傷心發洩的聲音,眉頭皺了皺,暗暗歎了口氣,大哥,你又何必如此!

  一旁的咎殃見他盯著無淵出神,一巴掌拍過去打在他肩膀:「走吧,快點兒進酒樓問她。名花有主,你下手晚了!遇到喜歡的姑娘要先下手為強!日後向那天樓子學學!」

  劍布衣被他誤會,也未說什麼,便和他疾步進入酒樓。

  酒樓的二層天字型大小雅間,二人進入後,便坐在桌邊,已經坐了許久,坐在窗戶邊的無淵還是一言不發,咎殃注意到她眼神時不時得看向對面的醫館,越看眼神越黯,越看面色越白,輕歎一聲,問世間情為何物,真叫人坐著乾著急!

  他還不能催。深陷情愛的人智商和心緒跟正常人不一樣,他沒得到百氣流根的消息前,得管住自己的嘴,千萬不能亂說話,除非能說得無淵心花怒放。

  直到半個時辰後,無淵終於開口說了進入房間的第一句話:「小二,給吾上一壇茶!」

  一壇茶!咎殃愣了一愣,看著她神魂慘澹的模樣,忍不住開口:「你確定不是一壇酒?」她想要借酒澆愁麼!這姑娘原身是個蛟龍,剛修成人形不久,只怕還不能好好說人話!

  無淵陡然厭煩瞪他:「有錯麼?借酒澆愁不都是抱著罎子飲酒麼?吾現在身子不能喝酒,換成茶,不是一壇茶是什麼?」

  神邏輯!咎殃僵硬當即閉嘴,他這張臭嘴!見不得女子黯然神傷,就想安慰,可這無淵不是尋常女子,是掌握百氣流根秘密還受情傷的女子!再胡言亂語立刻掌嘴!

  可他還是好奇,她的身子怎麼就不能喝酒了?以他的火眼精金,她也沒病啊!生怕自己再問出來,咎殃當即凝功暫時封印了嘴。

  劍布衣給了愣住的小二一小塊碎銀:「去吧,暗姑娘的意思辦,要溫熱剛好能入口的!」

  小二當即眉開眼笑,退下:「是是是!」

  茶水上來後,無淵當真像飲酒一般,抱起酒罈子就仰頭喝茶,咕咚咕咚得急速吞咽著,來不及咽下的就只能從嘴邊飛流直下打濕衣裳。

  咎殃略有絲擔心一眨不眨眼看著,這姑娘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平靜下來

  總算等到了一壇茶杯她喝光,看到她面色亦好了點兒,似乎補充了能量,咎殃才微微松了口氣。

  無淵放下罎子後,垂眸怔怔看著自己的腹部一言不發。許久後闔了闔眸,恢復了平靜才睜開眼看向咎殃,將一封提前畫好的路觀圖給了咎殃:「照上面標注的路線便能找到百氣流根,只是它還需要九百多年才能長成。你若想要拿它來救人,便有些耐心。只有此物還不夠,你找到它後立即去尋與它相配使用的另一物——蘊天之饗。」

  咎殃未曾料她還曉得蘊天之饗,急忙問:「姑娘可知道它在何處?」

  無淵搖了搖頭:「這吾便愛莫能助了。」

  咎殃眸中有失落,最後歎息一聲,微微笑了笑感激看她:「多謝姑娘!」

  說完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天樓子的下落,吾和劍布衣在江湖遊蕩,一旦有消息便告知姑娘,姑娘可否留下通訊的地方。」

  無淵聞聲怔了下,片刻後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哈哈一笑,好似方才黯然失神的那個人不是她:「為何要告訴吾他的下落?吾和他萍水相逢,為何要知道他何去何來?不過謝謝你的好意,吾不需要。」隨即歎口氣便起身:「我們也算不追不相識,只是地址不必留了,若日後有緣,我們自會再見,吾當你們是吾無淵的朋友,吾還有事要辦,先行一步!」

  說完便打開窗戶要離開,咎殃猛然想到了還有未解決的疑問,他要沒得到答案,非得一直惦記著,心口撓癢癢得難受,急聲問道:「姑娘身子有何問題?為何不能飲酒?劍布衣有朋友懂些歧黃之術,或許能為姑娘治好。」

  無淵已經化作紫光的身形微頓了頓,沉默片刻後,才背對他淡淡如實道:「吾懷有身孕,不能飲酒,對孩子不好。」

  說完便瞬間飛出了窗戶化作一條蛟龍迅疾沖天而去,瞬間便鑽入了雲霄消失無蹤。

  房內的咎殃聞聲目瞪口呆,僵硬著脖子直直盯著她消失的方位。

  這什麼速度?算死了,那個天樓子和她也才兩日,總不能一發即中吧,就算有孕也不可能這麼早知道不是,好歹得在一個半月後……

  一旁的劍布衣瞥了他一眼,斟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她原身是蛟龍,而且修行成人形不久,依然留有許多邪獸本性,一旦發情交///歡便必會受孕,與人有異,那質……」險些說出了質辛的名字,劍布衣不動聲色便繼續道:「那天樓子既與她做了夫妻,她自是已經有了他的孩子,只不過是剛剛不到兩日大而已。」

  咎殃搖著頭這才恢復了正常表情:「哎,天樓子神出鬼沒的,雖對這無淵出於真心,可如此太傷姑娘的心。這姑娘家家,情竇初開還有了身子,正是需要人在身邊相陪體貼照顧的時候,他如此消失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說著連連歎氣,片刻後端起茶杯滿飲後起身,看著劍布衣肅然道:「你有其他事情麼?」

  劍布衣笑了笑,早已看出此言目的,起身道:「走吧,吾陪你去尋百氣流根!」

  咎殃霎時笑意燦爛,和他一同走出,房內只剩下了一個酒罈子,一壺茶,兩個空蕩蕩的酒杯。

  無淵坐過的凳子旁,看去空無一人的長凳上此時突然墨綠色光華一閃,在此透明隱藏身形,一直陪無淵坐著的質辛現出了身形,凝眸盯在桌上的罎子上,輕歎一聲,伸手抱起將桌上茶壺內剩下的茶水倒進去,便在無淵方才嘴唇挨過的地方仰頭喝著,一滴都未外露。

  半晌後,他抱著罎子起身走到窗戶邊,望著她消失的雲霄,輕輕歎息:「吾既對你說過會來,便不會失諾。吾想見你,亦非戲弄,只是卻不能再與你見面。過兩日吾便帶你去青蕪堤看看娘親。」

  洞窟中,返回的無淵疲憊走到床榻上便躺了上去,抬眸怔怔望著洞窟壁,良久後眼底突然淚水滂沱,她驟然翻身埋首在枕頭裡,無聲哭著。

  就在此時,洞窟內突然響起了一聲熟悉的嗓音,只說了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是他!哭聲戛然而止,無淵刷得抬起了眼睛,雙眼紅紅得,急忙向聲源處望去,卻見還是那日留書的洞窟壁,上面畫著一個巨蟹圖騰,豎著寫著五個字:「吾在青蕪堤!」

  無淵眸底剛有的亮光陡然又散去,心頭一股無名火竄起,一巴掌怒揮功掃過去:「你在青蕪堤告訴吾做什麼!想讓本姑娘去,沒門!」眼底的淚卻是收住,再也不往下流,只剩下了生氣勃勃燒得正旺的怒火。  


第391章 第一百二十四回

  一個月後的這日天朗氣清,香風飄送。

  青蕪堤公開亭上空,一名女子煩躁焦急的聲音響起:「前面的和尚,給我站住!」

  正要去往青蕪堤的蘊果諦魂還是頭一回被人如此呵住,失笑一頓飛馳的身形,轉身向後面望去。

  卻見是一名清麗女子,面帶金紋,額頭滲汗,眸底帶著要去某地卻找不到路的急躁自惱,他合十雙掌平靜道:「不知蘊果諦魂有什麼能幫得上姑娘的?」

  無淵這才看清他不止身穿白色袈裟,而且還帶著寶冠,面容威儀但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反敦厚溫潤,根本不是她平常所見的那些和尚,怔了一怔,見他如此有禮謙和,驟然想起方才一急,她言語有些無禮,紅了臉,尷尬局促也合十了雙掌:「大師可知道去青蕪堤要走哪條路?」

  說著抬眸掃向公開亭,有四條路從這裡分岔。

  一路行來,眾人只聽聞過青蕪堤,大概方位知道,可具體位置卻無人能說清,走到公開亭便斷了線索,她在這裡停下五六日,都沒遇上一個知道的人。

  蘊果諦魂詫異暗閃了閃眸,至佛今日約他在青蕪堤議事,不該受人侵擾,看她反應對佛門一無所知,為何要去佛門聖地之一的青蕪堤?不動聲色試探著問:「施主去青蕪堤可是有何事需要見天之佛?吾確實知道此地在何處,正要去。」

  無淵不料竟會碰到也要去的,眸色陡然泛亮,驚喜道:「太好了!你帶吾去吧!」

  說完見蘊果諦魂未曾猶豫便溫和答應,才想起要回答前面一個問題,不解問道:「天之佛是何人?青蕪堤的主人嗎?吾要見的不是他,是另一個人,他和吾約好了要在青蕪堤見面。」

  青蕪堤只有至佛一人居住,方圓數百里,無他人居住,她什麼都不知道,何人約人竟不告知她青蕪堤在何處?也不說出具體在何處見面?又為何打擾至佛清修約在此地見面?

  蘊果諦魂心頭有了計較,凝視她微微笑道:「天下佛門以天佛原鄉為尊,天之佛便是佛鄉的最高象徵,統領天下佛門。青蕪堤是她的修行道場,只她一人居住,吾來此地便是來赴她的

  邀約。

  與姑娘偶遇亦算佛緣,至佛向來好客,又甚少有人來此地,不如先隨吾去拜訪她,讓她一盡地主之誼。順便留下記號,將他約到天之佛修行的地方。」

  如今苦境太平只是表面,地下波濤洶湧,有人蠢蠢欲動要再挑起戰火,不得不謹慎,天佛原鄉也需要助力,這姑娘能蛟龍幻形,修為不俗,約她的人既知道青蕪堤,還能破除毒瘴進入,修為亦不可低估,是敵是友,見過便知,若能為他們所用,再好不過。

  無淵聞言才知青蕪堤和天之佛竟大有來頭,佛門聽說過點兒,此人說是修行道場,他們去了無異於擅入人地盤,見見主人確實應該,。可他行蹤隱秘叵測,錯過了這次以後還不知能不能見上,蹙眉猶豫了下。

  蘊果諦魂見狀笑道:「唐突了,姑娘若是為難,也不必去了,青蕪堤雖是至佛道場,倒也不戒他人來此。只是要進入,須費些功夫,吾送姑娘去你們的約見之地,若是因吾之邀讓姑娘錯過了相約的人,便是吾之罪過。」

  相約的地方,無淵聽到這突然怔住,他只說是他在青蕪堤,根本沒說要見她,更不用說要見面了,哪兒來的相約之地?陡然驚覺自己竟自以為是,以為他留下消息定然是有意要見她,還隱隱期待將會見面激動的心突然被一盆涼水澆下,眸底的驚喜亮光隨後漸漸熄滅。

  她究竟為何要來青蕪堤?她不是說不來的麼,怎麼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來了呢?他根本就沒要見她,她卻上趕追著這是在做什麼?他根本是把她當做了玩物戲弄,心頭一陣窒息羞恥,眼圈兒突然泛紅,無淵驟垂下了眼,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神色。

  蘊果諦魂見她如此發現了不對勁兒,難道她要見的人根本未曾約定,而是她……微皺眉看著她等待了片刻後,若有所思道:「姑娘尚未回答吾,可願意隨吾一見天之佛?」

  無淵聞言強壓下心頭難受,她既然來了,也不能就這麼回去,天佛原鄉究竟是怎樣的存在,有此機緣竟能直接見到領首,也不能錯過,眼底淚水徹底壓下後,她才抬眸凝向他點了點頭:「謝謝大師,我隨大師去。」

  蘊果諦魂囑咐道:「姑娘跟好吾。」

  說罷周身金光一閃,繼續向青蕪堤飛馳而去。無淵抬手又擦了擦眼睛才化出淡紫色光芒緊隨。

  青蕪堤,蘊果諦魂帶著無淵到時,天之佛正坐湖邊的在石桌旁翻看著般若佛書。

  「至佛!」

  天之佛聽到聲音,化光收起書,抬眸望去,卻不料他帶著一名女子,他行事沉穩,既帶來,必有緣由,亦未說什麼,一指對面的兩個石座:「坐吧。」

  無淵跟在蘊果諦魂後面,一路上想了許多天之佛的樣子,卻怎麼也沒想到天之佛竟然是如此清聖莊嚴的一名女子,身上不染絲毫煙火之氣,端得讓人打心底裡仰望,不敢褻瀆,雙眼閃爍,不時抬起偷偷打量著。

  蘊果諦魂帶著她走到石桌旁後,看向天之佛介紹道:「吾行到公開亭時巧遇這名姑娘問路,恰好她要到青蕪堤,順路,便帶她來一見青蕪堤之主。」

  天之佛頷首,轉眸凝向她:「吾這裡數千年不曾待客,姑娘不必拘束,坐吧。」說完她本要收回的目光突然定住,一動不動凝在她脖頸上露出的曇花佛玉墜上,神色微微恍惚,似陷入了回憶中。

  無淵被盯得心頭緊張,順著她視線看去,竟是質辛留給她的項鍊,以為她對這感興趣,終於能打破這股讓人緊張的安靜,趕緊啟唇輕聲道:「至佛叫吾無淵便好,這項鍊是一人送給吾的,至佛若想知道什麼,儘管說,吾去問問他。」

  天之佛驟然回神,見她局促不安,迫切想要說些什麼打破他們間的無言狀態,微微勾了勾嘴角,道:「吾只是看著這墜子有些莫名的熟悉感,好似以前見過,一時多看了兩眼,坐下說話吧。」墜子裡面怎會有她的至純佛力?難道是久遠前她贈給了別人助其修行?

  無淵這才發現只顧著說話,旁邊蘊果諦魂早就坐下,只她一人還像個石柱般杵著,臉一紅,當即坐下。

  天之佛看她羞澀緊張,主動打開話匣問道:「是何人贈給你的?」

  若是方才在青蕪堤她問起,無淵定沒有說得興致,亦不想提起質辛,此時見了天之佛,莫名得覺得親切和安心,本還想著天佛原鄉領首怕是跟他們蛟龍族的族長一樣,高高在上,威不可侵,漸漸放鬆下來,剛要告知說是質辛,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是一名叫天樓子的男子。」

  說完覺自己說謊,耳根紅了紅,面不改色對著她的視線。他既然以天樓子面對眾人,只把真實姓名告知了她,算是信任,他把她當消遣也好,玩弄也罷,她自有自己做事原則,不能洩露。

  天之佛和蘊果諦魂都看出了她說謊,卻未說什麼,蘊果諦魂若有所思笑看她問道:「邀你見面的人可是他?」

  無淵不想讓他們知道根本就是她自己臆想,壓著心裡難受和羞恥之感,笑點了點頭:「是,只是他沒告訴吾具體在哪裡見,只說了個青蕪堤,方才來此才發現青蕪堤竟然這般大,吾都不知要在何處等他。」

  她自以為毫無破綻得謊話聽在二人耳中,卻是漏洞分明。邀約時間地點必然會說清楚,只怕這人留給她的資訊並非邀約,是她誤解了,不過給她留資訊的人卻大有問題,天之佛看出亦為拆穿,明白了蘊果諦魂將她帶來的原因,平和問道:「他給你留的消息是什麼?」

  無淵想也未想,便老老實實道:「他告訴我,他在青蕪堤等我。」

  天之佛繼續問:「這是多久前留的消息?當時你在何處?」

  無淵道:「一個月前,吾當時在流郡。」

  這一個月間青蕪堤沒有任何外人進入,這男子是在騙她,她竟不假思索,不加懷疑便相信了這人的話,她這樣子分明情竇初開,只怕那男子並非真情,天之佛本不該過問這種紅塵俗世,萬事皆有定數,卻見她一直戴著墜子,而且是有孕之身,與那男子脫不了干係,日後若她醒悟為人所戲,由愛生恨,怕是會反噬此時純淨心性,讓修行誤入魔道,凝視她有意點化道:「萬事皆有緣,緣至則聚,緣散則分,不可強求,諸多造化,要隨遇而安。」

  無淵怔了一怔,知她在點化自己,有些理解不了,但也未問,只悄然暗記在了心裡,現在不懂,以後等她做人的時間長了就懂了,笑點點頭:「多謝至佛。」

  隨即想起蘊果諦魂此行是赴她的約,定是有事情商談,她在這兒坐著,他們有所忌諱,看向天之佛道:「吾方才來此看見山後面有一片竹林,與在其他地方所見全然不同,可否去看看?」

  天之佛了然她心中所想,溫和頷首:「去吧,一會兒記得回來。吾贈你些東西助你修行。」

  無淵不想有此番際遇,歡喜點點頭起身化光離開。

  蘊果諦魂這才看向她道:「屆時吾引她入龠勝明巒,至佛以為如何?」

  天之佛點了點頭,面上方才的平和散去,現出肅沉:「聖魔大戰在即,正是需要戰力時,假以時日,她可堪重任,」

  照她的命令列事至今,蘊果諦魂還是第一次聽其說出了原因,可這原因卻是與現在局勢毫無關係,詫異凝眸:「聖魔大戰?可是般若佛書上所寫?」

  如今是時候告知他,天之佛未隱瞞,頷首:「聖者是你所率領的龠勝明巒,魔者為魔皇闡提一脈率領下的妖魔二族。」

  蘊果諦魂皺了眉不解道:「現在只有四王在幕後黑手推動下又蠢蠢欲動,根本不曾見世上有什麼妖族和魔族的人,龠勝明巒要防備處理的當是四王,怎會與他們扯上關係?」

  天之佛凝視他平靜道:「般若佛書只寫未來之事,現在不見,是時機尚未到,到時苦境便

  再難太平。四王不足掛齒,妖魔二族才為重患,做好防備,省下到時倉促應對,措手不及。」

  蘊果諦魂展開了眉心,點點頭:「嗯,吾有底了。」

  天之佛隨後又安排了一些事情,言罷過了不久,無淵返回,蘊果諦魂告辭要離開,她也不打算繼續留著,要返回流郡,蘊果諦魂力邀她到龠勝明巒一觀,她也無事,便答應了,要和蘊果諦魂一同走。

  天之佛未留,只回山洞取了將釀造的花露,贈給她兩瓶,囑咐道:「每日修煉前飲一滴便可,它之好處一月之後你便可知。」

  無淵高興收好,感激道:「謝謝至佛。」

  天之佛看她暫忘了未見到那男子的不快,平和道:「吾送你和蘊果諦魂出毒瘴。」

  蘊果諦魂曉得她是怕毒瘴影響到無淵腹中孩子,他來時雖已盡力護持,但仍有毒氣侵襲,

  天之佛的功體可以完全克制,笑和無淵轉身,三人一同走出了青蕪堤界碑,靠近毒瘴時,天之佛以禪天九定第五式幻化佛罩將無淵護在了其中,三人才進入。

  一刻後,三人走到了毒瘴林邊緣,天之佛與蘊果諦魂說著話,本還走著的無淵突然停住了步子,雙眸死死盯著正前方。

  天之佛和蘊果諦魂見她異常,停下了話音,轉眸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一穿著異域金綠錦袍之人背對他們,垂直腰間的黑髮以金色異冠高束,負手靜靜站在林外的一棵菩提樹下,似在等什麼人。

  無淵本以為又是她自作多情,以為他不過就是將她當做了偶爾興起玩弄的物件,已然認清現實放棄,決定再也不見他,不將他當回事,會自己生下孩子撫養的心一順停跳,淚水驟然失了控制奔湧而出。

  天之佛收回視線見她哭得傷心,可臉上卻帶著見到心上人的羞惱澀喜,心頭一陣虛無得空落,好像那裡原本該有什麼,卻被人挖空了,恍然怔了一怔後未放在心上,只凝視她問道:「他就是你口中的天樓子?」

  無淵心頭感激她,早已把她當做了親近的人看待,被她發現自己哭得稀裡嘩啦的,臉一紅急忙抬手擦擦眼淚,可越擦反而越多,她控制不住,急得沒辦法只能邊擦眼淚邊澀喜點頭:「是他。」  


第392章 第一百二十五回

  天之佛皺了皺眉轉眸再次看去,盯著他的背影,又覺此人身上並無做了惡事會有的不正氣息,並非欺騙無淵,可又覺說不出的怪異,若有所思重複了一遍他的名字:「天樓子?」

  質辛聽著這二十年後才又能聞的嗓音,他在繈褓中時時時哄著他的聲音,狹長思念的雙眸竟控制不住一熱,微微泛紅,袖袍中手指驟然緊握,力持冷靜闔了闔眸壓下眼底異常,才緩慢轉身抬眸凝向身後。

  天之佛依然還是原來送他去中陰界時的樣子,沒有變化,只是雙眸莊嚴平靜,周身氣息聖嚴,再也沒有了那時將他抱在繈褓中的柔和,對著他無動於衷,就是再看根本毫無關係,第一次偶然相逢的陌生人,眼底僅有的一絲思索也是因無淵的關係。

  質辛終於想明白了為何她從來不曾到中陰界詢問宙王,她竟然果如猜測封印了對他和對爹的記憶,縱使想到過,可親眼見到,質辛心頭一陣沉墜的窒息,怔怔盯著她,直到天之佛突然皺起了眉,才強迫將視線移到了她旁邊眼底還落淚的無淵身上,似是曉得她的心思,緩步走近,也不顧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在場,便抬手以指要去給她拭淚,無淵頭陡然一垂,避開,自己抬手繼續擦了擦:「不用你!」

  質辛手指落了空,卻也未有失望,轉而按住了她的肩,凝視著她緩慢道:「吾給你留信時尚還在流郡處理事情。並非所有人,吾都告訴他們行蹤。吾說在青蕪堤,是因為一個月後會來此,路上因事阻隔,才來得晚了些,剛行到此處聽到了毒瘴內你和另外二人的聲音,便未再進,站在此等你們出來。」

  碧淵正在拭淚的手一頓,竟然只是因為如此!刷得抬眸瞪向他,毫不掩飾眸底的錯愕怔愣,她卻亂七八槽想了那麼多?

  質辛見她眼睛還紅紅的,又委屈又含怒,一顆淚水掛在眼角,欲墜不墜,這才猛然醒悟他本要推開她,但如此做法好似反而做錯了,越發讓她對自己生了執念,複雜暗歎口氣,強迫自己壓著想念的心微沉,不由抬手將她摟入懷中。

  他又要幹什麼?無淵驟然劇烈掙扎起來,質辛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一緊制住她的身子,垂頭壓在她肩頭,另一手緊按在她背上,才低頭貼在她耳邊低語:「自從那日離開洞窟,吾沒有一天不在想你,可吾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才不能見你。」

  無淵推擠在胸口的雙手陡然停住,身子亦不在掙扎,片刻後只聞一聲委屈的怒斥:「混蛋!」便覺她驟然攥緊了他的衣袍,埋首在胸口無聲哭了起來,被他強摟住的身子一顫一顫的。

  不到片刻,胸口濕了一大片。

  質辛明白她情動卻得不到回應的悲傷痛苦,心頭亦有些刺疼掙扎,垂眸輕歎了口氣,下巴壓在她頭頂,手指輕撫著她脊背安撫著。

  若非這一月的分別,他還不知自己對她已經根本割捨不下,做任何事情都不由得會想起她,想讓她陪在身旁。他明知自己日後必死無疑,他們的兩個孩子亦會喪命,他要如何讓她面對這一切?他能帶她在身邊麼?

  他本來只打算隱身在青蕪堤外守著,娘每日總會出來一趟收集釀制花露,暗中看過娘便離開,再去暗中看看她,卻不料妖族比他所想難收服,多費了些時間,竟是晚了一步,看到她迷路碰到了果子叔叔,還被帶去見了娘。

  她如果一個不小心吐露了他的名字,娘沒有記憶,果子叔叔卻有,聽到質辛二字,他必然會懷疑。

  青蕪堤他不能進入,否則身上與娘同源的佛力掩都掩不住,勢必被娘發現,也不知他們在裡面究竟說了什麼,必須現身一探究竟,若當真名字被無淵說出來,他也好再做辨別,打消果子叔叔的疑慮。

  一旁的蘊果諦魂看到了他的容貌已經震驚僵在了當場,雙眸難以置信在天之佛和他的面上來來回回看了幾次,天下怎會有與至佛如此相像的人?若非至佛當年說質辛被送到了別處,他們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見,他當真要以為他可能是質辛。

  天之佛卻對他的相貌沒有任何反應,似乎覺得容貌相像這件事很正常。

  片刻後,質辛懷裡的無淵停下了哭泣,蘊果諦魂聽到此收起了面上變色,不由凝視他側影問道:「你就是那天樓子?你的父母何在?」

  質辛聞言,心頭驟然一松,垂眸凝了眼還埋首在他懷裡不動的無淵,嘴角勾了勾,她看似粗心大意,倒是心思細膩,他多慮了,轉眸對上蘊果諦魂的視線,又看了看眸光一直未離開他的天之佛,笑點了點頭:「在下便是天樓子,想必是吾妻告訴了兩位大師,還要多謝兩位招待無淵。」

  埋首在他懷裡的無淵不料他如此稱呼自己,心頭驟然一跳,驟然拉開二人距離,微白著臉緊扣住他的胳膊,緊緊盯著他的臉,沒有了第一次見面聽到時的怒火,只有一絲畏懼和說不出的驚慌。上次他就是說了這些話後和她在山洞裡做了那事,後來便乘她睡著,偷偷離開,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次會不會又是……

  質辛感覺到了她手指攥入肌膚的緊張,暗歎,隨即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凝著二人繼續道:「在下尚還在繈褓中時,因身有殘疾,便被拋棄,對他們並無印象,亦不知他們住在何處,如今怎樣。後來被師父撿起後便帶入深山中,一直隨他老人家和義兄義姐生活習武。」

  蘊果諦魂亦不知自己為何方才禁不住那般問,聽到這答案後,才覺唐突,抿唇不知該如何接話。

  天之佛聽到他如此說,心口卻有些莫名的輕窒,好似受了劇烈刺激後突然的心悸,蹙了蹙眉,不由凝功運轉佛力紓解,片刻後才好了些。

  一旁的無淵卻是聽得怔住,自認識他到現在,僅有的幾次見面,根本看不到他眼底有一絲被拋棄的怨恨,暫時忘記了怕他再突然失蹤的恐懼,輕挽住了他的胳膊,低語:「原來你也被父母拋棄了!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呢!」

  質辛眸底笑意突然凝滯,她方那般恐懼完全不是正常人該有的,竟原來根源在此,自己所為,在她理解,分明與拋棄她無異,他雖被娘送到中陰界,但知娘是為了讓他避開喪命的天數,還有義父和十九,魅生悉心照顧,而無淵會如此,其父母拋棄只怕非是出於護持子女之心……

  收回視線,質辛垂眸對上她強故作堅強的眸子,心頭方才的猶豫突然散去,有了決定,笑抬手按在她肩頭,笑道:「若是吾告訴你,日後跟著吾,會受苦,還會時時擔驚受怕,你還願意喜歡吾,這麼追著吾麼?」

  無淵怔了一怔,片刻後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臉突然刷得一紅,張了嘴剛想回答,卻又一下猶豫,不敢說出心底話,怕不過又是他一時興起,直言問道:「這次你不是又騙吾吧?」

  質辛聞言心頭複雜,這一個多月的無心之舉竟讓她如此似驚弓之鳥,見她臉頰暈紅,印著金紋有種莫名動人的美,手指輕摸向她紅暈密佈的臉,笑了笑:「這世上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吾孩子的母親。你定要考慮好了,若是答應了跟吾走,日後便再容不得你反悔。」

  無淵陡然皺眉:「你不是問是不是喜歡你,還追著你麼?怎麼又成了跟你走?」

  質辛愛不釋手地撫著她的臉頰,挑了挑眉:「有何區別嗎?喜歡吾卻不跟吾走,你想這麼做,吾也不會允許。你若是不喜歡,我們便分道揚鑣,來日這孩子生下,吾來帶走撫養,你自逍遙快活。」

  無淵又聽出了他口裡那股紈絝戲謔氣,但卻看到了他說話間眸底隱藏得一絲複雜,似是期待她答應,又希望她拒絕,兩種情緒交織,不知他怎會如此,一時才感覺他全身都是秘密,卻莫名得心安了下來,他的心緒波動是因她而有,至少確定他也是喜歡她的,不是她自作多情。

  他口中未來的艱難亦不算什麼,她自生下來便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一人擔驚受怕,艱難活到了現在,也活得蠻好,日後依然艱難,可卻多了一個人陪著,心頭一時歡喜,眸底浮現出等了許久,心願終於得償的澀然笑意,點了點頭:「吾跟你走。你方才說的一切,吾都不怕,比起那些,吾更怕見不到你,日後不用替吾擔心,你做自己的事情,吾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的。」

  質辛不知該笑她天真,還是該心疼她經受了太多,以至於什麼都不畏懼,如此樂觀,撫在她面頰上的手指一頓,嘴角浮現了一抹溫柔至極的笑容,輕輕點了點頭:「嗯。」

  如今見娘的心願已了,他和無淵也該離開了。

  輕摟著無淵腰身,質辛轉眸凝向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叨擾兩位大師許久,我們這便告辭。」

  無淵不好意思看向蘊果諦魂:「龠勝明巒吾只能日後有了時間再去。」

  蘊果諦魂見他們二人方才互通心意,只怕這回去便要辦婚事,自然此事為重,翻掌化光取出了一串小佛珠,遞給無淵:「兩位若是日後能同來更好不過,這串佛珠能助你穩住蛟龍形體,腹中孩子大時便能用得著,算作賀禮。」

  無淵一怔後,見他竟送結婚禮物,面上霎時羞紅,回眸看了眼質辛,他也沒說他們要辦婚事。

  質辛笑摟緊了她的腰身,抬手替她接過:「多謝大師,若非師父那裡太遠,定要邀大師去喝我們二人的喜酒。」

  收好後,再看了眼他和天之佛,微微頷首致意,便摟著無淵轉身離開。

  卻不料剛邁出步子,「等等!」自他出現便極少言語的天之佛突然出聲阻止。

  質辛心頭陡然一窒,無淵只覺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緊張一顫,詫異暗凝眸,關切向他看去,他怎會對天之佛的言語反應如此之大?

  質辛穩了穩心神,發現無淵不解,給了她個日後會告訴她的眼神,才與她一同轉身,故作詫異望向天之佛笑問:「不知叫住天樓子,大師有何吩咐?」摟在無淵腰間的手指瞬間經汗濕一片,無淵貼身的衣裙戒備沁濕,心底疑惑更甚,不由抬手覆在他手背上壓了壓,權作關心,讓他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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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 第一百二十六回

  天之佛亦不知自己為何叫住他,只是方才看到他要離開,心頭發空,情不自禁便喊出了聲,見他回頭,怔了下後,覺自己舉動唐突,只能褪下了手腕兒上的一串佛珠掩飾遞給他:「蘊果諦魂贈了禮,吾也該贈一份,無淵與我們二人投緣,她既有蘊果諦魂相贈,這佛珠便給你了。它自吾入讓佛門修行便一直帶在身邊,你留著有助於功體修煉,驅災除邪。」、

  那個吊墜不知是何時她贈給他的,二人只怕久遠前見過,如今再見,便是佛緣,若能引導其全心為正道,亦算為來日聖魔之戰添了勝算。

  質辛心頭一陣劇烈跳動,手指發熱,欣喜亦有些澀然,絲毫沒有客氣,便接了過來,手指緊緊握住,小心收入懷中,笑凝她道:「多謝大師厚愛,吾和無淵無以為報,日後會送大師一份厚禮,屆時還請大師笑納。」

  娘,這佛珠吾會好好保管的。

  天之佛以為他明白了她贈送佛珠用意,平和頷首:「嗯。」

  質辛和無淵隨後化光離開,天之佛送走蘊果諦魂後,也返回了青蕪堤。

  片刻不停,行了一日一夜後,質辛帶著無淵到了一處從未去過的地方,騰空飛落在地時,只見眼前昏暗一片,墨綠色墨藍色兩種光暈交織,陰森可怖。

  他們站在一處河邊,腳前是湍急駭人得黑色河水,奔流轟鳴之聲震耳欲聾,與河對岸由一座吊橋相連,盡頭便是一座恢弘威儀的宮殿,卻是散發幽冥鬼息,邪氣滋生。

  「這是什麼地方?」無淵緊緊扣著質辛的胳膊,莫名心頭緊張,這才發現她對他根本一點兒都不瞭解。

  質辛聞言面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以為她後悔跟了他,轉眸凝視她平靜笑問:「你後悔了麼?若是後悔,沒有跨過此橋,還可以離開。」

  無淵一怔,難道是他後悔讓帶她來此,又想要棄她,所有才故意如此說,好讓她知難而退,本還興致勃勃的心頭如被冷水澆下,眼圈兒突然便控制不住泛紅,僵硬盯著他:「吾何時說過自己後悔了?」

  質辛心頭本忐忑,怕她漸漸知道了他的事情後,想要離開,見她模樣,方才聽到她那句話的心頭不适才散去,又有些歉意,不該如此懷疑她,皺了皺眉,抿唇不語。

  無淵見他沉默一言不發,以為他當真是後悔了,一日前他剛剛答應了她,這麼快就要反悔,他分明從來就沒有真心待過她,而她又自以為是,竟吧昨日他的話當做了真的,心頭陡然一陣抽痛,眼淚刷得便湧了出來,猛然鬆開扣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轉身一擦眼淚就走。

  質辛一震,這才反應過來她誤會了,驟急扣住了她的腰身強拉回懷中,歎了口氣,:「已經到家了,你還帶著孩子要去何處?」

  無淵被他口中的「家」字弄得心口更疼,她是想要個家!可不是和這個騙子,凝功怒然一掌擊在了他心口,含淚怒斥:「放開!」

  質辛不凝功也不躲承受了她這一掌,略有些真氣紊亂,氣血翻湧,驟向旁邊吐了口血,圈禁她還劇烈掙扎的身子,才抬眸凝向她:「氣可消了?消了我們回家。」

  無淵不料一掌將他打傷,心頭一疼,擊出的手掌僵硬,眼底強忍的淚水嘩得就流了出來,噌得收回手,歪頭緊緊闔住了眼睛,沙啞怒道:「我的家不在這裡!放開我!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孩子你妄想插手,你要敢來搶,我跟你拼命!」

  質辛聽到最後想笑又有些心疼她如此,都是惹出來的事,手臂微松,無淵眼簾一顫,心口瞬間沉到了深淵,本只哭發怒但還正常的面色出現了蒼白,眼底的淚流得更凶了。

  質辛這一試探算是徹底看出了她口是心非,瞬間圈緊手臂禁錮了她的身子,便打橫抱起,凝視她突然睜開恨恨瞪著他怒淚的眸子:「吾說過你答應了,便再不能離開,不止是說說而已。」

  說著瞬間化光消失。

  片刻後早已抱著她出現在了宮殿門口。

  妖族侍衛見他抱著個狂怒的女人回來,魔主這一趟離開難道就是為了搶這女子回來?面上霎時全部都露出了了然的邪笑,慌忙行禮:「屬下見過魔主!」難怪魔主不要首領獻上的女兒,原來是有心上人了,不過好似這女子不太喜歡魔主。

  無淵看見了他們的神色,怒色僵硬,臉上一紅,怒瞪了他們一眼。

  侍衛見她居然回瞪他們,不像其他女子般嬌羞無限,輕咳一聲,乖乖收回了視線,餘光偷偷瞥了質辛一眼。這女子魔主是打算如何處置?他們該如何稱呼?魔後還是魔妃?

  質辛本已經走遠,似是發現了他們的疑惑,步子一頓,淡淡道:「魔後。」

  侍衛嚇得心口一凜,擦擦冷汗,魔主怎麼知道他們再想什麼?

  「屬下再見過魔後。」

  無淵在質辛懷裡一聽,心底怒氣再也凝聚不起來,這才開始注意四周。這是什麼地方?方才他們稱呼他魔主?

  質辛垂眸見她蹙眉思索,神色平靜,心情已經平復下來,放了心,暫未解答,一直將她抱回到他的臥房中俯身放下,才道:「方才是吾錯了,不該誤會你。」

  無淵怔了下,未料到他主動道歉,垂下了眼簾抿唇不語。

  質辛凝視她輕歎了一口氣,手指按在她肩頭微加了力道:「吾怕你後悔,後悔答應了吾,要離開,你方才那麼一問,吾便錯以為你後悔了……」

  說到這裡,他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在騙她?無淵驟然一震,她居然也錯解了他的神色和心思,越想越懊惱,臉上不由泛起了紅暈,咕噥鬱結道:「為何不早說!害吾以為你……」

  質辛這才亦明白了她方才那般舉動有問題,皺了皺眉,手臂滑落又將她摟入懷裡:「以為吾如何?」

  無淵不自在埋首在他胸口擋住了臉,不想讓他看到,才吐露了出來:「以為你又騙吾,以為你昨日答應吾的都是玩弄吾。」

  質辛怔了一怔,她怎會!隨即想起都是自己害得,滿臉無奈,沉沉歎了口氣,垂頭將下頜搭在她下頜上,苦笑一聲,另一隻手輕撫在她腹上:「日後莫要胡思亂想,吾喜歡你,從未騙過你,只是做了些自以為是對的事情,如今看來大錯特錯。吾明日召集手下安排你吾的婚事,兩個月後大婚。」

  無淵這下心底才踏了實,覺他真不是騙她,可問題是,刷得抬起了眸:「如此快?」

  質辛皺眉對上她的視線,好笑道:「孩子已經一個半月大了,婚事準備再快也要一個多月,屆時肚腹隆起,你想要此時結婚嗎?還是要等你把孩子生下來,本皇再娶你?」

  無淵好不容易恢復正常面的臉又一紅,咕噥了一句:「反正都是嫁給你,也沒什麼區別。」蛟龍族根本沒有婚嫁的儀式,只要兩條龍看對眼了,在一起就行。

  質辛瞭解蛟龍族,聞言不由垂首吻了吻她的嘴角笑語:「你不是想要體驗人間是怎麼回事嗎?那這婚禮也該照著人世的規矩辦。」

  自從那日兩人在洞窟內歡/好後,便再也未曾如此親近,無淵雙唇被吻得一熱,心頭微微竄起了絲熱氣,有些悸動難壓,雙手驟然摟住他的脖子紅臉凝視他道:「我們再交///配吧!質辛!」

  質辛失笑,咳嗽了一聲,無淵狐疑瞪著他戲笑的眼,臉越發燒紅,卻是不知道他為什麼笑,質辛故意未說,看著無淵動情的模樣也不願意拒絕,「嗯」了一聲,隨即只抱起她向床邊走去。如今有了孩子,還是床上穩當,他也該小心些。

  龠勝明巒聖者殿,回去的蘊果諦魂剛剛坐下,便聽到了無塵的敲門聲,讓他進入。

  只見他面色帶著擔憂和肅沉雙手合十行了一禮,蘊果諦魂讓他坐下,凝眸問:「發生了什麼事?」

  無塵翻掌化出一本書冊交給他,道:「吾在查厲族人時意外查到了另一件事,原來數個月前發生在苦境四國境內的瘟疫並非天災,而是**。」

  蘊果諦魂皺眉,當即翻開書冊看出。

  無塵乘著他看,強壓著怒氣繼續道:「瘟疫是由妖魔兩族暗中操控的,目的在減損四國戰力,為日後入兵苦境做準備,這妖族和魔族好似橫空出世,苦境原來並沒有這兩個族群。若非這次受聖者之命注意厲族,還不會發現,他們隱藏之深,險些瞞過了所有人的耳目。整個苦境都沒有人警惕,吾不幹擅作主張,便趕緊回來彙報。」

  蘊果諦魂聽完亦看完,若有所思將書冊放在了桌子上。

  竟然如至佛所言,妖族魔族當真存在。如今他們還在暗中動作,日後時機到了必然會光明正大行事,難怪至佛要讓他現在就開始準備了。

  無塵看他沉默不語,問道:「我們該如何對付這妖魔二族?吾暗中追查了許久,近日才查出,他們由一人統領,他們尊為魔皇,名為闡提,稱他為魔主。」

  蘊果諦魂沉思良久後,才凝視他道:「尚未徹底摸清這兩族的特徵和具體情況,現在插手容易打草驚蛇,反不利於真正為苦境剷除隱患。先按兵不動,派人監視他們,查清楚這兩族究竟從何處而來,勢力如何,再有的放矢,行動將他們一網打盡。」

  無塵聞言散去了眸底的急意,認同頷首:「是。」垂下的眸中卻是閃過一道精芒。

  他怎麼也未料到破解大哥封印竟然與妖魔二族相關,克災孽主傳回的信中,必須要一場龠勝明巒和他們的大戰發生,在此期間,能助破解封印的人才會誕生。

  妖魔二族自從脫離厲族落腳苦境後便安分守己,平靜度日,要讓他們主動掀起戰爭沒有任何可能,除非讓他們認為被聖方無情逼迫殘殺,這場聖魔之戰才能打起來,如今蘊果諦魂便是相信了他的說辭,對妖魔二族有了敵意,接下來便是再挑起妖魔二族對聖方的敵視,隨後他們要做的便是等待戰爭了。  


第394章 第一百二十七回

  九個月後,天閻魔城魔主宮殿內,一個個侍婢匆匆忙忙進出著,面上全是緊張。

  臥房內,掌殿扶著滿頭是汗的無淵,雙臂緊摟住她顫抖的肩頭,已經折騰了三天三夜,大王子怎麼就還是不願意出來呢。

  無淵忍著分筋錯骨的疼痛,不吭一聲,只是都上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掉著,雙眸清醒,眉頭緊鎖盯著接生的尚醫令,沙啞道:「莫急。」

  尚醫令不料她竟然安慰她,讓旁邊的婢女擦拭了下額頭上滲出的汗,抿唇不言語,點了點頭。

  魔主正在外征戰,不知何時能回來,絕不能讓王后出了意外。這孩子胎位不正,她得想想辦法。

  兩日兩夜就在等待中又緩緩逝去,總算調正胎位,看到了孩子的頭,無淵卻是受盡了痛苦,已經

  面色發白倒在掌殿懷裡,沒有了一絲力氣,神智恍惚,渾身的衣物都被流出的汗沁透。

  尚醫令急促道:「魔後,不可睡過去!大王子就快要出來了!再用些力氣!」

  說完無淵只強迫自己疲憊掀了掀眼簾,咬牙想要用力,腰腹卻是精疲力竭根本使不上力氣,只覺全身上下都痛得虛脫了。

  魔後再不用力,再如此下去,孩子會憋死的,尚醫令面色繃緊急腹部助推的醫妖:「灌注功力!快點兒!」

  就在此時,「無淵!」一聲急切擔憂聲伴隨著殿門哐當一聲打開,熟悉的氣息透過臥房門瞬間傳入。

  質辛!無淵聽到聲音忍耐錐心刺骨疼痛數日,還未生下孩子,恐懼卻不得不獨自忍受的心頭驟然劇烈波動,眼底竟然突然有了淚,急抬眸望向臥房門口。

  只見質辛一身是血,奪門而入,見她面色蒼白,已然是精力耗盡,再支撐不下去的模樣,這孩子自他出征便已經開始生上,到現在還未生下來,面色緊沉一凝,瞬間奔到了床邊,代替掌殿抱住了她的身子,登時便聚雄渾功力,一掌按在無淵腹部丹田,低頭吻去了她眼角的淚水,低沉道:「吾在,你和孩子不會有事的。」

  無淵聞言恐慌害怕的緊張心頭微微放鬆,低低「嗯」了一聲。

  就在這瞬間,她只覺周身突然被一股純正的清聖佛力充斥,竟又覺有了力氣,心頭詫異他怎會有佛力在身,卻也顧不得細思,手指扣緊了他的手,闔眸咬牙繼續用力。

  質辛另一隻手臂摟緊了她,雙眸緊凝在尚醫令面上。

  片刻後,「哇啊!」的一聲有力的啼哭聲終於在臥房內清脆響起,尚醫令看著懷中哭得撕心裂肺,身上還帶血的嬰兒,淚水倏然奪眶而出,又笑又哭著急忙去旁邊給他清理。小祖宗,你真是折騰死魔後和吾了!幸好你沒事。

  床榻上無淵徹底癱軟在了質辛懷裡,帶著滿頭汗便趴在他帶血的懷裡一動不動歇著。

  質辛低頭吻落在她髮絲上,給她灌注功力的手仍然沒有收回,繼續將源源不斷的佛力灌注進去,助她儘快恢復元氣。

  一旁的尚醫令包好繈褓便抱到了床邊,讓其他手下給無淵收拾,示意質辛看看孩子:「魔主!是個男孩兒!」當初魔主與魔後戲言,此子定然是個王子,還真是!

  話音剛落,趴在他懷裡閉目休息的無淵卻是驟然睜開了眼,因有質辛的佛力灌注,再加上蛟龍之體,遠非尋常人,微動身子,倚靠著質辛想要去看,質辛看她迫不及待已經做了母親,卻還不改孩子氣好奇的模樣,無奈笑了笑,收回手,轉眸看向尚醫令:「把孩子抱到魔後懷裡。」

  尚醫令小心將繈褓放在無淵伸出的臂彎間,無淵盯著懷中肉呼呼小小的一團,渾身肌膚泛著紅,小眼睛還緊緊閉著,就剛才哭了一嗓子後,便又安安穩穩地睡著了,生怕一個不小心捏疼了他,心頭雖然有初為人母的歡喜,卻是忍不住懷疑看向質辛:「這是吾和你生的?怎麼是長得這個模樣?我見人家小孩子都是白白胖胖的!」

  質辛失笑,想起自己小時候模樣,垂眸凝視著這個有他骨血的孩子,眉眼間隱約可看出來是像他,雙臂小心繞過她腰身在底下拖著:「一個月後他便變成你見過的嬰兒模樣了,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樣!」

  一旁的尚醫令被她言語逗得笑出了聲,道:「魔主說的是,魔後你再等等!這孩子這麼像魔主,肯定是您和魔主生的。」

  無淵聞言臉頰微微泛出了紅暈,原來如此,看著孩子柔軟弱小的模樣,不由低頭輕輕得親了親他的額頭:「你就是長得再醜,娘也不會不要你的!」

  質辛聞言才知,當年她被拋棄就是因為相貌,暗皺了眉。

  就在此時,無淵又抬眸看向他,質辛收起了心緒,笑對上她的視線:「方才凱旋的路上,吾想了想,為孩子取名他化闡提,你可有其他想法?」

  無淵本就是要問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聞言卻是怔了下,微微皺眉道:「你叫質辛,姓氏該是質,為何給孩子取名他化闡提?」自大婚至今日,他很少提及自己過去的事情,而且行事總是詭譎異常,讓人摸不清頭緒。

  說完後,無淵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要跟他開誠佈公談一次:「吾寧願清楚得痛苦,也不想被蒙在鼓中,吾不是那些女子,你能承受的東西,吾也能承受,你吾夫妻,本該同甘共苦,吾知道你隱瞞一些事情是為了吾好,可這不是吾想要的,你不要用你自以為是的好對吾。吾要活得明明白白,吾要知道一切,吾不想看著你黯然時乾著急,卻不知該怎麼安慰你,吾……」

  質辛這幾個月早已有意和盤托出,聽她此言,心頭複雜暖脹,低頭驟吻住了她的唇堵下她接下來的話,這才轉眸凝向繈褓,手臂擁緊了她們母子,轉頭貼在她耳邊歎息道:「 等你百日後,吾再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再不隱瞞,這幾個月讓你擔心了。」

  或許當年娘做錯了,她不應該隱瞞爹,若爹能選擇,他定是願意如無淵一般與她共同想辦法,縱使最後依然逃不過既定的宿命,亦願意曉得,而不是被蒙在鼓中,至封印都不知,還恨上了本最不應該恨的人。

  他在某些事上向來一言九鼎,無淵聞言放了心,這才想起要詢問:「戰事如何?」

  質辛平靜笑了笑,轉眸凝向繈褓中的孩子:「大獲全勝!」

  龠勝明巒巒主殿,一名僧者身上袈裟帶血彙報著戰況,說完後殿內同聽的無塵面色冷怒,看向蘊果諦魂沉聲道:「竟然斬殺了所有投降之人和反抗的百姓,魔皇太過心狠手辣!比當年之厲族優勝!」

  無塵的話音落下,僧者翻掌化光,又拿出了一封信交給蘊果諦魂:「這是魔皇放吾歸來時讓帶給聖者的。」

  蘊果諦魂接過,當即展開看去。

  無塵只見他看完後本還平靜的面色倏然暗沉,當即問道:「魔皇信中寫了什麼?」

  蘊果諦魂翻掌化光收起,凝視他道:「下的戰帖!吾有事去青蕪堤一趟,龠勝明巒的事情暫時由你和憂患深主持。」

  無塵頷首:「聖者放心去吧。」

  青蕪堤,天之佛似是已經曉得他要來,青蕪湖旁邊的石桌上已經沏好了茶。

  他一現身,她便讓他入座。

  「戰況如何?」

  蘊果諦魂翻掌化光,將魔皇的戰帖放在了她面前,才看著她道:「此次戰役,聖方全軍覆沒,苦境三分之一被其佔領,魔皇比你吾預料得難以對付。」

  天之佛微凝眸提醒道:「勝敗乃兵家常事,蘊果諦魂,你失了當初厲佛之戰時的冷靜,魔族並不比厲族難纏,他們行事終究還是有章法可循,並非如厲族般奸詐狡猾,先喝茶吧。」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後才意識到自從七個月前聖魔啟戰,聖方屢戰屢敗,自己確實失了冷靜,導致未看出她方才一言便指出的魔族特點,輕輕歎了口氣,抬手端起茶杯輕啜一口:「至佛提點,吾謹記。」

  天之佛凝視他道:「聖魔之站按照般若金冊上所載,吾絕不能插手,否則會影響事情走向。你初為領導,有所失誤常理之中。當初厲佛之戰,敗了多少,吾才得出了克制應對厲族的辦法,心急不得,有些傷亡再所難免,如今能做的只是在有應對辦法前,減少傷亡。」

  蘊果諦魂聞言紛亂的思緒微微有了頭緒,歎了口氣頷首。

  天之佛見他清楚下一步該如何去做,才拿起戰帖打開看去。

  「魔族向來崇尚和平,與苦境之人向來進水不犯河水,安於一隅,和樂渡日,未曾侵犯苦境,未曾謀害任何一人,更未曾有爭奪苦境之心。

  龠勝明巒和武林之人卻突然口出污蔑,日勝一日,魔族為兩族和平,願意忍耐,只望巒主有一日發現此事系心人陷害,等待真相大白,勿落了圈套。

  不想巒主咄咄相逼,殺吾魔族之人,辱吾魔族之魂,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巒主既認定魔族要爭苦境,屠殺苦境之人,吾魔族何必空擔其名!這苦境,吾魔皇闡提一脈誓要奪下,苦境之人,不服者,格殺勿論!

  巒主,一百日後,斷天涯,吾繼續恭候正道大駕。」

  好個誑妄的魔皇,天之佛視線落在最後一字後,並無被言語諷刺的不快,反微露淡笑,轉眸看向蘊果諦魂:「這誑妄比之天之厲當年如何?」

  蘊果諦魂又輕歎了一聲,已不知今日是第幾聲歎息了:「年輕氣盛!若不是誤入歧途,前途無量!」

  說完讀了頓,若有所思凝視她道:「這魔皇,吾觀其根骨,尚不過二十,可功體內力深厚卻足有數萬年之久,若他的根骨與其功體內力相合,便是另一個天之厲,甚至比其更勝一籌。如此情形,吾見所未見。」

  天之佛亦有同感,收好了信還給他道:「功體內力當是繼承于他之父母,也不必驚訝。魔皇邀戰,你打算如何應對?」  


第395章 第一百二十八回

  蘊果諦魂將他的安排說出,天之佛點了點頭。

  三日後,公開亭,一張龠勝明巒的告示張貼出來。

  「斷天涯,龠勝明巒應戰……」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有人歡喜終於能一雪前恥,有人擔憂這次應戰還會失敗,有人則並無什麼

  心緒,應不應戰與他無關。

  此時公開亭外的叢木中,鬼覺神知掩藏身形,陰笑著注視著人群內的告示。

  鬥吧,鬥吧,最後你們鬥得兩敗俱傷,便是吾鬼覺神知漁翁得利。魔皇,天之佛,看你們母子

  相殘,吾真是歡喜得不得了。

  修羅鬼窟,闍魘那迦拿著收到的聖方回帖到魔皇殿彙報。

  質辛看後,化作火光燒了它,笑看他道:「下令,讓魔兵準備,一百日後,斷天涯,本皇要聖道眾人有去無回。」

  一百日後晨光熹微時,斷天涯,苦境的一處高原之地,盡頭相連的是被攔腰斬斷的深淵峽谷,一眼望不到盡頭。

  蘊果諦魂親率聖道之人來時,斷天涯靜謐一片,根本看不到一個魔族的人影。

  方丈雨卷樓樓主海蟾尊皺了皺眉,如此異常情形,當機立斷向蘊果諦魂請示:「吾去四處查看,以防魔族有詐!」

  他離開後,三教仲裁憂患深走近蘊果諦魂道:「魔皇不曾守約前來,巒主如何看?」

  蘊果諦魂望了眼天際漸漸濃重的霞光,平靜道:「魔皇並非不守諾言之人,不必猜疑,自亂軍心,靜心等待。」

  共仰瞻風派出來的鼇天附和道:「巒主所言極是,吾先下去安撫共仰瞻風之人。」

  蘊果諦魂頷首。

  鼇天離開時,與一旁的無塵暗對視一眼,無塵眸底冷光一閃。

  魔皇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鬼覺神知所言,那身負雷電之能的人,便是在這場戰役時所生,牽一髮而動全身,若他不出現毀約,他們的布排全部都要落了空。

  此時,修羅鬼窟摩羅殿中,質辛講述的聲音落下,平靜笑凝著對面的無淵:「娘和爹的舊事,吾的成長,你想知道的吾全部告訴你了,可還有什麼想問的?」

  碧淵緊緊抱著醒來趴在懷裡的孩子,強壓心頭澀然,凝視他:「天之佛竟然是你娘,你那日是故意想去見一見她?」

  質辛點了點頭:「她將吾送到中陰界,二十年了,我們便再未曾見過一面,吾想看看她可還好,只要她好便足矣。後來帶你去的無盡天峰那裡,便是娘封印爹的所在。」

  頓了頓,他微微歎了口氣,笑抬手擦了擦她眼角不知不覺留下的淚水:「娘如今不記得了,她封印了自己的記憶,這也好,免得吾死的時候,她痛苦難受,她不顧一切,把吾送到中陰界就是為了避開此劫。可惜吾向來是個不孝子,怎麼可能如了她的願。該存在的魔皇必然要存在,這是吾的宿命,逃也逃不掉,吾也並未想過要逃,娘一人勢單力薄,吾必須要助她。」

  他的話音落下,無淵眼底淚水不停,反流得更加厲害,咬牙切齒瞪他:「你娘癡情,你就是個傻子,哪兒有人明明知道自己要死,還這麼高興!」

  質辛看是擦不乾淨了,放棄,抬手將她和孩子往懷裡一抱,笑道:「吾就知道你曉得了會如此,才一直不說,早知你哭成這樣,打死吾都不會說。」

  碧淵心頭窒息澀痛,聞言驟闔住了眼壓著淚,轉頭埋在他肩頭喃喃道:「你怕自己和孩子們死了,留下吾一個人受不了,這才是你一開始避著吾的原因?」

  質辛輕嗯一聲。

  碧淵繼續問:「你是不是想著吾的命運結局未定能活下來?如此做讓吾不惦記你?」

  質辛又老老實實應聲。

  原來她一切的誤會都是他愛她而致,碧淵突然張嘴就咬住了質辛的肩膀,沙啞恨恨道:「吾上輩子一定欠了你!這輩子才要如此償還。你放心,你死了,孩子死了,吾也一樣會好好活著。吾等著你轉世投胎,吾不嫌棄你比吾小,等你轉世投胎被人生下了,吾就去把你搶過來當兒子養著,養大了咱們再成婚。」

  質辛失笑喜垂下了眼簾,吾已經沒有下一世了,吾還是隱瞞了一件事,暗歎,抬手撫了撫她的頭:「嗯。」

  碧淵平復了片刻心緒,這才抬起頭,垂眸看著懵懂愣愣看著他們二人的孩子,含淚笑笑,低頭將眼淚擦在了繈褓上,才抬頭凝視質辛笑道:「約戰的時間已經過了,他們怕是又要暗罵你這個奸詐陰險的傢伙,不知又打算怎麼算計他們。」

  質辛笑笑擁著她起身:「吾只不過是不忍離開愛妻和孩子,多在寢房中待了一會兒,他們多想了,吾戰帖上可沒說一定會在那個時辰去,只是邀請他們那時出現。」

  碧淵好笑嗔他一眼:「走吧,吾和孩子送你們。」

  修羅鬼窟外,質辛已經帶著魔族將兵消失了許久,連蕩起的灰塵都已經全部落定在了地上,碧淵依然抱著孩子佇立在城池上,一動不動,只雙眸怔怔遙望著,眼角掛著淚水,心頭一片平靜。

  日後吾不會再為你出征擔心,也不會再跟你鬧彆扭了,可你也妄想和孩子拋下吾一個人在這世上。

  斷天涯,已經等了一日一夜的聖道,還不見質辛率領的魔族出現,一個個心神緊繃。

  唯有蘊果諦魂依然平靜,不露絲毫心緒,靜靜立著,手中執拿禪杖,這一日一夜就沒有換過位置,望去如一座巋然不動的巍然泰山。

  其他人遙望他如此,躁動不安的心亦穩定了下來。

  終於又等了一個時辰後,聽到了浩浩蕩蕩的兵馬之聲,蘊果諦魂抬了抬眼簾,只見天際一道墨綠色奪目而至。

  片刻後,睥睨身影現身,落在了對岸的聳天石柱上,魔皇還是如往常一般帶著巨蟹面具,根本看不到真實面容。

  沒想到這次蘊果諦魂竟然親自領兵出戰,魔皇大笑一聲:「龠勝明巒巒主,幸會,本皇晨起陪妻兒坐著,忘記了時間,讓你們久等了。」

  蘊果諦魂暗擰了心思。這魔皇怎麼竟視戰事如此兒戲!

  海蟾尊、無塵、鼇天卻是暗閃了閃眸,暗對視一眼,魔皇這真是誑妄到極點了,一點兒沒把龠勝明巒聖道放在眼中。不可一世的口氣聽著還真與大哥有點兒像。

  魔皇說完後,轉眸俯視對岸聖方諸人,見他們三個全部偽裝了面容佇立,滿眼冷厲嗜殺魔妖二族,眸底光芒微凝,輕輕歎了一聲,嘴角微勾心滿意足的笑意,暗暗喚了他們三人叔叔,未在多說一句話,登時抬起雙掌,瞬間凝聚無上元功,淩空而起,率軍攻去。

  蘊果諦魂周身佛力登時貫穿天地,執杖親自騰空迎戰。

  身後的聖方其他人齊齊動作,與攻來的魔軍瞬間混戰在了一起。

  十日十夜後,修羅鬼窟中,無淵抱著繈褓中的他化闡提,佇立在城池之上,凝望著天際。

  身後婢女緊隨,悄然立在距離她三步外。

  魔主那日說九日後便會回來,現在已經又過了一天,但願平安無事,只是戰事耽擱了,否則魔後和少君要如何是好。

  從早少站到中午,到了午膳時,質辛還是沒有蹤跡,孩子已然喂了幾次,無淵平靜收回視線,抱著孩子回了殿中用膳,隨後放下睡著的孩子,讓婢女照看著,她又獨自出來等待。

  直到黃昏時,天際才隱隱現出了波濤洶湧的墨綠色煙雲,如萬馬奔騰般翻滾而來。

  無淵緊繃的心神驟然一松,故作平靜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瞬息之間,煙雲中一人似是看到了她,瞬間化光便在她身邊現身。

  「怎麼站在這裡?」質辛看她望眼欲穿等著,暗暗歎了口氣,他就怕告訴了她會有這種情形,複雜笑道:「戰事拖延了一日,聖方這次去了蘊果諦魂,實力大增,勝利費了些力氣。」

  無淵笑笑抬手輕撫向他面具上滑開的口子:「幸好有它,不然就破相了!那麼英俊的臉,吾當初可就是看上了它!你要沒了,吾立刻抱著孩子離家。」

  質辛大笑一聲,伸手將她緊緊摟在了懷裡,下巴抵在她頭上:「別做夢了!讓你走的時候不走,如今想走,晚了!」

  無淵輕捶了下他胸口,隨後便依偎著一動不動,靜靜待了片刻,才抬眸凝視他道:「我們回去看孩子吧,怕是該醒了。」

  質辛點了點頭,轉身對手下將領一個手勢,將領領命去正持軍隊,他便和無淵回了摩羅殿。

  龠勝明巒,兵敗後安撫了眾人的蘊果諦魂囑託了無塵一些事情,便留憂患深坐鎮,去了青蕪堤見天之佛。

  他到時,天之佛正在洞窟內練功,站在外面等了一個時辰,天之佛出來見他身上有傷,當即抬手便按在他背心,為其療傷。

  「怎會受了如此重的傷?」

  蘊果諦魂運功將她的功力融轉,來加速傷勢痊癒,待天之佛收手後,看著她道:「吾有意敗的。」

  天之佛若有所思問:「為何?」

  蘊果諦魂剛毅敦厚的面上微微浮現淡笑:「那日至佛提點,吾方想到了如何除去魔皇之法,這次詐敗,魔皇大意,露出了自己功體的破綻,吾有所發現。」

  天之佛平和頷首,化光掃過二人面前的地面,一張石桌和石凳出現,請他入座後道:「看你神色,還尚未有完全把握他的弱點。」

  蘊果諦魂點了點頭:「一處破綻太少,還不足以讓吾通過其能克制他,日後還須多戰,繼續注意,待都為吾所掌握時,便是魔皇大敗之時。」

  天之佛淡笑:「你胸有成竹便好。」

  般若金冊上所寫,她不能插手此事。否則會影響聖魔之戰結局,偶然對他提點已經足夠了,蘊果諦魂輕嗯一聲。

  六年後,又是一場大勝戰,質辛橫立空中看著潰敗逃竄的聖方勢力,嘴角勾著一抹冷嗤笑色,滿意自己造成的恐懼,他轉身化光,率領至今還無敗績的部分魔軍返回修羅鬼窟。留下部分魔君駐守佔據的苦境領土。

  摩羅殿中,質辛回去時已經到了黃昏,剛進去便見裡面擺著盛宴,婢女和無淵面上全是笑意,婢女齊齊屈膝對他行禮:「恭祝魔主生辰之喜!」

  質辛怔了一怔,才猛然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他真正的誕辰,而非被送入中陰界的那日,無淵看他愣著,牽著已經六歲的他化闡提走近,俯身對他道:「還記得娘讓你怎麼說了麼?」

  他化闡提靦腆點點頭,小手抬起拉住質辛的手,兩隻亮晶晶的眼睛仰起凝望著他:「孩兒願魔父天天高興!」

  質辛化去了面上的面具,笑低頭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俯身將已經不小的他抱在懷裡,凝視著無淵微微勾唇,另一手抬起握住了她的手,拉著向桌邊走去:「開膳吧!」

  質辛用膳間一直把他化闡提抱在懷裡,他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到哪兒,小指頭一指,他便給他夾起來放進口裡,自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吃多少。

  無淵蹙眉瞪他:「你如此慣壞了孩子!」伸手便要接過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身子陡然一扭,趕緊摟緊了質辛的脖子,脆生生道:「魔父!不要娘!」

  話音落後,質辛看著無淵吃癟鬱結的面色,縱聲大笑,點了點頭:「吃飯,今晚吾做主,就坐吾懷裡。」

  有了這許諾,他化闡提才放了心,抬起小腦袋,偷偷瞟了眼無淵,見無淵面上只是無奈好笑,並沒有生氣,緊張的小眼睛一松,又泛亮,倚靠在質辛肩頭,瞅准了最愛吃的菜,繼續伸手一指:「魔父!」

  質辛笑寵愛著給他夾起。

  一頓膳食吃得其樂無窮,只有無淵這個素來忙碌照顧孩子的人,今晚難得的輕鬆了一次。

  膳畢後,他們陪著他化闡提玩兒了片刻,看他困倦,質辛帶著他到溫泉池親自照顧他沐浴後,才送回,無淵本要從他懷裡接過來放在床上,質辛卻是一避,對掌殿一個眼色,掌殿會意,抬手恭敬接過了孩子,抱著便向另一個房間走去。

  無淵一怔,擰眉看了眼質辛:「他化見不到吾醒來會哭的!」

  質辛聞言抬手化光,哐當一聲關閉了房門,俯身便將她橫抱起來,向床邊走去:「有了兒子就不要吾了,無淵,你不可如此偏心。」

  無淵不料他這般舉動,還有臉上今晚勢要她單獨陪著他的不容反抗,面色刷得一紅,捶了捶他胸口:「快放吾下來!」

  質辛不理她,直接將她壓在床上,便脫她的衣服:「今晚你得陪著吾。」

  無淵都沒來得及阻止,身上又是被脫得一絲不剩,質辛卻依然衣袍在身,端得威儀俊美,狹長的眸子全是曖昧寵溺的笑容,看得她心頭撲通亂跳,面色燒了起來,抬手捂住了眼睛:「真討厭!」

  質辛哈哈大笑不徐不疾得褪下了自己衣物,俯身覆在她身上,低頭吻著她的唇,手指在她身上各處點著火,沙啞戲謔道:「害羞麼?他化已經六歲了,你現在害羞也晚了。」

  無淵現在能聽得出來他調戲她了,耳根瞬間紅得能滴出血來,抬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閉著眼睛不再壓抑心頭悸動,回應吻著他道:「你才害羞!今晚看誰先敗下陣來!」

  質辛眸底笑意頓濃,抱緊了她光滑的腰身,加深了吮吻,繾綣纏綿起來。

  ########

  中陰界逍遙居中,午膳時,黑色十九和魅生談論著所知的苦境情形。

  魅生詫異道:「魔皇當真如此厲害?」

  黑色十九暗掃了眼對面的緞君衡,看他無動於衷,平靜頷首:「聖魔起戰至今,他從未敗過,屢戰屢勝,剛結束的這次戰役,聖方損失慘重,是至今最嚴重的一次。」

  緞君衡對他們談的事情沒有絲毫興趣,用完了膳,便起身回自己房裡。

  他離開後,魅生和黑色十九的話音戛然而止。

  魅生複雜凝視黑色十九:「你說義父原諒質辛少爺了麼?我們經常說魔皇的事情,他應該猜得到我們的用意吧?質辛少爺也真是,給義父寫兩封信也好,既然能給你寫信,為何就不能給義父?」

  黑色十九轉眸凝視著他方才坐過的地方:「質辛的心思,吾從小到大就猜不明白,他如此做,必然有不得已的原因。」

  他是怕義父干涉他做的事情,不想讓義父夾在宙王和他之間為難,這些話,他不能告訴魅生。魅生好不容易徹底轉了心思,寧可對抗宙王,也絕不將義父做的事情秘密回報,省下她擔心。

  臥房中,緞君衡回去後,不知不覺又走到了床邊,取出了枕頭下壓著的一張泛舊的紙,垂眸一字一字看著。

  「魔族向來崇尚和平,與苦境之人向來進水不犯河水,安於一隅,和樂渡日,未曾侵犯苦境,未曾謀害任何一人,更未曾有爭奪苦境之心。

  龠勝明巒和武林之人卻突然口出污蔑,日勝一日,魔族為兩族和平,願意忍耐,只望巒主有一日發現此事系心人陷害,等待真相大白,勿落了圈套。

  不想巒主咄咄相逼,殺吾魔族之人,辱吾魔族之魂,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巒主既認定魔族要爭苦境,屠殺苦境之人,吾魔族何必空擔其名!這苦境,吾魔皇闡提一脈誓要奪下,苦境之人,不服者,格殺勿論!」

  視線落在最後一字上,緞君衡坐在床榻上,翻掌化出了水晶骷髏頭,輕歎了口氣,扶額道:「不孝子啊,為父教你要低調行事,你這麼張狂,若是讓你娘知道了,豈不是要狠狠教訓一頓!她不止要教訓你,連帶著為父也得遭殃!」

  一個半月後的一日早膳,無淵早上剛起來,便趴在床邊吐得昏天黑地,又什麼都嘔不出來,全是酸水,面色微微泛著白。

  質辛輕撫著她的脊背順氣,心疼之餘,眸底卻是帶著笑,一波難受過去,無淵喘息歇著,回眸恰好看到了他滿眼的喜色,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虛弱無力道:「都是你害得!還笑!」

  質辛被罵笑得越發燦爛,見她現在好了些,俯身將她扶起靠在懷裡,垂手撫了撫她尚還什麼跡象都沒有的肚子:「這個孩子就起名斷滅闡提了,該是吾生辰那晚懷上的。」

  無淵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說話,合著眼睛軟靠在他懷裡只能咬了咬牙。

  八個多月後,無淵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這次質辛刻意停戰,陪在她身邊,這個孩子有滿身的金紋,膚色金銅,與無淵化作蛟龍之形時的外表一模一樣。

  質辛凝向怔住的無淵笑道:「斷滅孩兒像你!吾記得你說過你出生時,便是如此模樣。」蛟龍一族亦特殊,剛剛出生便都有記憶,正因如此無淵才會對她被拋棄的原因記得清清楚楚。

  無淵澀然笑了笑,低頭凝視著懷中緊閉小眼睛睡著的孩子:「如此肌膚生在男孩兒身上便是尊貴神聖,若是女孩兒便卑賤醜陋,所以吾修煉了蛻皮術,將這一層肌膚全部都修煉蛻化掉,未曾料到成年後,金紋又出現,每次發情還會加重。」

  質辛轉手擦去了她眼角滑落的淚水,只擁著她們母子不說話,讓她自己平復心緒。

  就在此時,房門外響起了焦急等得不耐得敲門聲:「魔父,母后,他化能進來了麼?他化要看小弟弟!」

  質辛笑了笑,低頭吻了吻她的耳邊:「莫哭,讓孩子看見還以為吾又欺負你了。」

  那天早上他正壓著她尋歡咬她的脖子,沒想到被他化看見了,他化一口斷定是他欺負她,好幾天不理他,非得他保證再也不欺負她,父子倆才和好。

  無淵本還有些低落得心緒被逗得一笑,微紅臉嗔了他一眼:「去開門,讓他化進來吧。」

  他化闡提剛進來便爬到了床上,好奇盯著繈褓中的斷滅,詫異他跟自己不一樣,無淵編了謊話解釋後,他靦腆的小臉上才散去了擔憂,剩下的全是好玩兒和歡樂,信誓旦旦看著他拍胸脯保證道:「你這麼小,以後哥哥保護你!」

  質辛和無淵也不知他在何處學下的話,聞言對視一眼,皆笑了起來。

  質辛抬手摸了摸他化闡提的頭讚賞道:「不錯,是為父的好兒子,日後誰若欺負你們哥兒倆,就一起把他們打趴下。」

  他化闡提被誇得小臉一紅,聽到後半句,抬眸不解什麼是欺負,但也高興搗蒜似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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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質辛正在臥房中陪著兩個孩子,無淵有事去辦,卻是突然收到了龠勝明巒的戰帖,無淵回來後抱起剛醒過來的斷滅闡提,他拿給她看過,她平靜笑著凝視他道:「要應戰麼?」

  雖笑著,她強掩在眸底的澀然質辛卻看得出,笑笑頷首:「應。」說完抬手撫向她的面頰低沉道:「無淵,還有九年,莫如此,吾會平安歸來的。」

  無淵垂下了眼簾,片刻後再提起,凝視他重重點了點頭笑道:「嗯,吾和他化、斷滅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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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第一百二十九回

  質辛離開後,無淵照顧著兩個孩子,平靜恬淡渡日,面上絲毫沒有愁容。

  只是此戰持續的時間卻是前所未有的長,一個月過去了,質辛仍然沒有回來,這在聖魔起戰後還從未有過,無淵雖心頭隱隱不安,可面上仍然不顯露,依然笑臉陪著他化闡提和尚在繈褓中的斷滅闡提。

  此時一處濃煙彌漫的峽谷中,質辛身負重傷,卻依然面色冷靜還在與蘊果諦魂、海蟾尊等人過招,絲毫沒有此戰大敗的狼狽。

  蘊果諦魂一招過後,威嚴道:「束手就擒!吾尚可網開一面留你性命!魔皇,你莫再執迷不悟!」

  質辛聞言冷笑一聲,雙掌凝聚無上功力,轟然揮向他和海蟾尊等人:「還未到最後一刻,鹿死誰手還不可知,蘊果諦魂,本皇會讓你知道魔族的厲害!」

  強招來襲,蘊果諦魂急忙淩空騰身,翻掌劈落一記光刃,幫助後面避不開的眾人減少此招威力。

  砰然一聲,便見天地之間刺目功力光芒激射,凡被光芒射中之人,皆瞬間斃命。鬼哭狼嚎的痛苦慘死聲霎時此起彼伏。

  質辛說完後,雙掌沖天而舉,只見身體內玄異功力通過周身脈絡,駭人射出,天地之間突然風起雲湧,烏雲蔽日,萬道紫雷自雲天之上,攜毀天滅地之勢,轟然劈下。

  正在混戰的聖魔雙族霎時陷入了末日般的烈火煉獄之中。

  蘊果諦魂面色驟變,厲色怒斥雷電中雙臂張開的質辛「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如此打發,根本就是罔顧族人性命!

  不能繼續打下去,此次還是斬殺不料魔皇,他今次只是為試探自己所掌握的關鍵,是否是能克制魔皇,事實證明確實可以,還差四處他的弱點未被掌控,還須日後謀算。

  目的已達,蘊果諦魂當機立斷掌運聖潔蓮花之功,自天際俯衝奔入混戰的聖魔戰圈,放棄了繼續與他過招,轟然沖散了聖魔之人。一聲厲色:「撤!」

  登時佛光萬丈形成了巨大的護身氣罩,將奪命驚雷阻擋在了金色罩子往,掩護所有人安全撤離。

  劈下的雷電只能落在罩子上,嘭嘭嘭的駭人巨響,同時伴隨著無數個燃起的火花。

  不過此情此景也只有瞬息,聖道之人聽到命令後,迅速撤退,再無一人後,蘊果諦魂便收了氣罩,化光急身消失。

  紫雷繼續落在地上,劈中的卻是剩下的魔族之人。

  質辛一掌揮出無匹功力消弭了劈下的雷電,另一掌登時收功。

  還曾烏雲密佈的天際霎時雲開霧散,晴空萬里。

  質辛破空而落入山巔上,再也壓抑不住被重創的功體傷勢,面上青氣湧動,登時沖地嘔了一地黑血,他不願如此回去,被無淵看見自己重傷模樣,而且還有他化,垂眸暗歎了口氣,對來此覆命的闍魘那迦吩咐了幾句。

  闍魘那迦曉得他的心思,壓下眸底擔憂,領命:「是!」

  一日後,修羅鬼窟摩羅殿。

  回去的闍魘那迦一身雪白錦袍,對著坐在王座上的無淵單膝跪地道:「魔兵險勝,聖道最後不敵撤退。魔主命屬下先率兵返回,他要去尋一名叫競豹兒之人,三日之後便會返回,讓魔後安心等待。」

  競豹兒!天生負有雷電之力,能夠幫助解除天之厲封印之人,無淵聞言眸光微凝,他探聽到此人的所在了麼?毫無懷疑相信了他的話,心頭隱隱的不安散去,溫和道:「你退下吧。」

  就在此時,王座後藏著的他化闡提走了出來,仰頭望著她狐疑問:「母后,競豹兒是誰?魔父為何要去尋他卻不回來見我們?」

  無淵不知何時他竟然藏在了身後,卻也未訓斥,這孩子是擔心質辛才會如此,看著他與質辛極像的小臉,她掩飾眸底複雜,起身蹲下,抬手輕撫他的臉頰笑道:「競豹兒是一名武藝高強之人,你父親要去請來,增添吾魔族戰力,保護娘和你,保護我們的族民不受他人欺辱。」

  質辛懂了些,靦腆點了點頭:「哦。」

  此時的苦境一處靈力極盛的山洞中,質辛怔盤腿坐著運功療傷,正是關鍵時候,卻不料鬼覺神知悄無聲息出現,看著緊閉雙眼,五識盡閉的質辛,陰森笑勾起了嘴角,伸出蟲爪,暗暗釋放了一股透明的氣體滲入空氣中。

  流動的空氣化作漩渦,頓時被吐納吸取此處靈氣的質辛化入體內。

  鬼覺神知見此,陰冷笑著虛化了身影,消失返回了一念之間。

  他現在在中央放著聖魔元史的空地上,抬起觸手輕輕撫摸著石書封面,眼底紅光閃爍,森然笑著:「你娘天之佛羞辱了吾,吾動不了她,卻是能對重傷的你下手,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吾怎麼會捨得放過,好好享受吾送給你的冥靈鬼氣,它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日後只能任由聖道踐踏,耗損盡你的精氣,你便會斃命了。除非有人願意代你受過,不過那個人的下場麼,恐怕便沒有你這麼幸運了,但也算是吾還有仁慈之心,代你受過的人不必禁受如你一樣的痛苦……他什麼感覺都不會有。」

  說完,他的蟲手淩空寫就了一封信,收入懷中,化作光忙消失。

  山洞內,鬼覺神知離開沒有多久,正在運功的質辛突然之間氣血大亂,彭得一聲便昏迷倒下,面色青黑,一道道的死氣化成氣流在臉上如蟲湧動著,間或夾雜一道道的血光。

  一個時辰後,昏迷的質辛面色扭曲猙獰,似是意識正在承受無盡的折磨,身體在地上痛苦的蜷縮著,身上本已經快痊癒的傷口全部撕裂,血肉翻卷,一滴滴往外流著駭人的黑血。

  修羅鬼窟,無淵耐心地等了三日,到了第四日卻是沒有看見質辛回來,他向來言而有信,說幾日便幾日會到,用早膳間好不容易安穩下的心神又開始不安起來,拿著勺子的手一動不動。

  他化闡提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急忙提醒道:「母后,你快些用膳吧,要涼了!弟弟還沒吃飯呢,你要吃不飽,弟弟沒有奶水喝,豈不是要餓著了?」

  無淵聞聲陡然才回神,他化小碗裡的湯已經喝完了,自己的一碗湯還一口未喝,強掩心頭波動,笑笑急忙低頭喝去。

  撤膳後,他化闡提跟著闍魘那迦去找師父去劍術。無淵喂過了醒來的斷滅闡提,他吃完奶//水後,小眼睛又開始犯困,迷迷糊糊看了幾眼抱著他的無淵,便小嘴蠕動了下,緊閉小眼睛睡了過去。

  無淵俯身小心將他放在床上,剛放下,掌殿突然走近貼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無淵眉心一皺,讓她留下照顧斷滅,穿好後袍,帶著禁衛軍,去了修羅鬼窟之外的吊橋那岸,見一人頭蟲身之人,道:「是你要見本後?」

  鬼覺神知恭敬行禮:「鬼覺神知見過魔後,想必魔後對魔皇的行蹤很在意,此行前來打擾魔後,是為了告知魔皇現在在何處,信一送到,鬼覺神知便離開。」

  說完取出懷中提前寫好的信飛給她。

  無淵抬手凝功一接,散去了上面附著的陰邪之氣,「你可以離開了!修羅鬼窟不歡迎苦境之人!看在你送信的份兒上,便放你活著出去。」

  鬼覺神知感激不盡,又行了一禮後,化作綠光消失。

  無淵急忙打開信看去,裡面所寫,面色驟然一變。他不是去尋競豹兒,怎會受了重傷昏迷不醒?

  旁邊的闍魘那迦見此詢問發生了什麼事,無淵將信給了他,他看完後,暗緊了心思,魔主離開確實是為了療傷,可怎會出事?那人怎怎麼知道魔主出了事?無事獻殷勤,凝視無淵提醒道:「魔後,還需提防此人送信別有用心,屬下立即照信中所寫去驗證真假,魔皇加強修羅鬼窟戒備,任何人再來求見,屬下回來前,絕不可出來相見。」

  無淵亦有所懷疑,如今也只能按他所言去辦,頷首:「速去速回!」若他當真路上有事,闍魘那迦是助力,若無事,是有心人要從中取事,亦能當即驗證。

  闍魘那迦瞬間拿著信化光消失,直往信中所寫的位置而去。

  一日後到達了山洞,站在外面,他能感應道質辛的魔氣,細心查探四周並無埋伏,他趕緊便進去。

  卻不料所見竟然是命力正在流逝,面散黑氣,頭髮發白的質辛。渾身已經被傷口流出的黑血染得黑紅,血腥惡臭之氣從潰爛的傷口上飄散,而他昏迷但扭曲的面容,闍魘那迦面色駭變,這是冥靈鬼氣!中者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上古早就消失的巫術,怎還會存在?

  慌忙將質辛抱起消失,驚懼急往修羅鬼窟奔回。魔後或許可以救魔主脫離此鬼氣,他曾聽師父說過,鬼氣惡靈術與蛟龍族秘術相克。

  修羅鬼窟,無淵怎麼也未料到再見質辛,會是如此情形,渾身如墜冰窟,雙手冰冷,面色蒼白。

  闍魘那迦抱著質辛站在她面前,面色急切凝視她,將自己從師父出所瞭解的事情說了,問道:「魔後可曾習得蛟龍族秘術?可能救魔主?」

  無淵聞言闔了闔眸以讓自己冷靜下來,隨即才睜開眸,望著他臂間在生死間徘徊的質辛,心頭澀沉,平靜點點頭,未曾有任何猶豫,沙啞道:「吾救他時任何人不能打擾,需要七日,這期間你和掌殿照顧好他化和斷滅,不可讓他化知道真相,你先將質辛送去密地封印,吾喂了斷滅便去。」

  闍魘那迦未曾發現她眸色異常,只道質辛有救,面色大喜,領命便離開。

  臥房中,無淵從大殿回去,掌殿正抱著已經醒過來餓急啼哭的斷滅哄著,無淵笑伸手:「把孩子給吾吧。」

  掌殿給了她後,無淵便抱著坐在床榻便哺喂著,斷滅小嘴有了吃的,這才不哭了,埋首在她懷裡便急切的吮/吸吞咽。

  無淵低頭凝視著只有四個多月大的他,雙眸微微泛紅,闔眸強壓下後,對旁邊的掌殿道:「吾要閉關七日為質辛療傷,日後斷滅的餵養,便用羊奶。你去找他化來,吾有事叮囑他。」

  掌殿領命離開。

  他化闡提滿頭大汗得從練劍場回來,見她正坦胸喂著繈褓中的斷滅,微紅了小臉,反手將劍背在背後,走近站在她肩頭低頭問:「母后找他化嗎?我就在這兒等著,母后先喂完弟弟再說吧。」

  無淵轉眸看他羞紅的小臉,寵溺笑了笑:「娘喂過你弟弟,便要閉關七日練功,這期間你要聽師父們的話好好習武,不可調皮生事,七日後娘回來了要看你是否有精進。」

  這幾年間,她也經常閉關練功,他化闡提已是習以為常,不過每次她都要如此囑咐一番,聞言乖巧點點頭:「母后放心去吧,他化一定聽師父們的話。」

  無淵騰出來一隻手給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道:「去繼續練功吧。」

  他化闡提笑轉身便走,剛走出去卻又想起了一事,趕緊回來,紅著小臉蛋兒仰頭問她:「我不練功的時候,可以來陪弟弟玩兒嗎?我一定小心不碰到弟弟,他睡著的時候也不會吵醒他的,就坐在床邊看一看,要是他醒著,就像魔父母後一樣逗逗他笑。」

  無淵凝視著他的小臉,笑了笑頷首:「嗯,母后不在的時候,照顧好你弟弟。」

  往日母后是絕對不會允許的,就怕他一個冒失弄傷了低低,他化闡提驚喜,小臉上瞬間綻開了花兒,忙不迭的點頭:「他化會照顧好弟弟的,母后放心。」

  這才歡喜著離開去練武。

  無淵目送他的小背影消失後,收回視線凝在懷中吮吸乳/汁睡熟的斷滅,眼底壓抑不住還是泛起了濕意,小心將胸口綿軟從他小嘴中抽離,放下衣服,低頭親了親他的小臉後,才起身將他放回了床上,暗擦了下眼睛,平靜放下簾帷,讓掌殿看顧睡著的他,便轉身向密地而去。

  密地內,無淵到時,質辛被湮沒在一個血池中,血池上方籠罩著墨綠色的光氣,是闍魘那迦以自身功力凝聚而成的結界。

  「撤去結界吧,你七日後再來!」

  闍魘那迦看她神色胸有成竹,領命當即收功,離開禁地,關閉了禁地之門。

  無淵凝視著血池中毫無意識的質辛,抬步跨入盤腿坐下,將他扶起來靠在自己胸前,低頭眷念地凝視了許久,腦中閃過他們偶遇至今發生的一切,澀然低下頭去吻了吻他紫黑的雙唇:「沒想到吾會比你先走一步,這倒也好,吾不必經受喪夫喪子之痛,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了,他化和斷滅日後只能辛苦你一人撫養了,斷滅還小,你要多費些心。你醒來,莫要太過悲傷,日後我們一家還會團聚的,吾不過先行一步而已,你要加倍疼愛他化和斷滅,沒有母親的滋味,你也明白的,吾終究還是對不起孩子們。」

  說完後,她驟然釋放出雄渾的紫色光力,瞬間化成了蛟龍身形,將質辛纏繞起來倒向血池中,一時密地內血光漫天,開始施展蛟龍族秘術。

  七日後,他化闡提一大早便要去無淵閉關的地方等她,往常他都如此,無淵出關後第一個見到的便是他,卻不料行到中途,碰上了要去禁地查看情況的闍魘那迦。


第397章 第一百三十回

  「使者!」

  「少主!」

  闍魘那迦當即單臂抱胸行禮。

  他化闡提詫異問道:「快起來,你要去哪裡?」往日現在他都會在魔殿處理事情。

  闍魘那迦看他要去的方位,恭敬道:「少主可是要去等魔後出關」

  他化闡提不料他看出來了,臉一紅:「嗯。」他是偷偷去的,師傅正在睡覺都不知道。

  如今已經過了七日,魔主無事了,帶他去禁地等著也無妨,闍魘那迦道:「少主隨屬下來,魔後這次閉關換了地方。」

  他化闡提狐疑點點頭:「嗯。」母后怎麼換了地方?

  闍魘那迦伸出手要帶他,他化闡提這才反應過來走近他,二人一同化光離開。

  禁地前,還未到無淵那日所說出關的時辰,二人到後便坐在了前面的石臺階上等著。

  禁地內,結束了秘術,已經命力漸漸消散的無淵蛟龍身形重新幻化為了人形。

  質辛身上因鬼氣造成的所有猙獰傷勢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若非身上的錦袍上有裂口,根本看不出來他曾是重傷之人。

  無淵蒼白著面色凝視著懷中還在沉睡中的他,眼底有淚笑了笑,強聚周身所有力氣,抬起虛弱無力的手最後撫了撫他的面,一字一字斷斷續續道:「以後要……要照顧好自己……和兩個孩子。」

  說到最後已經成了無聲喃喃,聽不清楚在說什麼。最後一字落下,眼前質辛的面容變得模糊昏暗,無淵意識消散,命力已經到了盡頭,眼簾無力垂下,手指亦失了力道,從他臉上滑落。

  就在此時,質辛緊皺眉頭緩慢睜開了眼,熟悉的地方,熟悉的氣息,修羅鬼窟密地!他怎會出現在這裡?他還未來得及細細去想,便見無淵全是死氣,帶著淚痕的面容靜靜對著他,初醒的面色驟然一變,她怎會!這才發覺自己是躺在她懷裡,二人坐在血池中,震驚挺身坐起,回手凝功一掌推向她胸口,一手同時扶住她急促厲色道:「無淵!挺住!」手指的冰冷觸感,讓他凝功的手陡然一顫僵硬。

  另一手趕緊去探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不料探出的結果卻是她命力耗竭,功體潰散,修煉而成的命元蕩然無存,死亡之召,若非功體修為潰散得緩慢,還有一絲遊走在經脈間,他見到的便是一具再也沒有回天之力的屍體。

  這種情形,質辛轉眸一看血池內正在融煉的冥靈鬼氣,還是身體內源源不斷奔湧的熟悉命元之力,想起了自己在山洞中昏迷,電光火石間明白,是無淵救了他,心頭一陣痙攣刺痛,凝視著他功力灌注下,卻死氣越來越多的無淵,眼底突然泛紅,沙啞道:「你撐住,吾用厲族秘術救你!」她還有一口生息,厲族秘術可以續命。

  說話間,質辛反手自眉心取了一點血,灌注進入無淵眉心,周身突然凝聚起了駭人光芒,墨綠色光芒融合著一股世所罕見的洶湧透明光力,將二人籠罩在了一起。

  片刻後,光罩突然變成血罩。

  意識消散到邊緣的無淵恍惚間只覺腦中嗡嗡劇響,微不可見得蹙了蹙眉。

  血罩中,恐慌的質辛,窒息的心口微微有了波動,急忙低頭貼在她耳邊沙啞道:「無淵!醒醒!吾是質辛!你不能拋下吾!你不是說要陪著吾麼,你怎能言而無信……」

  一片死寂的禁地內全是他的質問叫喚聲,回蕩著久久不散。

  不知過了多久,無淵緩緩睜開了眼,質辛見她神色迷離,面色依然蒼白,但是死氣還是沒有消失,不敢掉以輕心,繼續急聲喚著

  漸漸地,無淵才看清了眼前之人,見他雙眸泛紅驚恐,又感覺到了體內源源不斷進入的殊異功力,她曉得自己的身體是何情況,現在能醒來,全是因自己體內的功力彙聚到了一處要最後瞬間潰散,這是蛟龍族與人之不同處。他灌注進入的功力沒有任何用,無淵眸底浮現出了一絲苦澀笑意,靜靜凝視著他慌張的面容,聽著他一聲聲的呼喚,良久後乾裂著嘴唇沙啞:「還能再見你一面,真好。」

  質辛看著她面上的笑,本微微放鬆心頭恐懼陡然加劇,心頭澀窒,急忙啟唇道:「以後還能一直看,讓你看幾輩子。現在別說話,吾正在用厲族秘術給你續命!」

  無淵聞言笑著輕搖了搖頭,強撐最後的力氣抬手撫向他鬢角垂落下的白髮,看著他浮現了些許皺紋的眼角,續命竟是要損耗他的命力,再繼續下去也是沒有用的,無淵笑著得眸底滑出了淚淚水,最後虛弱囑咐了一句:「照顧好自己、他化和斷滅。」

  說完後,她撫在他鬢角的手指失了控制跌落,眼睛含著笑還睜著靜靜望著他,只是瞳孔已經渙散,徹底失去了生命。

  質辛瞳孔恐懼一縮,摟著她腰身的手顫抖一緊,厲色急喚道:「無淵!」懷中的人卻再也沒有了回應。

  質辛的掌心雖然還在繼續豁命摧功,卻是石沉大海,毫無用處。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懷裡的屍身已經冰冷,冷得比那千年寒冰還要刺骨時,質辛才渾身僵硬著放棄了輸功,只低頭像個孩子般埋首在她僵硬發冷的脖頸間,眼角帶著淚,手臂上青筋鼓裂。

  此時禁地外,本來到了約定出關的時間,禁地口被結界封住的石頭卻沒有任何動靜。

  闍魘那迦起身緊了心神,微微擰眉走到了石頭跟前。魔後當日異常肯定得說是這個時辰,要他務必出現,絕不能延誤,屆時關口會打開。現在這情形,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想到這裡,他當即抬掌暗中運功按在了石頭上,垂下眼簾凝神感知裡面的境況。

  卻不料聽見的竟然是,他面色驟然蒼白,下意識急轉向還在臺階上等著的只有九歲的他化闡提,心頭沉窒,急忙收了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面上看不出端倪後,才走向耐心聽話等著的他化闡提道:「天色不早了,屬下看魔後還要一日才能出關,屬下送少主回去。」

  他化闡提不疑有他,這種推遲的情形也經常有,略有失落歎了口氣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靦腆笑道:「 好吧,明天我再來。」

  闍魘那迦將他送回殿中交給掌殿后,便立即去了摩羅殿,質辛和無淵的寢殿,找到了照顧斷滅闡提的掌殿。

  掌殿看他一臉異色,心頭咯噔一下,自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斷滅闡提還睡著,她趕緊拉著他到了殿外:「你這臉色怎麼回事?」

  闍魘那迦將探查到的情形全部告訴了她:「魔主被救活了,魔後為了救魔主喪命,魔主抱著魔後悲痛欲絕。」若他知道救魔主會以命換命,他誓死也要阻止魔後。

  說話間他嗓音顫抖悲慟,這消息無異於驚天霹靂,掌殿只覺眼前發黑。

  闍魘那迦急忙扶住她,就在此時,卻見本該在自己寢殿內的他化闡提,不知到什麼時候站在了殿門外,漆黑的雙眸怔怔望著他,面色微微發白:「你說得都是真的麼?什麼是母后為了魔父喪命?」

  闍魘那迦和回醒的掌殿面色暗變,這,剛要開口說話。

  他化闡提卻異常平靜得脆生生道:「你不要騙我,我知道喪命就是過世了,魔父每次率兵出征,都會有好多將士喪命,回來會舉行葬禮,魔父每次都帶我參加。母后為何救魔父會過世?魔父不是去找競豹兒了嗎?為何魔父會要母后救他?那日母后說要閉關,我就發現她眼睛紅紅的,不正常,原來……」

  闍魘那迦聞言只覺眼睛酸澀異常,看他一雙洞察人心,根本不像九歲孩子的眼神,走近他蹲下,恭敬將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魔後和魔主曾說過,他們的孩子不能亦尋常年齡推斷心智,原來其意竟是如此。都怪他方才大意,竟沒發現他又來了摩羅殿。難道是在禁地那裡,他神色變化讓少主生了懷疑?少主才會又來偷聽麼?

  他化闡提聽完後垂下了眼簾,片刻後抬手擦了擦眼睛。

  就在此時,臥房內,「哇啊」的一聲哭泣聲響起。

  弟弟!他化闡提怔了一怔,擦去了眼淚後,急抬步向臥房奔去!

  沒想到斷滅闡提會現在醒過來,闍魘那迦和掌殿趕緊隨入。

  床榻上,只見繈褓內的斷滅闡提醒來,哭得淚眼朦朧,聽到他們進來的聲音後,哭聲一頓,小眼睛睜開怔怔望向他們。

  好似在認出了不是他想見的人,驟然闔住眼睛又開始大哭起來。

  他化闡提小眼睛黯然一閃,轉眸向闍魘那迦和掌殿說了一句:「弟弟在找母后!」說完便收回視線,爬到床上,小心湊近他,抬起下手學著無淵平日的樣子輕撫著斷滅的胸口:「弟弟別哭,兄長一下帶你去找魔父和母后。」

  他邊說邊動作下,斷滅闡提似乎認出了他,又停住了哭聲,眼睫毛上掛著淚珠兒,小眼睛乾淨澄透愣愣盯著他。他化闡提低下頭去就親了一口他的小臉蛋兒:「弟弟真乖!」

  這一親嚇得斷滅闡提眼睛一忽閃,卻是在他化闡提坐起身子後,咧開嘴笑了笑,小胳膊一揮想要去抓他的頭髮。

  闍魘那迦和掌殿在旁邊看著,心頭卻是沉墜得難受。

  片刻後,他化闡提轉眸凝向闍魘那迦:「我想帶弟弟去見魔父,你抱著弟弟。」

  也許魔主見了他們能稍減些悲慟,闍魘那迦眸光沉重一凝,輕點了點了頭:「是!」

  禁地內,質辛恍惚摟著懷裡無淵冰冷的屍首,神色怔怔定在她微微帶著欣慰的蒼白面容,許久後才找回了神智,意識到自己縱使用了厲族續命秘術也無力回天,眼底淚水停住,隨後他低頭吻了吻無淵冰冷沒有生息的唇,以手覆上了她的眼簾,當即抱著她的屍身站起走到禁地中央的石臺上,將她放下,登時闔住了悲慟發紅的眸,雙掌淩空運使出了中陰界控靈術,一掌按向無淵天靈,一掌按向自己頭頂。

  片刻後,一道紫色靈力連通二人,瞬間便有一個虛無的透明虛影由紫色靈力包裹著,從他身體中分離出來,緩慢進入了無淵體內。

  做完後,質辛收回了自己頭頂的手,在無淵胸口前化出咒術,一個紫色的光咒片刻形成後便與她融為了一體。

  質辛這才散去功力,抬手輕撫了下她的面容,低頭吻向了她的額頭,看著她欣慰的面容,沙啞低語道:「吾的一魂已經與你的魂魄融合,屆時你魂魄離體投胎時,吾的魂魄便會一直隨著你。吾若有來世,便靠他找到你,若沒有,便讓他永遠沉睡在你魂魄中。吾會照顧好他化和斷滅,你安心去吧。」

  說完他便彙聚雄力翻掌一按石台,地面突然轟隆一聲出現了裂縫。

  就在此時,「魔父!」禁地外突然響起了他化闡提的聲音,質辛動作一頓,猶豫了片刻,才轉手一掌揮功散去了入口的結界,禁地石門緩緩開啟。

  只見他化闡提抱著斷滅闡提站在門口,小眼睛濕紅凝望著他,旁邊闍魘那迦小心護著。

  質辛對上他化闡提的視線,他的模樣已經是曉得了無淵已過世,壓著心頭沉窒,輕招了招手,平靜啟唇:「進來拜別你母后。」該是闍魘那迦洩露的。

  他化闡提轉眸便看見了石臺上靜靜躺著的無淵,小嘴顫抖著抿緊,只輕輕吸了吸鼻子,懂事點了點頭,便抱著幾個月大的斷滅闡提走入,身後的闍魘那迦直到他走近質辛,質辛抱起斷滅闡提,才散去了一路護持在孩子身上的光罩。他化闡提到了禁地外便強要抱著,他只能出此下策。

  恭敬對著裡面的無淵和質辛行了一禮後,他便轉身離開。

  禁地入口隨即又重新關閉。

  質辛低頭看了眼懷裡吮吸指頭,懵懂得愣愣看他的斷滅闡提,才轉向旁邊的他化闡提平靜道:「跪下對你母后磕上三個頭,我們再送她離開」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撩起衣擺便雙膝跪下,沖著石頭嘭嘭嘭得用力磕下。

  三個頭過後,額頭上一片血紅。

  質辛騰出一手給他輕摸了摸,隨後才繼續聚功,將承載無淵屍身的石台沉入了地下裂縫內的魔族聖地中,隨後閉合裂縫。

  質辛低頭看向一直仰頭盯著他的他化闡提,沉靜道:「走吧。」

  他化闡提抬起小手主動牽住了他寬厚的手,對上他強掩悲傷,看似毫無波瀾得雙眸,乖巧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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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後,青蕪堤,天清氣爽,又到了一年質辛的生辰時,蘊果諦魂中午時來到。

  天之佛剛剛飲了花露,將瓶子塞好後,請他入座:「聖魔之戰如何?」

  蘊果諦魂眉心微皺了皺,凝視她道:「這五年來,魔皇未曾再發動一次進攻,著實怪異,上一戰,他雖然險勝,但修養恢復戰力,也僅半年時間足夠,如今卻是五年的和平,不合他行事習慣。」

  天之佛沉吟,片刻後看向他道:「若非有其他謀算,便是他有不能繼續開戰的原因,不必焦躁。」


第398章 第一百三十一回

  與青蕪堤相同時間,修羅鬼窟,黑流湍急的吊橋上,河水湍流的轟隆聲震耳欲聾。

  已經十一歲的他化闡提拉著五歲的斷滅闡提的小手,轉眸仰望巍然佇立在橋邊,回望禁地的質辛,黯然閃了閃眸,便沉穩道:「我們非得遷離修羅鬼窟嗎?不能帶母后一起走嗎?」

  斷滅闡提聞言,抬著佈滿如無淵面上金紋的小臉,也懵懂望著質辛,眼睛亮晶晶的,帶著好奇,脆生生問道:「魔父?母后是什麼?」

  質辛聞言從禁地收回回憶的視線,垂頭凝向他像極了無淵的小臉,抬手摸了摸,平靜笑道:「一個對魔父重要的人。」

  斷滅闡提總覺得他還有什麼沒告訴他的,但也下意識曉得他肯定不會再說,便沒繼續問,乖乖點點頭:「哦。」以後問兄長去。

  他化闡提嘴唇輕抿了抿,垂下眼簾掩飾聽見母后二字又泛紅的眼眶,握緊了斷滅闡提的小手,片刻後看看身後黑壓壓的一片魔族將士,重複問了一遍質辛是否帶他母后離開。

  質辛俯身將小斷滅闡提抱在了懷裡,搖了搖頭,微眯眼沉暗道:「此處是她的安息之地,五年間正道時常來攻總是打擾她清淨,魔族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你率領魔軍先行一步,到達天閻魔城後便照魔父給你的指令做。隨後吾帶著斷滅去。」

  說完手心化光,一根金鷹為首,中間鑲嵌魔族藍色寶石的尊貴權杖出現在眼前。

  「拿著魔權璽杖! 」

  他化闡提聞言強壓下心頭不舍,轉身肅然了面色接過權杖,對著質辛領命:「是,魔父。」

  隨後轉身走到橋頭,周身爆出雄渾功力,瞬間淩空騰身,巍然橫空而立,俯視修羅鬼窟外黑壓壓的大軍,傲嚴啟唇:「出發!」

  望不到邊的隊伍恭敬領命:「是,少主!」眾人聲音暫態穿透九霄雲層,振聾發聵。

  片刻後只見一陣駭人心膽的綠色光芒遮天蔽日,聲音尚未落盡,眼前大軍便隨著綠光消失眨眼間銷聲匿跡,只剩下黑河湍流聲回蕩在空無一人的修羅鬼窟。

  質辛緩慢最後望了眼此地,這才抱著斷煤闡提轉身,背對著闔眸,反手聚起足以毀天滅地的浩然雄力,還明媚的天地間霎時昏暗陰沉,綠色雷電劈裂大地。

  只聞轟隆一聲,整個修羅鬼窟全部被綠光籠罩在了其中,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出原來的輪廓。

  良久後,所有的異變消失,天地間恢復了寧靜,同時消失的還有氣勢宏偉的修羅鬼窟,眼前只有一片沙石鋪就的空地。

  趴在質辛肩頭的斷滅闡提眼睛瞪得溜圓,興奮收回視線盯向他,激動道:「魔父!我也要學變戲法!」怎麼就一下子都變沒了?

  質辛聞言轉頭看了他童真像極了無淵的小臉,壓下心頭波動,平靜地微微笑了笑:「等去了天閻魔城,魔父便教你。」這五年打好了功體根基,也是時候教他了。

  斷滅闡提小臉上霎時全是迫不及待的興奮,摟緊了他的脖子:「那我們快點兒去吧!」

  質辛頷首,最後望了眼埋葬無淵的地方,又移動向虛無的空氣凝眸複雜看了片刻,手臂隨後加了力道,瞬間化作一道綠光帶著他消失。

  二人腳下的吊橋依然還在,轟隆的震耳聲,仍然從下麵奔湧的駭人黑河水中傳向空蕩蕩泥土飛揚的四周。

  兩年後,青蕪堤。

  天之佛面色平和本不該此時出現的蘊果諦魂,道:「情況如何?」

  說完拂袖掃過地面,金光散去後,一個石桌和兩個石凳出現在草地上。

  蘊果諦魂撩起袈裟入座道:「魔皇果如你那時所言有事才停止了征戰。」

  「哦?」天之佛平靜道:「是什麼事?」

  蘊果諦魂凝視她道:「魔皇之妻六年前因故病亡,留下兩名幼子,一個九歲,一個是6月大的嬰兒,魔皇悲慟,這幾年在親自撫養這兩個孩子。此事是憂患深無意在外抓到的一個魔族之人說的。」

  天之佛聽到這裡,眉心不由蹙了蹙:「竟是如此,這魔皇也並非無情之人。」

  蘊果諦魂頷首,道:「所以此人還有渡化的可能,吾已經找到殺他的辦法了,但打算放棄,竭盡所能渡他。」

  天之佛聞平靜看著他道:「你現在所做與般若金冊上所言相同。」

  蘊果諦魂聞言心頭有些發沉,般若金冊上到底寫著些什麼,好似他們所走的每一步,未來局勢如何,它都能預知,至佛她怎會曉得這些事情,還記錄了下來?

  想到這裡,他突然張嘴問了句:「魔皇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也不知為何想知道,蘊果諦魂問完後才覺不妥,皺了皺眉抿緊了唇。

  天之佛竟是出乎預料沒有隱瞞,如實道:「無法預知。」

  說完見他面色詫異,天之佛平靜道:「般若金冊只能預料一件事的結局,其他人事皆不能,這件事最終要由吾去完成。」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未曾料到事情竟是如此,未再繼續問,只道:「前日魔皇下了戰帖,三個月後開戰。」

  天之佛聞言越發覺得這個魔皇行事端正,翻掌化出兩瓶花露,一瓶遞給蘊果諦魂:「他若悄然開戰繼續攻打苦境更利於魔族,偏偏不屑陰謀奸宄,要光明正大約戰。不知是他目中無人,還是行事偏愛此道。」

  蘊果諦魂接過花露:「吾倒願意是他心性本正。」所以才不願將他趕盡殺絕,渡化為上上策,此人並非無可救藥。

  五個月後,天閻魔城,主殿依然起了和修羅鬼窟時相同的名字--摩羅殿,作為父子三人的寢殿和質辛處理魔族事務的地方。

  他化闡提正坐在魔皇皇座上處理魔族諸事,突然感覺衣擺被人拉扯,思緒打斷,低頭看去。

  斷滅闡提仰頭望著他,小眼睛裡全是委屈思念:「兄長,魔父什麼時候回來?」

  魔父去與龠勝明巒為代表的聖方開戰,已經走了兩個月,何時回來他也沒有收到消息,自從母后去世後,他們父子三人從未分開過如此長,他化闡提也想念擔心,可如今他是魔族的少主,是斷滅的兄長,就要擔得起一族事務,照顧好他。

  魔族未出什麼差錯,他卻是忽視斷滅了,眸底一絲未曾周全的自責閃過,當即俯身將斷滅闡提抱到了皇座上,避而不答,反溫和問道:「師父今天都教了你些什麼刀法?」

  斷滅闡提聞言被轉移了注意力,他剛開始學藝沒多久,登時高興落了座,小眼睛泛亮道:「教了可多呢。」

  他化闡提看他躍躍欲試,帶著專注認真凝視他道:「你給兄長演示下,讓兄長看看。」

  斷滅闡提興沖沖點了點頭,小手淩空一掃,耀眼光華散去,一把他專用的刀在手,「兄長看好了啊!」脆生生說罷便虎虎生威的比劃起來。

  其實看起來跟耍猴似的,他剛剛開始學,徒有其形,他化闡提看他小小的人兒拿著比自己大的刀,認真揮舞的可愛模樣,心頭發笑,面上卻是不露聲色,依然專注凝視著。

  許久後,他舞弄完一整套完整的招式收了刀,便滿臉通紅興沖沖得仰頭看向他,眸底全是想讓他誇獎的亮光。

  他化闡提面上浮現了故作老成的笑容,好意滿足了他:「舞得好,以後跟著師父好好學,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兄長過招了,魔父回來看了肯定高興。」

  斷滅闡提聽了讚揚,小臉上歡喜得就似綻開了一朵花,也不管他還看不看,又化出刀來,就在摩羅殿裡繼續舞弄了起來。

  他化闡提看他來了勁兒,總算不在想著魔父,放了心。

  不知多了多久,摩羅殿門突然開啟,熟悉的氣息和人出現。

  他化闡提刷得抬起了頭,斷滅闡提也聽見了聲音,停下動作,望去。

  門口質辛威儀而現,身上雖然帶著血腥,但明顯看到他們二人後面色帶笑,身後的闍魘那迦也是滿臉打了勝戰後的笑意。

  「魔父!」他化闡提心頭高興,但面上依然平靜站了起來,走下皇座。

  「魔父!」斷滅闡提喊了一聲,哐當一聲就扔了手中的刀,向門口飛奔過去。

  質辛蹲下,伸手將撲過去的斷滅闡提抱在了懷裡,也不讓他避開血腥味,笑摸了摸他的頭道:「剛剛舞的刀法不錯,日後要勤加苦練。」

  斷滅闡提歡喜點點頭,就是貼在他身上鼻子裡的味道怪怪的,不由像個小狗似得在他沾著血跡的地方聞了聞:「魔父身上這是什麼氣味?」

  質辛聞言以手指沾了沾胸口鎧甲上的血放在他眼前:「血的氣味,以後你要習慣它。只有身上沾滿敵人的血,習慣敵人血的味道,才能保護魔父和你想要保護的人。」

  斷滅闡提似懂非懂,不過血的氣味卻是明白,乖巧點點頭笑嘻嘻道:「嗯。魔父的話我記住了。」

  此時他化闡提恰好走到了跟前,這一幕如此熟悉,他七歲那一年魔父也是如此教導他的,只是他比斷滅大兩歲,當時問了魔父,哪些人是我們的敵人,又該保護哪些人,魔父未答讓他自己領會,想到這裡,他凝向質辛:「我們的敵人是聖方,我要保護的人是魔父,弟弟還有魔族所有人。」

  質辛聞言站著血跡的手指輕撚了撚血,視線從斷滅闡提懵懂的小臉轉向他:「說對了一半,說錯了一半,今晚到密室來見吾。」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他知道,還有不到四年了。

  他化闡提看他眸中不掩飾的波動,心頭微沉,還帶著青澀的俊美面容上微現了憂沉,抿唇點了點頭:「是。」

  斷滅闡提本能感覺到了他的嚴肅,不知道這瞬間發生了什麼事,澄澈的眸子看看他化,見他神色有變化,又看看質辛,下意識道:「我要和兄長一起去!」

  質辛回頭看他好奇想摻和的小樣兒,面上略有的嚴肅散去,笑了笑:「可以,用過晚膳和你哥哥一起來。」斷滅隨了無淵,記憶力向來好,懂不懂不重要,記住便足夠了。

  斷滅闡提霎時喜笑顏開。

  他化闡提這才顧得上詢問:「這次魔族又奪占了領土麼?」

  質辛站起,拉著斷煤闡提向皇座走去:「嗯,聖方慘敗。吾離開這段時間,魔族有什麼難以處理的事情?」

  他化闡提跟上去,待他抱著斷滅闡提坐在皇座上後,開始詳細說起來。

  夜/色降臨後,摩羅殿的密室,低沉的石壁移動聲響過後,他化闡提拉著斷煤闡提進入。

  見質辛背對他們佇立在一張石桌後,石桌上放著一張張堆疊好的紙,兩側放著座椅,心頭疑問走近:「魔父,我和弟弟來了。」

  質辛這才轉身,斷滅闡提頓時放開了他的手,跑到他跟前,仰頭歡喜看他:「魔父!」

  質辛俯身將他抱了起來放在石桌上,對他道:「坐下吧。」

  他化闡提照做,平靜凝視他:「魔父要跟我說什麼?」

  質辛將那一摞紙推到了他面前,平靜道:「看吧,看完了有何疑問再問,吾要告訴你的事情都寫在上面。」

  他化闡提滿心疑問接過,垂眸看去。

  卻不料第一張紙上畫著兩個人像,詫異愣了一愣,其中一個是天之佛樓至韋馱!母后去世那年,魔父帶著他去青蕪堤外隱身見過她!魔父為何要畫她的畫像?畫像旁邊寫著她的名字。

  視線繼續移動到了另一個人上,旁邊寫著天之厲帝禍二字,他化闡提心頭疑問更大,這又是誰?剛想發問,想起質辛讓他看完全部的再問,便將兩個人像記在了心裡,翻過小心放在一旁,繼續向後看去。

  第二張上全部都是字,魔父親筆所寫,他化闡提不敢大意,專注細細一個字一個字的看著。

  坐在石桌上的斷滅則好奇拿過了那張人像低著小腦袋看去。

  許久後,他化闡提看完了第二張紙,急忙掀開看向同樣寫滿字的第三張。

  時間一點一滴緩慢流逝著,質辛只沉默立在石桌邊平靜看著斷滅懵懂拿起他化看過的一張又一張紙。

  兩個時辰後,他化闡提看完了最後一張,紙上有被淚打濕的痕跡。久久不敢抬頭,渾身冰冷,只抬手在眼睛上擦拭著。

  質辛見此抬手按在他肩頭,低沉穩重道:「魔父現在還在這裡。」

  他化闡提聞言刷得抬起了眼睛,強忍淚水的眼睛紅紅得看他 :「這上面寫的都是真的?魔父?天之佛,天之厲,你,原來我聽人說的佛厲之戰是假的,真相竟然是……還有你,我,弟弟……」

  一旁的斷滅闡提被他嚇得愣住,急忙抬起小手去拉他的手:」兄長你怎麼了?」

  質辛眸光平靜威嚴,帶著包容的安撫頷首:「這就是你問魔父為何那麼嚴厲對你的原因。」

  他化闡提此時的反應已比他預料得要好很多,他如此年紀曉得這等秘事還能如此冷靜,他再親自帶著歷練數年,未來將魔族和斷煤交給他,他也能放心。

  他化闡提本還抱著一點兒僥倖,聽到這裡眼裡的淚水是再也壓不住,一滴滴地就往下落,面色越來越蒼白。

  原來母后的死是因為曉得父親要做的事情,才不惜己命成全父親,她不想以後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自己卻獨活。原來天之佛和龠勝明巒的蘊果諦魂都不是敵人,而是他們的至親,原來魔父帶他們偷偷去無盡天峰,是為了見魔父的父親……

  質辛看他如此,袖袍裡的拳頭握得極緊隱忍心中翻騰的情緒,也未繼續說什麼,任由他自己調節,若想未來統領魔族完成大業,現在必須鍛煉他。

  許久後,他化闡提緊握的拳頭才鬆開,止住了淚水,抬手擦去殘餘淚跡,緩慢又抬起了頭看向他,青澀年輕的臉上已然平靜,眼睛雖然還紅著,但心緒已經是調整好了。

  質辛見此眸底滿意閃過,他化闡提見到心頭窒痛,曉得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在歷練他,讓他日後能接掌魔族大任,卻是看著他鬢角因救無淵而有的的白髮強壓著,靜靜沙啞道:「魔父的心願吾會意義完成,只是緞君衡爺爺、十九伯伯和魅生姑姑,父親沒有畫畫像,日後我們見了也認不出來,」

  質辛抱著斷滅闡提坐下:「日後有時間吾再給你們畫,今日時間倉促不夠。」

  他化闡提點點頭:「嗯。」

  話音落後,密室中一陣沉默,質辛轉眸環視了他和兩個孩子四周的空氣,心頭沉窒,良久後微眯眼向罪牆無向經緯望去:「明日醒來讓人繪製你和斷滅的畫像,他們還不知道有你們,魔父已經許久未和他們聯繫了,不知他們可還好。」

  十日後,中陰界,逍遙居黑色十九臥房中。

  「他化長得真像質辛少爺!斷滅長得像無淵!」魅生眸底有見到許久沒有音訊人的歡喜和澀然,佇立在桌旁愛不釋手地看著黑色十九從苦境帶回來的畫像。

  一旁黑色十九沉默佇立垂頭凝視著。

  魅生見他不說話,急忙擦了擦眼睛裡滾出的淚花,歡喜回眸看去:「質辛少爺願意給我們寫信了,你說他會不會回來看我們和靈狩?」

  黑色十九本想要搖頭,可不願看魅生失落,冷峻剛毅的眸子微凝,猶豫了下道:「他行事向來摸不著章法,想開了他會回來,若是還鑽牛角尖,我們只能等著了。這信是他派人送入的,吾出不了中陰界,只能感應到他的傳音後去交界處取信。」

  魅生聞言澀笑著歎了口氣:「這倒也是。」頓了頓,她轉收起心頭微微的失落,歎笑道:「才十一年,質辛少爺原來不止在苦境打下了自己的一片江山,還又娶妻又生子,若是靈狩曉得不知會多高興。」

  說完見黑色十九蹙了蹙眉,怔住:「你不打算把畫像和信給靈狩看麼?」

  黑色十九眼神暗示她,向臥房門口意有所指望瞭望,道:「義父不會想看的,你還是放在原來的地方收好。」

  魅生登時會意,眸底不由浮現笑意:「嗯,那你等著,我先去放信,一會兒一塊兒去前廳,快開膳了。」

  深夜所有人都入睡的時間,緞君衡的書房中卻依然燈火通明。

  錦緞鋪著的桌子上水晶頭骨閃爍著紫色光澤,照著座椅上的緞君衡面色微微泛著紫光,看完了三幅畫像和信,一聲輕輕歎息,緞君衡小心珍視得收好放在桌上。

  「不孝子,十一年六個月零六日了,終於還知道有吾這個義父。娶了媳婦兒生了兒子,你倒是過得優哉遊哉,讓吾這個老父親在中陰界提心吊膽。」

  說完他突然想起了有什麼忽略的地方,當即又重新打開畫像,最後定在了無淵的畫像上,微微皺了皺眉抿唇不語。

  良久後收好了畫像,才道:「來人!」

  守衛在外的親信當即進入,恭敬行禮:「靈狩!」

  緞君衡起身拿起水晶頭骨道:「花苑涼亭備琴。」

  半個時辰後,黑漆漆的夜色下花苑內,距離涼亭極遠的河對岸花枝後,魅生聽著緞君衡彈奏送魂曲許久,詫異不解回眸凝向十九密語道:「靈狩怎會突然用幻夢靈琴奏滌魂曲?」

  滌魂曲目的在滌淨已死的人魂魄中殘留的怨氣,遺憾等氣,助其順利投胎,奏響要耗損義父至純元功,縱是十惡不赦的極惡之徒,一旦有義父滌魂,亦能轉世投胎,而不必遭受種種刑罰。

  現在所奏之音平緩舒心,要滌去的是死者生前銘心刻骨的遺憾和牽掛,魂魄若因此執念久久停留陽世,時長勢必陰魂陽氣受損,終至灰飛煙滅,不存於世。

  義父現在是在強迫此魂去該去的地方。黑色十九心中發沉,手指不由緊握了佩劍,雙眸緊盯著涼亭內闔眸,聚納天地之陰氣撥響琴弦的緞君衡。

  義父那日受了宙王刁難,功體有損,如今不惜耗損半數元功奏響此琴,難道是看出了質辛的信中有問題?可他只提及了無淵和兩個孩子生活的事,他們三人的畫像,算算時間,他化十一歲,斷滅五歲,兩人並無事……

  魅生問完後亦想到了這裡,面上的不解頓時變成了沉窒,轉眸怔怔望向涼亭。

  此時緞君衡額頭上出現了薄汗,眉心緊鎖,撥動琴弦的手指雖然還是原來的動作,但已經極其艱難,已然將控靈的功力提運到了極致。

  此魂執念深得竟然能致靈狩耗損至此,兩個孩子不可能做到,難道是無淵……

  答案一出來,二人心頭皆猛得一沉,魅生無意識抓緊了黑色十九的胳膊,手指冰涼。

  質辛少爺,難怪質辛少爺會寫信,分明是他曉得無淵的魂魄徘徊在四周不走,他又束手無策,為了讓她投胎,才打破了自己原來再不與中陰界聯繫的想法,再求靈狩幫他。寫給十九的信,靈狩勢必會看到。

  無淵怕是愛極了質辛少爺,否則執念不會如此之深,她怎麼會死?質辛少爺在苦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黑色十九沉默繼續望著還在與魂魄對抗的緞君衡,此時眉頭已經皺成了死結。這完整的魂魄他們看不到,也根本與中陰界無關,義父這是在跨界拘魂,又遇上執念這般深的魂魄,損耗更非比尋常,究竟是什麼讓她寧可魂飛魄散也不願轉世投胎?她若投胎了,也還有可能再與質辛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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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第一百三十二回

  晨光熹微時,緞君衡才停下了演奏負琴離開。

  二人隱藏身形待他消失不見後現出,魅生憂心忡忡凝視黑色十九道:「你想得到質辛少爺發生了什麼事麼?那無淵怎麼會?」

  黑色十九心頭發沉沉默著,轉眸望向涼亭,片刻後手指一緊佩劍:「去見義父。」

  片時後,逍遙居中,收好琴還未來得及調養的緞君衡見到了二人,不徐不疾用絹帕擦拭著剛洗過的手:「琴聽好了?」

  黑色十九也不跟他繼續言語爭鋒,開門見山道:「吾要去苦境。」

  緞君衡曉得他因何如此說,面上的笑意散去,將手中的帕子扔在了身前桌子上,平靜凝視他道:「沒有王上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離開中陰界,你若是還想為吾養老送終,就在逍遙居乖乖待著,質辛那不是無事,還能給你寫信。」

  黑色十九蹙緊了眉心:「可……」

  「可什麼可,」緞君衡毫不客氣就截斷了他的話,歎了口氣道,「你去了苦境又能如何?反而徒增他擔心,他如今所走的是他的命數,你改不了,連義父也什麼都做不了。中陰界如今除了宙王,沒有任何人能進入苦境,你若是再違背他的命令,就等著為為父收屍吧。」

  天之佛當年送質辛到中陰界究竟是為了讓他躲避什麼?他疏忽未能控制住質辛,亦順著宙王的心思,讓他又返回了苦境,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黑色十九聽完這些話,面色發冷,陡然轉身便離開了逍遙居,魅生還從未見過他如此生氣又無處可發洩,急忙追了出去:「十九少爺!」

  就在二人都消失的瞬間,緞君衡驀地沖地嘔了一攤鮮血,是方才一直強壓在喉間的,看著淡淡抬起手輕輕拭去,歎息道:「不孝子啊不孝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為父真是做牛做馬的命,你就是再不孝,為父也還是要拼著性命讓你得償心願,天下子女哪一個能明白做父母的心思,等你日後回來中陰界,吾定要嚴懲。竟敢將為父的教導拋之腦後,目無尊長……」

  一年後,天閻魔城外閱兵台下,魔族將士全副武裝,數百面魔族旗幟獵獵飛揚,望去黑壓壓一片。

  他化闡提拿著魔璽權杖眺望過後,轉眸看向一旁氣宇威昂的質辛:「接下來,吾該做什麼?」

  質辛視線仍然在閱兵台下的眾將士身上,聞言道:「此次你暗中為主帥,率軍出征,為父做你的手下輔佐。這些年教你的行兵佈陣之法也是時候使用了,接下來該做什麼由你決定,不必再問吾。」

  他化闡提本以為整頓好軍隊後,還是會讓他留下監守天閻魔城,聽罷怔了一怔,心頭一時有些底氣不足,可也懂得質辛的用意,強讓自己冷靜下來,平穩握好權杖:「是,魔父。」

  說完他轉頭俯視睥睨城牆下的眾人,一手輕舉起權杖:「出發迎戰龠勝明巒!」

  底下頓時響起了足以震盪山河的呼應聲:「是,少主!」

  三個月後,青蕪堤,只見一道金光飛馳而入,見青蕪湖邊無人,來人直接去了山后的竹林。

  果然天之佛正在竹林內禪坐。

  金光破空而落,本打算靜靜等她禪定完,不料落地時她睜開了眼睛,來人面色平靜,並無異樣,不解問:「怎會提前到此,蘊果諦魂?打退魔族了麼?」

  蘊果諦魂搖了搖頭:「吾故意讓魔族又勝了,只是這次大戰魔皇作戰之法有所改變,不似往日。」

  天之佛聞言拂落肩頭不知何時落上的竹葉,轉身向青蕪湖方向走去:「正常。」

  蘊果諦魂收起手中的禪杖,凝望竹林中她前行的背影,腦中不由浮現與魔皇過招時,他使出的招式,壓下心頭怪異之感,隨步跟上:「他會使用你的禪定九天佛功。」

  話音尚未落盡,前面走著的天之佛步履微頓,竹葉飄飛中,二人間安靜了片時她的聲音才響起:「禪定九天並非密不外傳之功,見識過吾功力的人極多,功力修為上乘者看過後,能學得其形也並非難事。魔皇如此做,必然是使詐,若吾猜得不錯,你中計了。」

  蘊果諦魂怔了一怔,他確實是一時震驚,出招稍慢,以至讓魔皇從手中救走一個人,心頭怪異之感頓時散去,點了點頭:「嗯。」

  魔皇年齡究竟有多少,樓至韋馱自從封印天之厲後幾乎沒有離開過青蕪堤,除了去往佛鄉處理事務,他何時見她使用過禪定九天的招式?

  天之佛微微帶笑的聲音緊接著傳來:「他也懂得歪門邪道,如今看來不是逼不得已,他不屑於使用,走吧,去了青蕪湖再細談。」

  蘊果諦魂收回思緒,緩步隨去。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羞愧單膝跪在皇座前臺階之下:「還請魔父責罰,孩兒一時懲傲被蘊果諦魂抓住,險些壞了魔父大事。」

  質辛一手支著頭靠坐在皇座上,聞言睜開了眼,伸出另一隻手撫向他頭上:「第一次率軍能有如此戰績已然極好,蘊果諦魂是天佛原鄉的地之代表,修為高深,你不是他的對手,被抓住也屬正常,日後切記要繼續勤加苦練,讓自己強過他。日後可明白該怎麼做了?魔族必須一直強悍抗衡聖方,在時間到來時不能被滅。」

  他化闡提低著的頭重重點下:「孩兒曉得。」

  質辛輕「嗯」一聲,收回手坐起:「起來吧,陪為父見一人。那夜讓你看的東西中有此人的名字,此人至關重要。」

  他化闡提站起,點點頭,恭敬立在他皇座旁邊。

  質辛轉頭對闍魘那迦道:「去帶競豹兒進來。」

  他化闡提怔了一怔,微微蹙眉,這個名字怎會如此熟悉,好像曾經聽過,雙眸不由直直望向殿門口。

  闍魘那迦領命離開片刻後,帶著一名身著皮球,肌膚發紅,頭上有兩隻角的孩子進入跪在了皇座之下:「屬下競豹兒見過吾皇,見過少主。」

  他化闡提直盯盯看著,就在他跪下的刹那終於想起了是何時聽過。就是母后去世的那一年,魔父戰勝後沒有與大軍一起回來,闍魘那迦說是去找競豹兒。

  質辛靜默凝視這與他化闡提歲數差不多的競豹兒半晌,才平靜道:「起來吧,日後你就跟隨少主左右。」

  競豹兒恭敬領命:「是。」隨後轉向他化闡提行禮:「屬下見過主人。」

  他就是日後要幫助叔爺爺們,破除無盡天峰封印的人,他化闡提壓著心頭複雜,道:「起來,日後見了吾不必行禮。」

  質辛隨後看向闍魘那迦道:「召眾將入殿,商談下一次與聖方作戰計畫。」

  闍魘那迦離開後,他看向他化闡提道:「日後此事也全部由你主持。」說完翻掌化光掃過自己身側,一陣轟鳴聲過後,裂開的地面上現出了一張王座,與他身後的皇座樣子雖不同,卻是一樣的威儀尊貴:「坐下,日後和為父同起同坐。」

  他化闡提看他正在一點點的教他如何接管魔族,心頭發窒,暗暗咬牙忍著心頭翻滾的難受,順從點點頭。

  質辛看出了他面上的隱忍,心頭雖有對孩子的歉意卻也別無選擇,只能選擇沒有看見,待他入座後,平靜收回視線,望向了入殿的大將開始說起了下一階段佔領苦境的路線。

  這日深夜,龠勝明巒群山中一處罕無人際的山谷中,皎潔如雪的月光下兩條人影又再一次的打斷了此地的靜謐。

  「貪穢,有咎殃的行蹤消息麼?」

  溪水對面陰影處的黑衣人摘下了斗篷帽子,面色冷峻:「還是沒有。」

  魑嶽蹙了蹙眉心不再談他,轉而凝向他道:「恭喜你做了方丈雨卷樓之主。」

  貪穢聞言冷笑一聲:「吾這個一樓之主,勢要殺盡聖方正道之人。」

  魑嶽負手在背後,聞言看他道:「莫被仇恨遮蔽了眼睛,助大哥解封是重中之重。龠勝明巒,天佛原鄉,武林各路,大哥解封後,來日厲族通通都不會放過。」

  貪穢散去了面上冷意,平靜道:「吾曉得。」隨後問道:「你約吾前來當不止是為了恭賀吾。」

  魑岳眸底一道冷光閃過,道:「下一步與吾配合,暗中擊殺魔皇。」

  貪穢詫異皺了眉:「魔皇率領魔族與聖方爭鬥,與我們行事有利,為何要殺他?」

  魑嶽道:「以前留下他對厲族有利,日後留下卻是阻礙。」

  貪穢不解:「何意?」

  魑岳冷沉道:「吾在無盡天峰發現了魔皇的蹤跡,暗中跟蹤,發現他在封印上動手腳,而佛鄉的人絲毫未發現他的動作,封印已經生了細微變化,以天之佛修為,魔皇如此動作,她當有所察覺才對,可事實卻非如此,一旦封印再變,我們所知的破解之法就無用了。你我都不是魔皇的對手,要殺他必須在他重傷的時候,日後恰好有一個機會。」

  貪穢聞言面上有了凝重之色,沉吟片刻後道:「要想重傷他亦非易事,數年前那一戰,聖魔雙方損失皆慘重,蘊果諦魂傷勢不輕,魔皇卻只是受了皮肉傷。」

  魑岳平靜道:「蘊果諦魂正在一步步將魔皇引向末路,再過數年便可收網,屆時就是時機。」

  貪穢訝異看向他。

  魑嶽看出了他的不解,道:「你以為近日聖方為何會敗在魔皇手中?」

  貪穢皺了皺眉:「實力不足,敗戰必然。」

  魑嶽卻是諷刺笑了笑,向龠勝明巒的方向望去:「這是蘊果諦魂早數年前就布下的局,眾人看到的都是假像。此事除了天之佛,他、憂患深和吾曉得,其他人皆一無所知。」

  貪穢越發不解:「既然蘊果諦魂要殺魔皇,何須我們再動手?」

  魑嶽笑色中頓時添了冷意:「蘊果諦魂一開始確實想殺他,可惜近來生了慈悲心,改為渡化。只要魔皇屆時願意退兵回到魔族舊地,再不侵奪苦境,他便放他一條生路。」

  貪穢聞言面上倏然亦露出了嘲諷:「同樣是他們眼中的邪禍,天之佛和蘊果諦魂可倒是對這個魔皇頗為仁慈,當初對大哥卻是趕盡殺絕,她這個天佛原鄉最高象徵的分別心也太大了。」

  魑嶽眸底厭惡一閃,冷漠道:「莫再提她浪費時間,你回去吧,小心不可洩露身份,屆時聽吾暗示行事。」

  貪穢頷首,「嗯」了一聲便瞬間化光消失。

  此時的一念之間,鬼覺神知冷笑著揮動蟲手,面前的聖魔元史上浮現出來的山谷畫面消失,隨後彭得一聲闔住。

  收起石書後,他緩慢轉身挪動著蟲身向覆蓋滿青苔的柵欄門口移去,駭人陰笑著:「鬥吧,魑嶽,貪穢,殺死魔皇,你們就勝利了,吾迫不及待想要看日後你們曉得自己殺死的是何人時的面色了。」

  青蕪堤,與天之佛談了一日一夜,蘊果諦魂平復了心緒,凝視她道:「再有四年,這天下便能再得太平,但願魔皇能明白吾之用意,放下屠刀。」

  天之佛平靜道:「屆時便可曉得,吾在此敬候佳音。」

  蘊果諦魂頷首,起身告辭:「吾這就會龠勝明巒準備應對下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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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後。

  璿璣天殘崖,一片荒無人煙的戈壁,黃昏夕照,火紅色的雲霞如羽般鋪灑在天際,映照得地面血紅一片,烈風吹拂間,黃沙飛舞。

  聖魔雙方各自佇立在戈壁灘上,質辛和蘊果諦魂各自站在前面。

  質辛面帶金色面具,看著對面嚴陣以待的蘊果諦魂,無塵,憂患深等人,斜著勾了勾嘴角:「吾如約前來了,這一次,聖者你想要怎麼個打法?吾奉陪到底。」

  蘊果諦魂掃過望不到盡頭的魔族隊伍,翻掌化出眾相枯輪砰然一聲杵立地面:「聖魔雙方對抗至今,互有勝負,但誰都勝不了誰,與其增加無謂的犧牲,不如今日各出七名大將,包括你吾在內,單打獨鬥。勝數多者一方為勝。若是魔族敗了,吾要你率領魔族眾人退回魔族故地,一千年內不得再出現在苦境……」

  質辛聞言倏然縱聲大笑打斷了他未完的話:「可以。」

  說完後收住笑聲,睥睨巍然掃過他,秦楚等四王和其他人:「但若是聖方敗了,吾要你們俯首稱臣,日後苦境便是吾魔族領土。」

  蘊果諦魂頷首:「隨你所願。」

  質辛挑了挑眉道:「聖者當真可以做得了四王的主麼?吾聽聞這四王可是互相傾軋,違背了當初答應天佛原鄉的諾言。」

  話音剛落,不等蘊果諦魂開口,站立在他後面的四王早已異口同聲道:「若有違今日聖者與你達成的條件,我們四人死無葬身之地。」

  蘊果諦魂聽完後莊嚴望向他:「若是他們違背膽敢反抗,屆時不必你動手,吾和龠勝明巒自會取下他們首級。」

  質辛掃過他身後早已後來被天之佛治得服服帖帖的四王,聞言滿意笑了笑:「如此便好。吾需要一日時間點將,明日此時再見。」

  蘊果諦魂頷首:「明日此時,吾率領六將再此恭候魔皇大駕。」說完一聲令下,他瞬間帶著聖方的所有人消失在了戈壁灘上,只留下了一片方才站過的腳印。

  質辛勾唇笑著,抬手,聲勢浩大的魔軍隨他化作綠光消失在了夕陽之下,返回天閻魔城。


第400章 第一百三十三回

  一日後,黃昏剛剛降臨時,聖方和魔族不約而同從南北兩個方向破空而降。

  嘭嘭的兩聲轟然震耳之聲響過,沙沿彌漫間,出現了十四個人,一方以質辛為首,六驍勇善戰的魔妖將領跟隨,包括偽裝了身份在內的他化闡提,一方以蘊果諦魂為首,憂患深、帝如來等六人聖氣莊嚴佇立在後。

  質辛淡淡掃過他們,看著對面三丈外佇立的蘊果諦魂負手而立,開門見山道:「聖者想要如何比?」

  蘊果諦魂翻掌凝功掃過地面,霎時中央被劃出了一個陰陽交錯的太假八卦圖:「對戰的二人在裡面,其他人在外觀戰,不得插手,被打出圈外者敗,此次比武點到為止,不得傷人性命,其他人都決出勝負後,你吾最後對決,六場比試,由抽籤決定每場人選。」

  質辛點了點頭:「很公平的決鬥,與吾所想不謀而合。」

  說完拍了拍手,六魔將中一人走出,手中捧著一個鏤空的漆黑鐵匣:「裡面是吾方六人姓名名簽,便由聖者從中抽取吧。」

  蘊果諦魂頷首,在魔族之將走來時,轉頭看了眼憂患深,憂患深翻掌化光,一個紫檀木匣出現在掌心,他捧著向質辛走去。

  蘊果諦魂看向他道:「聖方姓名名簽在此木匣裡。」

  質辛幾乎與蘊果諦魂同時接過對方的匣子,不假思索便從內隨意抽出了一張,蘊果諦魂亦同時抽取出來,二人展開,分別將名簽交給第一場要上的人。

  質辛便蓋住了木匣,笑看向蘊果諦魂:「等他們比試完再抽出第二場比試的人也不遲。」

  蘊果諦魂同意,當即化光率領手下,退到了戰圈三裡之外的山巔上觀戰。

  質辛笑看了眼已經手執兵刃進去的魔族大將,緩慢化作虛煙到了同樣三裡外的另一座山頂。

  魔族大將看了眼對手,冷肅勾唇:「請!」當即便凝聚畢生功力,攜雷霆萬鈞之勢風行攻去。

  聖方之人退了一步,化功於掌沉著以對。

  二人對戰中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夜不知不覺加深,夜風吹得觀戰的質辛王袍披風颯颯作響,天際的明月和星子照得地面一片清亮。

  看二人開始的數個時辰戰成了平手,質辛微迷了眯眼,耐心俯視,繼續望著。

  這一戰打了三日三夜才分出勝負,魔族大將面色蒼白砰然被擊飛到太極圈外,滿臉羞愧登時抬手壓向頭蓋骨便要自盡,卻不料功力剛剛運使出來,卻被瞬息移動到此的質辛阻止:「吾魔族能勝也能敗,今次比武你已經竭盡全力,比往日行止更勝一籌,吾很滿意,下去吧。」

  說罷便松了手,魔族大將被同行的其他人扶起退下,他翻掌化出木匣,笑看向出現的蘊果諦魂:「恭喜聖者勝了第一場,該挑選第二場的人了。」

  蘊果諦魂看在他金色神秘的面具上,凝功將一瓶藥飛去:「此藥可助方才大將壓制傷勢。」

  質辛笑納,接過後便將藥給了大將:「多謝。」

  片刻後,第二場比武的人挑選了出來。

  第二戰持續了六日六夜,直戰得二人精疲力竭。

  就在第七日旭日升起時,聖方之人被打出了圈外,魔族大將冷漠看過去拱手:「承讓。」隨後回到了魔方陣營。

  蘊果諦魂見此結果亦在預料之中,如今一比一平局,面色平靜抽出了第三場比武的名簽。

  質辛亦同時抽出繼續退開。

  塵土尚未消弭的太極圈內再次掀起了戰火,二人功力橫掃之處,激蕩起了遮天蔽日的黃沙,如沙塵暴過境。

  兩日後,這場便決出了勝負,只見最後一招毀天滅地之招過後,腳下之地劇烈震盪,滿眼混沌,什麼都看不到,片刻後黃沙散去,質辛和蘊果諦魂望去,對戰的聖魔雙方戰將竟是都躺在了太極圈外,重傷難動。

  二人身後的其他人當即飛身而落,為他們療傷,隨後帶他們離開。

  質辛抽出了第四場比武之人,笑道:「第三場平局倒是出乎吾預料,吾本以為魔族會勝,帝如來實力讓吾驚歎了。」

  說罷看向憂患深道:「第四場,就請副巒主入內了。」

  憂患深淡然以對,化出兵器六凡滅劍淩空飛入:「請!」

  蘊果諦魂抽出的魔族將領隨即進入。

  十日十夜後,第四場才終於決出了結果,聖方再一次獲勝。

  與憂患深對決這一戰,質辛早就有魔將敗的心理準備,見結果不出所料,抬手輕拈面具邊緣,嘴角斜勾了勾,繼續抽出了第五場的人名。

  蘊果諦魂看到自己抽出的魔方之人,微蹙了蹙眉眉心,便交給了與他對決的手下:「自保為上,此人擅長使毒,敗了也無妨。」

  手下明白,蘊果諦魂既如此安排既然有他的用意,並未逞能領命:「是。」

  第五場有驚無險,聖方此人因有了蘊果諦魂的提醒,避開了魔方所使的毒,但卻是被緊接著攻來的一掌擊出了太極圈,正常對決只進行了一日一夜便分數了勝負。

  現在聖魔雙方兩勝兩敗一平,第六場和第七場將決定日後未來的天下局勢。

  第六場至關重要,聖方必須取得勝利,這一場不用再抽,除了質辛和蘊果諦魂,聖魔雙方剩下的兩人同時摧功飛身而入。

  不待站穩便一同發動了攻勢,其開場氣勢之猛,比前面五場皆動人心魄。

  質辛和蘊果諦魂各自佇立在山巔俯視著,質辛帶著面具,蘊果諦魂則淡定從容,皆看不出二人此時的心緒變化。

  十日後,摩羅殿中,信使回來,他化闡提急聲問:「情況如何?」

  信使單膝跪地道:「第六場還在比試,尚未決出勝負。」

  已經十五歲的他化闡提皺了皺眉,手指緊握住皇座扶手:「這次時間太長了。」

  前五場最長的也就是憂患深那一場。按他們的實力不該拖延這麼久的,魔父囑咐他照看好斷滅,讓他二十日後帶著他去一處密地等他,這一場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結束,魔父和蘊果諦魂實力非凡,短短數日怎麼能比完?魔父有事吩咐為何不回天閻魔城呢?

  五日後,第六場終於決出了結果。

  質辛見飛出太極圈的魔將受傷過重,親自騰空而起凝聚雄渾功力接住了他,當場便以純元魔功助他療傷。

  魔將一驚,急要避開:「吾皇!不可!」他接下來還要和蘊果諦魂決出最後勝負,魔族非勝不可,平局還可再重擬對策,一旦敗北,只能答應聖方開出的條件,此時療傷耗損功力,對皇上極為不利。

  質辛威嚴看了他一眼,掌心功力不弱反瞬間禁錮了他的身形,他一動不能動,源源不斷得浩然熊功從他掌心灌注進入魔將體內。

  魔將有口不能言,只能任由質辛動作。

  一刻後,他才撤功收回手,轉身望向業已落到太極圈附近的蘊果諦魂巍然道:「接下來該你吾

  了。」

  蘊果諦魂掃了眼他方才輸功的手:「承人元氣有損比武,非吾作風,明日再比。」

  質辛聞言大笑:「聖者行事正直不阿,令吾欽佩。不須一日,半日便可。」

  說著看看旭日東昇的天際:「六個時辰後再在此見。」

  蘊果諦魂觀察他情形,聽其言語中氣,確定六個時辰他確實能恢復元氣,點了點頭化光收起禪杖:「可以。」帶上手下離開,回到龠勝明巒安排幾人療傷。

  質辛則是去了在百裡外駐紮的軍營,回到軍帳中閉關調養功體。

  時間流逝,太陽又再一次落山,六個時辰很快過去。

  質辛率領那六名手下到時,一輪圓月高掛天際,月色分外皎潔,蘊果諦魂和六名聖方之人已經提前在此等候。

  墨綠色的王袍翻飛舞動間,質辛破空而降,直直落在了太極圈的陰極之內,一手負在背後,對隨他而來的手下道:「你們都退到十裡之外。」

  手下領命離開。

  蘊果諦魂下了同樣的命令,月下此地只剩下他們二人後,他才一步一步走到了太極圈的陽極之內,掌心化光,禪杖出現在面前,對質辛道:「請!」

  質辛看著月下他溫和敦厚的面容,想起了在山洞時,天之佛在天佛殿回不去,他照看他時的神色,這麼多年沒有絲毫變化,無論什麼情形下,他都是如此沉厚,笑了笑,雙掌沖天而舉,頓時聚納八方風雷,引得風雲變色,烏雲滾滾自天變而來遮蔽了圓月。

  蘊果諦魂只覺地動山搖,站立難穩,登時抬手握住禪杖,周身凝聚浩瀚佛功,萬丈金光霎時四射而出。

  二人氣勁兒相撞瞬間,霎時極光刺目,質辛一眯眼瞬間爆發駭人功力,如脫弦的箭矢般向蘊果諦魂攻去。

  遠在十裡外的眾人只見駭人光芒從地面飛射夜空,形成萬道流光鋪設開來,隨即便是震耳欲聾的交手聲,聽得心頭不由一陣緊繃,面色嚴峻一眨不眨眼盯著遠處的戰勢。

  十四日後,天閻魔城,摩羅殿殿門口,9歲的斷滅闡提狐疑仰頭望著他化闡提:「兄長你要帶我去哪兒?魔父回來找不見我們怎麼辦?」

  他化闡提心頭不知為何虛空不安,強壓制著心緒,笑了笑取出懷中的路觀圖道:「魔父讓我們去一處等他,吾正要帶你去,他打敗聖方後,就會到那裡見我們。」

  斷滅闡提聞言才明白是這麼回事,已經一個多月沒見質辛,也想念得緊,高興點頭道:「那我們快去吧!」

  他化闡提頷首,囑咐他道:「跟緊吾。」

  此時他化闡提已經跟質辛長得一樣高低,數年來在質辛有意教導下歷練,看去頗有王者之風,斷滅闡提聽了他的話,下意識便不由的聽從,如跟在質辛面前般乖乖收回了視線,抬手拉緊他的手道:「是,兄長。」

  他化闡提這才帶著他化作一道紫光消失。

  此時,戈壁上,兩處山巔上佇立的聖魔雙方觀戰人只見天際交纏的綠光和金光異變,面色齊刷刷大變。

  不好!聖者!吾皇!

  瞬間所有人化作急光飛馳而至戰圈,不顧自己可能受他們二人強悍的功力氣勁兒重傷,齊齊落下。

  眼前的情形,出乎了所有人的意外。

  「吾皇!」

  「聖者!」

  魔族六名大將趕緊奔至重傷在地的質辛身邊,憂患深等人則面色緊繃急步到了傷勢更嚴重的蘊果諦魂旁邊,片刻不敢耽擱齊齊為他灌注功力,要壓制住他失了控制怔在潰散的功元,否則蘊果諦魂畢生功力都會毀於一旦,但他們也只能暫時壓制,卻沒有辦法永遠阻止。

  雙方都在緊張的為太極圈之外昏迷的他們療傷。

  一個時辰後,質辛先皺了皺眉轉醒,見聖方情形和自己狀況,避開要扶他站起的人緩慢立起,擦去了唇間血色,緊鎖眉心面色發白地盯著還在昏迷中的蘊果諦魂。

  又過了一刻後,他緩緩轉醒,也未在意自己的功體,望見質辛立在太極圈外看著他,不久前最後一招,魔皇受的傷也不輕,表像看不出什麼來,奇經八脈卻是已經全部損毀,一個月內絕不能再提運功力,否則必死無疑,命人扶他艱難站起,道:「你敗了,聖方四勝。」

  質辛掃過渾身是血功元難保,此時卻強撐的他,平靜道:「魔族服輸,可以退出苦境,但要附加一項條件。」

  他出爾反爾,聖方之人聞言欲要反駁,蘊果諦魂沉沉咳嗽了一聲,沖地吐了一灘鮮紅後,阻止輕擺了擺手:「什麼條件?」

  質辛沉聲道:「一千年後聖魔雙方重啟此局,若吾族再敗,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苦境一步。若聖方敗,魔族可以再入苦境,屆時是要和平加入魔族,還是再來第二次聖魔大戰,全在聖者一念之間。一千年後是太荒元年,此約便乙太荒神決為名。」

  原來的條件只能束縛魔族一千年,千年之後便沒有用了,魔族再入苦境,他們依然可以繼續阻止,這個條件對魔族和他們皆有好處,公平,能各取所需,蘊果諦魂沉吟片刻,沉穩答應:「可以。」

  說完他轉身對憂患深到:「拿出擬寫好的和平協議。」

  憂患深領命,翻掌化光,兩個個紫色錦緞包裹的卷軸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解開後取出了裡面任何外力皆不會損毀的卷軸,在蘊果諦魂面前緩慢打開。

  蘊果諦魂以指尖凝聚佛功,增補了方才議定的條件,最後咬破大拇指,寫上了自己的名字,掌心凝功蓋以卍字佛印,代表天佛原鄉和龠勝明巒。

  寫完後,憂患深捧著卷軸去了質辛面前,他破指寫上自己名字,翻掌蓋上了魔族象徵黑色巨蠍印。

  另一個卷軸同樣如此,一個龠勝明巒保存,一個由魔族保存。

  和平協定簽署後,質辛笑凝向蘊果諦魂,壓下心頭複雜,不掩皇者威儀道:「聖者,後會有期,一千年後我們再見。」說玩片刻再未停留,當即便帶著手下轉身化光離開。

  質辛話音落後,強撐至此的蘊果諦魂皺了皺眉突然昏迷過去,他的傷勢再不能拖延,憂患深扶好他,收好卷軸,趕緊對帝如來和譴彌勒道:「快送聖者到青蕪堤,至佛有辦法助他療傷,吾暫回龠勝明巒處理後續事宜,聖者重傷的消息不可洩露。」

  否則四王又會蠢蠢欲動。二人明白,當即帶著又昏迷過去的蘊果諦魂離開。

  與戈壁相連的一處林叢,質辛率領六名手下離開的必經之地,他們行經時,突然間問道一股異味,質辛面色一變,驟封閉氣息,要護其他人卻已是晚了瞬間,毒氣全部入體,當場便有四人喪命,墜落在地。還剩下三人靠自身功力護住了性命,但也岌岌可危。這毒氣異常陰狠。

  質辛破空而落,厲色一掃黃昏時紅霞掩映得茂密林叢:「出來!」


第401章 第一百三十四回

  「哈哈,」他話音落後,一聲刺耳至極的笑聲在叢林深處響起,質辛眉目瞬間冷銳。

  伴隨著笑聲,哢嚓咯吱的樹枝斷裂聲響起,早已隱藏在此的身影出現。

  「魔皇不愧是魔皇,中了吾此毒依然面色不改。」

  只見無塵一身白色袈裟立走出,在他面前三步外停住了步子,面上帶著純善仁慈的笑容凝視著他,仿佛這毒跟他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魑嶽偽裝的無塵,質辛心知肚明,面色瞬間冷厲,諷刺出聲:「用此卑鄙手段,原來蘊果諦魂是如此出爾反爾的陰險小人,所謂的和平協議只是個幌子。」說著向身旁不遠處已經身死的四名手下和另外三名命亦長久不了的大將看了眼。

  無塵聞言面上的溫和頓時散去,冷酷無情道:「若不如此,魔皇你又豈會掉以輕心,聖者宅心仁厚才讓你這六名大將死得毫無痛苦,你當感激才是。」

  說完便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雙拳登時凝聚無上佛力攻向他,須速速殺他,拖延下去恐會生變。

  質辛方才與蘊果諦魂本就已經重傷,奇經八脈大損,此時若是提功相抗必是經脈爆裂當場喪命,眸光暗沉,當機立斷避也不避,便以血肉之身稍加功力要承受他這一重擊,如此損傷反而會小。

  「吾皇!」

  未死的三人見此情形,面色驟變,不顧自己生死,當即凝聚畢生功力,齊刷刷都迎向了無塵:「魔皇!快走!」他們還能抵擋片刻。

  話音尚未落盡便是砰然一聲,本已中毒的三人面色震驚一變,無塵的功力怎會如此強悍,來不及思索下去原因,已然喪命爆體而亡,血肉橫飛落地。

  質辛曉得三人的用意,在他們動作間便已風馳離開,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垂下雙眸,複雜壓下心頭波動,暗一握拳。

  然三人的犧牲卻還是沒有助他逃脫,就在他轉身間,背心毫無預兆便被一毀天滅地之力的奪命之掌擊中,掌心所及處,一股駭人的綠煙毒氣溢出。

  質辛身體失了控制彭得一聲倒在了地上,地面被擊在他身上的強悍功力震得深陷三尺。

  「想要逃,癡心妄想。」一人冷峻狠戾的聲音傳來。

  中了這一掌,引發了他強行壓制的傷勢爆發,質辛只覺五臟六腑都在震顫,落地之後渾身血脈震裂,流出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全身。

  自知大限不遠,質辛聽到說話聲擦了擦沾染血的嘴角,不改王者氣魄,翻掌化出魔璽權杖支撐著緩慢站起,巍然佇立抬眸直視背後偷襲之人,另一個無塵,或許該是這個才是真正的無塵,方才那個無塵此時走近,身形一變現出了自己在苦境的所謂真身---海蟾尊,厲族的貪穢。他們的偽裝功力越發精進,他竟然沒有分辨出來。

  看無塵亦是魑嶽眼中的威狠,質辛冷笑了出了聲,戳破了他們的身份道:「原來是被天佛原鄉打敗的厲族山之厲和澤之厲,擅長偽裝陰險奸詐之輩,天之厲已然被封印在無盡天峰,自身難保,魔妖二族脫離厲族成吾麾下,你們以為殺了吾就能助天之厲破除封印麼?吾死了,亦要讓天之厲陪葬。」

  說完他便轉身,靠著魔璽權杖支再不理會他們離開。

  貪穢聞言面色一冷,翻掌凝功便要繼續再攻,旁邊的魑嶽一把阻止,冷漠望著質辛離開的背影:「他活不到明日日出,臨死之人也只能逞口舌之快,如此肚量吾還有。」

  貪穢皺了眉,卻是未再去追,收起了功力,看著質辛徹底消失在視線中後,才擰眉看向魑嶽:「他方才所言必然有其原因,不可能是威脅,你那日才說過他在封印上動了手腳。」

  魑嶽冷笑眯了眼,沉著冷靜道:「他死了,還有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兩個兒子,他若當真在封印上做了什麼,他們也有解決辦法,不必擔心。」他一直在他監視下,封印雖有變化,但並未完全改變,根本不必擔心,破解封印的辦法還是他們原來的。

  此時夕陽已經徹底落入了山后,天色灰暗,魑嶽說完又對貪穢吩咐道:「如今蘊果諦魂重傷,正是乘機取利的時候,你回去吧,近期不要和吾聯繫,等吾事情辦妥後去聯繫你。你去一念之間兌現與鬼覺神知的交易。」

  「嗯。」貪穢頷首,隨後化光消失。

  魑嶽偽裝的無塵望瞭望青蕪堤方向,冷冷一笑:「天之佛,吾該去看看你要如何救重傷的蘊果諦魂。」隨著話音飄落,他化作了一陣紅霧消散。

  一念之間,鬼覺神知兩隻蟲眼間激動得意的紅光閃爍,拂過聖魔元史後,眼前畫面重新變成了冰冷的石面,他另一隻蟲爪凝功揮去,聖魔元史被隱藏了起來。

  耐心等待了半個時辰,感覺到貪穢到來時,他闔眸掩藏了眸底的主宰一切的倡狂神色,再睜開時全是溫順的平和。

  片刻後,貪穢到了,看見他閉目休息,冷漠將手中拿到的佛鄉聖水拋給他:「毒藥起了作用,你要的東西,這是一半,確認魔皇死後,另一半再給你送來。」

  就在裝著聖水的瓷瓶飛近身邊瞬間,鬼覺神知睜開了眼,準確無誤接住,笑看向貪穢:「樓主言而有信,鬼覺神知甚慰。樓主可以放心,那毒藥專門克制魔皇,再有二位功力重創,他必死無疑,絕不會再有生機。」

  貪穢冷冷打斷了他的話:「吾只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再會。」說完便再不理會他當即離開,不想聽他言不由衷的廢話。

  鬼覺神知閉了嘴,謙恭看著他消失在一念之間,隨後眸底紅光一閃,壓都壓不住的戾氣波濤洶湧,陰森笑著:「吾今日所受的怠慢,改日要讓你厲族千百倍償還回來,貪穢,你最不該得罪的就是吾。」

  同一時間的中陰界逍遙居內,魅生推開臥房門,見黑色十九正在讀信,那信紙的顏色,是質辛少爺,驚喜急走近問道:「質辛少爺信裡又寫了什麼?他現在可好?他化和斷滅呢?」

  黑色十九剛剛打開信看了第一段,聞言停止,抬眸溫和道:「一起看吧。」說著將展開的信放在二人身間。

  魅生急忙低頭看去。

  二人看到中間,面上收到信而有的喜悅全部都變成了震驚恐懼,魅生蒼白著面色,強抑不安看向他道:「質辛少爺讓你去苦境此地收屍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還不讓告訴靈狩大人?」

  信中寫得隱晦含含糊糊,這是質辛故意為之,他真是抓住了他的性情,黑色十九面色緊沉,皺了皺眉:「吾立刻去,你幫吾瞞著義父!」質辛他究竟幹了什麼?收屍!收誰的屍?

  說完不管宙王命令,亦不去向緞君衡嚴令,登時便化光消失在了逍遙居。

  魅生手指冰冷,整個人此時如在冰天雪地之中,雖是夏日,捏著信紙的手卻是冷得直打顫,就在此時,遠在花苑的緞君衡的聲音突然傳來:「魅生,宙王傳召吾去王殿議事,午膳你和十九用,不必等吾。」

  還沉浸在方才信上內容中的她陡然一個激靈,心頭狂跳,急忙拍了拍僵冷的臉,強迫自己趕緊冷靜下來,用平常的聲音道:「是,靈狩。」

  她不能亂了方寸讓靈狩看出端倪來,否則十九少爺又要受罰,此次他偷偷離開中陰界到苦境,完全是在違背靈狩的嚴令。質辛少爺你千萬不要有事。

  苦境,夜色降臨,一處林木茂密,世間至陰至純的陰邪之氣所在的山洞內,斷滅闡提燃起了火拍拍手,蹙眉望著站在山洞口一動不動的他化闡提:「兄長,你不是說魔父會到這兒來見我們嗎?已經等了大半天了,他怎麼還不來?你是不是記錯了?」

  他化闡提剛要回答,周圍林木間飄動的氣息突然一變,是他們熟悉至極的變化,忐忑不安的心驟然一松,語氣平緩喚了一聲:「魔父」

  「魔父來了?」山洞內斷滅闡提聽見,面色驟喜,騰得站起便奔向洞口。

  眼前虛弱光影中出現血人,面上的喜色倏然駭變,和他化闡提同時恐懼震驚喚了聲:「魔父!」

  他化闡提急忙奔去扶住了命力潰散的質辛,另一掌慌急給他輸功。

  斷滅闡提已經嚇得面色蒼白,眼睛裡有眼淚卻是不敢流出來,呆呆在洞口僵立著。

  質辛見此,轉手握住了他化闡提的手,另一手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平靜看向他:「不必了,扶吾進山洞。」輸功只是浪費。

  他化闡提看著他已經泛出死氣的臉,終於明白了他為何要讓他們來此,原來魔父曉得今日會,心頭一陣窒息針紮般的錐痛,緊咬著牙關才壓住奔湧至喉間的悲慟,僵硬收回了手,死死點了點頭:「嗯。」魔父那夜還是對他隱瞞了事情。

  質辛看他只是面色白著,卻很冷靜自持,如此他死後也能放心了,眸底欣慰,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這個已經與快要跟他身形一樣高大的他化身上,緩步走近山洞口。

  斷滅闡提依然僵硬立著,質辛走近後,看他如此,強撐力氣抬手按在只到自己腰間的他頭上摸了摸:「魔父無事,別怕,跟吾進來吧。為父既然說過來此見你們,就一定會來,怎會騙你。」

  話音落後,突然見狂湧而至信件阻塞了喉間的斷滅突然「哇」的一聲大哭出聲,猛然趴在了他腰間,緊緊摟著他,也不顧他身上的血沾了一身繼續哭著。

  他化闡提本還強忍,聞聲曉得一切真相的他喉間澀楚,雙眸微微泛了紅,怕被質辛看見失望,慌低下了頭,咬緊牙關忍著。

  魔父會有一死,那夜讓他看的東西內並沒有說是何時,因何,怎麼會就是現在,上天為何要如此安排……

  質辛低頭看著斷滅闡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頭沉墜,眉心複雜擰著,卻什麼也不能做,只抬手在他背上輕輕撫著:「莫哭。」

  斷滅闡提聞言卻哭得更厲害了。

  他化闡提曉得質辛讓他們到這裡等,必然還有事交代,他如今的身體已經維持不了多久,闔了闔眼壓下淚意,他抬眸對斷滅闡提道:「魔父受了傷要儘快療傷,和兄長扶魔父進去,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斷滅闡提似是才懂了該做什麼,慌忙鬆開了手站好,眼睛帶著淚急急扶住質辛,哽咽得用小孩子的聲音道:「魔父,我和哥哥扶你。」

  質辛安撫看著他笑了笑,這才進了洞內。

  他化闡提小心扶著他到了火堆旁的一個石榻邊,質辛卻是沒有坐下,他怕自己一坐下就再也站不起來,讓他鬆開手,翻掌化出了魔璽權杖,威嚴平靜看著他:「跪下接位。」

  他化闡提袖袍中手指瞬間緊握成拳,若是能選擇,他絕不願意接這個魔皇之位,強壓著心頭刺痛,他緩緩單膝跪了下去,蒼白著臉低著頭舉起雙手,沙啞道:「孩兒領命。」

  質辛將權杖橫放在他手上,指尖破開滴血在杖首的鷹眼上,鷹眼一閃血光,瞬間吸收:「日後你就是魔族主君,此權杖受吾遺命,此後便歸屬於你,起來吧。」

  他化闡提聞言喉間越發沉窒,連聲音都發佈出來,只沉沉點著頭,握緊權杖站起,冷靜抬眸凝視著他。

  質辛又翻掌化光,將一封信交給他:「你和斷滅在此等著將此信交給一個白髮,下半身為白骨的人,他名叫黑色十九,也就是你的伯父。給他後便立即離開返回天閻魔城,闍魘那迦已經受吾命令,在那裡等著你們。」

  頓了頓想起了什麼,又補充道:「你們不必與他多談,只交了信留下吾在這裡,切記立即離去。」

  他在交代後事,說得隱晦是他死後將屍體留在這裡,他化闡提心頭澀沉,曉得他是不願讓十九痛心久留苦境,為緞君衡和他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才如此,看他眸中未曾說出的幽沉深意,點了點頭,接過收好。魔父僵屍身留給伯父必有其用意,伯父定然會處理。

  質辛不放心早已告訴過他的事情,又凝視他囑咐了一遍:「為父的遺志只能你繼續完成,代魔父和你母后好聲照顧斷滅,你亦照顧好自己。」說完歉疚笑了笑:「為父對不起你們。」

  他化闡提聽到這裡,本只是泛紅的眼睛中壓不住湧起了淚,強擠出笑容,沉窒的突然張開嘴沙啞說出了話:「這不是魔父的錯。孩兒會完成魔父心願,魔父放心。」

  質辛聽完低頭見斷滅緊緊抓著他的手,淚眼朦朧怔怔盯著他們說話,也不插話問,抬起另一隻手摸了摸他的頭,亦不說真相,平靜道:「魔父要去很遠的地方,日後要聽你兄長的話,不可再像往日般肆意妄為。」

  斷滅闡提似懂非懂問道:「魔父要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他化闡提看他似是明白了質辛命難長久,又好似不明白當真相信了質辛的話,心頭複雜,魔父從不讓他見血見到旁人生死,至今他還不知母後已死。

  質辛聞言抬眸向修羅鬼窟的方向靜靜望了眼:「魔父去找你母后,你母后去了很遠的地方。魔父得費些功夫才能找到。」

  斷滅闡提卻並沒有因為他所言停止流淚,聞言只低下了頭輕輕點點,咬唇抓緊他的手:「那魔父你要記得把母后帶回來,我和哥哥在魔城等著你們。」

  質辛收回視線落在他身上,手指摸了摸他的頭,最後停在他肩頭,平靜凝視著他:「日後要勤練武藝,魔父不在不可荒廢。」

  斷滅闡提重重點著頭,小眼睛裡又落了淚:「嗯。」

  斷滅的話音落後,質辛卻是再沒有說一句話,就那麼沉靜凝視著他,手保持放在他肩頭的樣子。

  斷滅闡提只覺他的手漸漸冰涼,後知後覺抬起淚眼看向他,怔怔喚了聲:「魔父?」

  質辛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還是只凝注著他,斷滅闡提抬起另一隻小手輕輕取摸他的手。

  他化闡提見如此情形,面色徹底蒼白,再也沒有一絲血色,驟然抬手阻止了斷滅,緊緊包住他的小手道:「魔父去找母后了,不要再打擾他。」

  斷滅闡提眼裡淚水瞬間流成了河,轉眸凝向他啞著聲音道:「魔父沒有發現我知道他命危,你說他不會擔心我了吧,兄長?我早就知道母后去世了,魔父還想騙我。」

  他化闡提從不曾料到這個一直以為不懂事的弟弟竟會如此,怔了一怔:「你怎會曉得?」

  斷滅闡提凝視他說出了一個沒有任何人曉得的秘密:「我還在母后肚子裡的時候就有記憶的,母后死去的那夜,魔父抱著我和你送了母后最後一程。」

  他竟然跟魔父一樣,他化闡提震驚于此,一時心頭萬千波瀾湧動,不知該欣慰,還是該心疼這個一直隱瞞他,心智更加成熟的弟弟,複雜笑了笑:「兄長和魔父都被你騙了,如此也好,魔父放心走,以後魔族便要靠我們二人統領。」

  斷滅闡提從他手中抽回小手擦了擦眼淚:「兄長做魔主,我會好好練武以後保護兄長的,不讓任何傷了兄長。」

  他化闡提沉澀點著頭:「嗯。」魔父方才只怕是發現了弟弟不同尋常九歲孩子的反應,臨死時才會用那樣複雜放心卻又虧欠弟弟的眼神看著他。

  二人隨後再未說話,都不約而同轉眸凝注在了維持著站姿的質辛身上,斷滅闡提任由他的手按在肩上,立著一動不動,等待著黑色十九到來,燃燒在山洞中央的火苗將三人的身影照得長長的鋪在石子面上,直延伸至洞口。

  此時青蕪堤,月光灑了一地。青蕪湖邊草地上,正在給蘊果諦魂療傷穩住傷勢的天之佛心頭突然彌漫起一股莫名的難受,竟影響了她運使功力,皺了皺眉,未去想為何會莫名其妙如此,便強行讓注意力集中在蘊果諦魂身上,繼續灌注功力。

  一旁的帝如來和譴彌勒發現了她片時的恍惚,詫異凝眸,至佛從未曾在運功時分神,這怎會,難道是聖者的傷勢她沒有把握才會心神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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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2章 第一百三十五

  半個時辰後,天之佛撤功收手,蘊果諦魂還在昏迷中,她看向帝如來和譴彌勒道:雲穀雷鋒和第四天不能長期無首,你們回去吧,地藏聖者還須一夜才能醒來,此處有吾。」

  帝如來和譴彌勒關切問:「聖者傷勢如何?」

  天之佛平靜道:「暫時控制住了,其他情況還須他醒後才能知曉。」

  帝如來和譴彌勒聞言松了口氣,看她面色對蘊果諦魂傷勢處理胸有成竹,恭敬領命:「是,至佛。」

  二人離開後,天之佛凝視在昏迷蓮花盤坐在身旁的蘊果諦魂輕歎了口氣:「你這次付出的代價太大,魔皇若當真能被你渡化倒也不枉此犧牲,只怕一千年後他越發倡狂。」能提出如此條件,他征服苦境之心便未消除。

  說完後她凝功將蘊果諦魂以金色佛氣籠罩,放入了青蕪湖中,要借用湖水聖氣驅除被魔皇灌注進入經脈的魔氣,她則佇立在湖岸邊注意著他在湖水中氣色的變化。

  夜色在等待中緩慢逝去,晨光熹微時,霧氣朦朧的湖水底下蘊果諦魂睜開了眼,天之佛當即翻掌收功,將他從湖水中托出。

  「感覺如何?」

  蘊果諦魂身上金光散去,袈裟並未濕了,改了盤坐姿勢站起,面色還有些蒼白道:「好了些,多謝。」

  天之佛凝視他沉凝道:「你的傷勢要想痊癒須封身于莊嚴淨土,隔絕於天地,吸納純靈自然聖氣。」

  蘊果諦魂平靜出聲:「如今天下太平,將龠勝明巒交由憂患深代為統領,吾閉關封身也放心。」

  天之佛頷首:「事不宜遲,須現在就封印。」

  蘊果諦魂沉吟片刻道:「吾給憂患深寫封信交代後續事宜,有勞至佛派人送給憂患深。」

  天之佛輕「嗯」一聲,待蘊果諦魂寫好信後收起,當即便和他一同凝功消失。

  三個時辰後,莊嚴淨土,日光籠罩下,苦境一處群山環抱的林木蔥蘢深處,看不出的清聖之氣環繞,細察之,似有金粒閃閃,隔絕塵世而存,參差生長的草木皆透著清瑩靈氣,綠柳、紅楓,國槐,菩提等不該同生於一處的各種樹木交錯雜集,鬱鬱蔥蔥,生機勃勃。

  到來的天之佛和蘊果諦魂飛身而落。

  蘊果諦魂走到聖氣最旺盛的所在,盤坐在地,看向天之佛:「有勞至佛相助。」

  天之佛點了點頭,騰空而起,雙掌當空化咒,從她身上散出的萬道佛光如陽光普照,灑滿了四面,也將蘊果諦魂籠罩其中。

  就在此時,他腿下的地面開始在佛光中無聲裂開,蘊果諦魂在佛氣保護下沉入了裡面,隨後地面又緩緩闔住,靈木花草都歸復原位。

  一切動靜只用了瞬間,天之佛最後用萬古聖潔佛功將此地設上了結界,看去跟之前沒有任何區別,但若有心懷不軌者進入,一旦催動功力,結界便會生成佛劍萬仞瞬間斃其性命。

  確認此地蘊果諦魂安全無虞後,天之佛凝眸道:「一千年後但願你功體恢復。」說完收功離開。

  就在她消失片刻後,結界的外緣,從青蕪堤一路跟蹤至的無塵悄然出現,冷笑著望著了眼鬱鬱蔥蔥,生機盎然的林木:「吾該多謝你對魔皇慈悲為懷,蘊果諦魂,如今兩敗俱傷,正是吾最想要看到的,你安心閉關,龠勝明巒有吾替你好生看顧。」聲音尚未落盡,他又化作了一團青煙消失。

  青蕪堤通往龠勝明巒的山路上,去送信的三名僧者只覺背後一掌駭人無比的攻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便昏迷倒在了地上。

  離開莊嚴淨土到達此處的魑嶽現身,看著三人屍體,冷漠蹲□,從一人身上搜出了蘊果諦魂送去龠勝明巒的信,小心去了上面的佛力結界打開,見裡面寫著他閉關,讓憂患深在此期間暫時代為統領明巒,諷刺笑了笑,當即凝聚這些年在蘊果諦魂身邊學得的他之佛功,修改了信的內容,又重新放回那人身上,用厲族秘術消去了三人昏倒前後的記憶。三人醒來後便不會記得發生的事。

  一個時辰後,龠勝明巒巒主殿,憂患深正吩咐儒釋道三教教首戰後該做的事,聽見了僧侶稟報的聲音:「天之佛派人送來巒主親筆書函。」

  停住了話音,當即松了口氣道:「立即帶入。」聖者當是脫離危險了。

  三人進來,其中領頭之人取出信呈給了他。

  憂患深接過,不動聲色打開看去。

  「憂患深,吾的傷勢須封身莊嚴淨土一千年,巒中諸事皆交由你負責,期間有不能裁決之事到刻鏡紋圖,吾之元靈在此凝聚成氣,可與你交談,無塵已經隱退潛心修行,再不過問世事,不必尋找他的下落。」

  他未料到蘊果諦魂的傷勢竟然要如此,眉心微微動了動,面色倒還算沉靜,看完後收起信,淡笑看向來人:「信已收到,你回去代吾謝過至佛,吾會照信中說的做。」

  領頭之人記住頷首,告辭離開回去青蕪堤覆命。

  天之佛聽後放了心,翻掌化出佛掌令給了他們,莊嚴肅穆道:「傳令佛鄉上下,吾要封身韋馱修界玉佛之中閉關修行千年,之間發生任何事到玉佛前稟報。」這千年間天下太平,不會出什麼事,她閉關也能安心。

  為首的僧者當即領受收好,合十雙掌道:「是,至佛。」

  天之佛隨後對另外一人略皺了皺眉道:「去善惡歸源見惡界代表渡如何,傳吾口信,讓她一千年後再放出野胡禪。」這個師弟,但願這一千年關押能讓他認識自己錯誤,莫在偏離原本的修途。

  「是。」

  三人領命離開後,天之佛將青蕪堤設下了結界便化光消失。

  韋馱修界,她到後走到水池之後佇立的高大白玉玉佛像前,仰頭望去。

  日後天地浩劫,她只能借助這用數萬舍利集結雕刻而成的玉佛修煉,功體精進方能一日千里,應對日後任何般若金冊中沒有記載的變故,待一千年後順利完成自己該做的事情……

  邊想她金色的身影邊緩緩虛化,最終化作煙氣與玉佛融為一體,一陣佛風拂過,她方才站立過的地方,腳印被揚起的細沙掩蓋,不留任何痕跡。韋馱修界一如既往的柔風輕送,竹葉聲聲,被翠竹環繞的中央流水潺潺之聲不絕於耳。

  苦境的那處山洞中,晨光熹微時,洞口的氣息終於出現了變化,他化闡提最先感受到,刷得轉頭望去,斷滅闡提看他動作亦急忙看去。

  只見洞口飄落一地白羽,漫天飛舞的羽毛中,一個紅色寶石發箍高束起白髮,用一條細細的酒紅色錦緞蒙住眼睛的人現身,他雙手戴著黑色織銀絲手套,一身酒紅色錦衣,一股高貴冷峻之氣撲面而來。

  他現身後,眼睛的方向便是他們身後的猶如還活著的質辛屍身,面色蒼白一冷,驟然拔腿疾入。

  他化闡提見他如此完全不受理智控制的反應,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心頭突然有了莫名有親切之感,亦或是因為質辛死去,這是他們唯一能顯露悲傷的親近長輩,袖袍中的雙手緊緊一握,刺心的悲傷竟因他的到來稍稍緩解,不由啟唇喚了聲:「伯父。」

  斷滅闡提眼睛還紅紅的,心緒與他化闡提一樣,在黑色十九到了跟前時,也跟著喚了聲:「伯父。」

  黑色十九聽見了,卻是此時心緒無法分心在他們身上,曉得他們是質辛信中提及的兩個孩子,「嗯」了一聲,沉沉錦緞掩蓋下的雙眸血紅,穿過他們之間,奔到了質辛前面,看著他死不瞑目凝視著孩子的眼睛,肅峻威嚴堅毅的臉,陡然停下了步子,似陌生又似恐懼不敢靠近,緊繃著臉看了許久後,才緩慢抬起了僵硬的手去按在他肩上,一股刺人的屍冷穿透肌膚直達心口,黑色十九隻覺心口一陣劇烈的刺痛,有如萬箭齊穿,眼前發黑。

  第一次見他時,他還在繈褓中,被義父抱著,性命垂危,因為天之佛拋棄他一心求死,終究還是義父救了下來

  ……

  那一年生辰,他六歲,他五歲,他偷偷教他武藝被義父發現,義父不顧身份,過後當真帶著他們去教訓了那般欺侮他的小孩子

  ……

  他離開中陰界前一天,他戲弄魅生和他,義父本還想第二日開始教他控靈術,將衣缽交由他繼承,卻不料他夜裡偷偷摸摸離開中陰界。

  自此他們兄弟三十六年零七個月又三日未見,最後這一見他竟是要讓他來見他的屍體!

  質辛,他如何能這般殘忍,他在中陰界苦練劍術,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助他,能保護他、義父和魅生,還等著他日後寫信讓他去苦境助他,他竟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他,寧可死也不求助於他……

  一旁的他化闡提看他按在質辛肩上的手指顫抖,是悲慟之故,亦當還有波濤洶湧的憤怒,和難以發洩的其他情感,一時難以平復。可他不能違背魔父的遺言,不得不出聲打斷了沉浸在痛苦中的他,異常的冷靜道:「伯父,魔父留了一封信讓我們交給你,要你收到後立即看,事情緊急,不可耽誤。」完全不像一個剛剛喪父的十五歲孩子。

  黑色十九聞言驟闔住了眸,強壓心緒,片刻後睜開轉向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早已取出了信,對上他細細端詳他的視線,交給他:「伯父請看。」

  黑色十九接的同時道:「你是他化。」

  他化闡提輕點了點頭:「是。」魔父寫給他們的信都是他在旁邊看著寫下的,還有畫像,雖然是多年前的,但也能認出來。

  黑色十九想要安慰他,可看著他冷靜克制如成人,若當真安慰出來反倒是小覷了這個孩子,亦非他所需,便什麼都未說,只平靜頷首:「你像極了你父親十五歲時。」

  說完便轉向旁邊更小的斷滅闡提,見他眼睛紅紅的,但也跟他化一樣的自製,心頭複雜,垂手輕按在了他肩上,言簡意賅道:「以後還有伯父。」

  斷滅闡提聞言猶豫著向他化闡提看了眼,魔父說給了信便離開,不讓他們跟伯父多說話,他能說嗎?

  他化闡提見他想和黑色十九言語,斷滅既然有記憶,說話便會有分寸,點了點頭。

  斷滅闡提這才看向他,聲音帶著特有的孩子腔:「我記住你說的了,伯父。」

  這孩子只與質辛三分像,另外的七分當是隨了無淵。黑色十九點了點頭,隨後打開信看去,諸多要說的話等看完信再說,質辛不會無緣無故提醒不能耽擱時間。

  就在此時,他化闡提卻是拉住了斷滅闡提的手突然間化光消失。

  黑色十九信剛打開了一半,面色一變,急抬眸飛身去阻止:「你們去何處?」

  他化闡提卻是功力比他要高,曉得黑色十九不會讓他們離開,才不得不如此不告而別,聞言拉緊斷滅早已飛到了山洞數百里之外,用千里傳音告知道:「伯父不必擔心,魔父有令,要吾將信交給你後立即返回天閻魔城,吾是魔城新主,不能消失太久,日後侄兒再和伯父約見,信中事情緊急,只怕誤了魔父大事,伯父看信為要,我們會照顧好自己,莫要延遲。」

  只抓了一手空氣的黑色十九不得不又回了洞中,不曾料到他化闡提功力竟到如此出神入化,聞言值得遵照質辛的遺言去做,暗歎了口氣,日後再去天閻魔城見他們,隨後便立即去看信。

  「兄長,你吾兄弟久別,讓你見到如此的吾,心有愧疚,卻別無他法。吾為心願而死,甘之如飴,莫要為吾悲傷,不讓你告訴義父帶他一起來,是怕他難以承受,有你先知噩耗,再去轉告義父,陪伴他,吾便可放心。接下來的事情,有勞兄長為吾完成,這是讓兄長來苦境為吾收屍的原因。」

  黑色十九看到這裡心頭一沉,當即繼續往下看去。

  「兄長看到這裡便立即返回苦境,將此信交給義父,後面的空白部分需要義父的控靈術才能顯現看到,義父看後會知道如何做。」

  手指一捏信紙,黑色十九眸色緊凝,轉向佇立不倒,不改威重的質辛屍體,咬了咬牙,縱有萬般不願意只將他留在這裡也沒有其他辦法,便當即抬手揮功,以中陰界陰氣將他籠罩起來,又將此地封印才離開。

  一日後,中陰界逍遙居,黑色十九立在書房內,絲毫不敢鬆懈凝視著正在看信的緞君衡。

  一旁的魅生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十九一回來就去見靈狩,她還沒來得及問。

  緞君衡接到信用靈力顯現出剩餘內容,片刻後就看完,面色平靜得仿佛不曾看過質辛死訊,翻掌便用靈力燒了信,轉拿起桌上的水晶頭骨,看向旁邊的黑色十九,見他緊張關心盯著他,哼了一聲,不改往日愜意悠然:「放輕鬆,你義父吾還不至於氣暈過去,走吧,隨吾去苦境見那個不孝子。」

  黑色十九看他如此,卻更加擔心,在他們面前,他的心緒越是劇烈波動,面上便越閒適自得,他現在這毫不在乎的模樣,只說明他在壓抑悲慟,不想讓他們看出來擔心,還是許久之前他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一抿唇,他驟然抬手扣住了他托著水晶頭骨的手腕兒,竟是冰冷無溫,脈象極其混亂,果如所料,黑色十九複雜凝視他道:「吾帶你去,你的功力留在到了苦境用。」也沒有拆穿。

  緞君衡被發現了真情,依然面不改色,欣慰得滿意道:「你比那個不孝子強多了,還知道心疼為父,走吧。」

  黑色十九注意到他說到不孝子三字時嘴唇微微顫抖,眼中似有淚光閃過,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揪得人心縮窒,心頭艱澀,手指當即加了力道,看向魅生:「逍遙居交給你了,吾回來再告訴你苦境發生了什麼事。」登時帶著他化光消失。

  魅生想著需要他和緞君衡去,肯定不是質辛有事,便暫時放了心。就在他們都離開半個時辰後,魅生才驟然想起一件事,登時嚇得面色發白。宙王嚴令不得私自離開中陰界,違者嚴懲不貸,靈狩和十九根本就沒有通行令,要是被宙王發現,豈不是……這可如何是好?

  苦境,黑色十九沉默著帶著緞君衡從無向經緯出來後,便直奔質辛屍身所在的山洞。

  到達後,他依然閉口不語鬆開了緞君衡的手,撤去在洞內所設的結界和質辛身上的護體陰氣。

  質辛的屍身清晰映入了眼簾,緞君衡看著面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手中的水晶頭骨眼中突然有血淚流出。

  是他心緒波動導致靈力紊亂躁動,讓拘押在裡面的陰魂如在煉獄難忍才以此方式提醒他,黑色十九看見垂下了眸,手指緊緊按在了腰側的佩劍上,心頭窒息艱澀。質辛,你如何忍心讓義父看著如此的你!為了我們,你也不能好好保重自己麼?你最是重情,究竟是什麼心願,你竟能拋下我們寧可喪命也不求助?

  未讓自己如此多久,緞君衡平靜下來,走到了質辛身前,收起水晶頭骨,一言不發突然抬手按在了他的天靈蓋上,登時凝聚畢生功力於掌心。

  義父這是要取下質辛的頭蓋骨!黑色十九面色驟變,慌忙疾步走近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兒:「義父!」

  緞君衡掌心功力不撤,看著質辛死不瞑目睜著的雙眼,平靜道:「這是他信中遺言,為父得讓他死得安心,你退下,十九,不要耽誤為父。」

  這!質辛!黑色十九震住,刷得轉眸看向質辛,對上他平靜至死的眸子,扣緊緞君衡的手指僵硬鬆開。

  就在此時,山洞內瞬間紫色靈氣爆沖。

  片刻後只聞哢嚓哢嚓的骨頭裂開縫隙的聲音,紫色靈氣隨之越來越濃。

  讓義父親手取下他的頭骨,質辛他到底要做什麼?黑色十九聽著只覺心臟都痛苦得縮在了一起,看都不敢去看緞君衡此時的臉色。

  不知過了多久,骨頭開裂聲終於消失不見,他只覺過了數萬年漫長,緞君衡平靜的聲音傳來:「取出來了。」

  他蒼白著面色這才敢轉向他。

  毫無血跡白白的天靈蓋骨靜靜托在他手心,緞君衡抬眸看他發白的臉色,又轉頭看了看外表毫無損害的質辛屍身,笑了笑:「為父的功力還不至於損害他的屍身,你何必嚇成這樣。」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便從裡衣上扯下一塊兒布將其小心包裹起來收入懷裡,轉身環視洞內地形,沉吟片刻後,動手改造此地。

  黑色十九不知他要幹什麼,只能僵硬凝視著他忍耐喪子之痛完成質辛遺願的背影。

  天黑後,緞君衡終於做完了一切,但此時有山洞的山體已經不復存在。黑色十九和他此時所站之地是是腐朽沒有生氣的一個土堆旁。

  黑色十九從不知中陰界的控靈術還有殺死萬物之能,看著這個本還生機勃勃,此時卻已方圓十裡全是死氣之地,由身到心都冰冷無溫,不由得問道:「這也是質辛要求的嗎?」

  緞君衡掩藏了取頭蓋骨時,在質辛身上取得的另外一塊骨頭和肉,搖了搖頭:「為父總得給他建個陵墓,他不願讓人打擾,如此便沒有人會到這裡來了,為父自作主張而已,此地以後便叫魔皇陵。」

  他不能讓質辛就這麼死了,緞氏控靈術中有復活死人之法,質辛根骨本帶神氣,非比尋常,他一定有辦法能復活他,他必須去找,但在真正找到復活方法前還不能讓十九曉得。

  緞君衡話音剛落,黑色十九正要問還有的疑問,身邊卻突然出現了不該有的氣息,面色沉變,急拔劍出鞘站在了耗損功力太多的緞君衡前面。

  緞君衡冷靜轉身,抬手按住了他的手,讓他把劍放回劍鞘中,對著夜色中現身的模糊暗影,沒有驚訝,靜靜笑道:「城主。」

  來人正是逍遙居所在之地---絕境長城城主,宙王的胞弟,孤城不危,他緩步走到緞君衡面前,面容溫和道:「王上傳令怕靈狩在苦境出事,讓吾將你和十九全帶回中陰界,緞靈狩在苦境的事情若是做完了,我們便啟程回去面見王上覆命吧。」

  黑色十九心頭一緊,義父和他到苦境已經是違背了王令,上一次偷逃到苦境的之人被抓住處以極刑,這次他們離開時本已經做了偽裝,還是被發現了,宙王不知又會如何處置義父……

  緞君衡早已料到會如此,微微笑了笑看著孤城不危道:「有勞撐住親自跑這一趟,已經做完了,吾和義子這就隨城主回去,也省得城主為難。」

  說完便拉著黑色十九隨孤城不危離開。

  三人行經中陰界和苦境交界處時,緞君衡秘音對孤城不危道:「緞某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城主屆時相助,日後定報答城主。」

  孤城不危面不改色,平和密語:「靈狩不妨直言,吾能力之內,定不推諉。」

  緞君衡意有所指暗掃了眼黑色十九,才對他道:「還請城主保下吾子不受宙王懲罰,所有罪責由吾一力承擔。」

  緞君衡護子的心情,他也明白,他為了兩個義子與宙王周旋的事情,孤城不危更全看在眼中,他提出如此請求,並不詫異,平靜答應:「這不是難事,靈狩可以安心。」

  孤城不危言出必行,緞君衡感激亦當真放了心,轉眸望向了星河天瀑掩映下的黑藍色王殿,異常的平靜。


第403章 第一百三十六回

  片刻後,三人便到了王殿門外,還未跨入,宙王的聲音便響起:「緞君衡。」

  聞言,他和二人停下了步子,眸光微閃,宙王如此傳音是不想見他,心領神會未再繼續進入,恭敬彎腰行禮:「臣見過王上。」

  「哎,」宙王聽見他的聲音突然扼腕歎息了一聲,「你身為中陰界宰相,卻知法犯法,此次私自離開中陰界非同小可,孤念在你吾師生一場有心包庇你也不能,莫要怨孤不得不依律處置你。黑色十九是你義子,亦犯同樣的罪行,是你教子無方,孤念在他尚年幼,此次不予大懲,但小戒總是要有的。」

  隨後他接著對孤城不危道:「王弟,黑色十九如何處置由你全權決定,你押解黑色十九退下吧,緞君衡留下。」

  有驚無險,看來宙王還是網開了一面,緞君衡求孤城不危本是以防萬一,宙王陰晴不定,他雖有把握但保得十九,但還是要做完全準備。

  孤城不危領命後帶著黑色十九離開,只剩下他還對殿門彎著腰。

  宙王的聲音繼續傳出:「天缺,押解緞君衡到絕境長城洞牢中囚禁千年,傳令下去,除了魅生外,沒有吾的命令,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探視。」

  緞君衡聽了懲罰,眸光暗一閃,恭恭敬敬道:「臣謝王上不殺之恩。」

  宙王歎息道:「你喪子,孤也損失了一名得力大將,老師要節哀順變,若孤能操縱生死,令魔皇質辛轉死回生,你不必忍受喪子之痛,孤也不必永懷失才之憾該多好……」說著他又是一聲幽長沉重的唏噓,才有氣無力道:「罷了,你下去吧。」

  緞君衡聽到這裡心領神會,眸光暗凝,六獨天缺恰好到了他身邊,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臣定安心伏法,面壁思過,不辜負王上一片厚愛。」

  說完伸出了雙手,六獨天缺右掌凝光拂過,他的雙手便被鐵鎖鏈捆綁在了一起,跟隨六度天缺中陰界最荒涼的邊境而去。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闡提回去後,等候在殿內的闍魘那迦不見質辛和他們同回,眸底最後的一絲希冀湮滅,壓著心頭沉黯恭敬對著二人單臂抱胸彎下了腰:「闍魘那迦見過魔主和少君。」終究還是他奢望了,皇上從未曾說錯過任何事,包括他的死。

  他化闡提看他面色微微發白,鬆開了斷滅的手,走近彎腰虛扶他:「使者起來吧,以前在魔父身邊如何,你在吾身邊依然如何。」

  闍魘那迦抬眸複雜看向他,忠誠沉靜道:「屬下日後便是魔主的使者。」

  他化闡提強笑了笑頷首:「嗯。」

  闍魘那迦這才站起,翻掌化光將質辛秘密留下的一封信給他:「這是吾皇應戰前留給屬下的,要屬下此時交給魔主。」

  一旁的斷滅闡提急忙跑到他化闡提身邊,渴望道:「兄長,我也要看。」

  他化闡提低頭看他還泛紅想念的小眼睛,點點頭,拉他一同走到皇座上坐下,將他抱坐在身邊,才展開信一同看去。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急切的視線很快落在了最後一字,他化闡提怎麼也不料質辛會給他留這樣的遺言,面色怔住,定定看著信,眉心不由漸漸擰成了死結。

  闍魘那迦見他震驚半晌難以接受,等了半晌,待他心緒稍微平復後,斟酌問道:「吾皇留了什麼遺命?」

  他化闡提手指倏然緊緊一攥信紙:「魔父要吾將天閻魔城封印,消失在世間,不受任何外事侵擾,養精蓄銳,準備一千年後與聖方的太荒神決。」

  魔父怎會如此安排?他本以為會借聖方出爾反爾陰謀殺害魔皇之事,緊接著對其宣戰……

  闍魘那迦聽了也是不可思議怔了一怔,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卻無從說起,魔皇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原因,只是他們卻不知道何在。

  緊鎖著眉頭沉吟片刻後,問道:「魔主要如何做?」

  他化闡提垂著眼簾盯著皇座鷹頭扶手,雙眸眯了眯後,舒展開了眉心,魔族久經戰火,再加上隨後魔父身死的消息傳出,勢必引起魔族震盪,卻也該休養生息,重整旗鼓,蓄勢等待一千年後再與聖方爭鋒。

  魔父必然是諸方考慮權衡後才做出了如此決定,抬起了頭,他平靜看向闍魘那迦:「遵照魔父遺命。你先去將魔父的死訊告訴魔妖子民,該怎麼說才能讓所有人同仇敵愾,為千年後的太荒神決做準備,便由你做主去說了,吾去準備開啟封印。」

  要封印魔城,非是易事,魔主要付出極重的代價,勢必損傷他的功體,闍魘那迦聞令勸諫道:「魔主該……」

  他化闡提曉得他想說什麼,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不必推延,今夜子時便動作。有一千年時間,足夠吾功體恢復。」

  闍魘那迦別無他法,只能領命離開。

  三日後,苦境公開亭旁的一家酒樓客房中。

  「你說什麼?」剛宿醉酒醒迷迷糊糊聽了劍布衣說話,咎殃驚叫一聲,騰得坐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魔皇和龠勝明巒簽署了和平協定?」

  劍布衣看著他微蹙的眉心,微閃了閃眸,掰開他的手指,微微笑道:「你難道不高興麼?苦境終於又重回太平了。」

  高興!高興他就是個傻子!!和平協議簽了,天下太平,那解除大哥封印至關重要生在雙方征戰時的競豹兒要到那裡去尋?克災孽主是怎麼回事,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也不通知他一聲?

  咎殃想著揉了揉發疼的腦袋:「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劍布衣走到不遠處的桌旁邊斟茶,邊不徐不疾道:「三日前,龠勝明巒派人在公開亭貼出了告示。」但是正道卻隱瞞了與魔族千年後還有一戰。

  該死的劍布衣!要不是五日前高興找到了百氣流根,跟他拼酒被灌醉,他也不會睡到現在,必須去見克災孽主一面。

  咎殃立即落床穿鞋。

  劍布衣繼續對他說著:「只是有一件事非常奇怪,苦境各處魔族的人也好似一瞬間從人間蒸發,銷聲匿跡,各處都沒有他們的蹤影,酒樓往來之人都在談論此事。」

  咎殃好奇心頗重,聽到這裡微頓穿鞋的手,不由得出聲問道:「怎麼回事?」

  劍布衣垂下了眼簾盯在正流出的茶湯上,繼續說著:「有好事者秘密去魔族源地看過,原來天閻魔城所在地如今是荒土一片,杳無人煙。」

  「憑空消失?」咎殃邊聽邊穿好了錦鞋站起,詫異走到他身邊毫不客氣端起了他給自己的斟好的茶就喝。

  這怎麼聽著有些像當初厲族徹底消失在苦境的情形,大哥被封印在無盡天峰後,他們遵照命令結界了異誕之脈和苦境的通道,所有分散在苦境各處的厲族人全部都被召回,若非後來魔妖二族叛亂,通道也不會再次打開。這魔皇究竟是何許人也,竟還知道用厲族這招,恐怕答應簽署這和平協定是個幌子,魔族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還有後續圖謀。

  要不是因為劫塵的事只有了一點兒眉目,他倒真想去看看魔族在魔皇帶領下變成了何種模樣。

  就在此時,一道靈識破空悄然而來。

  「咎殃,吾在江山美人亭等你,有要事相商。」

  咎殃喝著茶水的唇微不可見一頓,藍色的雙眸暗閃,這倒是心有靈犀。

  不緊不慢喝完了杯中茶水,咎殃放下杯子,只抬手一搭劍布衣的肩膀道:「吾有事去辦,一個月後老地方見。」

  劍布衣早已習慣他如此,淡然平靜點了點頭:「遲一個刻,吾便離開。」

  咎殃哼笑一聲:「只會早不會晚!」說完餘音還在房中飄蕩,他人已瞬間化作一道藍光消失在了房裡。

  劍布衣本還平靜的眉梢眼角微微帶了複雜,輕歎一聲,掃過他不久前用過的杯子轉眸望向窗戶外飄落黃葉的槐樹上,思緒漸漸恍惚。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日,漫長的千年歲月,他該好好想想日後該怎麼過了。


第404章 第一百三十七回


  異誕之脈,江山美人亭,四根頂端雕獸的石柱巍然而立,中央偌大的白玉石地面上站立一身著灰色錦袍之人。

  「克災孽主!」咎殃飛奔到後見他等候多時,當即現身,「魑嶽可告訴你和平協議怎麼回事?」

  克災孽主聞聲轉身,看向一身藍色錦衣的咎殃,笑了笑:「看你面色,劫塵的事情有進展了?」

  咎殃點點頭:「百氣流根已經找到,就差蘊天之饗。」

  克災孽主暗松了一口氣,大姐有了生機,如此他也就能放心咎殃這個死心眼的小弟了,隨後他才將魑嶽暗中殺魔皇,取代蘊果諦魂,以及和平協定故意隱瞞千年後還有一戰的事詳細告知。

  咎殃聽罷若有所思道:「魔皇之死非同小可,難怪魔族會從人間蒸發。」

  說完又覺得不對,皺了皺眉:「只是魑嶽偽裝的佛家弟子殺了魑嶽,魔族不該要報仇麼?怎麼反而隱遁?」

  克災孽主意有所指補充道:「魑嶽說魔皇看出了他和貪穢的身份。」

  咎殃聞言腦中靈光一通,難怪呢,不由看向他大笑讚歎道:「好個魔族,倒是能忍辱負重。厲族現世,他必然會有所忌憚,這隱遁分明是想要從長計議,養精蓄銳,再圖日後對付厲族和正道,狡猾得很啊!」

  克災孽主淡漠笑了一聲:「區區魔族,還不必放在眼中。」

  咎殃聞言與他對視一眼笑了笑,轉而問道:「魔族消失,競豹兒要怎麼辦?」

  克災孽主平靜道:「佛鄉之人洩露的機密,大哥安全無虞解封的最佳時機還在千年後,屆時太荒神決,競豹兒自然會現身,再行處置。這千年間我們先去找其他解封要用的要素。」

  咎殃點點頭。

  克災孽主又道:「魔族雖不足為慮,但為未來厲族再入苦境做長遠考慮,從現在開始也該要有所動作。」

  咎殃聞言看他眸底帶著算計,直言道:「需要吾做什麼?」

  克災孽主看向他冷沉道:「魔族這次封印之法與厲族有幾分相似,且你的功體可以不受任何結界封印限制往來各處,找到其封印之地潛入,策反古武族叛出天閻魔城,屆時魔族勢必會採取肅清政策。」

  咎殃聽罷恍然大悟:「你們要讓魔族自耗兵力,好計策!」

  克災孽主面上冷意微散:「吾和魑嶽商量過定下此計。找到你後再將任務給你。」

  咎殃聽到這裡笑挑眉看著他:「你沒有把找到吾的行蹤告訴魑嶽?」

  克災孽主看他似乎意料之中的面色,微微笑了笑:「你生性不喜拘束,率性而為,魑嶽卻嚴肅,行事一板一眼。讓他知道了你的行蹤,難免有所摩擦,不如現在這樣也好。」

  咎殃頗為滿意點點頭:「知吾者三哥也。」

  二哥肯定或多或少猜到了三哥曉得他行蹤,願意故作不知,隨他隨性做事,這些年在佛鄉修身養性也還是有點兒用處的。

  克災孽主笑笑。

  咎殃說完後隨即道:「吾這就去辦。」

  二十多日後,到了約定的一個月期限。這日黃昏,秋鳴山居,緋紅色晚霞映照的瑟瑟江水波光粼粼,劍布衣帶著草帽坐在江邊卵石上垂釣。

  咎殃到時見他如此悠閒自在,當即破空而降,一掌拍向江面,嘩啦震響,本要咬餌的魚全被嚇得四散逃竄。

  劍布衣懶懶掀了掀眼簾瞥他:「你把今晚的晚餐震沒了!」

  咎殃聞言反而笑呵呵走近他,一撩下擺,也隨他席地而坐:「沒了正好,吾吃不上,你也該陪著,這才算是好友嘛。」

  劍布衣聽出了話外之意,皺眉:「為何吃不上?」

  咎殃歎了口氣道:「吾是來向你道別的,此次一別,也不知以後何時能再見面,好友日後莫要太

  思念吾。」

  劍布衣聞言舒展開了眉心,眸光暗閃,平靜啟唇:「吾和秋鳴山居就在這裡,永遠不會變,你何時辦完了事好記得有吾這個好友,來尋吾便可。」

  咎殃哈哈大笑,轉眸看向他:「你不問吾去幹什麼?」

  劍布衣淡淡道:「問了你也不會說,省得浪費唇舌,吾向來有自知之明和識人之智,尤其是對你。」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保重。」

  咎殃聞言抬手就搭在了他肩膀上,怡然自得望向江面上落了一半的昏黃夕陽,恣意逍遙道:「江湖人去做江湖事,吾走了,老實人,你安心活著,吾會回來看你的。」

  說完後他便化作了一道藍光,如風般拂過江面,眨眼間消失在了夕陽餘暉中。

  劍布衣目送的視線這才收回,收起了魚杆,起身拍拍衣擺上的土,俯身看向旁邊的魚簍,裡面只有一條魚,輕歎一聲,啟唇出聲:「這一別就要九百多年,吾還打算用你為他踐行,做他最愛吃的那道糖醋魚,看來是沒有機會了。今日算你命大。」

  說完拿起魚簍便將魚又放回了江水裡,他收拾好東西轉身回了佇立在不遠處的竹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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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梭,滄海桑田,一轉眼,九百多年過去,苦境難得太平這近千年,四國百姓安居樂業,各地都市繁華非常。

  原來魔城所在之地依然是荒涼淒淒,了無生機。

  此時被封印在地底深淵的天閻魔城血池禁地內的皇座上,纏滿了白色棉布繃帶的他化闡提坐著,繃帶已經被一手斜支在座椅扶手上,聽到腳步聲停在了厚重的禁地石門外,才啟唇道:「有斷滅的消息了麼?」

  牆外闍魘那迦的聲音傳來:「少君說三日後會解決在登道岸的事情,立即返回見魔主,讓魔主不必擔心,他知道該如何取捨。」

  他化闡提輕「嗯」一聲:「三日後吾出關,在摩羅殿等他。」說完此事,又詢問:「隳魔大軍大軍出發了麼?」

  闍魘那迦道:「已經按照魔主命令秘密離開。」

  他化闡提闔住了眸休息點了點頭:「你下去吧。」

  派二人率領隳魔大軍秘密進入苦境,絞殺聖道中堅兵力,聖方的這些兵力一旦瓦解,縱使太荒神決取勝也不能阻止他們稱霸苦境。魔父留給他的信中和以前看的密事中,都沒有寫他成為魔主後該如何率領魔族,只要最終能達成魔父遺願,那麼這過程便按照他自己的方式來吧。

  闍魘那迦領命:「是。」

  三日後黃昏,封印的魔城摩羅殿門外,已然剛毅俊朗無儔的斷滅闡提回來,卻不料眼前所見他化闡提竟然傷勢嚴重,震驚一變面色:「兄長!你……」

  他化闡提看著瞬間飛落在自己身邊的他,隨即而出的嗓音中帶了溫和的笑意:「吾無妨,再過十日便可痊癒了,屆時這些繃帶都可以除去。」

  斷滅闡提登時暗暗自責,他三百年前離開時,他只有封印魔城時所受的傷,這是,緊眸凝視他當即問:「怎會又加重,發生了什麼事?」他竟然對此一無所知。 此時也顧不得因他化闡提使手段逼他回來而有的怨氣。

  他化闡提笑著平靜轉身引他向殿內走去:「你走後一百年,古武族突然叛出,吾必須肅清魔族,處置那些人,非武力解決不可。」

  封印的傷勢還未好,他再動武無異於雪上加霜,斷滅闡提眉頭驟然皺住:「為何不傳信告訴吾?吾若再,你也不會……」他的行蹤不是一直都在他掌握中,要傳信並非難事。

  闍魘那迦突然插話道:「當時少主悄然離開去了登道岸,魔主派人百般找尋一百多年才找到少主蹤跡,怕傳信後少主又避開,便未說。」

  他是因他管教太嚴負氣離開,可真有大事也不會由著自己性子來,斷滅闡提聽闍魘那迦之言,眉頭皺得更緊,袖袍中手指一緊,抿唇半晌才看向他化闡提憋出了一句:「吾沒有那麼混!」

  他化闡提聞言溫和笑了笑:「把你一直限制在魔城之內,確實是為兄的不是,你既然離開了,為兄也不必再以魔城的事情影響你,在苦境各地走走,對你對魔族都有好處。闍魘那迦所言並非最主要的原因。」

  頓了頓,他笑對上他的視線,又補充道:「不過時間縱使倒流,吾也依然會關你讓你勤練武藝。」

  斷滅闡提對他此言未說什麼。

  他化闡提隨後讓闍魘那迦下去,收起笑意,凝視他道:「淨無幻知道你的身份了作何選擇?只要她願意,魔城可以毫無條件接納她。」

  斷滅闡提也不詫異他曉得了他和淨無幻的關係,他既然知道自己蹤跡,必然事事逃不過他的眼睛,聞言垂下了眼簾,沉默良久後才對上他關切的眸子,為了讓他放心,平靜道:「她依然愛吾,但選擇站在正道,堅守自己的信仰,也不反對吾的選擇。如今她是登道岸掌教,會代表登道岸參加這次的太荒神決,我們二人會為各自的堅持奮戰到底。」

  他化闡提聽了,面上並無異色,只抬手輕在他肩上拍了拍:「是個優秀的好女子,為兄日後會把她當做弟妹。」可惜斷滅和她有緣無分,他們的存在本不該有兒女私情,斷滅和她既能如此公處理,他也能放心。

  說完後他收回手,走到了皇座上坐下,對他道:「三日後,隨吾解封一半魔城,你去召集眾人來商議一個月後要開始的太荒神決,是時候給龠勝明巒下戰帖了。」

  斷滅闡提壓下了波動的心緒,面色變得肅穆,垂首領命:「是。」

  半個月後,龠勝明巒主峰山巔之上,玉清界三壺領導,方丈雨卷樓主,海蟾尊手執眺望著遙遠的雲霄之地,微眯地綠眸中倒影著數日前已經解開封印的天閻魔城,嘴角微勾著一抹冷厲,山巔四周,戍守的將領皆是肅穆凜然。

  就在此時,身後雲飛而來一面龐焦黑之人,對著他躬身見禮:「見過樓主,魔城派人送來了戰帖!」

  海蟾尊散去了嘴角那一抹笑,只剩下剛冷嚴峻轉身,翻掌吸過戰帖展開:「海蟾尊,千年之前聖魔大戰,吾父死于龠勝明巒陰謀之下,今次太荒神決,不止兌現千年前之協議,更要為吾父報仇。神訣之後,不論勝敗,都要將陰謀毀約者交出任吾處置,否則吾族絕不會善罷剛休。十五日後,神訣戰場見,他化闡提親筆。」

  看完海蟾尊冷笑一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栽贓嫁禍。狂妄自大的魔族,近一千年竟還未讓你們覺醒,聖者一番慈悲果然白費了。吾海蟾尊既接受聖者之請托,擔任太荒神決的擘畫者,必會秉承聖者仁心,為天下蒼生永絕後患。」

  對前來送信的人道:「六昧童子,將此戰帖公告天下,龠勝明巒為天下應戰!」

  六昧童子肅然領命:「是!」

  他離開後,海蟾尊回來巒主殿,寫了六封親筆書函交給信使:「按照信封上面的地址給六聖護送去。」

  十四日後,太荒神決前夕,天閻魔城濃邪綠光充斥的魔羅殿中,代表魔城參戰的六魔禘---無界尊皇、銀羽風少、鬼如來、寂滅邪羅、端木燹龍和斷滅闡提,三三相對,巍然佇立在魔殿兩側,

  盡頭的漆黑鑲金皇座上空無一人。

  眾人等了片刻後,摩羅殿內倏然墨綠光芒自天而來,如日曠昭,光芒萬丈,隨之而來的迫人氣勢壓得殿內眾人不由微微屏息,道:「參見魔主!」

  身著異域尊貴王袍的他化闡提自光芒中破空而降,飄飛的披風威儀萬千,飛落間,他口占神訣道:「神魔失界,萬世混茫。血劫啟戰,一統洪荒,聖魔啟戰!」

  說完後揮舞手中魔權璽杖,杖首鷹眼之中驟然飛出六道金光,直射六人眉心。金光入體,六人眉心處成了六個魔族巨蟹圖騰。

  他化闡提早已沒有了先前的傷態,巍然落地,掃過眾人:「都起身吧!」

  寂滅邪羅起身後看向他,眸底全是勃勃野心:「天時將至,令人顫慄的時刻終要來臨了。」

  斷滅闡提望了眼方才他化闡提話音落後,天閻魔城發生的變化,道:「神訣開啟雙方已在魔父當初設下的太荒結界之內了。」

  千年前魔父與龠勝明巒最後一戰前竟然早給雙方設下了如此結界,一旦口述此神訣,不論龠勝明巒願不願意,都會被拉入此太慌結界內,除非神訣結束,否則任何人都不能離開,魔父竟然還暗暗留下了這一步,來助他們行事,達成他的遺願。

  他化闡提亦發現了變化,但在預料中,平靜「嗯」了一聲。

  其他人見他們沉靜以對,這必然是太荒神決需要,並無多想,六魔禘之一端木燹龍隨後凝視他化闡提問道:「魔主,第一戰是何時?」

  他化闡提道:「今夜子時。」

  鬼如來問道:「出戰人選呢?」

  他化闡提向無界尊皇看了一眼,眾人會意,第一戰就是他。

  他化闡提緊接著提醒所有人:「你們對千年前聖魔最後一戰都瞭解,但此次次戰法與其不同,並非簡單的一對一相戰。每一戰人選皆對應一個時辰。子丑寅卯戌亥六個時辰屬魔。另外六個時辰屬聖。雙方高下,主要是時辰克制。武學尚在其次。在吾方,寅克未至午;卯克申至未。在彼方,申克醜至子;酉克寅至醜。」

  銀羽風少狐疑道:「克與制有何差別?」

  他化闡提平和看向他解釋道:」受克者易死,受制者易敗。」

  鬼如來接著不解問:「如何判斷各時辰代表為誰?」

  他化闡提道:「凡經歷一戰後,該人時辰便會浮現。」

  端木燹龍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一開始就無從判斷生克了。」

  他化闡提沉靜頷首:「太荒神訣本就是生死賭注。」

  六人早有此心理準備,聽他說出亦很平靜。

  他化闡提隨即凝視六人道:「此乃首戰。彼此不知底細,一般當以求穩為上,以下駒應之。吾方若反其道而行,第一局強勝機率極大。吾之目標是搶下三連勝,所以派鬼如來和尊皇出戰。」海蟾尊生性多疑,必以試探為先,不會派出功力最強的人,他們二人功體卓絕,勝利輕而易舉。

  一旁的鬼如來勾了勾嘴角:「欲強三勝看來並不困難。」

  他化闡提雖知勝利容易,但仍然提醒道:「眾人不可大意。生克之秘唯有站上戰場方知。若是被對方所克,唯一保命之方法就是拖戰。直到三個時辰之後,戰局結束。」

  無界尊皇淡淡一笑:「吾明白。」

  諸事交代完,他化闡提看著眾人最後道:「再來,就等比試完後太荒日晷上克制對應的時辰指示了。」

  眾人明白,點了點頭。

  此時已經被拉入太荒神決結界的龠勝明巒天臺上,海蟾尊和六聖護佇立。

  其中一人靖滄浪道:「明戀地理位置發生了變化。」

  海蟾尊望向遙遠同樣在太荒神決太極八卦結界內的天閻魔城,冷峻淡漠道:「雕蟲小技,不足掛齒,此事吾已經向聖者稟報。你們聽吾命令去做便是,過多的思考毫無用處。」

  魔皇縱死還留了如此一招,這是限制聖方使用陰謀,但也同樣影響魔族,讓雙方絕對的公平。如此對魔族毫無利處的安排,魔皇究竟在算計什麼?如今解除大哥封印的要素就只差競豹兒了,只要抓到他,還能讓他心甘情願使用雷電之力,便可達成目的,萬萬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其他五聖護阿修羅、淨無幻、樂行詞、黑衣劍少、奉皇靔眸光微有波動。海蟾尊此人剛愎自用,並非是最佳的領導者,聖者怎會派他做太荒神決的擘畫者?轉念,地藏聖者既然派他,他當是有過人之處,足以掩蓋其短,他們不該尚未對敵,便已心有異見。

  淨無幻開口道:「第一戰由誰上?」

  海蟾尊不假思索道:「奉皇靔。」他功體在六人中最弱,先對他化闡提作戰安排進行試探,後續再做更好的安排。

  子時很快到來,第一場的比試開始,無界尊皇和奉皇靔從各自陣營飛身而入比武場,不言便強招相攻。

  僅僅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分出了勝負,奉皇靔敗。

  分在太極陰陽兩側的他化闡提和海蟾尊,同時望向了太荒日晷。

  一丈直徑的日晷上出現了兩個人分別代表時辰,克制對應為子制辰。無界尊皇佔有時辰優勢。

  隨後一切皆照著他化闡提的安排進行,魔方輕而易舉連勝兩場。

  摩羅殿內,斷滅闡提看向佇立望著戰局的他化闡提道:「太荒神訣連勝兩場,只要再取一勝。便能徹底破除魔城未解開的另一半結界。」

  他化闡提收回視線,看向他道:「在連吞兩敗的情況下,憑海蟾尊心高氣傲之個性。第二局他必是堵上王牌。黑衣劍少,奉皇靝受傷,出戰只是拖累,淨無幻一介女流,於你更有舊情,以海蟾

  尊猜疑之心,也非是上選。

  斷滅闡提聽到淨無幻時眸光微現複雜,瞬息後便又恢復平靜道:「那麼只剩靖滄浪,阿修羅與一名不知身份的人。」

  他化闡提「嗯」了一聲道:「這一次就讓你與端木燹龍出戰吧。取回勝利,吾之計畫方能推展。」

  斷滅闡提頷首後,問道:「你還有何安排?」

  他化闡提凝進他眸底道:「侖勝明巒周圍有三處靈穴。乃是支撐明巒之根基。只要以雲夢,離樞,惕若三針分別貫入,魔氣侵蝕,便能崩壞明巒。太荒神訣不戰自敗。吾已安排無明法業籌備軍馬,只待吾一聲令下,就馬上出擊。

  斷滅闡提聞言意有所指道:「龠勝明巒縱是無法掌握先機,但必有防備。無明法業率軍進攻,免不了一場的死傷。」

  他化闡提淡然道:「戰火之下生死早該覺悟。魔父之死你忘記了麼?只要能達成魔父的遺願,再多的死傷都是值得的。」

  斷滅闡提凝視他道:「吾沒有忘記,正是沒有忘記,才希望盡可能不禍延無辜。」

  他化闡提聞言忽然笑了笑:「參戰者豈有無辜。小弟,你要知道,今日魔族和聖方的犧牲是為了避免未來的天地覆滅,未來魔族,人類,厲族,正道,邪魔,沒有誰能逃得過,不可一時婦人之仁。」

  斷滅闡提無話可對,「嗯」了一聲算是被他說服了。

  他化闡提說完不欲再討論此問題,又道:「這幾日與外界斷絕聯繫。吾前些時候派出的魁山魔軍不知現狀如何。無法掌握的情況,著實令吾掛心。」

  斷滅闡提看他雖含笑,卻眸色幽沉,多年重擔在肩,從未曾有過片時放鬆,心頭複雜,沉聲道:「吾會儘快取得勝利。」

  只要魔城剩餘的勢力再借助魔父特設下的太荒神決結界之力解封,諸事便能順利進行,兄長也可放心。

  他化闡提見他關心,溫和抬手輕按在他肩頭:「若你不幸被克上,務必保全性命。一定要回來見吾。」

  斷滅闡提曉得他面上不顯露,但心中擔心,點了點頭:「吾明白。」

  他化闡提收回手:「你先下去備戰吧。」

  斷滅闡提點頭:「嗯」。

  龠勝明巒,第三場快結束的時候,海蟾尊對阿修羅道:「聖方已經連敗兩場,靖滄浪現在的情形,想要取勝幾無可能。第四場你上,務必取勝,你先下去準備吧。」

  阿修羅默然領命:「嗯。」

  半個時辰後,第三場結束。

  眺望的他化闡提收回視線,看向等候在摩羅殿中的其他人道:「太荒神訣第三戰,勝負已經判曉。」

  話音剛落,毫髮無傷從戰場上回來的端木燹龍帶著傲然笑意道:「端木燹龍幸不辱命。」

  他化闡提笑頷首:「連勝三場,魔城的另一半結界將開了。」

  說完看在殿內等候命令的無明法業道:「一切依計行事,你去吧。」

  無明法業肅然領命:「屬下遵命。」

  他剛離開,摩羅殿外終於出現了等待許久的腳步聲。

  他化闡提向敞開的殿門外望去:「是冥回劍相,幽魂邪師。」

  名字的聲音尚未落盡,二人走入了殿內,對他行禮:「見過魔主。」

  他化闡提問道:「隳魔大軍安然入城了嗎?」

  冥回劍相面上此時才露出了沉重之色:「啟稟魔主,隳魔大軍已經……全軍覆滅了。」

  他化闡提皺了眉,握著權杖走近了他一步:「什麼?說清楚。」

  冥回劍相嗓音沙啞了起來:「數日前,隳魔大軍正要穿越魁山,行至天懸道,卻遭遇埋伏的圍兵,正在對戰中,突然河流決堤,隳魔大軍和正道之人皆葬身洪流。如今魁山只餘由障明魔囂率領的數千魔軍。被大水困在天懸道另一側。屬下已調派人馬,前往支援,助他們脫困。」

  寂滅邪羅看向他化闡提登時分析道:「這種用兵手法,明巒之中不作第二人想。想必是海蟾尊。」

  向來情緒不外露的他化闡提面上登時有了怒恨之色:「隳魔大軍付之一炬。吾之魔軍,吾之子民。」

  寂滅邪羅看向冥回劍相幽魂邪師:「你們實在太疏忽了,這次海蟾尊發現了行軍蹤跡,魔軍大敗,不只使軍威蕩然無存,更讓魔城戰力折損慘重啊!」

  冥回劍相面有愧色,砰得一聲對身前的他化闡提單膝跪下,低頭道:「屬下護軍不利,請魔主降罪」。

  幽魂邪師亦同樣跪下:「請魔主降罪。」

  他化闡提強壓翻滾的心緒,對他們擺了擺手,嗓音冷沉道:「起來吧,你們無罪,有罪的是吾,軍機已失,吾首當其衝。是吾害了隳魔大軍。」若非他大意,隳魔大軍行軍蹤跡也不會被海蟾尊發現。

  寂滅邪羅皺眉急忙道:「魔主請毋自責。一切皆是海蟾尊的詭計。而且若不是太荒神訣開啟,我們被結界所困……」

  他化闡提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寂滅邪羅,任何理由,皆無法掩蓋失敗的事實,再多的藉口,也只會讓吾自己更安逸。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承認失敗,並牢記教訓。」

  寂滅邪羅看他調整過來了心緒,作為自小便與他一同習武的同伴,除了有主僕之份,更有友人之誼,放了心:「是。」

  他化闡提隨即又對二人下令道:「無明法業剛剛離開,冥回劍相你們兩人追上他同行支援。」

  二人當即領命:「遵命。」

  二人走後,他化闡提看向殿內同仇敵愾的眾人,沉聲道:「 魁山血債勢要在戰場上討回。」

  眾人躬身齊聲道:「吾等定讓聖道血債血償!」

  此時第四場對決已經開始了一個時辰,眾人隨後安靜望向戰局,耐心等待結果出來,兩個時辰後,摩羅殿外終於出現了熟悉的氣息,未幾,斷滅闡提的身影出現。

  寂滅邪羅松了口氣:「少君回來了。」

  斷滅闡提面有低落,應了一聲:「嗯。」

  他化闡提平靜看著他問道:「無恙乎?」

  「不礙事,」斷滅闡提低頭說完後,對上他的視線,自責愧疚道:「兄長抱歉,吾敗了。」

  他化闡提笑笑,寬慰他道:「你之時辰受阿修羅所制,本是不易取勝。」

  斷滅闡提還是歉疚:「小弟汗顏。」他身為魔城少君,竟然幫不上兄長,不能為魔城出力。

  他化闡提清楚他的性格,未再多勸,只溫和道:「此此已過,下次爭回顏面也不遲,你先去療傷吧。」

  斷滅闡提聞言,點了點頭:「嗯」,隨後離開。

  他化闡提對與斷滅親近的闍魘那迦下去護法亦寬慰他,一個眼神,闍魘那迦會意,領命隨斷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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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第一百三十八回

  如此接連戰了幾場,日晷顯示有一日的空白,此次戰後,意味著聖魔雙方都可以休息一日。他化闡提隨後讓眾人下去休息。

  第三日天剛亮時,摩羅殿內,重新受到召集的眾人才開始議論接下來的戰局。

  鬼如來看向他化闡提道:「到目前為止,龠勝明巒只勝了一場。下一局出戰人選是誰?」

  他化闡提剛要回答。

  「吾!」本還該在密地療傷的斷滅闡提突然化光進入了殿內,直接插話說道。

  他化闡提轉眸看向他:「你的傷?」

  斷滅闡提搖了搖頭,走入眾人間:「兄長放心,不成問題。」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就派你出戰。」

  端木燹龍聞言詫異不解問:「斷滅闡提才敗給阿修羅,為什麼又派他出戰?」

  他化闡提掃向同樣疑惑的眾人,將自己的算計說了出來:「正是因為他敗過,對聖方而言,便有奇兵之用,能克制斷滅的人選只有黑衣劍少與阿修羅。但黑衣劍少實力不算頂級,在這個連敗三場必須全力爭勝的情況下,海蟾尊會讓黑衣出戰的可能性依然渺小,若是阿修羅出戰,斷滅仍有保命之能,除此以外其他人對上斷滅多為敗局,以此為賭,勝面超過七成。」

  他話音剛落,斷滅闡提便斬釘截鐵道:「這一戰吾必能爭勝。」

  他化闡提聞言視線移到他面上,提醒道:「仍然不可大意,太荒神訣十二場戰鬥之中,藏有兩次生克逆轉之機。而且無法預料何時發生。這點風險,眾人還需注意。」

  斷滅闡提點了點頭:「明白。」

  一直沉默的寂滅邪羅突然接話道:「魔主。第二名人選,就讓屬下出戰吧。」

  他化闡提略有詫異:「嗯?」

  寂滅邪羅恭敬看向他道:「對方與我們各有兩人時辰不明,無論如何推判,皆有風險。吾身為魔城之人,至今尚未立下戰功,請魔主賜我這個機會,成全吾作為武者的驕傲。」

  鬼如來聞言凝向他化闡提道:「寂滅邪羅言之有理,第二場戰基本上就是保命爭勝。寂滅邪羅實力不弱,除非遇上相克之人,否則勝利機會居多,而且他時辰不明,對方難以推算。」

  寂滅邪羅繼續接著鬼如來的話勸諫:「有時候現出自己底牌,更有利於推算對方心態,這是一場避免不了的賭。,

  還未傷過戰場的銀羽風少登時插話道:「既然是賭,那我也能去。」

  寂滅邪羅一皺眉頭,轉向他道:「吾實力在你之上。」說完看向他化闡提單膝下跪:「魔主,請下令吧!」

  他化闡提斟酌片刻,點了點頭:「好吧。第二場就由你上陣。」

  斷滅闡提不解看向寂滅邪羅:「為何請戰?」

  寂滅邪羅肅然道:「即被魔主選入太荒神訣,就自當盡力出戰。若是退縮不出,又如何對得起魔族戰魂。屆時,無明法業必會拿著他赫赫的戰功來恥笑吾了。」

  斷滅闡提聞言哈哈笑了一聲:「你與無明法業的競爭始終不滅啊!」

  他的笑聲極有感染力,寂滅邪羅面上不由得也露出了淡笑:「為魔主盡忠應該的。」

  議定後過了半個時辰,斷滅闡提先行與聖方之人對決,果如他化闡提前面推測,斷滅闡提小傷取勝歸來。

  隨後寂滅邪羅上場,足足等了三個時辰,就在這場戰局結束時,摩羅殿內最先看到結果的他化闡提面色倏然冷沉一片。

  眾人見此心頭咯噔一下,剛從後殿療傷歸來的斷滅闡提,感覺四周氣氛變化,當即停下,抬眸關心問道:「戰局情況如何?」同時向太荒神訣結界望去。

  他化闡提看著從神訣戰場消失的屍體,驟闔住了眸,低沉道:「是令人痛心的結果。」

  斷滅闡提聞言,還未看清結界內情形驟收回視線,震驚道:「寂滅邪羅身亡!怎會?」

  話音落後,殿內其他人也皆是同樣的神色震驚。

  他化闡提扶著皇座扶手緩慢站起:「魔城痛失良才,堪為大喪。傳下吾令,全城默哀。」

  寂滅邪羅從小與兄長一同學習武藝功力,情同手足,斷滅闡提看他心緒波動劇烈,擔心喚了聲:「兄長!」

  他化闡提睜開了眼,凝注在離開神訣戰場後出現在摩羅殿內的寂滅邪羅染血的屍體上,嗓音嘶啞道:「天時逆轉終是遇上了,但忠誠不屈的戰魂,豈能就此凋零。寂滅邪羅為魔城盡心盡力,如今,吾將賜他最高的榮譽,最隆重的葬禮。英勇的戰士,吾以你為榮。」

  說完便拄著魔璽權杖走近屍體旁邊,橫捧魔杖俯身放在其上,魔杖上瞬間放射出奪目綠光和波濤洶湧的綠氣,將寂滅邪羅的屍身層層包裹住。

  太荒神決開始前才加入魔族的端木燹龍詫異問道:「這是什麼?」

  斷滅闡提解釋道:「魔之一脈,身軀雖死,戰魂永存。兄長正以魔功將寂滅邪羅的身軀化散。轉為無限能量,分予全城。」

  一旁面色剛冷的鬼如來看著葬禮進行,低沉道:「特殊的祭禮。」

  正在進行葬禮儀式的他化闡提道:「寂滅邪羅死前,故意將自己的兵器雙環碎化,引魔氣重創靖滄浪,十日內,若無法解除魔氣,靖滄浪這個敵手必死無疑。」

  斷滅闡提聞言若有所思道:「太荒神決到如今,以出現了一次生克逆轉。這也表示未來的戰局只剩一次生克逆轉的機會。」

  就在此時,率軍去辦事的無明法業返回,見殿內葬禮面色沉變,但也不敢耽擱戰報,對上他化闡提望來的視線,單膝跪地:「啟稟魔主,離樞針已順利插入龠勝明巒第二道靈穴了。」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嗯。」

  無明法業繼續稟報道:「過程中,一如魔主所料,他族率軍來襲,與聖方之人纏鬥。吾趁虛而入。只可惜,有四王援兵支援,屬下只好先行退兵。」

  他化闡提平靜道:「無妨,眾人先休息片刻,待吾擬定下一步計畫,再行出擊。」說完後看向其他在殿內的人:「你們也一同退下吧。」

  無明法業和眾人領命:「是!」

  眾人離開後,斷滅闡提卻未走,凝向說完話後,又繼續凝注屍身的他化闡提問道:「下一場戰鬥你要派誰出戰?」

  他化闡提微垂眼簾:「此事先按下。吾需要好好思考。」

  斷滅闡提擔心他,走近勸慰道:「兄長,莫再傷悲。」

  他化闡提抬起眼簾,平靜看了他一眼:「不用擔心,吾只需靜一靜。你下去吧。」

  斷滅闡提看他確無事,才放心點點頭離開。

  三個時辰後,快到了第四場神訣開戰的時辰,他化闡提處理好了寂滅邪羅的屍體,傳令重新召集了眾人來摩羅殿。

  端木燹龍看向他,直言便問:「魔主想好要派誰了嗎?」

  他化闡提睿智分析道:「觀對方情勢,奉皇靝死,靖滄浪傷。只剩四名人選。海蟾尊若想取勝,必然推出強者,最好強者之中還能出其不意。」

  鬼如來若有所思:「你是指那兩個時辰不明之人。」

  他化闡提頷首:「這次的人選吾屬意由端木燹龍與斷滅闡提繼續出戰。若順利必能一勝一和。若被克,端木燹龍必能求得和局回來。」

  端木燹龍聞言不假思索點頭:「沒問題。」

  鬼如來又提出了如此安排可能面臨的問題:「若對方人選不如你所料呢?」

  他化闡提沉著道:「海蟾尊深沉之心思,吾也只能料得七分。剩下的只有賭。戰場上,若無這樣的膽識,只知保守應對,也難成大器。 」

  就在此時,斷滅闡提突然間周身金光刺目,面色青白,在心口一道卍字佛印急速旋轉,驟然從此湧出護體的魔氣和金光交纏相搏,他額上冷汗直落,不得不扶住了身旁的殿柱才能站立。

  他化闡提面色微變,瞬間光閃到了他身邊,翻掌便按在他心口,摧功助他壓制傷勢:「怎麼回事?」他怎會受了如此重的佛力擊傷?

  斷滅闡提咬牙緩慢道:「是吾和奉皇靝比武時,他敗亡後攻擊吾遺留下的暗招---煉魔天脈,想不到竟有如此後勁。」定然是方才那戰才又引動了傷勢。

  他化闡提掌心感覺到了這股功力的頑固難以克化,一皺眉心,登時加強了掌力:「喝……!」

  斷滅闡提功體承受不住兩股相反的至強極招,猛然噗得沖地嘔了一口黑血。

  他化闡提見狀,不妙!急忙收回了掌力。這股佛氣以深入斷滅之內元,吞噬經脈,若豁然催動魔功,只會讓傷勢加重。這……

  斷滅闡提抬手擦了擦嘴角,平靜凝視他道:」兄長莫擔憂,先將吾送至冥池。」

  現如今也別無他法,他化闡提眉頭擰成了死結,頷首:「嗯!」扣住他的手腕,讓眾人暫在殿中等候,瞬間化光離開。

  冥池,血紅的池水如湖水般湧動,波光閃爍,他化闡提將斷滅闡提扶著進入後,斷滅闡提盤腿坐下,半個身體被池水淹沒,開始運功療傷。

  他化闡提面色沉聲道:「小弟,你太疏忽了。受此暗傷,為何不讓吾知曉?」

  斷滅闡提抬眸對上他擔心異常的眸子,歎了口氣道:「抱歉,吾本以為是小傷。誰知……」剛說到這裡,體內正在運轉的氣息為窒在一處,斷滅闡提額頭青筋瞬間鼓裂,抿唇頓斷了話音,強忍劇痛。

  他化闡提眸光沉凝,當即道:「好了,先好好休息,希望冥池之水能助你恢復功體,排除佛氣。」

  隨即離開返回摩羅殿中。

  端木燹龍見他回來,當即問道:「斷滅闡提負傷嚴重,此戰人選由誰代替?」

  他化闡提沉吟片刻:「只好派出無界尊皇。」

  左下手的鬼如來皺眉插話道:「為何不選吾?」

  他化闡提看向他道:「因為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鬼如來眉頭這才鬆開:「嗯!」

  此時,一名大將進入單膝跪下,對他稟報:「魔主,無明法業大軍備齊,正在城外候命。」

  他化闡提面上現出了勢在必得之勢:「很好!傳下吾令,大軍進發,目標,侖勝明巒第三道靈穴。」

  「是。」大將領命離開。

  他化闡提隨即吩咐了鬼如來要做的事情,鬼如來眸光微凝,領命離開。

  接下來過了一個時辰後,到了第四場神訣比試的時間,無界尊皇向他和眾人告辭,飛身去了太荒神決戰場結界中。

  眾人在殿內望著戰場等待戰果。

  他化闡提本勝券在握,卻不料就在戰局最後一個時辰快要接近尾聲時,就快要勝的無界尊皇竟然。

  正在觀戰的他和眾人皆面色不可置信一沉,「怎會!」

  他化闡提砰然一聲擊在扶手上:「另一個時辰逆轉竟然是這裡!」

  眾人聞言刷得轉眸看向他。

  他化闡提面色沉重對端木燹龍道:「去將尊皇屍體帶回來,他非魔族之人,屍身不能自行靠魔族引力回歸。」

  端木燹龍領命:「是。」

  他離開去帶屍體的時候,先前離開的那名大將回來覆命:「屬下參見魔主,魔主吩咐之事我們都準備好了。」

  就在此時,端木燹龍帶著無界尊皇的屍體回來,插話道:「他的屍體,你要作何處理呢?」

  他化闡提沉凝道:「吾要親自送回死國。」

  端木燹龍怔了一怔,詫異:「嗯?」

  魔使闍魘那迦道:「魔主向來敬重戰士,哪怕不是魔城之人。也秉持一貫態度。」

  他化闡提看向聽了闍魘那迦話後,若有所思的端木燹龍道:「無界尊皇與魔城,雖是因交易而出戰,而且是與阿修羅決戰而亡。但畢竟是為魔城而死。最後一程,該由吾親自護送。」說完看向那名大將道:「隨吾前往死國。」

  又對端木燹龍和其他魔將道:「你們留守鬼闕,密切注意敵方動向。」

  端木燹龍和眾人領命:「是。」

  他化闡提起身走到無界尊皇屍身前,掌心凝功現出已個魔族石棺,將他的屍體放入了裡面闔住棺蓋,帶著那名大將消失。

  夜□□臨後,他才返回,直接飛身去了冥池。

  池水中斷滅闡提正運功療傷到最後階段。

  他化闡提凝注著,心頭擔憂難散,冥池之水只能減緩小弟傷勢加重的速度,看來必須另尋他法。

  斷滅闡提片刻後收起了功力,睜開眼,不料他在此,當即問了最關心的事情:「太荒神訣進展如何?」

  他化闡提皺了眉:「無須多問,你專心養傷。」

  斷滅闡提曉得他是關心,可戰況如何,事關重大,無奈略帶祈求喚了聲:「兄長!」

  他化闡提看他如此,暗歎口氣,平靜的如實說了出來:「端木燹龍殺了對手樂行詞,但無界尊皇也被阿修羅所殺。吾已將他屍身送還死國。」

  斷滅闡提怔住,半晌後才低低歎息一聲:「唉!」

  他化闡提凝視他肅然道:「歎氣無用,重要的是你的傷勢。吾會去找淨無幻協助。」

  斷滅闡提聽他打算這麼做,不假思索就道:「無幻她不會相助。」

  他化闡提有幾分把握道:「對你!她不會如此絕情。」

  斷滅闡提呵呵苦笑了一聲:「情?現在的我們已無法再談情了。在她之立場,絕不肯能幫助敵人。」

  他化闡提並未受他言語影響,依然平靜沉穩:「無法動之以情更好,那吾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與她交易。」

  斷滅闡提一聽交易,面色微變,兄長的手段,急道:「請你不可傷他……」剩下的話還沒來及說完,他周身氣血又突然大亂,話音陡然斷了,面色痛苦。

  他化闡提厲色道:「靜心,護住魔元。」他竟然對淨無幻還不能冷靜對待,並非如他回來時所言,如此日後戰場相逢,他會有多危險!

  半晌後,斷滅闡提壓制住了紊亂的氣血,苦澀凝視他:「兄長!無幻她……」

  「夠了!」他化闡提皺眉,冷沉打斷了他的話:「吾自有主張。」

  斷滅闡提抿唇垂下了黯然的眸:「抱歉。」

  他化闡提冷「哼」了一聲:「養傷吧。」說完轉身離開。

  斷滅闡提點了點頭:「嗯。」

  摩羅殿,離開的他化闡提飛身進入,見無明法業已然返回,面色黯然挫敗,已然對他們此次行動結果有了預測,飛坐在皇座上,他淡淡道:「看你模樣,是失敗了。」

  無明法業低下了頭,單膝跪在地上:「屬下慚愧。侖勝明巒延請各方高手,拖延魔軍進攻速度,知道龠勝明巒結界開啟,海蟾尊與淨無幻親自出手,屬下見局勢不利,只好撤退。」

  他化闡提眸底微現眾人不可能明白的波動:「海蟾尊也動手了?」

  無明法業頷首:「是。」

  和無明法業辦事離開的鬼如來道:「太荒神訣的結果,吾已聽說了。」

  他化闡提面色冷沉看向他道:「本以為尊皇也能奪勝,誰知海蟾尊堅持不派淨無幻出戰,反而派出阿修羅。」

  鬼如來聞言,平靜道:「尊皇與阿修羅,冥冥中宿命已定。這也是太荒神訣中必然的風險。不過,龠勝明巒開啟,太荒神訣也將近尾聲了,下一局戰,將是決定勝負最重要的關鍵。」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繼續道:「太荒神訣之後,聖魔衝突將激化至高峰,屆時就看誰技高一籌,先將對方連根拔起了。」

  鬼如來詫異:「意思是,就算太荒神訣分出勝負,聖魔之戰也不會結束。」

  他化闡提冷笑一聲,抬眸望向龠勝明巒方位:「太荒神訣本為魔父與蘊果諦魂的君子之約,但演變至今,其約束力已經減退,無論太荒神訣勝敗為何,聖魔之戰也不會就此劃下句點,聖方自古以來,對魔一向是除惡務盡,這場太荒神訣對海蟾尊,對他們而言,只怕也是偽飾而已。」

  鬼如來瞬間眉頭緊鎖:「如此說來,當初魔皇和蘊果諦魂定下太荒神訣的意義何在?」

  他化闡提掩下事情真相,冷冷道:「利用神訣可以剷除對方強將,也能減輕未來對手之威脅。」

  鬼如來聽罷眉頭皺得更緊,沉默不再言語。

  他化闡提隨即掃向眾人道:「稍事休息,靜待吾令。」

  此時龠勝明巒巒主殿內,海蟾尊看向回來覆命的大將道:「魔族剩下的人都抓住了麼?」

  大將低頭拱手道:「屬下本要擒拿,可惜魔族負隅頑抗,寧死不屈,只好執行巒主第二道命令,全部殺掉。」

  這結局也在預料之中,他利用淨無幻一同助軍擊退魔軍主力後便離開,已經撤退的他可以暫時不理會,剩下被包圍的魔族之人卻妄想離開,海蟾尊冷峻道:「下去吧,吾去將戰況稟明巒主。」

  刻鏡圖紋,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元神會結處,海蟾尊到後,看著半空中旋轉的青藍黃色三面頭像,道:「一切皆按照計畫進行,太荒神決即將結束,下一步剷除魔族的計畫也已經暗中進行。只是一直未曾發現競豹兒的行蹤,好似此人在魔族中憑空消失。」

  三面頭本還緊閉的眼睛緩慢睜開,魑岳偽裝成的蘊果諦魂的聲音響起:「他並非消失,而是被他化闡提藏起來了,克災孽主傳回咎殃的消息,他離開天閻魔城時被他化闡提發現了他打探競豹兒之事,算是打草驚蛇了。如此只能另尋他法繼續抓競豹兒。」

  海蟾尊眉心微擰:「那麼剷除魔族的計畫可要有所變化?」

  「不必,」魑嶽成竹在胸道,「剷除了魔族過程中便可找到競豹兒,吾不信魔族覆滅的危急關頭,競豹兒還能藏得住。」

  說完對貪穢偽裝的海蟾尊囑咐道:「如今事情正進展到關鍵時候,日後小心行事,鏟滅魔族前不可洩露身份。」

  海蟾尊頷首:「吾明白。沒有其他事,吾回去了。」

  魑嶽點頭:「嗯。」

  一日後,苦境一處樹木夾著的小路上,突然震盪而起一陣刺耳得壓迫聲音。

  「神魔失界,萬世混茫。血劫啟戰,一統洪荒。」

  正走在此要回登道岸處理事務的淨無幻詫異停下了步子,抬眸望去,竟然是他並無懼怕,冷靜道:「魔主攔路找吾何事?

  他化闡提破空而降,披風揚起一陣灰塵,帶著不容拒絕的口吻道:「吾要你救一個人。」

  淨無幻初時詫異:「救人!」瞬間反應過來他必是讓救魔族的人,面色一冷:「不可能。」

  他化闡提冷沉道:「吾有讓你選擇的餘地嗎?」

  淨無幻威肅面色,斬釘截鐵道:「淨無幻寧死,也不願屈身魔威。」

  他化闡提看她如此,想起了斷滅闡提那夜在冥池的祈求,眸光暗凝,決定再給她最後一次機會:「不聽吾言,你會後悔。」

  淨無幻聞言感覺到了他的軟和,面上剛冷微散,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簾毫無轉圜之地道,「吾知曉你說的人是誰。但是,生死有命。」

  他化闡提終於被激怒了,諷刺大笑:「生死有命?只知盲從命運安排,只是凡人思維,你若執意如此,那就準備承受更大的試煉!」

  淨無幻聞言心頭頓有不好預感,刷得抬眸看他:「何意?」

  他化闡提冷冷笑著:「必要之時,吾只好動用魔族禁術,將他身軀裡煉為魔器。增添數倍威能。雖然吾也不願讓他意識全失,淪為殺人魔器。但為魔城大業此乃不得不為之策。到時候,龠勝明巒明巒將面臨血流成河,白骨如山之局面。這一切,都是因你今日選擇之故。」

  淨無幻心頭一緊,斷滅給她所講的兄長並非會如此做的人,可此時他化闡提的神色又定然會為了魔族大業犧牲他,本冷靜得心緒驟然紛亂,可決不能讓他化闡提看出來,鎮定冷笑道:「休要妖言惑眾。你之如意算盤,吾一清二楚。但龠勝明巒與修羅鬼闕註定是對立。」

  他化闡提面上笑意散去,冷酷無情道:「既是對立,你也沒必要離開了。」右掌一起,頓時兇猛魔功彙聚成漩渦攻向淨無幻,要擒拿她。

  「終究還須一動干戈。」淨無幻冷漠拔劍出鞘,沉著凝功以對。

  就在此時,突然破空而來一道淩厲劍招,插在了他化闡提魔招和她劍招之間。

  「三清去穢,辟魔九印!「

  海蟾尊!他化闡提眉頭一皺,見其劍招詭譎非常,登時回轉身形,口占魔族禁術,揮動權杖:「息兵征命喝……!」

  破空飛至的海蟾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出一招:「坎離為用,封!」

  二人招式瞬間對接,他化闡提運使的功力稍遜一籌,被擊得飛身落地,急速倒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同時,海蟾尊招式中暗藏的另一招再次追襲而去,他化闡提急身避開,招式落地,竟瞬息變成了八卦陣法,方才攻擊他不過是虛掩,此招真實目的是要困住他!

  他化闡提眉心一擰,登時凝功於周身,護住魔元,以防受此降魔陣影響。

  陣法外,海蟾尊手握綠劍,收起了對著他化闡提的冷厲,看向淨無幻:「可有事?」

  淨無幻詫異收起劍:「吾無恙,你怎會在此?」

  海蟾尊聞言,轉眸望向了被困住的他化闡提冷笑道:「引邪出洞,終於等到獵物了,他化闡提!」亦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他化闡提聽了,倏然嗤笑出聲:「如此陣仗就妄想困住吾!吾該說你天真嗎!海蟾尊!」

  海蟾尊看著他與此生最恨得天之佛有些相似的臉,增了痛恨和厭惡這兩種本不該他化闡提承受的遷怒,冷沉笑著:「高高在上的態度,並不能為你帶來勝機。何不痛快一戰。讓聖魔之戰畫下終點呢?」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他如此模樣,魔皇闡提與其母勢必更像天之佛,若非魔皇帶著面具,當初便絕不會讓他死得那般舒坦,錯就錯在他們長了一張與天之佛相似的臉。

  他化闡提看出了他隱藏的心緒波動,想起質辛曾告訴他的天之佛和厲族舊事,心頭複雜,微眯了眯眼壓下此時不該有的情緒,收起嗤笑,威嚴峻漠道:「就允你,一招!」 話音尚未落下,他從未使用過的魔招登時貫通天地而起,眨眼間便攻向二人。

  淨無幻見狀,暫壓曉得海蟾尊利用她後而有的怒氣,急挽了三個劍花,出招應對:「化陰陽,吞日月,回天納陽」

  海蟾尊騰空而起,握劍為電,揮劍為雷,腳踏風雲,一把綠劍頓化萬道劍光,融合淨無幻的招式,直對他化闡提攻去:「坎月薄煙水。」

  他化闡提一招之後,手舞魔璽權杖再出一招:「魂葬,六度盡滅!」

  就在雙方極招對上時,突然一劈山裂地之掌力攻向了海蟾尊和淨無幻,乘著他們倉促躲避的瞬間,來人正是鬼如來,他一劍破了陣法,立即扣住已經受了輕傷的他化闡提道:「走!」

  彌漫天地的邪氣中,他化闡提和他化光瞬間消失。

  邪氣散去後,避開危險落地的淨無幻和海蟾尊眼前空無一人,只剩下方才陣法中四個腳印,冷冷收回了劍,海蟾尊沉聲到:「這次讓你逃脫,下一回便沒有如此容易了。」

  一旁的淨無幻此時才面有不快看向他:「身為巒主指定的聖魔大戰擘畫者,不信任同道,利用同道,你讓吾很失望,海蟾尊。」說完便化光離開。

  海蟾尊看著她消失的地方,嘲諷冷威道:「天真而愚蠢的正道。」連魔皇和他化闡提的分毫都比不上,如此的你們,真正是不配做厲族的對手。

  摩羅殿內,鬼如來和他化闡提返回,鬼如來看向他問道:「你無事吧?」

  他化闡提路上早已運功療愈了傷勢,聞言冷哼一聲:「能耐吾何?」

  鬼如來沉凝道:「想不到海蟾尊竟會帶人隨後埋伏,突襲魔主。」

  他化闡提眸底掩下對海蟾尊的真實心緒,淡漠道:「海蟾尊心機深沉,這種計畫吾還不放在眼裡。 」

  鬼如來看出他不想再繼續談論此事,便轉而問道:「下一局戰將要開始,魔主打算派誰出戰?」

  他化闡提沉吟片刻後,看向他道:「就派你和斷滅出戰!」

  鬼如來詫異:「少君傷勢未愈,魔主為何…… 」

  他化闡提打斷了他的話,解釋道:「樂行詞和奉凰靔已死,靖滄浪重傷,海蟾尊只剩下阿修羅和淨無幻可派。他不會讓淨無幻對上你,你之對手便是與阿修羅,淨無幻的對手只能是斷滅。」

  一旁的端木燹龍驟然明白過來他如此安排的用意:「魔主要逼聖方救少君。」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淨無幻若同樣受了只有魔族能解的招式,聖方為了救她,自然會答應我們救斷滅的交易條件。」

  鬼如來聽到這裡明白了。

  他化闡提隨後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吧,吾去看斷滅。」

  「是。」

  眾人離開後,他當即去了冥池,見斷滅闡提停止運功坐在池水內屏息養氣,拄著摩西權杖走近道:「感覺如何?」

  斷滅闡提睜開了眼:「雖能支撐。但恐怕支撐不過三日。」

  他化闡提倏然沉了面色:「不可輕言放棄,為兄絕不會放棄你。吾已聯繫淨無幻,她會救你。」

  斷滅闡提怔住:「怎會?」按她性情寧死也不可能答應的,縱使知道要救的人是他。

  他化闡提眸底不為人知的謀劃閃過,未解釋什麼,只平靜道:「吾既然答應了你,自然不會害她。明日決定聖魔結果的最後一場由你和鬼如來上。」

  斷滅闡提未曾多想他怎會派受傷的他出戰,點了點頭:「嗯。」

  他化闡提隨即道:「好生休息,吾還有事去安排。」說完便離開。

  「嗯,「斷滅闡提目送他離開後,眉心不由擰住。兄長究竟用什麼辦法逼無幻就範的?

  第二日寅時,太荒神訣最後一場對決開始,第一回合鬼如來對重傷的靖滄浪對鬼如來,但因時辰呈玉石俱焚之勢,二人戰成了平局。

  三個時辰後,接下來的第二回合淨無幻對斷滅闡提。

  神訣結界內,對戰的二人分別出現後,皆詫異一震,沒有想到他們會對上,自從太荒神決啟戰,二人便再未曾見過,見斷滅闡提眸底波瀾湧動,淨無幻心頭強壓下初見的震悸,雖有澀然,但毫不後悔做出的選擇,壓下了初時的震驚,平靜凝視他道:「能與你對決,吾很高興。」

  斷滅闡提凝注著離別這些時日她消瘦了許多的面容,緩步走近,不由抬手輕撫上去:「吾亦然。」、

  淨無幻並未拒絕他觸摸,掌心的熱度透過肌膚傳至心尖,她握緊了劍,不由微微笑了笑:「吾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斷滅闡提聞言手指微頓,凝視她要將她的樣子刻入心頭,一字一字緩慢道:「吾也不會。」他該感謝兄長如此安排,不論結果如何,能再見她一面,他死而無憾了。

  淨無幻看出了他的心思,未曾再說什麼,只靜靜對望著。 片刻後,按著戰局時辰再不能推拖延後,握劍的掌心登時凝功,光閃間毫無猶豫揮劍直刺向他。

  斷滅闡提一凜神,登時急速回退,手指瞬間離開了她的面頰,化光拿起兵刃迎戰。

  摩羅殿內,見此情形的他化闡提眸光一凝,終於放了心。他們二人都有必死的決心便夠了。

  端木燹龍收回視線,轉向他道:「一切都在魔主計畫之中。」少君和淨無幻的性情,如此對決,必然不死不休。且二人的時辰皆呈玉石俱焚之勢,魔主此計從險中求生,當能順利施行。

  他化闡提點點頭:「嗯。」

  比武進行了三個時辰後,斷滅闡提和淨無幻都在竭盡全力置對方于死地,三個時辰快要接近尾聲時,二人皆使出了致命之招,斷滅闡提一掌推在了她胸口,她之劍也刺入了他心口。

  就在此時,本坐在摩羅殿的他化闡提瞬間化光消失。

  太荒神決戰場結界內,離開的他化闡提強行突破進入,阻止了斷滅闡提自毀亦傷人的最後一招功力發揮到極致,同時海蟾尊也出現阻止了淨無幻,難得的與他化闡提一同動手,強行將二人拉開,瞬間便又帶著重傷的二人離開。

  摩羅殿內,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闡提回來後,急忙扶他坐在旁邊的王座上,翻掌凝功助他壓制傷勢:「斷滅!」

  斷滅闡提本抱了必死之心,卻不料如此,睜開了眼震驚道:「兄長?」你怎能強行闖入結界破壞比武?

  他化闡提冷沉道:「莫說話!」掌心灌注的功力越發加重。

  端木燹龍看著斷滅闡提的情形,壓低了聲音對旁邊其他魔將道:「想不到少君這麼堅持。幸虧魔主及時救人,否則後果難料。」

  魔將點了點頭道:「更想不到的是海蟾尊竟然會同時出手救人。這場戰鬥算是不分勝負了!」

  一個時辰後,他化闡提才撤功收回了掌心,傷勢壓制了,斷滅闡提卻反而昏迷過去,他化闡提命闍魘那迦送他回房。

  鬼如來問他道:「少君傷勢如何?」

  他化闡提凝沉道:「魔元雖無損傷,但內腑受創極重,除了先前的傷勢,還有這次淨無幻的獨門秘式,唯有她能救。同樣斷滅種在她身上的血屠三禁也唯有他能解。」

  鬼如來見他並未太擔心,反心緒平靜,道:「魔主的計畫可以進行了。」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是。」

  就在此時,一名信使疾奔而入,單膝跪下:「啟稟魔主,龠勝明巒送來書信。」

  鬼如來和端木燹龍面色驟喜。聖方比他們所想的還要更在意淨無幻的生死。

  他化闡提翻掌吸過他手中拿著的信展開,裡面卻沒有一字,反而在展開瞬間浮現漩渦般的波紋,裡面浮現出了海蟾尊的面容,他冷冷道:「交出解除魔招之法,換取斷滅闡提生機。」

  他化闡提看見冷笑一聲:「這是一場對等交換,居然還故作姿態。雙方在戰中深植對手殺式,在重傷狀態下,必須同步施為。借由外力引導,方能順利解除。這一點,你當明白。」

  海蟾尊面容上露出諷刺:「同生或是同死。魔之手段,果然兇殘橫霸。」

  他化闡提倏然嗤笑:「聽到你之注解,吾便明白。對於情,你瞭解的太少。」

  海蟾尊冷笑:「情?」大哥此生只犯了一個錯誤就是對天之佛生了情,才被其陰謀封印,性命隨時都有危險,情就是將自己的生死拱手讓與他人決定,這種愚蠢的事情,厲族之人怎還會再犯!

  「吾不想再說多餘的話。一句話,說出一致的時間與地點。」

  他化闡提也不願再與他廢話,斬釘截鐵道:「地點,聖魔止戰——一念之間。時間,六天后。」

  海蟾尊面容乍現沉暗:」選在太荒神訣之後醫治,同時減損吾方能夠出戰之人員。

  他化闡提聞言讚賞一笑:「你之心機,果然是梟雄之屬。「

  見他又要出聲,他稍頓後略帶王者威嚴,繼續道:「無須反唇相譏,就算現在治癒,吾亦不可能再讓斷滅闡提出戰,選在戰後醫治,是對所有參與神訣人選的尊重,如此公平的方式,你仍有不滿嗎?」

  海蟾尊冷哼一聲:「一念之間,你吾再會了!」聲音落下的瞬間,紙上的波紋漩渦和他的影像亦隨之消失。

  救斷滅闡提的事情有了著落,他化闡提看向鬼如來道:「最後一戰是最緊要的關鍵。」

  端木燹龍凝視他道:「聖魔雙方都是兩死三傷,都只剩一名人選了。」

  他化闡提冷哼一聲,翻掌打翻了聖魔對戰人員時辰牌。

  端木燹龍一震,不知他為何會如此:「魔主?」他要如何決定勝負結局?

  他化闡提冷威道:「最後的勝負,由吾做主。」不再看時辰牌上所謂的時辰和人名對照。

  鬼如來道:「最後一戰,是吾上,必能取勝歸來。」

  他化闡提轉向他點了點頭:「嗯,要活著回來。」

  鬼如來平靜頷首:「嗯。」

  他化闡提隨後對他和端木燹龍和道:「你們隨吾到魔族禁地來。」最後一戰,只要用了魔族禁術,必勝無疑。

  二人不知他要做什麼,領命道:「是。」

  第二日,晨光熹微時,神訣最後的一戰開始,鬼如來對阿修羅。

  聖魔雙方皆全力關注凝望這一場決定勝負的戰局。

  此戰進行的異常激烈,至強的對手,至強的招式,讓人看得目不暇接,以膽戰心驚。

  時間在驚心動魄中緩慢流逝著,異常漫長得三個時辰終於到了最後,勝負決出。

  摩羅殿內,結束決鬥離開結界返回的鬼如來對著他化闡提躬身:「屬下不辱使命。」

  他化闡提笑著走下王台,虛扶起他:「吾知道你不會令吾失望。」

  本來還看起來安然無恙的鬼如來剛想說話,突然抬手一按心口,緊閉住了嘴,急運功壓制傷勢。

  「鬼如來!」他化闡提面色微變,當即一掌按在他背心,運使魔功助他。

  鬼如來邊運功邊平靜看向他:「吾撐得住。」

  他化闡提沉凝道:「利用魔族禁術強行催動吾與端木燹龍之功力,雖能提升數倍威能,但也對你的損傷極大。」說完暫時收了掌力,對端木燹龍道:「立即帶他下去療傷。」

  端木燹龍領命「是」扶著鬼如來離開。

  他們剛走,便有從外回來的大將進入稟報:「啟稟魔主,無明法業已經回歸,求見魔主。」

  他化闡提點頭回了皇座:「讓他們立即覲見。」

  無明法業等人進殿后,當即單膝跪在了他面前。

  他化闡提微皺了眉頭:「看你們的模樣,夜襲失敗了。」

  無明法業慚愧低頭:「屬下無能,請魔主降罪。」

  他化闡提面色沉下,但仍算冷靜道:「解說戰況,稍後論罪。」

  無明法業點頭,詳細到:「當時吾依照計畫,夜襲判出魔族的古武族餘孽,誰知古武族現場淨空,不見人際。正感訝異,不料正落入他們的陷阱,被海蟾尊手下一人的奇陣所困,並受其他正道武藝高強之人圍殺,計畫被破壞,吾們只能設法撤退。」

  他化闡提聽罷冷哼一聲道:「此役吾原本就有試探之意,若對方有決戰之意,就大軍出動一戰而決,若對方謹慎一對,就試探對方兵力深淺,再派端木燹龍出其不意加入,進而破壞第三處靈穴,想不到竟敗的如此輕易。」

  無明法業頭低得更低:「屬下知罪。」

  他化闡提冷威道:「下去,自行另罰,若再有失,定斬不饒。」

  無明法業本已抱了必死之心,沒想到他還給一次機會,心頭感激,急忙道:「謝魔主開恩。」

  他化闡提擺了擺手:「下去吧。」

  對此事做了後續安排,他化闡提起身離開了摩羅殿去往斷滅闡提房中,見他沉睡著,立在床邊後,當即一點心口,指尖引血凝功融煉導入他魔元中。

  此秘術進行到尾聲時,斷滅闡提忽然醒來,見他正在做的事情,面色一驚:「兄長!」

  他化闡提做完後收回手,平靜道:「雖然無法治癒你的傷勢,但應能減輕你的痛苦。」

  斷滅闡提這才明白他的用意,翻身坐了起來:「兄長不用擔心我,靖滄浪與無幻皆是重傷,海蟾尊勢力受損,不如趁此良機,由你督軍,一舉進攻侖勝明巒。」

  他化闡提不解思索否決:「你之傷勢未愈,再添烽火,只會增加無謂的損傷。」

  斷滅闡提皺了眉,道:「不可為了私情而耽誤大局。」

  他化闡提聞言凝眸看著他一言不發,直到斷滅被他若有所思看得怪狐疑時,他才道:「斷滅,也許你尚未自覺,但在脫離魔城的這段日子,你太過習慣已個人思考,而非立場論事。你吾知道這場聖魔之戰的真相,有濟世之心,但莫要忘記了我們現在的立場是何,既是魔族之主,便該做魔族該做的事情。吾問你,基於魔族立場,一方勝負之存續,與個人孤注一擲之痛快,到底何者為重?」

  斷滅闡提明白他前面說的是何意思,但聽到最後一句問話怔住:「什麼意思?」

  他化闡提看著他茫然無知的眼神,沉聲道:「你不僅低估自己的重要性,也對聖魔之戰太過樂觀。海蟾尊看似減弱,但龠勝明巒背後,乃是由三教支撐,其他不說,只論玉清界,勢力仍是隱晦難明。」

  斷滅闡提面上浮現了思索,眉頭緊鎖:「憑你之能為,難道無法掃蕩嗎?」

  他化闡提如實告知他道:「吾方實力自魁山一役後,造成的損傷尚未補足。就算吾親自領軍攻入龠勝明巒,勝數也只有五層,吾不可能為了縮短聖魔相爭之期,而冒此危險。」

  斷滅闡提心頭一沉:「這……」事情完全出乎他所料,且突然襲上心頭的認知,讓他眸底有了深深的自責。這數百年,他太依賴于兄長,將兄長視作如魔父神一般的存在,雖然練兵,卻以為是為兄長而練,竟然忘記了自己該擔當的責任。

  他化闡提看出了他的心緒變化,發覺自己方才過於嚴厲,緩和了語氣道:「就算破了明巒基地,海蟾尊實力尚在,聖魔之戰不可能就此結束。太荒神訣之勝負,也不可能讓聖魔止戰。吾明白你盼望停戰之心思,但現今看來,還不是時候。你是魔城非常重要的戰力,為了吾族,為了吾,決不能有事,吾與海蟾尊已有協議,一定會醫好你的傷。」

  斷滅闡提聞言,面色驟變看向他:「兄長,你不必向明巒低頭,魔父遺願的實現也不必如此低三下四,魔族不屈戰魂,寧死也……」

  他化闡提驟然打斷了他的話,不容反駁道:「你之死戰,是對魔城負責,如今已經盡責,足夠了。現在你只是斷滅闡提,是吾這個世上唯一的小弟。你當真要吾失了親弟,而你要自己失去所愛,死亦難安嗎?如今既能保全你和無幻的性命,何苦不為?」

  見他為他考慮如此周全,絲毫不將自己榮辱放在心上,斷滅闡提心頭複雜,暗啞喚了一聲:「兄長!」

  他化闡提看他終於想明白,向來嚴肅的面上浮現了微不可見的笑意:「好好休息吧,吾去安排後續事情。」轉身離開為他關閉了房門。

  他化闡提隨後直接到了摩羅殿,已經替鬼如來療過傷的端木燹龍在此等候,他一出現就問:「你與海蟾尊協議的結果如何?」

  他化闡提道:「在一念之間,由吾與他同一時間醫治斷滅闡提與淨無幻。」

  端木燹龍略做思考:「海蟾尊此舉,必然有所佈置。不如我們趁此機會,在海蟾尊孤軍獨處時,一舉將他們殲滅。」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斷滅闡提與鬼如來重傷未愈,吾不想冒這個險,這次目的主要還是處理斷滅之傷。其次,是測試海蟾尊戰力底線。」

  端木燹龍詫異:「測試?你有其他計畫?」

  他化闡提看著他瞬息變了的面色,笑了笑:「若是說破,你們就沒驚喜了。」

  說完看向無明法業,翻掌凝光,化出一封信給了他:「依此計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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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時間很快過去,到了約定的時辰,聖魔雙方皆不曾耽擱,如實同時出現在了一念之間。

  鬼覺神知蟲眼裡紅光激閃,帶著意味不明得好客之意掃過他化闡提和海蟾尊,謙卑笑道:「一念之間許久沒有這麼熱鬧了。魔主和聖方擘畫者百忙之中能來此,鬼覺神知頗感榮幸……」

  海蟾尊冷冷截斷了他的話:「寒暄可免,在魔之面前,吾不想浪費時間。」

  端木燹龍對他之無禮冷笑不語,掌心頓時便要聚集功力。

  他化闡提回頭看他一眼,無聲提醒,莫忘了我們來此的目的。

  端木燹龍強壓心頭憤怒,冷眯了眼散去了奇經八脈剛剛運轉而起的功力。

  鬼覺神知倏然嘿嘿地笑得陰陽怪氣至極:「一念之間,由吾做主,魔城之主應該清楚規矩,但聖之一方鮮少進入此地。只怕屆時動手者……」

  海蟾尊淩厲打斷了他的話:「多餘的言語與試探可以省下,現在該開始正事了。」

  就在此時,昏迷被聖方一人背著來此的淨無幻睜開了眼,所見陌生至極,皺了眉:「此地是?」

  他化闡提看見她醒來,見海蟾尊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便平靜出聲道:「一念之間,太荒神訣已經完畢,多餘的犧牲與取捨已不需要。於是吾與海蟾尊協議,在一念之間進行你們兩人的療程。餘下後續,必須靠你們自己完成。」

  海蟾尊這才淡漠轉頭看向她,言簡意賅道:「你與斷滅闡提之傷,唯有彼此能解,儘快進行吧,你們有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吾和魔主只能開始時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完命人將她扶著走到聖魔雙方中央的空地上盤腿坐下,待斷煤闡提也盤坐在她對面後,看向他化闡提:「動手吧!」

  他化闡提頷首,當即揮動權杖,與海蟾尊一同運功,助他們二人療傷。

  斷滅闡提凝望著淨無幻,淨無幻亦凝視著他,二人無言,卻是心意相通,靜心將他們加諸在自己身上的功力融為己用。

  片刻後,覺功力足矣聊愈對方傷勢,二人同時點了點頭,當即自行運功,推掌按在對方心口。

  一個時辰後,端木燹龍看著斷滅闡提面色驟然出現好轉,面露喜色,看向他化闡提:「凝滯少君體內的氣流,已經開始逸散而出了。」

  他化闡提頷首:「嗯。」餘光卻是警惕注意著海蟾尊。

  聖方海蟾尊見淨無幻傷勢也好轉,放了心,用相同的眸光暗暗戒備魔方,以防其不守信用,有所埋伏。

  又過了一個時辰,斷滅闡提和淨無幻體內致傷的功力全部被匯出,二人撤功之時,卻因為體虛各自又昏迷倒地。

  端木燹龍立即去扶起斷滅闡提,聖方的靖滄浪則去將淨無幻扶回了己方陣營。

  鬼覺神知又開始嘿嘿笑得意味不明,看向他化闡提和海蟾尊:「療程已畢,雙方是要留各自離開,還是留在一念之間,進行聖魔交流呢?

  海蟾尊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嗤笑道:「面對魔,需要嗎?」轉而直視他化闡提:「來日再見。」說完一揮手,便帶著聖方所有人化光消失。

  他化闡提看向鬼覺神知:「我們也該離開一念之間了,再會。」

  鬼覺神知略有詫異,呵呵笑著:「魔主就這樣罷手嗎?」

  他化闡提淡淡道:「省下無謂的挑釁吧,聖魔之僕!」魔璽權杖沖地一落,帶著魔族之人瞬間離開。要不他還有用,如此惡物,魔父和他早已將他處死。

  還熱鬧的一念之間瞬間只剩下了塵沙一片,又恢復了死寂。

  鬼覺神知蟲眼一眯看著他化闡提站立的地方:「他化闡提,千年之間利用吾與正道相鬥,以為如今吾無用了,便開始怠慢,你當真以為吾以聖魔之僕的卑微身份去天閻魔城拜你,便是你的部下了麼?要任由你宰割,黃口小兒,你還嫩得很。天之佛都不能拿吾怎樣,你又算什麼?」

  自言自語罷他又看向海蟾尊站過處,想著方才他化闡提和他劍拔弩張,恨不得殺死對方的情形,冷笑一聲:「天之佛,看著你的兒子,孫子不明真相,與同樣蒙在鼓裡的厲族自相殘殺,吾真是快樂得不得了。這場戰,越來越精彩,近千年的等待,非常值得,吾想要的未來用不了多久便要出現,屆時吾會讓你們所有人明白,誰才是這個世界真正的主宰者,要你們為當初對吾做過的所有事情付出最慘重的代價。」


第406章 第一百三十九回

  天閻魔城,摩羅殿,他化闡提和眾人返回,才顧得上詢問斷滅闡提:「你之傷勢恢復如何?」

  斷滅闡提道:「已恢復八成。」

  此時,鬼如來聽到眾人回來的消息,便從療傷的地方趕來。

  他化闡提看向從門口進入的他,關切問道:「傷勢恢復得怎麼樣?」

  鬼如來走入眾人間:「已經無礙。」

  他化闡提放了心,隨即看向眾人道:「大家即已無恙,就來討論下一步的計畫吧!」

  無明法業當即直言不諱道:「魔主,屬下有一事不解。」

  他化闡提走到皇座上坐下,抬眸俯視他:「說!」

  無明法業凝眸問道:「給少君療傷時一念之間週邊與聖方之戰,魔主命屬下埋伏,卻只派出一支精銳共吾調遣,又讓我伺機而作,司機而退。屬下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他化闡提未做隱瞞,如實告訴了他:「因為此戰,只是為了試探海蟾尊之勢力底線。點到為止,沒必要死戰到底。」

  斷滅闡提聽到這裡,突然抬眸凝向他道:「兄長帶吾療傷,在一念之間的安排,是否另有目的?」

  端木燹龍看向他代為回答道:「魔主曾言,此計佈置乃是環環相扣,吾想,一念之間的試探,是為了下一戰做鋪陳,真正的重點將要來臨。」

  他化闡提頷首,接過了他的話尾:「在此之前,吾方與侖勝明巒已有數度交鋒。但當時龠勝明巒被困於結界,兵力受制,如今太荒神訣落幕。隨之而來的將是真正的會戰,相信海蟾尊心中也早有如此盤算。」

  鬼如來皺眉:「會戰?」

  他化闡提見他不解,詳細解釋道:「大軍交鋒,戰線綿延百里,在天閻魔城與龠勝明巒之間,唯有四處天險之地,綿延而行,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以此屏障為界,雙方雄踞一方,此番會戰,龠勝明巒必將策動所有人馬,傾巢而出。那四處天險之地,將是雙方心照不宣的最佳戰場。」

  斷滅闡提當即問道:「那吾方人馬要如何配置?」

  他化闡提翻掌將身後的地圖打開,起身指向其中一處道:「連峰脊險峻孤立,只容一人駐守,此地由吾親征,斷滅闡提為副將。削天穀與百里森地,兩者相連,地形上沒有明顯是攻守優勢,全憑實力與人馬對峙,端木燹龍,鬼如來你們二人負責此地。」

  鬼如來邊看地圖邊聽他吩咐,他話音落後,視線移到一處他未說的地方問道:「那綿江呢?」

  他化闡提看向地圖上綿江的位置,道:「綿江蜿蜒曲折,易守難攻,尤其不利野戰,對方要想攻克此地,需費一番功夫,龠勝明巒若將兵力平均在百里森地與綿江兩處,那我們雙方皆能掌握優勢,若他們將兵力集中在百里森地與吾方膠著上,那綿江這部分便可輕易守得。」

  眾人聞言皆信服,點點頭。

  隨後又交代了日後要注意的諸事,他化闡提道:「眾人先退下吧!養精蓄銳,待吾戰令。」

  眾人領命:「是!」

  然後其他人都退了,斷滅闡提卻佇立在殿中遲遲不動,他化闡提凝眸看向他:「怎樣?你有疑問?」

  斷滅闡提眉心微皺,意有所指看著地圖道:「沒什麼,只是感覺綿江拿出是否應該增添人馬。」

  他化闡提笑了笑:「不用,有冥回劍相與幽魂邪師鎮守,足夠了。」

  斷滅闡提眉頭皺得更緊:「可是……」

  他化闡提笑走下臺階,打斷了他的話道:「小弟,相信吾,此番大戰,吾已不下兩道戰法,若是順利,龠勝明巒便必然會滅,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那吾至少要取下其一。」

  斷滅闡提怔住:「其一?」兄長始終不肯告訴他,這次聖魔大戰的結局是什麼,看他此時算計,那結局會是他此時推測麼?

  他化闡提笑意微凝,沉下了面色道:「魁山之仇,吾要加倍討回。」

  斷滅闡提聽到這裡才離開,只留下了他化闡提和闍魘那迦,他提醒他道:「魔主,可曾想過海蟾尊為何對其他重傷的靖滄浪生死置之不理,卻願救淨無幻?」

  他化闡提冷笑一聲,轉眸看向他:「海蟾尊無利不往,若非淨無幻還對他有用,他怎會救她。」

  闍魘那迦聞言,凝眸若有所思道:「魔主是說海蟾尊打算以淨無幻設計?」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不是設計,而是已經設下了計。你下去吧,吾要一個人靜一靜。」只要淨無幻在一日,便能牽制斷滅,他該派人暗中加強保護。

  闍魘那迦聞言領命:「是。」魔主有所警惕便好。

  此時龠勝明巒刻鏡圖紋,海蟾尊看著三面頭像道:「太荒神決結束,淨無幻也已經無事,下一步便是剷除魔族。」

  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聲音道:「全部都安排好了?」

  海蟾尊冷眸一凝頷首:「吾已經在連脊峰布下了連環計,他化闡提必然會中,屆時毀掉天閻魔城,他化闡提和他的魔族便離滅亡的日子不遠了。」

  三日後,連峰脊,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親征在此,卻不料遇上了出乎他預料的重兵埋伏包圍,率軍的就是海蟾尊,他將聖方所有兵力都放在了此地,綿江、百里森地等一卒也無,目的在圍住他,讓他不能脫身。

  纏戰持續了數日,這日就在二人至強之招過手後,他化闡提只覺魔元劇烈異常紊動,心頭一變,天閻魔城,不妙!隨即而出的另一招有了瞬間停頓。

  海蟾尊揮出的劍招登時落在了他身上,數日都未受傷的他化闡提身上有了傷口。

  他化闡提心掛魔城安危,不能繼續再戰,眸光一冷,當即揮舉權杖,運使質辛秘傳的神功,一招虛晃擊退了再次攻來的海蟾尊,霎時天地飛沙走石,他瞬間保護所有魔軍離開,急忙返回天閻魔城。

  海蟾尊被逼得回劍護身,險險落地,抬眸望去,黃沙中哪還有他和魔軍的身影,陰冷一笑,計策奏效,看向聖方參戰的大軍:「追……」

  天閻魔城,他化闡提率領魔軍回去後,所見便是紅光沖天,城四周本該沉寂於地底的火焰灼灼竄燒,吞噬著整個魔城,無數魔族子民的哀嚎聲從魔城內傳出,外面正是破壞了魔城地氣,要離開的正道之人。

  頓時怒上雙眸,他化闡提沖天一舉魔權璽杖,天地頓現一片刺目綠光之中,魔杖鷹嘴中頃刻噴湧而出的烈火濃漿全部都攻向了撤離的正道,他化闡提怒聲道:「九焰燎原,以彼之道,賜你們永生。」

  正道撤離的路驟然被切斷,亦同樣身陷火海之中。

  隨即他對追隨的斷滅闡提下令:「立即滅火,全力保住魔城!」

  斷滅闡提領命剛要率部分魔軍去滅火。

  「哼!今日便是你魔城末日。」一聲冷厲無情的誑妄嗓音伴隨數道奪命劍氣,破空襲至,「你們共赴黃泉吧!」

  斷滅闡提急忙騰空倒轉身形,堪堪避開,抬眸一望,竟然是追擊而來的海蟾尊。面色沉厲,掌心刺目銀光一閃,玄雷長刀在手,攜雷霆萬鈞之力一刀劈去:「有吾在此,休越雷池。」

  同時他旁邊的他化闡提亦淩空一掌,引魔族死於大火中的子民之血為咒,對著海蟾尊等聖方之人轟然揮出:「罪化血藪,天葬!」

  海蟾尊面色驟變,他們兄弟這一連招使出,天閻魔城對聖方而言將成奪命之所,現在還不是讓捨棄聖方這顆棋子的時候,暗咒一聲,可惡!他化和斷滅二人竟還有如此秘招,倉促回劍凝功護體,提醒身後眾人:「立即撤退!」

  幾乎是眨眼間,在海蟾尊保護下的聖方之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不在其內的大部分士族卻是葬身火海。

  斷滅闡提見此,剛威的眉目間散去了冷厲,功力一散,握刀佇立在地,看向他化闡提:「海蟾尊撤退了。」

  話音剛落,表面看不出什麼太大傷勢的他化闡提面色緊繃,突然沖地吐了一灘鮮紅。

  「兄長!」斷滅闡提面色一變,慌忙抬手欲要為他療傷。

  他化闡提擺了擺手阻止了他:「無礙,魔城被天道明火所創,對吾軍影像甚巨,吾不得不出此下策,以天葬之陣暫為守護,但終究是權宜之計……」

  話還沒說完,又翻湧至喉間的氣血再也壓制不住,不得不停下了話音,他化闡提劇烈咳嗽起來。

  斷滅闡提皺了眉,化光收起兵器,扶住他道:「方才佈陣,已耗費你極大的力量,先回魔城再做商討。」

  他化闡提眸光沉凝望了眼大火滔天的魔城,咳嗽著點點頭:「嗯。」

  一日後,摩羅殿中,剛剛療傷出關的他化闡提召集眾人議事,看向斷滅闡提問道:「城內安頓得如何?」

  斷滅闡提沉凝道:「魔軍雖受驚擾,但無大礙,只是鬼闕受創之處,恐有崩壞之危,吾已派人緊急修復。但要恢復如初,至少要耗費數月時間。」

  站在他後面的無明法業驚訝道:「這麼久!」

  鬼如來冷沉道:「連脊縫決戰,魔城本已占得上風,誰知突來變故,實為遺憾。」

  斷滅闡提恨聲道:「海蟾尊戰局之外,竟另設暗著,安排其他人突破防線,舉火焚城,確實令人意外。」

  鬼如來聞言轉向他化闡提問道:「鬼闕外的天葬之陣還能維持多久?」

  他化闡提平靜道:「十日!」

  斷滅闡提聞言和眾人略放了心,十日足夠穩定下魔族子民之心了。

  就在議事結束後,斷滅闡提返回自己房中途中,突然藏於身上的無幻玉笛發出一段笛音,他詫異凝眸,無幻!抬手在腰間一握,他抬眸看了眼四周佇立的守衛,又垂下了手,不動聲色回了自己殿內緊閉殿門回了臥房。

  夜色降臨後,半峰雪,曾經的花苑,斷滅闡提偽裝為任雲蹤練武處,一座涼亭,一張石桌,無數花枝在不遠處靜謐綻放,石桌上擺放著酒釀佳餚,熟悉的柔婉倩影佇立在石桌旁,微微垂首,束髮的紫紗帶不時隨著夜風飄揚而起。

  悄然離開天閻魔城來此的斷滅闡提,臨空俯視見此,飛身而落在了身影之後,眸光複雜靜靜凝望著她背影半晌,才緩步走近,再難掩相思,伸手穿過她腰側,從背後將她緊緊擁在了懷中,聲音低沉喚了聲:「無幻。」

  一直怔怔凝視著桌上酒水中倒影的淨無幻眸子有了波動,眼簾垂下,輕抬手按在了他交握在腹前的手背上:「你來了。」

  斷滅闡提轉眸凝視她的側容,見有些許的輕鬆道:「你召吾,吾怎能不來。」他不能去見她,她也不能見他,她突然召他,必有緣由,身為聖魔不同立場的兩人,這是他們唯一能待在一起的機會。

  淨無幻聞言,緩慢轉眸回望向他,如實說了此次會主動聯繫他的原因:「你吾曾希冀的和平終於有機會能儘快實現。上次連脊峰和天閻魔城一役,聖方損失嚴重,魔族受吾方暗襲,亦元氣大傷,如此僵持下去終究不是辦法,海蟾尊願意與你兄長重啟和談,讓苦境重歸和平。他願意交出當初違背和平協定殺害魔皇的兇手由魔城處置,作為此次和談的誠意。」

  斷滅闡提皺了眉,暗有懷疑,海蟾尊野心勃勃,怎有可能會願意和談?

  淨無幻看出了他的懷疑,手指握緊了他的手,凝眸道:「他如此決定吾亦有所懷疑,但不論真假都值得一試,依你兄長之能為,縱使是他設計,想必也有辦法化解,但此事若是他真心,那麼便皆大歡喜,不能投鼠忌器。和談的時間地點屆時由你兄長決定,如今聖魔雙方劍拔弩張,水火不容,他一時想不到能與魔族之人通信之人,便特意尋了吾。」

  斷滅闡提聞言沉默,半晌後鬆開她腰身,拉她坐在石凳上,看著她以蒼生為念的眸子才凝肅道:「吾可以將話傳給兄長知曉,並勸他同意,但結果如何仍無法預知。」

  淨無幻眸底微現亮色波瀾,剛要啟唇說話時,見斷滅闡提突然面色變青,瞳孔渙散昏迷倒在了石桌上,這一切變故發生的始料為然,淨無幻面色驟變,怎會如此,慌忙抬掌凝功要去為他護住功體。

  「淨無幻!你莫忘記了他是魔城少君,禍害蒼生的正道敵人,吾之瘴氣無人可解,你不必浪費心力。」

  海蟾尊!他怎會在此?淨無幻微一怔後,驟然才反應過來斷滅闡提會如此,是他暗中陰謀所為,這次她和斷滅見面,分明是海蟾尊之計,想借此機會抓走斷滅闡提制肘他化闡提。

  她又被他利用了,斷滅此時危險竟是被她所害,他可以光明正大抓斷煤闡提威脅魔城,可不該利用她和他之情,用如此卑鄙無恥的陰險辦法,心頭刺痛,勃然大怒,當即一掌將斷滅闡提拉起靠在懷中,厲色轉頭看向石桌旁出現的他,冷漠諷刺道:「海蟾尊!今夜斷滅闡提吾縱死也要送他回天閻魔城,你休想帶走他!」

  說完另一手便拔劍出鞘,凝聚功力至極致,淩厲一招攻向了他。


第407章 第一百四十回

  海蟾尊見此卻是站在石桌邊一動不動,根本不提功應對,也不避開她的攻擊。

  眨眼間淨無幻招式攻近,就在擊中他瞬間,他身前突然光閃現出兩人,利招急出,淨無幻面色一沉,不得不帶著斷滅闡提回身躲避,其中一人邊有所克制地繼續攻向她道:「登道岸掌教,莫要執迷不悟!我們不想傷了你!樓主利用你也是為了天下蒼生,魔族之*亂天下,死不足惜,只要能除去他們,手段是什麼又有何重要!」

  竟然是他們二人!淨無幻眉頭緊皺,久戰下去她根本就救不了斷滅。心念一定,她不顧自己功體極限,瞬間將功力提升到至強,打算強攻突圍。

  欲要從她手裡抓走斷滅闡提的二人看出了她心思,對視一眼,當機立斷不再手下留情,亦運使至強招式攻去。

  就在三人對招之時,一直站著不動的海蟾尊突然眼一眯,運使清微陣步,劍指為功,偷襲向淨無幻後背

  前後夾擊下,淨無幻根本難以應付,待發現背後攻來的海蟾尊時,反應慢了一步,背心瞬間中掌,受了重傷,她本能護住斷滅闡提,而身前同時攻去的兩人,一人乘機抓住了斷滅闡提的肩,一人纏鬥於她。昏迷的斷滅闡提瞬間被那人抓住。

  「斷滅!」淨無幻自顧不暇,面色驟變,不顧傷勢,一劍挑開眼前攻勢,另一掌回攻了偷襲的海蟾尊,疾步去阻止。

  海蟾尊卻早已先她一步搶到了那人身前,接過斷滅闡提便一劍冷飛,直逼淨無幻命門而去,同時帶著斷滅闡提化光當即離開。

  「淨無幻,念在你有功於此次抓住斷滅闡提,現在的糊塗,吾代表巒主既往不咎,下不為例,若再犯,嚴懲不貸。」

  淨無幻怒急,飛身追去:「海蟾尊!放下斷滅闡提!」

  就在此時,他化闡提率領數名魔將破空而來,阻擋在了海蟾尊前面。淨無幻恐慌的心神驟然一松,方才強壓在喉間的氣血一湧,才有時間嘔出了凝滯的氣血。

  他化闡提雙掌吮吸凝聚浩然熊功,冷威注視海蟾尊:「斷滅受了毒瘴,就不勞祿主費心了。」斷滅為了見淨無幻,竟然不惜弄昏迷了他安插在暗處保護的人,待他們醒來收到他離開魔城去見她的消息,他便急忙趕來,卻還是晚了。

  海蟾尊聞言哈哈冷笑了起來:「魔主當真是疼愛這個小弟,為了他不惜犯險而來。」

  倏然一掌便隨著話音落下掃向他們所在的地方,他化闡提見此冷厲一閃眸,當即揮掌而出,然海蟾尊看似毫無威脅的一掌,卻在與他的掌功相對之時,爆發出駭人威力,方圓三裡之內頓時萬丈綠光拔地而起,竟是方丈雨卷樓清微八方陣,陣中同時有數不清的人影急速閃動攻擊向他們。

  。

  他化闡提不料海蟾尊還有如此專門克制他功體的陣法,裡面的那些虛影全部都是海蟾尊幻影,每一人之功力都如海蟾尊,太荒神訣時絲毫不顯露,面色不變,但心中卻是沉了下去,海蟾尊今日之計不止是要擒拿斷滅,分明想一箭雙雕,同時剷除他們,冷眼一眯,當即率領手下全力破陣。

  只有找到陣眼,萬千虛影中那個偽裝成海蟾尊的真人殺掉方能破除此陣,否則莫說救斷滅。他們會在裡面力竭而被逮住。

  海蟾尊看他們負隅頑抗,將斷滅闡提交給了隱藏在暗處現身的其他手下:「帶回龠勝明巒關押!」

  淨無幻見此,本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急色怒追而去:「放下他!」卻不聊眼前突然又來海蟾尊方丈雨卷樓的的其他手下,本阻攔住,招招逼命,卻又招招不殺她,只竭力耗損她的元氣。

  直戰得到了第二日天亮,心急的他化闡提終於找到了陣眼所在,一掌劈死那偽裝海蟾尊的真人,清微八陣陣法破,攻向海蟾尊,然海蟾尊卻在此時不與他們爭競,虛晃一招避開,冷笑一聲令下:「帶上淨無幻撤!」便瞬間化光消失。

  要救斷滅已經失了先機,只能另尋他法,魔族其他人欲要去追海蟾尊,他化闡提當機立斷,厲色一掌攻向要同時帶走淨無幻的海蟾尊手下,將重傷的她抓住,眼神閃爍著一層眾人不解的沉暗複雜,阻止道:「帶上她立即回魔城!救斷滅須從長計議。」

  魔父給他看的內容雖然自他死只太荒神決開啟一直空白,但有寫到今日和以後發生的事情,原來他自以為按照自己的方式完成魔父遺願,竟然還是逃不脫命運的安排。

  天閻魔城,摩羅殿,回來的他化闡提召集眾人議事。

  端木燹龍肅然看向他道:「海蟾尊設計擒人,必是為了引吾們大軍出動,自投羅網,昨夜情形足矣見他如此目的。這件事,魔主打算怎樣處理?」

  他化闡提隱藏著自己早已知道的未來一切事情的真相,道:「淨無幻被吾所擒,憑他對海蟾尊還有用,絕不可能坐視不管,就算他真要犧牲淨無幻,恐怕龠勝明巒其他的人,也不會坐視他一意孤行。一旦明巒自亂,就是我們的良機。」

  鬼如來聞言凝視他分析道:「斷滅闡提雖無立即性命危險,但是落進海蟾尊之手,免不了一番酷刑。必須儘快將人救出。」

  他化闡提冷眯了眼轉向一名魔將:「命你前往侖勝明巒,傳話海蟾尊,五天后酉時,在青蕪堤交換人質。」

  魔將詫異:「青蕪堤?魔主定下這個地點,有何玄機?」

  他化闡提腦中閃過質辛臨死前,曾帶他和斷滅一同去過一次青蕪堤,秘密藏身看她進出青蕪堤,微凝眸,似有所算計道:「此地玄機就是毫無玄機。

  魔將一怔:「啊?」

  他化闡提繼續解釋道:「青蕪堤地勢開闊,只要稍有埋伏,很容易就被對方察覺。吾示之以誠,挑選著一處的所在,對雙方來說,乃是最公平的地點。而且青蕪堤乃是西方顥天之地,對海蟾尊功體屬性而言,有益無害。吾想海蟾尊就算生性多疑,也應無拒絕是理由。你務必將吾的意思,盡數傳達給海蟾尊知悉。」

  魔將領命:「是。」

  無明法業擰眉看向他化闡提道:「魔主,你真要選這個地方嗎?既然無法埋伏,那有何用處?難道魔主不打算趁這個機會,給對方迎面痛擊嗎?」

  他化闡提淡淡勾唇:「何必緊張呢?最可怕的暗潮,往往藏在平靜無波的水面之下啊!」

  端木燹龍聽到這裡,轉向無明法業道:「魔主既有盤算,吾等奉行便是。」

  他化闡提隨後起身,掃向不再疑惑的眾人:「此事暫且不論,你們先下去休息吧。五日後,準備交換人質。」

  眾人領命:「是。」

  斷滅寢殿中,離開摩羅殿的他化闡提直來此地。

  早已在他命令下淨無幻受鬼醫相助療傷痊癒,見她側容恢復了正常,不復在半峰雪將她從聖方手中抓走時的蒼白,他走近桌邊坐下,看向站在牆邊凝注斷滅畫像的她:「讓你待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委屈你了。」

  淨無幻聞言才緩慢轉頭看向他,眸光平靜蹙眉道:「他化闡提,你不需要對一名階下囚以禮相待。」

  他化闡提淡淡笑了笑:「淨無幻,你有這種勇氣與擔當,就值得吾禮遇,斷滅果真沒看錯人,你是一名優秀的女子。」

  淨無幻眸底一絲微不可見的痛苦閃過,嗓音略有沙啞道:「若不是吾輕信海蟾尊之言,也不會連累他被擒。只怪吾自己,太過渴望和平,不想再見到任何一方受到殘害,卻忽略了現實的殘酷。」

  他化闡提眸光一閃,平和道:「此事並非你的錯,不必自責,斷滅命中註定有此一劫,不是因你而被捕,也會因別的事情。」

  淨無幻怔了一怔,詫異凝視他:「何出此言?斷滅?」

  他化闡提翻掌化光,掌心出現一封信交給她:「這封信十五日後你再打開看便會明白吾今日所言。」

  淨無幻怔怔小心收好:「你今日見吾,就是為了此信?」

  他化闡提聞言頷首:「是。另外還有一句話。」

  淨無幻直直凝視他:「什麼?」

  他化闡提道:「你與斷滅雖並無婚約,但吾已將你視作弟妹,斷滅之妻。此生他能與你兩情相悅,吾心甚慰,你的名字已經載入吾闡提一脈皇譜。這是斷滅的寢宮,若非聖魔大戰,日後便是你們大婚之處,可惜聖魔難以兩立。你有五日時間,這五日便安心住在這裡。」

  淨無幻聽他如此言語,分明是敦厚寬和的兄長,有這普通人的情感,實在無法將他和那個戰場上縱橫捭闔,冷酷無情的魔主聯繫起來,本有的戒備無意識鬆懈下來:「五日?」

  他化闡提起身道:「吾已經出面與海蟾尊交易,五日後交換人質,這五日你可以在魔城內自有行動,不受任何限制。」

  說完便告辭離開。

  如此命令,淨無幻不曾料到他當真是把她當做了自己人,竟是忘記了回話,怔怔目送著他離開。直到殿門吱呀一聲關閉才回過神來,不由掏出封面上沒有任何一字的信,垂眸凝視著。裡面寫了什麼?他化闡提為什麼要讓她十日後再看?

  他化闡提離開後回了自己寢殿,前去龠勝明巒送信的魔將返回覆命:「回稟巒主,海蟾尊拒絕在青蕪堤交易人質,並提出要在牧羊坡。」

  牧羊坡?他化闡提聽了這個名字,忽然垂眸沉笑出聲:「可以,你去傳信吧。」

  「是。」魔將領命退下。

  隨後他化闡提擯退了殿內侍候的下人收起笑意,起身緩步走到月色朦朧的窗前,吱呀推開窗戶,微眯著眼凝望向繁星密佈的天際,眼底洩露出了從不再人前顯露的疲倦:「魔父,你和母后可以安息了,孩兒和斷滅終於能達成你們的遺願了。」

  第二日,摩羅殿,返回的魔將覆命:「海蟾尊收到魔主回復,表示四日後會帶少君如約出現。」

  他化闡提頷首:「你下去歇著吧。」

  端木燹龍聽到這裡,提醒他道:「牧羊坡地形奇特,非常利於埋伏,海蟾尊選擇此地,只怕別有算計。」

  他化闡提平靜點了點頭:「沒有算計便不是海蟾尊,此地一戰皆在雙方預料之中,同樣的地形,對聖方是利,對吾方也相同,在於人為。」

  端木燹龍不假思索便單膝跪地:「屬下願親自率軍埋伏。」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視線落在忠心耿耿的他背上道:「牧羊坡之戰你不用去。吾要賦予你另一件任務。」

  端木燹龍詫異抬眸:「有什麼事比牧羊坡此役更重要?」

  他化闡提道:「止戰之鑰,你即刻前往黑龍暗淵去取此物。」

  端木燹龍擰眉不解:「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動作?」

  他化闡提沉凝道:「此次交換人質,乃是背水一戰。聖魔之爭將有結果。一切變數,都該把握在自己掌中,止戰的主動權,決不能讓海蟾尊奪得,你立即離開去尋。」

  端木燹龍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說完便化光消失。

  一名魔將接著問道:「敢問魔主,佈置在牧羊坡之外的戰力是何考量?」

  他化闡提掃向皇座下眾人,冷沉道:「交換人質必是一場互相的算計,先得手者勝,出其不意者勝。海蟾尊生性多疑,喜以試探。必會分散力量,多設後手,而吾反其道而行,擒賊先擒王。先擊殺海蟾尊,再合力一處,以全部兵力掩殺,兵者,雖是詭道,然而一力降十會,最後決勝,仍要靠壓倒性的實力來爭取。」

  這名魔將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

  他化闡提又看向一直被隱藏在魔族聖地的競豹兒道:「你負責留守。」

  競豹兒怔住,他本該於數百年前便人死魂滅,卻是因了魔主和少君合力延壽,方得存留性命至今,魔主言他來日對聖魔第二次大戰魔城勝負有至關重要的影響,讓他一直待在魔族聖地修煉功體,精進武藝,這唯一一次召集他來議事,竟不是讓他參戰?「魔主?」

  他化闡提從袖中拿出一封信,讓闍魘那迦交給他:「魔城非你不能保存,留你守衛魔城,吾方能在外安心對付海蟾尊。收好此信,等你不知道該怎麼辦事打開它。」

  競豹兒聞言越發的疑惑,但也聽出了他言外之意,此次留守魔城非比尋常,但未再繼續發問,肅然領命:「是,魔主放心,魔城定不會出任何差錯。」上次被正道暗襲魔城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就在此時,受他命令早已前去牧羊坡做了準備的兩名魔將回來:「屬下參見魔主,已經佈置妥當,只等四日後救回少君,便可全面擊殺聖方兵馬。」

  他化闡提聞言縱聲大笑,起身抬手讓他們二人站起,睥睨俯視座下所有人,傲然威嚴道:「戰爭只是一個手段與過程,但勝利與生存,卻是我們魔族千百年來渴望的目標。這一次,光榮的時刻將要來臨!魔族霸業必將一統千秋!」

  射入的日光在他身上鋪上了耀眼金光,仿如天神般懾人,令人膜拜,殿內眾人不由拜下,齊聲共道:「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殿外的守將聽著裡面傳出的震心之聲,也被感染,情不自禁單膝沖著他化闡提拜下:「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魔族霸業一統千秋!」

  ……

  此時的斷滅寢殿內,淨無幻靜靜立在殿門口聽著空中回蕩的魔族聲音,俯瞰著魔城各處心悅誠服跪拜他化闡提的魔兵和百姓,魔族並非正道人所傳,原來也如苦境人一般質樸真誠,如斷滅那般的真摯,能為了自己要守護的一切和信念付出所有,而在所不惜,他們和苦境人並沒有區別,只是想要和平和生存下去……思緒恍惚間,想著斷滅闡提,心頭漸漸得有些沉窒。

  此時的一念之間,鬼覺神知看著離開天閻魔城的端木燹龍,陰森一笑,轟然一掌闔住了聖魔元史,虛化做綠光消失。

  止戰之鑰只有魔族端木燹龍才能從黑龍暗淵取出來,旁人無法。只要他取出來,屆時殺了他,他便能得到。止戰之鑰,你讓鬼覺神知等待了太久了,吾終於要迎來改頭換面,讓這個世界臣服在腳下的日子。

  四日後黃昏,牧羊坡,此時已經是秋日,荒草衰敗,落葉枯黃,不時隨著浮動的秋風颯颯飄飛,最後落在黃土地上,靜謐無聲。

  就在夕陽快要落山時,本已晦暗得天際南北兩側同時出現了兩道耀眼的光痕,急速劃過。

  嘭嘭兩聲光束落在了牧羊坡稍顯狹窄的黃沙地上。

  海蟾尊冷峻面容不改,狹長得綠色眉目中一次刺骨的冷意鋒利滑過,不無諷刺道:「五日的等待,想必讓魔城之主望穿秋水了!」

  他化闡提冷笑道:「連感情也拿出來算計,祿主的格調令吾嘆服!」

  並未被捆縛,但由兩名魔族士卒羈押的淨無幻甫落地,視線便投降了對岸的斷滅闡提身上,他渾身是血,面色蒼白,功體被鎖,琵琶骨被刺穿,周身上下沒有一處肌膚完好,心頭鈍痛,刷得白了面色,怒看向海蟾尊:「你對斷滅闡提做了什麼?

  海蟾尊冷漠看向她道:「吾只是做了對戰俘該做之事!」同時抬手一把拖過受傷沉重的斷滅。

  「呃!」斷滅闡提雙腿微有趔趄,痛吟一聲,嘴角突又有血跡湧出,本已凝結黑血痂的身上傷口霎時鮮血橫溢,

  他化闡提手指一緊權杖,沉厲了面色:「海蟾尊!你!」

  海蟾尊冷笑,掌心在斷滅闡提背心重重一擊:「解你功體,好好享受重獲自由的感覺吧!」

  斷滅闡提被擊得的受過傷的膝蓋一軟,險些墜倒在地,他強撐再未倒下,海蟾尊轉向他化闡提的眸底冷笑更濃:「你心心念念的小弟,還你了!」

  他化闡提此時也不再壓抑心底怒恨,厲色道:「放人!」

  一揮手,身後的魔兵鬆開了手,讓淨無幻走向對面的聖方。

  海蟾尊也同時鬆開了制肘斷滅闡提的手。

  斷滅闡提見淨無幻毫髮無傷,曉得他化闡提記得他的話不會傷她,眸含感激向他化闡提望了一眼,隨即視線便不由與越來越近的她對視。

  淨無幻看著不知受了多少酷刑的他,眸底有自責痛心的淚光閃爍,張嘴欲言,可在聖魔雙方眾目睽睽之下,卻是千言萬語一字也不能訴,只在錯身瞬間,沙啞喚了一聲:「斷滅。」

  斷滅闡提心知她痛,那夜他中了毒瘴醒來見己身深陷囹圄,面前海蟾尊,便已想到發生了什麼事,她這些時日必然自責不會好受,聞聲眸光憐惜她一凝,輕搖了搖頭,不是她的錯,保重自己。

  淨無幻看出了他眼神中深情厚義,含著淚嘴角澀然顫抖,強忍著不讓淚滑落,微不可見點了點頭,你也保重。

  短暫的相逢,眼神交會後,二人縱有不舍也只能錯開了身,皆各自收起了眸底心緒,望向各自陣營。

  然就在斷滅闡提走近他化闡提身邊瞬間,他化闡提還來不及好好看看這個兄弟,斷滅闡提周身經脈關竅處鮮血突然噴湧。

  竟是海蟾尊在他身上動了手腳,他化闡提怒厲色急手以魔功暫時壓制住他傷勢,恨掃海蟾尊一眼,隨後扶著功體虛弱至極的斷滅,對魔軍下令:「撤!」

  「是。」隨來的眾魔軍領命,瞬間隨之化光離開。只斷滅闡提站過之地流下了一地血色。

  海蟾尊根本不在意淨無幻暗恨的眼神,冷冷笑睨著那一灘血,緩慢掃過所有魔軍的腳印後,才收回視線,手托綠色蟾蜍冷峻道:「撤!」

  然就在聖方要離開時,埋伏在此的魔軍倏然傾巢現身,鬼如來手執血紅滌罪犀角,如修羅破空而降,阻擋在了海蟾尊前面,鬼森之氣撲面而去,剛冷威嚴道:「海蟾尊,此地就是你和龠勝明巒葬身之所!」

  說話間右掌揮劍而起,攜森然殺氣,直取海蟾尊性命而去。

  率領魔軍的將領仇恨望著聖方眾人,厲色下令:「格殺勿論!」

  海蟾尊看著包圍而至的兇悍魔軍,和嗜殺的鬼如來,向來冷峻沉穩的面色驟變,急手化手中蟾蜍為佩劍方圓百卉:「眾人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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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8章 第一百四十一回

  聖方眾人只在初時有所應對不及,待與魔軍開始交戰,便都發揮出了實力,鬼如來與實力最強的海蟾尊纏戰在一起。

  就在此時,本已經離開的他化闡提等人在牧羊坡外的這條戰場小徑上又出現,也加入了戰局,聖方稍落入了下風,

  海蟾尊見他們突然又出現,並無意外,只冷笑了一聲,出手的招式越來越冷厲,越來越快,將與他對戰鬼如來逼迫到了一處,虛晃一招,立即看向淨無幻和功體高強的四名手下道:「快撤!」

  四人聞言,領命當即率領一對龠勝明巒人馬的和海蟾尊從殺開的一條路上離開。

  他化闡提本和已然無事的斷滅闡提站在戰局外,見狀厲色下令:「追!」

  而海蟾尊和四人還未出了牧羊坡範圍,眼前又被還埋伏有的魔軍堵住了去路,魔將冷笑揮刀率軍直殺向他們:「等你們很久了!殺!」

  淨無幻和四人見狀,急忙將海蟾尊保護在中心,沉色道:「保護祿主!」

  就在此時,同時追來的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下令:「一併殲滅!」

  話音落下龠勝明巒的人再次陷入了魔城包圍中,已經無礙的斷滅闡提也加入了戰局中,生恐魔族人傷了淨無幻,覷得時機在於聖方之人過招時靠近了她,虛招好似再與她過招,急壓低了生意:「你快離開!」

  淨無幻看出了他意圖,手中劍與他的兵器相接瞬間,凝視他堅決道:「吾不能讓你殺他!」

  說完便再不看他,轉手與他打了起來。

  斷滅闡提無奈,只能與她動手。

  另一處,本只是觀戰的他化闡提瞅准了時機加入,準確無誤的一招攻向了與人纏戰的海蟾尊:「血濤九原,滅!」

  海蟾尊防備躲避不及,心口中招,驟然從空中衰落在地,急急退了數步才堪堪穩住身形,卻是沖地嘔出了一大灘黑血。

  明巒的人看他受傷,面色急了,一領軍之人急色道:「眾人佈陣。」瞬間將破空繼續攻向海蟾尊的他化闡提困在了裡面。

  他化闡提身形微頓,冷眼睥睨地上擺陣的眾人:「區區小陣!哼 !」

  雙掌登時化出兩個綠色刺目光球,運使駭人掌力擊向海蟾尊:「拿命授首吧!血葬,厲魂泣豔!」

  海蟾尊見此卻是狹長的眸底傾瀉一絲冷笑,方才殺出逃離的狼狽從臉上散去,淩空而起,沉著應對他化闡提的招式,冷厲吐出了冰冷的話音:「是時候了。」

  話音剛落,與聖方對戰的斷滅闡提突然之間面色血紅,本已經在他化闡提療愈下好了的傷勢全部瞬間爆發,鮮血橫溢,渾身上下如萬針刺去,劇痛彭得跪倒在了地上。

  本還專注與殺海蟾尊的他化闡提面色驟變:「斷滅!」登時一掌揮出,便疾身飛落到他身旁:「斷滅!」

  海蟾尊冷厲哈哈笑道:「你以為吾只是對他禁錮功體而已嗎?讓吾撐到此時此地,他化闡提你悔之晚矣!註定的敗者,是你們!哈哈哈哈!」

  避開了他化闡提最後一招,他隨即一招之內迅速化運清微八陣劍,將坎月薄煙水、巽網馭驕風、離日烈丹火、震闕奉驚雷、兌爻定王澤、艮脈號靈山、坤極破神地、乾元奪先天八種劍法合為一招,破空俯衝如鷹隼般攻向他化闡提。

  他化闡提太過擔心他的傷勢,注意力分散,斷滅闡提慌忙急起身強拉他避開道:「兄長小心!」

  他化闡提皺眉一把將他護在了身後:「退至吾身後。」轉眸便對著海蟾尊運出一招:「 靈葬,萬魔天劫!」

  招出瞬間天地頓被一片黑雲掩蓋,黑漆漆如夜,伸手不見五指。

  淨無幻面色微變,魔氣障目掩殺,對聖方不利,急揮劍出招:「混元聚靈道一氣。」要利用清聖絕佳的劍氣驅散如此黑瘴。

  然他化闡提目的卻是在掩護魔族:「眾人撤退。」斷滅情勢不妙,局勢對魔族不利,必須立即撤退。

  海蟾尊黑暗中雙耳一動,聽得魔族動靜,雙掌瞬間化出道體清聖之氣,立即驅散了他化闡提的瘴氣,看著瞬息消失得無影無蹤的魔族,嘴角勾起算計得逞的冷笑:「依照計畫乘勝追擊。」

  豔涼,一處群山環抱的山谷,四處卵石密佈,山林茂盛,暫時撤退到此的魔將統計完魔軍情況後,去見他化闡提:「啟稟魔主,所有的魔軍都已安置,撤退途中死傷不多,魔軍尚存八成。」

  他化闡提「嗯」了一聲,讓他退下,轉而凝向坐地調息完畢的斷滅:「你的傷勢如何?」

  斷滅闡提站起,面有愧疚:「好多了,抱歉,若不是吾,兄長早可一鼓作氣將海蟾尊殲滅,根本無需選擇撤退……」

  他化闡提驟然打斷了他的話,抬手輕按在他肩頭安撫,平和道:「不用多說,吾不可能棄你不顧!再者,鬼如來被他們引開,端木燹龍又遲遲未歸,而且海蟾尊方才逃離後,又有突然出現的聖方兵力,恐怕埋伏不止古武族,在這種難以估算的風險下,久戰不利,你的傷勢又不能繼續拖延。」

  斷滅闡提聞言,手指握成了拳頭,皺眉歎了一聲:「唉!」

  他化闡提淡然笑道:「沒關係。這次沒成功,我們還有機會。這小小山谷,又豈能困住魔族雄兵!」

  另一名魔將走到他們身前,單臂抱胸行禮稟報:「啟稟魔主,屬下方才探查地形,發現豔涼乃是一個封閉的山谷。四周削壁參天,除了我們進入的通路,並無其他出口。 」

  斷滅闡提眉心一擰,看向他化闡提沉凝道:「只有一條出路。」

  他化闡提聞言轉眸望向方才的入口,沉吟片刻,斬釘截鐵道:「出口之外,海蟾尊必然重兵把守,若不正面迎敵,就必須找其他的路離開,哪怕是翻山越嶺,鑿壁開河,也要讓所有魔軍脫險。」

  就在此時,一名魔將面色急匆匆本來稟報:「魔主,魔主,大事不妙了!」

  他化闡提收回視線,面色沉靜問道:「發生何事?」

  魔將道:「方才我巡邏之時,發現魔軍之中流傳著不明的怪病。輕者全身虛弱無力,皮膚潰爛。重者,痛苦難當,五臟若焚,甚至昏迷。」

  他化闡提面有詫異:「竟有此事,前往觀視。」

  一個時辰後,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幾乎將所有的魔族將士都看完了,斷滅闡提凝沉擔憂道:「這是什麼問題?」

  他化闡提面色冷沉:「生命之源莫名衰弱。」

  話音剛落,斷滅闡提突然面色蒼白,急抬手捂住腹部,強忍難以忍受的劇痛:「呃!」

  他化闡提面色一變:「你怎樣了?」

  斷滅闡提額頭滲出了冷汗:「吾之魔元突然受到莫名的衝擊與耗損,而且體內有一股熱能躥升,難以壓制。」

  「熱能?」他化闡提心頭驟然沉了下去,凝視他的目光晦暗難解,「莫非是燎原劫灰,許久以前,魔父曾對吾提起,世上有一種特殊的礦石,受天地鍛煉於萬丈地下,自然無名之火,同時散發五陰旱毒,與人無傷,卻會損及他們魔族體質,豔涼之地質,全是由燎原劫灰所組成,相當於一座天然礦穀。旱毒聚集釋放,非同小可。」

  斷滅闡提詫異道:「竟是如此。」

  他化闡提頷首:「魔父曾言,燎原劫灰是魔族天敵,吾銘記在心。若豔涼穀內本是如此之絕境,方才撤退一路上,吾不可能毫無察覺異樣。除非……」

  剛說到這裡,他化闡提無意間抬眸,卻見本還晴朗的天際成片成片的烏雲從四面八方湧動疾走,仿如波濤滾滾,隨風而動,未過片時,卻又驟然放晴。

  眉心一擰,他化闡提冷沉道:「烏雲疾走,無端放晴,必有玄機。」

  斷滅闡提眸光一緊:「你的意思是,這天象非是自然,而是人為。」

  他化闡提冷哼一聲:「最大的可能是海蟾尊暗中作手,掩蓋豔涼原本真相,隱瞞吾之察覺,我們入穀這麼久,後面卻毫無追兵,表示海蟾尊早有安排,這一切,全在他計畫之中。」

  斷滅闡提當機立斷提醒道:「必須儘快撤離,疏散魔軍,否則凶多吉少。」

  他化闡提頷首,立即看向魔將道:「傳令下去,繼續找尋出路。」

  魔將領命:「是。」

  命令傳下去後,本稍作休息的魔軍當即開始行動,然卻是到了第三日夜/色降臨,仍然毫無進展,魔軍將士受了毒瘴不少支撐不下去,不得不暫時停下歇著。

  他化闡提隨即去視察將士情況,到了一名魔將轄軍,見了他,他當即單雄抱臂行禮:「屬下見過……」

  話還沒說完,面色異常的他突然支撐不住,向地上倒去。

  「小心!」他化闡提急忙扶住,另一手放在唇邊咬破,放在魔將唇間,昏迷的魔將不知是什麼,他的血有一股怪異的誘人氣味,魔將本能吮/吸。

  身後跟隨的將領震驚,急道:「魔主!不可!」

  他化闡提看向他們道:「吾之血,能抵擋旱毒幾分,飲下吾血,或能減緩幾分痛楚,無妨。」

  一名魔將心神震動,複雜急聲道:「魔主!怎能讓你這樣做!」

  他化闡提皺眉:「不用多言,吾意已決。」

  話音落下,喝了他血的魔將醒了過來,詫異自己身體內的痛苦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沒有中毒瘴一般,轉眸見他化闡提扶著他,慌忙站起:「屬下有罪!」

  他化闡提鬆開了手:「無妨,身體感覺如何?」

  魔將不解他為何如此問,如實說了。

  他化闡提放了心,也未說方才以血救他,便下令道:「下去吧,將現在你統率下的魔軍情況稟報上來。」

  魔將領命:「是。」

  魔將複雜凝視淡然沉穩的他道:「我們已經被困兩日,豔涼穀內旱毒越來越強,死亡魔軍越來越多,這該怎樣辦?」總不能全依靠魔主之血。

  他化闡提聞言眸底不被察覺的沉重閃過,口中卻平靜道:「讓吾想想。」

  然他那一閃而逝的眸色卻被斷滅闡提看見,他心頭沉澀,凝視他突然說起了另外的事情:「兄長,關於魔皇陵之秘,海蟾尊他們似乎也知情一二,因為在吾被囚禁期間他曾試圖探問過。」

  他化闡提聞言倏然冷哼一聲:「就算他們知道了什麼,也永遠也無法開啟魔皇陵。」

  斷滅闡提有所猜測,但故作苦笑沉沉凝視他道:「吾已知曉開啟魔皇陵的關鍵,與吾密切相關。」

  他化闡提面色微變,刷得看向他:「什麼!你怎會知曉?」

  斷滅闡提面上偽裝出來的神色驟然全部散去,嚴肅凝視著他:「果然,與吾猜測相同。兄長,若非你關心則亂,又怎會聽不出吾方才之試探,現在請你說出吧,吾該怎樣開啟魔皇陵?」

  唯有開啟魔皇陵才能救魔族逃過此劫。當初緞君衡建造了魔皇陵,是按照魔父給他信中要求而建,特別留下了拯救魔軍於危機的一次契機,這也是後來闍魘那迦給他的那封信中告知,可用了又能如何,魔父,你的遺願還可以有其他辦法實現,吾不能讓小弟喪命。他化闡提聽他還要提,面色不覺嚴厲起來:「這……吾自有分寸,你休要多問。」

  斷滅闡提曉得他是關心他,不為所動,肅沉道:「兄長,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什麼理由隱瞞?吾願與你同甘共苦,並肩作戰。但你卻連此事也不肯說,吾現在關心的是魔族存亡。你曾言,不可讓個人情感,勝過大局的安排,吾用魔城少君的身份再問你一次,魔皇陵如何開啟?你莫要忘記了我們還要完成魔父的遺願!」

  他化闡提被他用他曾經講過的話,說得啞口無言,抿唇沉默著,良久後看著斷滅闡提非要知曉不可的神色,苦笑微白了面色,闔住了眼,才低沉道:「開啟魔皇陵需要你之……」說著說不下去。

  斷滅闡提急問:「吾的什麼?」

  他化闡提嗓音一時嘶啞:「頭骨!」

  斷滅闡提面上急切怔住:「頭骨!」

  「頭骨……」「頭骨……石像……」 怔愣片刻後,斷滅闡提終於明白了過來,眼簾緩緩垂下,突然沉沉笑出了聲:「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難怪後來他和兄長去了魔皇陵後,所見到緞君衡給魔父立的石像上少了頭骨!

  兄長一直不說,原來是因為如此,斷滅闡提自此越發懂得了他化闡提對他的疼愛,心頭兄弟之情湧動,他雖沒見過母后,不曾體會過母親之愛,連父親亦不能陪伴他長大,可兄卻將這些都補上了,斷滅闡提漸漸收起了笑,平靜欣然凝向面色痛苦,視線落在別處的他化闡提:「兄長,待我們離開豔涼之後,吾會將頭骨給你。」

  他化闡提面上痛苦一僵,刷的回看向他:「不行!不管我們是如何脫險,這個殘局,由吾來支撐就夠了。魔族血統,不能自你吾手中斷絕!魔父的遺願完成不止有這一種辦法。」

  斷滅闡提怔住,擰眉:「什麼意思?」

  他化闡提走近他,抬手緊緊按在他肩頭,深深望進他眸底道:「吾要你盡力活下去,帶著無幻永遠離開這個武林,從此隱姓埋名。」

  斷滅闡提面色倏然一怒:「大哥!兄弟同生同死,你不能這麼命令吾!」

  他化闡提沉色:「斷滅!」

  斷滅闡提說完才覺自己方才不該用那般語氣,略微緩和情緒,複雜凝視他道:「以前吾總是任性,將兄長視為無所不能,你之心情流露,吾卻是總當是加強說教,從未主動體諒過你之落寞,吾從不曾後悔為了無幻投入登道岸的日子,但現在,請讓吾繼續分擔你肩上的擔子,魔父的遺願本就該你吾兄弟二人同心協力完成。」

  他化闡提聞言,看著他堅決不悔的眼,突然沉聲笑了出來:「好!好!那就讓聖魔大戰的真相永遠掩埋,你吾是真正的魔族之人。持戈躍馬,裹屍而還,該當百夫,這就是魔軍之戰魂,吾族之驕傲!你吾該親自踐行!」

  斷滅闡提面上亦浮現除了笑容:「嗯。「

  二人說話間,夜色越見深沉,有了約定後,他化闡提望望夜空掛起的彎月,對斷滅闡提和身旁的其他魔將道:「若在這樣受困下去,必將全軍覆滅。唯有殺出重圍,方有一線生機。眾人聽令,今夜子時隨吾突圍。」

  斷滅闡提頷首:「可以預知的是,這一戰將是非常慘烈。但為了魔族,就算是死,也不能退縮。」

  一名魔將肅然道:「魔主與少君說的是。吾們堂堂隳魔大軍,怎能困死絕穀呢?征戰沙場才是吾們的宿命!」

  他的話音剛落,「嗯?有人侵入!」  斷滅闡提面色一沉,登時欲要化出兵器在手。

  「且慢!」他化闡提出聲阻止,斷滅動作一頓,他轉眸望向入口處道:「是麂行速影。」

  一道黑色身影疾奔而來,正是麂行速影,魔族的信使之一:「啟稟魔主,端木燹龍取得止戰之鑰後在陰屍鬼池遭遇靖滄浪,兩人已決生死,同歸於盡。屬下在他屍身上尋找止戰之鑰卻是沒有,恐怕鑰匙被別人奪走,只是在他屍體旁發現了這個。」

  說著他將一捧裝入錦帕的土壤倒了出來,這些土壤上面有一股惡臭的渾濁綠色黏液,還未乾涸。

  他化闡提見此,了然止戰之鑰被誰奪走了,眸光冷厲,卻是心中平靜,是鬼覺神知拿走止戰之鑰,最後關鍵的一件事情便完成了。一切皆照著魔父留書計畫有條不紊地進行,冷沉道:「無妨,你下去吧,之戰之鑰日後再尋回。」

  隨後的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很快到了子時,就在這時,豔涼山穀外突然響起了海蟾尊嘲諷的刺耳之聲:「他化闡提,藏頭縮尾,不是君主該有的行為。」

  已經在穀內整軍,要率軍在子時攻出去的他化闡提聞言哈哈冷笑,身形淩空而起,雙掌聚以雄渾滅世魔功和隱藏的厲族神功:「浩世邪能,你們擋得了嗎!喝……!」

  海蟾尊看他率先攻了出來 ,瞬間騰空而起,劍掌齊出:「離日烈丹火!」

  同隨而至的淨無幻和其他聖方高手同時出手。

  海蟾尊與他化闡提一招過後,冷笑道:「旱毒未解,你的功力已不足五成。」

  他化闡提嗤笑睥睨道:「殺你足矣!厲魂泣豔喝……!」

  海蟾尊看著他們死到臨頭,還如此誑妄,狹長的綠眸中諷刺一閃,雙掌再催強功:「清微滅邪風!」

  聖魔雙方如此征戰了三日三夜,聖方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魔族卻是因旱毒影響,功力不濟,死傷良多,原來還保存下八層的魔軍,如今已經死得只剩下為數的不多的二層,完全落於下風,而聖方卻還源源不斷的有其他戰力加入。

  眼看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因旱毒而受制於海蟾尊,被抓住,難以脫身,魔族戰將不曾言語,互相對視一眼後,上下一心,瞬間同時自毀魔元。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只覺魔元瞬間充沛,再無方才運使功力之難以為繼,這才發覺發生了什麼事,面色一變,一同刷得服侍山谷內,只見屍橫遍野,幾乎大半是魔族之人,僅還活著那些魔將皆魔元衰竭:「你們……」

  魔將死蝶留影欣慰看見他們二人好轉,豪邁大笑赴死:「魔族戰魂不容屈辱!」

  另一名魔將血狼妖叟堅決道:「魔族血脈由我們守護。」

  無明法業強撐最後一絲魔息凝望向天際的他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道:「魔主,少君,你們快走!」

  ……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看著為他們而死的眾多魔將屍體,心頭劇烈震動,不能讓他們白白犧牲,他化闡提忍下悲意,刷得收回視線,海蟾尊和聖方之人又開始攻來,登時飛身迎戰,對守護斷滅闡提的刀魂玄雷道:「保護少君離開,此地由吾斷後。」

  已經受傷頗重的斷滅闡提心頭一痛,一把避開玄雷來攙扶他的手,厲色道:「你答應過,兄弟同生。」

  他化闡提邊將斷滅保護在自己功力範圍內,一人獨對海蟾尊、淨無幻等八人,邊沉穩威嚴笑道:「魔元已經恢復,吾戰無不勝。再者你不是說吾無所不能嗎?強悍如吾,又怎會輕易受死呢?你先離開,待吾引開敵人,便與你會合。」

  斷滅闡提聽他聲音確實恢復了往日功力,眉心一擰,還是不願一人離開:「但是……」

  剛被逼退的海蟾尊等人又再次攻來,他化闡提笑聲散去,回眸急威嚴打斷了他的話:「廢話!快走!」話甫落下,便同時一掌強功送他們淩空而起,出了戰圈。

  斷滅,只要你一世平安,為兄我,雖死猶生,聖魔之戰由吾而開,現在,也該由吾終結。魔父的遺願有吾一人足夠了,不需要再搭上你的性命,你要好好活著。

  確認他們安全離開後,他化闡提再也無所顧忌,收回目送不舍的別離視線,冷眼嗜殺,開始了與聖方的殊死決戰,海蟾尊招招

  無數招相對過後,他化闡提扣鎖住海蟾尊的手腕兒,冷笑道:「想滿足你的私欲嗎!來吧!」

  海蟾尊諷刺一笑:「死到臨頭,逞強只是多餘。」

  二人話音落後,同時提功到極致,脫開各自糾纏,再次過招。海蟾尊覷得時機命令淨無幻等人去殺剩下的其他魔族之人,由他獨自對付他化闡提。

  豔涼穀的另一處,玄雷護送斷滅闡提逃出,去了另一處山巔,只要翻過去便能脫出聖方的包圍,斷煤闡提卻是強行凝功反控制了玄雷,飛身落在了山巔上,面色沉白,眺望著豔涼穀底的聖魔交戰。

  此時穀內傳出的殺伐之聲回蕩不絕。

  玄雷不知他為何不走了,急聲道:「少君,乘現在聖方沒有追來,我們快走!魔主神武蓋世,打退了聖方,隨後會與少君會合的,少君不必擔心。」

  斷滅闡提聞言卻是澀悲笑了一聲,回眸看向玄雷:「兄長他不會來了!」

  玄雷一怔:「怎會?」

  斷滅闡提突然口溢鮮血,悲愴笑著:「兄弟一場,吾還不瞭解他麼!」

  玄雷從未曾懷疑過他化闡提的實力,可此時聽向來尊崇他倍至的斷滅沉痛之言,心頭咯噔一緊:「少君,這!」

  斷滅闡提瞬間又收起了眸底悲意:「你不必再阻止吾,吾的頭隨後你帶著交給兄長。」

  玄雷聞言面色驟變,急恐懼道:「少君!」

  遠處的殺伐聲還在傳來,斷滅闡提說完右掌當即化光,兵器玄雷長刀沖天一舉,提運全部功力於命門處,霎時白色魔氣自他奇經八脈逸散,強悍的氣勁兒逼得欲要靠近阻止的玄雷半分近不了他的身。

  只見斷滅闡提手腕兒一轉,淩空飛刀,真氣中沖天而起的長刀頓又調轉而回,刀刃直對斷滅闡提脖頸而去。

  豔涼山穀內,他化闡提已經傷痕累累,周身全是血跡,被海蟾尊擊得一退後,驟然將兵器斜杵在地穩住身形,海蟾尊不給他喘息的片時機會,轉手出招便又奪命而去。

  就在他化闡提應對不及的此時,強悍威猛的一刀突然破空劈來,輕而易舉化解了海蟾尊的殺招,救了他化闡提。

  斷滅!他不是走了!他化闡提感覺到這股功力的異乎尋常強大,心頭一緊,刷得轉眸望去,卻不料所見竟然是。

  渾身瞬間墜入冰窟,他化闡提眸子欲裂,僵硬了全身每一處,悲愴叫道:「小弟!」斷滅!你怎能如此違抗吾的命令!

  只見握著長刀的斷滅闡提頭身軀現身在他面前,卻是再也不會回答他的叫喚,只如殺人機器般竭力斬殺這任何妄圖要接近他的任何人。

  本還在擊殺魔族的淨無幻僵冷立在眾人屍首中,再也揮不動劍,也說不出話來,雙眸顫抖含淚死死盯著毫無知覺,卻如不敗戰神般揮舞大刀拯救魔族的斷滅,手指冰涼,嘴唇咬破都不自知。

  被刀法重傷的海蟾尊穩住身形後,見如此的斷滅闡提,面色震驚一厲:「斷首不死,當真魔物。」說完一掃痛苦蒼白面色的他化闡提諷刺道:「你想救他,吾偏不如你所願!」

  當即對手下眾人道:「一併殲滅!」

  本被眼前亙古未見的奇事震驚的聖方眾人,這才再次提起兵器,齊心喊殺,與剩下的最後的魔軍和斷滅無首身軀作戰。

  淨無幻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再動,任由旁邊聖方人殺死的魔族人鮮血濺在身上,只雙眸直直恍惚望著斷滅闡提。

  他化闡提見此忍痛伸手欲要觸摸斷滅闡提,卻是不能,他無頭的背影已然為他殺出了一條血路,此時已經將聖方斬殺了貸半,雙眸悲慟一閉,瞬間化光在斷滅掩護下消失離開了豔涼穀。

  海蟾尊看見,欲要去追,卻是被斷滅闡提威猛血刀阻止,暗咒一聲,只能與他纏戰。

  直戰鬥到第二日晨光熹微時,斷滅闡提身上以頭獻祭而有的上古神力快要耗盡,刀招出現破綻,才讓海蟾尊覷得了機會,一劍刺入他心口,震碎了心臟。

  斷滅闡提心口滾燙的鮮血湧出,手中揮舞的長刀哐當一聲脫手落地。

  終於死了!海蟾尊亦是精疲力竭,狹長的綠眸恨冷從他心口抽出了劍。

  斷滅闡提屍身這才直直向地上倒去,膝蓋卻不彎曲。握刀的手已然垂下,另一側靠近淨無幻的手在他倒地間卻是一直伸著,五指張開,似想要握住什麼,未曾落下。

  淨無幻看見了他臨死而無言的動作,僵凍在眼底的淚水刷得奪眶而出,「斷滅!」疾步飛奔過去,伸手就在他倒地前一刹那觸及了他的手。

  斷滅闡提的手似有所感,瞬間緊緊回握住了她冰冷的手,砰然一聲倒地而亡,震濺起一地泥水。

  淨無幻能感覺到他回握的手心那一刹那還有的溫熱,就在倒地刹那消失,心都一陣揪刺的痙攣劇痛,驟然拽起了他的手貼在臉上,臉上淚水混合得天上還在下的暴雨滑落,沾在了他已經毫無知覺的指腹上。

  斷滅闡提卻是再也不會感覺到了。

  在場還有眾多聖方之人,見此情形多多少少看出了淨無幻對斷滅的情感非比尋常長,多有不恥,面呈鄙夷和詫異震驚。

  海蟾尊礙於影響強行將淨無幻拽了起來,冷厲對其中一人吩咐:「你率軍清點魔族屍首,其他人立即隨吾返回龠勝明巒。」

  此人領命率領部分聖方的人離開。

  淨無幻一把掙脫了海蟾尊的手,冷漠只凝注在斷滅屍身上,緩步穿行在狂風暴雨中繼續蹲在了他身邊,小心翼翼扶起讓他的屍體靠在她懷裡,而她也疲憊坐在雨水中闔眸,嗅著空氣中的魔族和聖方鮮血混合的血腥味,冷沉道:「聖魔大戰已經結束了,吾不再是六聖護之一,登道岸掌教之職也已經交給了他人,吾再與武林無關,海蟾尊,日後吾如何,用不著你管,慶功宴登道岸自會有人去參見,後悔無期。」

  說完低頭對著斷滅的屍體沙啞落淚道:「吾歇歇,明日吾便帶你去一處只有你吾二人,再沒有聖魔紛爭,戰火兵燹,只有安寧的地方。」

  海蟾尊看著他們二人,冷峻偽裝的面容上微有一絲動容,腦海中卻又幕然閃現了那一年無盡天峰,天之厲看向欲殺他的天之佛的眼神,那一眼混雜世間所有感情失望的眼神,動容又散去,冷冷諷刺眯住了眼。只有死人才不會背叛,如果大哥當初殺了天之佛,天之佛便永遠屬於大哥,大哥也不必有這千年之禍。

  想到這裡,冷哼一聲,也未再對淨無幻說什麼,便帶著其他的聖方之人消失。

  龠勝明巒巒主殿,眾人回去後,有人不解看向海蟾尊:「祿主為何不再繼續派人追殺他化闡提?他受了重傷,只怕還在豔涼穀中,只要找到必能除掉。」

  海蟾尊冷冷眯眼道:「自然有人去殺他,吾才會不派人,靜待消息吧。」

  眾人詫異,但也只能繼續等待。祿主既然如此說,必然不日之後便會有消息,屆時便知道來龍去脈了。

  一日後,豔涼穀,脫離危險傷勢好轉後的他化闡提在四處找尋斷滅闡提頭顱。

  豔涼已漸趨安靜,那斷滅的頭顱會在哪裡?他既有犧牲之願,卻又自斷首級,必是擔憂身死之後,被海蟾尊掌握魔皇陵之秘,由此血跡判斷,斷滅之頭顱應在崖底,他必須儘快尋回!

  就在他到達崖底瞬間,一直藏身在此發現的玄雷突然出現,懷抱著用她的藍色錦袍包裹的一物,單膝跪在他面前,聲音悲慟行禮:「屬下見過魔主!」

  「玄雷!」他化闡提不料她竟會在此,那夜讓她和斷滅離開,急忙俯身扶住她:「你……」

  玄雷發覺自己眼底淚水難壓,又流了出來,急忙低頭掩飾,雙手捧著沾血的包裹呈在他面前,顫抖吐出了兩個字:「少君……」

  他化闡提話音斷住,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必是斷滅命她將頭顱收好,垂眸凝在包裹上,悲襲心口,喉間一陣氣血翻湧,劇烈咳嗽起來,他僵硬抬起手,面色異常的冷靜接過:「你回魔城去吧,吾要送斷滅去一個地方。」這場仗已斷送了魔族江山,且聖魔大戰也該結束了,剩下的魔族之人絕不能再和他在一起,而有傷亡。

  玄雷未看出他化闡提的異常,也知曉這頭顱必然有大用,領命:「是。」

  只剩下他一人時,他化闡提小心捧著包裹在懷裡,瞬間化光消失。

  魔皇陵,一日後,他化闡提飛身而來,眼前衰草荒蕪,毫無生機可言。他低頭苦澀一笑凝視著懷裡的包裹:「魔父,母后,我們一家終於能夠團聚了。」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魔主!終於找到你了!吾擊敗纏戰的聖方之人後便去豔涼穀找你們,可卻只見魔族將士屍身,幸好路上碰到了玄雷,又循著沿途的魔族氣息,才一路前來。」

  鬼如來。他化闡提聞言驟然收起所有心緒,回眸看向面有急色的他:「吾無事。」

  鬼如來聞言向他懷裡的包裹複雜沉重看了眼:「少君的事情吾已經聽玄雷說了。魔主為何不帶著少君返回魔城讓他安息?魔城還在,我們還能東山再起,此次的失敗算不得什麼,」

  他化闡提聞言收回了視線,轉凝向空無一物的一處沙地:「欲扭轉聖魔局勢,唯有開啟魔皇陵。」

  鬼如來一怔。

  他化闡提未給他詳細解釋,隨即道:「為吾護法吧!吾要開啟魔皇陵。」

  鬼如來眸底不為人知的光芒突然一閃:「嗯!」雙掌當即運使浩然熊功,將方圓一裡防護起來,但有外人進入,便可立即感知擊殺。

  他化闡提口占咒語,周身竟然凝聚起眾人從未見過的中陰界靈力,以指點心口引出一滴鮮血,飛入那片空地。

  霎時天搖地動,地面轟隆開裂,四周塵煙彌漫。片刻後煙霧散去,空地上竟突然多出了一座令人不由心生敬畏壓迫的巍然陵塚。

  「隨吾進入吧!」他化闡提對鬼如來說完後,便提步向緩緩打開的門走進。

  鬼如來跟隨進入,他化闡提走到裡面,快到臺階前的石像前時停下了步子。

  魔皇陵鬼如來是第一次進入,這座石像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待看清其面容時,他眸底震驚疾閃而過。怎麼可能?魔皇怎會是如此摸樣?世間怎會有這般相像的人?

  他化闡提背對他站著,也沒有看到他的異樣。

  鬼如來發覺自己分神,急忙壓制心頭莫名的異樣,恢復了惡煞剛冷面色不解問道:「魔主要如何開啟魔皇陵?」

  他化闡提聞言掌心凝功,震碎了包裹斷滅透露的包裹,沉啞道:「將斷滅的頭蓋骨放入石像的頭蓋骨位置便可。魔皇陵一旦開啟,魔族必有……」

  他話還沒說完,腰腹命脈處突然傳來鑽心痛楚,他化闡提話音戛然而止,垂眸看向劇痛傳來處,只見滌罪犀角從他背後刺入,穿過身體,子腰腹穿出,眸色震驚僵硬轉眸看向鬼如來:「你……」

  鬼如來一如既往的剛冷雙眸,對上他似恨似費解的視線,:「你之自信便是你得盲點,真正的鬼如來從來就不曾存在。」

  他化闡提魔元急劇從體內潰散,聽到這裡不得不扶住了旁邊的石柱緩慢坐倒在了地上,才艱難虛弱道:「你如何瞞吾?」

  鬼如來知他命不久矣,鬆開了握滌罪犀角的手,讓他死前舒服些,暫未回答,只抬手化光拂過面部,周身瞬間金光射出,他整個人漸漸發生了變化。

  金光散去後,眼前的鬼如來已然變成了另一個同樣面孔,但卻莊嚴聖威的人。

  他化闡提不可置信道:「帝如來!」

  帝如來眸有慈悲,如實告訴他:「天之佛封印閉關前曾經給吾留了一封信,要吾瞞騙天下人成為鬼如來,只為能順利進入魔城,進行這項計畫,你怎樣也想不到無明法業只是一名無辜的待罪羊,我們的目的是毀掉魔皇陵。」

  他收到信時魔皇陵尚未曾有,至佛如何能曉得此物之存在,這個疑問只能等日後她出關後再尋求答案了。

  他化闡提面色驟然一變,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嘔出:「什麼?」

  帝如來眸底微現了冷厲:「皇陵之秘天下災殃,決不能現世。」說完當即一掌聖威佛宮掃向了石像旁,明顯是封印魔皇力量所在的洞窟。

  「不可啊!」他化闡提喊出的話終究遲了片刻了,可字剛出口,魔皇陵轟隆一聲震響,開始劇烈動盪,無數的碎石墜落,是要坍塌的前奏。

  他化闡提怒痛急看著他道:「你!你鑄下大錯了,這是陰謀,你被利用了!」

  帝如來看他如此異常的面色,並非因魔皇陵毀而痛苦,反而是,心裡不由一沉,皺了眉:「你說什麼?」

  事到如今,什麼都已經晚了,他化闡提疲倦無力闔住了眼,呵呵苦笑著喃喃道:「皇陵之秘是亙古開章,聖魔爭鬥,為厲倡狂。」

  厲!厲族!帝如來直覺不好,面色微變,沉聲問道:「與厲何干?說清楚!」天之厲被封印在無盡天峰,厲族亦從此消失。聖魔大戰怎會與厲族有關?

  他化闡提聞言,劇烈咳嗽吐了幾口鮮血後,才繼續道:「聖魔大戰,乃是厲族千古陰謀,最初之戰乃是因魔妖二族脫離異誕之脈自立為王,與厲族產生利益衝突,厲便披著人皮包藏禍心,組織正道勢力,打著正義的旗幟,宣揚誅魔口號,這一切皆是為了他們的私欲。」

  「什麼?」帝如來面色微變:「這怎有可能?你是指龠勝明巒?」

  他化闡提點了點頭:「厲的面目難以察覺,他們之行蹤遍佈,吾無法鎖定範圍。確定的是,龠勝明巒之內必有厲之存在,但沒明確的證據,世人如何相信這片面之詞,就如同你也不相信。」

  帝如來此時這驚天之秘事關重大,急聲道:「你不說,又怎知吾不會相信,為何你從不曾說明此事?就算沒證據,也能混淆視聽,干擾對方!」

  他化闡提搖了搖頭,沉啞道:「厲之狡詐,一旦發覺任何風吹草動就馬上拋棄身份,另換面目。反而使我們前功盡棄。吾遲遲不說,一來是想不動聲色除去所有厲族的嫌疑者,二來我不願犧牲斷滅。」

  帝如來一怔,視線落在了他懷裡斷滅死不瞑目還睜著的剛毅雙眸上:「這……」

  他化闡提垂眸凝視著斷滅的頭顱,突然諷刺一笑:「你當蘊果諦魂真是為了所謂的蒼生嗎?他所忌憚的不過是魔皇若能複生厲族將面臨覆滅之危,但如今,地洞全毀,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帝如來抬眸望了眼地動山搖的魔皇陵,面有沉重:「是,此地將毀!」

  他化闡提聞言諷刺笑著闔住了眸:「你走吧!」

  帝如來複雜低頭看了已經氣息奄奄血流殆盡的他,抿唇合十雙掌道:「告辭,吾會派人重修魔皇陵。」說完他瞬間化光消失。

  魔皇陵內只剩下了他化闡提,已經命元快要散盡的他散去了面上所有心緒,睜開眸最後凝向了質辛的石像,恍恍惚惚視線模糊勾了勾嘴角,「魔父,你聽到了麼,你可以安心了,吾和斷滅終於完成了你的遺願。」

  話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一字,幾乎沒有了聲息,他化闡提面容平靜緩緩闔上了眼睛,漸漸冰冷的手卻是沒有垂落,依然維持著小心抱著斷滅頭顱的姿勢。

  就在此時,轟隆一聲,魔皇陵徹底坍塌了下來,從外看去成了一座土堆。

  中陰界,絕境長城的地牢中,被關押服刑了一千年的緞君衡突然睜開了眼,怔怔凝注著腳下部分尚未徹底風化為土的石子,眸底有不為人知的悲傷湧過,隨即便恢復了平靜,只沉黯歎了一聲。靈體還是穿越中陰界和苦境地界失敗了,宙王這次是當真防備他了,義父對不你,質辛。

  就在此時,「靈狩,吾來送飯了。」魅生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響起,聲音落下後沒有多久,她便出現在了他面前。

  緞君衡驟然收起眸底心緒,凝視她笑道:「這都一千年了了,你這小丫頭一點兒變化也沒有。快來把吾懷裡的東西掏出來給了十九,讓他……」

  魅生急忙打斷他的話:「讓他放進你的水晶骷髏頭裡並用靈力保存,我記得,先吃飯。」靈狩都三日水米未進了,可恨的宙王,只允許靈狩三日進食一次。

  緞君衡聞言呵呵歡喜笑著:「還是小丫頭知道心疼人。」

  魅生看他說話間乾裂的嘴唇,心中一疼,急忙俯身將湯菜拿出來,一點兒一點兒的耐心小心喂著手腳皆被綁縛不能動彈的緞君衡。

  緞君衡呵呵笑著,享受著她伺候。就只差厲元和佛元了,他必須要讓宙王儘快釋放他。

  龠勝明巒,帝如來回去見了海蟾尊告知他化闡提已死的事情,但卻直覺未曾說出厲族之事,畢竟他與此事無關,厲族事務還是要稟知至佛。

  海蟾尊依然冷峻的面上微露溫和:「有勞佛首!」

  帝如來平靜合十雙掌:「除去魔族,是為蒼生,份內之事。吾也該回去雲穀雷鋒主持事務,這就告辭。」

  海蟾尊頷首:「吾便不留佛首了,請,吾送佛首一程。」

  刻鏡圖紋,送了帝如來返回的海蟾尊直接來到,見到魑嶽偽裝的蘊果諦魂三頭元靈像道:「魔族闡提一脈已滅,如今僅剩的人馬群龍無首,已不足為慮,日後收服他們輕而易舉,接下來便是進入魔城抓競豹兒,他已經在咎殃的監視下。

  另外還有一世,今日帝如來回來稟告,言語間似有隱瞞,而且看向吾的神色頗多懷疑。吾猜測,怕是他化闡提臨死前對他說了什麼,令他起疑。」

  魑嶽冷笑一聲:「看出端倪也無妨,如今解封非要素全部湊齊,聖魔雙方勢力也折損嚴重,大功告成,我們也是時候恢復厲族身份,準備解除無盡天峰封印,迎接大哥歸來了。現如今天之佛還在閉關中,正是解除封印的良機。」

  海蟾尊亦贊同,詢問道:「那我們何時離開?」

  魑嶽偽裝的元靈道:「就定在十日慶功宴後,宴會結束後各路人馬都會離開。你吾各回原位,悄然消失便可。你通知其他人,二十日後子時,苦境模仿異誕之脈所建的密地闕闐關會合。」這麼長時間足夠他們都趕到了。

  海蟾尊頷首:「吾曉得了。」


第409章 第一百四十二回

  天閻魔城,玄雷回來後,告知了留守的競豹兒戰場發生的事情,競豹兒悲慟震驚,只能繼續等待他化闡提帶著斷滅頭顱回來,可惜過了數日,遲遲不見,而外面卻傳來了龠勝明巒公佈的魔族覆滅的消息,還有他化闡提等人的死訊,面色驟變,急傳了玄雷:「你速去魔皇陵一探究竟!聖方的公佈的消息吾暫且壓下。」

  玄雷亦恐慌,趕緊領命離開:「是。」

  一日後,她從魔皇陵回來,在摩羅殿坐臥不安等候的競豹兒看她面色蒼白,慌忙走近:「如何?」

  玄雷面有悲愴,眼睛泛紅:「魔皇陵坍塌損毀,外有一層佛力結界,魔……魔主抱著少君的頭顱葬身在內。」

  競豹兒聞言只覺眼前發黑,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不願相信:「什麼?」

  玄雷眼底強忍一路的悲淚流了下來,沙啞道:「魔主不在了。」

  話音落後,競豹兒只覺天昏地暗,腦中一片空白,茫茫然站在偌大空無一人的摩羅殿中不知所措。

  殿外晴空一片,剩下的魔軍將士依然還手執兵器戍衛在宮殿四處。

  良久後,「在你不知道怎麼做的時候,打開信……」恍惚的競豹兒腦海中驟然閃過那日他化闡提之言,他迷茫的眸底才有了波動,慌忙插入懷裡掏出了那封一直貼身收著的信打開。

  「競豹兒,此時你必收到吾和斷滅死訊,不必悲傷,吾和斷滅還有未完的事情需要你替我們完成。」

  競豹兒震驚,魔主給他信時怎知他會死,心頭發沉,急急往下繼續看去。

  一旁的玄雷見他面色一會兒不可置信,一會兒悲傷,一會兒又沉重……,千百種情緒都在看信的極短時間內出現,這種一壺尋常的情形,他看完後,急聲問:「信中說了什麼?」

  競豹兒聞言卻是沒有回答,只垂下眼簾沉默著,過了許久,才從這不為人知的信中內容中回復過心緒來,轉眸凝向她:「魔主留給吾的信,只能吾一人看,且囑咐不讓洩露信中內容,還請見諒,吾不能告訴你,但是有些事需要你去做。」

  玄雷聞言眸底光芒黯淡了下去,未再接著問,但也明白必然是他化闡提留下的遺命,點了點頭:「是。」

  競豹兒隨即下令讓她去公佈他化闡提死訊,解散魔妖二族,從此隱姓埋名生活,以保留性命,防止被聖方趕盡殺絕,等待合適的時機到後再重複真身。

  也只有如此做了,魔族能成為領導的人全部都死在了這次聖魔大戰中,玄雷壓下心頭艱澀當即去做。

  三日後,所有人都照著他化闡提遺命離開,天閻魔城成了一座空城。

  玄雷回來摩羅殿對佇立在皇座前的競豹兒覆命:「百姓和其餘將士都照魔主遺命做了。」

  競豹兒點了點頭,回眸凝向她道:「你也離開吧。」

  玄雷怔了一怔:「吾?」她從沒想過有離開天閻魔城的一日,聞言茫然無措愣在了當場。

  競豹兒了然她心中想法,平和道:「明日,吾也要離開天閻魔城去完成魔主的最後一個遺願。」

  玄雷聞言驟然回神,猶豫了片刻,凝視他道:「你不告訴吾魔主遺願,但吾願意陪你去完成,等完成了吾再想以後的日子要如何過。」

  競豹兒搖了搖頭:「不行,魔主不允許,此事必須吾一人去做。你若不願意離開,可以繼續留在天閻魔城,但要注意保護自己。」

  玄雷急道:「吾……」

  競豹兒打斷了她的話:「魔主雖死,但你吾都該遵照他遺命去做。後會無期,玄雷。」

  說完便瞬間化光消失在了天閻魔城,只剩下空蕩蕩的殿內玄雷一人佇立著,斜射而入的陽光拂在她身上,將落地的黑影拖得極長。

  玄雷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殿內還回蕩著二人方才的聲音,她失落從競豹兒站立過的地方收回視線,怔怔轉凝望向一塵不染空蕩蕩的皇座,漸漸恍惚了神思,腦海中閃過她這塊即將喪命的魂鐵被魔皇發現,後來帶回魔城煆造成刀,並已己血賦予她生命,讓她能脫離刀而活,成為斷滅闡提的佩刀護靈……

  回憶不知過了多久,玄雷恍然的眼中有淚滑落,身子不由自主對著皇座跪了下去,伏拜低頭,任由淚水打濕了黑玉石地面,沙啞道:「屬下玄雷參見魔皇,參見魔主和少君。」

  話音剛落,她驟然反手一掌凝功回擊自己心口,震碎了心脈,同時將自己身軀凝固為石,眼角帶淚,面色平靜死在了殿內,依然維持著跪拜皇座的姿勢。

  她此生因闡提血脈而有生機,如今闡提血脈盡絕,她也該追隨而去,繼續做少君的長刀護靈。

  此時,刻鏡圖紋,副巒主憂患深收到蘊果諦魂的消息,前來拜見:「見過聖者。」

  魑嶽偽裝的三面頭像睜開了眼:「如今魔族被滅,聖魔大戰已經結束,天下重回太平,吾可以放心閉關療傷了。海蟾尊昨日來請辭該回方丈雨卷樓主持事務,日後明戀便交由你代為治理。」

  憂患深聞言領命,隨後抬眸凝視他問道:「聖者大概何時可以出關?」

  魑岳平和道:「吾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出關時間難定,不必擔心,吾出關前會傳信予你知曉,你專心治理明戀便可。」

  憂患深點了點頭:「是,聖者放心。」

  魑嶽又闔住了眼,本還閃爍光澤的三面頭像隨即虛化成了透明虛影,漸漸從刻鏡圖紋消失。

  憂患深凝視著目送他頭像元靈消失,刻鏡圖紋再空無一物,才轉身離開。

  中陰界,地牢中,又到了魅生給緞君衡送飯的時辰,去了關押的地牢洞窟,卻見緞君衡正在被絕境長城之主親自解開鎖鏈,怔了一怔。

  緞君衡瞥見她驚訝的神色,笑呵呵道:「小丫頭,見你家靈狩被刑滿釋放,不該高興麼,怎麼這幅表情?」心情極是好。

  魅生驟才反應過來,瞬間驚喜疾步奔了過去:「靈狩!王上釋放你了?」不是還有一個甲子才能釋放麼?

  緞君衡點了點頭,看出她疑惑,笑道:「王上仁慈,看吾這千年在牢中表現極好,削減了刑期,提前下令開釋,飯吾就不吃了,你回去通知十九準備迎接吾回去吧。」

  魅生聞言算是明白額了,趕緊點點頭:「是。」當即便又化光離開。

  釋放他的孤城不危轉眸笑凝他:「王上這百年來日日被厲族所擾,不知是否該答應他們拔出天之厲石像上的劍,靈狩數日前讓吾獻策,解決了王上心病,功不可沒,減刑釋放也是應該的。」

  緞君衡呵呵一笑,對著他微微行禮:「此事還要多謝城主,若非城主辛勞去了一趟王城,緞某也沒有今日,城主恩德,緞某沒齒難忘。」

  孤城不危笑笑推辭,隨後道:「吾便不打擾靈狩回去與義子團聚了,靈狩請。」

  緞君衡也不客氣:「那緞某告辭。」

  三日後,距離約定的闕闐關之會還有五日時間,這日夜晚,成功不引起懷疑離開龠勝明巒的魑嶽來此,見貪穢卸去了海蟾尊這一道體偽裝已經在此,飛身而落,問道:「宙王那裡如何回答?」

  貪穢看向他,平靜道:「拒絕了,但又說他會是厲族最好的合作夥伴,不日後他就會讓我們看到誠意的。」

  魑岳聞言面上卻是浮現了心願終於就要達成的滿意,冷沉淡淡道:「好個狡猾的宙王,既不想得罪天之佛,還又想與我們合作。」

  貪穢冷笑道:「想要與厲族爭奪苦境,宙王太癡心妄想了。不過現在,吾歡飲他的野心,大哥破除封印後,便由不得他了。」

  魑嶽道:「如今我們要做的就是等待宙王拔出中陰界的那兩把劍。」

  貪穢頷首,隨後道:「是否現在動手去天閻魔城抓競豹兒?」

  魑嶽點了點頭:「是時候了,你去動手,吾再去無盡天峰看看大哥的封印。」

  貪穢點頭,隨後二人各自行動,化光離開。

  天佛原鄉,韋馱修界玉佛像前,回到雲穀雷鋒稍事安排的帝如來前來,告知了聖魔大戰結束,隨後肅沉將那日他化闡提告知的事情,詳細說出,分析道:「如今無盡天峰的封印再有三個月便到千年之期,到了決定天之厲生死的時候,只要封印順利過了這三個月,天之厲便必死無疑,但是在此期間封印出了問題,讓他逃出封印,便功歸一簣。這千年間厲族勢必要竭盡所能尋找破除封印的辦法,混入聖方偽裝更是厲族所擅長,故吾相信他化闡提所言。」

  他話音落後,玉佛像上微微泛出了金光,閃爍不定,天之佛莊嚴肅穆的聲音隨後傳出:「你所分析無錯,吾還有一個月出關,此前無盡天峰封印交由你嚴加看護,若有厲族出現,只要不動封印,便不必現身對抗打草驚蛇,秘密派人跟蹤,瞭解厲族現在情況。一有消息便來回報。」

  帝如來領命:「是,至佛。」

  玉佛石像上閃爍的金光隨即消失,帝如來合十雙掌,行了佛禮後離開。

  一念之間,自從那日奪到止戰之鑰,便癡迷看到現在的鬼覺神知眸光終於恢復了些理智,微微垂下眼簾,將鑰匙收入了懷中,呵呵陰森笑化出了聖魔元史,翻開到了第三頁,凝注著裡面的凹陷下去插鑰匙的地方,自言自語道:「止戰之鑰,你真是個好東西,吾想了千年,你與吾想的樣子一模一樣,你不要著急,我們再等等,時候到了,吾就將你插到裡面去,讓所有自以為是天下主宰的人都成為你吾的傀儡,由我們擺弄,吾會讓你與吾同享這份做世界主宰的榮耀。」


第410章 第一百四十三回

  闕闐關外,漆黑的夜色中,貪穢剛離開行出不遠,便發現身後一人尾隨,綠眸冷厲一閃,按掌凝功,身不動,反手便劈去。

  招式所及正是一處茂密的樹林,只聞哢嚓數聲,林木被掌功摧毀,同時還有一人隱藏的身形顯像。

  競豹兒!竟然是他!貪穢眉心詫異一擰,他離開了天閻魔城?可為何卻不躲起來,反要跟蹤他?而且也不出招護體與他對抗?

  這些都不重要,貪穢疑惑一閃而逝,眸光一利,負手在背後冷沉道:「競豹兒,你既然在此,也省下了吾去天閻魔城尋你。厲族給你一次活命的機會,條件用你的雷電功體助厲族做一件事。」

  競豹兒聞言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抬眸直視他冷漠道:「厲族不會放過魔族任何一人,吾曉得,更知道吾對你們有用,這也是吾此次尾隨你的目的。」

  他主動要來與他們交易,這出乎預料,但對於一個惜命之人,也在情理之內,貪穢淡哼一聲:「你怎知吾會答應而不是取走你的性命。」

  競豹兒垂眸沉笑一聲:「澤之厲要取吾的性命,此時便不會如此多廢話,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厲族雖陰險狡詐,但為人所不知的是,亦極重信諾,但凡答應之事,勢必做到。不知澤之厲認為吾的提議如何?」

  貪穢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不必廢話,隨吾走吧。」料他也不敢耍什麼把戲。

  競豹兒眸光暗凝,點了點頭:「嗯。」隨即走近他,貪穢也沒有再施暗手,貪穢帶他回了闕闐關,暫時讓他住在裡面。

  三日後深夜,無盡天峰,漆黑的星空下,雲煙緲緲,兩條鋸鏈自無盡天峰裡面伸出懸掛在天際,隨著吹拂的颶風,發出鐵鍊特有的響聲。

  此時,正在遠處暗中眺望的魑嶽突然感應到了厲元的強大吸引之力,眸底驟泛出了喜悅。宙王信守承諾,在中陰界的兩道劍封都解除了,大哥經這千年封印,竟然功體不曾像預料中那樣受損,反而有所加強,如今只等貪穢將競豹兒抓住,他們便能開始最後破解封印。

  中陰界,絕境長城,天之厲巨石像雙足所在地,被拔出的奧義吠陀和另一把劍耀眼佛光遍貫穿天地,光芒中,只見一人身影墜落,黑色十九面色驟變,慌忙騰空而起即將其接住:「義父!」兩大劍封竟然會損耗義父功體如此嚴重!

  緞君衡靠他支撐才凝功穩□內躁動的氣血,咳嗽笑瞥他擔憂的眸子:「傻小子,吾無事。」

  黑色十九皺眉,抿了唇不與他言語爭較,迅速落回了地面,以掌凝功助他調息。

  片刻後,才收回掌心,緞君衡再未跟他說話,雙眸凝視著手中水晶頭骨中的兩大氣息,心頭一塊大石終於落下。如今厲元和佛元都收集齊全,可以著手復活質辛的事情了。

  就在此時,黑色十九掃過天之厲足上方才拔劍後,被緞君衡以氣灌注的偽裝靈氣,轉向他不解問道:「既然已經拔了劍,為何還要偽造靈氣代替兩大原始之氣?」

  緞君衡聞言收回思緒,對上他的視線凝眸道:「現在中陰界還不是與天之佛對著幹的時候,若不偽造靈氣,奧義吠陀和太始之劍一拔,天之佛在佛鄉勢必會有所察覺,吾王不好交代。王上又還想要與厲族合作,如此便是兩全之法,待天之厲真正解封,到時候天之佛再發現,她忙於對付天之厲,也沒功夫來中陰界找吾王問罪。」

  天之厲並不知曉質辛的存在,屆時他是否該把這個真相告訴他?還是隱瞞下去,復活質辛後,讓質辛自己選擇?天之厲又會如何對待天之佛?日後的苦境和天佛原鄉,還是不得安寧,越來越混亂了。

  黑色十九聽罷明白了:「既然已經完成,我們回逍遙居。」

  緞君衡點了點頭,對他道:「你用鬼手之力將奧義吠陀和太極之劍收好,送去王宮代義父覆命。義父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黑色十九向來無話,這次卻不由下意識問道:「你去做什麼?」

  緞君衡隱瞞了真相,只沉凝凝視他道:「吾要去苦境為他化、斷滅和無幻收屍,重建魔皇陵。」復活質辛還需要他的血肉,千年前他留存了他的血,但肉卻必須自他凝固成石像的身上去取了。

  黑色十九眸底黯沉浮現:「吾對不起質辛。」宙王只會容許義父一人離開,他不能離開中陰界。

  緞君衡聞言歎息了一聲,抬手輕按在他手臂上:「不怪你,世事不由人,覆命後便回去逍遙居將質辛的那間房子打掃出來,吾從苦境回來後要用。」

  復活質辛他有八層把握,他化,斷滅和無幻,能否復活,他要見到屍體後才能決定,再找到辦法前也該把他們的屍體保護起來,做完這些他就可以閉關開始復活質辛了。

  黑色十九頷首:「嗯。」

  話音落後,黑色十九去撿起了兩把劍離開,緞君衡直接向中陰界和苦境的交界無向經緯而去。

  五日後子時,闕闐關內,八卦圖而對的八邊上,刻著天地土火山水雷澤八塊石碑梟沉而立。

  傾瀉的月光之下,六道耀眼急光嗖然飛馳而入,瞬息光閃,刻著山土火水雷澤六字的六塊石碑後,現出了六人。

  這是自從千年前分別後,六人的第一次會首,魑岳凝眸一一掃過五人:「一別千年,別來無恙?」

  克災孽主笑了笑:「自然。」

  貪穢頷首:「二哥。」

  剡冥眸光淡然一凝:「不止無恙,已經準備後再次佔領苦境。」

  魈瑤平靜點頭致意。

  咎殃斜著倚靠在石碑上:「等復活了大姐,就是真的無恙。」

  魑岳聞言看向他:「復活大姐何時可以動手?」

  咎殃藍眸底微現肅然:「便與大哥解封同步進行,她的身體吾保存完好,只要融合進劍通慧體內的魂體出現,吾便可以施為。」

  魈瑤一直未曾與他有聯繫,聽到這裡面上有了喜色,只是詫異:「大姐的魂體沒有被大哥融煉?」

  咎殃不得不慶倖,點了點頭告訴她:「那年她魂體進入無盡天峰內後,恰好遇上了拉扯鋸鏈的劍通慧,劍通慧竭盡所能阻止她的魂體與大哥魂體相融,最後她和劍通慧較量了數百年,劍通慧突然圓寂,她的魂體竟然不受控制被吸進了他身軀內。」

  一旁的剡冥驚訝:「你怎會知道此事?」

  咎殃瞥了他一眼:「吾化出本體進入無盡天峰探查大哥情況時,碰到了劍通慧,也就是劫塵,她說的。如今劍通慧的軀體已經被她煉化為另一副軀體,完全可以與本體共存。」

  剡冥向來沒有什麼明顯表情的臉上此時有了迫不及待:「屆時吾助你。」

  復活劫塵的事情只能他一個人來,但咎殃也沒掃他的興,笑了笑:「需要你的時候,吾會叫你。」

  眾人曉得他對劫塵的情感,千年前生死一別,復活後自然是想要獨處些時候,都沒自告奮勇幫他。

  魑岳隨即看向貪穢道:「競豹兒可抓到了?」

  貪穢道:「並非抓到,而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眾人詫異,魑嶽擰了眉:「自己送上門?」

  貪穢頷首,隨即將那夜發生的事情說出。

  魑嶽聽罷心頭突然有些說不出的怪異,那競豹兒怎麼好似曉得他們需要他,還如此毫不反抗的配合?

  克災孽主有同感,但是凝向眾人道:「不論他目的為何,只要願意獻出雷電之力便可,若識時務,大哥解除封印後,便放他離開,若不知好歹,只能殺掉,以防後患。」

  魑嶽點了點頭吧:「便如克災孽主所言。」隨後凝視眾人道:「中陰界的劍封已經解除,只差競

  豹兒的雷電之力和剡冥的火力擊斷佛骨巨鏈,大哥便可破除封印。此事定在五日後子時進行,屆時吾、克災孽主、貪穢、魈瑤纏戰佛鄉之人,剡冥你和競豹兒覷得良機便立即行動。咎殃,你專心進行復活大姐之事。」

  眾人聽從他之安排,領命:「是。」

  五日後黃昏,中陰界,逍遙居,到了苦境五日的緞君衡終於返回,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的黑色十九和魅生松了口氣。

  魅生殷勤得趕緊端上了他最愛的茶水:「靈狩先喝茶!」

  緞君衡不徐不疾回到座椅上,接過茶杯卻是未飲,放下道:「想要知道苦境的情況就直接問,不必獻殷勤。」

  魅生被他看出了心思,臉一紅:「哦。」

  黑色十九不出聲,只凝視著他。

  緞君衡也不再賣關子,詳細將這些日子做的事情說了出來:「魔皇陵被毀,吾將他化、斷滅和無幻的屍體都收好封印在了裡面的一個洞窟內,沒有吾的靈力破封,任何人都不能進入,吾又重新建了陵墓。」

  黑色十九卻不是想聽這個,那日他說要去苦境時,眸光中似乎再隱瞞什麼,沒想到到了今日還不說,見魅生曉得了這些已經知足,暫未說什麼,輕「嗯」一聲便轉身離開,讓人傳膳。

  用完膳後,緞君衡突然問黑色十九:「質辛的那間秘屋收拾出來沒有?」

  黑色十九料到他會問,平靜點了點頭:「嗯。」

  緞君衡放了心,對他和魅生道:「吾接下來要閉關五日練功,任何人都不見。」

  魅生信以為真,當即領命:「是。」

  黑色十九眸光暗暗一閃,才如往日般點了點頭:「吾會看顧好逍遙居。」

  隨後,三人各自回房準備休息,夜深人靜時,緞君衡卻是沒有休息,便來到了質辛曾住過的那間秘屋,剛推開門,卻不料門口站著一個人影,緞君衡歎了口氣,「十九!」

  從袖子裡拿出火摺子吹著,黑色十九的身影清晰映入眼簾,緞君衡對上他審視詢問的視線,無奈道:「為何在這裡?」

  黑色十九不想和他打啞謎繞圈子,開門見山道:「你這次去苦境除了給他化他們收屍還做了什麼?為什麼非要在質辛的房裡閉關?」

  緞君衡看他這幅架勢,今夜若不得答案決不甘休,輕輕歎了口氣,轉眸掃過質辛走後仍然一絲未動過的房內擺設,和各種物什:「吾本不想現在告訴你,以防事情不成,空歡喜一場。」

  黑色十九一直不敢去觸碰的猜測,聞言驟然劇烈波動起來,不由邁了一步,緊眸凝視他,清楚得要看清他說話時的神色:「是與質辛有關麼?」

  緞君衡看他突然泛紅又激動的眸子,輕點了點頭:「但為父只有八層把握。」

  黑色十九不敢有的奢想成真,太過激動,嘴唇控制不住顫了顫,嗓音微窒又些艱難道:「需要吾做什麼才能萬無一失?」

  緞君衡聞言垂下了眼簾笑笑:「這剩下的兩層變數不由你吾,非人力可控制,義父盡人事聽天命吧。你離開吧,五日後你在門外等吾。」

  黑色十九聽到這裡,沉凝了心思,義父向來行事謹慎,如此說,便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能點點頭,不再耽擱他:「這五日吾都在外面守著。」

  說完離開為他緊閉了房門。

  緞君衡就曉得讓他知道後會是如此情形,這五日他怕是要不眠不休得在這裡守著了,傻小子,隨後提步走向了質辛睡過的床上,盤腿而坐,將吸納了厲、佛元、質辛生息等的水晶頭骨捧在雙手上,屏息聚氣,緩緩闔住了雙眸進入幽冥思界,徹底將自己與外界隔絕。

  房門外的駐守的黑色十九只見房內霎時紫光充溢,曉得緞君衡開始了復活質辛之術,心不由得提到了嗓子眼,雙眸一動不動凝視著。

  這夜的無盡天峰,就在快要到子時時,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傲然冷厲破空而現,同時砰然落地,不由分說便攻擊起駐守此地金剛。

  守護的帝如來見他們竟然齊齊出現,且氣勢洶洶,來者不善,心頭戒備,當即一掌破空揮向他們,率領金剛現身,將無盡天峰與厲族阻隔開來,莊嚴厲色俯視他們:「當年至佛仁慈放你們一條生路,你們竟不知悔改,還敢來此地放肆,速速離開!」

  魑嶽冷笑一聲,聚功於掌,威沉怒目道:「今夜便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為大哥報這封印之仇!」

  話音尚未落,他便直接攻向帝如來,帝如來淩厲一閃眸,凝功相對。 剩下的三人與佛鄉其他守護者過起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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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第一百四十四回

  一方誓死要守衛封印,一方設法要破除,殊死相搏的廝殺聲刺耳駭心,不到片刻,無盡天峰腳下便成了一片修羅地獄,鮮血橫流。

  隱藏暗處的競豹兒和剡冥注視戰場情形,見佛鄉的戰力漸漸得都被魑嶽、貪穢他們引出,專注於應對,覷準時機,剡冥對競豹兒暗中一個手勢:「動作!」

  競豹兒頷首,二人登時從與無盡天峰相對的山巔一躍而起,沖非在天,競豹兒握成雙拳,頓時蘊化功體,全身上下瞬間電流竄動,眨眼便引得夜空烏雲波濤湧動彙聚到無盡天峰之上,雲層中同時電閃雷鳴,轟隆震耳。

  剡冥同時長戟一揮,功體爆沖,瞬間身聚熊熊烈火,看了競豹兒一眼:「破封!」登時眸綻火光,戟揮烈火沖著兩條佛骨鋸鏈飛去。

  競豹兒緊隨其後。

  就在此時才發現他們動作的帝如來,面色驟變,一掌打退了纏攻的魑嶽,急身飛去欲阻止。

  但卻已經是晚了,只聞驚天動地得嘩啦震耳響聲,懸空的兩條巨鏈被雷電和烈火之球同時擊中,上面佛骨舍利帶有的佛法結界瞬間被破除,上面閃爍的耀目金光消失,巨鏈成了普通的鐵鍊,剡冥電光火石間又補了兩戟,嘩啦兩聲巨鏈斷裂,淩空墜落。

  哐當一聲砸到了山腳正在相搏的厲佛眾人間,震起了漫天黃土,眾人急忙飛身避開。無盡天峰霎時開始劇烈震盪。

  「不好!」天之厲要破封而出了!無盡天峰不該會坍塌,天之厲也不可能破封,完全能夠支撐到至佛出關,現在這情形,中陰界的封印必然被人動了手腳!繼續留下只是徒增無謂的傷亡,巨鏈出了問題,帝如來面色恐急,當機立斷急對佛鄉眾人下令:「立即撤回佛鄉!」

  佛鄉眾人聞令急忙隨他消失。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停下了戰鬥,也不去追,只仰望著巨石飛墜崩裂的無盡天峰,他們拼死、戰鬥至今天,一千年了,終於迎來了這一日,面色大喜,心緒激動。

  就在此時,崩塌的無盡天峰內一道紫光飛馳而出。

  「大姐!」魈瑤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情難自已急大叫了一聲。

  紫光有瞬間停頓,隨後便又不受自己控制向異誕之脈賓士而去。

  同時剡冥和競豹兒破空而落,剡冥難掩喜悅看著眾人急聲告知道:「是大姐,大姐魂體安然無恙,吾看到了!」

  話音落下,眾人剛要詢問,一旁佇立的競豹兒突然間身體開始煙化消失。

  還未從喜悅中回復心緒的貪穢,面色震驚一凝,這是命力到盡頭才會有的情形,他尚在壯年,怎會如此!顧不得想通諸多疑問,下意識疾步過去一掌擊在他背心為他灌注功力阻止命力流失。

  本該瞬間死去的競豹兒又有了少許的生氣,但也維持不了他的生命多長時間,貪穢輸功才發覺他的五臟六腑竟然早在數百年前就該衰竭而死,可怎會活到現在?震驚沉聲問:「你!」他的面色,分明是知道自己一旦動用雷電之力,便會殞命,那日為何還要主動來尋?

  競豹兒聞言,艱難睜眸看向身影已經模糊的他,聲音極其虛無道:「數百年前吾早已該死,魔主和少君為吾續命至今,就為今日助你們破除封印。」

  貪穢聽到最後一句面色微怔,他此言意思?他化闡提和斷煤闡提讓他助他們?還想繼續再問,可他灌輸的功力卻是絲毫再也進不去,競豹兒說完便氣絕,掌心所觸及的身體瞬間變成了雲煙,消失得什麼也沒有留下。

  貪穢怔住,愣了片刻後才收回手,未再繼續放在心上,競豹兒為何如此怪異不重要,只要大哥破除封印便足夠了,其他人亦與他相同心思。

  這小小插曲過後,所有人都繼續仰望向無盡天峰。

  只見裡面射出的燦然佛光正在被急速吞噬消弭,是石化的天之厲破戒封印的徵兆,要徹底解除還須片時,魑嶽收回視線對眾人道:「我們返回異誕之脈將消息迎接大哥,明日將是厲族普天同慶之日!」

  克災孽主、貪穢、剡冥、魈瑤笑道:「是!」當即化做五道急光消失,直奔異誕之脈。

  他們離開一個時辰後,烏雲籠罩的夜空之下突落霹靂紫電,哢嚓一聲直劈無盡天峰,將其劈成了兩半,源源不斷竄入地脈之中,霎時紫光飛竄,耀眼奪目。

  緊接著一股黑色闇氣洶湧吞噬了紫電竄天而起,無盡天峰的聲震更隆,最後再也承受不住天地共鳴,轟然一聲崩裂驚天。

  遮天蔽日的駭然黑色闇氣之中,只見一道威霸光芒瞬間沖非而出劃過夜空,消失在了無盡天峰,往異誕之脈而去。

  良久後,開天闢地的聲音才漸漸消失,但翻滾在天際的黑雲卻依然湧動,緩慢地向天際散開。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剛聽完帝如來稟報的玉佛像察覺到了天地異變,這是天之厲破封而出了,突然之間佛光刺目射出,天之佛剛冷威怒的嗓音迫人響起:「宙王,吾來日要讓你為天下耗竭付出代價!」

  帝如來感覺得出她的憤怒,天之厲終究還是破除了封印,沉凝問道:「現如今該如何做?還請至佛示下。」

  等了片刻,恢復冷靜的天之佛嗓音才又響起:「吾還有七日方能出關,天之厲剛出封印,五氣折損他元氣千年,短時間內功體未必能複,且異誕之脈多年無首,魔妖厲三族各自為政,他必先要解決厲族內患,還顧不得在苦境掀起風浪,這七日密切派人注意厲族動向,給天下各武林門派之首發貼,告知無盡天峰情況,讓他們有所準備,防患於未然。」

  說著一道金光飛射向帝如來,帝如來抬手,金光在他掌心散去,是一封折疊的書信。

  玉佛像閃爍不定,天之佛的嗓音繼續傳出:「這是去往異誕之脈的路觀圖,派人暗中守在外,但有厲族人出入,便秘密回報,嚴密掌握其動向。」

  帝如來明白了,領命:「是。」隨後他告辭離開,立即去辦。

  玉佛像金光卻未像往常般散去,反而依然閃爍不定,亦如此時天之佛沉重波動的心神。

  來日天之厲勢必會入侵苦境報封印之仇,如此他們二人便會再交手,般若金冊中所載末日之期不遠,她必須在保存佛鄉的前提下,近身從他身上取得那一個內元,但要如何做才能保證萬物逃過死劫後天下太平,再無戰亂,厲族能與苦境百姓和平共處?

  異誕之脈,厲族王殿內外,各郡郡守彙聚王都,單膝跪在遙守以待,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恭敬佇立,心神激蕩,雀躍難掩豪傲興奮望著天際。

  就在晨光熹微時,只見本該泛亮的天際卻倏然間黑雲壓城,風起雲湧,如大海般波濤洶湧,隨之而來的還有越來越重的迫人王威。

  眾人心神懾服,看著黑雲中飛馳而來,引起天地變色的巍然雄霸身影,情不自禁地臣服跪拜了下去。

  「恭迎吾王!」

  「恭迎吾王!」

  ……

  一聲連著一聲,聲聞萬里,響徹雲霄,穿透天地,雄偉身影穿聲而過,飛入王殿。

  王殿內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黑色闇氣噴薄洶湧,千年前隨他封印而被魑岳等人封印保存的王座自繚繞的黑色闇氣中拔地而起,其上巍然身影背對眾人緩慢降臨。

  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看著這等待了千年的厲族未來,王者眸色激動臣服,不約而同單臂抱胸山呼:「天之厲!」

  「天之厲!」

  「天之厲!」恭迎的眾人當即隨之呼迎。

  千年封印,一朝重臨,天之厲轉身,剛威沉霸的黑眸,掃過眼下千年間絲毫未曾改變過的熟悉王殿,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以及一個個臣子,然而卻是不見劫塵和咎殃,眉心微皺,輕抬一臂:「平身!」

  眾人聞令收聲,殿內的聲音戛然而止,唯剩殿外傳出的回聲仍綿綿不絕。

  天之厲負手俯視看向魑嶽,沉聲問道:「劫塵和咎殃呢?」

  這等情形下,劫塵和咎殃不會不出現,除非有何逼不得已的原因,不能趕回,還是他不在者千年,他們有危險……千年間異誕之脈出了什麼事?

  魑嶽從他眸光中看出了關切,剛要回答。

  殿門外,「大哥!請恕吾和咎殃來之罪!」的聲音傳入。

  大姐!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心頭一陣驚喜,齊刷刷轉頭向聲源處望去。

  一身紫色交領錦袍的劫塵,身後跟著滿臉歡喜快樂的咎殃,飛身進入。

  她面容亦如千年前般清冷傲麗,身姿窈窕,英挺俊逸,千年前他們本以為永遠失去的尊貴絕世風姿奪目而入,剡冥、魈瑤心頭澀喜,喚了一聲:「大姐!」二人的嗓音竟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抖沙啞。

  劫塵錯身過二人間聽到了這聲她本以為再也不會有的呼喚,心頭酸脹波動,袖袍中手指微按身側佩劍才壓下湧動的心緒,清冷轉眸深深看了二人一眼:「五弟,六妹!」

  隨即便收回視線,直望向王座上的天之厲,狹長絕世的美目帶著微不可見的波瀾,雷利風行步近,單膝跪下:「見過大哥!」

  身後跟進的咎殃也如她一般,恭敬歡喜跪下:「見過大哥!」

  魑嶽、克災孽主和貪穢怕被天之厲看出什麼端倪,方才魈瑤和剡冥動情難抑呼喚後,強抑下了就要脫口而出的問候,便極為正常的收回視線,力持平靜看向天之厲。

  天之厲凝視劫塵和咎殃道:「去了何處?」

  劫塵搶先於咎殃,清冷對上他的視線,凝敬道:「魔妖二族自大哥封印後便判出異誕之脈,吾和咎殃收服了聖魔之戰後剩下的魔妖二族,作為我們七人送給大哥歸來的賀禮,本打算趕在大哥破封前完成,但出了少許意外,推遲了,未能及時趕回,還請大哥恕罪!」

  天之厲頷首:「你和咎殃起來吧。」平安便好,而非他所擔心的情形。

  「是。」劫塵起身站在了魑嶽五人前面。

  魑岳五人聞言詫異暗閃了閃眸。大姐何時復活的,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收服二族?眸光不由探尋望向了站起來走向他們的咎殃,若要編造謊言,也不該編這個,大哥一查便有破綻,可既然大姐如此說,勢必魔妖二族是真被收服了。他們本還擔心怕大姐復活時間趕不上,要如何瞞過大哥。

  咎殃眨巴眨巴眼睛,又微不可見的點點頭。意思是確實收服了,讓他們不必擔心。

  魑嶽五人放了心,其他疑惑只能暫時壓下,稍後再單獨找他們兩個解決,隨後看向王殿上的天之厲,既然大姐提到了聖魔大戰,魑嶽躬身肅然道:「聖魔大戰乃是大哥封印後,吾和所有人為找到解除封印的辦法,商議後擬下的同時消耗正道力量的計策。」

  天之厲聞言坐在了王座上,王威不改,巍然看向他們道:「這千年,辛苦你們了!將聖魔大戰始末詳細說來吧。」

  魑嶽和眾人皆心甘情願為他奔波,聞言謙受,魑嶽便接著講了起來他們如何偽裝身份混入正道,如何發現了破封的要素,又恰好魔妖二族被人征服,正道苦境之人本對非其族類有偏見,便利用這種心理,挑撥正道和魔族關係,另雙方爭鬥,厲族漁翁得利,魔皇之死到第二次聖魔大戰,直到今日。

  最後一字落下,天之厲眸中浮現讚賞威霸光芒,看向幾人:「你們做的很好,魔妖二族不知異誕之脈才是他們真正的庇護,經此一事,日後必能安分守己。異誕之脈除此事外,還發生過什麼?」

  克災孽主在正道臥底同時,還管理異誕之脈,聞言邁出,道:「大哥封印後,我們便按照大哥要求立即封印了異誕之脈,一切法令皆照大哥在時,沒有絲毫變動,厲族百姓安居樂業,除了叛走的魔妖二族,其他並未受太大影響。兵馬訓練,人才培養也從未間斷。」、

  說到這裡,面色微現冷沉恨意,沉聲繼續道:「只要大哥一聲令下,現在便可揮軍直入苦境,奪取天下,殺天之佛滅天佛原鄉一報千年前之仇。」

  他話音剛落下,劫塵、貪穢等人皆俯身,早已準備好齊齊出聲:「吾等聽大哥號令!」

  天之厲聞言卻是並未直言出兵,只壓下了因聽到天之佛三字,而驟然浮現在眼前的千年前無盡天峰她殺他時似無情卻又異常的眸子,平靜道:「用兵戒躁,你們現如今皆心有怒恨,戰場之上為將須冷靜運籌帷幄,厲族將士性命不能如此交在你們手上,現在非用兵良機,等你們何時能平靜以對,再議此事。」

  劫塵、魑嶽等人怔住,他們從未感覺到自己被情緒所控制,突然被天之厲點了出來,且是事實,一時心頭複雜不是滋味,皆沉下了心,抿緊嘴唇無言以對。

  天之厲沉凝著他們,等待自己想明白。

  片刻後,劫塵才抬眸凝向他站起了身,慚愧道:「是,大哥所言有理,是我們太操之過急了。」

  她說了其他人想說的話,其他人立直身形後,暫時平靜下來,看向他,不再提出兵苦境的事情,他們確實需要時間冷靜,調整心態,否則厲族將士便會成為他們情緒的犧牲品。

  天之厲這才對克災孽主道:「將這千年間你處理的厲族事務摺子整理好,送到乾天殿,你下去整理吧。」

  克災孽主領命:「是。」

  天之厲又對殿內的各郡郡守道:「依次將你們各郡的情況報上來。」

  各郡守領命,相繼稟報。

  千年回歸的這第一日朝事,直到黃昏才結束,眾人等待天之厲離開後才相繼消失。

  元種七厲默契得最後才走,七人一同去了咎殃的水宮,魑嶽問他:「大姐復活情形是怎麼回事?你們當真去收服了魔妖二族?」

  咎殃高興笑著看了眼鮮活立在眼前的劫塵,心頭又澀又欣慰道,又不願被人看出來他此時心緒,便笑呵呵抬手搭住魑嶽的肩膀道:「昨晚劫塵魂體一出現,吾就在江山美人亭用蘊天之饗和百氣流根灌注入她本體,控制她魂體儘快回到本體,隨後復活了大姐,」

  一旁抱臂而立的劫塵抬眸,凝視想要瞭解事情來龍去脈的眾人,接過了咎殃的話頭道:「吾得體重生後,做主乘夜去收服魔妖二族,咎殃領魑嶽和克災孽主的命令潛伏伏天閻魔城數百年,裡面是什麼情形一清二楚,短時間內收服他們輕而易舉,也唯有如此,才能隱瞞大哥吾自盡的真相,此事絕不能讓他曉得,如今吾既活著,過去發生的事情便不必再提。」

  魑嶽幾人明白,點了點頭:「我們曉得,此事不會走露任何風聲。」

  話音落後,宮內倏然陷入了一陣詭異的寂靜。

  七人相視著,想說什麼,卻是誰也不願第一個開口,最後還是咎殃憋不住,沉凝看著他們道:「你們說大哥現在對天之佛究竟是何態度?」頓了頓,他斟酌道:「吾總覺得他似乎並不恨她,冷靜得可怕,只是千年前封印那日有些恨而已。」

  劫塵聞言眸底冷光一閃,凝視眾人道:「 你們可發現大哥比千年前更加深沉,情緒絲毫不外露,根本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千年前,至少還有蛛絲馬跡能讓他們猜測得分毫。

  魑嶽和其他人皆有此感,點了點頭:「嗯。」

  劫塵接著冷銳道:「既然猜不到,也不必猜,天之佛背叛大哥是真,封印大哥是真,殺吾厲族之人是真,大哥行事一切以厲族為重,不會因私事而誤厲族爭霸天下的大業,天之佛和天佛原鄉,于公於私都是吾厲族不共戴天的仇敵,有她沒有厲族,有厲族便無她。」

  隨後幾人又閒話了些時候,才互相告辭回了各自寢殿。

  乾天殿,天之厲離開王殿后,回到闊別已久的寢殿,眼前一切都還是千年前的模樣,沒有任何改

  變,走入臥房,視線落在床榻上,上面放著的還是兩個枕頭,是他和天之佛離開異誕之脈去青蕪堤前一日的樣子,並未變動過,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自也不敢私自動這裡的東西。

  一樣一樣得看著他和天之佛共同生活過留下的痕跡,天之厲心緒糾纏得不適,微擰了眉心走到床邊,不由坐下靠坐在床頭垂下眼簾,眸光暗沉不明,回憶著千年前無盡天峰那夜她的一招一式,每一句話,每一個神色,雙拳緊握帶著無力解決心頭紛亂的怒恨。

  她明明知道他石化不死,千年後必然會重得生機,為何不在他毫無防備時一劍殺了他,偏偏讓他有捲土重來的機會?他該恨如此的她?還是該恨能徹底剷除厲族,永絕後患,卻放過了劫塵他們和所有厲族人的她?她既然從未對他生過情,進入異誕之脈只是計謀,事情便該做得徹徹底底,斬盡殺絕,而不是如今處處手下留情。既有情,可為何又會又無盡天峰之事,她一定有事瞞著他,而千年前他竟愚蠢疏忽沒有提前察覺,才導致後來的所有事情,若那時他發現,這千年他們也不會如此含恨生別……

  就在此時,殿門外突然響起了魑嶽的聲音:「大哥,吾有事求見。」

  天之厲驟闔眸壓下了裡面翻滾的情緒,再睜開時平靜幽沉,如毫無波瀾的海面:「進來。」

  魑嶽走入後突然對著他單膝跪下,凝視他道:「吾想求大哥為吾賜婚。」

  天之厲見他如此嚴肅,初時還以為是何嚴重的事情,聞言怔了一怔,這千年間看來他們也發生了不少事,不由笑了笑:「此事你自己做主便可,不必經過吾,屆時婚禮需要什麼,命司禮去辦。異誕之脈沉寂千年,有你這喜事,亦可普天同慶。」

  魑嶽卻還是不能鬆氣,凝著他斟酌道:「吾要娶的女子非是吾族之人,所以須大哥首肯。」

  他行事向來有分寸,天之厲聞言起身走近他,俯身虛扶,出聲打消了他的所有顧慮道:「起來說吧,這女子無論是何情況,既是你喜愛,吾便不會反對,不必如此小心。」

  魑岳曉得他對兄弟的寬厚,聞言領命站起,如實對上他詢問的視線,沉凝道:「她是共仰瞻風鳳闕後無封。」

  共仰瞻風是苦境武林正道仰慕之地,其領首鳳闕更受眾人敬重,但與厲族卻是死敵,天之厲一聽便明白了,了然笑道:「你怕因她是苦境正道之人,吾反對?」

  魑嶽點了點頭,猶豫道:「太荒神訣前,她因吾計策受創失了憶,不記得過去共仰瞻風與厲族的任何恩怨,只記得吾救了她,後來便與吾結成了夫妻,吾也一直隱瞞真實身份……」

  頓了頓,魑嶽有所省略,挑了最關鍵的說道:「吾與她已經誕有一子,如今四歲了,名喚魑肆,吾是怕將來她記憶恢復……」

  天之厲聞言看著他不自在的臉,驟然大笑:「這是好事,如此你更該迎娶她了,吾不反對,至於你怕她記憶恢復了,會與我們有所矛盾摩擦,都是小事,無須掛懷,吾相信你能處理好,吾和其他人不會在意,放心去辦吧。」共仰瞻風與厲族雖有立場敵對,但只是於公而言,論私,兩方並無仇怨,日後後無封與魑嶽有矛盾,也並非死結,極其好解。

  魑嶽有了他的話,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了地,感激道:「那吾過些時日把她們母子從苦境接到異誕之脈。」

  天之厲笑著頷首:「吾為解除封印前,你便早該如此做。手頭的事情先放下,明日便去接她們。」

  魑岳他為瞭解封之事也許久未見她們母子,聞言略帶喜悅道:「多謝大哥!」

  說完便告辭離開,卻在走出臥房門瞬間,又想起了一事,回身凝向天之厲,說了方才在殿中告知千年間事情時並未提到的那個人的事,也是他最想知道,卻不可能問他們的人:

  「第一次聖魔大戰結束,天之佛幫助蘊果諦魂封身莊嚴淨土後,便回到天佛原鄉閉關,從此到現在,再未涉足紅塵,從昨夜無盡天峰封印破除的情況看,她當還在閉關。聖魔大戰始終,她都沒有參與,這是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若為蒼生,她該出面才是,但卻是隱居蔽世在青蕪堤,名為養傷,一直由蘊果諦魂負責,她安好無事。千年間關於她的事,吾只知道這些。」這次說完,他才真正轉身出了門,化光消失。

  房內的天之厲卻是沉擰了眉心,眯眼望著天佛原鄉的方向。閉關不出,要麼是她真受了傷,不能主事,要麼是她別有原因即使無傷,也不能主事,否則依她蒼生為念的心思,勢必該是聖魔大戰聖方的領首。這兩種情形,會是哪種?他或許該去苦境走一趟瞭解些事情,一直無法解決的疑問便能有答案。

  此時,中陰界,質辛的秘屋裡充斥了無日無夜的紫色光氣終於消失,義父復活質辛結束了,等待得黑色十九心緊張提到了嗓子眼,面色緊繃,凝注著房門,等待緞君衡出來。

  可是等了半晌,房內遲遲沒有腳步聲響起,難道復活出了問題?義父可是也功體也受了創傷?黑色十九心瞬間沉了下去,不由提步走近忐忑不安敲了敲房門:「義父?」

  房內沒有任何聲音,義父肯定有事!黑色十九心頭一沉,當機立斷便以功力破除了緞君衡凝聚的結界,推門而入。

  果然便見緞君衡昏迷在床榻上,嘴角帶血,手邊的水晶頭骨紫色靈氣極為不穩,閃爍難定,

  黑色十九面色驟變,義父再用什麼辦法復活質辛,怎會反噬將自己傷得如此嚴重?「義父!」慌忙飛奔過去,以自己所學並不太精的控靈術助他調蓄體內紊亂的靈力。

  良久後,體內淩亂的靈力和氣血恢復了正常,緞君衡才慢慢轉醒,看黑色十九嚇得慌張,蒼白的面上不自覺就浮現了好笑,咳嗽了兩聲,就著他攙扶的胳膊坐起:「吾不眠不休五日五夜,昏迷歇歇而已,以後再見到吾這樣,不必驚慌。」

  黑色十九皺眉,他又在胡言亂語要蒙混過關,這次靈體損傷,非比尋常:「義父不必騙吾。」

  說著頓了頓,經過方才早有了心理準備,凝視他沉重問道:「復活質辛時出了什麼問題?」質辛是他們的親人,縱出事,所有的悲傷也該共同扛著。

  緞君衡看他這模樣,以為復活失敗了,剛要說話,可禁不住又咳嗽了兩聲,才抬手安撫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啞欣慰歎道:「質辛復活成功了,只是中途靈力出了問題,吾失了他的蹤跡,不知他現在是在何方,不知復活後他是否與死前一樣。」

  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一絲問題,足矣造成不可挽救的錯誤,身有殘疾,或是功體盡失成了普通人都極有可能。

  黑色十九本怕是根本就活不過來,聞言繃緊的心口倏然劇烈跳動起來,張了張嘴,太過激動,竟至於有些哽咽,沙啞著嗓音直接道:「吾去找他回來和義父團聚,只要他在這個世上,吾就能找到。」

  說完也曉得緞君衡最後那句擔憂何在,凝視心頭自責的他安慰道:「他活著就好,義父。」比起失去他的痛苦,其他都不足掛齒。

  緞君衡聞言呵呵笑了笑,歎口氣:「傻小子,走吧,吾也該回去逍遙居了,不然魅生丫頭又該擔心了。被這麼多人惦記著,也不怎麼好。」

  黑色十九看他動作緩慢,穿鞋時視線看不准,必是這次靈體受損,眼睛出了問題,當即俯身拿起鞋親自給他穿好,又扶著他,緞君衡欲要拒絕,他堅持不放,只能被扶著回了逍遙居。

  入房時,黑色十九鬆開了他,因此用晚膳時魅生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用過後,黑色十九任由他自己回了房間,快要入睡前進入,凝視他道:「吾現在就離開去找質辛。」

  緞君衡歎息點了點頭,也不打算阻止,走到床頭將一串狩獵靈珠交給他:「拿著它去吧,有它在也許有些幫助,不論找到與否,必須每兩個月回來見吾一次。」

  黑色十九曉得他失了一子,如今擔心他安危,才如此要求,心頭複雜,接過收好:「嗯。吾會照顧好自己。吾一有質辛的消息,就先傳信回來。」

  緞君衡點點頭:「去吧。」

  黑色十九告辭離開,緞君衡目送他的背影一直消失才收回視線,輕輕歎了口氣,走到床邊,翻掌化光,一個漆黑的木匣出現在了床榻上,他打開,凝視著裡面的繈褓,伸手摸在上面。

  質辛,上一世,你縱使不說怎麼回事,吾也曉得你沒有一日是為自己活的。

  此次新生,你已不在陰陽五行六道輪回中,不生不死,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左右你的生死,不要浪費,好好活著,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也不知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七日後,異誕之脈王殿,天之厲正在進行一日的朝議,劫塵剛稟報完自己轄下事務,突然一道駭人透明光力嗖然飛入殿門,直向王座上的天之厲飛去。其勢之猛,其力之迅,殿內沒有幾人能夠安然避開。

  異誕之脈何時有如此功力如此高深之人,幾乎與大哥不相上下,劫塵、貪穢幾人面色微變,急看向毫無防備的天之厲。

  天之厲看著直擊他命門的透明光力,雙眸一眯,看出其異常還有莫名的熟悉感,可又說不上來因何熟悉,也不避,巍然一掃王袍,驟卸去了光刃上所攜得萬鈞之力,另一掌才抬起輕而易舉接住。

  劫塵等人看得出了一身冷汗,此時才知天之厲功力比他們所料得精進還多,驚嚇之餘有了驚喜。

  天之厲見光刃觸及他手的刹那陡然光閃化作了一封信,詫異凝眸,何人通過這辦法遞信?信中寫了什麼?而他竟然在它進入殿內前絲毫沒有察覺,還選在此時,一擰眉,撕開了信封,取出裡面折疊好的白紙,當即打開。

  劫塵等人此時才看清了那光刃是封信,也是同樣訝異,不由全部凝眸望著。

  卻不料片刻後,見看完信,向來處事冷靜沉穩的天之厲面色怒恨震驚交加,還有痛僵自責……如此還不準確,他們完全想不到該用什麼更準確的詞語來形容天之厲瞬息萬變的表情,而這一切情緒全是對著他自己,怒得是他自己,恨得更是他自己,數千百年來積壓的所有情緒全部都在這瞬間爆發了出來。

  「大哥!」信裡究竟寫了什麼,劫塵、貪穢焦急擔心喚了一聲。

  天之厲聞聲才從翻滾的情緒中回神,反應過來自己該趕緊去做什麼,急將信飛向了劫塵,瞬間化光飛離王殿,倉促道:「吾回來前,異誕之脈交由你負責!」

  離開的身形之急切匆忙,仿如他去晚了某個地方一刻,便會成了此生痛憾。從未見過天之厲這般模樣,劫塵接過信,裡面究竟寫了什麼,大哥會變成那樣?擰眉急忙看去。


第412章 第一百四十五回

  魑嶽等人也湊了上去,一齊看。

  卻不料裡面內容,七人看完後全部震在了當場。

  「吾眼睛沒有看錯吧?」咎殃視線僵定在信紙上,急忙一把從劫塵手裡奪過,死勁兒揉了揉眼睛,又繼續看了數遍,字字如刻,每一次都跟第一次看見的同樣,可還是不願相信,刷得看向震愕得眾人:「這怎麼可能?天之佛為大哥生了個孩子?這不是天方夜譚麼!就是她能生,這一千年大哥被她封印,她跟誰生……」

  「生」字剛出口,咎殃想到了什麼,面上的諷刺突然僵住:「難道是千年前封印大哥時她就有了孩子,而故意隱瞞了所有人?」

  他們也都沒有看出來。大哥方才的臉色若是如此解釋,便說得通了。這天大的事,他竟然被天之佛矇騙了,而且現在孩子還與天之佛失散,獨自一人在外,換成是他,也氣得七竅生煙,要急著去尋。

  想到這裡,咎殃心頭打起了鼓,眉心皺成了一團。天之佛若當真是千年前給大哥生了孩子,這事情似乎變得有些複雜了。她封印大哥後,有的是辦法不要腹中孩子,可這留下,背後的原因就耐人尋味。

  劫塵聽了他的分析,雖覺有理,但是站在相信天之佛為大哥誕子的基礎上,面色一沉,冷銳道:「這信是誰寫的?單憑上面一面之詞,如何便能相信?苦境絲毫不聞天之佛誕子的消息,縱使她真生了,又怎會讓消息走漏?天之佛不說,這傳信的人,從何處得知此事?只恐怕是有心人抓住了大哥的心思,故意設計要謀算,大哥當局者迷,寧可信其有不願信其無,我們不能糊塗。立即派兩人暗中跟上大哥,以防萬一。」

  魈瑤凝視她直覺道:「按照大姐分析,那此信只有可能是天之佛所寫。」

  一旁的貪穢否決:「不是,信封和筆墨皆無佛者氣息,這種東西隱藏不了,可以排除是天之佛。」

  克災孽主聽到這裡,看著咎殃道:「你方才猜測有可能,但是孩子的年齡不對,信中所寫,此子是稚童,若當真千年前天之佛已誕下,此子早已長大成人。」

  咎殃怔了一怔:「也有可能是她懷胎千年,與其說是閉關,不如說是秘密養胎誕子,剛剛生下不到數年,礙於佛鄉清譽,又將孩子拋棄了。大哥本非凡人,天之佛又是修行萬年的得道佛者,這控制孩子生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克災孽主搖頭道:「她為何要控制?其中問題太多。」

  魑岳和後無封有了孩子,也能體會一二天之厲看到這消息的心情,聽了眾人推斷,向咎殃要了信,又細細看了一遍,才凝視他們道:「信中將孩子名字和所在的地方清晰寫出,不必過多猜測,真假過幾日大哥回來便一目了然,孩子是最直接的證據,我們想要知道的東西從他身上便能探出。」

  眾人聞言,皆沉默了下去,確如他所說。見到孩子,便一切都了然了。

  隨後他們各自散去,走在路上,咎殃看劫塵冷著面色不語,不由道:「你還在想孩子的事情?」

  劫塵停下了步子,對上他的視線,冷冷諷刺道:「天之佛冷酷無情,虛偽至極,什麼蒼生大義,慈悲為懷,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拋棄,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如此一比,她背叛封印大哥便沒有什麼奇怪的了,吾真痛恨自己,當初竟然接納了她,若非如此,千年前也不會放鬆警惕,出了這麼多事情。」

  咎殃聞言輕歎了口氣:「我們識人不清,錯一次無妨,以後不再錯就好。走吧,你剛剛復活,不能太過勞累,已經累了數日,回去歇著吧。」

  劫塵垂下了眼簾,壓下心緒點點頭:「嗯。」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碧空萬里,祥雲浮動,梵音聲聲,蓮香縈繞,帝如來,譴彌勒等人皆齊集,合十雙掌迎接天之佛出關。

  只見玉佛像內佛光一閃,霎時整個韋馱修界佛光普照,如日光遍灑大地,恢弘神聖的佛光中,天之佛自玉佛像中化體而出,其莊嚴肅穆比千年前更甚,宛如一座完美的玉佛佛像,金光披身,莊嚴聖潔不可褻瀆,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虔誠仰望。

  她眸一轉,清肅看向帝如來直接便問:「厲族今日有何動靜?」

  帝如來稟報道:「今日早晨,天之厲獨身一人離開異誕之脈,行色匆匆,向無向經緯所在的方位而去,我們的人功體所限,追不上。他的功體比千年前又提升了。」

  功體更近一層在預料中,天之佛聞言眸一眯,驟然便化光離開:「繼續照舊令執行,吾去查探。」

  無向經緯,中陰界和苦境交界,懺罪之牆也在那裡,天之厲獨自一人匆忙去做什麼?他行事向來有章法,千年前交手,從未見過他有舉止倉促,做事臨時起意,這次異常,必是有什麼動靜,出乎他所料不得不倉皇應對。

  無向經緯,離開韋馱修界的天之佛化光而來,卻在天之厲能感應的範圍外隱匿了身形秘密出現在懺罪之牆上空。這裡能夠俯瞰整個無向經緯地界,裡面出現的人,發生的事情一覽無餘。

  可惜整個無向經緯並未見到她要秘密查探的人,除了荒蕪的沙土便是靠近懺罪之牆處白日嬌豔欲滴的花朵,和生機勃勃的青草,便只剩下荒沙地上有被人踩踏過的腳印,和些許並不濃重的厲族氣息,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

  天之佛詫異飛落到了沙地上,擰眉注視著明顯是天之厲留下的腳印,他獨身來此是為了做什麼?她還是慢了一步,天之厲剛離開不久。以他現在的功體她追去也趕不上,只能等下次再有消息再行探查。現在先去善惡歸源瞭解師弟情況,她本還擔心自己閉關修煉趕不及,如今能提前出關,便可親自查看他現在情況,再決定是否放他出戒牢。

  她出關了麼,今日早上他才離開異誕之脈,她便有了消息趕來,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必然有佛鄉的暗樁,她又開始動作了。

  隱身在懺罪之牆暗處的天之厲凝望著她片刻,隨即垂眸看了眼懷中在他功力力下沉睡帶傷的質辛,幾乎與她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還是如剛找見時的蒼白,一緊手臂,沉暗下了眸子。

  質辛的存在,讓他徹徹底底確認了一件事,她愛他,沒有任何可懷疑的。

  可她懷了質辛為何不告訴他?她究竟有何苦衷寧可讓所有人恨她,也不願告知他?她又為何將質辛懷在腹中近千年才生下?難道是孩子有問題,還是因她封印完他後受了傷怕過氣到孩子,導致孩子身體有損,所以以功力抑制了他生長閉關療傷?她既如此在意孩子,為何最後又會拋棄他到中陰界?

  就在此時,站在沙地上的天之佛突然察覺到了周圍氣息波動,面色一沉,天之厲竟然在附近,沒有離開,驟然凝功於掌,抬眸向他隱匿身形處望去:「天之厲!」聲音帶著戒備的敵意。

  氣息是他故意洩露的,今日未料到二人會見面,而他也有太多疑問必須與她私下當面解決,天之厲聽出她聲音裡的冷漠敵對,抱著質辛就光閃,瞬間出現在了她面前,距離她僅僅只有三步遠,雙眸威嚴,意味不明冷笑著道:「天之佛,別來無恙!」

  天之佛詫異他竟然一點兒功力都不用,毫無敵意出現,且還抱著個孩子,心頭突然一陣虛無空洞的窒息之感,快得一閃而逝,完全引不起她的在意,掌心功力散去,但依然戒備在心,天之佛莊嚴直射入他威沉冷傲的眸底,冷冷道:「千年前無盡天峰出意外未能殺了你,這次必直接取你性命。」

  天之厲從不曾料到見到的會是如此眸色,沒有任何波瀾,冰冷得如曾數千年前厲佛為敵她還不曾動情前,這股異常,心頭一沉,縱使過了千年她再如何懂得掩藏情緒,也絕不可能掩飾的這般滴水不漏,眸光若有所思沉暗一凝,睥睨諷刺掃視著她周身上下,繼續冷笑著道:「千年前你為了殺吾,不惜委身於吾騙取吾之信任,你在吾身下顫抖沉淪愛/欲的模樣,到現在都歷歷在目。你這次又打算如何騙得吾的信任近身殺吾?吾不死之軀,除非近身攻吾命門,否則這天下,誰都殺不了,包括你樓至韋馱。」

  什麼委身!什麼沉淪?他侮辱她!「放肆!」天之佛聞言倏然怒上眉梢,一掌便揮了過去。

  天之厲縱聲肆笑,手下小心護著質辛,沉穩淩空而起便輕而易舉避開了她的攻擊:「樓至韋馱,你的憤怒改變不了你是吾的人之事實!吾真誠期待你再入異誕之脈!」

  「卑鄙無恥!敗壞佛鄉清譽!」天之佛怒目當即又是一掌,旋身瞬間攻去。她入了異誕之脈何曾與他有過那污穢之事,他侮辱她事小,敗壞佛鄉清譽卻事嚴重!

  天之厲這小小試探,算是驗證了心頭猜測,可還不願死心,就在她這掌攻來時,未曾躲避,直接將懷裡的質辛暴露出來,尤其是他昏迷的臉直朝向她,讓她掌心攻去。

  天之佛未曾料到他竟然如此做,掌風在就要靠近孩子時,慌急散功,他懷中孩子是從何處綁架的?他抓這孩子要做什麼?卻就在臨機換掌時,她看到了孩子的臉,本還在怒中的面色一怔,

  這!這孩子怎會與她長得如此相似?

  天之厲看她這般神色,心頭瞬間沉到了深淵,她對自己做了什麼?怎會對過去的事情一無所知?

  如此情形下,她若是知道生過質辛,再見到孩子不該是這反映,偽裝也不會如此逼真!

  「沒想到慈悲為懷的天之佛竟然要對一個孩子下殺手!」天之厲隨後面色倏然被冷厲取代,對愣在對面的她,繼續吐著諷刺的威沉言語:「你不記得他是誰了麼?」

  天之佛聞言驟然才回神,見自己掌心還停留在孩子面上,嗖然撤了回來,此時算是明白了天之厲今日目的就是要激怒她,試探千年過後她功力深淺,故才只言語,不出招,霎時面上的怒氣散去,冷厲直視他:「放下此子!吾允你離開!」孩子無辜,天之厲心狠手辣,抓這孩子必有不可告人的兇殘之用,她不能讓他帶走。

  「哈哈!」天之厲似乎聽到了什麼大笑話,又縱聲大笑了起來,垂眸向懷中睡得踏實的質辛看了一眼,眸底的冷厲一瞬變得愧疚疼惜,又再次逼視她冷笑:「天之佛,你以何立場要吾把自己的孩子交給你?吾之子,容不得任何人染指,尤其是你!

  若非因為你千年前封印,吾與妻兒如何會失散,她們母子如何會在千年間受盡磨難,以致吾兒年尚幼稚便被人欺侮得一身重傷,吾妻杳無音信。此仇,厲族日後必要從你天之佛身上千百倍討回,天之佛樓至韋馱!」

  千年前,她為殺他在異誕之脈為人質,從未聽聞他娶妻,何來妻兒,可眼前的孩子,方才掌心靠近時確實有與天之厲一脈相承的王厲元氣,這也只有血親之人才會有,天之佛冷擰了眉心,壓下心頭突然湧起的莫名虛無不適,冷視他莊嚴肅穆道:「若無你為禍苦境,便不會有今日,罪魁禍首是你天之厲。你若還有憐子之意,便不該繼續禍亂天下。否則,此子與你,皆要為此付出代價。天佛原鄉,勢斬邪禍。」

  他今日為何倉促離開異誕之脈原來就是為了找這孩子,怕是破封之後剛剛得到消息。孩子雖然熟睡,卻氣息虛弱,靈氣躁動,確實受過重創,是何人竟能不放過小小稚童?此子需儘快調養,否則性命堪憂。稚子無辜,尚還可塑,不必趕盡殺絕,且此次對上厲族,目的再得到天之厲的內元,與千年前不同,如今瞭解了天之厲的情況,可以有的放矢布計安排了。

  說完後未在理會天之厲今日故意挑釁的試探,冷哼一聲,瞬間化光離開:「天之厲,下一次再見,吾必要你性命!」

  空氣中霎時只剩下了她身上殘留的曇花香氣,天之厲看著她未再繼續爭執先行離開,她要讓他儘快醫治質辛的心思一覽無餘,沉暗的心頭複雜窒痛,到現在,可以確定,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究竟是什麼導致她記憶出了問題?封印他後,天佛原鄉沒有人會動那時功勞卓著的她,可為何她會記憶異常?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此時,懷裡的質辛突然夢囈出聲,清脆的嗓音帶著急切和被逗弄的歡喜:「爹!娘!你們走慢點兒,等等質辛!」

  天之厲垂眸看去,見他蒼白的面上說完後還帶著笑,不知是做了什麼夢,曉得這是因他功力控制封印了讓他痛苦的記憶之故,手臂小心將他重新抱了抱,用披風將他緊緊包裹住,低沉說道:「日後再無人能欺侮你,中陰界,宙王……所有傷過你的人,爹都不會放過,爹這就帶你回家。」

  說著瞬間化光消失在了懺罪之牆。

  異誕之脈,劫塵和咎殃在城池上站著,不時向異誕之脈入口看看,等待天之厲回來。

  也不知道看了有多少次,終於等到了天之厲的氣息,二人驟松了口氣,大哥厲息充沛平穩,並沒有與人動過武,那邊可排除書信是計謀的可能,隨即飛身向入口而去。

  兩人剛到,便見天之厲急速飛馳而入,且披風在身前罩著,好似懷裡有個什麼東西,二人看他飛得極快,好似根本沒有看到他們,怔了一怔,急調轉方向追去叫:「大哥!」

  疾馳的天之厲這才注意到他們,曉得他離開的倉促,他們擔心,微頓身形:「吾無事!咎殃立即去召司醫,劫塵,你去找後無封到乾天殿。」

  說完便又匆匆而行,瞬間光閃消失在了面前。

  劫塵和咎殃聞言,雖未看清他懷裡披風包裹下是什麼,可也想到了是何人需要司醫,面色微變,質辛有事?也顧不得問其他的:「是!」趕緊就去辦。

  路上貪穢看見咎殃形色著急,飛身追上,詫異道:「發生了什麼事?」

  咎殃眉頭緊鎖邊往荒神禁地急飛,邊道:「信中那孩子----質辛,大哥他尋到了,只是孩子恐怕有事,讓吾去找司醫。」

  貪穢一怔,眉心頓擰:「你快去,吾去乾天殿看看!」有什麼能幫上大哥的。

  乾天殿臥房,天之厲抱著質辛回來後,趕緊將他平放在床上,沉眸當即運掌凝功,一手按在他天靈,一手推在他新口口,過運己身厲元之力進入他體內,以維持蓄養他不足的命元。

  貪穢到時見此情形,要詢問的嘴驟然閉住,放輕了步子走到床邊,靜靜查看天之厲運功下的孩子情況,可他只能看出外面傷勢,更深層次的問題卻看不出來,除非以功力查探。

  一刻後,待他停止施功,將薄被蓋在了依然昏沉睡著的質辛身上,才沉凝問道:「質辛情況如何?」


第413章 第一百四十六回

  天之厲正要回答,殿門外響起了咎殃的聲音:「啟稟大哥,司醫召來了。」

  天之厲到了嘴邊的話暫變:「進來!」

  話音落後,當初曾經為天之佛把過脈的那名司醫和咎殃進入,天之厲面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便讓開床頭的位置:「去給王子診斷!」

  咎殃早在路上對他說了天之厲尋到孩子的大概情形,司醫聽完想起曾經給天之佛診過脈,卻居然沒有診出來當初她已經有身孕,老臉一白,心口當時嚇得差點兒就停跳了,膽戰心驚地跟著咎殃到來,做好準備等天之厲責罰,現在這從他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麼,一時心頭七上八下地走到了床頭。

  只是看到質辛的情況時,他眸光倏然嚴峻一凝,當即坐下便以指蓄功按在質辛的脈上細細查探,早已不記得天之厲可能懲罰的事情。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他才收回手,不待天之厲問,便肅然轉身凝向他道:「幸得王上處置得當,王子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日後需要給王子細細調養,老臣這就去開些補益的方子,再佐以王上功力,不出三年,王子便可安然無恙。」

  天之厲聞言放了心,他怕自己有所疏忽,不能將質辛身上的問題全部都查看出來,頷首:「立即去開。」說完似乎才想起了某事,沉眸看他一眼:「這次王子身上若在出了疏忽,嚴懲不貸。」

  司醫太過專注于質辛的事,本已忘了這茬兒,聞言怔了一怔反應過來,瞬間冒了一頭冷汗,僵硬咧開嘴角慌忙不跌的僵硬點頭:「是,王上放心,老臣多謝王上寬宏。」

  再出了事不用王上您開口,他自己也沒臉再幹下去了,他活了這麼久沒失誤過,結果一失誤就是天大的事,幸好王上仁厚賢明,不予計較。

  咎殃也曉得千年前的事,頗為同情看了眼司儀,天之佛有意要隱瞞身體狀況,他也難以發現,等他寫好了藥方,才出聲問道:「王子是什麼病?」他是猜測了一路,快憋壞他了。

  司醫不經天之厲同意不敢說,下意識先向他看了眼,天之厲擺了擺手,讓他下去開藥,看向咎殃和貪穢道:「質辛先天厲元不足,且身有重創,創傷有司醫的藥再加吾療傷輔助好愈,先天不足卻要費些功夫,吾要用厲族秘術為其重塑根骨,否則他天生非凡胎,也不能習武。」

  貪穢和咎殃面色微變:「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天之厲回眸望了眼睡得極沉的質辛,眯眼沉聲道:「佛鄉和青蕪堤是清聖之地,他有一半吾的血統,長期處在那種環境中,對他不利。」也只有這唯一的原因能解釋,其他他再想不到還有什麼因由會致使他如此。

  話音落後,只聞殿門吱呀一聲被倉促打開,「那要怎麼做?」劫塵的聲音驟然毫無預兆傳來,天之厲和其他人抬眸望去,便見她面有震驚,和剛剛聽到這種不好事情的著急,身後後無封跟著,便匆匆進入臥房。

  咎殃暗閃了閃眸子,無奈暗歎了口氣。就知道她是嘴硬,什麼要防備這孩子是佛鄉的誘餌,懷疑天之佛什麼都幹得出來,當真見了這孩子,曉得孩子的情況,她還不是心疼什麼戒備都忘記了。

  天之厲看她神色,想必是剛來隻聽到了後面的那句話,也未見怪她無禮推門而入,安慰她道:「不必擔心,接下來的三年內,有吾為他重塑厲元,根骨再造,屆時便可與正常厲族孩子無異。」

  劫塵聽到這才松了口不由自主擔心的氣息,轉而才發覺自己情緒太過外露,不自在蹙了蹙眉,又恢復了清冷面色,對天之厲道:「吾將無封帶來了。」

  天之厲頷首,留下她先看顧著睡著的質辛,讓後無封隨他去書房。

  後無封早就聽魑嶽告知了質辛的事情,跟著天之厲進入書房後問道:「不知大哥尋吾有何事?」

  天之厲讓她坐到書桌對面的座椅上,凝視她道:「吾初為人父,不知這照顧孩子要注意些什麼,質辛與小四年紀相仿,還請弟妹指教一二。」

  後無封看他一代厲族之王要瞭解這婦人所做的事,怕是打算親自照料質辛,也可憐了質辛這孩子無父無母,微微笑笑,賢淑道:「大哥客氣了,吾來的路上還想著日後把質辛接到身邊替大哥照顧,大哥操勞厲族國事,不用分心。」

  天之厲不假思索搖了搖頭:「多謝弟妹好意,吾照顧他便可。」質辛現在的情形,他必須親自照料才能放心。

  後無封點了點頭,便不再強求道:「大哥日後若需要吾相助,儘管吩咐。」隨後笑道:「大哥可要拿筆記一記?照顧孩子雖說沒什麼大的事需要勞心,但要注意的地方卻是瑣碎細雜。」

  天之厲聞言當即便提筆蘸墨鋪開了紙張:「說吧。」

  後無封這才開始詳細說了起來。

  臥房中,劫塵、貪穢和咎殃站在床前,一動不動俯視著睡得極沉的質辛,眸光沉凝,意味不明。

  良久的沉寂後,咎殃瞥了貪穢和劫塵一眼,用密語戲謔歎道:「長得太像天之佛了,想騙自己質辛是大哥和其他人生的也不能!」

  貪穢平靜道:「他只是大哥的孩子,與天之佛無關。」不管她出於何種心思生下了大哥的孩子,他們都不能原諒她。她要殺大哥是真真切切,若因質辛便對她改觀,只怕中了她的奸計,重蹈覆轍。

  劫塵冷沉帶著微不可見的恨意密語道:「如果不是她離開異誕之脈,封印大哥,質辛也不會在她腹中受盡諸多苦楚,又怎麼會走到今日?她這個所謂的親生母親,害質辛至此,日後勢必要從她身上討回公道。」

  她縱使與大哥水火不容,稚子無辜,她如何對狠得下不保護腹中孩子,讓他先天不足,還拋棄了任由他自生自滅?要不是大哥找到,質辛還不知會是何種情形,她連想都不敢想。樓至韋馱,吾劫塵真是瞎了眼,當初竟然會視你作大嫂。

  話音落後,咎殃也想不到反駁的話,沉默了下去,看著只有四歲的質辛遍體鱗傷眸色心疼。

  不知過了多久,天之厲從書房回來,見三人都在,走到床頭坐下,回眸看向劫塵道:「接下來三年吾要陪質辛,全力助他儘快重造根骨,異誕之脈政務暫交由你和魑嶽全權處理,有什麼難以決定的等夜裡質辛睡後,再來找吾。」

  又看向貪穢和咎殃道:「你們幾人輔助他們。」

  這孩子剛找到,大哥要和他慢慢熟悉,且還要為他療傷,且重造根骨極其費神費力,年齡越小進行越好,劫塵、貪穢和咎殃了然,當即肅然領命:「是,大哥安心照顧質辛便好,異誕之脈不必擔心。」

  說完後三人告辭離開。

  天之厲一直沉默坐在床頭,凝視著質辛,一動不動。

  直到夜色降臨後,質辛才慢慢醒了過來,怔怔得朦朧望著眼前天之厲的面容,看不真切又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看清楚了覺得莫名的熟悉,而且他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義父一樣,心頭也沒有畏懼,下意識又向四處望瞭望。

  他記得自己在一片荒漠中追著爹娘,可爹娘就是不等他,然後一直追一直追,終於看到一堵牆,後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小腦袋裡回憶著天之佛和看不到臉的天之厲不要他,質辛心頭一陣被遺棄的酸楚,小嘴不由得就傷心扁了起來,可又不敢哭,茫然收回視線,看著天之厲,小眼睛紅紅得,帶著快要哭了地聲音道:「你是誰?這是哪兒?我要找爹娘!我找到一堵牆那兒就不見他們了,你看到他們去哪裡了嗎?」

  天之厲看他這模樣,心頭沉窒,他找到他時,他昏迷意識中的記憶便是這,他知道他的存在,恐怕是天生非凡,在樓至腹中便有意識,否則沒有其他解釋,但又對他的臉不熟悉,也許聲音,他能聽出來,天之厲儘量讓自己聲音平靜些,低沉道:「吾就是你爹,質辛,你不用再找了,至於你娘,日後爹再帶你去尋她回來。」

  這聲音!質辛只覺與記憶中刻骨銘心的聲音重合,小眼珠子倏然間瞪得老大盯著他,眼裡泛起的淚花也忘記了往出流,怔怔道:「你的聲音跟爹一模一樣!你是我爹?」

  隨即眉心微微蹙著,認真打量起來。臉也好像跟爹有點兒像,娘記憶裡心裡想的爹,總是蒙著一層霧,他在娘肚子裡時看得朦朦朧朧的,就是聲音最清楚。

  天之厲看他搜尋著僅有的記憶將信將疑,點了點頭,抬手輕撫向他的頭,有所引導的複雜凝眸說道:「是,吾是你爹。你娘叫天之佛樓至韋馱,你的名字是你娘取的,叫質辛,你娘住的地方叫青蕪堤,你是在青蕪堤出生的,你娘專門為你做了一張石床。」

  質辛小眼睛裡倏然有了驚異的亮光,小手不由抬起攥住了他的手,驚喜道:「你怎麼知道的?」跟他知道的一模一樣,他真的是爹!

  天之厲看他小臉上一瞬有了孩子氣得活潑,還有一點點得不確定他是他爹,沉聲笑了笑:「吾是你爹,你娘是誰,住在哪兒自然知道,你娘本應該和爹住在異誕之脈的,可惜中間出了些事情,你娘離開了。」

  頓了頓,想起什麼又補充道:「你現在睡得就是吾和你娘睡過的床。」

  異誕之脈,床!質辛聽到這裡被提醒了,爹娘生過氣,床被爹弄碎了,後來就那麼把床粘合起來繼續用,新床還在雕刻過程中,後來娘就騙了爹離開異誕之脈,把爹封印在無盡天峰了,突然鬆開天之厲的手,他急忙坐起。

  天之厲被他這舉動驚得怔住,輕手按住他的肩膀,趕緊將薄被拉起蓋在他光不溜秋的身上,裹得嚴嚴實實:「你要做什麼?怎麼了?」不久前療傷時才將他脫光,萬一著涼了生病,後無封說這點兒須特別注意,小孩子極容易著涼生病。

  質辛被禁錮住不能動,卻也明白他這是為何,義父經常這麼把他裹住,小眼睛抬起,泛著澄澈透明的光澤,認真看著他脆生生道:「我要看看床,看完就知道你是不是我爹了。」

  天之厲狐疑蹙了眉,有點兒跟不上質辛的邏輯,怎麼看了床他就能確認?他方才跟他說了一堆,原來還不如一張床?也沒有反對,便抱著質辛站起,退後距離床三步遠,暗斂狐疑凝視他道:「看吧。」

  質辛小眼睛當即望去。

  床上裂紋依舊是千年前天之厲擊碎的,沒有絲毫改變,一模一樣,他果然是爹!瞬間確認了,質辛轉頭驟然就摟住他的脖子,小眼睛帶著特有的晶亮,似好奇又似心願得償後太過歡喜,激動盯著他:「你真是是我爹!」他終於找到爹了!

  他這下是相信了,天之厲放了心,就怕他不認識他,還需要好幾日才能接受,也高興摟緊他的小身子:「嗯,你只能是吾的兒子。」

  他話音剛落,卻不料還興奮的質辛小眼睛裡倏然間就有了淚花,反而把他嚇住,手足無措急忙抱著他坐下,抬手擦著他的眼睛,皺眉問:「為何哭了?質辛?」

  質辛委屈落著淚,邊哭邊自己抹眼淚,半晌後,掛著淚珠的小眼睛才不高興看他,帶著哭腔傷心道:「你為什麼和娘不要我?我怎麼叫你們你們都不理我,我追你們,一直追,一直追,卻怎麼也追不上……」

  天之厲這才知道他又將昏迷時記憶中的東西,和現在混為一談,心中複雜,倉促擦淚的手一頓,沉歎一聲,將他重重摟入懷裡,下巴抵在他小肩膀上道:「那是你做的夢,不是真的,爹怎會不等你。吾和你娘都疼你,怎麼會不要你。爹這不是把你帶回家了麼,別哭。你娘記憶出了問題,不記得你,爹日後再帶你找她,你先和爹在這裡住著。」

  質辛聞言還是忐忑不信,抬起淚眼擔驚受怕,像驚惶不安的小鹿盯著他看:「真的嗎?」

  天之厲點點頭,微鬆開了他,轉而讓他安心依偎在懷裡道:「爹怎麼會騙你,你還有病,爹接下來要給你看病,不能去找你娘,等你的病好了爹就帶你去。」

  樓至現在天佛原鄉,也很安全,記憶出問題,還須找到根源,且解決他的諸多疑惑,從長計議。倉促尋她,只會壞事,引起厲佛爭鬥,於事無益。

  質辛聞言登時被嚇了一跳,眼淚都不流了,趕緊笑眯眯閃爍著小眼睛,清脆道:「我沒病,娘說我天生非凡,不會得病,爹你別騙我。」有病豈不是要吃藥!他最怕吃藥了!苦死了!

  天之厲被他這說謊卻漏洞百出的可愛模樣,逗得寵愛一笑,敢情他怕吃藥,日後那司醫開的藥可是不好喂了,暫也不想讓他緊張兮兮的,只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笑道:「嗯,你娘說的對,你是不會得病。」不過,現在爹說了算,藥還是要吃。

  質辛暗暗松了口氣,小眼睛瞬間高興得眯了起來,臉蛋兒還有兩個小酒窩,比剛才作假的笑真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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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第一四十七回

  天之厲看他還還帶著傷口的小臉上眉眼彎彎,極是開心,帶著這麼大孩子該有的無憂無慮,終於像小四一般,心頭軟脹,是一種從未曾體驗過的情緒,只想讓他一直如此高興下去,便靜靜坐著凝視他。

  質辛被他盯得以為說謊被發現了,小臉兒一紅,手指頭不由緊張絞著,小眼睛故意瞪得溜圓:「爹你看什麼?」

  天之厲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忍笑平和道:「天色晚了,爹抱你去洗澡,回來睡覺。」

  沒發現,質辛驟暗松了口氣,能跟爹一起洗澡,心頭高興,笑嘻嘻點頭轉手就摟住了他的脖子:「嗯,我要和爹一起洗!」

  天之厲隨即用薄被裹著他站起就向後殿的溫泉池走去,怕將他傷口打濕,天之厲只將他放在了池邊鋪著的絨毯上,站在水池中央用棉巾給他擦拭著。

  質辛眼巴巴渴望看著熱氣氤氳的溫泉,可憐兮兮瞅著他:「我也想進去!爹!」還能游泳玩兒!

  天之厲正給他擦拭的手一頓,抬眸瞟他一眼,用手指頭輕戳戳他身上的傷:「等你身上的傷好了再說。」

  質辛沮喪「哦」了一聲,也就乖乖坐著任由他動作。

  此時善惡歸源,離開無向經緯便到的樓至韋馱已經待了兩個時辰,但自始至終沉默不語,渡如何看她依然背對自己佇立在那株花樹下,不得不停下了正在敲擊的木魚,對著她的背影道:「你還在猶豫是否釋放野胡禪嗎?」

  天之佛聞聲輕歎了口氣,回身對上她的視線:「是,也許是吾多想了,不如去戒牢一見他,便可做出決定。」

  渡如何本就想如此提醒她,點了點頭:「是該如此,吾也能放心燒了那時你給吾的信,你看過後再決定好過吾放了他。」數千年前她關押野胡禪這個誤入歧途的師弟,也是為了他好,但願他真的醒悟。

  天之佛頷首,瞬間化光消失。

  就在第二日晨光熹微時,離開的天之佛返回,渡如何看她神色,詫異道:「你跟野胡禪動過武?」

  天之佛平靜點頭:「吾故意落敗,讓他逃出了戒牢,也許一味將他關押於事無補,不如讓他入世歷練,方能回歸正途。」

  渡如何聽出了她話裡的問題,擰眉道:「野胡禪並未回心轉意?」

  天之佛抬眸對上她的視線,道:「與關押他前無異,故吾臨時決定重新換一種方式。有勞好友這數千年在此為吾看守他。」

  野胡禪的事情解決了,渡如何也放心,微微笑了笑道:「當年你吾一同在善惡歸源修行,吾是惡界代表,你是善界代表,諸多同修之事歷歷在目,你如此說便是見外了,樓至韋馱。」

  天之佛輕歎頷首,翻掌化光將一塊權杖給了她:「吾不能久留,日後有事拿著它來天佛原鄉尋吾。」厲族重新現世,苦境兵燹遲早而已,善惡歸源與塵世相連,若受波及,至少她還有安身之地,能繼續修行。

  渡如何也未客氣,收下:「但願不要有用到它的一日。」

  天之佛隨後化光離開,直接返回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召見了帝如來。

  帝如來到後合十雙掌行禮:「見過至佛!」

  天之佛凝視他道:「今日吾見了天之厲,他入侵苦境之心不改,嚴密堅守異誕之脈和苦境交界出入口,不可掉以輕心,同時秘密去調集大軍暗中準備,做好隨時應戰的準備,你立即去宣佈吾的決定。」

  帝如來看她面色嚴肅,看來厲族情形依然如千年前不容樂觀,領命:「是。」隨後便離開

  天之佛轉身走到韋馱修界內的中央水池邊,垂下眼簾,凝視著裡面自己莊嚴冷峻的倒影,微微眯住了眼睛。

  他懷中所抱孩子厲元不足,內外皆有傷,沒有三年難以恢復正常,接下來便有兩種可能,一他專心照顧那孩子,暫時無暇分心入侵苦境,苦境便還有三年太平;一則不受此子影響,近期內便發兵苦境。若是前者最好,她和佛鄉有更多的時間有的放矢準備應對厲族,若是後者,也無妨,現有兵力亦足夠將厲族阻止在兩境交界,寸步難進。

  般若金冊上所載末日還在三年之後,這三年間厲族和苦境是戰是和,分毫未載,她只能做好兩手準備,應對所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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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後夏七月,暑氣燥熱,異誕之脈王宮中,

  「質小辛!」你個小混世魔王,藏哪兒去了!咎殃滿頭大汗,氣得直跳腳,橫飛在天際,怒目俯視整個王宮各處,小祖宗!你再不吃藥,你老爹要殺了你叔叔我了!

  一旁端著藥碗和他同掃視各處的劫塵,倏然聽到了某處傳來的窸窣聲,眸光一利,瞬間飛身而落在了一處草叢中,將藏身在那裡的質辛提溜了出來,極其有耐心的低頭咬了一芍藥湯放在他嘴邊:「喝吧!」

  姑姑怎麼長了火眼金睛,他藏哪兒都能發現了!質辛苦大仇深得仰望她,頭頂上還耷拉著一根枯草,可憐兮兮道:「姑姑,爹去荒神禁地閉關一日,又不在,我不喝藥他也不會知道的,不喝這一次也沒事,你就放過我好不好?今天晚上的藥我一定乖乖喝掉。」

  太苦了,怎麼藥一年比一年苦,爹不是說他只需要喝一個月麼,這一喝就是三年,他再也不相信爹這個壞人了!

  緊隨而至的咎殃見終於找到了,松了口氣,聞言咬牙切齒盯著他,笑得陰險至極:「別裝可憐!有我監督,你姑姑要是私縱,吾立即去荒神禁地把你爹找回來。」

  討厭的叔叔!質辛小眼睛惡狠狠哀怨瞪他一眼。

  咎殃見他如此霎時喜笑顏開,總算出了口惡氣,讓你小子作弄我們!挑了挑眉,眼神示意他跟前的藥碗:「乖乖喝吧,你要不喝就不是男子漢。」

  質辛登時給氣著了,鼓著兩側腮幫子,怒紅了小臉:「你才不是男子漢!」爹說只有男子漢才能

  找到娘後保護娘,他要保護娘,他是男子漢!當即張大了嘴,一口含住湯匙,將滿滿一芍藥湯都咽了下去。

  一股難以忍受的辛苦味道霎時彌漫在嘴裡,質辛小臉驟然皺成了一團,卻是沒有像往常般叫苦,

  劫塵繼續舀起湯藥喂他,不到片刻便喝完了。咎殃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和劫塵心有靈犀對視一眼,二人眸底微不可見的笑意閃過。

  劫塵隨後拿出了蜜汁釀的陳皮讓他含在嘴裡,又從懷裡抽出帕子給他擦了擦嘴邊殘留的藥汁。

  就在此時,「喝完藥了?」天之厲的聲音突然間傳出。

  質辛被驚得身子一僵,完蛋了,爹怎麼在這裡?登時轉身撒丫子就要逃,可惜步子還沒有邁開,

  衣領已經被人從後面一拎,「你要去哪兒?」可恨的叔叔!質辛心裡哀嚎,恨不得立刻把咎殃大卸八塊!這瞬間小心思閃爍間,他身子已經被轉著不得不直面慘澹的人生,眼前天之厲威嚴巍然的身影佇立著,雙眸直直落在他身上,波瀾不驚,幽深似潭,一言不發。

  質辛最怕他這副表情,瞬間成了規規矩矩的乖兒子,余光瞥了瞥旁邊已經被雜草淹沒的石碑上禁地二字,小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委屈,捂著肚子道:「爹,我今天肚子疼,你不是說我有病了就允許我來這裡,你不在,叔叔姑姑又不能進去,我就只好自己來了,我還沒進去。」

  你不是在荒神禁地閉關麼,怎麼會在禁地?我要知道你在這裡,打死都不來。

  總算還是有人能制住他,咎殃看著質辛瞬間在天之厲面前化身為純良的小獅子,那叫個欣慰,那叫個通體舒暢,豪邁一鬆手,對天之厲道:「藥喂完了,還有政事處理,吾和劫塵先離開了,大哥。」

  說完看向劫塵,示意咱倆快點兒離開,接下來質辛留給大哥教育就行了,不要當大燈燭,影響人父子交流感情。

  質辛怎麼會藏到禁地來,要不是大哥聲音出現,他們還沒注意到,劫塵瞥了眼咎殃,才又轉眸凝向天之厲:「大哥,吾和咎殃先離開,質辛今日確實是肚子疼了。」

  隨即才和聽了她的話後,眸光無奈暗閃的咎殃離開。

  質辛聽到劫塵補充了那麼一句,心裡那個感激涕霖,姑姑,你果然是我親姑姑!小臉上卻是一本正經,乖乖仰頭與天之厲小眼對大眼,烏黑晶亮的眸子裡彌漫著可憐,隱隱還透著孩子特有的鬼機靈。

  天之厲看見他閃爍不定的神色,隨後又掃過他捂在胃部的兩隻小手,眉毛挑了挑:「肚子疼?」

  質辛忙不迭得點頭,認真看著他點頭:「嗯,肚子疼!可疼了!」

  天之厲突然俯身,一本正經用手指了指他的胃部關切問道:「你的肚子在這裡?」

  「是……呃……」質辛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下意識就回答,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自己的手在胃部,剛出口的是字沒有了尾音,小臉霎時羞得通紅,怎麼每次說謊都能被老爹發現啊!

  天之厲見他如此輕歎一聲,伸手將他抱著站起,凝視他心頭複雜道:「想進去為何不直接跟爹說?」這孩子三年了,還是不敢向他提出要求,總是小心翼翼,看來要讓他像小四對魑嶽般對他親近,還須費些時日。若非千年前疏忽,質辛今日也不會如此。

  質辛聽他語氣溫和,還以為他會責罰他,畢竟這禁地,他曾說過,沒有他允許,誰都不能進去,他進去的幾次,還都是因為生病爹帶他進去,此時看見了天之厲眸底的自責,心頭突然奇異地散去了最後一絲的生疏感,不由摟住他的脖子點點頭,小眼睛認真凝視著他:「我想進去。」

  說完咬了咬小嘴唇,瞬間眼睛裡竟開始泛紅,質辛嗓音哽咽道:「我好想娘親,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接她回來呢?你說三年之後,已經到了期限了,我的病也好了。」

  天之厲聞言心疼抬手輕拭去了他說完流下來的眼淚,低沉安撫道:「你的病還要一個月才能痊癒,好了爹便立即帶你去找她,你娘在苦境安然無事,爹派人暗中保護著她,到時候一下就找到了。」

  還有一個月才能結束根骨重塑,只是質辛三年來竟然沒有成長,依舊是剛找到的模樣。這是何原因?探查過,他身上並沒有其他任何問題,要解決,日後到達苦境,他必須去中陰界一行見緞君衡。

  質辛聞言失落靠在了他懷裡,「哦」了一聲低著頭,一滴一滴無聲落著淚珠。

  天之厲看他如此,一臂輕輕撫著他的脊背,抱緊他向禁地走去。裡面有模仿他記憶中的青蕪堤而造,看看舊物,他心情能好些。

  質辛厲元不足之症若不徹底根絕,不能進苦境,否則對他極為不利。樓至有他隱秘派出的人暗中保護,一舉一動都在他視線下,安全無虞,這三年,他也能放心治療質辛,如今終於快結束了。

  這日黃昏,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帝如來三年如一日得繼續來彙報:「厲族今日還是並無任何人進入苦境。」

  背對他佇立的天之佛頷首:「下去吧,繼續監視。」

  帝如來領命離開。

  佛氣氤氳的韋馱修界,只剩下天之佛一人,抬手輕撫在身前的竹葉上,微微凝眸。

  三年過去了,該來的一切很快就來了,她也是時候動作,厲族既然不出現,那麼唯有她主動去了。隨即化光消失,直往異誕之脈而去。

  中陰界,逍遙居,緞君衡聽完黑色十九說了又兩個月的尋找結果,歎息笑了笑:」三年了,不過,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說完見黑色十九眸色黯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著急,慢慢找,總有找到的一日。」

  黑色十九聞言也不想讓緞君衡擔心自己,強壓下了心頭尋找三年無果的焦慮,竭力平靜凝向他:「吾曉得,義父不必擔心,可能是尋找的方向有誤,吾這次往西找找。」

  緞君衡頷首:「嗯。」

  同一時間的秋鳴山居,佇立在夜空下夜觀天象的劍布衣,眸光微微現出了沉重,雖然知道許多事情,可當這一日真正到來時,他原來仍然不能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手指不由反一把抽出了碧血長風劍,一闔眸便在楓樹下忘我舞了起來,沉浸其中,他便不會一時衝動,做出有違歷史的事情了,該來的他必須承受。

  此時,一念之間,鬼覺神知面有慍怒,一隻蟲爪倏然怒氣騰騰拍在了聖魔元史第二頁上,裡面顯示得天之佛離開天佛原鄉乘夜飛馳的畫面消失,又重新變成了石面:「可恨!為什麼吾看不到異誕之脈發生的事情?」

  另一隻蟲爪緊握著止戰之鑰,因他心緒距離波動而閃爍著難以安穩的金光,他怒聲說完後轉眸死死盯在上面,眸色冷沉難以決定。

  止戰之鑰必須在今夜子時插入聖魔元史第三頁,否則他將從人間消失。可如今看不到異誕之脈的情形,便不能掌控厲族,厲族和中陰界都會成為漏網之魚,只有苦境和天佛原鄉能讓他為所欲為,可恨可惱!

  只是為何聖魔元史今日會突然顯現不出厲族的事情?此前一直都好好的?

  百思不得其解,鬼覺神知來來回回在一念之間移動著,隨著時間漸漸臨近子時,面色越來越陰沉。

  就在距離子時還有一炷香的時辰時,他停下了倉皇遊移,轉而視線又再次定在了聖魔元史的第二頁上,陰冷一閃眸子,用止戰之鑰在上面一掃,綠光耀目閃起,裡面再次浮現了別處的畫面。

  漆黑的夜空下,天之佛依然在風馳而行,光閃般飛越崇山峻嶺,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到達異誕之脈和苦境的交界處,那個他在聖魔元史中看不到的地方。

  鬼覺神知眸底露出了諷刺陰森的笑意:「樓至韋馱,你縱使自己封印了記憶,也還依然忘不了天之厲,這次找他,你又想要去做什麼?是舊情難忘,還是別有用心?

  如果你是難忘老情人,不如讓吾來幫你,這次一定讓你忘得乾乾淨淨,什麼都不記得。你定要歡喜享受吾接下來送給你的這份厚禮。」雖然掌控不了厲族,但能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也足夠了!控制了她,便等於是控制了天之厲!

  說完闔眼想像著一會兒後將要被他掌控的世界,忍不住暢快笑出了聲,聲音綿延不絕的回蕩綠色苔蘚和已經坍塌的古堡間,越發顯得此處陰森可怖。

  笑聲中,子時到來,鬼覺神知睜開眼,將聖魔元史翻到了第三頁,沉沉的石板書頁砰然一聲落下,灰塵瞬間揚起。但毫不妨礙他看清裡面的凹陷,他毫不猶豫陰笑著拿起止戰之鑰插了進去。

  哢嚓一聲,鑰匙與聖魔元史融合的瞬間,驟然自中央激射出萬丈駭人刺目的綠光,籠罩了整個一念之間,慘白的綠光中,其中一道劃過鬼覺神知勃頸下,只聽他一聲痛苦哀嚎,淩空便見他的蟲頭和身體分離,流了滿地粘膩腥臭的綠色血液,隨後身體和落下的頭倒在了血泊中。

  刺目的綠光穿透一念之間後繼續以光速灑向整個苦境,黑沉沉暗夜下的苦境暗眨眼間便徹底籠罩在了綠光下。


第415章 第一百四十八回

  綠光吞噬過飛馳而去異誕之脈的天之佛時,她突然毫無意識被瞬間凝固在了綠光中,雖然依然保持著疾飛的姿勢,但卻是雙眸僵硬,如一座雕像,對這個世界無知無感。

  她腳下本還拂動的夜風和颯颯作響是樹葉也是相同情形,待綠光繼續蔓延,迅速吞噬了整個苦境後,天地間變得異常的死寂,沒有一絲生機。

  中陰界和苦境交界處的無向經緯,也沒有倖免,同樣被綠光湮沒,只是在湮沒瞬間,四面八方風雲突然劇烈湧動,全部都彙聚到了無向經緯狹窄的通道處,形成了一道貫穿天地的龍捲風暴,但也無聲無息,任何被吸進去的東西都不能活著離開。

  如此異樣的情形一直維持到了第二日旭日東昇,隨著日光蓬勃噴湧而出,一名身著官袍頭戴頂戴花翎,滿臉幹皮皺紋仿如乾屍的人禦風而行,所過之處如春風化雨,朦朦朧朧籠罩在苦境的綠光才悄然散去。

  一直被阻隔的晨光這才得以遍灑大地,萬物瞬間恢復了生機,唰唰的樹葉響動聲中,早起的鳥恢復鳴叫,成群結隊的飛出覓食。凝固的瀑布繼續飛流而下,震耳欲聾的水聲回蕩在天地間令人久久沉浸其中。

  「這裡是?」重得生機的天之佛似是沉睡初醒,頭上碧空萬里,陽光和煦,詫異舉目四望,自己所在只見遍地叢林,杳無人煙,腳下四面全是連綿不絕的高山,驟然皺眉,她走錯路了,這裡不是去參老隱修之地的路,當即調轉方向,飛身化光向另一個方位疾馳而去。

  此時,暗中跟隨天之佛的三名厲族之人只覺一陣風掃過,其中一人舉目目天之佛離開,驚歎看向另外二人道:「當真是絕頂高手!」

  另一人認同頷首:「若是能與她切磋一番,對我們功力精進大有好處。」

  最後一人嗤笑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別癡心妄想了,走吧,去公開亭路還遠著,別在這裡耽擱。」公開亭是所有武林消息的彙聚地,到了那兒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

  二人再未說笑,和他相攜出了隱身的樹林,上了馳道,光明正大向武林消息最靈通的公開亭而去。

  此時天佛原鄉韋馱修界,五人人佇立著,天際有一團烈火光球閃爍不定,一名女子淒然的哭訴聲迴響在各處,聽其內容,讓人心膽發寒,難抑憤怒。

  說完女子突然彭得一聲跪在了地上,從懷裡拿出一塊疊得整齊白布,上面隱隱有血腥味,雙手呈給光球:「這是淚石林僥倖活下來的所有女子所寫的血書,吾若所言有虛,定讓吾死無葬身之地,永墜修羅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還請審座為吾等做主,嚴懲造懺罪之牆的偽佛。」

  光球火光一閃,剛冷凜然的男子渾厚嗓音響起:「雲滄海,將血書代吾收好。」聲音冷靜自持,聽不出喜怒。

  「是。」身披藍色袈裟的俗家僧者走出,雙手接過血書。

  一旁佇立的頂戴花翎,身穿官袍的之人,面色沉重凝向光球道:「這婦人是重傷昏迷的吾之救命恩人,吾身上的傷勢好後,見淚石林只有女子和為數不多的幾名男子,男女人數極端異常,一時好奇詢問下,才知懺罪之牆還有如此舊事,那裡百姓怨恨極重,事關佛鄉和至佛清譽,吾勸說掌事水嫣柔暫時莫要張揚,讓她派一名女子隨吾來覲見審座,審座定會給予最公平的處理。

  吾私心以為,罪牆那等殘害生靈的事情不可能是至佛所為,怕是有心人要栽贓嫁禍於至佛,敗壞佛鄉聲譽,而一般人不識詐術,極易被蒙蔽。」

  光球火光雄渾一閃,審座剛毅莊嚴的聲音響起:「吾會給淚石林百姓一個交代,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陰謀損毀佛鄉聲譽者,吾矩業烽曇絕不姑息,如若當真是天之佛所為,佛鄉亦不會會給出最嚴厲的裁決,還淚石林眾人公道。血傀師,你帶雲滄海和這名女子一同返回懺罪之牆。」

  那名身著官袍,也就是審座口中的血傀師眸斂陰笑,讚歎恭敬合十雙掌:「審座一心為公,天佛原鄉果然名不虛傳,今日血傀師真正見識了。」

  雲滄海轉向光球,肅然領命:「吾會儘快找到證據回來覆命」

  隨即走向那名跪拜的女子俯身,虛扶住道:「夫人請起!雲滄海這就隨夫人和血先生去查證據。」

  女子冤屈得意申訴,滿眼淚紅顫巍巍站起,以袖拭了拭眼角:「有勞僧者!」

  待雲滄海和他們離開後,光球轉向了另外還佇立的二人----葦江渡和爾善多:「天之佛樓至韋馱還是沒有消息麼?」

  葦江渡搖頭:「沒有。」

  爾善多皺眉,手抱著琵琶仰頭望向光球:「至佛怎會無緣無故失蹤?竟然一點兒消息也沒有,也未告知任何人去向,這已經快一個月了。」

  佛鄉事務繁多,她如此離開,無人主事,內部已經出了些問題,否則審座又何須出關,插手暫時代替她處理。

  光球一閃,聲音冷靜道:「葦江渡,繼續去找。」

  葦江渡領命:「是。」

  此時千秋岸,一派靈氣氤氳的隱士深谷內,鳥語花香,悠閒恬靜。

  「至佛!」一名白須老者見半空出現的人,詫異驚喜道:「稀客稀客!至佛怎會有時間來此?」

  天之佛破空而降,平靜走近:「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已,你吾有千年未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求。」

  老者歡快一笑:「走,隨吾到後苑,那年的殘局吾可還留著,有什麼事繼續下完了那盤棋再說,

  剛好還有吾新弄到的綏陽茶,至佛有口福了。」

  天之佛頷首,面上帶著溫和道:「客隨主便!參老請!」

  七日後,天佛原鄉,韋馱修界,一道藍光急速飛馳而入,當即對著天際氤氳的佛氣合十雙掌行禮:「雲滄海參見審座!」

  本還氤氳的佛氣彙聚成了烈火光球,審座的聲音響起:「調查結果如何?」

  雲滄海本還平靜的面色浮現出了沉重:「吾在懺罪之牆上發現了至佛按下的功力,是倒行逆施禪天九定之招。」

  話音落後,韋馱修界拂動的清風有一瞬凝滯,光球沉默著,良久後,審座的聲音才再次響起,比先前多了冷厲暗沉:「世上沒有人能偽裝此招,樓至韋馱造牆證據確鑿。」

  雲滄海低下了頭,面色嚴肅,不知該說什麼。

  天佛原鄉至尊至潔的最高象徵天之佛,竟然當真做下了屠殺無辜百姓以其血肉為磚造牆的事情,敗壞佛鄉威嚴和名譽,世人日後要如何看待以慈悲為懷的佛鄉?佛鄉數十萬年來的清聖名譽因天之佛所為將一夕掃地,再無莊嚴可言……

  窒息的氣息回蕩在二人間。

  就在此時,外出尋找天之佛的葦江渡倉促回來。

  光球耀眼一閃,審座冷靜的嗓音傳出:「有樓至韋馱的行蹤了嗎?」

  葦江渡氣喘吁吁搖了搖頭,急道:「吾剛聽到了百姓間傳的一個消息,事情緊急,不得不先返回稟報審座。」

  審座的聲音繼續問道:「是什麼?」

  葦江渡肅沉道:「百姓傳天之佛千年前與人苟合誕有一子,為了消滅罪證,將其拋棄到中陰界,中陰界宙王與她達成了協定,助她殺掉此子,她則同意將肆虐中陰界的紅潮引導苦境半日,減少中陰界受此蟲侵害。」

  「紅潮?」審座聲音冷沉不解,「是什麼?」

  一旁的雲滄海未曾想到事情會如此,懺罪之牆不止有淚石林往事,震驚當即看向光球補充道:「紅潮是一種異蟲,出現時成群結隊,如波濤洶湧而來,故被稱作紅潮,專以吞噬人畜等一切有生命的東西為生,吾在懺罪之牆見過,那裡白日萬物生機勃勃,一到晚上便有這種異蟲肆虐,當地居民每到黃昏落山時便不敢再外出,全部都躲入一處山洞中避難,待天亮時又全部消失在無向經緯。」難道天之佛誕子的謠言是真的?紅潮確實是出現在苦境半日。

  葦江渡不知罪牆已經證實是天之佛所為,聽完問:「謠言越傳越離譜,佛鄉聲譽已受到影響,吾不得不趕緊回來告知,審座早作應對。」

  審座沉聲道:「謠言從何處傳出?」

  葦江渡如實道:「眾人說是七日前,有一名說書的老者在公開亭酒樓裡說書,故事內容便是此事,說完後便消失不見蹤跡。」

  罪牆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竟然又出風波,雲滄海道:「與懺罪之牆扯上了關係,又多出一名證人---中陰界宙王,只要找到他當面對質,罪牆和誕子之事,便都能得到更有力的證據,且至佛若當真誕子,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且若是有人蓄意污蔑至佛,此證人也可為至佛作證。」

  話音剛落,天佛原鄉入口紫竹源銀色光影疾馳而入,是審座坐下另一名護法爾善多:「稟審座,吾方才收到一封匿名書信,信封上言明要審座親啟。」

  審座化體光球光芒一閃:「你讀吧。」如今所有事情都指向天之佛樓至韋馱,她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信只怕還是與她有關。

  爾善多領命,當即打開,卻不料裡面內容,震驚瞪大了眸子:「審座在上,樓至韋馱誕子的證據之一在青蕪堤她修行的洞中中,審座派人打開一查便知。」

  雲滄海和葦江渡面色一驚。

  審座的命令緊接著下來:「雲滄海,立即去青蕪堤查看。」

  雲滄海領命趕緊離開。

  審座沉默等待著。

  三個時辰後,雲滄海面色伺幽沉返回,對著光球行禮,如實低沉道:「確如證據所言,被隱藏的一個洞窟有帶有天之佛佛氣的血晶胎絡。」

  接二連三的這些勁爆消息,震得爾善多和葦江渡不知該以何種心情來想天之佛這個天佛原鄉最高象徵,二人轉眸凝望向光球,看審座要如何做。

  審座靜默沉吟了有一炷香的時辰,才冷沉道:「還有另一名證人未曾驗證,現在下定論為時過早,且毫無緣由出現的信,說書先生,都太過異常。天之佛若當真誕子,且有十足的把握,此人為何不光明正大到佛鄉尋吾,反而採用如此見不得光的辦法。」

  雲滄海接話道:「審座的意思是,此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要從中取利。」

  審座沉「嗯」一聲:「天之佛要繼續調查,佛鄉最高象徵不容任何人污蔑,也要防備幕後行事者,將其揪出來。」

  雲滄海明白了,領命道:「吾這就去。」

  審座又對葦江渡剛肅道:「你繼續去找尋天之佛,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從你找到她的那日算起,吾給她三個月時間自證清白,若屆時不能,而雲滄海找到了無可辯駁的證據,法不容情,佛令之下,必要她伏法受懲……」

  身為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她該有此覺悟。

  葦江渡領命:「是。」

  審座又道 「爾善多!」

  爾善多抱著琵琶彎腰:「在。」

  審座道:「你潛身苦境注意武林各方對天之佛和天佛原鄉的態度,一有變化立即回報。」

  爾善多肅然領命離開。

  紫竹源外,看著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相繼入世,隱藏氣息和身形的血傀師冷冷的無聲笑了出來。

  審座矩業烽曇也不過爾爾,還不是要被他玩弄在執掌之間。真是愉快至極的重生,死亡時那一瞬的痛苦,與此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樓至韋馱吾真是迫不及待要看到你狼狽逃竄,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殺的那一刻到來。

  苦境深谷中,已經連下了數日殘局,終於最後一子落定聲響起,隨即便是一聲暢笑,參老自歎弗如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望向對面的天之佛,心悅誠服道:「至佛棋藝高超,老夫敗得心服口服。至佛今次前來有何需要,儘管說,老夫定鼎力相助。」

  天之佛也不客氣,直言道:「吾需要一顆人參為師弟驅除身上痼疾,就差這味藥,必須要參老的人參方才有用。」

  參老聞言笑歎一聲:「至佛為了野胡禪這個師弟當真是費盡了心思,稍等,吾這就去為至佛取來。」

  放下茶杯,他起身化光消失。片刻後,便回來,手中多了一個紅漆木木匣,參老交給她道:「人參就在裡面,至佛拿回去須在十日內使用,否則藥效便要大打折扣。」

  天之佛記住,接過後化光收起,起身道:「吾日後再來道謝,先行告辭。」

  參老笑道:「快回吧,回去青蕪堤最快也要三日,還只剩下七日。」

  天之佛頷首,瞬間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青蕪堤,天之佛剛回去,卻不料突然一拳憤攻而至:「樓至韋馱,對別人那麼嚴苛,自己卻做出天理佛律不容的事情,算是什麼?」

  師弟!天之佛一擰眉,驟然沉著反掌迎對,二人拳掌相接,雄渾的氣勁兒激蕩起了漫天塵土,天之佛沉色視他:「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吾正要找你,你在此剛好……」

  野胡禪看她神色茫然,當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也沒顧得上去想她找他何事,厲色道:「你做了什麼事還自己不知道!裝什麼糊塗!你跟我走!」

  說完驟然撤拳,氣憤翻身就帶著她進入了平素住著的洞窟中,只不過隔壁另有一洞,本被封堵,但此時早已被人打開過。

  裡面一處溫熱的巨大鵝卵石上有一堆鮮紅的血色晶體,還閃爍著晶瑩剔透的光澤,但難掩它本質,是從身體裡流出來的鮮血所凝。

  血晶胎絡!上面的佛氣!怎會!天之佛驚愕震在了當場。這是佛身破戒誕子後才會有的東西,可上面怎會有她的佛氣?

  野胡禪看她如此,五大三粗的面上惱恨交加,怒氣騰騰道:「現在你還有何話可說?與人生子,血晶胎絡,鐵證如山!」

  天之佛驟然回頭,厲色斥道:「胡言亂語!」與人生子,師弟怎會無緣無故如此污蔑於她!

  野胡禪見她還不承認,怒氣更甚:「樓至韋馱你惱羞成怒!」

  天之佛聞言,忽然才想起這個山洞以前根本就沒有,怎會她回來便見野胡禪一人在此,還多了這個被人進來過的洞窟,師弟是來找她,卻發現了此處,才會誤以為她與人生子,究竟她離開後青蕪堤發生了什麼,陡然一掌過去厲色道:「陷害於吾,居心叵測!」

  野胡禪果然不出她所料,登時氣得怒上眉山,一拳頭就砸過去:「我呔!樓至韋馱你胡亂在講什麼!」

  他要不是離開善惡歸源後聽見武林各處再傳她的事,為她著急,才來青蕪堤要問她究竟怎麼回事,不想看到了證據,這是他陷害她!好心當成驢肝肺!

  樓至韋馱冷哼打退了他,翻掌化光一把長劍:「侮吾名譽,當罰!」

  野胡禪聽到這句,氣得滿臉的鬍子瞬間炸了起來,面色怒紅整個人以佛氣護體,就向她撞去:「聽你在放屁!」

  天之佛毫不留情揮劍便斂怒迎了上去。

  過了半晌後,激戰在一起的二人極招過後,各自落地,都吐了一口血。

  野胡禪呸了一聲,抬起袖子一擦,突然間冷靜了下來,沉肅看她:「打到吐血,很生氣的樣子,先講清楚,吾是絕對不可能做誣陷他人的骯髒手段,所以我希望你剛才的憤怒是真的,要不然我不會放過你。」他犯戒關了他數千年,樓至韋馱她自己犯戒就行!絕對不行!

  天之佛深知他秉性,今日他為何這般憤怒的一半原因了然在心,見他終於冷靜下來,亦散去了故做的憤怒,冷沉翻掌將找到的人參飛給他:「這是最後一味藥,吃了你身上的痼疾就能痊癒。吾要知道你所言吾與人誕子是怎麼回事,吾剛去找這味藥回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

  野胡禪怔了一怔,沒想到她竟然還惦記著什麼痼疾,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抬手接過,聽到最後一句話擰眉看著她,雖然本能相信她是清白的,可別不過心口那口氣,冷冷道:「你自己破戒居然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天之佛沉聲道:「不要與吾口角浪費時間,血晶胎絡是吾體所出,但吾記憶並無此事,況且縱使吾當真誕子,事情隱秘,也絕不會讓第二個人曉得。你從何處聽來,以至於要來青蕪堤找吾對質?」

  野胡禪不料被她看出了心思,心裡彆扭,收起了人參,冷哼一聲:「這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苦境,何必從何處聽,隨便站個有人的地兒,都能聽見。除此外,還有另一件事,懺罪之牆。」

  說到這裡,他捏著嗓子學那人道:「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天之佛竟然是屠殺萬人造那罪牆的兇手,難怪那裡那麼多寡婦,敢情男人都被那個偽佛殺光了。你們猜她為何不擇手段要殺人造罪牆,據說她跟野男人苟合生了個兒子,要殺人滅口,可她又下不了手,就送到中陰界讓人殺,與那中陰界宙王做了交易……」

  說完後,野胡禪本已經平復下去的怒火卻又因談及燒起來,瞪著她道:「這些都是怎麼回事?」

  他都聽到了這些消息,天佛原鄉其他人不會不知道,勢必也已經開始調查。

  想曹操,曹操到,野胡禪剛想到這裡,便察覺另有佛氣破空而降,登時戒備噌得站到了天之佛面前,將她擋在身後,不客氣粗厲道:「來者何人?」

  天之佛見他如此舉動,平靜一凝眸向來人望去。

  葦江渡落地現身,對她行了個佛禮:「審座坐下護法葦江渡見過至佛,審座有令要吾轉達至佛一句話。」

  天之佛聽了野胡禪言語後,此時也有了心理準備,面色平靜,但心頭沉了下去,道:「說!」

  天佛原鄉審座,矩業烽曇,享譽佛界的憤怒尊,握有審核審判等實權,個性剛烈果斷、執著堅定,對佛法修為越高者,越會採取越嚴苛的審視準則,執法極少留情,有別於一般佛家法門之慈悲宗旨。

  手持佛門武戰名刃「惑苦終焉」,代表意義為斬惡武神,會為殲滅罪惡而不惜舉戰,遂有「烽火曇華」之稱,他已經出面主持,苦境謠傳的事情勢必引起了佛鄉震盪。葦江渡態度,矩業烽曇看來並未直接下佛旨逮捕她。

  葦江渡用公事公辦的態度,肅然沉靜道:「審座給至佛三個月時間自證清白,若無法自證,且雲滄海查出證據,屆時只能依律行事,三月間暫停至佛在佛鄉一切職務,專心於此事便可。

  武林喧囂,佛鄉如今是眾矢之的,皆在看如何處置至佛,審座力壓此決定暫不宣佈,至佛行走苦境保重,要防宵小暗手。審座不容任何人污蔑至佛,但也絕不放過任何違背佛鄉戒律之人。」

  天之佛素來清楚矩業烽曇的個性,如此處理最為合適,頷首:「吾知道了,三個月後,無論結果如何,吾會親自去天佛原鄉見他。」

  葦江渡記住,告辭離開,回佛鄉覆命。

  野胡禪此時卻是急了,擰著眉頭回身看她:「你要如何自證?」自己做過沒做過不記得,這都是什麼糊塗事!

  天之佛平靜道:「謠言從何處起,吾便去何處尋,你先離開吧,日後不必再過問此事,自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吾要獨自待一會兒。」

  野胡禪看她好像個沒事兒人,似乎這事跟她沒一點兒關係,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哼了一聲,登時便化光消失,以為他想待著。

  青蕪堤終於恢復了清靜,天之佛抬眸凝視著洞窟內的血晶胎絡。

  返回青蕪堤時懷裡掉出了一本書,竟然是她用佛功所寫的般若金冊,可她記憶中根本不曾有過自己寫書。裡面所載,事事驚心,如今時間不多了,清不清白根本不重要,她還有更為重要的事情去做。

  只是裡面所記載的天之厲是何人?異誕之脈又在哪裡?她需要他的內丹,該怎麼才能找到此人?

  別無他法,她還須入苦境去打探。

  此時,異誕之脈,乾天殿書房中,天之厲沉眸看著書桌前單膝跪地的劍綾風:「還是沒有他們的消息?」

  劍綾風道:「沒有,完全失去聯繫,他們三人好似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屬下只怕他們出了意外。」要麼是被天之佛發現殺掉,要麼意味著他們跟蹤的天之佛也出了事。

  天之厲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擰了眉心,無法掌控在手的情形,令他心頭莫名不安:「你立即和靜塵沙去青蕪堤和天佛原鄉一探,有了消息立即回報。」 他們三人是他挑選出來的,出類拔

  萃,在苦境也鮮少敵手,出了事還是其他情形,失去聯繫便極其不妙。質辛根骨塑造只剩下關鍵的二十三,不能中斷,否則他該現在就去苦境一探究竟。

  三日後,離開異誕之脈的靜塵沙和劍綾風有消息傳來。

  正在臥房看質辛玩樂的天之厲眸光幽沉一凝,對他道:「爹有事去書房,一會兒回來,你先自己玩兒。」

  質辛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異樣,且正玩兒得在興頭上,忙不迭點點頭:「嗯。」

  書房內,天之厲進入後,當即翻掌凝功掃過桌面,桌面上霎時浮現了氤氳的黑色闇氣,闇氣中央浮現出了靜塵沙嚴肅緊迫的臉,他身後是一處荒無人煙的樹林,但有數具屍體在。

  天之厲心頭一沉:「發生了什麼事?」

  靜塵沙急道:「苦境許多人正在追殺天之佛!吾和劍綾風剛得到她的音訊找到,便是在這裡,她剛擊殺了數名要殺她的人,離開了,吾讓劍綾風趕暗中跟去以防失了至佛的行蹤。」隨即便將在苦境知道的關於天之佛的謠言等事情詳細告知。

  天之厲聽完驟然滿目威怒,靜塵沙猶豫了下,又嚴肅看著他說了一件只是自己猜測,但還不敢確認的事:「天之佛與追殺她的人過招時,看到了吾和劍綾風,但她的眼神好似根本就不認識我們。而且那三人也找到了,他們竟然不認得吾和劍綾風,我們故意跟他們提及厲族,他們竟好似第一次聽,而且還跟著追殺至佛!」

  頓了頓,他才將自己的判斷說出:「苦境的人似乎集體失憶,忘記了曾經有厲族一事。還請王上示下,吾和劍綾風接下來該做什麼?」

  天之厲從不知短短數日內竟然發生了如此驚天巨變,掩下再不壓制就要徹底外露的波動情緒,威沉道:「繼續跟蹤天之佛,暗中助她,其他等吾去了苦境再說。」

  她生子之事秘不外傳,天下幾乎可以說無人可知,卻被洩露,而且根據靜塵沙所言的情況,整個事情從頭到尾都分是有心人故意操縱,這個有心人究竟是誰?又有何通天之能,竟然將整個苦境玩兒弄于指掌之間?

  隨即冷沉道:「來人!」

  司殿急忙進入:「王上有何吩咐?」

  天之厲道:「傳咎殃來見吾!」

  司殿看他今夜面色異常,領命後趕緊離開。未過多久,接到命令的咎殃便飛身而至,卻不料見天之厲面色有異,當即關切道:「大哥有何事讓吾去做?」

  天之厲凝沉看著他將方才收到的消息說了,道:「你立即去苦境見你那位朋友劍布衣驗證,看他是否也失去了記憶,另外密切注意苦境各方勢力動向,揪出隱藏暗處的始作俑者。」

  咎殃聽完後本是吊兒郎當的臉也變得嚴峻起來,苦境怎麼會變成那樣:「是,吾這就離開。」老實人,你不會忘記了吾是誰了吧。

  天之厲隨後回了臥房,繼續陪伴質辛玩樂,可是再也無法像之前那般專心,不時分神。

  質辛是個小機靈,發現他的走神,不知是誰說過人要有心事,睡一覺就會好了,懂事得便未再玩兒,嚷嚷著要睡覺,與他一同洗澡後,父子二人躺在了床上,可惜他再懂事也是個小孩子,趴在他懷裡,狐疑好奇問:「爹你是不是有心事?你跟我說說。」

  天之厲不料被他看了出來,他心緒不寧是有多明顯,這孩子才四歲,有時候又精明得像個大人,不動聲色一把將他從懷里拉下來,按在枕頭上:「吾的心事就是讓你的病快點兒好,趕緊睡。」

  質辛憋屈趴在枕頭上動都動不了,鬱悶道:「爹,你不能每次都用這招以大欺小!你按住我,我怎麼睡!我快憋死了!」

  天之厲聽他說得誇張,但手上力道還是松了,質辛驟然翻過身來,好像差點兒窒息的人得了生機,像極了天之佛的小臉兒通紅,癱在床上,小胳膊小腿兒呈十字狀,大口大口得喘著粗氣。

  天之厲看著他的如此模樣,沉憂的心思微得了寬慰,好笑闔住了眼睛,飛功放下了簾帷,床榻內霎時陷入一片黑暗:「睡吧,明日早起爹繼續給你療傷,起晚了,就推遲到後日。」

  質辛嚇得趕緊鑽到他懷裡,像八爪魚一樣攀住他,乖乖得闔眼睡覺:「我睡著了!」推遲了,他就不能快點兒見到娘親了,好不容易還剩下二十三日就結束了,怎麼能推遲!

  天之厲摟著他沉「嗯」一聲,片刻後果然懷裡傳出了質辛睡著後平穩的呼吸聲,天之厲卻是睜開了眸,眼前不時浮現天之佛被人追殺的情形,眉頭緊鎖,久久不能入睡。

  二十三日後,晨光熹微,乾天殿,臥房中,質辛的興奮的催促聲響起:「爹,太陽曬屁股了!快點兒起床!」

  天快亮時,心事重重剛睡著的天之厲才緊鎖眉頭睜開了眼,看著眼前與天之佛相似的小臉,又闔住了眼,壓下了心頭擔心,重新睜開,平和笑道:「去叫司殿吩咐膳房做早膳!」不想讓他看出來端倪。

  質辛總算把他叫醒了,聞言趕緊下地把他脫下放在床頭的衣服抱著扔到他身旁:「爹,你趕緊穿衣服!我這就去!」

  昨天爹說他的傷好了,今日用過了早膳,帶他去苦境找娘親,可他居然賴床,比往日醒得還晚。

  質辛卻不知道那幾日天之厲根本就沒有睡著,幾乎是睜著眼睛想著天之佛到天亮。

  天之厲看他離開,才坐起,看衣服是王袍,轉身掀開錦被便下了地,走到置物櫃取出了早就命司殿準備好的一套普通劍者錦袍穿上。

  隨後用過早膳,天之厲給質辛也換了身尋常衣物,便帶著他離開了異誕之脈,進入苦境,直奔靜塵沙告知的地方而去。質辛緊緊抱住他的脖頸,一眨不眨眼地眺望著看不到邊的崇山峻嶺,小眼睛裡全是急不可耐的晶亮光芒。

  劫塵站在城池上目送他們離開,狹長清冷的眸底冷沉一片。

  樓至韋馱,你根本不配得到大哥的愛,他時至今日都堅信你有苦衷,不恨你,明裡暗裡在我們面前向著你說話,不願看到我們與你關係太過僵冷,想想你做的一切,你如何對得起他!對得起質辛!

  這次,你妄想再矇騙大哥!大哥在時,我們可以不和你爭鋒相對,但若私下相遇,吾必要你付出代價!

  苦境路上,質辛緊緊摟住天之厲的的脖子,看著望不到盡頭的路,失了耐心道:「還得多久才能見到娘呢?」

  天之厲沉眸注視著腳下消逝的崇山峻嶺:「快了!」

  話音剛落,一陣打殺聲穿透九霄雲層傳入耳中,「偽佛!休想逃走!」

  天之厲登時帶著質辛飛身而落,越來越近時,看清了地面上的情形。

  三名武功卓絕之人,冷厲急追奔逃在前之人:「偽佛!速速束手就擒!今日妖繪天華就要為奇花八部和所有慘死在你手下的人報仇!」

  天之佛驟然停下了奔逃,回身手握長劍,銳利直視他們冷冷道:「吾說過,奇花八部不是吾所滅!那些人也不是吾所殺!當日吾尚在青蕪堤。」

  名喚妖繪天華之人,聞言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手中拐杖登時怒恨攻去:「偽佛!吾的徒兒親眼所見,你還想狡辯到何時!天佛原鄉既然要包庇你,吾妖繪天華今日便替天行道!」

  天之佛不願與他們浪費時間,眸光一利,提掌便是禪天九定第五式:「廣果殊勝向塵寰!」

  招式過處,妖繪天華眸底絕然狠戾冷光一閃,不殺了天之佛他如何對得起那兩個失了父親的侄兒,對得起他死去的奇花八部其他兄弟,登時揮杖應對,看似使出了至極強功,但卻是根本沒有一絲功力,只是他所修功力的障眼法。

  天之佛根本不料他會如此,二人招式一對,掌心禪天九定佛力竟毫無阻礙直穿妖繪天華胸口,按照他的功力,她不可能如此輕而易近身,看著陰狠笑著死在她掌下的妖繪天華,和自己洞穿他胸口沾染血腥的手,面色一僵,天之佛心頭窒住,有一名無辜之人死在了陰謀者布好的局下。

  跟妖繪天華同來的另外兩名武林之人,震驚見此,天之佛又血手殺人!怒憤厲招奪命攻去:「偽佛!死來!」

  近一個月的奔逃,儘量避免無辜者因她而死,可結果卻是越來越多的人死掉,死在陰謀者手上,死在她手下,越來越多不明真相的人要殺死她,天之佛看著妖繪天華死不瞑目睜著的眸子,只為未來之事而行的她,眸底一絲錐心的劇痛閃過。

  過去究竟發生了什麼,血晶胎絡是真的,懺罪之牆存在,她去探過,裡面的佛力是唯獨她擁有,懺罪之牆毋庸置疑是她所建,可她何時建的,為何她完全不記得?牆壁上死者的怨氣也觸目驚心,是屠殺萬民而成,這些都是她做的,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無數積壓在心不願去想的事情一瞬間突然湧聚到了腦中,天之佛得到的卻是空白完全沒有的記憶,一時只覺心力交瘁,恍惚疲憊,竟是對背後攻來的殺招毫無反應。

  質辛本終於見到心心念念熟悉的金色紗衣,熟悉的臉,還沒來得急高興,竟便又接著看到天之佛身陷險境,小眼睛裡突然間淚水就湧了出來,急得小臉煞白,慌忙吼道:「娘!你快躲呀!」

  聲音太小,距離太遠,他的聲音瞬間淹沒在了風聲中。

  質辛這才想起了天之厲在身邊,眼看那兩人就要打在天之佛身上了,慌忙揪他:「快點兒抱著我去救娘呀!」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他說話間,天之厲早已一掌凝聚雄渾功力,附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質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他用掌向地上送去。

  攻殺的二人本以為此次神思恍惚的天之佛必中招無疑,卻不料就在劍要刺入瞬間,突感天際一道駭人至極的雄渾力道壓迫而來,竟然有人助那偽佛!抬頭只見一綠色光球攜帶毀天滅地之勢而至,面色驟變,慌急抽身護體,同時一掌攻了上去。

  質辛落下才明白過來天之厲那句話「你娘交給你了!」是什麼意思,敢情是讓他救娘呀,低頭便見那二人慌張退離,小眼睛登時高興彎了起來,眼睫下還掛著淚珠,氣哼哼得道,「讓你們打娘!嚇死你們!」有爹和我在,你們誰也別想欺負娘!

  厲功包裹著光球瞬間平穩落地,質辛安然無事,那兩名劍客縱使應對退離了有署丈遠,也還是被強悍的功力起勁兒震得受了傷,眼看有高人助陣,二人唯有撤離,再圖後續,氣急敗壞怒斥一聲:「偽佛!這次放過你!下次必要你死無葬身之地!」趕緊抽身離開。

  天之佛這才回過神來,亦是感覺身後強悍功力的壓迫,又有高手來擊殺她麼,瞬間抽回了染血的手,任由妖繪天華的屍體倒在地上,厲色回眸,凝功在掌準備下一次廝殺。

  卻不料所見,竟是個淚眼朦朦的男童灰頭土臉地站著,眼巴巴委屈望著她,好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而那兩個劍客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天下之人為了殺她不擇手段,一月的奔亡,見過了各種陰謀殺陣,天之佛冷厲無情警惕看著他,渾身戒備,冷笑道:「你又與吾有什麼仇?」

  方才那股功力她若大意,今日必重傷在此,天之厲的內丹,魔皇的天靈蓋骨,末日越來越近,她沒有時間了,可要找的天之厲,魔皇還根本毫無消息,苦境無人知道這兩人是誰,她要如何取得?逃毫無用處,殺一人是殺,殺兩人也是殺,日後唯有開殺才能給自己開出一條路來,否則死的豈止現在這些人,她本已罪孽深重……

  質辛沒想到她見了他竟然這樣,根本不認識他,本來有的歡喜僵硬,強忍的眼淚刷得就流了出來,委屈抽泣道:「娘!我是質辛啊!我和爹來找你了!」說著就向她走去。

  天之佛沒想到此人為了殺她竟然順著她誕子的謠言,做出這等侮辱她的事,冷厲怒掌就攻了過去:「污蔑於吾,你該死!」

  質辛沒想到她居然還要殺他,嚇得小臉一白,驚愕瞪大了眼珠子,眼淚也忘記了掉。娘要殺他!

  天之佛攻去的掌心輕而易舉擊在了他腦袋上,沒想到他身上竟然一點兒功力也沒有,不是作假,除了有非凡的根基外,當真是個普通的小孩子,可方才的強悍功力又是從何而來,所有的功力瞬間全部散去,質辛分毫沒有受傷。

  天之佛看他被嚇得小臉兒煞白,渾身冰冷,微蹙了蹙眉,狐疑警惕望瞭望四處,抽回了手,冷冷道:「速速和送你來的人離開此地!」

  當即轉身離開,「娘!」卻不料剛邁出一步,聽到這一聲叫喚,衣裳也被人拽住,天之佛皺眉回頭,質辛死死揪住她的衣擺,委屈流著淚可憐看她:「娘你要去哪裡?你不要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娘!你要走也帶著我啊!」

  天之佛看他如此神態動作,不是被人教的,而是自然流露,也看他容貌與自己有些相像,怕是他母親與她長得形似,他認錯人了,難得的有了些許耐心,冷靜道:「吾不是你娘,你和送你來的人認錯人了。」

  說完指尖一飛光刃,刺啦一聲,質辛揪住的下擺被隔斷,質辛用力太大,彭得一聲就坐倒在了地上,天之佛頭也不回瞬間化光消失在了這是非之地。

  質辛屁股疼得怔了一怔,看著天之佛方才站過的地方,片刻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娘不要他!心頭抽得一痛,「哇」得一聲就大哭起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落。

  此時,一直隱身的天之厲才破空而落,眸光複雜將渾身是土的質辛抱了起來,凝眸注意著方才她站過的地方,輕拍著他的脊背哄著:「爹在這裡。」

  樓至記憶果然又出了問題,竟然連他所使用的功力都認不出來,有人在蓄意謀害她,苦境的情形比他所想嚴重的多。

  質辛聞言小腦袋往他懷裡一埋,哭得更凶了,良久後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哽咽道:「娘不要我!娘不認得我,娘又拋棄我了!」

  前兩句話天之厲本平靜,最後一句出來時,他眸光微沉,縱使記憶被壓制了,質辛潛意識中怕是還有被樓至拋棄的印象,不然不會如此,騰出一隻手為他擦了擦眼底的淚水,天之厲安撫他道:「你娘記憶出了問題,不止不記得你,也不記得爹,而且還有人要傷害她,她方才離開是怕那些人因為她傷害你,莫哭,爹帶著你繼續去追。」

  質辛聞言怔住,又嚇著了,淚眼朦朧急忙道:「有人要害娘?娘不記得我?」

  天之厲眸底冷光一閃,點點頭:「嗯。她要記得你,怎麼會捨得不要你。」

  質辛霎時忘了天之佛拋棄他的不快,慌忙摟緊他的脖子:「那我們快點兒再追娘去!打死壞人!不要讓他害娘!」

  天之厲頷首當即便又順著天之佛離開的方向追去,行路間對暗中的靜塵沙和劍綾風下令:「你們不必再跟了,立即返回異誕之脈,聽吾號令。」二人密語領命離開。

  荒野急行到一處湖邊,天之佛正要越湖而走,突然湖面上出現一名頂戴花翎、身著官袍,仿如乾屍的男子,帶著恭敬合十雙掌對她道:「血傀師見過至佛!」

  天之佛面色一冷,露著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的戒備,掌心納功:「你是何人,為何阻吾去路?」

  血傀師面容謙和道:「有人向吾提說了關於至佛的過去種種,吾血傀師已察見未來武林,將為此事掀起狂濤,是以冒昧耽擱至佛片時。」

  天之佛眸光一凝,掌心功力散去,沉聲問:「是誰向你提及此事?」知曉她過去,難道就是懺罪之牆這她記憶中不存之事?

  血傀師道微微一笑:「追究誰人所傳,非是吾今日來此之重點。」

  天之佛聞言壓下了突然湧起欲知的急切,她該冷靜,否則便易落人圈套,此人無事獻殷勤,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冷漠道:「閣下不妨直說來意。」

  血傀師溫和赤誠道:「至佛清白,血傀師聽那人道出過去來龍去脈後,非常相信。吾有心相助至佛脫出此困境,但至佛必然不會輕易相信吾這個陌生人,故前來此地是為一表心意,若至佛日後需要血傀師,只需誠心以血一滴入地,血傀師有感便會出現。在此前,吾會做一件事,以示誠意。」

  說完也不看天之佛但應,便謙和有禮得施了一禮,虛化身影消失。

  天之佛聞言擰眉冷厲注視著他離開,此人究竟是何來歷,難道他當真知曉過去的事情?未再繼續去想,天之佛當即禦風越湖而走。

  緊追而來隱匿身形的天之厲這時才又現身,冷冷注視方才血傀師佇立過的地方。

  摟住他脖子的質辛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腦中似乎有什麼光影閃現,不由自主凝視天之厲道:「剛才那個阻攔娘的人是鬼覺神知,以前他模樣是個大蟲子,就住在一念之間,他以為他換個模樣,我就不認得了。他是個壞人,欺負娘!」

  天之厲聞言眸光倏然一冷,竟然是他!質辛記憶中有樓至送他到中陰界與此人交談的事情,鬼覺神知,血傀師,同一個人,為何要改頭換面,此人大有問題,當即密語對靜塵沙和劍綾風道:「你們一人去暗中跟蹤他,一人立即去調查奇花八部的事情。」

  樓至言當時尚在青蕪堤,那麼屠滅奇花八部的便另有他人。

  二人密語領命,不再跟蹤天之佛,去執行任務。

  就在此時,「我呔!臭老禿!樓至韋馱!你跑那麼快是做什麼!」遠遠的一聲怒吼聲傳來,天之厲眸光一凝,看了質辛一眼,暗示他別出聲,當即抱著他隱匿了身形,掩藏氣息。

  野胡禪隨後飛到了湖邊,見只有他能感應到的濃重佛氣,她果然就在這個方向,在旁邊喘了口粗氣,滿眼追不上人的憤怒和焦急,呸得怒斥一聲:「我呔,奇花八部不是你幹的,你跑什麼!吾當時和你在青蕪堤打的你死我活!我就是證人,我給你作證啊!」

  心頭擔心怨憤無處發洩,野胡禪對著湖邊這一通怒吼,完了氣得急又化光淩波繼續急追上去,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那妖繪天華是她殺的。臭老禿不可能那麼輕易開殺戒,必是妖繪天華逼人太甚,要殺她,可這一開殺戒,以後她那個極端的性子,不知會怎麼樣。現在這情形,他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什麼人要害她?

  確定野胡禪不會發現他們了,天之厲才又出現,眸光冷沉望著湖面,樓至的師弟,她以前提起過,果然奇花八部有問題。只是方才他追去的方向錯誤了,樓至走的是另一處。不過如今他要接近她,她身邊除了他外,沒有其他人最好。

  一個月後黃昏,已經不知逃開了多少次追殺,又一次後,天之佛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到一棵枯死的樹靠著,闔眸調息。

  暗處的質辛小眼睛傷心得盯著,依偎在天之厲懷裡,轉頭貼在他耳邊低低道:「爹,我想和娘說話。」

  天之厲早已用結界將他們二人包裹起來,隔絕了聲音,質辛說什麼,外面的人都聽不到,聞言天之厲轉凝向他笑道:「你娘還是會趕你走。」

  質辛可憐兮兮扁扁嘴,想想這一個月來每次現身救她後,她看見他驚愕有無奈的冷峻面色,然後就說她不是他娘,讓他不要再跟著了,心裡糾結了一下下,被人嫌棄驅趕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還是自己親娘,哎,不過她是他親娘,再怎麼趕,她也是親娘,她能改變這事實嗎,他就不信了,咎殃叔叔說有志者事竟成,他不能打退堂鼓,他一定能感動娘親的,質辛猶豫了片刻,想到這裡瞬間便又重拾信心,信心滿滿道:「趕了我再回去!」

  天之厲現在不能出現在她面前,否則以後連質辛都甭想在見她,而且陷害她的人在暗處,他還未找出來,也不是露面見她的時候,點點頭等她休息好了,才將質辛放下:「去吧。」

  質辛當即高興撒丫子就往樹前面休息的天之佛跟前跑:「娘!」

  天之佛聽到了動靜,刷得睜開眼,見質辛滿臉又找到她的驚喜,卻就這一瞬能看清,緊接著眼睛劇痛,視線變得有些模糊,闔了闔眸後又能清晰看見,她也未在意這異常,見質辛還在靠近,眉頭一擰,怎麼又是他!追殺的人馬上就來了,送這孩子的人定然在暗處,她不能久留,當即站起,瞬間變化光消失。

  這次連話都沒跟他說,只剩下一片夜從她停歇過的地方吹來,質辛看著瞬間無人的空樹幹,臉上歡喜一瞬石化,小眼睛一紅,眼淚在眼圈裡打著滾兒,差點兒就又要哭了。

  天之厲趕緊現身,將他抱起,低沉安撫著:「乖,莫哭!你娘是怕追來的人傷害你,你聽,後面又有人來了。」當即抱著他隱身。

  「啊?真的?」質辛將信將疑,剛要流出來的眼淚頓時收了起來,探著小腦袋看去。

  果然見一群人的聲音傳來,「快!這裡有偽佛的腳印!她從這裡逃走了!」

  「追!」

  ……

  一群人隨後從他們身邊呼嘯光閃而過,質辛心裡的委屈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睛裡又有了亮光,原來娘是保護他呀。

  等他們走得遠了,他才有摟住天之厲,催促道:「我們趕緊追上去!不能讓他們追上娘親!」

  話音剛落,天之厲正要抱著他走,靜塵沙千里傳音的密語傳來:「回稟王上,屬下在奇花八部找到了一片孔雀羽靈,與血傀師頂戴上的花翎一模一樣。」

  幕後黑手果然是他!天之厲眸底倏然駭人的冷厲彙聚,如暴風雨前的風雲翻湧:「吾知道了,你立即返回異誕之脈待命。」

  靜塵沙領命散了聲音。

  質辛並未聽到密語回信,只見天之厲面色變化,還從沒見過他爹如此鐵青威怒的臉色,嚇了一跳:「爹,你怎麼了?」

  天之厲這才想起質辛還在,當即掩飾心緒,面色恢復了平靜,凝視他溫和道:「走吧,追你娘去。」

  他的臉色變化太快,質辛還以為夜色下自己看錯了,心思全在要趕緊追上天之佛,便點點頭,「哦」了一聲,懂事得趕緊摟緊他。

  天之厲瞬間帶著他消失在了樹林中。夜色掩飾下,他緊緊護著懷中質辛,遙望遠方的眸底野獸般要撕碎血傀師的冷厲狠意彌漫開來,血傀師,樓至今日所受,來日吾要你千百倍償還……
  ————完————

作者有話要說:

  乳鴿有話說:啊,咳咳,前傳進行到這裡正式結束,後續故事便是正文,大家若是意猶未盡,可以再回頭看看正文。【泥垢!!】

  大家看到的很多前後不銜接,有出入的地方,請暫時先忽略【泥垢!!】,捂臉,因為寫文時間跨度太長,而且沒有大綱,導致出現了這些問題,乳鴿隨後便去通篇修改,將它們通通消滅。這個要費些時間,給大家造成閱讀不便,還請大家原諒。
  
  言歸正傳,【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到今日變算正式結局了,感謝大家從2012年8月17日橫跨兩年到今天2014年10月7日的陪伴,哎……不行了,眼淚怎麼突然出來了,我先去擦一下。
  
  有點兒高興,高興本文終於寫完了,可同樣伴隨而生的還有失落、傷感,不舍,也是因為它的完結。
  
  從2012年8月17日到今天2014年10月7日,兩年多的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渡佛磕磕絆絆地結束了,因為它,我得到了許多,有友誼,有自信,有不畏懼任何風雨險阻堅強的心,有耐心……它的血肉中浸透了我這兩年的成長,浸透著我的心血,寄託著所有情感。
  
  兩年快得如彈指一揮,我完全沒有感覺到時間的流逝,直到《渡佛》寫完的這一刹那,才意識到時間似乎真的逝去了,隨著渡佛的完結而轉瞬即逝,《渡佛》就那麼從我的生命中抽離,變成了永遠凝固的歷史,而剛剛我還在與裡面的人物同呼吸共命運。這種入戲出戲的穿越感真不怎麼好,。。。

  最後感謝所有讀者的陪伴,我會竭盡所能記住你們,只要天地不滅,晉江不亡,你們的腳印會永遠留在《渡佛》和我這裡。

  感謝愛妻家 ,VIOLA,經常變換名字的xx羊(素小羊),我在等樓至,夜晚的落寂、還有唯安小熊,荼靡三千 ,小R ,我在等樓至,蜜橘,最近快變成熊貓的碎米粒子@_@  ,二月十一,則如其是,流觴,暮,╰︶ ̄人生倘若蒼涼如夢,祈諸神黃昏,一隻梨,一月曇花,遊浮生、ponyo、不群之芳1、帝流、蒼生-真-悲劇蒼等等很多人,
  
  你們每一個人都給我的寫文生命中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感動,一份份獨一無二的美好回憶,看到你們的名字,這兩年來相伴的點點滴滴便瞬間都湧進了腦海,很感謝大家如此陪伴著我,在我最艱難的這段時間鼓勵著我,希望我們在以後還能再相會。

   -----完----

  於2014年10月7日,敲打輸入書桌上的電腦裡晉江文學網作者後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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