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夢中的婚禮(十八)
下午兩點,源輝月和柯南在東京街頭送走了服部。
關西名偵探沒讓他們送去車站,表示自己回去就好。少年朝他們招了招手就利索跳上車,出租車啟動開走只留下一點飄落的煙塵,源輝月目送著他離去的方向有點若有所思,「服部君他……」
柯南:「怎麼?」
她思考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些什麼,最終搖了搖頭笑了,「沒什麼,只是感覺這邊的大阪府警察本部長閣下把孩子教得挺不錯。」
「……」
這句話明顯就是在誇獎某位才離開的關西名偵探,她的表情甚至好像還挺欣賞,明明在這條世界線裡他們認識還不到幾天。柯南靜默幾秒,忽然扭頭,一副才想起什麼的表情,「說起來今天新一哥哥沒來呢,他干什麼去了跟姐姐你說過了嗎?」
「嗯?」源輝月低頭看向他,然後被提醒似的點頭,「對,還有工藤,說起來這邊的家長是不是都挺會養孩子?」
「……」
「……哦。」
一臉冷靜地推了推眼鏡,柯南若無其事轉移話題,「接下來去哪兒?那位公安先生應該已經把宮本桑的案件資料發給你了吧,要不然找個地方先坐下研究?我記得附近有個咖啡廳……」
「噗……」
小偵探一頓,遲疑地抬頭,就見他面前的人一手抵著唇低頭笑了起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她的眼睛裡好像忽然被濺起了一圈漣漪,笑意從眼底浸染到眼角眉梢,像乍然明亮的日光。她笑了好一會兒,這才在他面前蹲下身,纖長的眼睫一抬,湛藍色的眼瞳中清晰倒映出他的影子。
「嗯,」笑完之後的源輝月雲淡風輕地一點頭,一手撐著臉頰凝望他,慢條斯理的說,「不過我還是最喜歡柯南君了哦。」
哄小孩子的語氣,對幼童專有的縱容式的「最喜歡」。
以源輝月的性格大概逗小朋友玩時說過無數次,但名偵探站在灑滿午後陽光的大街上,忽然被這一句話怔在原地。
正午剛過,陽光大概的確還是太熱了,他鴉羽般的碎發掩蓋下,白皙的耳根剎那間旭日東升。
源輝月望著面前忽然不說話了的小孩子,歪了歪頭,暗示性地「嗯?」了一聲,慢悠悠拉長聲線,「柯南君,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禮尚往來地說一句『最喜歡姐姐』了嗎?」
「!」
她面前的小少年眼瞳條件反射地往外擴張了一圈,像只受驚的貓咪,甚至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我……」
她眼尖地看到小朋友耳根後頭的紅色已經快要染到面上了,終於低頭一聲悶笑。
一只手伸過來按著他的發心揉了揉,柯南有點茫然地抬頭,某個無良的姐姐調戲完了小朋友,顯然已經心情大好地站起身。
「走吧,我想去昨天那個爆炸現場看看。」
柯南迷茫地應了一聲,看看她伸到面前的手,怔了怔後牽了上去。
「源姐姐,你……」
「嗯?」
源輝月已經拉開車門,牽著他上了車。
看看前頭的司機,柯南最終搖了搖頭,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都有心情來逗他,她陰了幾天的情緒明顯是好轉了,但發生什麼特別的事了嗎?
神社派來照顧源輝月的司機這幾天一直跟著他們跑前跑後,他是個性格穩重細心的中年男人,相貌很普通,只有眉眼輪廓較深,依稀能夠看出祖上可能混過斯拉夫人的血統,不過在日本這種情況也不算少見。
他本身也是鶴岡八幡宮的高級神官,八幡大神顯靈時自然沒有把他漏下,於是這位高級神官三觀重鑄的過程無比流暢絲滑,原本就虔誠的信仰當即被澆上了一層鈦合金。
具體就表現在在面對源輝月這位神明欽定「神子大人」的時候,他不但態度上恭恭敬敬一絲不苟,自然地把自己擺在了侍奉者的位置上,連跟她一起同桌坐下吃飯都認為是一種對神明不尊敬的行為。除了在阿笠博士家被強行拉進去那一次,之後他們找地方坐下用飯休息時,他都堅持在外頭的車上等著。
由於他的態度過於堅決,源輝月也沒有勉強他。這一次也是差不多,在澀谷區宮下公園附近將他們放下後,源輝月就衝准備跟下車的神官先生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打算先在附近找一家咖啡廳坐一坐,對方遲疑片刻後果然點了點頭,「那我就在車上等您。」
柯南望著回到車上的人,有些無言,「為什麼本山先生在這方面這麼在意啊。」
被鶴岡八幡宮派過來的這位神官先生的名字就叫做本山一郎,源輝月倒是很淡定,「神職人員嘛,各種各樣的忌諱和敬畏比普通人多很正常。」
「話是這樣說啦……」
柯南有點無奈但還是尊重他人信仰地沒有細究,「發生爆炸的那棟大樓就在這附近……不過今天是工作日吧,怎麼街上這麼多人?」
他邊說邊往周圍看去,這會兒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的確很多,距離萬聖節雖然還有半個多月,節日的氣氛已經提前占領了整片商業街區,還有不少cos成怪物的工作人員站在路口發傳單。宮下公園這一帶本來就熱鬧繁華,那條澀谷地標式的林冠帶著蒼翠綠意從鋼鐵叢林中橫貫而過,柯南一眼望過去,忽然意外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雙手抄兜,閑散地走入前方的商業廣場。
他呼吸一滯,錯愕了半秒才反應過來那並不是他以為的那個人。
「高木警官?」辨認出對方的瞬間,他立即回頭視線匆匆掃過周遭人海。果然,不遠處的路口,綠化帶的旁邊,甚至幾十米外的路標旁那個發傳單的工作人員……不注意去觀察可能還不會發現,但此刻他帶著某種猜測一一辨認過去,立即就從散落在周圍的人群中發現了某些熟悉的「老朋友」。
「……發生什麼事了?」
柯南眉心一皺,正陷入沉思,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鬧哄哄的喧嘩由遠及近,像翻滾著拍上堤岸的浪花,引得他下意識抬頭往那個方向看去。
同一時間,停在街角的某輛通訊車裡。目暮警官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監控屏幕中的畫面,其他人也正各自警惕。
「暫時還沒有發現可疑人員。」
「沒有異常。」
「這邊也沒有……」
散布在人群中的公安警察陸陸續續傳來彙報,但這些「一切正常」的報告並未讓人放下心,反而讓車內空氣愈發緊張。
「為什麼要選在這個地方接頭。」一瞬不瞬地緊盯著屏幕裡的人,佐藤邊擰眉思考邊低聲喃喃,「人來人往這麼多人,他不怕被發現嗎?」
半個小時之前,他們再次接到了綁匪的電話。那位挾持了千葉的神秘人要求松田警官到宮下公園跟他們會和,必須他親自過去,否則千葉警官的性命就危險了。
然而松田陣平早在三年前的爆炸案中犧牲,除非八幡大神再慷慨地顯一次靈,否則綁匪的這個要求大概是很難辦到了。
如果直接把這個事實告訴他們,得知手裡的人質沒有利用價值,那群聽語氣就不是善茬的人很有可能直接將千葉滅口。不敢拿千葉警官的性命來賭對方還是否存在基礎的人性,三系眾人無奈之下,終於由高木提出了一個替代計劃。由他偽裝成松田警官去和綁匪接頭,對方和松田警官明顯並不熟悉,說不定能夠瞞騙過去。
這也就是他現在帶著墨鏡,一身松田陣平上身的氣質站在宮下公園的原因。但他人已經到這裡十多分鐘了,約他過來的綁匪還沒有任何動靜。
「周圍人越多越會給警察藏入其中的空間,那些人難道想不到嗎?」其他人也正不解,「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這個地點都不是一個好選擇吧?」
「不能放松警惕,對方一定……」
一句話說到一半,風見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其他人疑惑朝他望去,就見這位公安部的警官一張撲克臉倏地一變,一手按著耳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飛快開口指示,「把南面街道路口的攝像頭畫面調過來。」
南面街口已經超出他們預定的警戒範圍了,後勤人員雖不解還是疑惑地照做。攝像鏡頭的畫面傳輸過來的瞬間,車內的人齊齊錯愕地看到屏幕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人影。
「源小姐?還有柯南君,他們怎麼在這兒?」
「難道他們知道了我們的行動……」
這個猜測還沒落地,就在這個時候,一直跟在源輝月身後的公安也終於注意到了某陣正在迅速靠近的異常喧嘩。
「風見警官,好像有人過去了。」
風見:「把無人機的監控調過來!」
屏幕上畫面一閃,車內眾人終於發現以宮下公園底下那家LV奢侈品店鋪門口為中心,東、西、南三個路口,越來越多穿著整齊劃一的長袍帶著南瓜頭罩的黑衣人正不約而同朝路口聚集。
就像彙聚到一起的黑色泉流,他們手裡還各自拎著竹籃,喊著「不給糖就搗亂」的口號,慷慨地朝路人拋灑著糖果。
熱鬧歡騰的氣氛當即被這陣突如其來的糖果雨點燃,最先激動起來的是街上的小孩子,沒過多久愛湊熱鬧的年輕人們也興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場面幾乎瞬息間陷入混亂。
風見裕也眼瞳猛地一縮,當即遵循了大腦中拉響的警報,急促開口命令,「立即趕到源小姐身邊去,別讓那些人靠近她!」
「是!我們正在往那邊趕,但是人太多了……」
線路那頭背景裡的噪音越來越大,整齊的口號聲、年輕人的歡呼聲還有小孩子的吵鬧聲,這些嘈雜的人聲連成了洪流,鋪天蓋地且蠻橫不講理,正在將整條長街上所有人都淹沒進去。
這片混亂剛剛冒出苗頭的時候,柯南就敏銳察覺到了異常。
他們旁邊有兩個還穿著校服的女孩子正在路過,她們剛從南瓜人手中領到了驚喜小禮物,還在好奇地議論,「是萬聖節的預熱活動嗎?這個糖好像很貴呢,哪家商店這麼大的手筆?」
名偵探視線往她們手裡的糖果上一掃,迅速拉住了源輝月的手,「姐姐我們先……」
一句話尚未說完,穿著黑衣的南瓜人已經裹挾著狂熱的人流,山呼海嘯地衝了過來。他眼瞳一縮,拉住身邊人的手指瞬間收緊,正要帶著她往外走,一雙手忽然從他背後伸過來。
柯南:「!」
拉住自己指尖的熱度突然松開,源輝月疑惑地回頭就發現弟弟淹沒在了人潮裡,似乎被哪個路人擠走了。她正要轉身去找,腰後忽然被抵上了一個冰冷的槍口。
一個帶著外國口音的冷漠聲音落下來,「不准動,把手機扔掉,不想死的話就跟我們走。」
第697章 夢中的婚禮(十九)
混亂結束的一刻鐘之後。
「……報告,底下的人未找到源小姐。從方才的監控畫面看,她似乎被剛才那群人帶走了。」
線路那頭一片安靜,只能聽到他自己的聲音從話筒裡漏出來,在空曠的掩體內激起一點回聲。
風見低著頭咬了咬牙繼續,「搜查一課那邊找到了發糖果的黑衣人,他們似乎只是來參與打工的勤工儉學的大學生,聯系他們的人說是一個萬聖節預熱活動,報酬豐厚也用不了多少時間,對方跟他們是在網絡上聯系,他們也沒見過雇佣者。」
「……」
「降谷先生,抱歉,我……」
「你之前報告說,有人挾持了搜查一課的千葉警官,要求松田親自出面去見他們。」電話那頭的人終於開口,聽不清情緒的語氣,「之後你們決定讓高木警官冒充松田過去,混亂發生之後那位高木警官呢?有見到要找他接頭的人嗎?」
「沒有,據高木說,沒有人任何人去找他,綁匪的電話也沒有再打過來……」
「所以說要見松田這件事是個幌子,他們的目標其實是輝月。」
「……是。」
到現在,這個結論已經非常明顯了。對方說不定早就已經知道松田警官殉職的消息,故意提出這個要求只是為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極其粗陋的調虎離山計。
風見裕也垂著腦袋愈發說不出話來,不敢為自己辯解,更不敢想像對面的人此時是個什麼心情。
好一會兒,電話那頭終於再次傳來聲音,「你說她當時跟柯南君在一起?」
高木找到柯南的時候,他正坐在街邊的一張長椅上,眼睫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小心地走了過去,「柯南君……」
「吶,高木警官。」柯南忽然頭也不抬地問,「綁架千葉警官的綁匪是直接把電話打到了你們這裡嗎?」
「對……」
「當時的錄音還在嗎?能不能讓我聽聽?」
高木連忙把手機和耳機遞過去,「在這裡。」
背後綠化帶中的梧桐樹輕飄飄落下一片落葉,背後大街上喧鬧的人聲還在源源不絕傳遞過來。搜查一課並未放棄救援,已經調來了警犬,試圖找到帶走源輝月的綁匪的行進路線。然而熱鬧是其他人的,環繞在長椅周圍的空氣莫名地安靜,高木咽了一下口水,也不知道是因為此時的氣氛還是因為心中的愧疚,他居然奇異地感覺到了緊張。
坐在長椅上的小孩子默不作聲地帶上耳機,綁匪的兩通電話都很短,從頭到尾說的話加起來三分鐘不到,他反復將這三分鐘的電話聽了好幾遍,終於再次將耳機取下來。
高木:「柯南君?」
「綁匪並不知道松田警官已經殉職了。」
「啊?」
「至少在打第一通電話來的時候,他們還不知道。」柯南輕聲說,「他們一開始綁架千葉警官,的確是為了見松田警官。」
高木反應不慢,腦子一轉就明白了他的暗示,登時錯愕,「綁匪臨時改變了主意?他們一開始沒想要綁架源小姐,是有人告訴了他們松田警官殉職的消息,並且讓他們改變了計劃?可是誰會這麼做?!」
柯南靜靜地回頭看向他。
對上他那雙冷靜如深潭的眼睛,高木被裡頭冰涼的潭水當頭一潑,終於反應過來,想起在夢裡那個世界中曾經經歷過的某件事情。
他的眼睛驟然睜大,口裡猶自不敢置信,「不會吧……」
.
帶在頭上的頭套終於被人摘了下去,一束明亮的燈光從斜上方刺進視野。源輝月眨眨眼睛,懶洋洋地抬手擋住眼眶略微適應了片刻,這才抬眸看向周圍。
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個地下儲水槽,空氣裡彌漫著金屬鏽蝕的氣味和沉甸甸的潮氣。她來的路上聽到了地下列車經過的聲音,還往下下了幾層樓梯。她饒有興致地對照著方才的經歷回憶澀谷這邊的地下構造圖,但只梳理了個開頭就不太耐煩地失去了興趣。
反正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兒都無關緊要,相比起來,還是面前的人似乎更加有意思。
這座地下儲水槽裡沿著縱橫交錯的走廊掛著一圈一圈的LED燈,橙黃色的光芒勉強撐起了整片空間的光亮。晦暗的光線裡影影綽綽站了不少帶著面具的人,對面的樓梯、高處的台階,以及最顯眼的最底下的地面,源輝月一眼掃過去,隨意數出了至少兩位數的南瓜,她像是誤入了什麼化裝舞會或者是地下怪物的巢穴。這其中只有被綁架的千葉警官像個正常人類,其他人的身軀都藏在厚厚的黑色鬥篷和南瓜頭面罩下,連掃過來的目光都是冰涼的。
沒容她打量太久,抵在她後背上的那把槍又暗示地往前頂了頂,她於是從善如流地沿著面前的台階繼續往下走,按照對方的指示,終於來到大概是對方的首領的兩個南瓜面前。
千葉警官就坐在他們中間的那把椅子上,低垂著腦袋沒有動靜,源輝月一眼掃過去,見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就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大概見她是個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性,帶她來這裡的人並未對她如何防備。一路趕著她走過來的南瓜頭走到首領面前開始彙報情況,首領只看了她一眼就移開了注意。
「給那個人打電話,我們他的要求我們已經做到了,該他展示誠意來跟我們見面了。」
她說的是俄語,似乎是個俄國人。屬下聽命拿出手機,操作一番撥通了某個電話。
電話中等待的忙音剛響第一秒,一串猝不及防的電話鈴倏地在空曠的地下響起,鈴聲沿著錯綜復雜的樓梯盤旋而上,觸及到天花板後又往回折返落回地面,砸出一片錯愕的寂靜。
在所有南瓜們瞬間集中的目光下,源輝月懶洋洋從口袋裡拿出那支還在吱哇亂叫的手機,指尖在屏幕上一劃,按下了接通。
下屬的電話裡等待的忙音和盤旋的電話鈴響同時戛然而止。
她這才抬頭,衝對面的首領一笑,同樣用俄語回復,「嗯,我知道了,所以我這不是親自過來了?」
現場再次寂靜,兩秒之後,其他人好像終於反應過來,黑洞洞的槍口登時齊刷刷抬起指向她。
「別緊張,這個號碼其他人暫時還不知道,我也不是警察。」
對著視線倏地變得警惕的首領,她依舊不緊不慢地,甚至還輕輕笑了笑,「我們在鶴岡八幡宮應該見過吧,我當時穿著神職人員的禮服還挺顯眼,我想你的記憶力應該還算不錯,艾蕾妮卡小姐?」
艾蕾妮卡:「!」
其他人:「!!」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是不是藥效過了,亦或者方才那陣手機鈴聲太吵,靠在椅子上的人質下意識動了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我這是在哪……源、源源源小姐?!」
他原本只是習慣性打量周圍環境,沒曾想到一睜眼就看到了祖宗,千葉警官一個踉蹌,登時驚嚇過度從椅子上滾了下去,跟個實心的鉛球似的在地面上砸出「轟」的一聲響。其他人的注意力終於被他吸引,條件反射轉向他。而這個時候,原本的風暴中心源輝月似乎也這才意識到他醒了,泰然自若地跟他打了聲招呼。
「千葉警官,下午好。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
滾到了地上的千葉瞪圓了眼睛,看看她,又艱難地環顧一圈正指著他們的槍口,覺得這可能並不算沒事。
然而某個風暴源頭大概不覺得吧,還有心情惋惜,「抱歉,不過我提醒過千葉警官了。」
千葉:「???」
被她用歉意眼神注視的千葉先是迷茫了兩秒,然後終於想起了什麼,「唰」地一下眼睛瞪得更大了,驟然明白了她的暗示。
哦,沒錯,上午在警視廳門口遇到的時候,這一位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來著,讓他出門的時候小心一點。
但他以為那就是程序性的客氣,祝出門的人一路順風不管當天有沒有風之類的,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句認真的警告嗎?!
千葉警官僵硬在了地面上,而其他方才陷入震驚的人因為這個打岔終於重新找回思考能力。
南瓜頭的首領,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飛快地抬起槍指向源輝月。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吧?」
千葉警官掉到地上之後終於把全場唯一的那把椅子空了出來,源輝月也沒跟他客氣,慢悠悠走過去,一手按著扶手坐下,這才抬眸看向艾蕾妮卡,她湛藍的眼瞳中浮起一點饒有興致的笑意,「重要的是,你不想知道普拉米亞是誰嗎?」
艾蕾妮卡呼吸一滯,握槍的手倏地收緊。
.
宮下公園,高木警官結巴了半天,「所以你的意思是,聯系綁匪,讓他們改目標從我換成綁架源小姐的是、是……」
「是源姐姐自己。」
柯南平靜補完他的後半截沒「是」出來的話,「上午在警視廳的時候,我們在一樓遇到正好要出門去現場的千葉警官,臨走之前她就特意跟千葉警官說過『注意安全』這樣的話。」
高木和他的同僚腦回路完全一致,「那不是一句簡單的客氣?!而且再怎麼說指導綁匪綁架自己這種事……」
他忽然想起另一個世界的John Walker事件,臉色倏地綠了。
「……這種事,源小姐好像還真的做得出來啊哈哈、哈。」
他「哈」不出來了,這一刻,高木涉警官終於和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感同身受到了同樣的困苦。
然而那個世界的警方還有天降救星工藤新一和安室透給他們兜底,現在呢,這兩個唯二可以和大魔王玩耍的名偵探到底去哪兒了?現在登報找人還來得及嗎???
高木警官原地崩潰。
與此同時,終於和另外一個世界的自己感同身受到同樣的崩潰的並不止他一個。
風見聽完自家上司的話,在原地足足呆立了半分鐘。他艱難地整理了一下事情經過。
「所以說,源小姐是自己跟綁匪走的,或者說是她指導對方綁架了自己,可她是怎麼跟他們聯系上的?」
他大腦一時停擺問了個蠢問題,他的上司平靜地在電話裡回答,「給千葉警官的手機發郵件就行了。」
風見:「……」
對哦。
「如果不是公安的人一直跟著她,她可能就自己找去那棟大樓當人質了。她能夠提前猜到他們的行動,肯定對對方的身份早有了解。我讓你調查的所有和普拉米亞有關的個人和組織的資料,整理出來了嗎?」
「是,我正要跟您彙報。」風見回過神,「根據降谷先生您之前的指示,和普拉米亞敵對的勢力裡,的確存在一個民間組織,叫做『那多·烏尼齊特希提』。它的首領是一個俄羅斯人,女性,名字叫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
第698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
另外一頭,高木警官只崩潰了幾分鐘就默默拼回了理智。
這坑爹的現實,連崩潰都不容許人崩潰太久。他望向面前的縮小版名偵探,抱著好歹是另一個世界的親姐弟姑且試一試的心情,誠懇地求教,「柯南君,現在怎麼辦?」
柯南剛要說話,手機忽然響起有電話進線的提醒。這個號碼他雖然沒有存,但記得清清楚楚,他拿著手機下意識抬頭望去,就見到不遠處某個隱蔽的街角果然冒出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風見裕也對上他的目光,略微往後偏了偏頭示意。
「柯南?」高木還在茫然。
柯南一手拿著手機迅速跳下長椅,「我也不知道,我幫你問我新一哥哥吧。」
高木:「誒?你能聯系上工藤君?等等,柯南,柯南?」
他問題都還沒問完,小朋友就一溜煙跑過長街,趁著四下無人穿過人行橫道,直奔某個巷子口而去。高木的目光一路跟著他過了街,恰好捕捉到某個熟悉的身影在消失在巷口,頓時愣了愣。
「那不是公安部的……」
柯南跟著公安部的人上了通訊車。其他人就識趣地退了下去,車內只剩下他和風見,正對著他們的屏幕微微一閃,安室透的影像出現在畫面裡。
「長話短說,」視頻電話中的人沒有任何廢話地直指重點,「查到綁架輝月那群人的身份了,風見——」
一份資料從旁邊遞過來,柯南接過低頭看去。
「這是一個專門針對普拉米亞而成立的民間團體,組織的總部在俄羅斯,成員裡各個國家的人都有,因為對普拉米亞的仇恨而聚集到一起。」
柯南抬頭,「『那多·烏尼齊特希提』?我記得這句話的意思是『必殺無疑』?」
「沒錯,首領是一個叫做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的女性,前國際刑警。她的丈夫和孩子死在了普拉米亞制造的爆炸案中,因為不滿於ICPO和各國警察對普拉米亞的放任,爆炸案發生後她從國際刑警組織辭職,開始自己追緝普拉米亞。這個組織的其他人情況跟她差不多,都是有親友死在了普拉米亞手下,所以才不顧一切地想要向普拉米亞尋仇。」
柯南:「三年前你們救下的那個俄羅斯男性也是這個組織的人?據說普拉米亞的炸彈從來沒有被人成功拆除過,松田警官是唯一的例外,所以他們才想要找到松田警官尋求幫助?」
如果松田陣平還在的話,說不定他們真的能和這個組織的人坐下來談談。但是當初唯一幫過他們的松田警官已經殉職,他們對其他警察顯而易見都持極端不信任的態度,這種情況下大概率是很難和平談判了。
柯南垂眸重新看向手裡的資料,低聲喃喃,「所以她才只能用這種方式去見他們?但是她為什麼一定要見這個組織的人,他們中有人有什麼特殊的地方嗎?」
「具體來說,她想見的只有一個人。」安室透說,「艾蕾妮卡。雖然我不知道輝月到底是什麼時間點來到這個世界的,但大概率是在爆炸案發生後不久。爆炸發生時有很多現場游客錄了視頻,我讓人搜集起來全部調查了一遍,的確有人拍到了一個金色短發的俄羅斯女性。她如果在現場看到了艾蕾妮卡的話,可能從她的神情中發現了什麼,意識到她和那位俄羅斯死者是認識的人。」
柯南迅速被提醒,「的確,『那多·烏尼齊特希提』這個組織的所有人中,輝月姐姐只見過她,所以如果她要見他們的確只可能是因為她。但是為什麼呢,艾蕾妮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艾蕾妮卡的丈夫也是警察,他生前參與的最後一起案件是逮捕了某個高官的兒子,然後在准備出庭作證時遇害了,包括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兒子也葬身在了火海裡。這起案件背後很有可能有政治因素,我已經讓人盡量去調查這起案件的情況了。」
「政治啊……」
提起這個,在場幾人多少都露出點無奈的神色。非要說起來,公安也是政治警察,他們對政治當然不可能完全不了解,但這種了解跟某個政治家繼承人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了。這片領域是源輝月的絕對主場,如果她是從這個角度注意到了某些東西,那也他們也的確沒有辦法。
「但是,只是為了見艾蕾妮卡嗎?」柯南回過神,「總感覺沒這麼簡單,她應該還有其他目的……」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望去。
收到源輝月被未知人士挾持的消息,鶴岡八幡宮派來照顧她的司機先生當然沒能繼續在車上坐得住,當即急匆匆趕了過來。此時他正站在不遠處的一株梧桐樹下不知道跟誰打電話,一臉上緊張混合著焦急,還有些許顯而易見的擔憂。
他若有所思地衝著那個方向望了幾秒,忽然輕聲喃喃,「輝月姐姐這段時間好像一直心情不是很不好。」
線路內外的另外兩人一怔。
「特別是昨天剛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她情緒差到幾乎所有人都看出來了,連掩蓋都懶得掩蓋。」
「……發生,什麼讓她不高興的事了嗎?」安室透的聲音驀地輕下來,「還是說因為忽然來到了這個陌生世界,還遇到這麼多麻煩,我記得她的確是很討厭麻煩……」
「可能有這方面的因素,但是我覺得不是主要原因。她昨天從醫院回來的時候,之所以忽然心情那麼差,大概是因為她的計劃被打亂了。」
「計劃?」
「我們那天下午在月參寺遇到了村中警官和克裡斯蒂娜桑,她應該那個時候就對克裡斯蒂娜產生了懷疑。之後克裡斯蒂娜果然主動找上了門,再然後就發生了咖啡廳內的那場襲擊,以及澀谷區某棟舊大樓的爆炸。」
他平鋪直述地概括了一遍他們昨天的經歷,安室透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倏地怔住。
風見看看小偵探,又看看自家上司,默默質疑了幾秒自己的智商,終於硬著頭皮求教,「那個,所以這些事情中哪裡有問題嗎?源小姐本來想要做什麼?」
「如果咖啡廳的襲擊沒有發生,按照正常的發展,克裡斯蒂娜桑會找借口將我們引到澀谷區那場爆炸的現場去。」柯南解釋,「這本來就在輝月姐姐的預料內,而且為了給自己制造不在場證明,那枚當時被安置在舊大樓裡的一定是定時炸彈。只要知道了炸彈所在的地點,在有結構圖的情況下,在時間結束前拆除那枚炸彈不會有太大難度,這樣就能夠順利拆解出炸彈內的液體炸藥了。」
風見下意識接口,「如果能夠拿到樣本就可以做出炸藥的中和劑,那降谷先生身上的炸彈……」
他猛地反應過來,朝自己上司看過去。金發青年正微垂著眼,輪廓半藏在影子裡,神色略顯怔然。
「但是在克裡斯蒂娜桑說出地點之前,襲擊就到了。」柯南無奈地說,「再之後她就車禍進了醫院,很難再找到類似的機會了。」
風見:「所以源小姐心情差是因為,因為……」
他下意識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
因為降谷先生?
風見裕也感覺到了迷茫,但是源小姐不是沒有有關於他們的記憶嗎?還是說其實她單純只是因為自己的計劃被人打亂了,所以才不高興?
車內的空氣突兀地陷入安靜,半晌過後,降谷零率先重新回神,「所以輝月已經確定克裡斯蒂娜就是普拉米亞了?」
「應該是,雖然普拉米亞在拉斯維加斯策劃爆炸案的時間和日賣電視台拍到克裡斯蒂娜的時間重合了,但這個矛盾點也不是不能解釋。」柯南說,「而以輝月姐姐的性格,既然克裡斯蒂娜這條線暫時走不通了,那麼她肯定會做其他打算。」
他對上屏幕中的人的目光,金發青年神色不變,並沒有露出太多意外和疑惑的神情,名偵探立即知道這個人應該也發現了同樣的事。
兩個人忽然有了種盡在不言中的默契,唯有被排擠的風見再次默默質疑了三秒鐘自己的智商,「什麼意思,源小姐接下來打算怎麼做?跟她現在被挾持有關?」
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下屬的問題,屏幕中的金發青年閉了一下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濃密的長睫掩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知道了艾蕾妮卡的過去、背景甚至經歷過的傷痛,對她來說的確已經夠了。但是……」
就像另外一個世界的降谷零自己說過的,對源輝月來說連環殺手從來都算不上危險,他們心靈中存在的漏洞讓她輕而易舉就能找到縫隙。像艾蕾妮卡這樣整個人生經歷都被她翻閱過一遍的人,對她來說操縱她比操縱提線木偶還要簡單。
但這依舊不能緩解他此刻的焦躁。源輝月現在正處在一堆持著武器的暴徒中間,這些人被傷痛逼得喪失了大部人人性,每一個人都正端著槍居高臨下地冷冷注視著她。
理智上他知道只要說服了作為他們首領的艾雷尼卡,這些人都不會是威脅,但感情上他卻沒辦法停止擔憂如果其中有一個人一不小心扣下了扳機……
金發青年注視著自己面前的防爆玻璃,目光一時間幽深得像望不到底的深潭。
「那個人呢,」降谷零忽然沒頭沒尾地問,「我的部下當時被人潮擋住沒能跟上去,難道他也被攔住了?」
柯南飄到其他地方的思緒忽地回神,電腦中傳出來的聲音聽不出來多少情緒,他卻條件反射地心底一跳。名偵探遲疑半秒,還沒斟酌好是裝傻還是說實話,就聽到線路中忽然插入了一句錯愕的彙報。
「降谷先生,搜查一課那邊忽然接到了一個來源未知的通訊請求。」
降谷零微怔,抬頭望向正對著自己的電腦屏幕,驀地想到了什麼。
「接過來。」
第699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一)
金發青年聲音落下的瞬間,通訊車內的屏幕也應聲一閃,切換到了某個晦暗的地下空間。
縱橫交錯的金屬樓梯和柵欄,藏在黑暗中端著槍的鬥篷人,而在畫面的正中心,地底下光線最亮的位置——
柯南下意識往前湊了湊,一眼看到了坐在燈光下的源輝月。
她一手支頤,懶洋洋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正面對著帶著南瓜面具的人。畫面找到她後迅速拉近,近到終於可以看清她的神情,白熾燈光順著她的眼睫流淌而下落入那雙湛藍色的眼瞳裡,她眼中的神色似乎也被光線映得模糊了,讓人無從窺探分毫。
站在她面前帶著南瓜面罩的鬥篷人終於低低開口,「……你想要什麼?」
聲音落在空曠的地下空間,激起一圈回響。被綁架的千葉警官也出現在了畫面裡,正半躺在地上懵逼仰著頭。除了她們二人,空間內的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老實說,單看這個場景,挾持人質的綁匪和被挾持的人質似乎調了個位置,此時從容不迫地坐在燈光下的源輝月大小姐仿佛才是策劃了一切的幕後黑手。
——不得不說這個場景讓大部分正在為她擔心的人微微松了口氣。
畫面中源輝月小巧的下巴懶洋洋衝南瓜首領抬了抬,收到她的暗示,站在她面前的人沉默了片刻,低低說了一句「好」,抬手就把南瓜面罩摘了下來。
淡金色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被帶起,在空氣中微微一揚,像一縷黯淡的流光,又重新落回她蒼白的面孔上。她右眼的位置也隨之被光線照亮,赤紅色的猙獰傷疤頓時暴露在空氣裡。
旁邊大概是副手的男性錯愕地喊了一聲,「艾蕾妮卡?」
「她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了,再遮遮掩掩也沒有意義。」
對方怔了怔後,下意識看向源輝月。
坐在椅子裡的黑發美人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了。」
副手微微垂下頭,緊跟著也把自己的面罩取了下來,抬頭命令,「所有人,摘下面罩。」
畫面的鏡頭跟著上移,只見遠處的陰影裡,那些靜默的人影紛紛聽命動起來,一個一個地露出了真實的面孔。
那些人中有男有女,不同年齡,也有不同的膚色人種,只有面上那種被傷痛剖到麻木的神情是統一的。全世界宣揚這麼多年的不分種族不分階層的人人平等,居然在這個地方,以這種諷刺的形式實現了。
「地下儲水槽?」
風見裕也回過神,連忙聯絡下屬,「把澀谷區的地下結構圖調出來!」
下屬領命行動,他又轉向柯南,望向這位小朋友的目光變得復雜了一瞬。
風見不傻,從自家上司和旁邊這位小偵探的對話中就能夠聽出來,方才意外發生源輝月被帶走的時候,雖然他們的人都被突發狀況擋住,但有其他人成功跟上去了。那個人還是這位柯南小弟弟認識的人,這個直播畫面很顯然就是對方傳過來的。
他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一個名字——赤井秀一。
微妙默了默後,他努力忽略還在線路裡的自家上司以及自己同仇敵愾的心情,硬著頭皮問,「柯南君,能夠讓那個人把定位發過來嗎?」
柯南正要說話,風見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來件提醒,他疑惑地低頭打開郵件,驀地一怔。
與此同時,地下儲水槽中。
「我叫做艾蕾妮卡·拉布倫切娃,雖然你可能已經知道了,但還是正式做個介紹。我們的組織『那多·烏尼齊特希提』是為了向普拉米亞復仇而成立的,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親人死在那個惡魔手裡。」
收回打量周圍的視線,源輝月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艾蕾妮卡的眼睛是淺色的,俄羅斯盛產美人的說法一點不假,她的相貌精致秀麗,有一種被西伯利亞的寒風雕琢出來的凜冽的美麗,就連右眼處猙獰的傷疤也沒有削減這種美,反而宛如給她印上了一枚勛章。
她像是看到了一株燃燒的玫瑰站在面前,她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以自己余下的生命為柴薪,只要活著一天,那火焰就永不會熄滅。
「所以,說出你的條件吧。為了完成對那個人的復仇,我們什麼都可以做!」
隨著這句帶著恨意的聲音落地,空氣再次陷入安靜。躺在地上的千葉露出了一點憐憫混合著擔憂的表情,嘴巴微微動了動,遲疑地想勸說些什麼。但自知無論是艾蕾妮卡還是其他人可能都不會聽自己的,他踟躕幾秒,終於還是閉上嘴,將目光轉向源輝月。
她還在靜靜凝視著面前的異國美人,好一會兒,眼中的神情似乎反而柔和了一點,「艾蕾妮卡警官,你是真的不太會談判。」
艾蕾妮卡明顯一怔,莫名移開了和她對視的視線,「……我早就不當國際刑警了。」
「我知道。」源輝月坦然地說,「我調查過你。你丈夫的爆炸案發生之後,你曾經向ICPO的上級申請針對普拉米亞專門成立一個調查組,但是上面駁回了你的提議。之後你不肯死心,私底下展開了調查,並且在某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裡差點真的成功抓住了普拉米亞。只不過那次行動由於上頭的不作為終究失敗了,於是你終於對ICPO失望,辭職離開了國際刑警組織,開始自己在全世界追蹤普拉米亞。這裡這些人也是你在調查爆炸案的過程中認識的吧,所以他們才聽命於你,即便你離開了ICPO也依舊願意追隨你。」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
「嗯,大概還是有一點的?」指尖不緊不慢在座椅扶手上敲了敲,源輝月悠悠地說,「我這個人呢,基於某些私人原因,對警察比其他人好感度要高一點點。當然,也只有一點點,不過算是給曾經的那位艾蕾妮卡警官的優待好了,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
「在所有的犯罪者類型中,除了連環殺人犯,對社會治安造成的破壞最大的就是炸彈犯,而普拉米亞甚至還是個連環炸彈犯。按照常理來說,他這樣的人比其他只靠槍支彈藥殺人的殺手更加危險也更容易成為各國警方的眼中釘。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反常地對其視而不見,連ICPO都很少對他的行為做出什麼反應?」
艾蕾妮卡:「……因為他的威脅性太大了?」
「你是想說其他警官們都怕死嗎?」源輝月笑了,甚至當真思考了片刻,「嗯,怎麼說呢,雖然這個原因也的確存在,但是一個兩個人可能會怕他,讓整個集體的意志感覺到畏懼,單憑普拉米亞還遠遠做不到。」
「那是因為什麼?」
「因為普拉米亞不是一個人。」
對上面前人微怔的表情,源輝月准確望向她的眼睛,「他背後有一個支撐著她行動的強大地下勢力。各國警方之所以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因為背後存在著利益交換。有人替他壓下警方的行動,而那個勢力負責貢獻政治獻金以及在某些時候幫忙處理某些見不得人的小問題。就比如說——導致你丈夫和孩子死亡的那起爆炸案。」
艾蕾妮卡的眼瞳猛地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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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的通訊車,收到消息的搜查一課眾人緊急從大街上趕回來回來,恰好撞上這一段直播。
高木警官怔住,「所以源小姐的意思是,世界各國的警方之所以對普拉米亞不聞不問是有高層被收買了?收買這麼多國家的警方,這……」
「沒那麼誇張,」柯南望著屏幕,「應該主要只有ICPO,以及那幾個有能力做出跨國追蹤的大國比如美國和英法之類的。畢竟這種滿世界活動的殺手,涉及到多起跨國案件的情況,本來就是國際刑警組織負責調查的範圍。而其他國家的警察也沒有撤銷對普拉米亞的通緝,如果在自己國家內犯案也肯定會追查,只是沒有專門針對他而已,但這樣也就夠了。」
說的難聽一點,全世界每天發生那麼多殺人案,只在自己國家活動的罪犯都抓不過來,普拉米亞在一個國家犯下案件後立即離境,如果不成立專門的調查組時時刻刻盯著他甚至不惜追著他世界各地到處跑,地方警察本來就很難做什麼。普拉米亞背後的勢力,要的也只不過是這個「不刻意針對」而已。
高木遲疑地問,「所以我們這邊也……」
柯南側過頭靜靜看了他一眼,青年刑警卻好像忽地從他清澈的眼睛中看明白了什麼,怔怔地閉了嘴。
車內的其他人也陷入沉默,好一會兒,白鳥才輕聲開口,半是疑惑半是轉移話題地問,「說起來那位公安部的風見警官呢?他剛才不是也在這裡?」
「他剛剛離開了,收到了命令要去做一些其他准備。」
「嗯?」其他人疑惑。
「姐姐不是說了嗎,」柯南指了指直播屏幕,「普拉米亞背後還有其他勢力,按照新一哥哥的推理,他本人是個化學方面的大師,用的炸彈都是自己研發的配比。這樣的高端技術人才,只要他自己願意,多的是地下勢力願意招攬他,他在日本這邊可能也有其他同伙。輝月姐姐本來就是他的目標,之前因為一直處在公安警察的保護下不好下手,現在她忽然被另外一伙人劫持走了,對他們而言正是最好的機會,所以風見警官去做准備了。」
「原來是這樣,」目暮警官恍然點頭,然後忽然反應過來,「等等,源小姐是普拉米亞的目標?」
柯南眨了眨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目暮警部的手機響了一聲來件提醒,他到了嘴邊的問題一哽,下意識先拿出手機,然後就望著發件人那一欄的名字愣住了。
「工藤?」
第700章 夢中的婚禮(二十二)
「鶴岡八幡宮的爆炸案中死亡的那位俄羅斯人,是你的什麼人?」
寂靜的地下儲水槽內,源輝月再次開口問。站在源輝月面前的人慢了半拍才抬起眼看向她,「……他叫做奧列格,是我的兄長。」
她低低喘了一口氣,一手捂住帶著傷疤的那只眼睛,似乎還未從震動中回過神來,於是顯得非常配合地有問必答。
「普拉米亞有一個習慣,在准備行動前,會將制造炸彈的據點燒掉銷毀裡面的證據。幾個月前,我們在神奈川的一名成員發現了一處疑似普拉米亞據點的舊倉庫,奧列格收到消息後孤身前去調查,成功從裡面帶出來了一台平板電腦。」
「那位發現據點的成員就是山田神官?」
克裡蒂娜垂了一下腦袋,「沒錯。奧列格檢查過那台電腦後發現了裡面保存的炸彈設計圖以及部分和東京相關的資料,緊接著電腦就自動黑屏了。他猜測普拉米亞的下一個目標可能和東京有關,所以想要前往警視廳向那位名叫松田陣平的警察尋求幫助。臨走前他和山田約在了鶴岡八幡宮見面,然後就發生了那起爆炸案……」
她的面上被頭頂的燈光打上一片陰影,那影子像是從她皮膚下生長出來的,連帶著讓她的身軀也顯得悲傷而陰郁。
源輝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幾秒,「你知不知道神奈川的警方後來的調查結果顯示,引發那場爆炸的起爆物就是奧列格先生手裡的那台平板電腦。」
艾蕾妮卡遲疑望向她。
「也就是說,那個被燒毀的據點還有被成功帶出來的平板,本來就是專門為你們設下的陷阱。」
「!」
「沒猜錯的話,你們聽說了普拉米亞要隱退的傳言吧,如果這一次被他跑了,以後可能就再也沒有抓到他的機會,因為這個原因你們幾乎全員都來趕了日本。」
源輝月抬頭,視線一一在高處靜默的影子上掃過。
「那條消息是他故意放出來的,為了把你們全部集中起來。他本來想等奧列格拿著平板和你們會和時,一舉引爆炸彈殺死你們所有人。但沒想到他沒有來找你們,甚至還打算去警視廳,所以普拉米亞才不得不在鶴岡八幡宮提前引爆炸彈。」
「但他廢了這麼大力氣,做的准備肯定不止這一個。」她的視線終於落回到艾蕾妮卡身上,「我說過了,他背後還有一個組織。他選擇來日本實施這個計劃,肯定有同伙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他的同伙是誰,藏得有多深,甚至說不定他現在就在暗中看著我們?」
「目暮警官——」
通訊車的門忽然被從外面打開,有人焦急地探進來,「我聽說有源小姐的消息了……」
「等等,本山先生你不能過來……」
一陣風攜著對方的聲音急切地闖入,後面還跟著一個試圖阻攔的小警察,但顯然沒能攔住。
目暮警部從地圖上一回頭,見到門口的人頓時頭疼,連忙起身試圖用自己厚實的身體遮住身後的屏幕,但到底遲了一步,對方已經看到了。
「這是,源小姐?」
司機先生錯愕地眼睛都睜大了一圈,並且果然飛快注意到了畫面中其他人手裡的槍,「等等,這些人是誰?這是在地下嗎?」
「沒錯,我們剛找到源小姐的下落,已經在組織救援了。」
目暮警部一個眼色,白鳥立即收到信號起身,攔住這位還在震驚的司機先生,不動聲色地把他往外帶,「具體情況暫時不能透露,你看到的東西也需要保密,先到這邊來……」
他連勸帶忽悠,一通官方發言,終於把焦急的司機忽悠走了。柯南沿著他們離開的方向看了好幾眼,這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屏幕,畫面裡的源輝月正在問艾蕾妮卡。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找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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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地下,一列看不清面孔的黑影正穿過某個列車隧道。
一束明亮的車燈由遠及近,拖著轟隆隆的列車和他們擦肩而過。領頭人的手機恰好在軌道的振動中響了一聲,他拿出手機查看新收到的郵件。
「沒錯,就是那裡,正好那群野狗也在一起。」急速駛過的光影中,只看得清下半張臉的男人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動作快點,一個不留,全部干掉。」
旁邊的副手應了聲「是」,往後吆喝了一聲,其他人應聲加快了腳步。他們離開隧道,拐進某個岔路口,又走了幾段深入地底的樓梯。
領頭人邊走邊對照著手裡的雷達地圖,圖中的定位光點距離他們越來越近,最後終於只有一面牆的距離。他一抬手,身後的人聽命停下腳步,一群人終於停在地下儲水槽的金屬大門前。
可能是覺得這地方已經足夠隱蔽,門外頭沒有守著的人,一個黑影輕手輕腳走上前將門拉開一條縫,晦暗的光線從裡頭隱隱約約漏出來,還依稀能聽到裡頭的人說話的聲音。
他當即不再遲疑,摸出手雷,拉開拉環一把扔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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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儲水槽內。
源輝月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出來看了一眼,又按熄屏幕,然後終於站起身。
其他人頓時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該提醒你們的話已經說完了,普拉米亞只不過是某個勢力培養出來的刀,真正下令殺死你們的親友的是背後握刀的人。就算你們殺了一個普拉米亞,他們依舊能夠培養出第二個、第三個,到時候你們打算繼續追繳下去嗎?」
艾蕾妮卡嗓的嗓子裡像夾了一把刀片,「培養他出來的地下勢力是誰?」
「知道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呢?」
「當然是連他們一並摧毀掉!」
源輝月於是思考了兩秒,「艾蕾妮卡警官,容我提醒你一件事。普拉米亞是一個獨立殺手和他背後還有其他人支撐不是一個概念。如果他只是一個人,就算他身手再好,你們人多勢眾的情況下,如果制定好計劃也的確不是沒有殺掉他的可能。但現在的情況是,你們要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殺手,而是一個龐大的地下組織。」
「你是上過戰場的人,可能對此並不在意,也早就做好了付出生命的准備,但是你手底下的其他人都是平民吧。你打算也帶著他們加入到這場戰爭裡來,跟敵人以命換命嗎?甚至即便犧牲你們所有人的性命,可能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
不遠處的異國美人在晦暗的光線中微微一滯,「……」
「我從來不做勸人放棄仇恨的事,現在也不打算說這樣的話。」
慢條斯理將手機揣回口袋,源輝月看向她歪了歪頭,「只不過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也想問問你,你現在真的做好決定了嗎?先別急著回答——」
她制止了面前人正要出口的話,意有所指地環顧了一圈周圍,「開口之前先想清楚,你的答案不僅僅代表了你自己,還將決定站在這裡的所有人。」
艾蕾妮卡下意識順著她的視線抬頭。
遠處的成員安靜地站在黑暗裡,似乎依舊默認由她來替他們做出回答。那些影子晦暗而沉默,像一尊尊忠誠的雕像。她即將出口的話不知為何忽地梗在了喉嚨口,她不由自主抿緊唇,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住一樣僵立在原地。
「就是這樣,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手機號還是原來那個。」
她遲疑的那幾秒,源輝月卻好像已經得到了答案。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路過她,高跟鞋的鞋底踩在地上的聲音像擲進湖面的石子,敲出一圈一圈漣漪,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彬彬有禮地問,「對了,千葉警官現在對你們已經沒有用了吧,我能把他帶走了嗎?」
艾蕾妮卡視線緩緩下移,看到了還倒在地上的日本警察。察覺到身旁的副手征詢的目光,她微微頓了頓,沙啞地開口,「放人。」
她旁邊的俄羅斯男人這才走了上去,解開千葉背後的繩索。
源輝月衝他一笑,禮貌又溫文地頷首,「謝謝。」
俄羅斯男人愣了愣,沉默地點點頭。
被放開的千葉警官對著一屋子的暴徒,重點掃過他們手裡的槍,猶豫片刻還是保持了安靜。
在首領的默認下,現場沒有人阻攔他們。源輝月帶著乖巧的千葉警官離開,剛走到樓梯旁邊,身後忽然響起艾蕾妮卡的聲音。
「等等。」
她回頭望去,不遠處的人在原地靜默了片刻,「你專門找過來就是為了提醒我們這些事?」
源輝月想了想,「差不多吧?」
「為什麼?」
她眨眨眼睛,朝著這位俄羅斯美人散漫地勾了一下唇角,「因為艾蕾妮卡警官你的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
艾蕾妮卡意外地一怔。
她朝她露出一個看不出真假的笑容,「就這樣了,有事可以找我。對了,忘了說,這個地方已經被發現了,你們還是換個據點吧。」
朝某個方向最後望了一眼,她懶洋洋揮了揮手,終於踩上樓梯離開了這片地下空間。
無論是站在原地的艾蕾妮卡還是藏在高處的影子都沒有再有動作,那個纖細的身影拉開門,帶著千葉氣定神閑地消失在了大門後。
直到這個時候,在通訊車內旁觀這一幕的人這才終於放下懸了半晌的心,長長吐出一口氣。
「太好了,終於出來了。」
高木擦了一把額頭上緊張出來的冷汗,心底的大石一松之後,第一時間湧上來的情緒反倒是有幾分無言。他們在這裡提心吊膽,被擔心的那個人卻好像全程從容自若,臨走前甚至還能順口撩一把敵方首領,他下意識回顧了一下方才的場景,嘴角一抽,「該說真是厲害嗎……」
白鳥在他旁邊沉默片刻,贊同地點頭,「……不愧是源氏。」
「咳……」
目暮警部一聲干咳,默默地把不知不覺跑偏的氣氛拉回正題,「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這邊也開始吧,佐藤——」
正在外面待命的佐藤警官按著耳機,微微垂下頭,「是。」
她抬眸看去,不遠處那位鶴岡八幡宮派來的司機石上正滿面焦躁地在原地徘徊,時不時看一眼手機,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通訊車上的幾位刑警悄無聲息地摸下車門,不遠處待命的幾個警察也不動聲色朝這邊圍過來,她視線逡巡一圈,這才走上前去。
「本山先生。」
司機像是被驚醒,「唰」地回頭「啊?哦,佐藤警官?怎麼了,有源小姐的消息了?」
「已經基本確定她所在的地點了,我們正准備趕過去。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司機露出迷茫的表情,「問我?」
佐藤看到白鳥和高木已經走到了他身後,「沒錯,本山先生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額,是神主大人,我在跟他彙報這邊的消息。」
「是嗎?」佐藤的目光忽然變得格外銳利,「不對吧,你是在跟自己的同伙通風報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