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如何說再見(3)——最後一個耶誕節
時間真的可以將一切洗刷蒼白，特別是自己都放棄不再掙扎的時候。只是，周圍任何一絲熟悉的痕跡，一句話、一縷光線、哪怕相同季節裏相同溫度的空氣，都能勾起當初的情緒，淡淡而清晰。
耶誕節，霍格沃茨的耶誕節，霍格沃茨積雪覆蓋的耶誕節……傳達了太多穿越時空的訊息。
看著2年級的小孩們胡亂收拾掉桌上的垃圾，爭先恐後地把坩鍋堆上牆角的架子，我對自己說我有一千個理由不用和他們一起一哄而散，從學校蒸發。辦公桌上還堆著一個年級的論文要改，雖然把它們留給赫敏她絕對不會有什麼意見；日光蘭根塊正在烘乾等著研成粉末，雖然它們僅僅生長了四個月都談不上是可用的藥材；為了補齊Snape儲物櫃中我用過的藥品訂購的原料包裹還沒有打開分類，雖然就算把他的櫃子洗劫一空，他大概也不會追殺我到天涯海角……
辦公室聽不到大廳中的熱鬧喧嘩，只偶爾有孩子們奔過的哆哆腳步聲，靜默如同任何一個尋常的冬季夜晚。事情一件件仔細做妥。稚嫩的日光蘭根塊磨成的粉末裝了滿滿一大瓶。我嘲笑自己大概是戾氣太盛，怎麼可能在種了這種東西的辦公室裏安穩呆了四個月，她的味道實在談不上可愛。把瓶子寫好標籤放在教室牆角，希望不要有哪個粗心的孩子不看標籤就隨便下手，那樣對他的藥劑一點兒好處也沒有。
回來拆開包裹，把櫥裏的瓶瓶罐罐一個個填滿，最後是幾捆特製幹蕁麻要放進頂格角落。那裏，冰封的指環閃著寒光。開學那天從校長辦公室下來我就查看它是不是還在，然後……它也不過就是那樣呆在了那兒。蕁麻一捆捆覆蓋，掩埋它的光芒。我答應過還給他，它再也不是我的。我關上櫃門，對著空落落的辦公室吐了口氣。案頭整齊排放著幾個年級的論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我在過的痕跡。我摘下手套，熄滅燈火壁爐，帶上房門。
已過午夜，大廳裏的晚宴早就散場，留在學校的孩子們也都瘋夠鬧夠回了寢室，古堡空蕩蕩陷入洪荒。只有皮皮鬼不知還在哪個樓層嘯叫著獨自狂歡，繼續派發它的“聖誕禮物”。
與霍格沃茨，我從來不算親近，他始終沾染了Snape身上陰鬱排斥的氣息。最終，校史中鄧布利多的部分，我一個字也沒有寫。我發現自己站在了個尷尬的位置，既不夠近又不夠遠。愛他的、敬他的、怨他的、恨他的人們，和他共事過的、交鋒過的人們，會在當世留下許多言論；後世，回望我們這個時代的人，再從所有這些記錄中還原一個屬於歷史的鄧布利多。我，既不夠瞭解，又不夠淡漠。
不是寫不出個還及格的東西，就像自己突然想寫了那樣不想寫了而已。這就是賓斯教授最不滿意我的地方，他不止一次當著我面毫不客氣的批評“Eliza，你做歷史從來都不真誠。”我微笑，朝賓斯教授的辦公室走去——離開之前，如果有什麼人需要道別的話，就是這個老幽靈了吧。
他那樣說，當然不是指我貪圖名利或者為了生計委身歷史。那樣的話，我的眼光未免也太差了些，體面又多金的職業那麼多。可是依然，我從來就沒認真過。歷史是我的避難所，無邊無際的時空，輕易藏進任何一個時間地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因為代溝也好性格也好，反正很難和那老幽靈溝通。專業上，我們的喜好、觀點、立場統統對立；生活上更是毫無交集，我喜歡麻瓜童話，哪怕是閃電俠忍者龜，他喜歡……如果他真有什麼嗜好的話，好像就是妖精鑄幣印模的收藏。不過，如果你在他低沉平板如同老舊吸塵器的嗡嗡聲中奇跡般能夠生存，也會發現有的時候，他的言談並非真的那麼乏味。他只是對歷史太過真誠，以至於以為那才是他生活的世界，而“直到死後，我有了無窮無盡思考的時間，才想起那些活著的時候錯過的東西。”他說他越來越容易想起離開他，又早他20年辭世的太太，可在他活著的時候，她的離開與辭世，他幾乎毫無知覺，生活一成不變。
當他越來越清楚歷史並非一切，或者說本不該是他生命中的一切的時候，他想結束這樣的生涯。他說當我們如同萬物經歷出生、成長、成熟、衰老，那麼死亡就像睡眠一樣自然而然，他開始厭倦自己用幽靈的方式竊取永無止境的時間，卻換回對自己錯過的永無止境的遺憾。所以，他向鄧布利多提起我。可是，現在，我只能祝願他找到比我更稱職的人選，因為我這樣的生活也經歷了它不得不經歷的一切，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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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格沃茨……”初見他的時候，Laura讚歎他如同讚歎一個傳奇。那時的我不明白，霍格沃茨是英國魔法世界的傳奇。不若精心修飾的布斯巴頓，要你細心才可以辨識歲月留下的痕跡；霍格沃茨城磚上一個殘角、廊柱上一道裂痕、牆角的一團蛛網，都仿佛亙古不變，見證著一代代孩子的成長，然後又經歷著他們帶回給他的莫測風雲。
一千年……一千年，有多少女孩像我這樣站在大廳中高高懸掛的槲寄生花球下等待，卻錯過了那個她心儀的男孩；有多少孩子像我這樣在一條條走廊樓梯穿越，沉醉于這座古堡時時變換的捷徑秘道暗室帶給他們的刺激和狂喜；又有多少孩子像我這樣站在觀星臺上仰望夜空憧憬未來，堅信幸運的奇遇、美麗的心願、荒誕的夢想，在遙遠的將來總有機會慢慢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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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們！要是有一天撞上開啟的時空之門，會不會進去？”
“通向哪兒？”
“得了，Laura，別裝傻了。要是知道去哪兒的，那還叫時空之門？”
“還能回來嗎？”
“哦，Eliza，我知道你是真傻……”
“Neal！別理他。一般不認為有人能夠追索時空之門留下的痕跡，然後準確判斷它下次開啟的時間地點，所以……”
“所以就是有去無回！你們真囉嗦！爽快些，去不去？”
“當然不去！巫師又不是沒別的辦法穿越時空。”
“沒勁！你呢，Eliza？”
“說得跟真的似的，你聽說過幾個關於時空之門的傳說？”
“那不等於我不能是其中之一的締造者！你就別打岔了Laura。是不是女生就是這麼麻煩？你到底敢不敢進去，Eliza？”
“啊？我不知道……也許……如果……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得了吧！你以為我想見你？等等……你不是又在暗示什麼吧……”
“哈！你說對了！梅林賜予我力量，讓Neal今生今世遇不到時空之門！”
“ELI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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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開觀星台護牆上厚厚的積雪。當年我惡作劇假裝詛咒Neal，用魔杖噴出紫色油墨打了他一頭一臉，三個人一番混戰濺落的各色油彩早已褪色成一個個灰黑的斑點。我一路在雪中探尋，牆磚上到處用稚嫩的魔法刻滿孩子們多彩的留言。一塊青磚上的金色同心結看上去好像已經有好幾百年，裏面寫著“Lydia和John永遠在一起”。下麵的縫隙裏依稀可辨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
“我們保證不會踏入時空之門。
L. E. N.”
那是Neal在我們的脅迫下寫下的誓言，但他終究不服氣，要我們共同署名。
我抽出魔杖，輕輕抹去那個“不”字。這不是個多麼高明的修改，可是魔法世界，誓言有著不可抗拒的魔力，沒人能夠想像違背誓言可能帶來的詛咒。那時的我們太天真，以為朋友就是永遠不分離的親密。如果Neal真的喜歡，如果成年的他選擇踏入而沒有遺憾，或者才不會遺憾，那麼，讓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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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開始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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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觀星台，路過校長辦公室門口的滴水獸。
“水蛭汁、蟑螂眼睛、火蜥蜴血……”我一路走過一路無聊的從嘴裏蹦出些詞語，實在不知道除了他四壁架子上顏色詭異的藥劑材料，他還能用什麼可愛的東西做口令。走過兩步，我又退了回來。
“醃蛤蟆、醃格林迪洛、醃夜蝠……”我瞪著滴水獸的眼睛幾乎數遍他辦公室裏所有的浸泡標本，甚至開始感覺噁心，“……醃老鼠腦子，醃小黃瓜條……”
忍不住幹嘔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能從那些東西就數到了食品。算了，是該換個主題：
“醃竹筍、醃小蘑菇……桔柚汁、粉紅色桔柚汁、粉紅色——蔓越桔……”相比顏色，口味肯定更重要。我戲謔的想著。“蔓越桔汁……蔓越桔醬、蔓越桔蛋糕、蔓越桔文斯勒德乳酪……卡爾菲利乾酪……”很少見到他那樣鍾愛蔓越桔製品的傢伙。除了酸澀苦鹹，他如果說喜歡溫和的奶油甜點，我就喝光他一整杯不加糖的蔓越桔汁。
我已經歪坐進對面牆角，每換一個主題就不耐煩的換一個姿勢，就差把自己倒掛起來。
“陶瓷工(potter)，大腦袋陶瓷工(fat head potter)……黑色天狼星，瞎了眼的大犬(blind Canis Major)……”老實說，這已經完全不是他設置口令的風格。與其說在猜他的口令，不如說我在給自己做自由聯想。“百合、鈴蘭(lily of the valley)……日光蘭、貝瑟芬尼……”
起始只是起了玩心，並不確定自己在做什麼，或者說一如往常，我沒想過如果真叫開了滴水獸自己想怎麼辦。但漸漸的，我明白過來，這是給自己的最後一個機會，一個留下來的藉口。可是，我終究猜不到它。
“看見了？我不是你的女主人……”我站起身來，拍拍滴水獸醜陋的額頭，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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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雪連天。站在城堡門口昏黃的燈光裏仰面蒼穹，大朵大朵的雪花從不可知的黑暗筆直跌落進面前一小隅橙黃，飛撲進我的懷抱，仿佛就是為我而來，一片片細細涼涼，落在面頰，鑽進頭頸。這樣的時候，我總不禁困惑，她們從哪里來？遙遠的冥冥怎麼會讓這樣美麗的精靈散落，放她們在天地間寂寂旋舞？這樣的時候，由不得我不相信童話真的存在，或者，我會相信現實中可以有童話般的夢境。
踏過平整的雪原，如同切落新鮮的典禮蛋糕，永遠是一種誘惑。
湖邊，幾乎找不到那塊大石頭。掃淨積雪，瑟縮進灌木叢，靜靜守候霍格沃茨白色的聖誕清晨，眼前的細雪悄悄舞成沒有意義的字元、不成句的單詞、意義模糊的短句……它們閃爍跳躍，透露著心裏若隱若現的思緒。漸漸的，大團的積雪被我卷起，腦海中閃過的畫面在眼前一幕幕浮現。天地安靜，我細細聆聽雪舞的聲音……
天色漸亮，畫面慢慢難以分辨。當第一縷陽光映上雪面，刺痛我的眼睛，雪花紛紛散落。
如果我就是等待這一刻，那麼到了我該離開的時候。起身回轉，留下石頭前兩個深深的腳窩，和腳窩前小山一樣細碎鬆軟的雪片。
遠遠的，Snape向湖邊走來。他的身形從清楚變模糊，又變清楚，我已經站在他的面前。眼淚不是最後的禮物。
戰後不再緊張高壓的生活，令他消瘦的面頰褪去了那層不安的晦暗，只是依舊蒼白。眼睛……眼睛？眼睛裏有我不曾見過的複雜情緒，仿佛暴風雨前鉛雲翻滾下沉靜漆黑、暗潮洶湧的海面。
“你……看見了？”
他像是想說什麼，可是不能再薄的嘴唇從來沒有抿得更緊，好像如果開口就會說出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言語。
算了，早知道會是這樣，何必勉強。我低頭深吸口氣，掩飾自己泛紅的眼眶和鼻尖：
“天還真冷呢不是嗎？聖誕快樂。”我繞開他的身邊。
他的袍袖輕動，我幾乎已經走過，他輕輕挽我的手。我下意識的想要握緊，可是……他也沒有，不是嗎？
“何必……勉強？”你明明心裏空落落沒有回應，那是別人的故事。我屏息，“不是我，不是嗎？能讓你幸福的人不是我。”
他的手指痙攣似的想要收緊，終究不能確定。即便可以坦然面對，他也會有同樣的不確定吧，“能讓你幸福的人是我嗎？”
既然現在我比你冷靜，那麼讓我幫你做這個決定：
“也不是你，Severus，那個被我糾纏惱羞成怒的少年，不是你。”
我留戀他枯瘦冰冷的掌心，手指還是從中滑落。那一瞬間，指尖碰到他的指環，它松脫掛在他曲起的指節。
“願你都好，Severus. 祝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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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曾經並排的兩行腳印交錯而行。我微笑抬頭，雪後的天空冽冽澄清。
其實，他的記憶傾入沸騰藥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明白，指環上的那個承諾無關愛情，只是相信；分院帽說的那個意志無關愛情，只是相信。那是一個簡單的相信，我相信他不是他讓人看見的那個樣子。我曾經那麼努力，想要面對他另一面的樣子，聽見他另一面的聲音。無論他曾經怎樣掩飾回避放棄，他都憧憬過母親的關愛、摯友的熱情、知己紅顏的默契；他都是那個幼弱過的靈魂。
相信的種子在心中開成愛情的玫瑰，只是我一廂情願的堅持……那時，命運的眼裏落進一粒沙，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我會錯了意，成就這一場美麗的誤會。直到今天，不是我不再相信，只是他那一面的樣子，再也不是我能夠看得清……
布斯巴頓魔法學院 5年級 天文學學期論文
冥王星軌道混沌，參數不穩定。目前它的繞日週期是248年，軌道面與黃道面交角達17.1度，在所有行星中週期最長、交角最大。
天狼星在黃道面下39.6度。
彗星由太陽系行星形成後的剩餘物質組成。本文中提到的這顆彗星，形成時間相比其他天體較晚。那個時候，冥王星在天球面上的投影運行到天狼星附近。這顆彗星的軌道狹長，甚至難以判斷是封閉橢圓軌道還是開放雙曲軌道。正因為它即使有週期，回歸時間也太長，少有觀測和預言價值，所以一直無人命名。
它的運行軌道貼近冥王星。有記載描述它擦過冥王星的無氧大氣層，慧尾在夜空燃起藍色光芒的情景。
一般推測，即便這顆彗星的軌道為橢圓，在它漫長的飛行過程中，也極有可能撞毀或耗盡。即使僥倖回歸，根據它的週期，到目前為止歷史上也只可能有過一次。在後世用到它的幾則記載和預言中，無法判定真偽，所以基本全不取信。
冥王星有一顆伴星，兩顆衛星。
Eliza Jones
1982年1月9日
973 回復：【同人的同人】旁觀/The Bystander (長)
corcordium表這樣說呀~~教授要是活不過98年……眼淚汪汪ing
kakyo摩羯座快樂~~教授生日快樂~~
咳。我“阿飛”想通了，昨天晚上跑教授那兒做了深沉的深刻的發自肺腑的涕流滿面的思想檢討（檢討現場記錄(即番外的番外)晚些時候推出，有興趣的話敬請關注＝＝b），所以，今天俺（傷痕累累的）來給大家送番外。
那會兒有親愛的們要番外，然後偶就抓狂咧，啥叫番外啊？因為偶發現這故事寫的有問題啊，情節獨立的章節統統可以單獨抽出來叫番外＝＝||||||俺也想過把故事中的某個交待過木交待過的場景以教授的視角寫一個番外，彌補教授戲分太少、大家超級不過癮的不足。可那樣的話，不影響故事走向，你們該怎麼鬱悶還是怎麼鬱悶啊是吧。。。。。所以，現在就這樣再多寫一章吧，無所謂番不番外啦（AF：少廢話！外就是外！跟你說了我不承認！！！！！）可是。。。。。。這已經是偶盡最大努力可以做到的了了了了了了。。。。Remus的婚禮不是木想法，還是嫌自己太冷表去攪和那樣美好的場面了。現在這個如果大家還是jiao得不夠過癮的話……俺實在是木辦法了啊~~ m(_ _)m
教授生日，禮物送給對這故事依然氣悶，遲遲徘徊不去的每一個你
(AF:阿飛你不把場子趕到一個人不剩你良心不安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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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哪里有什麼預言
混著冰珠的凍雨劈啪敲打著窗玻璃，街景在一道道滑落的水痕中溶化；努力把自己打扮光鮮的來往行人仿佛一個個被泡爛的禮品盒，層層包裹纏繞難見俊俏的姿容。室內溫暖的空氣在窗上蒙起霧氣。我用手指在玻璃上畫一個小飛俠，透過他的眼睛對著冬日午後早早黯淡的天光裏，一團團行色匆匆的模糊幻影出神。冬季灰冷的單調乏味總是讓我沉醉。
三年了，我們時常回來。有些東西只敢賣給知根知底的買家，不敢在當地陌生的市場脫手。但Neal是從來不管出頭的，他只當大家一起回來度假，然後出盡百寶哄得Cynthia假日愉快。
我瞟一眼斜對面泥水橫流的翻倒巷。每次我都會很耐心，不等老博金第三杯威士卡落喉我是不會去和他談任何跟錢沾邊的事情的。所以，我總是這樣，在麗痕書店買幾本有用沒用的閒書，坐到福洛林?福斯科霜淇淋店裏靜靜消磨時光。
聖誕假期剛過，店裏都是些不滿十歲的幼童和他們的父母，還有就是些二十歲不到的年輕愛侶。我在這裏多少會顯得詭異吧。我伸手拉扯小飛俠的嘴角，掛上他標準的自大笑容。被我劃撥的水霧凝聚成水珠滑落，小人早就脫形。窗內窗外都是淚痕。
“兩杯……熱巧克力聖代。謝謝。最小份的。”低沉的聲音裏帶著些不確定。我回過頭，看見櫃檯前熟悉的漆黑身影，一如既往的消瘦蒼白。
每次回來都會惦記，難免為了街角閃過的某個身影駐足；可又刻意回避著，期望最好再也不必面對。無論如何，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一個年輕到“幼稚”的霜淇淋店裏。它沒有給我準備或者選擇的餘地，我終於被它逼死在角落，謎底清晰而徹底。
“什麼樣的霜淇淋，先生？”漂亮的金髮女店員露出她一貫的輕快笑容。
“……香草就可以。”
“輕奶油？”
Snape有些不耐煩了，皺了皺眉：
“好的。”
“還需要什麼嗎？先生？”
“一杯……咖啡……”當他看見她拿出一隻笨拙肥大的頂著個鮮紅大鼻頭的草綠色杯子，終於忍無可忍，握了握手掌說，“算了吧！”
我看著他端起兩杯被奶油填得滿滿的聖代走到門邊一張桌前，擺在兩個2歲左右的幼兒面前。大一點兒的女孩背對著我，一頭柔軟的淺棕色捲髮，顯得溫馴柔和；小的那個男孩頭髮烏黑，一雙晶亮的黑眼睛靈活好奇，細白的小臉上五官精緻如同粉雕玉琢。
他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孩子長得這麼沒有棱角。我酸澀的想著，才發現嘴裏的麥管已經被咬得再也吸不到任何東西。我一手捏了捏下巴擠一個笑臉。其實哪一個棱角分明的人最初不是粉嫩一團的天使呢？
好像也沒那麼糟糕，起碼自己呼吸順暢，連規避的念頭都沒有。
店堂裏時不時有小孩高聲的哭鬧和尖叫，他似乎對這樣的環境不是非常自在，板著面孔對著什麼也看不見的窗外發呆。
我前面一雙如膠似漆的小兒女的低聲耳語擋都擋不住地飄進耳朵，讓我抱怨這次他們的薄荷霜淇淋蘇打做得太甜。不過我可以越過那個女孩時時笑得輕顫的肩頭心安理得地看他，完全不用擔心他的視線會不小心掃過來。
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扣擊著桌面。修剪整齊的指甲，微黃的指尖。我仿佛又聞到熟悉的藥香。3年來，我不刻意追蹤新聞，可是有的時候，他實在是躲都躲不過的焦點。
前不久，他發表了對生死水解藥的研究成果，將誤食生死水者的挽救時間從半個小時延長到12小時。這在魔法世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他本人也因此又贏得了一枚梅林勳章。可是有多少人願意去體會這耀眼榮譽背後的心情呢？他對4年多前鄧布利多無以挽回的生命不曾有一刻釋懷。那個死在他索命咒下的老人……換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像他當年那樣，在喝了生死水之後還在霍格沃茨的塔樓上堅持了那麼長時間而沒有陷入睡眠。
還有就是兩年多前，因為戰後不久校園裏的一起惡性衝突，他不顧眾意，斷然開除了一個格蘭芬多和一個斯萊特林。格蘭芬多從來都恨他入骨，斯萊特林更早就視他為叛徒，而其他中立溫和寬容慈善的人們對他的決定也頗有微辭。他總是讓自己站在這樣孤立無援的位置。其實那又怎麼樣呢？鄧布利多再包容大度也培養造就了伏地魔，間接縱容了那場戰爭中圍繞那個預言的悲劇接踵而來；Snape趕走的那兩個孩子如果懷恨報復，最多也不過就是另外一個伏地魔。歷史沒有如果，誰也不知道怎樣的處理方式就一定能夠阻止悲劇發生。沒有對錯，只是方式不同而已。
其他，我不關心，也沒人高興跟我提起。Laura當然明白，什麼樣的消息會讓她一整天都不得不面對我一張臭臉。所以，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和誰結了婚，又在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兩個甜蜜可愛到不似他親生的小孩。(我是不是真的非要這樣刻薄？)
那個小男孩像是想央求什麼，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拉扯他的手指。
“等你媽媽來。”他想把手抽出來，卻被小孩攥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等你媽媽來！”
我笑出來。這世上如果還有什麼能對付他的話，大概就是孩子了吧。什麼都不懂的幼兒怎麼會吃他那一套，被他威懾？
他要用另一隻手幫忙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手指解救出來。那小東西發怒一樣胡亂吹著吸管，奶油四散飛起，濺了自己滿臉。他愈發不高興，嚎啕大哭，頭髮發了瘋一樣變換著扎眼的顏色。
Snape陰沉著臉，抿了抿嘴，咬著牙根無奈將他抱到自己腿上，掏出手帕幫他擦拭一臉的奶油鼻涕眼淚。
我托著腮對著藍灰色條紋手帕怔怔出神。他竟然沒有用魔杖指著小孩的面孔或者用什麼魔法轉瞬清理。我常想，Cynthia說的對，有的時候麻瓜世界比魔法世界有趣得多。很多事情只有非魔法的方式才能做得這樣溫柔，觸動心弦。可是話說回來，難怪Cynthia要抱怨七彩魔咒紛飛的魔法世界無聊，這樣平凡的事情也能引人亂髮感慨……
“Eliza！！”
我條件反射地循聲望去，立刻意識到又是一起誤會。叫Eliza的人數之多，時常讓我覺得自己應該表現得像這個名字不是我的一樣才對。
可是Snape……他好像對這個名字的反應不會比我慢過一秒。他看看那個怒氣衝衝站在店門口的瘦高女人，順著她的視線望向櫃檯前一個比櫃檯還矮一頭的小女孩。
小女孩聽到叫喊，匆忙扒夠著把錢遞進漂亮女店員的手裏，一邊迫不及待地想要接過她手中的霜淇淋蛋筒。
“轉眼就跑進這裏！說了是給你去配顆棋子的，你又拿來買霜淇淋！”那女人一邊訓斥著，一邊沖到櫃檯邊推過店員握著霜淇淋的手，搶回她手裏的錢。霜淇淋在推搡之間已經坍塌稀爛，漂亮姑娘對著自己被霜淇淋抹得亂七八糟的手哭笑不得。
“一個星期沒有巫師棋、沒有故事、不許出去遊戲！”小女孩被拖拽得趔趄著。
“只是……霜淇淋而已。”坐在門邊的Snape望著那丫頭低聲開口。
“說得倒輕巧先生！你不是她父親不用教養她；你更不是那個將來不得不娶她的倒楣傢伙，要忍受她對你一笑就露出一口被蛀得亂七八糟的黑牙！”
那小丫頭倒是對她母親的怒火一點兒都不在意。就她母親和Snape理論的這一會兒功夫，她已經在店堂裏掃視了一周，目光定定停留在我手邊的幾顆油油巧克力球上。
她動作還真是不慢，轉眼巧克力球就飛到她偷偷伸出來的手裏。她沖我擠著眼睛鬼笑，真的露出一口慘不忍睹的乳牙。我氣結，伸手把那幾顆糖果變成了亮晶晶的彈子球。她翻臉怒視我。她媽媽拽著她走出門去的時候，她還使勁皺著鼻子沖我吐舌頭。
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遲等老博金喝到人事不知我就什麼都賣不出去了。他畢竟是狡猾的生意人，要是會因為醉酒被人騙光家產，他早就關門大吉。我也只不過就是借著酒精給他的愉悅心情讓他少賺一些而已。
正為難是裝作沒看見徑直走出去還是禮貌些打個招呼，就聽著一陣叮?亂響，門口Snape帶著孩子來的童車翻倒在地上。Tonks為了穩住身形又差點把桌上的巧克力打翻在那個小女孩的身上。真難想像，她也應該是母親了吧，竟然還是這樣舉止驚人。
她勉強站定，接過Snape懷裏的男孩：
“謝謝，Severus。謝謝你。我相信他們都乖極——了，是不是？”她親親那男孩兒的臉。小傢伙的頭髮從到Tonks懷裏的那一刻起就變成了翠綠色，和她的一模一樣。
“下次，請換個地方。”
“哪兒？博金－博克商店？你說是應該挑個你舒服的地方還是孩子們舒服的地方？”Tonks一邊把孩子們放進童車，對著車子施著各種保暖防濕的複雜魔法，一邊抬頭朝Snape甜笑，“Severus，你應該考慮的是，打賭的時候怎麼才能不每次都輸給Remus。”
Tonks推著童車往門口走，Snape好像對這個霜淇淋店一刻也不能忍受，幾乎沖在她前面闖出門去，終於還是忍住為他們拉門。就那一瞬間，他看見了我。
我怔了一怔，還是沒想好要不要打個招呼。他微微低頭，眼色深沉。
“再見，Severus！記得下次別那麼固執非要迷信黑色！”Tonks輕快的和Snape道別，險些又把車子撞在路邊的燈柱上。
我沒想到自己看著他的眼睛還是會心跳，可那又怎麼樣呢……點了點頭算是禮貌，我準備收拾東西走路。他瞟了一眼滿室嫩黃粉紅的店堂，挑起一根眉毛歪頭朝門外一點。我驚訝的睜大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齜牙咧嘴做著口形：
“我？！”誇張是想掩飾心中的忐忑吧。
他又歪頭點了點門外就再也不理會我，拉起兜帽徑直走了出去。
在這樣下著凍雨昏暗濡濕的冬季傍晚，誰會高興和一個比這天氣更陰沉冰冷的人閑閒散步呢，如果那個人不是Severus Snape？可是……他也許只是想說：
“我碰巧……知道你們弄到了希提王子Zannanza本想獻給埃及皇后的冠飾……”
而潛臺詞是：
“我太太的生日快到了。”
誰知道呢？我只是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有那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