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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重返人間 BY FOX

第11章  
    希望這可以讓他放棄追查,念在老同學的份上不要在為難凱洛斯,也就是現在的我。  
    可是他反應之大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的臉上瞬間血色盡褪,抖了几抖,差點摔倒。他見鬼一樣瞪著我,  
    “你,你說……”  
    我心一橫,點點頭道,“他被脅迫為迪庫爾做死靈血海,后來被他們的殺手所殺。我看到了他的首級,那時我在襲擊他那個佣兵團做事,被上面派去給他打下手,所以認識了他。”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暴露這位王子殿下以前干的荒唐事了,不讓羅西安懷疑才是關鍵。我說得可都是不折不扣的事實,只是免去最重要最真實的段落。一邊的弗克爾斯神情自若,好像早知道凱洛斯干過那樣的叛國行為。  
    出乎我意料的事羅西安几乎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死了……”  
    羅西安張大嘴巴,似乎仍不可置信,我很意外他對我友情如此之深。  
    “我以為,他是永遠不會死的……弗邇卡,他怎么會死?”他悲傷地看向我,露出一絲難過極了的微笑,“告訴我,年輕人,你遇到的費邇卡是什么樣的人?他現在……抱歉,我忘了說,我和他曾經是同期同學,他的法朮比老師還要高明,但表情總像在諷刺什么,他冷漠不合群,卻會在沒人知道的地方花功夫救一只受了傷的兔子……他那樣的人……居然會死……死在刀劍下……”  
    我靜默地看著他,從沒想到自己在他心里是這樣的形象,而他知道我的死訊后竟會如此傷心欲絕的模樣。真是難得啊,我這樣的人也會有人挂念。我自嘲地想。  
    “他總是在不停地學習新的東西,仿佛那是他的空氣,沒有那他就會死亡一樣……魔法是他的生命。告訴我,孩子,你最后見到的他是什么樣子?”  
    我努力搜集著自己的詞匯,“他正在做一個研究,”我說,“就是每天呆在房間里,沒有材料時便到沼地和墳墓里找……”  
    “他的身體呢?好一點了嗎?”  
    “沒有,您知道……以他那種研究方法,還沒累死已經很奇怪了。”  
    羅西安失笑,帶著無比苦澀的味道,“是啊,他總是那樣子……一點也不顧忌自己的身體……”  
    我扯出一個極不自然地笑容,突然想到在學校時眼前這家伙跟老母雞一樣每天看著我准時睡覺,熬夜時總是他把熱湯端到我面前,以前吃飯時監視我要我一定吃完。也許因為他年齡最大又是室長的關系,但我當時真是怕極了他的雞婆。  
    “賢者大人,您的同學最終選擇了灰袍,沒想到您對他的感情這么深。”我奇怪地說,有一點好奇。  
    他輕輕笑笑,“我不知道你遇見的他是什么樣子,他的學生時候,怎么說呢,雖然十分冷漠孤僻,又總是有一些奇談怪論,總引的班上很多同學找他麻煩,但我知道,那是他高傲地不去注意任何人而引起的怨恨……真奇妙,那時的他只是一個人呆那里看書,在實驗室里不出來,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他的領地,卻總是能吸引人的靠近,這大概也是我……咳咳……”  
    我猜他大概是想說那是他的几個女朋友跑來找我告白的原因,不過終于沒有說出來。  
    我從沒想到會是他說那個樣子。我在學校沒少被欺負,特別是在我更小的時候,挨揍更是家常便飯。而在當他們不敢對我動手時,便總喜歡在我身邊到處找麻煩,我用盡一切方法把他們趕走,那時落了個嘴巴刻薄的名聲,一直也沒有改得了。  
    感覺到話題跑得遠了,羅西安笑著向我道,“不好意思,我失態了。關于弗克爾斯司令總長所說的話,我也有所理解,可是我并不確定我是否該信任你,王子殿下,”他輕輕笑了一下,“但是見到了你以后,凱洛斯,我相信你可以帶領這個國家,這個大陸,走出黑暗,走出困境。”  
    我一愣,他突然說這些是什么意思?難道他是想承認我救世主的資格?可是……為什么他突然這么說?  
    他慈祥地看著我,深藍色地眼中帶著笑意,“你是個值得托付的年輕人,這么多年,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想告訴他,他的眼光實在不怎么樣,鑑定考試時他几乎得了零分,還有他的那些女朋友沒有一個能打七十分以上的。可是我只能忍住,我莫名其妙躲過一劫,雖然成了真正的救世主很糟糕,但總比被發現強制出境或被消滅好一點吧。  
    于是我微笑,輕施一禮道,“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賢者大人。”  
    一路上弗克爾斯一張臉上好像濃縮了整個春天的喜悅歡慶,我禁不住懷疑被認為是救世主的是他而不是我。“沒問題了,”他興奮地說,“你知道一個精神支柱在軍民的心里是多么重要嗎,有時簡直可以決定一個國家的生死存亡。有了賢者大人這句話,你就是正牌的救世主了,可以想像大家的反應有多激烈……唔,這一仗還真有點想頭!”  
    我想他大概純粹是為了有仗好打興奮,思量一下自己,他言下之意我只要站在那里做英雄狀揮揮手,發揮一下花瓶的作用就好了。  
    不過話說回來,羅西安選擇相信我……是因為費邇卡的原因嗎?他那樣相信他曾經的一個選擇了死靈法師灰袍的同學?真不可理解。  
    做一個救世主……雖然感覺上很討厭,可是并不怎么辛苦,為了自救,勉勉強強也只能這樣過了。  
    本來以為就這樣過日子也不錯,雖然當什么救世主實在不合我的性格,可是為了保命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沒事了以后我是准備不打招呼離開的。可是,事情顯然不想我打算的那樣順利,而且還要復雜的多。  
    那天晚餐后弗克爾斯來拜訪我,平時他都是翻牆爬窗,這次卻難得正式送了名帖,不知想干什么,我可沒心情猜他又在搞什么鬼,看了一下名帖隨手丟開,吩咐我不見客。他出乎意料地并沒有像預料的那樣走掉并在几分鐘后從牆外翻進來出現在我的臥室里,而是讓仆人用很嚴重的措詞告訴我,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我懶得告訴我對他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半點興趣都沒有,就算這個國家要亡國了又于我何干,于是我安靜看我的書不再玩這個游戲,這次旅程是個惡夢,每一件事都在折磨著我的耐心。現在一想到要當救世主就算是個冒牌的我還是混身起雞皮疙瘩。我想仆人離去后想必支吾地告訴了他我的反應,因為他很快氣急敗壞地沖進來,我撇撇嘴,放下書看著他,這才是他一貫的反應。我也更為習慣。  
    他瞪我看了几秒,嘆了口氣,做出無力的表情,“王子殿下,你到底想怎么樣,你說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我保証這次絕對不是來騷擾你的!”  
    我沒說話,做了個請他繼續說的手勢。我可不指望我表示不歡迎不感興趣之后他會識趣的離開。他是不是來騷擾我對我都沒關系,反正任何人出現對我都是一種打擾,如果說我只是為他那種不成熟的性騷擾對他避而不見,那么未免太高估我對人類這種生物的耐心。  
    “我要去出征,最近迪庫爾的攻勢太猛,恐怕撐不到那位法師的到來,那些老家伙一至同意再不把兵權交還給我就不行了。”他停了一下看著我,觀察我的神色。也許他是想嚇一嚇我,可是他期望我有什么反應?我不耐煩地想,每個國家的政治家都是這個樣子,有時總把權力和性命的重要性顛倒,可以想見戰爭已到了極之危機的時候,他們才舍得放手讓我們的司令官去做英雄力挽狂瀾,可是他們的愚蠢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偉大的司令官大人該不是想在臨走前和我依依話別,留下個什么承諾,做生離死別浪漫狀吧。  
    “你得陪我一起去!”他說。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不明白這個人哪根神經搭錯線了,他在說些什么!  
    “您得陪我一起去前線,尊敬的王子殿下,否則這仗沒法打,除非我們的救世主出現在前線!這對振奮軍心有很大的效果,也許我們可以反敗為勝!”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加了一句話堵住我未出口的反駁,“看在梅莎柔斯神的份兒上,看在聖凱提卡蘭國民的份兒上,看在全人類的份兒上,您必須去,已經決定了!”  
    “……非去不可嗎?”  
    遲疑了半晌,我終于無力地問出這句話,看到他肯定地點頭,我覺得沮喪極了,不管在別的領域我有多么高的才能,在帶兵打仗上毫無疑問我一竅不通,所以我無從反駁。  
    “我不想去。”我說,讓當個救世主的擺設我已經無比郁悶了,現在居然還要有行動,我去干什么呢,穿上王子華麗的衣裝,帶上把寶劍,騎上威風地戰馬,讓我的金發在軍中飄揚,成為民眾心中那個打敗邪惡把光明帶到人間的英雄的圖騰?不,這太可怕了!  
    “你必須去,不然我几乎完全沒有勝算,您知道,那個邪惡的法朮所帶來的效果非常可怕,前線的軍民的神經都快被絕望折磨的崩潰了,只有您,偉大的救世主,才能平定他們心中的恐懼,重振軍威……”  
    “可是我不是什么救世主,你知道的。”我無力地說。  
    “當然,”他聳聳肩,“我從不相信什么救世主,可是軍隊和人民相信!你知道你的救世主之名將有多么大的戰略價值,几乎足以反敗為勝,所以你一定要去!”  
    就是說要做個非常辛苦的花瓶。可是我不想騎馬,不想離開這里,我要等那個死靈法師,我不喜歡戰爭的氣氛,也不喜歡拿著那鋒利的砍人用工具。  
    “如果您不去,我們可能會堅持不到那個死靈法師來就亡國了哦。”他笑笑地看著我,“親愛的凱洛斯殿下,請相信,您的騎士會好好保護您的!”說完躬身為禮,動作瀟灑。我不是聽不出他輕薄之意,可是前面半句話已經足夠讓我改變主意。也許我去至少可以起到讓他們堅持到那個死靈法師到來的時候,而萬一他們提早亡國,我這些天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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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前路坎坷,我嘆了口氣,看到他得意地笑容,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我得跟他去,從那件糟糕的事發生后我自救的路可謂辛苦,王宮的生活已足夠糟糕,現在還要我去打仗……我搖搖頭,有時不禁讓我覺得似乎離我本來的目的越來越遠,可我得繼續走下去。我并不想死。  
    “凱洛斯殿下,您在想什么?”他湊過來,我看他一眼,繼續拿起我的書,頭也不抬,“戰事緊急,弗克爾斯閣下想必還有很多事要准備,我不送了。”  
    “該辦的事我都辦完了,”他繼續往我身邊湊,距離進的不正常,一個不提防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抬起我的下巴,做出關切狀,“你看起來不開心,凱洛斯,是有什么心事嗎?”  
    “你能力不足,一定要我出戰所帶給我的麻煩已經夠了,”我嚴肅地說,“現在我還要為你的騷擾而煩心,你是否可以偶爾識趣一點離開呢。”  
    “凱洛斯,你真是太可愛了,”他死皮賴臉地呆在那里,仿佛沒聽見我諷剌的話,“可是輕易退縮是追不到喜歡的人的,我只不過是貫徹我的決心。”  
    我看著自己的手,心里默念著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咒語,覺得這個人在挑戰我的個人修養。人類永遠是最難以相處的生物,你會不知道他們亂七八糟的腦袋在想些什么。也許把他變成一個亡靈或死物是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可是我不得不考慮到他的價值,我可不希望看到聖凱提卡蘭過早地亡國,我命系于此。  
    “凱洛斯,”他挑起我的一綹金發,湊進我的耳朵,輕聲道,“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我轉頭看他,耳朵被他弄得很癢,然后我看到他一雙深藍色的眼睛無限溫柔地看著我,我想如果他知道他透過這個美麗的軀體再看著的靈魂是誰,不知道會有什么反應。雖然很知道,可我不敢冒這個險。  
    他松開我,“凱洛斯,你是怎么回事?”他掠了一下我過肩的發絲,一雙眼睛卻一瞬不眨地看著我,“你的眼神如此陰冷……你心在哪里?我知道它的存在,可是我看不到它,為什么要把它藏起來,凱洛斯!”  
    我怔了一下,失笑。我承認我聽到他話時一瞬間的怔忡,可是“凱洛斯”這個稱呼讓我回神。你的心在哪里,費邇卡?我在心里重復一遍,問自己。至少不是在這里。我是費邇卡,不是凱洛斯。  
    我淡淡看著他,“弗克爾斯閣下,您真的已經打擾我很久了,而且我還有些私事要辦,如果大臣們看到大戰在即將軍閣下您還這么閑的話就不好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突然抓住我的頭發,把我拉進,一字一字道,“我會挖出你心,無論它藏在哪里!”  
    然后大步離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十分之有決心和魄力,甚至還有些殺氣,我聳聳肩,把注意力轉移回書本。剛才我還真被他的靠近嚇了一跳,我不喜歡進距離的接觸,特別是如此危險的人的接近。這是魔法師們的通病。  
    我一點也不想跟他耗下去,希望可以快點解決問題離開這里,再和那家伙處下去感覺不太妙。我也討厭不安定的生活。  
    聖凱提卡蘭的軍隊很快就出發了,軍容龐大,我固然沒有興趣親自去檢閱一番,可是光是從巨大的軍費開支和王宮里雞飛狗跳忙成一團的樣子就能猜得出來。我想他們大概是想一舉殲滅敵軍的。  
    印象中行軍總是和混亂,疲勞,風塵仆仆或是櫛風沐雨結合在一起的,做為法師我從不喜歡和那些軍人混在一起。事實上對于我來說,某種位置上改變都已經是件足夠煩心事兒了。  
    至于這一仗的樂觀性我并不怎么看好,我制造出的孩子我清楚,它們絕不可能那么輕易被打敗,實際上以它們現在的推進速度來看,我確信那些家伙的使用并不得法,否則它們也許早已橫掃大半個大陸了。  
    所以我很不能理解為什么弗克爾斯為什么還能有工夫總賴在我的房間里。他似乎也曾經和我說過具體軍情,可是我并不感興趣,并沒有刻意記下,此行似乎我做足花瓶的架式就可以了,至于他們要怎樣打以及死多少人,我是半點也提不起關心的興致。較之那些,還是我手中的書和藥材更加有研究的意義。  
    我一個人坐在營帳里看書,這是我費了不少力氣爭取到的,之前弗克爾斯堅持為了“保護我”兩人要用同一個營帳,我覺得我的耐心似乎難以經受得起他繼續的消磨。  
    據說到達最前線無非是兩天之內的事,軍中有些緊張,但那些情緒并不能影響到我。實際上那些事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月朗星疏,夜風習習,是個看書的好天氣。一路上因為戰爭我收集不到少藥材,——雖然因為這個倒霉的身份的關系不能親自去尋找一些枯骨,但一路飄蕩的死魂靈還是讓我收獲頗丰。  
    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弗克爾斯也沒叫士兵通報,打開帳帘,徑自走了進來。這些天我也習慣了他的無禮,沒有理會他,徑自低頭看書。他在我對面坐下,綠色的眼睛直直盯著我。我決定當做沒看到。  
    “殿下,”他開口,“你知道,明天就要到最前線了。”  
    我點點頭,雖然實際上我并不知道。  
    “可不可以拜托您坐到前面的馬上去,現在這樣子士兵們根本看不到您。”他說——這些天我一直呆在頗為豪華的軍車里。  
    我蹙起眉頭,花瓶比想像中難當,他依然在盯著我。“殿下,現在軍中有些猜測,而且您知道那些死靈有多么可怕,這一仗并非很樂觀……”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我回答,事到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不過這可真是個大挑戰,我這輩子騎在馬背上的次數屈指可數,我討厭那種不安全的移動方式,實際上我討厭任何和運動有關的事情。  
    “如果你肯呆在那里的話,一定會沒問題的,”他笑瞇瞇地看著我,輕松下來,抬手勾起我的一綹金發,“這頭耀眼的金發走在軍隊的最前面,絕對能夠很好的鼓舞士氣……嘖嘖,如果不是戰勢需要,我可真舍不得,這么美麗的東西,真讓人有沖動獨占……”  
    他湊過來,輕輕親吻了一下指尖的發絲,我看也不看他,逐客令的意思很明顯。可是他并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整個人湊了過來——這些天我已經放棄了驅趕,反正他也不會走,只希望他覺得無趣了自己會離開。  
    實際上這些天我都是這么過來的,真是糟糕透頂的旅程!  
    第二天我還是坐到了馬上,我印象中唯一一次騎馬是在我十九歲那年“同學”們一次糟糕的陷害上,那次我被扭傷了腳,足有一個星期無法下床。我努力回憶著那時唯一記得的几句騎馬的規則,一邊詛咒著這該死的交通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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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還好無論情況有多糟,總算是要結束了。  
    ——那位傳說中的死靈法師在卡藍山脈臨時改道,直接來到前線,應該就在這兩天到達。而我的詛咒發作日期也已近在眼前,如果一切順利我能救自己一命,而一想到結束了關于救世主和性騷擾的日子即將來臨,無論如何都讓人松了口氣。  
    迪庫爾軍由鬼尸骷髏打前鋒,后者行近過的土地被變成了一片了無生氣的墳墓沼澤——那是我所熟悉的環境——而軍隊則負責在后面揀便宜。  
    本以為可以到自己熟悉一點的工作環境,卻意外地發現這里沒有一個我可愛的孩子,只有人類令人厭煩的氣息而已。  
    “我沒有看到一個鬼尸骷髏的影子,”我向弗克爾斯說,“這里不是前線嗎?”  
    他像看著一個什么很奇怪的東西一樣看著我,“當然不會有,我們不能讓有血有肉的人類去和鬼尸骷髏那種地獄來的鬼東西對上。”胡扯什么,那些可愛的骷髏才不是從地獄來的,是從我的煉制間里來的,我不滿地想,他繼續說,“我們現在在人類的最前線,直接與在鬼尸骷髏后面的人類軍隊相接,四天前我們就繞道了,我只想一定程度上隱瞞迪庫爾軍,可沒想瞞著身在軍中的你。”他好笑地說。“難道你完全沒發現?”  
    是的……我完全沒注意到。光是旅行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我頭昏腦脹,何況還得分神應付一個男人的騷擾,當然我對戰爭怎么打也沒什么興趣就是了,反正只要坐在馬上當花瓶就好了。  
    他繼續道,“迪庫爾軍發現我們改道后會立刻驅使鬼尸骷髏往回趕,這至少一個星期——他們因為懼怕死靈魔法所以把戰線拖得較遠,而我們必須在此之前取得最大的戰果。接著……”  
    “接著就是那個死靈法師的事了,而他會在這一個星期內趕到這里。”我說,對面的人點點頭。很好,這是我唯一關心的問題,這個國家的存亡與我無關,我平靜的生活已經伸手可及。  
    事實証明任何和人類有關的事件都和魔藥煉制中關于“一系列的正確程序必然導致合乎心意的結果”是不同的,那里總是充滿了讓人心煩的意外性,而無意混入其間的我,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必須得忍受各種各樣莫明其妙的插曲。  
    當天晚上有人襲營。  
    雖然聖凱提卡蘭軍長途跋涉,車馬勞頓,但崗哨還是不能少的,全軍處于戒備狀態。這時襲營除了賠上士兵的性命達不到任何出奇不意的效果。可是迪庫爾軍就是在這時候來襲營了。  
    那會兒弗克爾斯正在我的營帳里——他總在這里,美其名曰商議軍情,實際上全是在無聊的語句騷擾上浪費時間。聽到外面的喊殺聲他似乎有些意外,從營帳里走了出去——雖然看上去并不很擔心,可總不能在有人襲營時摸魚。  
    我慢條斯理地跟在后面走出營帳,撕殺的聲音比想象中接近,我不屑地撇撇嘴,我厭惡這種刀槍相交的野蠻味道——大部分法師對戰士沒好感,我不否認我認為他們是一群四肢發達的笨蛋。  
    不過弗克爾斯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吧,我想,獨自站在那里,夜風有些涼,拂過王子殿下那頭漂亮的金發。火光和喊殺亂成一團,我可以遠遠看到他的身影,那些偷襲的士兵看上去很強悍,但被剿滅是早晚的事。這種情況下的厲鬼怨氣深重,淒厲凶猛,也許我今晚可以有點收獲。  
    我正這么盤算著,突然感到不對勁——一簇人馬突然不知何時斜斜地沖了上來,雖然穿著聖凱提卡蘭的軍裝可是顯然是迪庫爾的人!士兵們全被敵軍吸引了過去,只留我獨自站在那里!  
    “凱洛斯——”弗克爾斯大叫,他已經發現了不對勁。我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憤怒擔切的情緒,可他離得太遠,根本來不及趕來。這些偷襲者初來時就分成了兩隊,一隊負責吸引注意力,而另一隊才是來執行他們的根本任務——他們根本就是沖著我來的!  
    距離已經近到可以看到火光下那些殺氣騰騰的雙眼,看上去都是些萬里挑一的高手。我不明白他們為何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想殺死我,我從來不想介于人類的任何事,我被迫參于了這場戰爭,像我曾經被迫為他們制造死靈血海一樣,我只想在我的小屋研究我的法朮,可是那些帶著血腥味的刀劍一次又一次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弗克爾斯理也沒理身后的敵軍,瘋狂地向我奔來,一邊大叫著什么。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悲哀,大約是猜到以自己的距離肯定跑不過迪庫爾人,而又知道我現在是運動神經失調,毫無反擊能力。  
    是的,我不是個劍士,可是我個法師。我也許手無縛雞之力,卻可以面不改色干掉一支軍隊。他們的架式也許真對付得了那位能舞刀弄槍的王子殿下,但對一個高段法師毫無用處——只要他們不是突施暗箭,區區几個人類我不放在眼里。  
    我甚至小小盤算了一下使用哪種防御魔法,它們分成好几個型號,從光明陣營到黑暗陣營,從炎系到水系——我自然不能使用死靈魔法的防御朮,考慮了一下,我決定使用時空魔法的防御法。  
    ——大部分防御魔法都太夸張,比如光明系的聖光防御,那層防壁且不說在陽光下的可怕效果,光是在火把下都能璀璨地跟在四周堆滿了鑽石壁一樣五彩繽紛,一旦有外力攻擊,聖光照得几里外都看得到!我現在還記得第一次看到那魔法時面部的抽搐,實在不能理解邊那群表示贊嘆的同學的心態——那種麻煩又華麗的魔法只適合在舞台上表演,比如什么大神降世之類的小丑劇碼之類的,作為真刀實槍時的防御太蠢了!怕別人不知道你的位置嗎?  
    跟在最前面的士兵轉眼已到眼前,他的劍在火光下反射著寒光,接著,它毫無阻礙的,全部刺進了我的身體。那個人類離我如此之近,我看到他面露喜色,他看到我的眼睛,先是愣了一下,大約是奇怪為什么將死之人有如此冷漠嘲諷,甚至不耐煩的眼神。  
    他身后的人打了個唿哨,“成功了!”我聽到他大喊。  
    瞬間,所有的動作都靜止下來。  
    几乎是有些詭異地,剛才的喊殺聲像是被突然消了音,士兵們愣愣地看著他們的王子——一把劍插入他的小腹,直到沒柄。  
    弗克爾斯像被定住一樣站在那里,我驚訝于他的眼神竟如此的痛苦和悲哀。他們以為我會死,我做出總結,但我很意外會有人在意我的死,我的離去會讓一個人呈現如此悲哀和絕望的、近乎哭出來的神色。  
    不,沒人會在意我的死活,從來不會有人在意那種事,我扯出一個嘲諷地冷笑,他們在意的是凱洛斯,那個會被劍刺死的年輕王子,而不是我個人占領了他身體內會使用防御朮的陰冷法師。  
    我看到迪庫爾士兵臉上呈現的喜色,我倒是更習慣于有人對我的死亡露出這樣的神色,從很久以前我選擇了灰袍我就知道我選擇的是怎樣的生死。而這個身體呢,那也是一個多么絕妙的反諷,他被推到了浪尖——偉大的勇者,給世界帶來光明的救世主,這“少女偶像”式的英俊形象足以讓迪庫爾像個邪惡的反角。怪不得他們想殺他。  
    可現在我在他的身體里,我很不習慣成為眾人注目的中心——這會兒所有的眼睛都在盯著我,好像怕錯過我落下的一根頭發。那個士兵慢慢把劍抽出來,他愣了一下,似乎很意外劍上為什么會沒有血。  
    我看到弗克爾斯的眼睛慢慢張大,我轉過身,我的身上沒有一絲傷痕,甚至衣服也是周正的沒有一點破損。這就是空間防御魔法的原理,我把肉身移到了另一個位面,雖然他們仍能看到我,可是當劍刺過來時,即使看上去刺穿了我的身體,但實際上只是刺中空氣罷了。  
    這是任何一個高段時空系法師都會使用的伎倆,而魔法在大陸雖然有一定的神祕性但還不至于毫不為人所知,所以我對接下來發生的事非常不能理解。  
    行剌的士兵連退兩步,像是見了鬼,他拿劍的手顫抖著,鐵器無力地落到地上,滿眼驚駭。“你……你真的……”他磕磕巴巴地說,我一愣,不明白他為何如此驚恐,這時,不遠處一個不可置信卻摻雜著足夠喜悅的聲調傳入我的耳朵。“救世主……”那個聲音說。  
    那句話像是引信上突然泛起的一朵火花,迅速燃及整個軍隊,變成了好几千人在私語和重復!  
    “看到了嗎,劍完全刺進去了,可沒有一點損傷!”“光明之神在上,看見了,劍上一點血都沒沾!殿下……果然是救世主!”“沒錯,神不允許有人傷害他!因為他是引領大陸抵抗黑暗,走向光明的勇者!”“我第一次看到神跡!太神奇了,你看他的金發,你見過如此燦爛的金發嗎,那是光明之神降臨的暗示……”  
    無數雙眼睛盯緊著我,我站在那里,披肩的金發映著火光,在夜風下微揚,我想像得到王子殿下挺拔年輕的身體傲然立在刀劍中,再加上剛才“神跡”起到的該死的效果!  
    “等一下,這只是一個……”我試圖解釋,那些人崇拜的眼神讓我起了身雞皮疙瘩!  
    “殿下!”弗克爾斯揚聲高,走過來打斷我的話,在剛才一瞬間的失態后他又恢復了那種掌握一切的沉穩,他突然單膝在我身前跪下,揚聲道,“新的救世主降臨聖凱提卡蘭,正義永存,邪惡消亡,勇者啊,請帶領您忠誠的子民打破黑暗,光明之神在上,讓梅莎柔斯神的聖光灑遍大陸的每個角落!”  
    他的聲音有一種極強的穿透力和蠱惑性,一個士兵突然高喊道“救世主!”接著那聲音變成了几百個人,几千個人,他們一齊高喊著那個單詞,聲音大得足可以把方圓几百里睡覺的耗子都驚起來!  
    弗克爾斯看著我,我捕捉到那雙綠眸中一絲狡猾的笑意。他身后那些人狂熱地大叫,聲震云霄!  
    “那只是個空間防御魔法!”我叫出來,可是他們仍高喊著,沒有人聽到我的話。一只有力的手按住我的肩膀,我看到弗克爾斯近在咫尺的雙眼,他湊進我的耳朵——不湊進我跟本聽不到他講話,周圍全是震耳欲聾的“救世主”!  
    “你知道這些天迪庫爾的鬼尸骷髏殺了多少人嗎?包括誤傷的國家,七個大城市,不計其數的村庄城鎮,死者超過千萬,所過之處連只蛆虫的命也剩不下!你知道民眾的恐懼已經達到什么程度了嗎?他們需要一個神!”  
    我看著他,他直直盯著我,“所以你看,他們,已經為你發瘋了!”  
    我站在那里,火光下數萬士兵們的臉寫滿了狂喜與崇拜,那是一種讓人恐懼的狂熱!每一寸空氣都被感染,加入瘋狂的行列!迪庫爾的士兵也放下刀劍加入了高喊的行列,因為他們也對自己國家借助死靈魔法心存不安。我張張唇,卻覺得喉嚨發干,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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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黑暗之神在上,我是個死靈法師!  
    才一天而已,看看流言都傳成什么樣了!我揉著眉心,卡菲爾在我眼前興奮地喋喋不休,好像他才是被認定為救世資格的那個人。  
    “可惜我不在場,”他萬分遺憾地說,“聽說當劍刺入您神聖的軀體后,立刻溶化成水,而您的身體浮現出淡淡的金光?”他崇拜地看著我,我倒是第一次聽說時空魔法還有這么個作用。  
    “啊,據說當時雖然是半夜可是萬鳥齊飛,叫聲婉鸞,慶賀救世主的誕生!”他激動地說。  
    那些鳥是被他們愚蠢的大叫聲吵起來的!  
    “大神殿對您的救世主資格正式認可時也沒現在這么熱鬧啊!您知道,當時您在敵軍的刀劍中宛若天神,身上散發出的光芒沒人可以直視!現在大街小巷都傳開了,關于您陽光般的金發是光明之神的禮物,足可和太陽爭輝,您湛藍的雙眸是看不見邊際的晴空,可以讓任何人迷醉其中,您傲然挺拔的身姿是神才有的姿態……您現在是全大陸少女的偶像……”他激動得語無倫次。  
    “閉嘴!”我怒氣沖沖地叫道,站起身走出去,卡菲爾不明所以地看著我,臉蛋仍因為興奮漲得通紅,似乎覺得和一個救世主說話很榮幸。  
    可怒火蠶食著我的理智,救世主,光明之神,勇者,少女的偶像……這些詞換了任何一個情況都是我嘲笑的對象,可現在它們偏偏都加諸在我身上!而且是全大陸性的瘋狂熱潮,這頭該死的金發像劍尖一樣在頂端閃耀,不管他本人愿不愿意!一想到他們腦中是怎么樣我的,惡寒就會准時地冒出來!為什么我會弄到這個愚蠢的身份,這太荒謬了!  
    弗克爾斯!我怒氣沖沖地想,剛走出營地正撞見他,“准備一下,要開戰了。”他披頭蓋臉地把這句話丟給我,臉上挂著算計得逞的笑容。  
    我坐在馬上,緊緊抓著缰繩,那種晃動讓我有些想吐,還好路途并不遠。  
    “身體放松,”弗克爾斯柔聲說,“別那么緊張,殿下,有我在身邊。”  
    我不理他,我這輩子很少有機會心情如此郁悶,我被卷入了一件愚蠢的毫不感興趣的事里頭,扮演一個最可笑的角色!  
    他看著我笑起來,“你的金發真美,殿下,如此純粹,像亂軍中的旗幟,有一種囂張和高傲,仿佛某種的象征,只要它在那里,光明不滅。”  
    光明,我冷笑。多妙的反諷,光明象征的內里是個灰袍者,換了一個皮囊變成了讓人崇拜的救世主,這便是人類可笑的地方。  
    “知道我現在想干什么嗎?”他柔聲說,突然抬起握住我的一綹金發,我毫無反應地任他做。“我想像昨晚那樣跪在您的膝邊,向您宣誓一生忠誠,為您生或死,讓您主宰我的一切。不是因為你是王子,而是我想成為你的騎士……”  
    他突然收回手,似乎有些訝異自己說出來的話,半晌,他喃喃說,“多有趣,我從想不到有一天我會向凱洛斯說出這種話,我總覺得你不是他,可明明就是同一張臉……你知道,那天我明明知道那只是一個空間防御魔法,可是當你站在那里,火光映著你的金發,你不知道你有多么俊美,你的氣質有一種全然不被束縛的高傲……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你是救世主,只是一種感覺……”  
    他笑起來,“我有跟隨您的榮幸嗎,殿下?”  
    不可能,我在心里冷笑,一旦消除了詛咒我便會不告而別,回我的亡靈森林終老,這是我一直以來從未放棄過的打算,也是我現在騎在馬上做這種蠢事的理由。不會有人知道我去了那里,從此人間的斗爭撕殺和我毫無關系,至于這位“騎士”,他自會找到別人效忠,他被這個外表所迷惑,而不是里面這個邪惡的死靈法師。  
    那雙綠色的眼睛牢牢盯著我,几乎像是發現了我在想什么,接著他突然緊緊抓住我的手臂,我感到一陣疼痛,他湊進我,他的語氣帶著某種誓言般的堅決,“不管你怎么想,我絕不會放開你!”  
    一瞬間我有一種心慌,但是……沒關系,我安慰自己,他不知道我是誰,也無法找到我,我對那些關于感情的執念絲毫沒有興趣,也不想陪他瞎攪和。  
    “這戰有勝算嗎?”我岔開話題。他并沒如我所預料地爽快地應答,而是遲疑了一下。  
    “凱洛斯,你認識費邇卡嗎?”他突然問。  
    我一僵,他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緊張地看著他,他沒看我,只是盯著遠方。“我曾有幸見過他一面。”他說。  
    我皺起眉,對于這件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印象中我的生活里除了書籍就是法朮藥材,沒有這個活人來過。  
    他笑起來,“不過只是畫像,在大法師之塔里,他曾經代表灰袍者當過一年值,在找到要找的書后,第二輪當值就因為嫌麻煩不干了,而按規定在那里當值是要留一副畫像放在陳列室的。那時他還……非常年輕……”  
    ——這么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但也僅限于畫像的過程非常無聊,我坐以椅子上背足了三天的咒語,最后几天實在因為不耐煩怎么也不肯繼續了,畫師只得自己想象著畫完。  
    “我現在仍記得很清楚,棕色長發,眼神冷漠譏諷,唇角的弧度傲慢又嚴苛……他的皮膚那么蒼白,從五官到身形都顯得非常瘦弱,卻又高傲的讓人不敢直視,那時我還小,卻是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只能仰視’……”他笑笑,我盯著他,他繼續說,“你知道嗎,他說過一句非常有名的話。‘為了知識,我愿意出賣靈魂。’你知道他是在什么情況下說這句話的嗎?”  
    他盯著前方,“他那時太年輕,可是他的法朮卻已超過了大部分的年老法師——他是個天才。他們在他當值期間試圖讓他穿上白袍,條件寬大地讓人嫉妒,只要他放棄灰袍,他們可以繼往不綹——要知道灰袍對任何人可都是一生難以磨滅的黑暗歷史啊。他們答應給他賢者之位,他可以作為白袍法師當值,一年后升為白袍的首席當值者,相當于大陸白袍的領袖了。真是難以想像的巨大引誘對嗎,他將可以站在大陸法朮界的最頂尖,成為光明最高的掌權者,名留青史!  
    “我有時總想……當時是怎么樣一種情況,他那么削瘦,卻傲然地站在有三十個大陸頂尖法師的最高議會上,向那么強大的世俗和誘惑說,‘收起你們的自以為是和傲慢,名利對我什么也不是。為了知識,我可以出賣靈魂!’  
    “那是怎么樣一個場面,那些大法師們的臉色又是如何尷尬……我自認做不到這個程度,沒有人做得到,他的神經是怎么長的,竟如此堅韌沒有一絲空隙?他離經叛道,他出賣靈魂……我沒見過比他更可怕的對手……”他盯著我,“我沒想到這么多年后,我會和他對上,凱洛斯,老實說,我很沒底。”  
    那雙綠色的眼睛是我從未見過的不確定,“是的,他已經死了,可鬼尸骷髏是他留在世間最后的遺物,我沒有把握戰勝那樣的人,他的神經不是血肉做的!在神殿聽到羅西安的話時,我就覺得也許……是注定的,注定我會碰到他,那個為知識出賣靈魂的人。我很沒底,直到那天看到火光下的你……”  
    我在心中冷笑,顯然他也被自己制造的表向迷惑了,他應該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個騙局。  
    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如此愚蠢的溫柔堅決,“我不知道你認不認識那個人,但也許你是上天賜給我的,我們可以戰勝他,只要我們在一起——你笑什么,凱洛斯?”  
    我控制著大笑出聲的自己別從危險的馬背上掉下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男人說和那個出賣靈魂的死靈法師有對決的宿命,還深情地說他迷上了我這個俊美的“救世主”(哦,他還說主要迷的是內在),相信我們強強聯合便能打倒邪惡的費邇卡。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了!這便是一個外表的用處嗎?  
    我并不知道他對我為何會有如此了不得的印象,拒絕那群老頭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記得當時他們向我提出那古怪的要求時我唯一的感覺就是想笑。  
    我追求知識和力量,我渴望那種指尖力量的堆積和滿足。我的“同行”們卻把它們划分領域,像在水庫堆起數條鴻溝,而我渴望的卻是大海。于是我毫不猶豫地放棄了光明,投入黑暗。  
    那些名利對我什么也不是,我渴望最百無禁忌的研究,不管那是正義還是邪惡!名詞派別對我沒有任何意義,我狂熱地追求我深愛的東西,才不會和他們一起犯傻還自以為滿足。  
    那么,現在費邇卡是黑暗陣營的大BOSS,我則是光明陣營的俊美王子……?我感到一陣好笑,但后者的身份又讓我反胃——這么久了我從沒法習慣它。還好,一切終于要結束了。那個死靈法師最遲明天就將到達前線。  
    “哦,你會贏的。”我說,敷衍那雙緊盯著我的眼睛,順利的話三天內我就會離開這個國家,那到他們存亡興廢,和我毫無關系。  
    我只是個死靈法師,我只忠實于魔法。人間諸態,和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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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接著是戰爭,遠遠可以看到對面的大批軍隊,刀戟在陽光下閃耀著鐵器讓人心煩的白光,黑壓壓一大片讓我覺得心煩。  
    整個空間的氣壓像被壓到了最低,讓人呼吸困難。雖然萬軍對陣,卻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仿如暴風雨前的那大片的沉窒,等待腥風血雨的到來。  
    弗克爾斯坐在馬上,慢慢從軍前走過,他的姿態十分放松,仿佛那只是平時最普通的騮馬,卻多了份沉穩,讓人忍不住把目光盯在他身上,緊繃的心情稍變得輕松。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們是在為什么打仗,”他揚聲說,“為了你們后面的那些!妻子,兒女,父母,家鄉!我們是男人,所以站在最前面!今天的每一滴血,都是為了我們身后的家鄉而流!不許后退一步!今天,我們非戰不可!”  
    最后一句猛地拔高,我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那聲音仿佛能穿透站在最后一排士兵的雙耳,帶著至強的蠱惑!身后狂熱的情緒呼嘯而來,萬軍開始歡呼!那種高昂的情緒被拔到了至高,身處其中的任何一個靈魂都足以被狂熱巨大的漩渦所徹底淹沒!  
    弗克爾斯坐在跑動的馬匹上,高舉手中的劍,和士兵們高舉的劍尖相撞,發出叮叮鐺鐺的聲音,那是大戰開始前的序曲。它被淹沒在千萬士兵的高呼中,卻無比清晰地預示著死神來臨的腳步。  
    我不是沒看過打仗,卻是第一次站在兩軍對陣的最前端,身后的士兵們眼中散發著不惜一死的堅定殺氣,雙眼被血絲染紅,為了他們的家鄉,為了他們的妻子和孩子,為了他們的生命。戰爭就要開始了。  
    那狂呼似乎帶動了沉睡在空氣間的風神,它們撕扯著我的長發,我面無表情地坐在馬上,挺直背脊,任憑那一片金色在陣前醒目地狂舞著。我慢慢抬起手,拔出手中的劍,高高舉起。“進攻!”我說。下一瞬間,戰爭瘋狂撕咬的利齒將我淹沒。  
    我看過的某本書上說戰爭是個“絞肉機”,在那里每一個人都變得卑微和不起眼,但它們卻組成最強大的軍隊,而和另一支軍隊遭遇后,便形成了產生無數死肉的機器,它們堆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  
    古時的戰場上總有著大量的素材,慘叫的茫然的不甘心的淒厲的死靈,各式各樣,枯骨遍地,那一片土地就是由骨肉所組成,是佇立人在人間的冥王府邸。每當我在那里游蕩,可以呼吸到那讓人愉快的幽靈氣息,陰冷的死地總是讓人愉快。  
    而今天一天都我就是在觀賞產生過程,那并談不上愉快,甚至是糟糕的,我回到營帳時想,大量的血腥味和過高分貝的嘶喊折磨著我的鼻腔和聽力,讓我現在胃部翻涌,聽東西也有點失真。  
    至于戰果倒是不錯,不過我只顧著應付奔跑的馬匹,以及用防御魔法進行自我保護。弗克爾斯確實是勇不可擋,不過總得分心護著我,要知道我騎馬走以平地上都可能會掉下來,最后他決定還是先讓我回去,反正撕殺正酣,沒人會發現他們的王子殿下開溜。  
    不想繼續聽卡菲爾聒噪,便借口想一個人散散步獨自走了出來,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那是一望無際的蔚藍,草木在微風中打著擺,空氣中卻飄著淡淡的血腥味,顯示著戰場就在不遠的地方。  
    我轉到營地后面,那里很少有人來,我喜歡一個人呆著,過于熱鬧的環境讓人心煩——我始終不明白為什么人類總喜歡成群結隊。  
    我的職業是死靈法師,施法的素材包括大部分和死亡相關的物品,可是我并不明白人類為什么總在試圖殺死彼此,這是個完全不可理解的混亂世界。我越發渴望我森林中的小屋,那里只有靜謐,死靈的呢喃,力量聚集在我指尖,沒有任何無意義的事件。  
    微風在樹葉上拂起一陣波濤,碧空如洗,我伸了個懶腰,信走向前走去。突然,一個陰側側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凱洛斯殿下,或者我該說聖凱提卡蘭的救世主?近來可好?”  
    我一怔,回過頭,一個黑色長發的男人站在我身后,同色的眼罩更顯得他的另一只眼睛如刀鋒利銳利,我費了一會兒時間才想起他來——我對活人的長相不太敏感,骷髏我倒是可以快速地分辨出它的性別年齡,甚至生前特征——弗羅卡,戰羽佣兵團的團長!  
    “我真不能相信,凱洛斯,大陸的新勇者。”他用陰冷的語調說,朝我走過來,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我可還記得當初我是怎么被他几乎送入冥府的。  
    “真了不起,全大陸人類光明的象征,聖凱提卡蘭的精神領袖,倒是震作起不少士氣來。”他冷哼,唯一一只黑色眼睛死死盯著我,“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凱洛斯,你難道已經忘了嗎?你母親是怎么死的?”  
    他的表情很嚴肅,我盡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尷尬,天知道凱洛斯的母親怎么死的,這想必就是宮里“陰謀”的緣由,但我并不感興趣。他繼續敘述著舊事,“可你現在在替你父親效力,別告訴我你已經不恨了!他為了推卸自己犯下的荒唐罪行,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你母親身上,他賜她一死,為了他的王位,為了聖凱提卡蘭……如果他為了得到那而害死她,你就要毀了他想保護的那些!你已經忘記你說的話了嗎?凱洛斯,我清楚地記得你來找我時的眼神,老實說我一點也不想收留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子殿下,可是你眼中的恨讓我改變了主意!”  
    原來這就是真相,我想,看來這個弗卡羅是來替迪庫爾當說客的——他了解凱洛斯的底細,知道他的傷心事。如果換了另一種情況也許真的會成功。  
    “你為毀滅那個國家付出了多少?是你向迪庫爾提議去找死靈法師,那時我就知道你可堪大用,居然想出如此狠絕的點子對付自己的國家!我派你去給費邇卡打下手,為了能讓你親手殺了他,為你的滅國大業奠基!可現在卻是你在用和他學到的技朮毀滅鬼尸骷髏,拯救聖凱提卡蘭?”他質問。  
    我在心中冷笑,這點把戲騙得了凱洛斯可騙不了我,他早就想除掉這個王子,怕他的身份麻煩,所以想借我手殺了他——而實際上王子殿下確實死于我手,卻沒想到本該被同樣被除掉的我卻進入了凱洛斯的身體。  
    “那又怎么樣。”我說。  
    他笑起來,“不怎么樣,你猜,如果聖凱提卡蘭的人民知道他們心中救世主的真相會怎么樣呢?知道他破解死靈血海的手段是以替一個死靈法師打下手,接著卑鄙地殺死對方的方法得來、知道這場浩劫從頭至尾都是他出的主意,只為了他一個人的私怨會怎么想呢?你不會再是勇者,凱洛斯,你會成為民眾的仇人,最黑暗無恥的代名詞!他們會把你送到絞架上,以叛國罪,然后把你的靈魂封印在罪人之盒里永遠號叫!”  
    是威脅,我盤算,也許這是他對付凱洛斯的殺手锏了,對于他算計中的年輕人也許很可怕——無論是遺臭萬年送上絞架,還是靈魂封印永不超生,都是一個人所能遇上的最糟的事。  
    但這些對我并構不成威脅,我本就是個受世俗詛咒的灰袍者,也沒有任何一個罪人之盒封得住九級死靈法師的靈魂。但不妨聽聽他怎么說,我想,若他談判不成翻臉,于我這個敏感的身份并無任何好處。  
    “你想怎么樣?”我問。  
    他露出滿意的笑容,“跟我走,凱洛斯,別理那該死的聖凱提卡蘭,讓他們為‘勇者’的消失而慌亂潰敗吧!”  
    接著他便會有足夠不信任的土壤散播關于凱洛斯的賣國謠言,然后順應民心宰掉他?我想,搖搖頭,“我不能跟你走,你有什么別的提案嗎?”我還得留下來等那個死靈法師呢。  
    弗卡羅臉色微凜,也許他想不到我會如此回答。他突然上前一步,我反應過來時已經躲避不及,他一把抓住我的金發,湊進我,語調冷森。“別背叛我,凱洛斯,你該知道你的身份!”  
    我皺眉,我不習慣和一個人——特別還是如此危險的人靠得如此近。“我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這就是我的身份……”我說,接著我僵在那里,因為對面那個不可一切男人的臉越湊越近,那剛才還在吐出威脅字句的溫熱嘴唇牢牢堵在了我的唇上!  
    這就是……我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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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隻有力的手臂攬著我的腰上,唇上的東西開始了不容置疑的攻城掠地!嘴唇被咬得有些疼,被另一個人的氣息入侵感覺很不好。  
    這個……我艱難地想,這個凱洛斯和弗卡罹難道是那種關係?他們不都是男性嗎?果然我隱居山林太久了,現在的年輕人怎麼……  
    他終於離開我的唇,我後退一點試圖掙開,他的手臂牢牢抓住我,在我耳邊柔聲道,「你一向很聽話,凱洛斯,別讓我失望……」  
    指尖曖昧地撥弄著我的髮絲,如果他和凱洛斯是情人關係,那為何又要毫不留情地讓他去送死?我想,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不像話了……  
    他修長的手指順著我的腰線滑下,似有似無地觸碰著,一種奇怪的感覺順著背脊泛起,凱洛斯的身體相當熟悉這個男人……可我厭惡地皺起眉頭,討厭極了這種無意義又不受控制的慾望感覺!  
    「放開!」我說,那男人侵略式的情慾氣息不會搞錯,該死的,我進入一個身體以求活命,想不到竟然惹出這麼堆麻煩透頂的荒唐事來!  
    「你不想要嗎?」弗卡羅柔聲說,我默念了句咒語,力量迅速聚集到指尖,「如果你不放手,我就殺了你。」我冷冷地說,這絕不是在空口威脅,這裡沒人,方便他辦事,卻也方便我使用死靈魔法。  
    「幾個月不見,性子倒是變烈了……」弗卡羅說,完全沒有放手的打算,我正準備念出攻擊的字符,一個冰冷卻帶著些似笑非笑意味的清澈嗓音傳過來,「哦,看來我是打撓到兩位的好事了。」  
    弗卡羅的身體像豹子一樣緊繃起來,一手放在劍柄上,「你是誰?」他問。  
    我轉過頭,對面站著的男人看上去是個法師,但穿著旅行的外套看不清袍色,他有一頭閃耀著銀光的咖啡色長髮,一直留到腰際,高挑的身材和深紫色的杏眼呈現精靈的特徵,可是挺拔的五官卻又帶著人類的特徵。看上去是個半精靈。  
    是的,他擁有四分之一的精靈血統,所以他看上去還和很多年前一樣年輕,未變的只有那雙眼中的冷酷,和一切不放在眼中的高傲。這會兒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們,眼中閃耀著嘲諷與算計的光芒。  
    我熟悉這種光芒。我不敢說他化成灰也不會認錯,但我確比相對於羅西安更早地認出他來!迪安!我在心裡咒罵,我十幾年來的死對頭!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遙遠的記憶紛至沓來,沒有任何值得高興的部分!  
    羅西安雖然陣營相反還算善意--而實際上碰上一個同行比碰上白袍更危險--可是迪安,他是我學徒時期開始最麻煩的對手,我們鬥了十幾年,直到畢業讓我們擺脫了彼此!  
    黑暗之神在上,別開玩笑了,難道說那位傳說中的死靈法師是他?!  
    他向我傲慢地施了個法師禮,「真是意外的相遇,王子殿下,想不到您居然和受雇於迪庫爾的戰羽團長如此『友好』。」  
    我盯著他眼中算計冰冷的神色,我絕不能被認出來,不然且不說他多半會殺了我去煉藥,肯定還會被嘲笑一番--想像一下,他死對頭的九級死靈法師費邇卡被謀殺,重返人間時變成了大陸英俊的救世主,還和另一個年輕的同性關係曖昧,被他撞到了強迫式親熱鏡頭!  
    不,我絕不能容忍這種丟臉的事被這傢伙知道!  
    弗卡羅扯出一絲冷笑,一手猛地把我摟緊,「如你所見,我們關係非常『友好』,好得我恨不得讓全大陸都知道!」他說,果然是不準備讓凱洛斯繼續呆在聖凱提卡蘭軍中了。  
    迪爾突然怔了一下,沒理會弗卡羅的話。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輕聲說,「殿下身上有死靈魔法的氣息,味道很熟悉,我能看看嗎?」  
    我靜默地看著他,然後點點頭。事已到臨頭,我面前只有他一個死靈法師能為我解開詛咒。--他肯定能從咒術的波動發現原咒為費邇卡所施,卻未必能發現我本人就是費邇卡--目前的情況實在是太難想像,我到現在也沒弄清楚它的原理。  
    我現在是凱洛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我提醒自己,他欠聖凱提卡蘭家的人情,所以我獲得解救的可能性很大。  
    若能活命,我將立刻離開這片是非之是,回我的小屋研究終老才是正途。至於這些天來關於騎士或救世主、同學會之類的丟臉事宜,將陪我一起消失,他們絕不會知道曾碰到過我這個老同學!那僅僅是一個叫凱洛斯的奇怪年輕人而已!  
    我拉開衣襟,胸前的骷髏標誌在皮膚下面獰笑著,顏色已經變成了漆黑,像是胸前被鑽了個洞。弗卡羅揚揚眉,不意外地看著這一幕。迪安露出感興趣的神色,念了個咒語,纖長的指尖輕輕觸碰到骷髏,不意外地激起一層淡淡的綠光,把法力排斥開來。  
    「是費邇卡的東西!」他說,紫色的眼睛一抬,正迎向我藍色的雙眼,我從那一向目中無人的雙眼中捕捉到一抹火花。年輕時存在我們之間的好勝與爭鬥,彷彿在這麼近的距離中再次無聲地潛回腦海。  
    我提醒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用凱洛斯的語調回答道,「是的,你能解開它嗎,法師。費邇卡說它會要了我的命……」  
    「我當然能。」他得意地說,「沒什麼了不起,小把戲。」  
    我在心裡不屑地哼了一聲,這才不是什麼小把戲,死靈法術要解開本就施法要費神得多得多,足可讓他花上老半天準備,這小子死要面子的好勝個性這麼多年一點也不見改。  
    「你見過他?真令人懷念,我們有一點舊怨……」他露出一絲笑容,「我聽說你能毀滅鬼屍骷髏,想必是經過他的指導,如何,他還沒蒙黑暗之神寵召嗎?」  
    「他死了。」我說,盯著他的臉,有點好奇知道我這個宿敵死去後他的反應。  
    那雙紫色的雙眼慢慢張大,習慣於不屑眼神的眸中竟出現一絲裂痕,其下包含著滿滿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說。  
    我不知道他對我哪那麼大自信,我有些惡趣味地欣賞著自己死亡帶來的反應,攤攤手,「他的確死了,弗卡羅可以作證。他死於戰羽傭兵團的刀劍下,甚至連遺言都沒來得及留。」我看了弗卡羅一眼。  
    後者聳聳肩,「是的法師,你也許見到他的首級認得出來?應該已經骷髏化了。」他得意地笑笑,「再強的法師也抵不過刀劍,這是常識。你的老對頭死了,難道你不該謝謝我們?他死前給凱洛斯留一個小紀念,」他指指我胸前的標記,「你說你能解開它?」  
    我愣了一下,看到他眼中十足的惡意--他應該已經發現迪安是個死靈法師,想必也猜出他是聖凱提卡蘭找來的援軍,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他不會這麼容易死掉的!」迪安大聲說,我很少看到他情緒如此激動,「他答應過絕不會比我先死!他是費邇卡啊,你們這些愚蠢的人類怎麼可能殺死他!」  
    關於「答應絕不會比他先死」無非是無數年少時期鬥嘴的話之一,我想不到他會如此說,我看著他眼中顯而易見的痛苦,突然明白了弗卡羅的意思。當局者迷,我苦笑,也許那些舊日的同學之誼……還是剩下了一些的……  
    --弗卡羅這麼說,無非是想讓迪安因費邇卡的死而拒絕救我,以及整個聖凱提卡蘭。可是迪安從不是個情緒化的人,他沒有為我一個總是互相找麻煩的老同學如此做的理由--死靈法師也從不是重情重義的一群人。  
    可他站在那裡,滿眼複雜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慢慢抬起手,指尖觸碰到我胸前的標誌。「費邇卡留下的東西,」他柔聲說,紫色的雙眸冷冷地看著我,「他生前希望你死,那你就去陪他吧!」  
    他轉頭看著弗卡羅,「聖凱提卡蘭會為他陪葬,而首先,是迪庫爾!」  
    他語調中殺氣畢現,弗卡羅瞳孔猛地收縮,我揚眉,他還是如很多年前一樣喜怒無常,接著在他搞不清重點的怒氣下出現無數的陪葬品。但老實說我有些意外他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你在想什麼,迪安?」我忍不住說,看著這個曾無比熟悉的老同學陌生的側面,「同學之誼?別蠢了,從來就沒有那種東西,不是嗎?」  
    他一把抓住我的前襟,語調冷森,透著明顯的威脅,「你是誰?敢在我面前這樣講話?費邇卡對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他怎麼想我的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我的做法就是如此!」  
    「哦,你在單戀?」弗卡羅嗤笑。黑暗之神在上,沒有比這更不好笑的笑話了,我想,可身邊的人沒有說話,我訝異地看著他。  
    「是又怎麼樣。」他說,像曾無數次和我說話時一樣傲慢地抬起尖俏的下巴,「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即使他本人從不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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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精靈是公認驕傲的生物,而在我認識中的精靈里,迪安血統不夠正宗傲慢的程度卻足可排行第一。而作為一個披上了灰袍的黯精靈,他沒有任何精靈愛好和平心地善良的特征,倒是把那個種族性格淡漠固執己見的地方學了個十足十。  
    我對身邊的人際關系缺乏概念,而若是回憶起迪安這個名字,所帶出的不多的記憶沒有一次是友好的——充斥著各種敵意和爭斗,從有益的法朮到無聊的口頭,遍布整個輕狂的少年時期。  
    那似乎是打從第一眼就開始的敵意——當時場面我已記不清,但回憶起來,腦海足能浮現出那雙紫色的眼睛,還帶著稚氣但足夠目中無人,以及那之中厭惡的神態。那時我的高傲并不比他稍遜,因為總被欺負所以對任何自己以外的人帶著十足的敵意,所以態度也許比他更惡劣。  
    那整個學生時代的死對頭,現在卻站在我的面前,用他一貫的傲慢,卻悲哀的態度,說著“朋友”。也許因為我是他總是高高揚起的視線里唯一的存在?  
    而我對他的話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我對任何法朮以外的東西都太過漠然,那些屬于年輕人的激烈感情似乎從未屬于過我——我的情人是魔法,她耗盡了我所有的心力和激情,卻又樂此不疲,讓我無瑕多看身外的事一眼。  
    毫無疑問,如他所說那是一種單方面的友誼,因為我甚至沒有感覺到那感情的存在,當然別人的意志從來不會對迪安構成絲毫影響。而在很多年后的今天,那友誼卻給我帶來了滅頂之災。  
    他轉身准備離開。“你去哪里?”  我問。  
    他看也沒看我一眼,冷冷道,“哪也不去,在這里看聖凱提卡蘭亡國。”他邁步離去,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追上他——離詛咒發作日期還有五天,如果他不肯幫我解開咒語那我就要承冥王寵召了。  
    可是一個有力的手臂一把拉住我,接著被帶入身后的胸膛,那雙臂緊得我身上有些疼,我試圖掙開那個佣兵頭子,可是我并不擅長任何肉搏戰,他低沉的聲音緊貼著我的耳朵,在上面留下濕熱的氣息。  
    “你還有几天好活,凱洛斯?”他用溫柔卻冰冷的語調說,“你不是說喜歡我,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嗎?難道不想再死前再享受一次?”他修長的手指探入衣襟,撫摸著那個小小的骷髏標志。  
    視線中的迪安正要消失在前面的樹林里,我沒功夫陪他在這里瞎耗,凱洛斯心意如何和我毫無關系,他能騙那個年輕人給他賣命,可別指望我跟在他后面一起犯傻!  
    我念了個炎擊咒語——這是炎系基本攻擊咒語,我自然不能在迪安面前用死靈法朮,而弗卡羅并不知道我會魔法,所以身上沒有半點防備——如果他死掉了,我不會有任何遺憾。  
    炎系的力量迅速聚集在指尖,形成一個小小的透明光球,他突然握住我的指尖,也許是他調情的一種手段,可是剛聚起來的攻擊咒語就這樣全部打在他身上。  
    是的,我確定他身上沒有任何防御性魔法物品,若有身為高級法師又隔得這么近我不會感覺不出來。而正常情況下炎力足以讓他身體熱得像塊烙鐵,好一會兒失去意識。  
    可是并沒有發生那樣的事,他的身體震動一下,握著我指尖的手微微一頓,繼續把它放到唇邊,我感到他濕熱的舌在上面游移,聽到他低低的笑聲。我的法朮對他不起作用!  
    我僵在那里,我感覺得到他體內消解我魔法的波動,和我貼得如此之近的熟悉波動!  
    心中瞬間升起一種難以想像的喜悅!那是法師最本能的部分——仿佛養花人碰到一朵奇葩,捕鳥人捉到一只鳳凰!極度的興奮迅速傳遍整個身體,讓我的呼吸急促!  
    視線可及處,迪安慢慢回過頭。他無疑也感覺到了剛才的波動,他是和我同樣的死靈法師。他腳步輕柔地走過來,我可以看到他明亮的眼睛,緊緊盯著弗卡羅。  
    “你是……聖獸一族的混血!”他用篤定的語氣說——是的,聖獸一族,死靈魔法最頂尖難求的珍貴素材!  
    因為過高的藥用才能,這個種族已經瀕臨滅亡,它們的魔法自成體系,并天生擁有對抗法朮的力量。所以我的攻擊咒語才會對他毫無用處!  
    聖獸一族最大的特征就是一雙金色的眼睛。而弗卡羅一只眼睛是黑色,卻擁有獨屬于聖獸的法力波動,毫無疑問是兩族的混血!  
    一道風刃飛過,我合作地偏了一下頭,弗卡羅臉上黑色的眼罩飄飄落下,我看到迪安繃緊的身體,不用看我也知道,那黑罩下的眼瞳,呈現的是一種如陽光般溫暖的金黃色。  
    “想不到你還會這種魔法師的小把戲。”弗卡羅在我耳邊輕聲說,吻了一下我的指尖,然后一把把我推開,盯著對面的迪安,“你以為你抓得住我嗎,死靈法師?”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迪安把旅行的斗蓬拋開,露出里面的灰袍,“你以為會有任何一個死靈法師會碰到你這樣的獵物不的拼命一試嗎?”  
    空氣的流動迅速緊張起來,大戰將至。  
    我著迷地看著那只混血聖獸,眼睛舍不得移開一瞬。我可以得到多少東西?我的藏書中大量古老有趣的高等法朮可以實驗成功,一想到它們的名字就讓我激動得呼吸困難!我甚至可以開始研究新的禁咒!我法朮研究的瓶頸將可以輕易突破,達到一個難以想像的高度!并開始進行大量的奢侈的無日無夜的研究……  
    眼前的生物簡直是黑暗之神的賜予!雖然這些天來過得亂七八糟,但能碰到一只聖獸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我的對手顯然和我的想法一樣,迪安那雙紫色的眼睛死死盯著他,滿臉寫著欲望。  
    他抬起左手,手心朝上。他的動作有一種精靈特有的舒展挺拔,我感覺得到他手上有淡淡亡靈魔法的氣息彌漫開來,接著,一個血紅的觸角從他白皙的手心冒出。那東西轉眼已伸出大半,它擠壓尖叫著,想從小小的空間脫離,沖上去撕裂它鮮活的獵物!  
    “咒妖!”我不可置信地說,那是一種以各屬性的不同的符字為底,再佐以特制的死靈藥材培養出的妖獸,這個是以“消耗”類符字培養出的家伙,它正尖叫著向弗卡羅沖過去。  
    我忍不住大叫出來,“住手,迪安!”  
    他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每個死靈法師都培養著數個咒妖以供驅使,但被其吞噬的獵物有一個規則——它們的力量將全歸咒妖本身所有,不能再加以其它利用!  
    誠然,它的攻擊如果成功,足以使迪安的力量增加不少,但他絕對在暴殄天物!聖獸本身可遇不可求,但它們在古老傳說中的高段法朮上卻大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不能這么做!  
    迪安輕蔑地看了我一眼,“心疼你的情人嗎,殿下?”  
    弗卡羅微笑,斜瞇著眼看著我,“謝謝你的真情流露,寶貝。”在咒妖沖到的瞬間,他修長指尖一點,周圍像本來就存在一樣迅速漫開一個漾著淡金色水光的防壁,咒妖淒厲渴望地尖叫著,卻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我松了口氣,如果一只混血聖獸就這么被只咒妖吞了,絕對是令人痛心疾首的巨大損失!  
    “你不能這么做,迪安!”我沖那個笨蛋半精靈大叫,看到他手心再次冒出頭的赤紅觸角——這個人最讓我討厭的地方就是他唯法力至上的作風,完全沒有一點學朮研究的興趣和打算,把一只聖獸喂咒妖,黑暗之神在上,這簡直是喂豬吃珍珠,讓人不能容忍的浪費!  
    他挑挑唇角,“他是你的情人,又不是我的!”——一只攻擊類咒妖尖叫著扑向弗卡羅,后者露出了些微吃力的表情,迪安的妖獸相當強大,不愧他高級死靈法師的名聲——雖然他是個如此乏味和粗糙的法師,我憤怒地想!  
    當第三只咒妖沖出來時,我再也不能容忍了。眼看我的寶貴法朮藥材將要被那個笨蛋消解吸收——防壁的金黃色越來越重,這是力量將盡的征兆!我左右看了一下,拿起一根樹枝,在上面施了個法朮,然后用力丟了過去!  
    我施的是很簡單的法朮,那是一個初級法師都會使用的燃燒咒語,可這卻是破解咒妖、甚至不小一部分死靈魔法不為人知的小竅門。——咒妖怕火,這點和符獸相同,炎系咒語難以打敗它們是因為咒妖本身帶有消解法朮的力量,所以法朮制的火光多半閃都閃不了一下就消失于無形。  
    可木材不同,它既不依法師的精神力而燃燒,也和咒語召喚出的力量無關,它是純物理性的,所以咒妖里法朮源消解設置對它一點用也沒有。  
    咒妖發出刺耳的尖叫,火焰的力量讓它很痛苦,如果火足夠大它甚至會沸騰和汽化。  
    我正准備丟第二個樹枝,卻見迪安一合手把那群咒妖收了回去,想必也知道耗下去吃虧的是他,紫色的眼睛怒氣沖沖地瞪著我。弗卡羅松了口氣,看上去沒有生命危險,這也讓我也放下心來——對我來說,活的總比死的用處大。  
    迪安危險地瞇起眼睛,“想不到你連這種破解之法也知道。王子殿下,我本來不想動你,但現在看來……你們情深似海,甚至為他不惜和我對上?”  
    “你不能碰他。”我冷冷地說,几乎是一種條件反射的對抗意識,一看到他那張傲慢不可一世的臉我就覺得不愉快。  
    “我真驚訝,”弗卡羅嗤笑,“你會為我做到這個地步,凱洛斯,看來你說你愛我不是騙人。”  
    我不理會那邊說話的藥材,迪安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握住又松開,紫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是不是想打一場?”  
    這句話我聽了太多年了,我瞇起藍色的眼睛,指尖微動,說出和很多年前同樣的話,“那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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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這里發生了什么事?”一個聲音說,我轉過頭,弗克爾斯站在那里,沒穿鎧甲,只套了件白色的外套,棕發隨便束著,卻顯得十分醒目。  
    我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但顯然他早已看到了迪安的灰袍,微一欠身道,“法師,等候多時了。”  
    綠色的眼睛掃過我,帶著些意味不明的復雜神色,我沒理他,專心盯著弗卡羅,免得他跑掉。迪安顯然和我是同樣的心思,指尖積蓄的咒語一直蓄而待發。  
    “真高興能在這里碰到弗卡羅團長,”他向我身邊的佣兵頭子說,“請跟我去戰俘營走一趟。”  
    迪安迅速說,“不行,他是我先看到的!”“他是我的!”我說。  
    弗克爾斯皺起眉頭,我珍貴的藥材笑得極為愉快,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用低沉卻有些輕佻的聲音說,“我可以選擇嗎?我比較喜歡和我小情人呆在一間房子里……”  
    “請離王子殿下遠一點,”弗克爾斯冷冷地。“你得去戰俘營。”  
    “沒問題,我可以投降,”弗卡羅攤攤手,“不過王子殿下恐怕得陪我一起去才行,你一直站在樹后,所以該全聽見了。凱洛斯殿下背叛聖凱提卡蘭,和敵軍關系曖昧,把自己的祖國陷入黑暗之中。理應和我作對同命鴛鴦。”  
    弗克爾斯神色不動,看都沒看我一眼,“這件事還待調查,不能只聽你一面之詞。如果你再敢敗壞王子殿下的名聲,別怪聖凱提卡蘭不遵守《戰俘條約》。”  
    弗卡羅笑起來,“殺人滅口?你現在可真有面子,凱洛斯,”他湊進我的耳朵,“即使我清楚地知道你的黑暗,你的自私殘忍,你所有不堪入目的過去,可是現在你已經是整個聖凱提卡蘭的金身神像,成了站在了至高點的神邸!光明之神的使者!你必須存在在那里,你是大陸的精神支柱。不管你愿不愿意,沒人會允許你下來,就像我知道你的一切,變成了我必須被殺人滅口的理由……”  
    他的手指曖昧地磨挲著我的肩膀,“這也就是我為什么一定要干掉你的理由。”他眼笑起來,“也許還是只在床上的你更加可愛。”  
    弗克爾斯走過來,帶著十足威脅的氣息,“跟我走弗卡羅,”他說,“或者你想打一場?這里全是聖凱提卡蘭的軍隊,你有膽孤身深入敵陣就該知道代價。”  
    弗克羅合作地舉起手,“我不准備頑抗,司令大人。”  
    迪安突然開口,“把他給我,作為我消滅鬼尸骷髏的交換條件。”我揚揚眉,嘲諷道,“你對付鬼尸骷髏的效率、和愚蠢地使用他所帶來的好處,可以充分體現中什么叫智力不足,以及數學不及格。”  
    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難道他在你床上起到的作用更加有‘效率’?”  
    我正待說話,卻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陰寒正在從地面憑空升起,轉眼已經籠罩到腰部!  
    那是一種仿若沼澤中升起的濕綠瘴氣,不懷好意地懸浮著,越來越重。  
    “鬼尸骷髏!”弗克爾斯咒罵,兩個劍士的手無意識地放在劍柄上,嚴陣以待。“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來的只有一只,我想,估計跟得比較靠后,所以被召喚時回來得這樣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不快地想,果然那些武夫全然不懂得如何照顧它們,竟然經常會有脫隊的情況發生,我可憐的孩子這些天不知道被亂七八糟的粗暴驅使折磨成什么樣了。  
    但這無疑是個好機會,我朝迪安攤攤手,“實驗品來了,敢不敢賭誰的效率更高?”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賭注?”  
    我指指自己的胸口,“幫我解除它。”  
他狐疑地看著我,也許是在訝異我為什么有本事和他賭消滅鬼尸骷髏的速度,卻無力解除自己身上的詛咒。
“你是費邇卡教出來的?”他小聲說,最終點了點頭,“我和你賭。”  
    我露出微笑,似乎我的名字這么多年后,對他仍能起到激將法的效果。  
    鬼尸骷髏已經出現在視線內。——顯然一路上它吸收了不少靈魂,以至于周圍的場大得像個海中的漩渦,看來弗克爾斯說現在聖凱提卡蘭的情況已經糟到了極點此言不差。  
    但是,我皺起眉頭,它們顯得如此雜亂無章,甚至互相壓制消耗,混亂無神,以一種讓人無法忍受地愚蠢錯誤而導致無法發揮最高法力!顯然它們從沒被保養和照料過,想見那些武夫把它放出去就不再管它,只是像盜賊一樣鬼鬼祟祟跟在后面,由其自生自滅了!  
    “費邇卡要是看到他的骷髏被弄成這個樣子,肯定會心疼的。”迪安低聲說,居然有些傷感。是的,我心疼極了,我看著我一手制造的孩子身上附著的陰暗慘綠,它的人形已經因為這些天力量的增加發生了一些進化,枯葦似的節肢類骨頭正在瘋長,可如果有更好的照料它足以進化到第二形態了。  
    迪安想了一下,腳步輕柔地走過去,指尖帶著淡淡的綠色磷光,死尸骷髏的一只臂骨碰觸到他的肩膀,卻無法對灰袍下的身體照成什么影響。  
    “把死靈血海用到活人身上,真是少見。”迪安淡淡地說,和他纖細斯文外表不相稱地,纖長的指尖毫不猶豫地從鬼尸骷髏泛著腐肉和惡靈的胸口直直穿了進去,接著他慢慢抽回手,手中赫然放著一粒心臟。  
    那東西已是一片暗紅色的腐肉團,輕輕一捏變化為一堆紅泥。兩位劍士驚駭地看著這一幕,死靈法師是大陸最神祕的一群人,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死靈法師詭異的施法。顯然他們的精神力頗頑強,所以靈魂沒有被吸收——這種時候主要看意志力的強弱,和身體方面倒是毫無關系。  
    我迅速猜測出了迪安想干什么,他是想控制——果然,他念了個咒語,富有魔力的聲音迅速在空中聚集起來,像無數細微的紅砂被從空氣中召喚一樣,形成一個紅色的符字,在空氣中格外醒目。  
    它的形狀看上去像一個心臟,實際上它就是一個心臟,迪安拿起那片魔力之符,把它塞進鬼尸骷髏剛剛被挖出心臟的空洞里。骷髏身上的怨靈像是被風吹過般猛地一陣抖動,接著安靜了下來。迪安露出滿意的微笑。  
    “去吧,我的孩子,”他柔聲說,“消滅所有你看到的鬼尸骷髏。”  
    他說完,回頭看我。  
    “收歸己用?有意思。”弗克爾斯說,“如果你能把大部分這樣的骷髏收服,倒是可以拿來給聖凱提卡蘭備用。”  
    弗卡羅笑起來,“不愧是國王軍總司令,想得周到。”  
    “如果你們有足夠的活人給它獻奠的話,我是沒問題。”迪安說。  
    弗克爾斯揚眉,“它不是被你收服了嗎?一路上還會殺戮活人?”  
    迪安好像聽到很好笑的事一樣挑了下眉,“你見過鬼尸骷髏不殺人的嗎?就像死靈法師雖然互相敵對,卻絕對沒有正邪之分,這是同一道理。”  
    “是傳染病的原則,”我開口,“它很快就會被分而啖之,接著所有吞食它骨血的鬼尸骷髏都會成為你的部下,繼續攻擊身邊的骷髏,再接著也是同樣,直到整個隊伍被收服。可是你忘了一件事。”  
    他盯著我,我同樣直視他的眼睛,“你忘了計算自我防御系統,你以為費邇卡會犯這種錯誤嗎?他會不考慮到你這個死對頭的施法手段?”我嗤笑,我對這個人的作風太熟悉了,從法朮到為人,“看來你是閑的腦袋都生鏽了。”  
    “哦,那你有什么好辦法?”他冷冷地說,我再次從那雙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怒氣,既使我換了個身體。讓人懷念。  
    “弗克爾斯,幫我挑選一百個年輕的士兵,最好是不怕死的”我說。  
    “我以為不能借助外力。”紫色的眼睛挑釁地看著我。  
    “只是你以為罷了,我從未說過。”我攤手,無論何時,這個人的怒氣似乎總能讓我愉快,“親愛的法師,每個人都該善用身邊的所有資源,如果你能你一樣可以用。”  
    “那么,今晚就得立刻開始召集敢死隊員了。”弗克爾斯突然說,“我來就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殿下,鬼尸骷髏比想像中行進要快,最遲明早,就將到達我們的營地。”  
    他直視我的眼睛,“大戰迫在眉睫,迪庫爾軍已經開始撤退了。你有消滅那些惡魔的把握嗎,王子?給我確切的回答,如果沒有我們立刻就走,否則就是好几萬條人命!”  
    “當然有。”我說,我清楚知道我孩子們的弱點,它們是我親手制造出來的,自然也能輕易毀滅。可是對面的人沒有像往常一樣微笑說“可以”,只是定定盯著我,我怔了一下,那眼神太過認真沉重,綠色的眼睛几乎變成了黑色。我突然明白了他向我托付的是什么。  
    這次沒有任何輕佻言語,他是總司令,他在向我托付下面近近十萬條人命!第一次有人把這樣的東西壓在我身上,等我的一個回答,放置于我的一念之間。那從不是我以為我會承諾保護的東西——仿佛我真是萬軍統帥,他們的救世主。  
    “現在軍心混亂,要知道鬼尸骷髏給大陸人類照成的恐懼太強大了!但殿下,只要你一句話,我有把握留下他們!”弗克爾斯說,聲音堅定。  
    “我有把握。”我清晰說。  
    我會收回那些我曾親手制造的孩子。我從不曾希望它們存在過——那無非是弗卡羅架在我頸上鋒利鐵器的產物——盡管我很喜歡它們。  
    微風拉拽著我的發絲,金紅的朝陽灑落,弗克爾斯看向我的眼神里寫著堅決和信任,還有某種屬于軍人的魄力。我可以看到自己的手,屬于年輕人修長有力的手,練劍的繭子漸漸淡去,卻仍存在在那里。一瞬間我几乎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誰。  
    我嘲笑著自己瞬間的恍惚——我是死靈法師費邇卡,力量和知識的追隨者,從不該有事使我動搖。我會承諾下這几萬條人命,消滅那威脅聖凱提卡蘭的鬼尸骷髏。因為我非如此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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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營帳內,弗克爾斯死死盯著我,我盤算著明天的情況不理會他。弗卡羅被關進了戰俘營,迪安也套上他的旅行斗蓬被安排好了處住。  
    「王子殿下,我得提醒你,別靠近那個弗卡羅。」弗克爾斯對我說,「他是個凶殘冷酷的劊子手,只效忠與迪庫爾王室,因為傳說他是迪庫爾王的私生子……」  
    怪不得那麼不擇手段,我想。他繼續說,「凱洛斯,為了聖凱提卡蘭你得離那傢伙遠點兒!他不適合你,也不值得你如此的重視……」不,他當然值得,我不為所動地想--那個人是如此珍貴絕妙的藥材。  
    弗克爾斯壓抑情緒般來回走了兩趟,在我面前坐下,「不,我不是在提醒你,殿下,我是在--」  
    「警告我?」我嘲諷地揚起唇角,從來還不能什麼人有權力警告我。  
    他靜默了一會兒,開口。「你們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他說,「沒想到凱洛斯會幹出那樣的事……是的,你不是凱洛斯,我從不願把這件事挑明,因為我怕那樣你就會和我攤牌!接著……你就會離開了……你從不願意留在這裡,這我看得出來。可我總叫你凱洛斯,似乎覺得如果我那麼叫了你就是他,是聖凱提卡蘭的王子,然後會一直理所當然地留在我的身邊!  
    「我知道這樣很傻,可是我總想著……什麼也不說,你就會一直留下,我想在你離開前挖出你的心,讓你感覺到我的感情……你那麼冷漠,我希望你的心能感覺到溫暖……  
    「你……你叫什麼名字?我甚至都不知道,因為我不敢問。」綠色的眼睛悲哀地看著我,「你莫名其妙地出現,把一切攪亂,卻一心不變地只想著離去!是的,詛咒解除後你會頭也不回地離去吧,毫不留戀!」  
    他緊緊盯著我,相當的有壓迫感。「當然。」我說,這沒什麼好猶豫的。  
    綠色的瞳孔猛地收緊,「我……不會讓你走的。」他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得償心意,莫名其妙就消失的……」  
    我覺得幾乎有些好笑了,顯然這個年輕人很不甘心,但他是否又知道他試圖留下的是什麼呢?那眼中的堅決和深情讓我很想嘗試,然後看到它破碎。雖然這種行為絕談不上理智。  
    我直視他的眼睛,「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他的身體一震,然後點點頭,「告訴我你是誰?」他說,「梅莎柔斯賜給聖凱提卡蘭的禮物?」  
    「塞普洛斯神賜的,」我柔聲說,「黑暗之神在上,它開了一個一點也不好笑的玩笑。」  
    他猛地閉上眼睛,修手的手指無意識地有些發抖,他慢慢搖頭,「他和死靈魔法混在一起,發生一些詭異的也事不奇怪……你……你是個黑袍嗎?但你不會是我以為的那個人的,是嗎?」他說,綠色眼睛裡的弦緊繃著,他足以從我會法術和與迪安的交流中推測出我的身份,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勇氣缺乏。  
    不過我不是有些意外他的恐懼,當然知道自己和一個死靈法師共處了幾個月誰都不好受,可他眼中似乎有更複雜的東西。  
    我合上書,「你出去吧,我明天處理完鬼屍骷髏就離開,到時我們兩不相干。我只忠實於魔法,我只為知識出賣靈魂,對這塊大陸並沒有任何企圖。」  
    他抬起手,極為緩慢地,但像很多次一樣觸碰了我的頭髮,我感到髮絲拉拽的輕微感覺,他的眼中充滿了緊張與不確定。「放手。」我說。  
    這話我說過無數次,這次卻第一次起到了它應有的效果,幾乎讓我有些不習慣--他迅速收回手,綠色的眼睛驚疑不定地看著我,我露出一個嘲諷地笑意,「出去。」我說,他猶豫了一下,轉身離開。  
    果然,還是死靈法師的身份更加好用,我看著他離去的門簾,卻有點笑不出來。  
    「費邇卡,你不想交個朋友嗎?」我記得那個紅髮女孩溫柔俏皮的笑意,我冷冷地看著她,回答,「不想。」  
    「可是,」她固執地說,「你一個人不寂寞嗎?你不想有一個人陪你說說話話,和你一起悲哀或高興,一起哭泣或歡笑嗎?不想冷的時候有人擁抱你,難過的時候有人安慰你,有人陪你一輩子嗎?」  
    我看著手中的試瓶,「可是,我的情人是魔法。」我說,「她擄走了我所有的激情,搾乾我每一秒時間,佔有我全部的感情,其餘什麼也沒給我留下。」任何關於人的,感情的部分……  
    她笑起來,「你會成會一個優秀的法師的,費邇卡,但你會孤獨一生。但如果你有一天後悔了,記得我告訴過你:戀愛是件美事。」  
    我不知道怎麼會夢到這麼久以前的事,那女孩的笑臉如此模糊,實際上我連她叫什麼名字都忘記了。可是對話卻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夢裡,我當時對她的話嗤之以鼻--現在也是一樣,沒人能給我魔法給予我的快樂,為之付出一切也是值得。  
    夢沒能繼續,我迷迷糊糊地醒來,驚訝地發現一個黑髮男人正壓在我身上,手緊捂著我的嘴,我動了一下,手不知何時被縛在身後。  
    他眼上有封印能力的眼罩已經被割裂,我可以清晰地嗅到那讓人興奮的聖獸獨有的魔法氣息,那是天地造化的生物,最絕佳的煉藥素材!  
    「驚訝嗎?」他在我耳邊柔聲說,呼吸和布料磨擦的聲音近得讓人不舒服,「那種地方怎麼可能關得住我?謝謝你的幫忙,凱洛斯,不然我可能早被咒妖吞了。」  
    有什麼東西順著他的手滲進了我的唇中,那是法術微帶著些物化咒語特有的膨脹性無形力量,我一僵,該死的!無聲咒!  
    如果說一個法師最糟糕的情況是什麼的話,莫過於不能發生聲音了,再加上雙手被縛住--當然就算不綁我也打不來架,簡直是只能任人宰割!  
    顯然他發現我懂得法術,所以備了這麼個咒語,目的再清楚不過。弗克爾斯的戰俘營是幹什麼用的!我在心中咒罵,天鵝絨堆起來的嗎?!  
    他放開手,我閉上唇,清楚知道法術解除前自己一個音節都別想發出!他露出滿意地微笑,手指擺弄著我那頭散亂在床上的金髮,「我一直很喜歡你,凱洛斯,很漂亮,而且夠狠。想不到幾個月不見你長出息了,嗯?居然成了大陸的救世主,跟迪庫爾作對?」  
    他的手落上我的面頰,溫柔卻不帶感情地描劃著面部的線條,「你知道我和迪庫爾的關係,也知道戰羽的團長之職只是個幌子,我真正想要的是那個國家!我在咒語上做了點小手腳,待迪庫爾攻下聖凱提卡蘭,會發現鬼屍骷髏無法回收,到時就會民心大亂--人民本身就對死靈魔法抱著極端厭惡害怕的心態!我有迪庫爾家的血統,到時若能收回那些可怕的骷髏,手裡還握有戰羽的重兵,不怕拿不到我該拿的東西……」  
    他的手指劃過我的唇,「而你,我的凱洛斯,卻在這時候冒出來,變成了什麼光明之神的代言人,引導大陸走向光明的救世主!居然還想降服鬼屍骷髏?親愛的,你明明知道我的野心,卻選擇了和我作對,實在是讓我失望。」  
    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脖子,「看來終於要告別了,凱洛斯,你的身體曾讓我很愉快……」他的手勁猛地加大,我張開唇試圖尋找空氣,難道……我還要再次死在這個人手上……  
    可是死神的黑袍並沒有利落地席捲而下,他曖昧地靠近我,呼吸急促起來,「你現在看起來很誘人,死前想不想享受一回?」  
    我冷冷地盯著他,修長的手指利落地摸進我的衣衫,開始四處撫摸。我厭惡那試圖在我身上點燃慾火的手指,對我來說,性慾從來都是一種浪時間、消耗精力的無意義的事情。可是這是一個如此年輕的身體……  
    不,如果現在在這裡的是凱洛斯,即使他曾說過愛這個男人,可絕不代表弗卡羅有權力如此傲慢地侮辱一個他將要殺死的人!  
    「真漂亮,像藍寶石。」身上的人低低笑著說,吻落在我的眼瞼上,接著吻住我的唇。  
    靈活的舌滑了進來,如上次一樣只想著掠奪和慾望而不帶一絲感情。而那對我只代表一件事,機會!  
    我用力向他的舌咬下去!那是一種難以想像的美味,我甚至可以嘗到那香純至極的魔法力量,那是打從出生時就被一族身體最古老的魔法。聖獸之血……只要有了這個,解開身上的魔法禁制並不是什麼難事……  
    他戲謔地笑起來,也許是以為我這是情人表示憤怒的小動作,接著他竟然開始反擊--他咬破了我的舌頭!  
    我猛地一僵,屬於我的血腥味瀰漫在這小小的空間,這下麻煩大了!--那不足以讓一米之隔的人類聞到,但我知道,它足以讓方圓幾十公里內所有的暗界生物嗅到!特別還在是戰場上,死靈的數目多得難以想像!  
    血與血混合在一起,聖獸一族至純的魔法之血和九級死靈法師至陰的黑暗之血。我不知道味道可以傳多遠,但我已經感到周圍陰冷的力量正在極快速地聚集,身後漆黑的空間甚至肉眼都可以看見白色顆粒的糾結纏繞,發出淒厲的尖叫……  
    弗卡羅也許是發現我身體的僵硬,或是空氣中冰冷的寒意,終於離開了我的唇,呼吸間糾結著血的氣息,都是最頂尖的引誘黑暗生物的液體!  
    「怎麼了?」他疑惑地說,整個空間不明顯地震動了一下。我們靜下來,空氣中只有亡靈懼怕的淒厲吶喊。接著,又是一次震動,比第一次更強烈!  
    我的呼吸猛地急促起來,我感覺到了!那讓無數死靈騷動乃至狂亂的東西,足以把人間變成冥王的行宮的龐大黑暗力量,如此可怕而清晰地開始湧動!  
    就在……下面,腳下面!有什麼巨大的東西,想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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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震動越來越強,大地懼怕地抖動著,無力壓制她之下那巨大陰冷的力量。我一個音也發不出來,自然不能用探測或防御咒語,但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它正在慢慢擺脫束縛——它在土地下沉睡了太久,現在那無與倫比的強大魔力終于被空氣中的血腥所驚醒,開始試圖活動它僵硬的身軀,渴望再次呈現在人界的空氣中!  
    外面開始傳來驚呼和慘叫,弗卡羅凝神傾聽了一會,終于向外走去。可是在他走到門前的前一刻,營帳的布帘猛地被撕開,迪安闖了進來,想必是嗅到血腥氣,找到出處后立刻就趕來了。  
    他看看弗卡羅,再看看衣衫不整的我,似乎覺得自己明白出了什么事。但情況顯然緊張到足以讓他懶得抱怨關于俘虜營管理的松卸或戰前奇怪的親熱行為了。“嘿,你們的好事兒可弄出好玩的了!”他大笑道。  
    我搖搖頭,向迪安示意我不能說話,他終于注意到我還是被綁著的,從身后的弗克里斯腰上把軍刀拔出來,推開弗卡羅走過來。我捕捉到弗克里斯臉上的焦急,顯然真是出了大麻煩。——會讓迪安覺得好玩的東西絕不會是什么好事。  
    震動越發嚴重,情景卻好了一些——迪安割開我手上的束縛,念了一個復聲咒——擁有力量總是讓人安心。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半精靈難得激動的聲音響了起來。“你們招喚出了個大家伙!猜猜是什么?”語氣中是十足的幸災樂禍。  
    我跳下床,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弗克里斯!  
    天哪,這是什么!  
    那是一個足有半個小山大的龐然大物,它已經完全腐爛了,甚至那傳說中刀槍不入外皮也已經腐蝕不堪,鱗片全然脫落,只留下少許依附在它巨大的骨架上,仿佛風化中的破舊窗帘,在千年后意外的運動下發著抖。  
    我可以看到那之下泛灰的巨大骨架,有少許碎裂卻足夠猙獰地在腐敗的肉體下面呲著牙。即使它已死去了如此之久,仍然沒有低微的魔物膽敢冒犯它的尊貴。那些死亡和腐爛完全無法掩飾它生前大陸最古老神聖生物的氣勢——它正試圖從埋葬它的土地上掙脫而出,那仿佛是一座山正在隆起!  
    “見鬼!是龍骨!”我忍不住叫道,我是第一次真正看到這種大家伙!龍族已經從大陸上消失很多年了,這只興許是三千年前精靈分裂戰爭的產物,因為那是大陸最后一次有龍族死亡。  
    它的身體已經有三分之二離開了土地,在它的周圍,被翻起的泥土下埋著燃著關于營帳和尸體的火光,雖然離我們還有一小段距離,可是那如山的身軀仿佛已近在眼前。  
    “麻煩大了。”迪安幸災樂禍地說——自然不是說他自己,而是聖凱提卡蘭的軍隊。  
    “黑暗之神啊,”我揉著眉心,“它會殺死這里所有的人!”——經過了三千年的腐蝕這龐然大物再被喚起時已經變成了徹底的黑暗生物,它會嚼食所有有生命的物體,直到被消滅為止。  
    “但傷害不了我們。”迪安說。是的,死靈法師自然擁有逃命的方法,可是逃了又怎樣,如果明天和鬼尸骷髏的作戰我找不到足夠的人手,便不可能贏得賭注以讓迪安幫我解除詛咒。  
    簡直是飛來橫禍,我恨恨地想,可誰能想到,這營地竟曾是古代的戰場,下面還深埋著一具龍骨?  
    “那么,”迪安攤攤手,“王子殿下,也許明天你准備獨自去消滅鬼尸骷髏?”  
    不,如果我自己去做他絕對會識出我的身份,到時救不救我就變成了另外一個性質的問題,而我也絕不想讓他知道我這個老對手現在正處于這樣一種丟臉的情況——是的,我太驕傲,這毛病害我不淺,卻是我至死無法丟下的東西。  
    龍骨已經全部離開了土壤,只留下一個翻開的巨大洞穴,它看上去竟是被一槍正中心臟而死的——良好的夜視力讓我可以隱約看到他胸前那把被咒語加持過的銀槍,這么多年后似乎仍能看到它凜然清冷的光彩。  
    ——仿佛可以想像得出八千年前那個騎在龍背上騎士銳利如刀的眼神,他怎么精准地把一把銀槍刺入對面龐然大物的心臟。因為刺得過深,一擊退去后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槍,也許他已經在那一戰死去了,所以甚至沒能在戰役結束后去尋回自己的兵器。  
    “黑暗之神在上,是柯特爾聖戰時的龍骨!”我驚呼,最后一句是和迪安一起發出來的。  
    足以穿透龍心長槍的加持咒語在精靈分裂戰前早已失傳,它最后出現的地方是八千年前的柯特爾聖戰,是那人類反抗遠古魔神的戰爭,而在那一戰之后人類才慢慢成為大陸的主人,其它遠古生物則慢慢離開了人界。  
    而八千年后,那已死去的生物再次被帶有強烈黑暗氣息的鮮血召喚,離開包裹它的大地上,來到了地面。  
    它狂暴地咬嚼著恐懼逃離的人類士兵,那些鮮血順著它曾經、現在依然鋒利的牙齒像細小的爆布一樣流下和四濺,它們和碎肉一起被咽下,可是它永遠不會感到滿足——因為它已是死物,那些碎肉從它失去消化功能的肉體跌落到地上——它只剩一堆破損不堪的骨骼!  
    “有沒有……什么辦法……”弗克爾斯盯著這一幕,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費邇卡……”  
    迪安一怔,我皺起眉頭,這種情況下我能有什么辦法?能逃命就已經不錯了,誰能對付得了一具龍骨!  
    “沒人對付得了那東西,”迪安說,“我們該離開了,看來能不能對付鬼尸骷髏已經不重要的,對嗎,殿下?”  
    我怔了一下,抬頭看向那座可怕的山,腳像被沾在了地上……  
    離開?就這樣離開?不……那曾多次陷我于險地的情緒再次不可抑制地涌出,那是從我還是個孩子時就開始涌動的沖動,這些年來從未曾稍減。  
    一具龍骨!這是多么巨大的引誘——一小片骨質都可以帶有著無比強大的魔力,何況是一整只!沒有死靈法師會對其視而不見,只要有一拼的可能!  
    是的,就是這些念頭,這害死人的狂熱,我從來都,戰勝不了……  
    也許……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我可以試試……  
    我轉向旁邊的弗卡羅,他正被眼前的景象吸引,注意到我的目光怔了一下——也許因為我眼中如此強烈的渴望。“想不想活命?”我問,一把拿過迪安手里忘了放下的軍刀,抓住弗卡羅的手腕,他似乎查覺到了不對勁,剛想掙脫,卻發現弗克爾斯的劍迅速架在了在他脖子上。  
    “等一下——”他一句話沒有叫完,我在自己的掌上划了一個口子后,利落地划開他的手腕。手緊緊覆在他傷口鮮血奔涌的地方,這么寶貴的血可不能浪費——實際上它一滴也沒有落到地上。  
    我喜歡力量進入身體的感覺,把魔法握在指尖的感覺總是讓人喜悅。心臟狂烈地跳動著,那是一種極度的興奮的眩暈感,去收服這遠古大陸的帝王,最強大的死靈,簡直是身為法師最巔峰的時刻!  
    龍骨感到了血腥味,巨大猙獰的腦袋緩慢地轉了過來,我緊盯著它,把弗卡羅推開。慢慢朝龍骨走過去。  
    希望我還有命回來。不過能去降服一具龍骨,嘗試如此古老強大的法朮,就算不能活著回來又怎么樣呢。  
    是的,即使我死去,也該是在這里,而不是在人類愚蠢的刀劍下!我緩步向前,仰望那散發著極致黑暗氣息的魔物,這是我唯一因為激動心率失常的時刻,也是我誰也不能剝奪的快樂!  
    弗克爾斯猛地抓住我的手,我回過頭直視他。  
    周圍已是火光沖天,營帳和糧草燃燒著,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那僅僅是一雙亮得可怕的藍眼睛。  
    “你……”他似乎想說什么,我掙開他的手,轉身去看那強大得讓我興奮得血液都在沸騰的對手!是的,它真的在沸騰,燒得我呼吸急促,周身的每一寸都在發熱!  
    我念了個反重力咒,身體在空氣中浮起,我沒有俯視下面或混亂或期待的人群,雖然他們都在看我。上面的風要大些,撕扯著我的長發,我停下來,在它的對面,和它直視。  
    它巨大空洞的眼眶仿佛漆黑的山洞般盯著我,停止了動作。我露出一個驕傲的笑容,是的,我是有力量平視你的人,你是遠古最強大的生物,但是我不怕你。我是來向你挑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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