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回歸篇之四】 207
女審神者還沒說話, 身旁就又傳來——一陣笑聲。
「啊哈哈哈哈。」
有個人唰地一甩自己手中的刀, 將刀刃上砍殺時間溯行軍之後尚且繚繞著的一點黑氣甩掉;然後, 他從容地邁步走向女審神者和一期一振這裡——這並沒花多少時間, 因為他之前就在這附近了——用一種異常和藹(?)的口吻說道:
「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提議。」
空中先前裂開的六個大洞已經隨著時間溯行軍的被斬殺而愈合。然而翻滾著的烏雲和雷電卻並未消失。天空裡重新扭曲了, 在那裡裂開了新的大洞。
而在另一頭, 新政府軍針對這個方向的炮擊也並未停止。或許是因為幕軍正往這個方向潰退——因為這裡正是通往五棱郭的道路——新政府軍追在他們身後的炮火也在一點點調整著位置, 轟擊的地點也距離他們愈來愈近。
當女審神者最初注意到的時候,炮彈的落點還在視野的盡頭;然而現在在半空中呼嘯而過的炮彈,卻落在更近的地方, 砸中地面掀起的氣浪卷起碎石和土灰,形成凌厲的風,甚至吹得她的臉發痛。
那陣不祥的風當然也呼啦啦刮起了一期一振肩頭的小披風, 以及三日月宗近藍色狩衣的大袖和下擺。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
「有趣。」他這麼冷靜地評價了一句, 又轉過頭來看著女審神者。
「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時間溯行軍的降落路線似乎有所變化, 是隨著新政府軍的炮擊落點而進行了調整嗎?看起來有仔細調查的必要——如何?」
女審神者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她只思考了一秒鐘就點了點頭。
「好。」她應道,然後率先舉步向新的敵人出現的方向衝了過去。
三日月宗近瞥了一眼一期一振, 隨即轉身緊跟在女審神者身後。
一期一振接收到了三日月宗近的眼神,但他看上去鎮定如常,就像是沒從那個眼神裡閱讀出任何深刻的意義似的。他幾乎和三日月宗近在同一時間邁開腳步,追隨著女審神者往新的敵人那邊衝去。
時間溯行軍今天好像突破了極限一樣, 雖然仍以六人為一組, 然而擊敗一組、又來一組, 天空之中源源不斷地裂開新的縫隙和大洞, 位置也愈來愈接近——
在戰鬥的間隙,女審神者剛剛砍倒一名敵脅差,還沒來得及帥氣地甩掉刀刃上沾染的黑氣,就感覺自己的左腕猛然被人從後握住!
她詫異地抬起眼,卻正好看見三日月宗近表情異常嚴峻地站在她面前。他那只戴著黑色皮質手套和同色籠手的左手,正牢牢攥住她的腕間。
「不能再過去了,雪葉君!」他壓低聲音,沉聲告誡道。
女審神者微微一怔。
「為什麼?!」
天空中更多的黑洞正在形成,邊緣發出極為明亮的、如同火焰燃燒一般的橙紅色。
三日月宗近頓了一下,才說道:「……你沒有注意到嗎?前面就是一本木關門了。」
女審神者一愣,舉目望去,果然看到了那座印像中的木質大門——就在前方不遠處。此刻,天空之中正激射下幾道紅色的閃電,電光散去之後,在一本木關門的門外原野上,幾位渾身冒著黑氣、形容猙獰可怖的時間溯行軍顯形了。
女審神者立即又仰起頭來,望了望此刻風起雲湧、黑霧翻滾的天空。
然後,她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即使這樣——即使他們在計劃著什麼別的陰謀,我也不能在此止步不前。」她說。
「是想把我引到一本木關門之外,讓我親眼目睹副長的最後時刻嗎。還是想要干脆把我引到弁天台場,讓我親眼看到新選組的末路嗎……」她慢吞吞地把可能性一個個說了出來,露出苦笑。
「可是把我引過去又有什麼好處呢。即使我發狂了,也不可能改變歷史啊?……」
「……對,就是這個。」三日月宗近忽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推論。
「改變歷史。」他微微一頷首,那雙蘊有新月的美麗眼瞳微微一縮,像是提起了最高的防備心一樣。
「……經由審神者的手來改變歷史——真是天才的創意。」他含笑說道——但他的態度顯得十分冰冷,有種事態的發展不如己意的憤怒感。
「雖然說著『暗墮』這種嚴重的話題,但實際上,暗墮的審神者極少。在那種優厚的待遇下,還有暗墮的理由、接受那種和怪物為伍,東躲西藏的艱苦生活的人,可能很久也不會見到一個吧……」
女審神者點了點頭,臉上的苦笑更明顯了一些。
她當然不會不識趣地現在說什麼「可是我們這次的任務目標不就是一個嗎」或者「對神無凜音來說你就是那個暗墮的理由吧」之類傷人的大實話(?)。可是被一群怪物設計陷害的感覺實在太糟糕,她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們,還真是偷懶啊。」
三日月宗近的笑意微微一凝,露出疑問的表情。
女審神者意識到自己又開了個隊友也聽不懂的玩笑,不由得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說道:「……要改變歷史的話就自己上啊!是因為我記錄不良所以覺得能夠利用我一下嗎……長得那麼可怕,卻連這種事都要偷懶讓別人代勞,他們是不是對我的智商有什麼誤解?覺得我容易上當?」
三日月宗近發出了那種大家所熟悉的魔性(?)的笑聲。
「啊哈哈哈哈。」他說,「既然如此,您是如何決定的呢?」
女審神者死死盯著一本木關門外閃動的那些不祥的黑影。片刻之後,她忽然咧嘴一笑。
「……當然是中計了。」
三日月宗近臉上的笑意一瞬間就凝固了,隨即無影無蹤。
「你說……什麼?!」他不自覺地提高了一點聲音。
可是女審神者已經握住手中的刀,向前邁開腳步,衝向經受了這些黑影衝擊、亂了手腳又十分恐懼的守軍無力支撐,已經顯得搖搖欲墜的一本木關門。
來不及叫住她,只能目送著她的背影,三日月宗近的臉上很難得地露出了一抹凜冽之色。
「很好,很好——」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慢慢呼出。藉由這個動作,他仿佛在平息著自己內心湧出的怒氣。
這個時候一期一振也已經趕到了他的身旁。也許是因為他的臉上很難得地浮現了前所未有的慍色,一期一振好像很吃驚似的瞥了他一眼,又很快面露擔憂地望向女審神者的背影。
「到底是怎麼了?主人衝過去的決定……你好像很不贊成啊,三日月閣下?」他問道。
三日月宗近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一期一振這才發現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的漂亮眼眸深處,現在仿佛蘊含著一場深不見底的風暴。這讓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主人……要去做非常危險的事情,是不是?」他脫口問道。
天空中裂開的橙紅色大洞仿佛永無休止。並且,正如剛剛三日月宗近所預料的那樣,那一連串的大洞由他們身後一點的位置上開始,一路向前蜿蜒,一直延伸向那個可怕的方向——
那個,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最終中彈犧牲的終焉之地!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
「……反正,這種事情她以前也已經做過一次了。」他突兀地說道。
一期一振:!?
「啊哈哈哈哈。」一句話嚇了隊友一跳,天下五劍之一仿佛卻由此作出了什麼決定似的,發出了一陣笑聲,然後從容地舉步向前走去。
「這一次,要是出了什麼不可挽回之事的話——也同樣把她肅清吧。」
一期一振:!!!
他現在感到了一陣深深的疲憊。
雖然不知道剛才在這邊發生了什麼事——他被兩柄敵太刀合圍上來纏住了,來回交手了好幾個回合才讓他找到空隙,先後解決掉那兩個可怖又狡猾的怪物。
這種被圍攻的纏鬥也消耗了他一點精力,等到他跑過來想與主人和隊友合流的時候,不但發現主人要去冒險,而且隊友也好像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大逆不道的、不得了的話——
一期一振感到十分疲憊。體力上也是,精神上也是。
正巧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自己背後傳來的喊聲。
「一期哥!咦,為什麼你站在這裡?」
是平野招呼他的聲音。起初因為戰鬥而落在後面的平野和笑面青江、長曾彌虎徹、和泉守兼定幾個人及時趕到了。
一期一振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他們幾個人也隨即追在女審神者的身後——雖然已經被落得有點遠了——衝出了一本木關門,繼續和那些源源不斷地從天空中降落的時間溯行軍激戰起來。
事到如今,就算是沒有經過三日月宗近提示,他們幾人也稍微看出了一點奇怪之處——
長曾彌虎徹的眉頭緊皺著。
「奇怪?前方的樹林裡……」
笑面青江輕笑了一聲。
「是啊。是那位新選組副長的終焉之地吧。」他輕飄飄地說道。
和泉守兼定的五官猛然皺到了一起去,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樣。
平野不安地望了一眼和泉守兼定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說出了自己的發現:「……時間溯行軍的出現路線……好像一直在把我們往那個方向上引導呢……」
一期一振嘆了一口氣,然後猛然揮刀,將一把從他背後竄出、意欲偷襲他的敵短刀斬做兩段。
「看起來還真的是這樣啊。」
和泉守兼定大聲地嘖了一聲,表情裡含著怒氣和痛苦,用一種粗魯的語氣吼道:「那我們還在等什麼?盡快把這些家伙都解決掉吧!」
說著,他就拖著刀衝了上去,戰鬥得比剛才更勇猛了十倍。
他戰鬥得異常有氣勢,假如不知道的話簡直要以為他面對的是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敵手。可是追根究底——面前的敵手不但不是故意來與他為難的,說不定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反而是要達成他一直以來深藏在心底的不切實際的願望的——畢竟,他們的目的,可是要改變歷史、救出土方啊。
一期一振的眉心猛地向下一壓!
「不對!」他那清亮的聲線脫口而出,「假如事情是這麼簡單的話,那為什麼三日月殿會那麼生氣呢?!」
和泉守兼定驀地一抬頭。
「你說什麼?!那個三日月……會生氣?!」
雖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和泉守兼定突然一臉震驚,一期一振還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還沒等他說話,和泉守兼定就面色大變,大聲嚷嚷起來。
「不行!看起來真的要出大事了!我們趕快過去!!」
他一邊喊著,一邊率先嗷嗷叫著加快了砍殺時間溯行軍的速度,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感到疲乏似的。
雖然不太明白他和三日月宗近在打什麼啞謎,但事關主人的安危,其他人也打起精神奮勇衝殺過去。
他們現在距離一本木關門愈來愈遠了。
而且,距離女審神者和那位先行的付喪神更近了。最終,和他們會合了。
剛一會合,他們就發現大家看上去都不怎麼好。
畢竟和比起平時的敵人數量要多出十倍二十倍的時間溯行軍,已經奮力戰鬥了這麼久,每個人都受了點或多或少的輕傷。可是敵人出現的時長和數量是完全不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他們也只能咬牙撐下去。
而天空中次第裂開的不祥黑洞還在增加。一個,兩個,三個,五個……在陰晦天空下形成奇異的軌跡圖,向著遠方的樹林中延伸過去。
沒有人多說什麼,他們一路追著時間溯行軍的軌跡衝殺過去。但是,在樹林的邊緣,女審神者卻毫無預兆地停下了腳步。
然而,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中,巨大的橙紅色黑洞還在繼續向著樹林的深處延伸過去,仿佛像是不祥的路標,指向那處命運注定的最終地點。
其他人沒有多想,紛紛追著時間溯行軍的路線,衝入樹林。
然而,三日月宗近卻突兀在最後停了下來,轉向女審神者,詢問似的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雪葉君?」
女審神者之前是垂下頭站在那裡的,但被這一聲呼喚所驚動,她很快地抬起頭來,衝著他笑了一笑。
「……你們去吧。」她說,「我最好留在這裡。」
第787章 【回歸篇之四】 208
然而, 三日月宗近卻並沒有如她所願一般地, 緊跟著其他同伴的腳步衝進樹林裡。
他只是站在樹林的邊緣,握著自己的本體刀,回頭靜靜地望著她。他寬大的藍色狩衣的衣袖上沾染了一些黑色的血跡,眉眼間的神情卻極為平靜, 注視著她的時候仿佛就像是在注視著什麼與己無關的事物;然而他眼眸深處卻蘊含著某種深邃又難解的東西, 傾注在女審神者身上的時候,莫名地帶來了一股強大的氣場和壓力。
女審神者卻也很沉得住氣。她迎視著天下五劍之一那有若實質一般的注目,甚至笑了一笑,問道:「你不去幫忙嗎,三日月?」
天下五劍從容答道:「不可能將主君一個人獨自留在危險的戰場上吧?……這麼過分的事情我是不可能做出來的。」
女審神者好像為他理所當然的流利語氣震驚了一下。
然而她還沒有說話, 天空中就裂開了更多的橙紅色黑洞——而且, 那些黑洞垂直的下方,就是那片樹林。
一道接一道的紅色閃電閃過, 計算數量的話, 那片小樹林裡現在恐怕已經湧入了數倍於己方付喪神的時間溯行軍。
他們只是從刀劍之中化身出來的付喪神, 並沒有那種一揮刀就能破敵十萬的強大神力。
女審神者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了一絲焦慮之色。但她的雙腳仍然牢牢釘在原地沒有移動。
「三日月!」她喊道, 把遙望著高聳樹木遮蔽之後的敵軍落點的視線收了回來, 轉而殷切地望著面前的天下五劍之一。
「你不去的話, 他們就會因為人手不足而陷入苦戰……假如你是擔心我還會像以前一樣做出什麼叛逆不可原諒之事的話,我可以在此立誓,在戰鬥持續期間, 直至歷史上的重要事件發生之後, 我決不會踏入這片樹林一步……這樣, 夠了嗎?夠讓你對我稍微放心一些了嗎?」
或許是因為沒有想到她會說出「立誓」這樣的字眼,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微帶驚訝之色地望著她。他握住本體刀的那只手微微動了動,指尖似乎下意識摩挲了一下刀柄。
天空中降下更多的、渾身冒著黑氣的扭曲怪物,他們的身影掠過高聳的樹冠,在那之後被林木所遮蔽而消失了蹤影。
可是女審神者當然不會一廂情願地認為不管來多少時間溯行軍,她手下的付喪神們都能夠輕易抬抬手解決。假如真的是這樣的話,本丸還有什麼必要設立手入室呢?萬屋又有什麼必要售賣足以抵消一次碎刀這種死亡經歷的御守呢?
她立刻轉向三日月宗近,臉色也凝重下來,好像從沒有這麼嚴肅過。
「三日月,請你立刻去支援他們。」她的聲音裡似乎壓抑著一絲異樣的情緒,像是極力想要忍下自己胸中翻騰的感慨或激切,打算表現出理性的一面,好說服對方聽從自己似的。
「我答應你,在事情結束之前,不會嘗試用任何方式、從任何地方踏入這片樹林一步;更不會去接近土方先生……」
終於,站在他最後的終焉之地前,她說出了那個名字。
「我和他,已經不在同一條道路上了。——你應該比誰都明白這一點吧?」
三日月宗近眼中目光一閃。
女審神者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那聲嘆息裡仿佛蘊含著很多東西,但是到了最後,她卻只是說道:「我既不會去接近他,也不會試圖去救他……這樣坦率地保證的話你是否就會相信我呢,三日月?」
她的語調聽上去十分堅定。或許在她聲音的深處還浮動著一抹傷心,但她至少可以在表面上表現出堅定不可動搖之感了。
三日月宗近終於斂下眼眉,將直視著她的視線移開,投向那片濃密的樹冠之後。
然後,他微微頷首,並沒有多說什麼「我不相信你」或者「請別讓我失望」之類的話,就徑直轉身握著刀,大步流星地向那片樹林裡走去。甚至都沒有費心回過頭來確認一下那麼信誓旦旦保證著的女審神者有沒有打破誓言、流露傷感或瘋狂的表現,就仿佛他確實在信任著她的承諾似的。
而女審神者確實也並沒有去做那些違背約定之事。她只是挺直背脊,筆直地站在原地,目送著天下五劍之一的那個穿著藍色狩衣的背影在層層疊疊的林木間消失;那副安靜又紋絲不動的姿態,簡直就像是一尊雕像。
她看起來像是在出神,又仿佛是在慢吞吞地思考著林木之後,自己的部下對戰那些怪物的情景;雖然說二三十個時間溯行軍,大概出動六位付喪神也足夠用了,可是時間溯行軍接二連三登場時那種異常的現像,也不得不讓人多想一些。
然後——
毫無預兆地,她忽然一抬右手,同時閃電般轉身——唰地一聲,手中握著的太刀寒光閃動的刀尖,瞬間已經指向面前之人的咽喉部位!
出人意料地,對方並沒有立即拔刀,只是站在原地繃住了身體,極力在氣勢上顯得不輸於她,並且率先開口了。
「對待過去的友人,這還真是令人印像深刻的歡迎方式啊——清原君?」
女審神者不為所動。甚至那指向對方咽喉部位的刀尖也沒有絲毫的動搖。回視著身後的來人,她淡淡扯起了唇角。
「我在想,假如我不這樣的話,你是不會主動現身的——」她說。
「而今天,確實不是個什麼好日子。我沒有多余的心情與精力和你繞圈子。所以,就這樣吧。」
她平靜地直視面前這位曾經的同事和友人、現在卻已經變成了敵對方的女性,神無凜音。
神無凜音輕蔑地笑了笑。
「還真是傲慢得不得了的說法啊。」她似乎十分感嘆似的說著,還咂了咂嘴表示強調。
「那個更加傲慢的……更加高高在上的三日月宗近,看上的就是這種女人嗎——真讓人失望。」
就這麼說著,她居然還搖了搖頭,表情看起來有多麼惋惜似的。
她的鎮定從何而來?——這樣的念頭一瞬間竄過柳泉的腦海。
雖然她故意用了十分曖昧的說法,意圖讓柳泉感到尷尬或羞惱,進而模糊她的行動力和判斷力;不過這點小伎倆,還遠遠不足以動搖柳泉。
那麼她膽敢獨自一人出現在柳泉的面前,果然也是因為——
「曾經那麼傲慢的精英女性,也淪落到要和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的怪物們為伍了嗎——真讓人失望啊。」柳泉回敬道。
被拆穿了,神無凜音好像一點也不驚慌。她慢吞吞地勾起嘴角笑了一笑,甚至有余裕在柳泉面前攤開了雙手,就好像完全不在意那柄指向她咽喉、距離那裡只有數寸之遙的鋒銳名刀似的。
「嘖嘖,你說——時間溯行軍?」她搖了搖頭,神情裡居然浮現了一抹——可以稱之為【發覺對手智商不在線、因而對自己的IQ產生了無限優越感】的表情。
「我也曾經是堂堂的精英審神者呢,你把我和那些怪物們劃分到同一邊,不覺得這麼做很失禮嗎?」她好整以暇地回應道。
柳泉的目光一閃。
「我倒覺得沒什麼不同呢。」她微笑著說道。
在陰晦的天色下,殺意濃重的兩位年輕女性平靜地對視,居然不約而同地朝著對方露出了一個其下仿佛隱藏著不明風暴的寧靜笑容。
然後,柳泉單刀直入地說:
「我想你也不是為了來跟我敘舊的,所以我們何不坦率一點直接聊主題呢?」
神無凜音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柳泉就擅自認為她是同意了——反正她同不同意,對事情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徑直說道:「你大概也猜到了吧?……時之政府對你的行為感到非常生氣。所以今天我是來帶你回去接受處置的。」
神無凜音大概沒想到柳泉能把這種事情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就好像她有多少苦衷、多少艱難或者多少不得已都無所謂,於事無補一樣;她那張漂亮的臉一瞬間就因為極度的憤怒而扭曲了,先前淡定的態度也消失了。
「哼,說得可真是冠冕堂皇啊。一副令人作嘔的正義使者的樣子——三日月宗近身為天下五劍之中最高貴令人仰慕的那一位,居然看中的是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偽善女人嗎。這還真是讓我連他一起也看不起了啊?」她挑釁似的回應道。
不過這種幼稚的人參公雞好像完全動搖不了她的對手似的。
柳泉眯起眼睛,臉上的笑容卻刻意擴大了範圍。
「是呀。」她居然同意道。
「他到底欣賞我哪一點,我也很好奇。」她笑得一臉和顏悅色、人畜無害(?)。
她甚至還好聲好氣地提出了一個建議。
「不如……等一下你見到他的時候,替我……問問他?」
神無凜音終於忍無可忍。
「你不知道也無所謂!」她暴喝道,怒目瞪視著柳泉。
「只要你等一下乖乖去見我家的響子婆婆的話,我倒是以後可以替你問問那把傲慢的平安老刀!!」
神無凜音的話音未落,柳泉還來不及反唇相譏,就看到她驟然右手一抬、食指的指尖高高指向天空!
隨著她的動作,天空中閃現出了——不同於剛才的、青色的電光。
柳泉的表情終於變了,她臉上那一抹從容的笑意,隨著一個個巨大的黑影在青色電光的鳴響間閃現出來之後,也終於慢慢消失了。
「檢非……違使?」
作者有話要說:
5月23日:
今晚12點之前還會有巨長無比的二更【。
保守估計得五六千字起跳吧hhh
畢竟榜單字數我還沒達標啊【嘆息
今天想跟大家聊一聊。
說起來,其實最近一段時間,自己感到很累,然後因為這篇文的數據不太好,有時候感到非常的沮喪。
好歹這篇文也是九千多的收藏了,然而收藏和訂閱完全不成比例。
而且其實都不能用成不成比例來形容了,完全就是感覺……大家真的喜歡這篇文嗎?收藏的數字沒騙我吧?
——大概就是一堆諸如此類的,很不爭氣的感想。
這種想法累積到一定程度,就是靈感也隨之被撲滅了。
大綱裡的脈絡還存在於那裡,後面一直到結尾要怎麼寫,也大概都羅列在我腦海裡了。
可是一看到這篇文的數據,就覺得沒有勇氣繼續往下寫。
當然這不是說要坑文,只是碼字碼到半夜以後忽然有感而發,就想寫出來跟大家稍微分享一下【。
一直以來支持我的大家,我都記得呢。謝謝你們。
在有如獨舞的過程之中,是你們的回應讓我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在自作多情地胡言亂語【。
謝謝。
第788章 【特別放送版 HP番外】 II
哈利期待著他們能夠說點什麼——某些他可以從中推斷出一些事情的言辭——但是他們還沒有交談, 這一幕就倏然中斷了。那間臥室消失了, 下一秒鐘,哈利站在鄧布利多的辦公室裡,什麼東西在發出可怕的聲音,像某種受傷的動物。斯內普頹然靠在門口處的一堵牆上, 身體前傾, 低垂著頭,油膩的黑發垂下來擋住了他的表情。鄧布利多站在他面前,神色嚴峻。過了片刻,斯內普抬起臉,自從荒野山頂的一幕之後, 他仿佛度過了一百年的苦難歲月。
「我以為……你會……保證她的……安全……」
「她和詹姆斯錯誤地信任了別人, 」鄧布利多說,走向窗邊, 雙手撐在窗台上, 望著外面的夜空。「就像你, 西弗勒斯。你不是也曾指望伏地魔會饒她一命嗎?」
斯內普的呼吸虛弱無力, 好像一條離了水的魚一樣一陣陣地抽息, 表情痛苦。
「她兒子活下來了。」鄧布利多說。
斯內普猛地晃了一下腦袋, 像在趕走一只討厭的蒼蠅。
「她兒子還活著,眼睛和他媽媽的一樣,一模一樣。我想, 你肯定記得柏麗爾 弗格頓的眼睛, 它的形狀和顏色, 對嗎?」
「不要!」斯內普吼道,「沒了……死了……」
「這是悔恨嗎,西弗勒斯?」
「我希望……我希望死的是我……」
「那對別人有什麼用呢?」鄧布利多冷冷地說,「如果你愛柏麗爾 弗格頓,如果你真心地愛她,那你面前的道路很清楚。」
斯內普眼前似乎隔著一層痛苦的迷霧,鄧布利多的話仿佛過了很長時間才傳到他的耳朵裡。
「您——您說什麼?」
「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的。別讓她白白犧牲。幫助我保護柏麗爾的兒子。」
「他不需要保護。黑魔王走了——」
「黑魔王還會回來,到那時候,哈利 波特將會面臨可怕的危險。」
靜默了很久,斯內普慢慢控制住自己,呼吸自如了。最後他說道:「很好。很好。可是千萬——千萬別說出去,鄧布利多!只能你知我知!您起誓!我受不了……特別是波特的兒子……我要您起誓!」
「要我起誓,西弗勒斯,永遠不把你最好的方面透露出去?」鄧布利多走過來,看著斯內普那張激動而又痛苦的臉,嘆息著說,「如果你堅持……」
斯內普很快地用力點頭。鄧布利多的聲音好像是響在另一個空間那般深沉幽遠。
「你能冒著性命之危,時刻保護那孩子嗎?」
辦公室消失了,緊接著又重新浮現。斯內普在鄧布利多面前踱來踱去。
「——跟他父親一樣平庸、傲慢,專愛違反紀律,喜歡出風頭,吸引別人注意,放肆無禮——」
「你看到的是你預想會看到的東西,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在看一本《今日變形術》,頭也不抬地說,「別的老師都說那男孩謙虛、隨和,天資也不錯。我個人也發現他是個討人喜歡的孩子。」
鄧布利多翻過一頁,仍然頭也不抬地說:「對了,你大概不知道,莉莉曾經每個假期都化裝成各種各樣不同的人物,去看望哈利吧?」
斯內普乍然停下了腳步,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
鄧布利多的視線仍然膠著在那一頁上,看起來似乎是隨口答道:「莉莉很關心那個孩子,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臉色蒼白,喃喃自語:「可是……為什麼?」
「哦,也許是因為她再也沒有其他親近的人可以關心吧。」鄧布利多隨口說,就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在講什麼似的。「姐姐把她趕出了家門,曾經表明意願希望娶她的人也始終在躲避她……我想她去關心那個孤獨的孩子,就好像不想看到還有人像她自己一樣孤獨似的。」
斯內普臉上的一條肌肉在抽搐,像是在忍耐著極大的痛苦一樣。他沒有回應鄧布利多的話。
鄧布利多又翻過一頁,好像那本雜志上的文章十分引人入勝一樣。
「對了,注意奇洛,好嗎?」
斯內普盯著鄧布利多,臉上的表情除了驚訝,還有一點狐疑不解。
鄧布利多終於放下那本雜志,臉上浮起一個帶點狡獪的笑意。
「他試圖接近莉莉……我不相信他是毫無目的的。」他那雙藍眼珠在半月形鏡片後閃著有趣的光,「但有趣的是莉莉並沒有馬上表示出她的拒絕——」
斯內普的臉色好像更難看了。鄧布利多挑了挑眉,假裝沒有注意到魔藥課教授的表情。
「正是她的這個舉動讓我認為,我們有注意奇洛的必要。」
魔藥課教授的臉色看上去簡直不能更糟糕了。他用一種圓滑的調子開口道:「Well,你什麼時候還要負責替你的員工驅趕不受歡迎的追求者了?我不記得你有這麼好心——」
鄧布利多看著他,臉上浮現了一絲有趣的神色。
「『不受歡迎的追求者』?是嗎,在你的眼裡,你是這麼定義奇洛對莉莉的接近的嗎,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臉色變得很可怕,他看上去好像下一秒鐘馬上就要拔出魔杖,衝著鄧布利多來一個「一忘皆空」似的。
色彩旋轉,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昏暗了,斯內普和鄧布利多隔開一點站在門廳裡。聖誕舞會上最後一批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回去睡覺了。
「怎麼樣?」鄧布利多輕聲問。
「卡卡洛夫的標記也變黑了。他很緊張,擔心會受懲罰。你知道黑魔王倒台後他給了魔法部很多幫助。」斯內普側眼看著鄧布利多那長著彎鼻子的面影,「卡卡洛夫打算,如果標記灼痛起來,他就逃跑。」
「是嗎?」鄧布利多輕聲說,這時芙蓉 德拉庫爾和羅傑 戴維斯咯咯地笑著從操場進來了,正好掠過他們的身邊。
他們並沒有對站在門廳裡的霍格沃茨校長與教授產生任何興趣和注意,但鄧布利多的表情忽然微微一動。哈利注意到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眼神裡浮上了一層笑意。
「西弗勒斯,我想問你的不是這個,而是你對自己今晚的舞蹈表現有何感想?」
斯內普的臉色瞬間變黑了。他沉下臉——此時哈利不禁要小小地感嘆一下,剛才在鄧布利多記憶裡那個深夜的荒野山坡上顯得膽怯而畏縮的那個年輕男人已經完全消失了——嚴厲地瞪著鄧布利多,語氣僵硬。
「我以為我們在談正事。」
「我們是在談正事。」鄧布利多那雙藍眼睛盯著芙蓉和羅傑遠去的背影,聲音裡帶著一絲隱約的笑意。「我以為你很享受與格蘭芬多之花共舞的那兩支曲子——」
「那是你用角駝獸的角騙我去做的事情!」斯內普忍無可忍地衝著鄧布利多咆哮起來,「而該死的我到現在還沒有拿到它!」
「哦,不,不,你會拿到的。」鄧布利多敷衍地答道,「我已經讓莉莉去拿了,一會兒她就會轉交給你。」
斯內普看起來被鄧布利多的擅自安排氣得更狠了,他簡直說不出話來。
鄧布利多面色一正,若無其事地轉了個話題。「好吧,那麼我們繼續來談談卡卡洛夫——可憐的人,我看他快要被嚇破膽了。假如他逃跑的話,你打不打算跟他一起去?」
「不,」斯內普說,他的黑眼睛很快恢復了往日的冷靜,「我不是那樣的膽小鬼。」
「對,」鄧布利多贊同道,「到目前為止,你比伊戈爾 卡卡洛夫要勇敢得多。知道嗎,我有時覺得我們的分類太草率了……」
他說完就走開了,斯內普仍站在原地,低垂著頭。他略長的黑色頭發從臉的兩側垂下來,擋住了他的表情;但哈利總覺得他的身上散發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壓抑和陰郁。
他的身影如同洇開在水中的墨汁一樣消散了,這一次,在場景清晰地出現之前,哈利就聽見了斯內普那滿含憤恨和譏誚的聲音。
「……他的傲慢和他的父親甚至不相上下!而他似乎還挺享受自己的名聲!」
然後哈利聽見自己的聲音憤怒地響起來。
「不許說我父親的壞話!」
他眼前的場景清晰起來,是深夜的霍格沃茨,某一座旋轉樓梯上,斯內普揪著他的手臂飛快地下樓梯,滿臉都是厭惡之色,就好像他巴不得哈利下一分鐘就消失在這座城堡裡一樣。
「詹姆斯 波特,懶惰,傲慢——」
哈利聽見自己的聲音抗辯道:「我父親是個偉大的人!」
斯內普冷冷地厲聲打斷哈利,「你父親是頭蠢豬!」
哈利想不通這個場景裡既沒有鄧布利多,又沒有莉莉 伊萬斯,怎麼會出現在冥想盆裡。他猜想一定是鄧布利多或斯內普告訴過莉莉 伊萬斯,又或者她當時就隱藏在那座樓梯的某個轉角的陰影裡,看到了這一切?
然後場景又變換了——這一次,哈利還是站在校長辦公室裡。時間是晚上,鄧布利多無力地歪在桌後寶座般的椅子上,看上去神志不清。他的右手耷拉著,被燒焦了,黑乎乎的。莉莉 伊萬斯面色焦慮地站在他身邊,扶著他的肩膀。斯內普低聲念著咒語,將魔杖全神貫注地對准了那只手腕,看也不看地就用左手把一杯濃濃的金色藥液向前遞了出去。莉莉 伊萬斯馬上接過來,很小心地將藥液灌進了鄧布利多的嘴裡。過了片刻,鄧布利多的眼皮抖動了幾下,睜開了。
「你為什麼,」斯內普劈頭就問,「為什麼要戴上那枚戒指?它上面有魔咒,你肯定知道。為什麼還要碰它?」
馬沃羅 岡特的戒指放在鄧布利多面前的桌子上,已經破裂,旁邊是格蘭芬多的寶劍。
鄧布利多苦笑了一下。
「我……我做了傻事。誘惑太大了……」
「什麼誘惑?」
鄧布利多沒有回答。
「你能夠回到這裡已是個奇跡!」斯內普怒氣衝衝地說,「那枚戒指上有特別強大的魔咒,我們最多能希望把它遏制住。我已經把魔咒暫時囚禁在一只手裡——」
鄧布利多舉起那只焦黑、無用的手,仔細端詳著,就像面對著一個非常有趣的古董。
「你干得很出色,西弗勒斯。你認為我還有多少時間?」
鄧布利多的語氣輕松隨意,如同在詢問天氣預報。斯內普遲疑了一下,說道:「我說不好,大概一年。沒有辦法永遠遏制這樣的魔咒。它最終總會擴散,這種魔咒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加強。」
鄧布利多露出了微笑。他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這消息對他來說似乎無足輕重。
「我很幸運,非常幸運,有你在我身邊,西弗勒斯。」
「如果你早點兒把我叫來,我或許能多采取些措施,為你爭取更多的時間!」斯內普惱怒地說,他低頭看著破碎的戒指和那把寶劍,「你以為摧毀戒指就能破除魔咒?」
「差不多吧……我肯定是昏了頭了……」鄧布利多說。然後斯內普的怒火似乎轉移了,他怒目瞪視著鄧布利多身旁一直沒有出聲說話的莉莉 伊萬斯,諷刺似的說道:「你一直在這裡?你為什麼不阻止他?你難道看不出來這是一個陷阱嗎?你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
莉莉 伊萬斯還沒有說話,鄧布利多就阻止了斯內普的惡言惡語。「西弗勒斯,不要苛責莉莉。這種事情她也無能為力。」他疲憊地說道,「我獨自去了岡特老宅……也許我應該把你帶上就好了……」
「那樣你們兩人總有一個會像這樣黑著一只手回來,然後坐在這裡計劃接下來的一年裡要如何修訂你們的遺囑。」莉莉 伊萬斯突兀地打斷了鄧布利多,她的臉板著,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難看,就好像十分憤怒,卻不知道該向誰生氣一樣。她忿忿地抿著嘴唇,瞪著鄧布利多和斯內普說道:「……復活石戒指!我幾乎能夠想像得到你們兩人都打算復活誰!……」
哈利等著她說出那個人名——那個阿不思 鄧布利多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也想要復活的人——但是莉莉 伊萬斯停了下來,氣呼呼地瞪著面前的兩個男人。
哈利也不覺得有如何失望。他猜想鄧布利多大概是想復活他的父母以及他年幼的妹妹阿利安娜,而斯內普毫無疑問是希望哈利的母親柏麗爾 波特復活。那個戒指必定是伏地魔的魂器之一,上面附著了十分強大而惡毒的黑魔法。現在哈利終於有點明白,後來他跟隨鄧布利多去尋找另一個魂器——斯萊特林的掛墜盒——的時候,鄧布利多為什麼要堅持自己去喝那些邪惡的魔藥了。他是認為自己既然已不久於人世,就應該盡量在活著的時候把這些都解決掉,該冒的險也都由他自己來冒——
屋裡有一瞬的寂靜。然後哈利看到鄧布利多吃力地在椅子上坐直身子,很不自然地強行換了個話題。「……不過這樣也好,這樣就使事情變得更簡單了。」
斯內普似乎完全被弄糊塗了。鄧布利多笑了笑。
「我指的是伏地魔圍繞我制定的計劃。他計劃讓馬爾福家那個可憐的男孩殺死我。」
斯內普在哈利經常坐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隔著桌子面對著鄧布利多。哈利看出他還想再談談鄧布利多那只被魔咒傷害的手,但對方舉起焦手,委婉地表示不願意繼續談論這個話題。莉莉 伊萬斯仍然站在鄧布利多身邊,正好面對著斯內普,但是他們兩人都好像在極力避免與對方的視線接觸一樣,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他們之間彌漫著一股尷尬而不自然的氣氛。
斯內普皺著眉頭說:「黑魔王沒指望德拉科能夠得手。這只是為了懲罰盧修斯最近的失敗。讓德拉科的父母眼看著兒子失手,然後付出代價,這對他們來說是鈍刀子割肉。」
「總之,這男孩像我一樣被明確地判了死刑。」鄧布利多說,「我認為,一旦德拉科失手,接替這項工作的自然是你啰?」
短暫的沉默。哈利注意到斯內普似乎飛快地瞥了一旁的莉莉 伊萬斯一眼。可是他不明白在談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斯內普注意莉莉 伊萬斯的反應有什麼用意。
「我想,黑魔王是這麼設計的。」斯內普很快回答道,語氣死板,毫無感情。
「伏地魔是否預見在不久的將來,他在霍格沃茨不再需要密探?」
「他相信學校很快就會被他控制,是的。」
「如果學校真的落到他手裡,」鄧布利多說,好像是臨時想到插了一句,「我要你起誓你會盡全部的力量保護霍格沃茨的學生,行嗎?」
斯內普僵硬地點了點頭。莉莉 伊萬斯的視線似乎有一瞬間停留在他臉上,但很快她就再度保持先前那種目不斜視的狀態了。
「很好。那麼,你首先需要弄清德拉科打算干什麼。一個驚慌失措的少年不僅對他自己危險,對別人也很危險。向他提供幫助和指導,他應該會接受,他喜歡你——」
「——他父親失寵之後,他就不那麼喜歡我了。德拉科怨我,認為我奪走了盧修斯的位置。」
「沒關系,試試吧。比起我自己來,我更關心的是那男孩任何行動計劃的意外犧牲品。當然啦,如果要把他從伏地魔的暴怒中解救出來,最終只有一個辦法。」
斯內普揚起眉毛,用諷刺的口吻問道:「你打算讓他把你殺死?」
「當然不是。必須由你殺死我。」
長久的沉默,屋裡只有一種奇怪的哢啦啦的聲音。鳳凰福克斯在啃一小塊墨魚骨頭。
「你希望我現在就動手嗎?」斯內普問,語氣裡透著濃濃的諷刺,「還是你需要一點時間構思一個墓碑?」
「哦,暫時還不用,」鄧布利多微笑著說,「我想,那一刻該來的時候總會來的。從今晚的事情來看,」他指指自己焦枯的手,「我們可以肯定它將在一年之內發生。」
「既然你不在乎死,」斯內普粗暴地說,「為什麼不讓德拉科得手呢?」
「那個男孩的靈魂還沒被完全糟蹋,」鄧布利多說,「我不願意因為我的緣故把它弄得四分五裂。」
斯內普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非常奇怪、非常痛苦的表情。他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勉強從喉嚨裡擠出來的一樣,發出一種疼痛的嘶嘶聲。
「那麼我的靈魂呢,鄧布利多?我的呢?」
哈利看到這個時候,自從這個場景開始就一直避免和斯內普的視線彼此碰上的莉莉 伊萬斯,終於轉過臉去注視著斯內普,她那雙綠色的眼眸裡好像隱約泛起了一種悲傷的霧靄,就好像對於斯內普問出這個問題時的無奈和痛苦感同身受一樣。但是她沒有說任何話,而且在斯內普抬起眼睛之前,她又十分刻意地將視線轉開了,似乎想要假裝成自己對他剛才的問題從未注意過一樣。
「只有你知道幫助一個老人免於痛苦和恥辱不會傷害你的靈魂,」鄧布利多說,「西弗勒斯,我請求你為我完成這件大事,因為死亡對於我來說是鐵板釘釘的事,就像查德理火炮隊將在今年的聯賽中墊底一樣。說句實話,我倒願意沒有痛苦地迅速結束生命,而不願意拖拖拉拉,死得很狼狽,比如,把格雷伯克牽扯進來——我聽說伏地魔把他也招進去了?或者落到親愛的貝拉特裡克斯手裡,她喜歡把食物玩夠了再吃?」
他的語氣很輕松,但那雙藍眼睛卻犀利地望著斯內普,就像從前望哈利一樣,似乎能真切地看見他們所談論的靈魂。最後,斯內普輕輕地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好像滿意了。
「謝謝你,西弗勒斯……」
辦公室消失了,暮色中,斯內普和鄧布利多一起在冷清清的城堡操場上漫步。
「這些晚上你和波特兩人關禁閉吧,西弗勒斯?過不了多久,這男孩關禁閉的時間會比他自由的時間還多。」
「他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
「相貌上也許是這樣,但他骨子裡更像他的母親。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須給他一些信息,不然就來不及了。」
「信息,」斯內普說,「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我的時間有限。我必須給那男孩足夠的信息讓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為什麼我不能得到同樣的信息?」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裝在一個籃子裡,特別是一個許多時間都掛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籃子。」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為我低估了你時時所處的危險,西弗勒斯。只把看似有價值的情報告訴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這項工作我只能交給你。」
「可是你卻更信賴一個連大腦封閉術都不會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連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種連接,」鄧布利多說,「不久以前,他稍稍領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他從未體驗過那樣的痛苦。他再也不會試圖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種方式。」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靈魂如此殘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樣的靈魂,就像舌頭粘在冰凍的鋼上,皮肉接觸火焰——」
「靈魂?我們談的是思想!」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問題上,這兩者是一回事。」
鄧布利多環顧四周,確保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別人。他們現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影。
「西弗勒斯,在你殺死我之後——」
「你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卻還指望我幫你那個小忙!」斯內普低吼道,削瘦的臉上閃著真正的怒氣,「你覺得許多事情都理所當然,鄧布利多!說不定我改變主意了呢!」
「你發過誓的,西弗勒斯。說到你為我效力的事,我記得你答應過要密切關注我們那位年輕的斯萊特林朋友,對嗎?」
斯內普顯得惱怒而不服氣。鄧布利多嘆息了一聲。
「今晚十一點到我辦公室來,西弗勒斯,你就不會抱怨我不信任你了……」
他們回到鄧布利多的辦公室,窗外漆黑一片,福克斯安安靜靜地待著,然後哈利有點意外地又看到了在上一個場景裡沒有出現過的莉莉 伊萬斯。她正站在校長室的桌前,有絲局促不安地四下環顧。
「別緊張,莉莉。你等一下可以呆在那裡。」鄧布利多面色輕松地指了指牆角的一個大木櫃。莉莉 伊萬斯走過去,一下拉開櫃門。裡面漆黑一片。
「我想……這不是一個消失櫃吧?鄧布利多教授?」她的臉色還有絲緊張,但嘴裡卻開起了玩笑,聲音略有點發抖。
鄧布利多似乎很欣賞她的幽默似的,呵呵笑著說:「當然不是。你想把自己傳送到哪裡去呢,莉莉?」
莉莉 伊萬斯還沒有說話,校長室的門上就響起了輕叩聲。她的臉色一變,立刻鑽進了那個櫃子,合上了櫃門。鄧布利多揮動魔杖,不知在那個櫃子周圍布下了什麼咒語。就在他剛剛完成這一切的時候,校長室的門開了,斯內普走了進來。
【To Be Contiuned...】
作者有話要說:
5月23日二更:
首先,要感謝大家溫暖地留言鼓勵我。昨天半夜真的感覺負能量爆棚,大概我性格裡的某個方面也是個任性地需要大家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老嬰兒吧【不
寫了這麼長,也有過一章完全沒什麼留言的時刻,到了那種時候就很容易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腦洞落伍了,不被大家喜歡了之類的【。
雖然今天的數據還是那樣,但是大家的留言讓我覺得活著還是挺有希望的【泥垢
謝謝小可愛們!
嗯我會努力寫的啦。希望大家以後也能溫暖地來虎摸我【。
另外,說起來我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對HP的熱情忽然這麼高漲,大概是因為我今天翻出了上次去英國的時候買的斯萊特林的T恤?【喂!
想了想還是把這篇HP的番外的後續部分繼續放上來吧,今天靈感一來,啪啪地補寫了大概四千多字,要是繼續壓箱底的話我覺得我很有可能憋得難受啊【你夠
總之,可能大家都不太記得這篇番外前面的內容了,所以我把之前貼過的部分都重新貼在下面,在作者有話說裡的這部分是免費的哦~~
PS. 1、這個番外的背景是最終的霍格沃茨決戰之前,哈利在校長室裡使用冥想盆的劇情。
2、碧歌妮婭是妹子使用高級易容術化裝成的另一個身份,在鄧校的直接領導下的鳳凰社成員,和教授單線聯系的hhh
-----------------------------
哈利毫不猶豫地把頭探進了校長室桌上那個已經充滿銀白色記憶的冥想盆。
他立刻感覺到自己好像頭朝前落進了陽光裡,雙腳踏在溫暖的土地上。他直起身子,發現自己居然站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庭院裡。不遠處走過來兩個人,好像沒有看到哈利的存在一樣,掠過他的身邊徑直往前走去。哈利發現那兩個人是少年西弗勒斯 斯內普和少女模樣的莉莉 伊萬斯。
哈利感到一陣興奮,但隨即發現斯內普和莉莉 伊萬斯之間的對話似乎顯然稱不上愉快:他們兩人的面容都繃得緊緊的。哈利緊走幾步,追上去偷聽。
「……以為我們應該是朋友?」斯內普在說話,「最好的朋友?」
「是這樣啊,西弗。但我不喜歡跟你一起鬼混的那幾個人——埃弗裡和穆爾塞伯,是叫這個名字吧?你知道他們那天打算對瑪麗 麥克唐納做什麼嗎?」
莉莉走到一根柱子前靠了上去,抬頭望著那張灰黃的瘦臉。
「那不算什麼,」斯內普說,「開個玩笑而已,沒什麼——」
「那是黑魔法!如果你覺得那很好玩,你就瘋了——」莉莉冷靜地說道。
「可波特和他那些朋友干的勾當呢?」斯內普質問道,血又湧到臉上,他似乎無法控制怨恨的情緒。
莉莉聞言挑起了眉。「波特有什麼勾當?」
哈利猜想他們爭執的中心大概從那兩個顯然是邪惡的食死徒的斯萊特林身上轉移到他的父親詹姆斯 波特身上了。他又想起六年級時那個在斯內普的辦公室裡不小心看到的冥想盆裡的記憶——他斷定他的父親在霍格沃茨一開始的目標並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的麻瓜研究課教授。
斯內普爭辯道:「他們晚上溜出去。那個盧平有些怪異。他總是出去,去哪兒呢?」
「他病了,」莉莉有點敷衍似的說,「他們說他病了——」
「每個月滿月的時候?」斯內普說。
「我知道你的想法,」莉莉說,口氣很平淡。「你有個奇怪的猜測,並且打算讓我也認為他們和你想的一樣壞。」
斯內普的臉色有點發紅。
「我……我只是想讓你看到他們並不像大家認為的那樣優秀。」
在他專注的凝視下,她的臉紅了,看上去好像有點高興聽到他對她的重視一樣。
「但他們沒有使用黑魔法呀,」她降低了聲音,語氣似乎柔和了一些,「我聽說那天夜裡,你從打人柳下偷偷溜進了那條隧道,詹姆斯 波特在那裡……」
斯內普整張臉都扭曲變形了,氣急敗壞地說:「你以為他是英雄?他是為了救他自己,還有他的朋友!你可不能——我不讓你——」
「讓我?讓我?」
莉莉那雙明亮的綠眼睛眯成了縫,看起來有點充滿興味的模樣,但不知怎麼的,表情裡又似乎有點危險。
斯內普立刻退縮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別人把你當傻瓜——他喜歡你,詹姆斯 波特喜歡你!」這句話似乎是勉強從他嘴裡拽出來的,「他可不是……大家都認為……了不起的魁地奇球明星——」痛苦和反感使得斯內普語無倫次,莉莉的眉毛在額頭上越揚越高。
「我知道詹姆斯 波特是個自以為是的自大狂,」莉莉嘆著氣打斷了斯內普,「這點不需要你告訴我。但穆爾塞伯和埃弗裡的所謂幽默是邪惡的。邪惡的,西弗。我不明白你怎麼能跟他們交朋友。」
哈利懷疑斯內普是否聽見了她對穆爾塞伯和埃弗裡的批評。莉莉指責詹姆斯 波特的話一出口,他整個身體就放松了。當他們轉身走開時,斯內普的腳步重又變得輕快起來……
場景消失了……
哈利注視著斯內普參加完黑魔法防御術課的O.W.L.s考試後離開了禮堂,注視著他悠閑地走出城堡,漫無目的地逛到那棵山毛櫸樹附近,詹姆斯、西裡斯、盧平和小矮星彼得正一起坐在樹下。但哈利這次沒有靠近他們,因為他知道詹姆斯把西弗勒斯在空中百般奚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知道他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再聽一遍不會使他快樂。他注視著,莉莉 伊萬斯走到那伙人中間去替斯內普辯護。他遠遠地聽見斯內普惱羞成怒地衝她喊出了那個不可原諒的詞:「泥巴種。」然後莉莉的臉色變冷了,她在斯內普面前丟下了那只白手套,要求與他決鬥。
場景變換……
時間是晚上,莉莉穿著晨衣,站在格蘭芬多塔樓入口處的胖夫人肖像前面,看上去她似乎感覺有點冷,抱著雙臂,翠綠的眼眸平靜如水地注視著面前臉色蒼白的斯萊特林男生。
「瑪麗說你揚言要睡在這裡我才出來的。」
「她是在胡扯。我沒有這麼說。」斯內普冷冰冰地說道。哈利奇怪既然他表現得如此冷酷無情,又為什麼還要逗留在格蘭芬多塔樓附近。他應該龜縮在屬於他們這些斯萊特林毒蛇的陰冷地窖裡才對。
「我希望你在對待其他人的時候能拿出更紳士一些的態度。」莉莉嘆著氣,似乎並沒有因為斯內普的態度而生氣似的,但是由於他方才措辭的無禮,她拿出了一點說教似的勁頭。哈利猜想斯內普一定不會喜歡她這種口吻。
不過他失算了。斯內普顯然對莉莉的說教不以為然,但他也並沒有像哈利想像的那樣扭頭就走。
「我只是來澄清一件事,說完我就走。」他的視線壓根不看莉莉,而是固定在某個牆角,「我絕不是故意叫你泥巴種的,我只是——」
他停頓了,似乎很難說下去。哈利猜想也許就連他自己都很難解釋清楚為什麼他要把一位顯然是他自己最好的朋友叫成是泥巴種。
不過莉莉 伊萬斯顯然比斯內普更明白他的心理變化。她善解人意似的接道:「只是說漏了嘴?」
斯內普緊閉著嘴巴,沒有說話。
莉莉似乎也並沒有指望他能說出什麼更好的話來,她自顧自地說道:「毫不考慮地脫口而出的話才能充分顯示一個人的內心。你的想法已經被你那些親愛的食死徒朋友污染了——你迫不及待地想成為神秘人的手下,對嗎?」
他的嘴巴張了張,沒有說話,又閉上了。
「你管我這類出身的人都叫泥巴種,西弗勒斯。我又有什麼不同呢?」莉莉用那雙美麗的綠色眼眸悲哀而平靜地注視著他,「假如有一天他們想要清除掉我,你怎麼辦?……哦對了,也許你並不在乎。我以為我能夠幫得了你,但是我失敗了……」
斯內普終於抬起頭來看著她。
「我有我的理由——我和格蘭芬多的寵兒詹姆斯 波特以及西裡斯 布萊克不一樣!他們毫不費力就能夠得到想要的一切,而我只能靠自己努力,也不一定能夠得到——」
「我們不能選擇我們的出身,但我們不能為了成功而出賣靈魂。」莉莉安靜而疲憊地打斷他,就好像這句話她已經重復了太多次,但是一直沒有起到任何效果一樣。她的語氣就好像對斯內普能否聽從自己的勸解毫無信心,只不過是出於舊日的友誼才作出又一次徒勞的努力那樣。
「我不能再裝下去了,你選擇了你的路,我選擇了我的。」她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感喟,「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試圖告訴你的一切都是出自於真誠的關心……」
斯內普似乎震動了一下,他掙扎著還想說點什麼,但莉莉沒有再聽下去。她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轉身從肖像洞口爬了回去……
走廊消失了,哈利赫然發現自己站在一條麻瓜街道上。他看見自己的母親正坐在街邊的咖啡店裡,桌子對面坐著的就是滿臉陰沉的斯內普。哈利不用走進店裡就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這一幕也是他在斯內普辦公室的冥想盆裡看見過的。
這一幕很短,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時間。然後哈利感覺自己倏然飛了起來,再停下來的時候,他置身於一棟他沒有見過的房子裡。這棟房子看上去破舊極了,客廳裡落滿了灰塵。
他看見斯內普冷冷地盯著莉莉 伊萬斯。他已經長成了一個青年,但臉上的陰郁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反而增加了許多。曾經滿含仰慕的注視著莉莉 伊萬斯的那個少年已經消失,他的臉上出現了哈利所熟悉的那種譏誚。
哈利聽見他用一種極為冷漠而憤怒的語氣說道:「……很遺憾,女士,有一些欺騙是不能夠被原諒的。」
哈利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內幕——因為他看見莉莉 伊萬斯居然沒有絲毫為自己抗辯的意思!她只是低下了頭,在她垂頭的一瞬間,哈利似乎感覺自己看見了她眼中滿含著的淚水。她的面容上清清楚楚地寫著歉疚與難過,那種沉重的悲傷,很明顯地即將把這個年輕的姑娘壓垮了。
哈利立刻意識到了他正在注視著的是一幕曾經的摯友正式決裂的劇情。這也就很合理地解釋了為什麼之後斯內普即使十分厭惡他的父親詹姆斯 波特,但還是為了保護哈利做了那麼多事——他在被莉莉 伊萬斯欺騙之後,仰慕的對像轉向了哈利的母親柏麗爾 弗格頓,這個推論簡直太正常了。
哈利甚至都不能否認,現在的自己其實也十分理解斯內普的心路歷程——他也曾經深深喜歡過張秋,在他眼裡張秋也曾經是一個聰明美麗、充滿魅力、討人喜歡的姑娘,即使是她另外有了男朋友也不能夠阻止他對她的喜歡;但是在她把鄧布利多軍的情形告訴給多洛雷斯 烏姆裡奇之後,他就再也無法重拾對她的喜愛了。現在他發現有另外一個姑娘——一個與他更有共同話題的、理解他的想法與選擇,在關鍵時刻與關鍵問題上總能給他以關鍵幫助的可愛的姑娘——更加令他心動,就好像只有看到她,自己的靈魂才能夠被撫慰,被填滿一樣。張秋對他而言已經是過去式了,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當初是因為一個怎樣的契機而喜歡上她的了——就如同莉莉 伊萬斯對於斯內普而言一樣。
哈利想,根據他剛才看見的景像,不知道伊萬斯教授要做多大的欺騙,斯內普才會氣得和她主動決裂?尤其是當他曾經在黑湖邊充滿侮辱地叫她「泥巴種」之後,他還能用這種理直氣壯的態度指責她的欺騙不能夠原諒,而伊萬斯教授也並沒有反駁這麼嚴重的指控?
他還想看下去,但是這段短暫的記憶到此為止了。這次場景變換的時間長了一些。哈利似乎飛過了許多變幻的形狀和色彩,最後周圍的景物才固定下來。他站在黑暗中一個荒涼、寒冷的山頂上,風嗖嗖地刮過幾棵沒有葉子的枯樹。
他發現自己的視角似乎換成了鄧布利多,這才明白剛才在進入冥想盆之前,伊萬斯教授從那個半滿的記憶瓶裡倒進石盆裡的,居然是鄧布利多的記憶。他頭一次知道兩個人的記憶能夠摻雜起來同時在一只冥想盆裡讀取。但也許這只是鄧布利多最後交給莉莉 伊萬斯的那個任務的一部分——他要給哈利看的整個故事,需要兩個人的回憶共同來講述才清楚。
哈利看見山坡上站著一個成年男人。那個人因為察覺到他——阿不思 鄧布利多——的出現而轉過身子,他的手裡緊緊地捏著魔杖,似乎在等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他的恐懼甚至感染了哈利。
突然,鄧布利多舉起魔杖,一瞬間在空中閃過一道刺眼的、之字形的白光,哈利以為是閃電,但那個男人撲通跪倒在地,魔杖從手裡飛了出去。
借著那道白光,哈利終於看清楚了,那個人居然是成年的斯內普。這個時候的他完全沒有後來他在霍格沃茨的魔藥課堂上的那種冷酷、嚴厲、氣場強大、令人畏懼的特點,他的聲音發著抖。
「別殺我!」
「那不是我的意圖。」鄧布利多用一種冷冰冰的語氣回答他,哈利從沒想過這個和藹的老巫師會用這麼冷酷的口吻和人說話。「怎麼樣,西弗勒斯?伏地魔大人有什麼口信給我?」
「沒有——沒有口信——我是為自己來的!」
斯內普絞著雙手,看上去有點心神錯亂,烏黑紛亂的頭發在腦袋周圍飄舞。
「我——我帶來了一個警報——不,一個請求——求求您——」
「一個食死徒能對我有何請求?」
「那個——那個預言……那個預言……特裡勞妮……」
「啊,是了,」鄧布利多說,「你向伏地魔傳達了多少?」
「一切——我聽到的一切!」斯內普說,「所以——正因為那個——他認為指的是柏麗爾 弗格頓!」
他提到了哈利的母親的名字,哈利因而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一股混雜著憤怒和厭惡的戰栗竄過他的脊椎。
「預言沒有說是女人,」鄧布利多說,「說的是一個七月底出生的男孩——」
「您明白我的意思!他認為指的是柏麗爾的兒子,他要追到柏麗爾——把他們全部殺掉——」
「這真有意思,」哈利聽到鄧布利多用一種近乎於嗤笑的語氣說道,「就在幾個月前,我還以為對你來說重要的人是莉莉 伊萬斯哩。那個時候你們一起來找我,說得情真意切——你說什麼來著?你希望能有個機會能向你童年時的好友,霍格沃茨的格蘭芬多之花求婚?——要我說,斯內普先生,你可真是個幸運的人。」
斯內普的表情扭曲了,臉色即使是在黑夜裡也顯得蒼白。他抖著嘴唇,顯然說不出為自己辯解的話來。
哈利想,一直流傳在學校裡的那些流言居然是真的。斯內普居然真的曾經向莉莉 伊萬斯教授求過婚,並且這件事他還告知了鄧布利多!但伊萬斯教授一定是拒絕了吧?不然為什麼他這個時候又會為了哈利的母親而向鄧布利多乞求?
「我不——我不知道您是否明白這其中的原因,但我……我決不是毫無理由的。」斯內普終於擠出一句話來,他的聲音發抖,就好像心裡極力強忍著巨大而難以形容的痛苦一樣。「一切……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而難以置信了,我……」
他的鼻翼翕動,突兀地停住了聲音,就好像再也不知道該怎樣往下說了一樣。
「好吧,讓我們先把莉莉放到一邊。一個可憐的未婚妻——她一定不知道你今天是為了什麼來見我的。」鄧布利多說,終於停止了對斯內普的嘲諷,「既然柏麗爾對你這麼重要,伏地魔肯定會免她一死吧?你就不能求求他饒了那位母親,拿兒子作為交換?」
「我——我求過他——」
「你令我厭惡。」鄧布利多說,哈利從沒聽過鄧布利多以這麼輕蔑的口吻說話。斯內普似乎萎縮了一點兒。「那麼,你就不關心她丈夫和孩子的死活?他們盡可以死,只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斯內普什麼也沒說,只是抬頭看著鄧布利多。
「那就把他們都藏起來,」他嘶啞著聲音說,「保證她——他們的——安全。求求您。」
「那你給我什麼作為回報呢,西弗勒斯?」
「作為——回報?」斯內普張口結舌地看著鄧布利多,哈利以為他會拒絕,但良久之後,他艱難地從嘴裡吐出了一個單詞:「Anything。」
山頂消失了,哈利發現自己置身於戈德裡克山谷中,一棟他看起來十分眼熟的房子外。他一時間不太能夠確定自己是在使用誰的視角,又是在誰的回憶裡,但是他下意識走進了那棟房子裡,然後發現自己的父親倒在樓梯口,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了。
哈利一時間感覺有點喘不上來氣,眼睛瞬間就發紅了,酸脹得好像要溢出憤怒而軟弱的淚水來。他張大了嘴,想俯低一點身子,看清楚父親的模樣。但是此時他仿佛完全附身在這段記憶的主人身上了——在這條充滿了死亡氣息的走廊上,他沒有看到其他人,但是他的行動完全不由自己的意願來控制——而這段記憶的主人在詹姆斯 波特的身邊短暫地停留了片刻,然後發出一聲驚異而悲痛的抽息,像是勉強壓下去的一聲啜泣。
哈利終於發現這段記憶的主人是一個女人——因為那聲極短的抽泣聽上去毫無疑問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很奇怪的是,他完全看不見她的面容和外表,但是在這一幕記憶裡,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她幾乎所有的感受。
他感覺到她很快捂住了嘴,心髒因為激動、憤怒、悲哀和不敢置信而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她緩緩地蹲下身子,注視著那個倒在地上的人,聲音顫抖地自言自語道:「尖頭叉子,你的魔杖呢?!」
然後這句輕似無聲的耳語仿佛一下子衝破了她用以偽裝自己的最後一絲堅強,眼淚從她的眼睛裡落了下來,她似乎有一瞬間想要伸出手去碰觸緊閉雙眼的詹姆斯 波特那已經無生命的軀體,就好像徒勞地希望著面前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她很快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緒,閉上眼睛連續作了幾次深呼吸,然後重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屏息小心翼翼地繞過倒在地上的詹姆斯,繼續沿著充滿煙塵、被魔咒幾乎毀壞了的走廊,向樓上的臥室走去。
然後哈利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一幕。臥室裡,他看到還是個嬰兒的自己坐在小床裡哇哇大哭,滿臉淚水,額角那道新鮮的閃電形傷痕還在往下流著血。而斯內普跪在臥室的地板上,懷裡緊緊抱著哈利的母親柏麗爾 波特已失去生命的軀體,痛哭失聲。
哈利看見母親美麗的紅色長發散亂地披在臉上,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而斯內普的臉色看起來也像是快要死去一樣,大顆的淚珠毫不掩飾地從他眼眶中肆意滾落,在他臉上劃出兩道鮮明的淚痕。他的痛哭聽上去痛徹心肺,似乎他已經失去了整個世界一般。
哈利本以為這段記憶的主人——他現在幾乎已經能夠確定這個人就是莉莉 伊萬斯了——會很快進入這間充滿著死亡和別離氣息的臥室,但是他猜錯了。那個年輕的女人在房門外駐足,幾乎將自己的身體全部隱藏在門旁的陰影裡,默默凝視著屋裡痛哭的男人。
許久之後,她的視線終於越過了那個已經不再發出痛苦的哭聲的男人,落到小床裡那個已經哭累了,正在抽抽噎噎的、受驚的小嬰兒身上。哈利能夠感受到她黯然而充滿同情和憐憫的情緒,然後他發現她終於從門旁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慢慢走到斯內普身邊,停頓了一下,視線輕輕飄過去落在他來不及拭去淚水的臉上。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重新舉步,掠過他走向小床,伸手從床裡把小哈利抱了起來,緊緊摟在自己懷裡,輕柔地搖晃著他,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撫慰似的拍著他的後背哄他。
在她這一連串動作裡,斯內普先前猛烈的情感爆發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當她抱著小哈利從嬰兒床前轉過身來的時候,斯內普臉上的淚痕都已經消失無蹤了,重新掛上了他慣用的那種冷漠而空洞的表情,就像一張面具。
第789章 【回歸篇之四】 209
沒錯。
那一道道劃裂天際、橫貫過整片天空的青色電光, 不過是襯托檢非違使登場的背景特效。巨大而不祥的黑影在電光所過之處閃現出來, 渾身也冒出青色的光芒,低沉的咆哮顯得更為令人驚心。
神無凜音露出一個有恃無恐的笑容,竟然在柳泉的刀尖之下向後退了一步,盯著她的臉, 笑得有絲得意洋洋。
「你們都以為沒了時之政府, 我就必須要與那些我無數次討伐過的怪物為伍?告訴你們,我的價值,那把平安老刀不知道,你不知道,時之政府也不知道……」
她的笑聲陡然高亢尖銳起來。
「現在, 你到了窮途末路了。清原, 你的手下再忠實,也要忠實於他們被作為付喪神喚醒至現世所秉承的使命——他們現在必須去鏟除那些怪物。可是啊, 不幸的是, 怪物有點多……」
她笑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
「他們被那些源源不絕的怪物拖住腳步, 就在你面前不遠的地方……隔著這麼一片小樹林, 你忠實的手下也在那裡, 你仰慕的那個男人也在那裡……他們有人獲勝, 有人死去;這是命運……不過,現在的你是都沒有辦法去顧及了……」
柳泉的眉心慢慢地壓低了下來。她緘默著,並沒有立即出聲駁斥神無凜音的意思, 似乎在謹慎地評估著新局勢對自己的影響。
「要花這麼久才能布這樣一個局, 我也很辛苦呢∼」她的話音突然一轉, 尾音撒嬌似的微微向上挑起。
「我脫逃以後,就一直在思考這個計劃……好在你的所作所為,也很能引起檢非違使的注意;所以,我們干脆就合作了——」
柳泉終於出聲了,聲調微微壓低,聽上去有種危險的魄力感;但語氣裡還是一派鎮定。
「……我並沒有破壞歷史。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維護歷史。檢非違使對我的針對毫無理由。」
神無凜音笑著微微嘟起嘴搖了搖頭。
「啊∼就算這樣吧。可是在他們看來,你是個危險人物呢。」她說。
「沒錯,你沒有一次真的破壞歷史……可是你每一次都在踩線,像你這樣的審神者是十分危險的,尤其是再考慮到你本人的強大能力之後……」
柳泉嘆了一口氣。
「這是何等的誤會。」她平靜地評論道。
神無凜音嘻嘻笑了起來。
「沒關系。」她用一種類似寬慰和憐憫的態度說道,「只要結果和他們要的一樣就可以了——你覺得今天他們可以如願以償地解決你這個□□煩嗎?」
最後一句,她忽然壓低聲音,刻意悄聲說出;拖長的尾音在驟然緊張起來的空氣裡滑過,帶起毛骨悚然又令人厭惡的微妙氣氛,就像是一種令人心悸的暗示。
柳泉不動聲色,但腳下略微移動了半步,雙腳微分、略略壓低了上半身,握著刀的右手微微轉動了一下手腕。
她當著神無凜音的面完成了這一系列動作,好像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
神無凜音好像也不意外看到她作出戒備的姿態以及攻擊的起勢。她就那麼隨意地笑著,抬手朝著不遠處的天空裡指了指。
「你就這麼——孤軍奮鬥吧。」她快活似的說道。
「你的那些順服的部下們,已經被那些怪物纏住了吧?即使是付喪神,以一對多也有點吃力呢∼在沒有人可以來支援你的情況下,你那種令人厭惡的冷靜和頑強又能夠持續多久呢——我們來看一下吧?」
用一種類似唱歌似的調子這麼說著,神無凜音向後退了兩步,轉過頭去,沿著柳泉的視線,望向了那些在青色電光中現身的巨大黑影們。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吾友。」她最後露出惡意的笑容,耳語一般地說道。
柳泉猛地轉過身來。
不過,她並不是因為聽到了神無凜音最後這句滿含惡意的話而震驚,而是——
她縱身向前,毫不留情地一刀揮下。
「檢非違使什麼的我根本不在意!」她厲聲喝道,「但是今天我決不能讓你從這裡逃掉!」
神無凜音看起來有點訝異。
「你還真是忠實於時之政府發布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任務啊?」她一側身避過了柳泉的那一刀——當然柳泉只是為了阻止她離去的腳步,並沒有真的以戰鬥的心態認真劈砍下去——然後嗤笑似的說道。
「可你要知道,擊敗檢非違使的追緝、完成時之政府的任務……憑你一個人根本無法做到!」
柳泉只覺得背後陡然一涼,一陣小小的刀風已經幾乎刮到了她的腦後!
她的身體已經先於理智行動了起來,往前猛地一彎腰避過了那一刀,就地一個翻滾,避開了刀鋒的行進路線和影響範圍,再迅速跳起來,飛快地架好了刀。
從未對陣過的強敵在她身後現形。看起來比暗墮的大太刀還要高大好幾倍。他們的渾身被黑色的霧氣和青色的電光繚繞著,看上去強大、危險、冷酷、不留情面。
單就身形來說,柳泉幾乎只到他們的腰間;他們看上去每個家伙的體重都是她的幾倍,好像對上他們,她完全沒有勝算。
何況來的不是一個人兩個人,而是六個。
天空中發出唰唰的奇怪聲響,橙紅色的黑洞還在繼續開啟著,幾乎布滿整片樹林的上空。一道道紅色的閃電從黑洞中竄出,落在地上變成了一個個長著骨刺、形貌猙獰可怖的黑影。
現在在那裡,想必那些刀劍的付喪神們,戰鬥得也很艱苦吧?
柳泉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即使是在用力將刀揮下時脫口而出的呼喊,或許也會讓那邊的付喪神們分心。而他們的對手,好像不知道動用了怎樣的力量,竟然能夠大批地湧入同一個時代,在這裡興風作浪,圍攻刀劍的付喪神們,大概……也想要把他們絞殺在此地吧?
……就像此刻幾乎遍布箱館全地圖的那些新政府軍一樣。
而隔著一道樹林,在那裡奮勇地作戰著的,除了刀劍的付喪神,還有……那個人吧?!
土方先生。
這個稱呼在她舌尖上幾乎滾過,但她強硬地把那幾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音節咽了回去。
面前的檢非違使們發出一陣低沉的哮叫聲。然後,最接近她的那個檢非違使——看起來像是一柄薙刀——率先發動了攻擊。
柳泉一抬手猛地架住對方的刀。金屬相撞發出砰然的響聲。
對方的力量極大,單憑她自己的力氣硬扛是不行的。她架住對方的刀之後,刀鋒一對撞、她就順勢撤手往後跳開,握刀的右手陡然卸了勁力下沉,引著對方砍下來的刀鋒繼續下行,往她面前的地上劈去。
對方一擊落空,猙獰的臉上居然露出點吃驚的表情,張了張嘴發出嗷嗷的哮叫聲,立刻又揮舞起了手中的薙刀,放平一刀橫掃過來。
柳泉驟然一抬手將對方橫掃過來的刀鋒向旁邊擋開一點點,同時再度往後疾退了幾步。
不行,再這樣下去她就快要退入樹林的範圍了!
她的心頭剛剛想到這件事,就聽到面前那些巨大黑影的哮叫聲陡然提高了一倍!
他們好像不再延續剛才那種一對一的對戰時的優良傳統道德,而是同時兩三人一躍而起,從數個角度向她發動了攻擊,就好像真的打算把她這個「有可能暗墮或改變歷史的不安定因素」誅滅在這裡似的。
柳泉:!!!
她一翻自己的左手,掌心朝上,剛要不顧一切地發動自己在之前的世界裡翻牌(?)獲得的超能力,就聽到背後的林間發出一陣簌簌聲。
那是樹木的枝葉被人撥動所發出的聲音。伴隨而來的還有踩著落葉和草地前行的腳步聲。
……可是那種腳步聲很陌生。不像她今天所帶來的任何一人。
到底……是誰?!
這樣的念頭剛剛浮現在柳泉的腦海裡,她立即就意識到了自己馬上就要面臨被敵人完全包圍的劣勢!
原本身後的林木就是她的天然屏障,雖然她不會進入樹林,但檢非違使都在她的面前,也不會有人飛天遁地地突然從她背後出現——她只要專心於對付面前的來敵即可。
可是現在,情勢即將為之逆轉!
來人不太可能是她率領的付喪神,那麼會是誰?!如果是時間溯行軍的話,他們大多因為暗墮而喪失理智、缺乏自主思考能力和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能力,不可能有這麼穩定的步伐……
可她現在沒時間多想了。檢非違使陣營之中,一個戴著鬥笠、上半身打著赤膊的家伙已經高高揮起了他的刀——
無論是薙刀也好、大太刀也好,武器的長度都很可觀;現在她必須立刻退入林間,否則前方和左右兩邊的退路都已被檢非違使封死,呆呆站在原地的話一定會同時被好幾把刀刺穿!
柳泉一咬牙,往後再退了一步,打算下一秒鐘先避開敵人攻擊的刀鋒、再驅動自己那開掛一般的超能力,試試看能不能把這些不知道是實體還是幻影的敵人定在原地,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
但是她並沒有獲得這樣近乎於孤膽英雄搏命一樣的表現機會。
因為在她後退的那一瞬間,一個身影忽然從她身後猛然竄出,掠過她身側,雪亮的刀鋒因為前衝的高速度而幾乎化作一道白光,唰地一下刺入了那個戴著鬥笠的高大黑影的胸膛!
柳泉:?!
雖然吃了一驚,但她的身體已經在戰場上形成了下意識的反應。
她立刻一個急剎車,改退後為前衝,右手一提、刀尖直直指向前方,壓低身子借著衝勢,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於右手上,和剛才那道白光一樣,將自己的刀尖送入了那柄一上來就在追殺她的敵薙刀的肚腹裡!
刀尖深深刺入再橫掠過去,唰地一下,那剛才還令人覺得強壯可怖的青黑色身影就化為一陣煙霧,消失不見了。
剛才從她身後衝出來、卻沒有攻擊她,而是替她干脆利落地解決了一個敵人的那個身影,在砍殺了第一個敵人之後,腳不沾地地又順勢衝向旁邊原本打算合圍柳泉的另一個家伙,當當當幾聲刀鋒相交的聲音響過之後,又是唰的一聲——高大的敵人那青黑色的身影消失了。
轉瞬之間原本以為無法擊敗的檢非違使就去了一半,柳泉也不由得激動起來,隨手一甩手中太刀、甩掉上面沾染的黑氣,唇角帶著一絲又是愉悅、又是感激的笑意,轉向那個衝出林間、及時幫了她大忙的人——
然後,她臉上的笑容猛地凝固在那裡!
因為那個人已經一手握刀、一手按著腰間的刀鞘,同樣回過頭來。那雙紅色的眼眸裡似乎含著一絲淡淡的笑意。
在晦暗的天色下,他的那一頭暗金色短發的發梢隨風搖曳著。
「喲,又見面了。」
他清冽優雅的聲線在風中揚起。
和那張俊美的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肩胛上的骨刺,刺破他身上穿的那套原本應該是白色、此刻卻已經被濁氣侵染,髒污到發灰的出陣服。
可是他的態度仍舊十分從容怡然,就好像此刻的他身上並沒有生長著那些可怖的骨刺、身體周圍也並沒有繚繞著淡淡的黑氣一樣。
柳泉失聲叫道:「……髭切?!」
源氏的重寶——盡管是已經暗墮的刀劍,他站在那裡,卻仍然具有重寶的風度和氣場——含笑望著她。那雙因為暗墮而變得血紅的眼瞳裡,有著柔和的神色。
「我回來了。——大致就是這種感覺喲。」他微笑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5月26日:
今天來個肥一點的更新hhh
所以明天請假,下次更新要到周一了……大概?
還有,大家有沒有猜到神秘嘉賓是他!哦呵呵呵呵【得意地笑
他本章的最後一句台詞是游戲裡遠征回歸的台詞喲w
第790章 【回歸篇之四】 210
和柳泉的又驚又喜(?)並不相同, 神無凜音在看到以暗墮的形態出現的髭切之後, 幾乎沒花多少時間就把指尖指向了柳泉,大吼道:
「你果然已經和時間溯行軍勾結到一起去了嗎!假如今天檢非違使不出現的話你還要隱瞞到什麼時候!」
柳泉:「……喵喵喵?!」
然而神無凜音顯然是沒有人為她搭台也能自己把一部戲唱全的優秀表演藝術家。
她繼續一臉震驚地指著柳泉吼道:「時之政府知道自己竟然派遣了這麼一個人來抓我嗎?!……不,在你我之間,到底誰才是那個勾結了時間溯行軍的人, 恐怕那些自命不凡還自鳴得意的大人物都不知道吧……讓你這麼一個人去看守後山神社裡那處被污染了的天然傳送陣——啊哈哈哈哈!時之政府終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不知道發現這種事情會讓很多人有多麼開心!」
柳泉:「……」
只是看到了一位疑似暗墮的付喪神而已, 這位大姐姐已經自行腦補出了一整個暗黑背景嗎。
……你別說,乍然一聽還真的覺得有幾分道理呢。
她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一旁的髭切雖然表情平靜,但似乎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反應——這很正常,就算不是為了自己,他作為一個好哥哥, 也會抓緊一切短暫的機會替自己的弟弟丸觀察一下她是不是一個值得托付和信賴的主君吧——而現在他看到了她的笑, 頓了一下,也微微翹起了唇角。
就好像完全沒有聽到神無凜音對他的那些指控和輕蔑似的, 肩胛上長有如同雙翼一般骨刺的源氏重寶握著自己的那柄破敗不堪的本體刀, 緩步走向柳泉的面前, 最後停在她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 就如同無聲地表明了自己站在她這一邊的立場和支持似的。
這個單純的舉動卻好像讓對面的年輕女人愈發喪失了冷靜。她指著髭切和那位弟弟丸的主君, 狂吼道:「瞧瞧吧!瞧瞧你們這不是早就已經勾結好了嗎!檢非違使就應該痛下殺手將你們全部討伐——」
髭切忽然聽到自己身前的年輕姑娘發出一聲嗤笑。
「那就一起上吧!」她斷喝道。
髭切原本以為這句話是宣戰的預告, 還在暗自提防著對面的那三位剩余的檢非違使衝過來。結果下一秒鐘就看到她握著刀,率先向對面那三個巨大的黑影發動了攻勢,架著刀疾衝過去的身影看上去利落帥氣又悍不畏死, 他看得簡直有一點瞠目結舌了;隨即, 他好像暫時忘記了自己的立場似的, 搖了搖頭,失笑出聲。
「這種性格的主君嗎……天真丸想要理解主君的話,想必會有一點辛苦吧。」
他自言自語似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即也緊跟她的腳步衝了上去。
余下的三位檢非違使,雖然硬朗了一點,看起來也沒到砍不動的地步;髭切對上的還算容易,是一柄短刀。對方雖然憑借自己的高速上來就刺了髭切一刀——幸好髭切也反應不慢,及時一側身讓對方的刀刃只劃過自己的左臂外側,還借此機會直接揮起右手中的刀,一刀將對方結果了。
就在差不多同一時間,天真丸跟隨的那位女審神者也唰地一刀劈過去——
髭切沒看那邊的戰況,衝過來的時候匆匆掃了一眼,看到她的對手是一柄脅差,直覺認為不會給她造成什麼麻煩,於是就自己專心對敵了;結果現在卻聽到那個方向上發出當的一聲——好像是什麼武器架住刀刃的撞擊聲!
剛巧他一刀下去把對手的敵短刀劈成了一道黑煙裊裊消散,正好有余裕往她那邊看去。這一看之下,他卻不由得愣了一下。
因為那柄先前已經陷入了必死之境的敵脅差,居然往後疾竄了一段路、及時拉開與女審神者的距離;而趕在女審神者的刀鋒劈落的一霎那架住她的刀的,居然就是檢非違使之中最厲害、最強大的那一位。
那比她足足高大出近一倍的巨大青白色身影的手中,牢牢握著——一把槍!
髭切血紅的眼瞳微微緊縮了一下。
「小心!」他立即厲聲喝道。
幾乎與此同時,他看到她的身體猛然一折,以一種常人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姿態,腰肢極端柔韌地折向一側;讓出的少許空間,剛好使得那根原本正正刺向她腹部的槍尖,掠著她的腰側擦過,整個姿態危險至極,幾乎讓見多識廣的源氏重寶都險些震驚到睜大眼睛。
不,他當然不是那麼容易吃驚的人。但那副姿態……常人很難做到吧?!
在暗墮之前——在被那名為「屋島賴義」的乖戾男人折磨之前,他也曾經擁有著別的主君。後來,也是因為主君卸任或故世,而在時之政府的安排下被轉手了——卻被轉到了那樣一個人的手中,導致了他今日的悲劇。
不過,在悲劇發生之前,他也曾經擁有著正常人一樣的主君。也曾經見過神態比現在面前的這位女審神者更可愛好幾倍、靈力方面的水平也很不差的少女作為自己的主君。可即使是能夠在對方身上感受到比現在這位女審神者更充沛的靈力波動,但比她還能打、動作姿態還這麼超乎尋常的審神者,他可真的是第一次見到。
……難道真的是靈力不足、身手來湊?
他這麼帶著一絲逗趣的意味似的想著。隨即又發現,這種帶著有趣的興味一般的心境,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在他心中浮現過了;直至今日。
髭切苦惱地皺起了眉頭,大聲嘆了一口氣。
……原本,只是為了還她一個人情,感謝她找到了弟弟丸、並把弟弟丸照顧得那樣好,讓他可以放心去尋找淨化自己的方法;所以他今天察知了時間溯行軍不同尋常的動向,才會偽裝自己是參與他們密謀的一份子、混入其中,在這個時代的戰場上准確地找到她,並且向她伸出援手。
淨化的方法已經找到了。只是要實現的話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長久混跡於時間溯行軍之中,他除非跟著那些惡棍一起上戰場去截殺審神者,否則也遇不到能夠提供淨化所需的那麼豐沛純淨的靈力之人。
而弟弟丸的主君——從一開始,就不在他打算借重其力量的範圍之內。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察覺到了她的靈力水平其實不但低下、而且還很混亂,波動值也大,這樣的一種糟糕的水平居然能夠維持一整座刀帳基本齊全的本丸,不得不說是了不得的運氣在加持。
可現在,他覺得自己即使沒能從她這裡獲得足以淨化自己的靈力,好像也無所謂了。
他曾經見識過有趣的人,也曾經見識過強大的人,也曾經見識過勇敢的人。當然,也曾經見識過漂亮可愛的人。
然而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像面前的她這樣,把這幾種令人心折的特點,都統統綜合於一身。
眼看著面前的女審神者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姿態堪堪閃避了檢非違使之中最棘手的敵槍的襲擊、又立刻反手一刀攻向對方,既沒有被剛才險些被偷襲得手的危險所嚇退,也沒有由此影響到自己的勇氣和戰意,他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哦∼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在發光啊∼」
然後,他看准了女審神者一連砰砰砰砰和敵槍對了好幾招卻未分高低的空檔,在女審神者一個轉身的空隙裡,大喝一聲,提刀衝了上去,一刀直刺敵槍的胸口!
但是,假如是這麼容易就能夠擊敗的對手,也就不會作為更高級也更危險難測的檢非違使,被派遣到這裡來了。
對方速度極快,每回合都能夠搶到最先出手權;對方的防御力顯然也是頂級的,一刀下去皮糙肉厚的那副外表上只能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攻擊力雖然不能說是超高,但髭切在某個回合中一不小心閃避得慢了一點,還是被它一槍掛到了左臂,不巧還正好碰到了他剛剛掛彩的地方,痛上加痛,讓他有那麼一瞬間五官都扭曲了。
而且,在對付這柄棘手的敵槍的同時,一旁那位先前還在對他們兩人大開嘲諷的年輕女人也沒閑著。髭切注意到她先是想趁著戰局正緊繃的時候溜走。然而弟弟丸的那位主君並不是顧此失彼之人,及時騰出手來一刀掃過去、擋住了那個年輕女人的退路。
當然,打了這邊就無法兼顧那邊,髭切就是在這一回合由於不得不掩護一下弟弟丸那位戰力已經很可觀、但面對腹背受敵的狀況還是有點力不從心的主君,才拼著挨了敵槍一下。
然後,她立刻就判斷出來自己的劣勢為何;下一刻,她就索性一頓猛攻,把那個自說自話的年輕女人也干脆包括進了攻擊的範圍內。
把那個女人拖入戰局形成二對二,其實也並沒什麼要緊。在髭切看來,那個女人的劍術全是不值一提的花架子,構不成什麼威脅,反而因為身在戰局之中而被他們兩人更好地監視起來、暫時無法從容逃脫。很顯然弟弟丸的那位主君正是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而作出的決定。這真是讓人印像深刻。
但在全神貫注、拼盡全力與強大敵人對戰的同時還要分神去打一打其他對手,終歸是一樣不利因素;髭切數次在戰鬥中發覺女審神者下一步就可以給敵槍重重一擊的時候,卻因為攻擊的線路剛好會給那個惡言惡語的年輕女人留出逃跑的空檔而不得不中止。
但檢非違使是不會因為他們要對付的對手多一個而手下留情的。如果說檢非違使今天出現在這裡是為了給那位女審神者留下點教訓、好讓她以後行事別再踩線的話,那麼他的出現更加是那些深不可測、高高在上的對手所不能容忍的。一定要將他肅清。
凜冽破空的風聲在他身側猛然掠過。髭切側身躲過,一轉身換了個方向,卻正好和同樣退了一步打算先防御的女審神者來了個背靠背。
後背上傳來的一陣撞擊感讓髭切略微分神了一霎那。然後他立刻重新握緊了右手中的本體刀。
他因為暗墮已久,本體刀的狀況也有些糟糕——因為乏於保養,本體刀上有生鏽的地方、也有卷刃和豁口。這種樣子投射在作為付喪神的他身上,自然也讓他的外形看上去沒有多好。落魄、陰暗、滄桑、髒污、狼狽不堪,就連他自己也明白再不盡快取得勝利的話,自己大概撐不了多久。
他輕咳了一聲,壓低聲音對身後跟他背靠背的女審神者說道:「等一下我替你爭取一個機會……完全牽制那個家伙的槍。然後,你就近身發動攻擊……我會讓他絕對沒有時間攻擊你,無須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
5月31日:
今天是髭切的主場……明天可能這場戰鬥就打完了【。
然後兩到三章之內我們就殺入真相線最後的大戰部分hhh
再不寫完的話我感覺大家都已經沒耐心了我就要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你夠
PS. 內容提要那句話,是髭切在游戲裡的台詞喲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