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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偽綜)發生了什麼》作者:黑醋栗【完結】

28.

  之後一直到期末考到結業禮再到春假開始,霧江都再也沒有見過北原櫻小姐的身影,而那流傳了一天的謠言也在短時間內被清理地乾乾淨淨,似乎從來就不存在似的。
  
  在緊張的學習氣氛中結束了國一的最後一個月,可以說從轉入並盛開始,就完全是在啃老本的霧江最終以優異的成績為自己的國一生涯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春假或許是日本學生最輕鬆的一個假期了,因為是結業的緣故,所以學生們也沒有太多的作業,而霧江更是有了大把的閒暇時間,來完成母親的少女漫畫的官方小說。
  
  之前的學業雖然緊張,但是有著曾經的知識傍身,霧江比起其他同齡的學生可以說是無比輕鬆了。
  ——當然,她的這個輕鬆還是遠遠比不上某位義大利歸國子女的。
  
  不過霧江也因此可以在學習之餘把小說完成了泰半,預計她是可以在春假結束之前,把這本摧殘人的官方小說全部寫完。
  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她只要認認真真地把這本小說寫完、不辜負母親的希望就可以了。
  
  至於下一次——如果還有的話——她絕對不會再這麼輕易地就掉入出版社的那些人的陷阱裡去了。
  不過霧江也終於明白自家母親大人那句話的意思了。
  
  出版社的人都是魔鬼。
  
  其實就霧江本人而言,她對於漫畫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喜歡,曾的江霧在初中的時候也追過一些漫畫,不過這短暫的熱情在她步入初三開始就不得不停止了,一直到高三為止她也沒有多少機會去看什麼動畫或者漫畫。
  
  但是比起少女漫畫,無論是曾經的江霧還是現在的霧江,都是比較喜歡看少年漫畫的。
  雖然如今她的母親就是少女漫畫家,但是霧江不得不說少女漫畫中的有些情節,真的是酸得她牙疼。
  
  那程度,簡直就和一晚上吃一斤楊梅一樣。
  
  當然,這並不等於霧江就喜歡自己的生活就如同少年漫畫一樣,時時刻刻都充滿了驚險與刺激……或許還有生命危險。
  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平淡卻很真實。
  即使身邊還有著將來要成為黑手黨家族彭格列高層的人,但只要他們別把她再次帶入到那個世界,就算他們把學校拆了都和她沒關係。
  
  說她胸無大志也好、說她安於現狀也罷,反正霧江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可以轟轟烈烈做出一番事業的人——就如同未來的澤田綱吉、和那個把表世界和裡世界全部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一樣。
  她寧願碌碌無為只做一個普通的上班族然後找個合適的男人把自己嫁了,也不願像當初的江霧生命中最後的五年那般,在腥風血雨與戰火硝煙中度過。
  
  ——然後喜歡上敵對家族的男人,最後相愛相殺而亡。
  
  這簡直就是那些惡俗小說中的經典情節。
  
  只可惜曾經的江霧生命中最後的五年,的確就和她本人所不喜的惡俗小說一樣。
  她在絕望中被拯救然後投入那人的麾下、又愛上了敵對家族的男人;後來卻得知她愛的那個人會在意自己,只是因為自己和他喜歡的人幾乎一樣,於是最後在各種情緒的堆積下與對方決一死戰,死在了那個人的懷中。
  
  多麼俗套的情節。
  現在的霧江回首看看當初的自己,只覺得宛若笑話一般。
  
  更可笑的是她如今居然變成了品川霧江——那個讓曾經的雲雀恭彌記在心上、又讓曾經的江霧夜夜噩夢的存在。
  
  命運弄人。
  
  所以如今的她最初再怎麼想避開雲雀恭彌都無法成功,因為「雲雀恭彌和品川霧江兩人的交纏糾葛,是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這個是曾經的江霧的評語。
  卻不想一語成讖。
  
  別人介入不了雲雀恭彌與品川霧江之間,而品川霧江也無法逃離雲雀恭彌。
  
  自從情人節那天下定決心「這一次一定要與雲雀恭彌劃清楚界線」的霧江,一直到今天都維持著在這個時代初見雲雀時的態度。
  不冷不熱,不親近卻也不是避而不見、視若無物。
  
  她依舊會在上學的時候準備兩份便當、然後在中午的時候帶到接待室去;也依舊會在每天晚上變著花樣的準備晚餐,但是每天與雲雀的交談卻一下子少了很多。
  除非是一些必要的交流,其餘霧江與雲雀單獨相處的絕大部分時間,到最後也就只能用靜默來形容。
  
  雲雀雖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但是看著霧江表面上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的樣子,最後也就什麼都沒有說,也間接促使了這種詭異的相處模式延續至今。
  而他們兩人之間一下子變得有些詭異的氣氛,讓之前每晚都會撒嬌似的窩在霧江或者雲雀腳邊吃晚餐的梅子,也拖著自己那份食物跑到了客廳獨自一個用餐。
  
  大有「你們不和好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吃晚飯」的賭氣意味在內。
  
  這期間品川千繪女士也來過一次,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明明霧江什麼都沒有和她說,她卻知道了霧江和雲雀鬧矛盾的事情——或者說這是霧江單方面的鬧彆扭。
  
  「這簡直就像是父母在吵架時,左右為難的孩子的處境。」
  美麗優雅溫柔賢淑的品川千繪女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梅子的銀灰色的毛皮,雙眼卻帶著戲謔地看著自家女兒。
  「你們兩個好歹也要顧及一下梅子的心情吧,別讓孩子難做。」
  
  「你在說什麼啊,媽媽。」
  品川千繪的比喻讓霧江狠狠地皺起了眉頭,「什麼父母孩子的,我和雲雀恭彌完全不是這樣的關係。」
  
  就算她還是江霧的時候,也沒有奢望過自己能夠和雲雀恭彌能夠走在一起。
  她一直是把自己的感情放在心底的
  
  那時的她是認為每天都提著腦袋過日子的自己沒有那資格,後來更是因為知道了「品川霧江」的存在,而現在……
  
  「還說不是……」
  品川千繪因為霧江的反駁無奈地搖著頭,「是誰,每天都為雲雀準備愛心便當不說,晚上更是變著花樣的為他準備晚餐,有時候還特意打電話向我取經。」
  
  霧江一怔,下意識地想要反駁,「那是因為……」
  
  「嗯?那是因為什麼?」
  品川千繪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等待著她接下去的話。
  
  「那是因為……」
  霧江喃喃地重複著這幾個字,但是過好半天還擠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來。
  
  她只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宛若曾經的每一次一樣。
  ——想要將最好的都奉獻給他。
  
  這樣的理由她又怎麼說得出口。
  
  「你就承認了吧,霧江。」
  品川千繪原本戲謔的眼神在瞬間變得認真,沒有任何的調侃,她只是這麼看著自己的女兒然後緩緩說道:
  
  「承認吧,你喜歡雲雀恭彌。」
  
  承認吧,你是喜歡他的。
  所以才會有這一切的行為。
  
  「是的,我是喜歡著他的,媽媽。」
  霧江垂著頭輕聲說道。
  「但是,也就僅僅只是這樣了。」
  
  如果她下定決心不再攙和到那些黑手黨的事情中的話,那麼他們也就只能走到這一步了,畢竟能夠站在那個男人身邊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只有和他相匹配的人。
  那個人不會是她,她也沒有拋下一切、為了他再一次走上那條路的決心。
  
  「傻孩子。」
  品川千繪鬆開了抱著梅子的手,而那隻自從被霧江帶回家後就胖了許多的折耳貓立刻跳到了地上、然後立刻躥了沒影。不過品川千繪並沒有去管那隻跑到廚房覓食的貓咪,她只是撫摸著霧江的發,然後輕笑著安慰自己女兒。
  「放心吧,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誒?」
  
  霧江迷茫地看著對方,但是她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拎起了自己放在沙發上的包。
  「時間不早了,我也要趕回去畫稿子了,雖然很想見一次讓你變得這麼失魂落魄的雲雀君,不過看來這次也也沒有機會呢。」
  
  沒有理會自家女兒一臉的黑線,品川千繪向霧江拋了一個飛吻,然後就這提著包向門口走去。
  
  霧江立刻起身陪著品川千繪走到了玄關,而對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對了,這個差點忘記給你。」
  品川千繪從包裡拿出了一個袋子,裡面像是裝著什麼似的,「提前祝你13歲生日快樂,我可愛的女兒。」
  
  霧江愣了愣,然後微笑著從品川千繪的手中接過袋子,「13年前辛苦你了,媽媽。」
  
  目送著品川千繪離開,關上門之後的霧江斂起了自己的笑容。
  其實她一直都在疑惑著一件事情,那就是為什麼她很少向自己現在的母親提及她和雲雀的事情,對方卻依舊像是什麼都知道一樣。
  
  就比如說這一次,她分明什麼都沒有和對方提過,但她的母親卻仍然知道了她正在和雲雀單方面冷戰。
  甚至連梅子的情況都瞭若指掌。
  
  為什麼?
  
  不過就算是疑惑,霧江卻依然一個字都沒有問品川千繪。
  因為對方是她的母親。
  
  所以她相信她。
  
  忽然「砰」地一聲驚醒了還站在玄關門口沉思的霧江,等到她趕到發出這一巨響聲發出的地方時,卻看見梅子蹲坐在客廳的垃圾桶旁邊,而它身邊是翻倒在地的垃圾桶。
  
  「你又調皮了……」
  
  好氣又好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霧江也沒有那閒暇功夫去關心自家母親的消息來源,一邊動手將倒在地上的垃圾收拾進了垃圾桶,一邊把一臉無辜的梅子趕到了一邊去。
  
  幸好客廳的垃圾桶中都是一些乾垃圾,要是被梅子弄倒的是廚房的垃圾桶的話,那麼她就又要忙了。
  
  垃圾桶被梅子弄倒以後,霧江看著眼前這個像是一下子就滿出來的垃圾,索性把袋口紮了個結,然後穿著便裝在門口隨便換了一雙鞋子就去丟垃圾。
  誰知道她才把垃圾丟到外面的垃圾桶中去,天空忽然便下起了雨,然後淅淅瀝瀝的小雨一下子變大,讓事先完全沒有任何準備的霧江雙手掩著頭向自家方向跑去。
  
  不過她才看見自家的影子,隨即便發現連假期時間都穿著制服的雲雀站就在她家門口。
  由於雨水的關係,他那原本蓬鬆柔軟的頭髮此時此刻全都粘在了他的臉頰上。
  
  想也沒有多想地,霧江一把抓住雲雀的手腕,就這麼拉著快成落湯麻雀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甚至忘記了雲雀家其實就在她家的隔壁。
  
  「……對不起。」
  
  兩個渾身都濕漉漉的人站在霧江家的玄關處,當視線觸及似笑非笑的雲雀後,霧江垂下頭好久才說出這麼幾個字來。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雲雀好笑地看著莫名其妙和自己冷戰這麼久之後,終於有些恢復成原來樣子的霧江。
  
  ——這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
  
  不過在忍了那麼久之後,他可不會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了,今天不把事情給問清楚了,他也就不是雲雀恭彌了。
  
  「……你先去洗個澡吧,淋了雨著涼了就不好了。」
  對於雲雀的問題,霧江只當作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不過她也沒敢抬頭看雲雀現在的表情,就怕在對上那雙鳳眼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無論是曾經的江霧還是現在的她,都對雲雀恭彌這個表情沒轍。
  
  所以她只是沉默地轉身離開,但是這一次卻換成了雲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霧江。」
  
  霧江因為雲雀的這個稱呼而微微失神。
  重獲新生之後的她雖然再一次認識了雲雀恭彌,但是對方卻鮮少叫她的名字,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直接和她進行對話。偶爾有幾次也是連名帶姓地叫她,或者只是稱呼她為品川。
  
  直接叫她名字,這似乎還是第一次。
  
  「……我去幫你準備浴衣。」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霧江最終還是選擇避開了雲雀的問題。
  
  她當然知道雲雀想問的是什麼,只是她卻不想回答。
  
  沒有被桎梏住的手輕輕地推開了雲雀抓著她手臂的那隻手,霧江從始至終沒有看雲雀一眼,在留下了這句話之後,她就像是落荒而逃一樣離開了玄關跑到了樓上。
  
  「……膽小鬼。」
  看著霧江倉皇離開的背影,雲雀的嘴角微微上揚。
  
  ——既然霧江想和他玩捉迷藏,那麼他就陪她玩上這麼一回吧。
  
  反正他現在有的是時間。
  
  從衣櫃的角落找到了一件新買的、還沒穿過的浴衣之後,霧江讓雲雀在自己家一樓的衛生間洗了個熱水澡。
  幸好浴衣的顏色是霧江向來所偏愛的深綠,而不是什麼粉紅色天藍色之類的顏色,所以雲雀也就沒有什麼抗拒什麼,從霧江的手中接過這件浴衣就進了浴室。
  
  只是在接過這件浴衣的時候,他看著霧江的眼神有些古怪。
  
  至於他心中所想的,無外乎就是在想霧江的防人之心太弱了,如果今天站在這裡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什麼人的話,她是不是也會這麼做。
  把對方帶到自己家甚至還把自己的浴衣交給對方。
  
  這樣的設想讓雲雀的心情一下子壞了起來。
  
  其實這個倒真的是雲雀想多了,如果今天站在霧江家門口的人不是他而是其他人的話,霧江估計理都不會理他們。
  
  更何況霧江之所以會把他帶回家,只是她的下意識舉動罷了。
  不過這或許也是她內心深處不願看見雲雀淋雨,所以才會這麼做的吧。
  
  總之不管怎麼說,霧江把雲雀拉進了自己家,而雲雀本人也沒有走人的意思,所以就順理成章地留在霧江家洗了一把熱水澡。
  畢竟他想問的事情還沒問完,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讓霧江逃掉。
  
  而就當雲雀在一樓的浴室內淋浴的同時,霧江也在二樓自己臥室所帶的衛生室內洗澡祛寒,順便想著等等應該再煮一杯熱熱的薑茶。
  
  畢竟初春時的綿綿細雨比起夏天的暴雨更容易讓人感冒,尤其還是雲雀那種一不小心就會感冒發燒的體質,天知道如果他不注意的話,是不是好好一個春假就又要在醫院度過了。
  
  「……等等,為什麼這種時候我會想到他。」
  將蜜桃味的沐浴露擠在了沐浴球上,深綠色的沐浴球和桃子色的沐浴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霧江看著掌心的沐浴球,然後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看來雲雀恭彌對於她的影響,遠比她個人所認為的要深遠得多。
  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簡直就像是個笨蛋一樣……」
  
  各懷心思的兩人差不多同時洗完了澡,就當霧江拿毛巾擦拭著頭髮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雲雀坐到客廳的沙發上,尚且滴著水的頭髮貼在他的臉頰上,倒是和剛才淋雨後的樣子差不多。
  
  霧江連忙返回樓上的客房內找出一條新買的毛巾,而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雲雀的身後,動作輕柔地用毛巾擦拭著雲雀的頭髮。
  
  「我……我只是不想讓你的頭髮弄濕了我的沙發。對、對……就是這樣。」
  她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解釋著,一邊說著一邊把毛巾擱在雲雀的肩上抽手就想要離開。
  
  但是雲雀卻壓住了她的手。
  
  「繼續。」
  他沒有對霧江那不像樣的理由做任何評價、也沒有繼續追問之前的問題,甚至沒有轉過頭看她。
  
  他只是將他的右手輕輕地壓在了她的右手上,溫熱的溫度傳遞到了霧江略有些涼意的手背上,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對方指腹和掌心內因為常年使用拐而留下的每一層薄繭的位置。
  
  霧江怔了怔,卻沒有反駁,而是依雲雀所言的那樣繼續為他擦拭著頭髮。
  
  一時間,兩人竟迎來了自情人節以來首次的平和。
  
  雲雀和霧江誰也沒有說話。
  他們一個坐在沙發上、表情漠然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一個站在對方的身後,細細地為他擦拭著依舊濕漉漉的頭髮,動作溫柔,絲毫不像是這幾天在與對方進行單方面冷戰的樣子。
  
  「這樣應該就差不多了。」
  
  過了許久,霧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將已經變得像是從水裡剛剛撈起來一樣的毛巾拿在了手中,然後輕聲說道。
  
  雲雀並沒有回答他,也依舊沒有轉過頭看向她。
  
  然而霧江卻像是絲毫不介意似的,手中拿著剛才為雲雀擦頭髮的毛巾,徑直轉身向一旁的洗衣間走去,「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我去收拾一下。」
  
  「品川……」
  當霧江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客廳時,一直保持沉默的雲雀忽然開口。
  
  「有什麼事等過會兒再說,」霧江頓了頓腳步,然後繼續自己的動作,「我先去洗衣服。」
  
  像是接受了霧江的說法一樣,雲雀也沒有再繼續說什麼,只是看著霧江走進了洗衣間然後關上了門,將他的視線完全隔絕在了門外。
  
  僅僅只是一扇薄薄的木門,卻像是把他們直接劃分在了兩個世界。
  ——也許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早就已經不是一扇木門那麼簡單的程度了。
  
  霧江機械似的把洗衣筐內的衣服一件件丟進了洗衣機內,然後按照平時洗衣服的順序,倒了洗衣粉、放了水然後設定時間。
  等到洗衣機開始運作時,她卻依舊站在屋內不肯離開。
  
  她尚未想好該怎麼面對雲雀恭彌。
  
  或許今天把他帶回家就是一種錯誤,當時她就應該對他視而不見的。
  
  而且剛才的藉口也就只能用一次兩次,她可以保證第三次絕對不可能再奏效了,畢竟雲雀恭彌可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能夠用這樣的藉口從對方手中逃過兩次已經是萬幸了,她也不敢奢望可以再用第三次。
  
  但是……她也不能一天都躲在洗衣間不出來吧?
  
  想到終將還是要面對雲雀,霧江長長地嘆了聲氣,扭開了門把手走出了洗衣間,視線下意識地就向雲雀那邊移去。
  
  而雲雀就像是從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似的,依舊坐在沙發上,他的腳邊是這幾天來第一次主動和雲雀親近的梅子。
  
  「我去煮點薑茶吧。」
  霧江趕在雲雀開口之前說道,然後像逃一樣地走進廚房從冰箱內拿出了生薑,開始切薑準備煮薑茶。
  
  天知道其實她和雲雀兩人都厭惡極了生薑這東西。
  
  但是雲雀卻也沒有戳破霧江的這點小詭計,她倒是想要看看,霧江她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趴在雲雀腳邊玩著毛線球的梅子停下了自己的動作,抬著頭用那雙黃玉似的眼睛望著雲雀,像是在詢問對方這次為什麼會這麼有耐心。
  看見梅子這副樣子,向來就對小動物溫柔的雲雀只是笑笑。
  
  他當然有耐心。
  
  因為他可以肯定,自己今天絕對能夠得到想要的答案。
  霧江能逃得了一時,卻逃不了一世。
  
  ——他還不瞭解她麼。
  
  小心謹慎、害怕受傷、不願嘗試、喜歡逃避,而這一切還是以她依舊保留著江霧時的記憶為前提。
  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如今的霧江從一開始就不願意、甚至是從未想過要與他敞開心扉,坦誠相待。
  
  都是因為那段該死的過去。
  
  當初他沒時間也不願意與她解釋,認為過去的那些事情江霧不需要知道,這也就直接導致了最後她寧願死在他的手中,也不願意再面對他。
  用她當初的話來說,就是不願再橫在他和品川霧江之間了。
  
  而如今……雲雀很清楚現在並不是坦承自己身份的好時機。
  
  只是,他也不會任由這一場莫名其妙的冷戰再繼續這麼持續下去了。
  
  就在雲雀思索著該怎麼解決這一場由霧江單方面發起的冷戰時,另一邊在廚房忙碌的霧江也已經煮完了雲雀的薑茶和她的那份茶水。
  或許是不願讓自己的杯子沾染上自己討厭的味道,霧江將煮好的茶倒在了兩個玻璃杯中,只是當她剛剛把放著杯子的托盤端進客廳的時候,門口卻響起了門鈴聲。
  
  慌忙地把托盤放下,霧江還沒有來得及和雲雀說什麼,就直奔門口。
  
  看著玻璃杯中的液體顏色差不多,雲雀也就沒有太過在意,隨手端起了一杯就往嘴裡送。
  
  曾經的江霧有和他說過,說是薑茶這東西只能趁熱的時候一口喝下去,慢慢的喝或者等涼了以後再喝非但沒有任何作用,那味道甚至會變得更加古怪。
  這和喝中藥的道理是一樣的。
  
  只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的薑茶是甜的?裡面甚至還放了幾塊被切開的蘋果。
  
  這是什麼東西?
  
  就當雲雀還在疑惑的時候,霧江已經捧了一個包裹回到了客廳。
  她也沒有意識到雲雀的異常,隨手將包裹放到了一旁,就拿起了盤中剩下的那個杯子一口飲下,不過才喝了一口,她的臉色瞬間就變得非常難看。
  
  「好辣!」
  她迅速地將杯子放回到桌上,也不管雲雀是什麼反應,立刻衝到廚房就從冰箱裡拿出昨天剛買的果汁。
  
  再回到雲雀面前的時候,她雙手捧著盛滿果汁的玻璃杯,祖母綠的眼睛裡還氤氳著水汽。
  
  「怎麼回事。」
  雲雀立刻意識到這兩杯茶絕對有古怪。
  
  「我給你準備的是紅糖薑茶,」像是真的被辣到了,霧江甚至忘記還在和雲雀冷戰——單方面的——立刻眼淚汪汪地解釋道。
  語氣中甚至染上了幾分抱怨,但效果卻是和撒嬌無異。
  
  而這副樣子的她,卻是雲雀之前從未見到過的。
  無論是江霧,還是霧江。
  
  霧江才開個頭,雲雀立刻明白他們兩個是拿錯杯子了,畢竟霧江今天用的是玻璃杯而不是他們平時用的個人的杯子。
  「那你的那杯呢。」
  
  「紅糖水……咳咳,準確來說應該是紅糖燉蘋果。」
  她有些尷尬地看著雲雀,卻發現對方用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不敢違抗雲雀的她只好乖乖開口繼續說道,「我今天……咳咳,那個來了。」
  
  霧江雖然說得隱晦,但是雲雀還是明白了她指的是什麼。
  
  「我媽說紅糖水和紅酒燉蘋果都可以緩解痛經……」既然都開頭了,霧江也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講下去,「但是考慮到我還沒有成人不能喝酒,所以我就改成紅糖燉蘋果了,」效果應該都一樣吧,「誰知道……」
  
  誰知道顏色和紅糖薑茶太像了,導致雲雀一個沒注意就弄錯了杯子,結果把她緩解痛經的特製飲料喝下去了。
  而她也沒有在意,錯把紅糖姜茶當成自己的那份,所以也就被辣到了。
  
  意識到霧江後面沒有說出的半句話是什麼,雲雀的臉色也一下子變得有些難看。
  不過如今坐在霧江對面的畢竟也是重生之後的雲雀,而不是15歲正直中二頂峰期的他,所以他的表情很快就恢復成了原樣。
  
  「我再去幫你煮一杯吧。」
  霧江說道,起身就要向廚房走去的時候,雲雀卻忽然開口阻止了她。
  
  「不了。」
  他說。
  「比起這個,我更想聽你的回答。」
  
  ——這一次,不會再讓你溜走了。
  霧江在雲雀的眼神中得到了這樣的一個訊息。


29.

  過了好久,一直保持沉默的霧江終於有了反應。
  
  「……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那張只能用可愛形容的娃娃臉上揚起了笑容,而這原本應該是最適合這張臉的表情在此時此刻的雲雀眼中,卻是格外的刺眼。
  
  他甚至覺得這些日子來霧江一直維持著的撲克臉,都比她現在的笑容要來得順眼。
  
  此時的兩人似乎早就已經忘記了最初的目的,當時雲雀明面上問霧江為什麼要道歉,實際不過是為了逼出她對這些日子以來,為什麼要進行單方面冷戰的解釋。
  當時雲雀的言下之意兩人都明白不過,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的霧江選擇了逃避。
  
  她總不能對如今還是少年的雲雀恭彌說「因為我喜歡的那個未來的你把我耍得團團轉,現在我不想再重蹈覆轍,所以抱歉只能對你冷處理了」吧?
  
  開玩笑,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所以現在被雲雀逼得不能再繼續逃避的霧江,採取了另一個策略。
  ——裝傻。
  
  她什麼都不知道你雲雀恭彌能拿她怎麼辦。
  
  但是現在的雲雀恭彌是誰?現在的雲雀恭彌可以說是和她霧江一樣,都是表面上披著少年外殼、內心卻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
  某種意義上而言,倒是和Reborn那些阿爾克巴雷諾多了幾分相似。
  
  更何況雲雀是何等的瞭解霧江,她的那點小把戲雲雀又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其實在最早的時候,早到那時還沒有結束高三最後一場考試就穿越的天朝高三生江霧、也沒有死因不明的品川、更沒有無緣無故就投靠到敵方家族的背叛者。
  
  那時候,甚至整個彭格列都還翹首以待著雲雀恭彌和品川霧江的紅色炸彈,冀望著這位不受掌控卻非常可靠的孤高浮雲可以在有了家庭之後,變得稍許可親近些。
  至少不要再動不動就拿拐子抽人了。
  
  那時候,只要是品川霧江不想說的,雲雀恭彌就絕對不會去追問,這個有著極其強烈的掌控欲的男人對品川霧江報以的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或許還有一些縱容。
  
  ——當然,在縱容的同時,他也同樣隱瞞了對方相當大的一部分事情。
  
  可是與現在的情況不一樣的是,那時的品川霧江對雲雀懷有同樣的信任、只要不是涉及某些事情,大部分的時候她都會對雲雀坦誠以待。
  
  至於那些他們互相隱瞞著對方的事情,最後成為了他們兩個分道揚鑣的主要原因。
  
  而現在的霧江因為之前在未來所經歷的種種,導致了她如今非但不相信雲雀、也比最初的品川霧江更加不坦誠,無論有什麼事情都不會告訴雲雀,只有等雲雀追問了,她才會把很小一部分能說的、甚至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的事情告訴對方。
  這也就導致了雲雀只能看清極小一部分霧江心中所想的事情。
  
  比如說他能知道她是在逃避、是在裝傻,卻不知道她所隱瞞的究竟是什麼——甚至他會知道前者還是因為過去與品川霧江和江霧相處所累積的經驗。
  
  雖然知道今天的這種場面至少有一半是自己造成的,但是雲雀卻猛然發現,他除了用種種方式逼出霧江的真心外,沒有第二種方法能夠讓霧江坦誠。
  而只要霧江一天不主動對他交心,他就不能告訴對方有關自己的事情。
  
  雖然他喜歡挑戰強者、也願意去做一些高風險的任務,但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在這件事情上冒險。
  
  當初他在得知品川霧江死去的消息同時,知道了那個男人又得到了一個與品川霧江如出一轍的部下,一開始他以為這又是某人搗的鬼,但是在接近了那個傳說中和品川霧江一模一樣的人之後,才發現她雖然和品川霧江相似,卻真的和她是兩個人。
  她和品川霧江很像,除去外貌外,脾氣、習慣真都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雲雀也就只有在極小一部分的時候,才能清楚地意識到品川霧江和江霧的的確確是兩個人。
  
  他能夠在品川霧江死去之後遇見江霧。
  也能在江霧死後,彼此都得到重新開始的機會。
  
  如果他這次再失去了霧江,還會不會好運地得到第三次機會?
  
  說實在的,如此患得患失的確不是他雲雀恭彌的風格,但是他卻不希望自己又一次地把她弄丟了。
  這一次無論是誰,都不能再把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另一邊,仔細地觀察著雲雀表情的霧江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聲氣。
  
  太像了。
  現在的雲雀的表情,像極了她所認識的那位「恭美人」。
  
  (也對,畢竟他們本就是一個人。)
  
  (也對,重生這種事情能夠發生一次已經是奇跡了,怎麼還會好運地發生
  
  (也對,他這麼可能會是他。)
  
  雖然這些日子以來與雲雀恭彌的點點滴滴,讓她不禁產生了「如果這一次變成了我先遇見他,會不會結局也會不同」的想法,但是每每當她產生這樣的想法的同時,那個雲雀恭彌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不是她熟悉的恭美人。
  而是愛著最初的品川霧江的雲雀恭彌。
  
  她不想活在這樣的陰影中,這會讓她有一種「雲雀恭彌果然是會和品川霧江在一起」、「縱使她只是一個冒牌貨,但只要她掛著品川霧江的外殼,就可以驗證之前這個假設」的認知。
  
  那她當初作為江霧存活在這個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總是她已經接受作為品川霧江而繼續活下去,但如果為了和雲雀在一起需要拋棄原本的自己、拋棄自己真正的名字,她是怎麼也做不到的。
  
  霧江清楚,她已經在潛移默化中給自己畫了一個叫做命運的牢籠,也給自己塗了一層名為品川霧江的陰影。
  但是她不想走出這個牢籠,不想躲開這層陰影。
  
  如果要她保持著江霧的自我是必須在這個牢籠、這層陰霾中生活的話,那麼她非常樂意像現在這樣繼續這麼活下去。
  
  當然,這些事情雲雀恭彌他不需要知道。
  他不是他。
  
  況且就算如今坐在她面前的是那個人,她也不會告訴對方自己的決定的。
  
  ——這是她的事情,他不需要知道。
  
  「如果你也不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什麼的話,那麼這件事情就這樣揭過吧。」
  很快地確定了自己的決心,霧江再一次開口時,早已斂起了之前掛在臉上的笑容,她漠然地看著雲雀,祖母綠的雙眼宛若死水一般。
  
  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有多麼自私。
  既然已經決定不再和雲雀有過多的接觸,以她的性格她大可以直接開口說明,斷絕雙方往來,最多不過是被惱怒的對方咬殺抽進醫院,這點後果她還是可以承擔得起的。
  
  可是她卻沒有。
  
  不是因為懼怕今後可能被雲雀見一次就咬殺一次、而是不想看見對方從此把她當成與自己無關的路人甲,視而不見。
  即使這樣才是真正意義上、她所說的「沒有往來」、「沒有接觸」。
  
  只是她不想在那張比記憶中年輕許多的臉上,看見冷漠或者不耐煩的表情;不想聽見那還沒有進入變聲期的聲音,吐露著冷漠的話語;不想對方那從未在自己面前展露過的雙拐,毫不留情地向自己擊來。
  不想有過多的接觸又希望對方對自己保持著現在這樣的態度。
  
  如此矛盾。
  如此自私。
  
  「……膽小鬼。」
  看著想就此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霧江,雲雀不帶任何諷刺意味地嗤笑著。那樣子看上去,倒是更像未來的那個彭格列雲守了。
  
  「……」
  霧江聽著這略有些親昵的話語,選擇了保持沉默。
  
  雲雀卻沒有因為霧江的沉默而放過她,他起身走到了霧江的身邊,原本就鬆鬆垮垮的浴衣因為他的動作更是有些散開,露出了小半片的胸膛。
  墨綠的浴衣與少年略顯白皙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霧江垂著頭不去看他,也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
  
  「……有顧慮也好,有畏懼也好……」
  站在了霧江的身邊,雲雀以高她半個頭的優勢俯身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道,即使他如今尚未進入變聲期的聲音並沒有霧江記憶中的那般有磁性,卻依舊可以令霧江的身體微微發顫。
  「如果不敢做出決定的話,就讓我來把你的畏懼與顧慮消除。」
  
  無論是那個小嬰兒還是令人不悅的男人、亦或者是她父族那邊,如果他們是讓霧江產生顧慮的來源,那麼他會將她所有的困擾全部踏入泥中。
  屬於他的人,絕對不容他人覬覦。
  
  「……」
  即使是在那個時代都沒有聽到過對方說過這樣的話,不可否認的,雲雀的話語宛若一針強有力的鎮定劑,在讓霧江感覺到安定的同時,動搖了她前不久才做出的決定。
  
  「如果我說……」
  不知為何,霧江的聲音中也染上了幾分顫意,像是不確定又像是在畏懼。
  「……如果我說,你就是我顧慮和畏懼的來源呢?」
  
  明白霧江這是動搖了,雲雀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出了一抹令旁人心驚的笑意,「這不是很好麼。」
  
  雲雀那莫名其妙的回答讓霧江驚愕地睜大了雙眼。
  他剛才……說了什麼?
  
  「如果你所有的顧慮與畏懼都只是為了我,」雲雀斜挑入鬢的鳳眼中迅速地露出一抹意義不明的精光,卻轉瞬即逝,「這不是很好麼。」
  
  ——雖然他更希望霧江所有情緒的起伏都只是為了他。
  
  不去擔心他以外的人、不會為了旁人而憂思、更不需要對他以外的人產生任何顧慮。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鉗去她的雙翼、斬去她的自由、讓自己今後的雲守基地成為她唯一的牢籠、阻擋其他人停留在她身上的視線、斷絕所有人對她產生的一切念想。
  她的溫柔她的好,全部的全部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他想讓她成為他的所有物。
  
  並不是做不到這樣的程度,然而這樣只會讓霧江更加地想要逃離他,甚至在沒有那個男人來挖角的前提之下,她都會渴望著要離開他。
  ——他才不會給那些人有這樣的機會。
  
  明知道雲雀是故意歪曲自己的意思、把她的本意全部扭曲了,霧江卻還是忍不住輕笑出了聲,然後似真似假地嘆息著。
  
  「……真是個霸道的傢夥。」
  
  如果當初他也對她說了這樣的話,那麼後面的事情還會發生嗎?
  她依舊會因為惱怒他的欺騙而選擇與他決一死戰?又或者是選擇為自己去爭取、努力將品川霧江從他的腦海和心裡、甚至是靈魂中抹除?
  
  只可惜她已經沒有這樣的機會去驗證這個問題了。
  
  「你就不怕我會因此逃得更遠嗎?」
  她帶著幾分試探意味地問道,聽起來像是她在看玩笑,但事實上只有霧江自己最清楚,她是在害怕。
  
  害怕雲雀說這與他沒有關係。
  是的,她是在害怕著雲雀的答案。
  
  畢竟他們截止到現在的對話說得再怎麼曖昧、再怎麼令她臉紅心跳,但也都是點到為止,雙方誰也沒有打開天窗說亮話,吐露自己的真情實意。
  那麼她逃得離雲雀遠不遠,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個可以說是無所畏懼的男人,又怎麼會因此而「怕」呢?
  
  ——她未免也有些太瞧得起自己了吧。
  至少霧江本人是這麼想的沒錯。
  
  然而霧江的回答卻讓重生後的雲雀產生了撫額的衝動——尤其是當他聽明白了霧江這句問題後所掩藏的真實情感時,就愈發產生了一種無力感。
  
  「我以為我之前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雲雀盡量抑制著自己的情緒,當初無論發生了什麼、甚至當他在知道最初的霧江叛變到那個男人的家族時,都沒有產生過這樣幾近情緒崩潰的感覺。
  
  同樣得以重生的霧江,在重生之後看來又多了一項能夠令人無力的技能了。
  ——或者這個技能只是在針對他一個?
  
  「事實上我並不清楚你之前說了什麼。」
  或者說,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自己居然聽見了雲雀對她說了那般的話。
  
  她是否可以把這認作是雲雀對她有好感?
  
  可是……霧江卻猛然想起了自己前不久還考慮著的事。
  
  (難道雲雀恭彌和品川霧江的命運,註定是要糾葛到一起去的嗎?)
  
  (即使只是披著品川霧江外殼、實則是假冒品的她,也會因為這具身體而和雲雀恭彌繼續有所交纏?)
  
  那麼,雲雀剛才令她從心底產生喜悅的、強勢地宣言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宿命的緣故?
  
  (這傢夥……又在胡思亂想了。)
  看著霧江瞬間變得有些糟糕的表情,雲雀的無力感又上了一層樓,他依舊在極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生怕一個衝動就做出了什麼會讓他在時候後悔的事情。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有衝動過了,也很少有做過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因為那種多餘的情緒會直接被怒火與不甘所取代。
  
  「接下來的話我只說一次。」
  他忽然開口,打斷了霧江已經扯遠到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假想。
  
  「我會在意你才不是因為外表或者名字這些無聊的事情,只因為你是你,」說著繞口的、甚至是不符合自己一貫形象的話語,雲雀的雙眼內,卻是霧江從未見過的神采。
  「就算你換了一個樣子,混到了人群中,我也可以一眼就把你認出來。」
  
  霧江怔怔地看著對方,良久才輕輕地嘆了一聲氣,「你最近……在追什麼電視劇嗎?」
  
  她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雲雀的嘴裡說出來的。
  因為個人的喜惡,她從來都沒有做過泡菜給雲雀吃。難道最近草壁給雲雀準備的午飯,都是那無法用形容詞來形容的玩意兒?
  
  看來要找個時間好好和草壁談談這個問題了。
  
  發現自己被霧江不著痕跡地扯開了話題,雲雀本應該是生氣的;但是在聽到那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之後,他輕輕地皺起了眉,「你在說什麼。」
  
  這和他最近在看什麼電視劇有什麼聯繫?
  要不是清楚霧江的性格,他還真以為對方這是在愚弄他。
  
  「不,沒什麼,」霧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談,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不想在之前那個問題上再談下去。
  她給不了雲雀他想要的答案。
  
  「衣服大概快洗好了,我先去看看。」
  她有些狼狽地為自己找了一個可以離開的藉口,但是已經可以說是表白了的雲雀又怎麼可能輕易地在這個時候放她離開?
  
  毫不猶豫地,他伸手抓住了她,「那東西不去管它也沒事。」
  衣服洗好了放在那裡會爛麼。
  
  不會。
  
  但是他現在放霧江離開了,那就真的是失去了這個大好的機會了。
  
  「……我真的很難做出決定,雲雀。」
  很清楚知道雲雀想聽什麼,所以霧江今天也乾脆豁出去和他說個明白……畢竟就連雲雀都能說那樣肉麻到讓她毛骨悚然的話了,她再不說點什麼,似乎就真的有些過意不去了。
  
  「你的性格你的能力還有你身邊的人,都決定了你不可能碌碌無為過完一生,你身後的路上鋪滿的是敵人的骨骸、而你前方則是站滿了可能即將成為那些骨骸中的一員的人。」
  她徐徐地說著,祖母綠的雙眼中倒映著的是雲雀的眼,「你註定是不平凡的,雲雀。而我,我只想平平安安地過完這一生,沒有風風雨雨也沒有大起大伏。」
  
  「我只想考上一所自己喜歡的大學、畢業後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然後找一個雖然平凡但卻是自己喜歡的男人嫁了,為他生上一兒半女的,日子也就這麼過了。」
  
  「這樣的未來,雲雀,你能許諾給我嗎?」
  她凝視著他的眼,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的眼神望著他,「沒有大風大浪、也沒有高低起伏,更不可能被牽扯進一些是是非非中。」
  
  「你能給我我想要的未來嗎?」
  她又一次問道,隨後在雲雀還沒有來得及回答的時候就搖了搖頭。
  「不,你不能。」
  
  他已經是彭格列……或者說那個阿爾克巴雷諾和彭格列現門外顧問內定的、未來的彭格列十代雲守,這就意味著他的人生註定了是風雨飄搖的,他的腳下踩著的是敵人的殘骸,武器上滴著敵人的血液而西裝與襯衫也會被一併染紅。
  
  這不是她要的未來。
  
  如果說被「品川霧江」這個名字所束縛她也就認了,甚至可以說這是另一個世界、雲雀也是另一個雲雀而不是恭美人,她可以裝作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一旦和雲雀走到了一起,她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這也是她所不能妥協的。
  
  但是雲雀卻並沒有霧江想像中的那般好說話。
  
  甚至當他在聽見霧江說到找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嫁了的時候,他的眼神便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危險。
  
  「你以為這樣就能從我身邊逃走嗎?」
  他冷笑著反問。
  
  「屬於我的人,由我來保護。」
  
  「想要平和的未來?我可以給你。想要平凡的生活?我也可以給你。」
  
  「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從我的身邊逃走。」
  
  霧江只是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以來她所有的決定、所有的堅持在雲雀此時此刻的視線和他的話語中全部土崩瓦解。
  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產生了一種「乾脆就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去試一試吧」的念頭。
  
  「你果然是個霸道任性而且不可理喻的傢夥。」
  她笑著嘆息。
  
  「那麼我姑且就試一試吧,如果你真的能夠給我我想要的未來的話。」


30.

  霧江說要試一試的結果,最後變成了兩人在霧江生日前夕正式成為了情侶。
  
  其實她原本並沒有想要直接成為情侶,她只是想給彼此一段試用期——這個靈感來源於她那位母上大人正在連載的漫畫,可偏偏雲雀怎麼都不接受。
  畢竟試用期就意味著時間一到,只要霧江說一句彼此不合適,那他之前的那些話就都白說了。
  
  ——誰知道試用期裡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只有握在手裡的,才是最可靠的。
  
  只要她的手被他牢牢地牽住,那麼他便不會允許她離開、更不可能給她離開的機會。
  
  看見雲雀的堅持,霧江也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最後只能點頭同意,讓兩個人開始正式交往。
  霧江忽然發現,只要自己和雲雀在一起,那麼任何事的主動權都不會在她手中。
  
  只是雖然他們兩個開始正式交往,但這件事到最後也就他們兩個自己才知道——畢竟他們兩人一個厭惡群聚、平時身邊除了草壁這個勤勤懇懇的副委員長外,就只有霧江;而另一個則是兩個說得上話的朋友都沒有。
  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兩個倒是像極了。
  
  至於每隔一天就會送食材到霧江家的草壁,雖然雲雀和霧江都沒有和他說什麼,但是他心裡應該也有些底了。
  ——從雲雀這幾天的好心情、以及他咬殺人的頻率大幅度地下降就可以猜出個大概了。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即使霧江和雲雀開始正式交往,他們平時的相處模式也沒有多大的改變。
  
  因為是正逢春假的緣故,加之霧江還在為自家母親的官方小說進行收尾工作,白天的時間都是窩在自己的房間打字,所以她每天和雲雀的相處時間,也就只有兩個人一起用晚餐的時間了。
  
  至於晚餐的時候,自從他們那天把話說開並且確認交往之後,氣氛也就從足以令人消化不良的情況,恢復成為了兩人冷戰之前的樣子。
  雲雀也不再是吃完飯就直接走人,而是會和以往一樣,吃完晚餐後會在霧江家客廳的沙發上坐一會兒、看一會兒新聞,等待著霧江收拾好桌子、洗好餐具之後坐到他旁邊,沉默地陪著他把那無趣的新聞看完。
  
  也難怪品川千繪曾經打趣說他們兩人之前的相處模式就已經很像是情侶了。
  準確的說,是很像是一個完整而又溫馨的家庭。
  
  看見雲雀和霧江終於和好如初,之前一直在鬧彆扭的梅子也在晚飯的時候,回到了餐桌旁邊進食。甚至為了像是告訴他們兩個它單獨在客廳一個人用餐有多無趣一樣,每天晚餐的時候黏得雲雀和霧江更緊了,一會兒跑到正在廚房燒菜的霧江腳邊打轉,一會兒又回到雲雀腳邊抓他褲管。
  
  這樣子,簡直就像是要把之前錯過的「福利」全部給補回來一樣。
  
  品川千繪說得沒錯,霧江家最懂得夾縫求生的是梅子,最懂得得寸進尺的也是梅子。
  
  就在雲雀和霧江確認交往後不久,便迎來了霧江的十三歲生日。在四月才是新學年伊始的日本,三月出生的霧江如果沒有意外,應該就是整個年級中,年齡倒數的那幾隻的其中之一。
  由於性格的緣故,平時也不怎麼和別人交往,而作為交友的大好時機的午餐時刻更是和雲雀一起度過的霧江,知道她生日的人並沒有幾個。
  
  除了母親品川千繪、遠在天朝的外公和那個人外,或許也就只有雲雀一人了——只是雲雀記不記得那還是一個問題。
  至於已經斷絕關係的父族柴田家,霧江早就把他們忘了。
  
  品川千繪的禮物早在上次來探望霧江的時候就已經交給她了,畢竟自從霧江開始接收官方小說的工作之後,她就停止了雙休日去母親那邊做助手的工作,而是改為在家與鍵盤為伴。
  由於工作的關係,品川千繪在霧江生日前後那幾天的行程已經全部排滿。那天可以來見霧江都是忙裡偷閒,等到她一回到在東京的公寓,就立刻被責編高野抓回去繼續工作了。
  
  她送給霧江的禮物是一個精緻小巧的胸針,香檳色的胸針仔細一看,就可以發現這是一個女人的側顏,磨砂質地的臉看不清她的表情,而金屬質感的帽子上綴著小巧的寶石。
  之前那在那個時代五年,她也接觸過各式各樣的寶石,所以霧江一眼就能看出這寶石絕對不是什麼人造的假貨。
  
  霧江不敢去猜測其價值、也不需要去評估其價值——她只需要知道這是母親送給她的禮物就可以了。
  可惜的是,她平時完全沒有佩戴這件禮物的機會,所以最後只能將其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抽屜。
  
  至於那天她在和雲雀對話的時候收到的包裹,還是和往常一樣是從天朝的外公家寄來的。
  而那個包裹裡面裝著的東西在霧江看清楚是什麼之後,立刻被送到了地下室,與做出送來的、那個裝著某件制服和某個鴿子蛋的箱子做伴。
  
  那是幾本和玄學有關的書,從入門到深層一點的都有,但更多的都是和奇門遁甲有關,生澀的古文看得她頭疼不說,關鍵是她沒有想到這世上居然還真的有這玩意兒。
  就算過去的幾年她的生活都過得有些玄幻——比如火焰、匣兵器和幻術這些東西——但是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和這些東西扯到一塊。
  
  如果這個時代不是現代的話,她真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武俠小說中去。
  難道他們是想讓她成為一個神棍?還是說要讓她在天生會幻術的基礎上,再去學怎麼用奇門遁甲之術去擺陣麼?
  
  開什麼玩笑,又不是演封神榜。
  
  只是既然這些東西是她外公寄來的,那麼她就不得不去去思考一個問題。
  ——她的外公究竟是什麼人?
  
  而任家……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除了那些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古籍的書外,這次的包裹中還放了幾個木頭材質的人偶,大小都有。唯一相同之處,就是在所有人偶的胸腔左側——也就是一般人心臟的部位有一個圓形的孔。
  
  霧江一開始還在疑惑這些人偶難道是外公讓她去學習針灸——畢竟玄學中也涉及到醫術,但是在看見這些孔之後,這個假設就不攻自破了。
  就算沒有學過中醫學也知道練習針灸的人偶上不可能有那麼大的一個洞。
  
  再怎麼拿針去紮,也是紮不出這個效果的。
  而且這個又不是人家後宮戲經常出現的巫蠱娃娃,上面也沒有寫著讓人痛恨到恨不得拿針去紮心窩的名字。
  
  再說人家巫蠱娃娃也不是盯著心臟這一塊去紮的吧。
  
  等到霧江把這個裝著書和人偶的包裹放進地下室,並且看見裡面另一個箱子時,一個大膽的假設在她的腦海中形成。
  
  (這個該不會是……)
  
  她慌忙地打開了那個裝著某個鴿子蛋的箱子,並且從裡面把那個一度讓她認為只有是暴發戶才會戴的指環拿了出來,然後也沒有戴到手指上,只是這麼拿著對上人偶胸口處的洞中,結果……
  
  完全吻合。
  
  難怪她覺得這洞那麼眼熟,雖然都是圓,但是那個大小卻讓她覺得莫名的熟悉。
  現在她懂了,這個洞和匣兵器上面的一模一樣。
  
  也就是說……如果點燃了指環的火焰,是可以把它注入到洞中的……就和開匣一樣。
  
  和那件制服上有著的、還不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家族的族徽一樣,這個技術也不是這個時代才有的、更不可能是一般人會知道的。
  
  接二連三地從她外公家送來的和那個男人有著緊密關聯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線一樣,將她和那個男人纏繞在一起,至少稍稍把這線收緊,那麼……
  她就會再一次與那個男人、那個家族、甚至是那個世界綁定在一起。
  
  可想而知,這些東西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平凡與無害。
  
  如果她真的想要徹底遠離那個世界的話,那麼她應該怎麼去處理這些東西呢?
  ——她總不能直接寄迴天朝吧?
  
  霧江思索了半天也得不出一個結論,最後只能把東西全部收進箱子裡然後再把地下室的門牢牢鎖上,那樣子,簡直就像是怕這些東西活過來一樣。
  
  至於雲雀的禮物,霧江一開始就並沒有多少的期待。
  這一世能夠和他交往,對於曾經的她而言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她可不敢再去奢望雲雀能夠記住她的生日並且送禮物給她。
  
  畢竟他又不是那個已經成年了的恭美人。
  
  然而事實證明,雲雀的確記得霧江的生日,並且的確將霧江的生日禮物送到了她的面前。
  
  與去年年末時由草壁帶來的回禮不同,這一次的禮物是由雲雀本人帶來、並且在霧江生日當晚親手交到霧江手裡的。
  那是一個陶瓷人偶,雖然就只有巴掌那麼大,但是仔細看的話,就可以發現它和真人無異,無論是那雙祖母綠的眼還是脣畔那輕輕淺淺的笑容,都像極了霧江本人。
  
  這或許是她今年收到的最好的一件禮物了。
  母親送的胸針雖然好看,但是卻並不適合她……至少不是適合現在的她,或許再過十年她就用得到了;至於外公——或許還有那個人送來的禮物……不提也罷。
  
  她希望這輩子都用不到那些東西。
  
  所以怎麼看都是雲雀的這件禮物最合她的心意。
  
  ——她真的不想成為神棍。
  
  「謝謝你,雲雀學長。」
  就好像那天直呼雲雀的姓名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樣,霧江在恢復到了原來與雲雀相處的模式同時,也一併恢復了原來的稱呼。
  「我很喜歡。」
  
  不是華麗的珠寶也不是珍貴的善本,只是這麼一尊精緻小巧的卻討得了霧江所有的歡心。
  
  「真的。」
  
  看著像是想起了什麼的霧江,雲雀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加夾了一塊魚肉就往嘴裡送。
  可惜視線全部停留在那尊陶瓷人偶上的霧江並沒有發現,此時此刻雲雀脣畔和眼底的笑容。
  
  生日禮物雖然有好有壞——沒錯,那個包裹對於霧江而言完全不是禮物而是噩夢,但是生日一過霧江也就十三歲了。
  
  十三,這個數字真要說起來,其實也是好壞參半。有些人——尤其是在西方,尤其地忌諱這個數字。
  
  對於霧江而言,在她剛剛過完十三歲生日之後,經歷的這一年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花粉過敏。
  這個癥狀最初的品川霧江有、江霧有、如今的霧江原本以為重生之後可以得以避免,誰知道她還是太天真了。
  
  這幾天剛剛結束了日本的雨季,隨後到來的就是賞櫻祭了,雖然之前也有人邀請她一起去過——比如她的前後桌,未來的彭格列雨守。
  但是考慮到賞櫻祭時的人數以及還沒完結的官方小說,霧江最後還是拒絕了。
  
  現在看來,她果然有先見之明。
  
  自從發現自己有了過敏的癥狀之後,霧江連忙去家庭醫生那裡配了過敏藥,然後這幾天一直緊閉著門窗,寧可開著並不需要的暖氣也打死都不開窗。
  至於紙巾,在霧江出現花粉過敏的癥狀之後,霧江家的紙巾在一夜之內減少了許多。
  
  在看見紅著雙眼甚至可以說是淚眼汪汪、一手還拿著紙巾捂著鼻子的霧江時,別說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梅子了,就連雲雀也嚇了一跳。
  
  隨後他才想個起來霧江每年春天都會出現這個癥狀。
  
  也不知知道是不是生活的地點不同,江霧在穿越到了義大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個癥狀,所以久而久之雲雀也就忘記有這麼一茬了,今天看見熟悉的場景時,他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回事。
  
  「藥吃過沒。」
  看著眼眶和鼻尖都發紅的霧江,雲雀頗有些無奈地問道。
  
  「吃過了……」
  霧江就連聲音中都染上了一些哭腔,倒也不是她本意如此,只是每次花粉過敏時都會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聲音也會變成這樣。
  
  天知道她是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這話的,結果聽起來還是和撒嬌似的。
  
  「……這幾天就別做飯了,」看著幾乎紙巾就是不離手的霧江,雲雀忽然這麼說道,「好好休息。」
  
  霧江忘了雲雀一眼,她倒是也想這麼做,只是她不做飯誰去做?
  ——總不能麻煩人家草壁做好飯再送過來吧?還是讓他直接上她家來做飯?
  
  像是看出了霧江的疑惑,雲雀最後只能擠出幾個字。
  「……我去做。」
  
  「你確定?」霧江狐疑地看著雲雀,他可是君子遠庖廚的最佳代言人,讓雲雀去做飯?他確定不會做出來什麼古怪的東西來吧?
  
  還是讓她來吧。
  至少吃不死。
  
  只是雲雀接下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霧江立刻打消了自己帶病上陣的念頭,因為雲雀說——
  
  「至少比你的西點做得好。」
  
  「……」
  被雲雀一句話堵住的霧江癱著臉,原本應該是波瀾不驚的雙眼因為氤氳著水汽的關係,看起來竟染上了幾分幽怨。
  「那還真是抱歉了,我做的西點不好吃。」
  
  看著鬧起了脾氣的霧江,雲雀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帶著幾分笑意地走向廚房。
  
  會撒嬌會鬧脾氣是好事,因為這意味著霧江終於願意對他敞開心扉了。
  而且……這總比她悶著一句話都不說要好。
  
  「啊,對了,」霧江看著雲雀走向廚房的背影,忽然開口叫住了他,然後從掛鉤上取下一樣東西遞到了雲雀的面前。
  
  「給,這個……」
  
  雲雀在看清她手中的東西之後,臉色當場就黑了。
  
  那是一條圍裙。
  那是一條墨綠色的圍裙。
  那是一條墨綠色的印著小熊圖案的圍裙。
  
  「穿上吧,小心別把你心愛的校服給弄髒了,」霧江帶著幾分調侃地說到,然後也不等雲雀拒絕,就把圍裙往他身上套。
  
  其實她也知道,雲雀這是故意讓著她的。
  如果他不願意,誰也逼迫不了他。
  
  伸手環住了對方的腰,霧江將圍裙背後的帶子系上了蝴蝶結,卻絲毫沒有發現這樣的動作有多麼的曖昧。
  然後她大大方方地退後了幾步,看著雲雀點了點頭評價道——
  
  「還挺合適的,」
  
  這個點評讓雲雀的臉又黑了一層,他睨了霧江一眼,然後轉身進廚房開始做準備工作。
  
  幸好霧江家的廚房和客廳是打通的,霧江這才可以細細地看著那個穿著幼稚的小熊圍裙的少年的背影,然後默默地揚勾了嘴角。
  
  其實這樣也不錯。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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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伴隨著春假進入尾聲,並盛町賞櫻祭的準備工作也在悄然地進行著。
  
  不過這次霧江花粉過敏的癥狀要比以往嚴重得多,甚至過了整整一個星期都沒有徹底痊癒,所以這也直接導致了她一直到春假結束的這段時間裡,幾乎都是在家裡度過的。
  
  這期間她雖然也有心神不寧、總覺得好像要出什麼事情一樣,而自己更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在那本官方小說收尾工作的重壓面前,她還是擇了無視這些異樣的感覺。
  ——春假期間,她基本上每天都可以接到一通來自丸川書店的電話。
  
  要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還有心情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的話,那麼或許春假的最後幾天她就真的要在丸川書店為她準備的「小黑屋」中度過了。
  
  距離春假結束前五天,霧江終於結束了歷時幾個月的、為母親的漫畫所寫的官方小說,期間她幾度修修改改其中的內容,但是最後還是在春假結束前全部完工。
  一想到之後再也不用過每天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強迫自己寫上幾千字的日子,霧江在高興的同時,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畢竟習慣都是養出來的。
  
  只是這樣的失落她是絕對不能讓自家母親還有丸川書店的那些人知道的,不然她之後說不定還要接到什麼工作。
  
  這樣的事情來一回就夠了,真的!
  
  在完成文稿的第二天,終於從重壓中解放的霧江親自將小說送到了丸川書店,在與高野主編和小野寺交流了幾句之後,霧江隨便找了個藉口就離開了那裡。
  天知道在編輯社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會再遇到什麼事。
  
  ——編輯都是魔鬼。
  自家母親血與淚的教訓她可不敢忘。
  
  而且她已經被坑過一次了——雖然她的母親也是坑她的其中一員——再留在這裡等待囧事臨頭她之前那一世也就算是白活了。
  
  誰知道剛剛走出電梯就要離開丸川書店的時候,卻正好看見丸川書店的專務和他的秘書從門口走了進來。除此以外,專務的身邊還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
  霧江只覺得這個男人眼熟,卻也沒有想太多。
  
  她現在只想著怎麼從這個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詭異難測的專務的眼皮子底下溜出去。
  
  ——雖然以對方的身份不一定記得她這個小人物,但她還是謹慎一些會比較好。
  
  霧江盡量減小自己的存在感、沉默地側過身正準備讓那三人通過的時候,誰知道丸川書店的專務井阪卻在她的身旁停了下來。
  
  「這不是品川小姐麼。」
  他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霧江——雖然霧江並沒有感覺到他的視線中有任何驚訝的成分在內。
  「早上好。」
  
  既然被發現了,霧江也就不能裝作沒有看到他們。
  
  她立刻將雙手交疊擺在身前,然後微微向井阪鞠了一躬態度看似恭敬有禮卻又帶著一些生疏——即使她現在穿的只是普通的便裝而不是正規和服,但她的舉止卻和人們印象中那些穿著和服的大家閨秀如出一轍。
  「日安,井阪先生。」
  
  「不用這麼多禮的喲,品川小姐。」
  井阪像是看出了霧江只是在形式上地向他問好,卻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反正他本來就不在意這些。
  「話說你今天是來送那本官方小說的稿件的嗎?」
  
  對方不提起這件事倒也還好,一提起霧江就想起了那日在會議室他和自家母親還有那幾個編輯是怎麼把自己拖下水的,雖然現在文稿也完成了,但是她一肚子的怨氣卻還沒有消除乾淨。
  
  「是的。」
  霧江輕輕地點了點頭,表面上依舊維持著溫溫和和的笑容。
  「說起來……這件事還真是多虧了井阪先生呢。」
  
  雖然是子承父業而不是白手起家,但是作為丸川書店的專務,井阪龍一郎也不是傻子——不然丸川書店的業績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蒸蒸日上,二世早就被其他同行給瓜分吞併了——所以他立刻聽出了霧江話語中的怨氣。
  「看來品川小姐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呢,真可惜我馬上就要去開會,不然一定要和品川小姐好好聊聊。」
  
  (開會麼……)
  霧江看了一眼一直沉默地站在那裡的男人,只見他的眼神中帶著些許不帶煩,倒也不是針對她或者井阪的。
  
  ——或許這個人今天壓根就不想來開所謂的會議吧。
  她猜測道。
  
  只是這個「好好聊聊」的事嘛……霧江看著井阪龍一郎,即使有著滿腹不滿但是她表面上卻也沒有絲毫地體現出來,她依舊是維持著臉上的淺笑,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誰知道那個好好聊聊的結果,是不是又是一本官方小說或者是其他什麼的。

  她才不會上那個當。
  
  「既然井阪先生還有會議的話,那麼我也就不打擾您了。」
  別說他現在沒有這時間,就算真的有,霧江也不想再和這個狡猾難纏又捉摸不定的男人繼續談下去了。
  「如果井阪先生沒有別的什麼事情,那品川就先告辭了。」
  
  一邊說著,霧江向對方再一次鞠躬行了一個禮,然後轉身就要離開,只是她還沒有走幾步就因為井阪的聲音而停下了自己的動作。
  
  「吶,你知道麼。」
  井阪的聲音從霧江的背後傳來,富有磁性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詭異,就好像是電台主持人在午夜時分念著靈異小說時的語氣。
  「據說柴田家最近有些不太安分呢。」
  
  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卻讓霧江就算不重視,也留了幾分心眼。
  母親和她雖然早已脫離了柴田家,甚至當初母親在和柴田慶士離異的時候,柴田家他們簽下了斷絕關係的聲明書,從此以後她那個名義上的哥哥柴田相馬與她的母親無關;而她也與柴田家沒有任何關係。
  
  當初柴田家嫌惡母女倆到了這個地步,但是如果當她們貼上了利益的標籤擺在他們面前的話……
  
  誰知道柴田家會做出什麼事情出來。
  
  不得不說井阪龍一郎的這個消息真的很及時,雖然這可能只是他的一句無心之言或者是帶著其他的情緒與目的,但是對於霧江而言,這就是一個預警。
  防範於未然總比臨時抱佛腳要強。
  
  「……我知道了。」
  霧江頓了頓,祖母綠的雙眼中,一抹精光轉瞬即逝。
  「謝謝您,井阪先生。」
  
  如果這個單純地只是柴田家的內部問題也就算了,已經和他們脫離了關係的她也不會去火上澆油——霧江巴不得離他們遠遠地,和他們扯上一點關係都會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但是如果這件事牽扯到她和她的母親的話……
  
  就算她現在勢單力薄,她也不會讓那群人得逞的。
  
  向井阪道完謝,霧江再一次邁開了步伐。
  看著少女走出了大樓拐彎消失在了視線之中,井阪龍一郎轉過頭看向了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
  
  「你覺得這件事情怎麼樣,秋彥。」
  井阪問道。
  「如果柴田家垮了,那麼宇佐見家的對手也就少了一個了吧。」<

  面無表情的男人睨了井阪一眼,冷漠地回答道,「那種事情和我沒有關係,井阪先生。」
  
  井阪聳了聳肩,卻也沒有繼續再在這個問題上和男人糾纏下去,而是率先走入電梯準備上樓去開會。
  
  另一邊,離開了丸川書店的霧江滿腦子想的都是和柴田家有關的事情。
  雖說霧江並不想涉入其中,但是手中有對方的資料,卻總還是比在家裡乾等著對方出招來算計她們要來得好。畢竟柴田家能夠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其中有多少秘密霧江就算從來沒有牽涉其中卻也能猜到個大概。
  
  大家族中是非多,尤其是這種歷史悠久的家族,其中的是是非非和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就更是少不了。
  
  雖然霧江並不希望再次和黑手黨扯上關係,但是不得不提的是,在面臨現在這種事情的時候,她忽然有些開始懷念當初自己所在的那個家族的情報網了。
  至少她需要的資料,都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
  
  消息之精準、內容之豐富,讓霧江不得不懷疑自己家族的情報人員們是不是都是狗仔八卦出身。
  ——不,就算是那些狗仔八卦,也得不到這麼準確和豐富的情報。
  
  如今沒有了身後那個龐大的家族和那個令人咋舌的情報網,霧江雖然覺得懷念卻也不覺得可惜,這畢竟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既然她選擇了不再走進那個世界,那麼她便不會再那和個世界有所交集。
  哪怕只是零星半點的。
  
  而且她也不希望因為那些她不在意的人,而再和那個世界產生關係。
  畢竟前者會不會把她和母親牽扯進去還是一個未知數,況且就算再這麼鬧騰也只是暫時的,而一旦進入那個世界那便是深似海,從此平凡是路人。
  
  至於雲雀恭彌……霧江只能說這完全只是一個意外。
  但是她卻不排斥這個意外,只要這個「意外」沒有發展成「災害」,她很樂於與雲雀繼續交往下去。
  
  也算是彌補當初還是江霧時的遺憾吧。
  
  一想到過去,霧江忍不住就是一聲嘆氣,一陣春日的輕風刮過,令霧江的嘆息聲迅速消失在了空氣中。
  而那成片的櫻花花瓣因為那陣風的緣故從枝頭飄落,輕盈的花瓣在空中打著轉就宛如櫻花雨一般,幸好霧江知道自己還在花粉過敏期,事先就有所準備帶著口罩遮住了口鼻,因而才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等等……)
  
  霧江看著眼前的櫻花雨皺起了眉頭。
  
  (櫻花……賞櫻祭……雲雀……)
  
  該死,她知道自己這幾天心神不寧的緣故了,也知道自己是忘記了什麼。
  
  ——雲雀會在賞櫻祭當天被有「三叉戟夏馬爾」之稱的、那個腳踏2062船的國際通緝犯暗算,並且得了暈櫻症。
  
  ——而那個暈櫻症,就是讓他在黑曜事件中,一開始敗於六道骸的主要原因。
  
  ——至於這個讓雲雀感染暈櫻症的該死的賞櫻祭,就是在今天。
  
  ——該死。
  

32、第三十二章 ...

  其實霧江並不打算去改變什麼,說到底這也是他們彭格列自己的事情,她是江霧時彭格列的事情就與她無關,如今她不打算牽扯到他們的世界,那就更不需要她去湊這個熱鬧。
  況且如果這個是命運的話,她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將其扭轉。
  
  再說誰也不知道改變他人的命運之後,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即使有平行世界這玩意兒,但是很多事情還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是的,她是這麼說服她自己的。
  
  但是到最後霧江卻還是克制不了自己焦慮的情緒,匆匆忙忙地搭乘了電車就趕回到了並盛町。
  即使電車並不像其他陸上的交通工具那樣需要遭遇到紅綠燈,但是坐在空曠車廂內的霧江卻仍舊希望它能夠開得快一點、再快一點,好讓她早點回到並盛町。
  
  她此時此刻多麼希望自己的記憶是經常發生錯亂的那種。
  但可惜的是,她非但當初可以將所有的資料都記得一字不差一字不漏、如今依舊可以默寫出許多在自己還是江霧時看過的資料。
  
  這是利,可或許也是弊。
  
  就如她可以提前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或知道一些所謂的機密;當她需要他們的時候,他們就是她手中最好的武器,必要的時候可以一擊命中「敵人」的心臟;但當她不想用這些訊息的時候,他們就是一堆無用的廢紙。
  可是當她需要用到他們、卻依舊無法改變甚至是輓回那些她試圖想去改變的事情時,這些訊息便是一把被她抓在掌心的利刃,時時刻刻地提醒著她的無能為力。
  
  即使是心理作用,霧江也不希望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下。
  所以她選擇沉默地旁觀,不去改變任何書寫在「命運」之中的事實,自私自利地想著不涉入其中就可以逃避自己想要逃避的一切。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繼續這麼保持下去,從冷漠到習慣;卻不想當涉及到和雲雀有關的事情時,她還是慌了、亂了。
  
  當電車抵達了並盛町的時候,心急如火的霧江可以說是直接衝出了月臺,也不顧自己現在的情況吃不吃得消。
  口罩什麼的也就只能抵擋一部分的花粉,像是走沒有開滿花的街頭那還不會有事,但是一旦跑到了舉辦賞櫻祭的公園中去,就算她再戴十個口罩說不定也無濟於事。
  
  但是現在的霧江顧不了這些也想不到這些。
  
  ——她不想雲雀出事。——無論如何都不想他有事。
  
  然而上天似乎像是要給想要改變命運的霧江一些阻礙,就當她才趕了一半的路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了五、六個年齡都在二十歲左右的男人,他們每個人都染著五顏六色的頭髮,衣著也算不上正常,樣子更是流裡流氣的。
  簡單來說,就是和那些街頭混混差不多。
  
  「喲,大哥,看來我們今天的運氣不錯嘛……」
  其中一個男人輕佻地吹了一個口哨,然後衝領頭的男人說道,臉上露出的表情更是讓霧江一陣反感。
  
  「的確,這個小姑娘看起來的確是不錯的樣子。」
  另一個也像是小弟一樣的男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霧江一番,然後視線在霧江的胸前停留了許久。
  「雖然臉看上去像是國小的,不過能發育成這樣,應該已經是國中生了吧。」
  
  聽到第二個男人這麼說,又一個男人嗤笑了一聲,「一聽就知道你沒見過世面,還有國小生發育得比她更好的,沒聽說過童|顏|巨|乳麼。」
  
  第二個男人搖了搖頭,「你不懂,那種貨色就算有也少見,怎麼可能這麼巧就在路上遇見一個?不過像這樣一個國中生長著國小生的臉的,也不多見就是了。」
  
  第四個男人點點頭,「說的也對,就不知道這個丫頭玩起來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第五個男人露出了一個可以稱之為猥瑣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和長的一樣,是個沒開過苞的,雖然我覺得開過苞的玩起來會更過癮。」
  
  「呵,那有什麼難的,」領頭的男人終於開了口,「好好調|教一下不就可以了。」
  
  聽他們說著淫|穢不堪的話語,每當他們說一句霧江的眉就挑高了一分,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像個普通女孩遭遇這種流氓時的樣子,心卻想著今天想要太太平平地路過這裡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在趕時間的時候遇到這樣的人,就好比是吃西瓜的時候發現裡面不是瓜子而是屎殼螂一樣,讓人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吶,小姑娘。」
  領頭的男人衝著霧江叫道,臉上卻揚著下流的笑容。
  「要不要跟著大哥哥們走?大哥哥們會好好疼愛你、讓你舒服的。」
  
  「哥哥?」霧江皮笑肉不笑地重複著男人剛才的用詞,「疼愛?舒服?」
  她挑著眉望著他們,祖母綠的雙眼中卻是寒冰一片,如果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曾經的江霧所屬的那個家族的成員——尤其是她的那些部下,看到此時此刻的霧江一定會做出一致的動作——
  
  向後轉,跑步走。
  
  得罪誰也不要得罪幻術師,尤其像霧江這種真正被惹毛之後就會不擇手段去報復的小心眼兒術士——即使對方可能並不擅長近身戰鬥——除非你本人是比對方更加優秀的術士,不然還是趁早逃命會比較好。
  ——雖然不一定跑得了。
  
  而且像霧江這樣天生就能使用幻術的異能者,他們即使沒有指環和匣兵器,對於他們而言也不過是少了一些輔助用的工具。
  ——這和那些只能靠著霧屬性的火焰和匣兵器才能製造幻覺的人相比,完全不是在一個等級上的。
  
  對付那些身經百戰的黑手黨或許不行,但是對付幾個混混別說是綽綽有餘,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可惜這些混混並不知道。
  
  在他們的眼中,霧江不過是他們這一次要下手的目標——而且還是志在必得鐵定跑不了的那種。
  
  「怎麼樣?要不要跟大哥哥們走啊?」
  尚不知自己死期將至,領頭的男人伸著手帶著一臉淫|笑向霧江走去,似乎想要抓住眼前這個待宰的羔羊一樣。
  
  霧江眯起了雙眼,卻也是站在那裡不動,這在那些人的眼中,只當她是被嚇傻了。
  這對他們而言或許還是好事。
  
  至少這樣眼前這個小姑娘就會任他們宰割了不是嗎?
  ——至少他們都是這樣想的。
  
  可誰知道領頭的男人在走到距離霧江只有三步的距離,手伸向霧江就要接觸到她身體的時候,他的動作卻忽然像關掉了開關的機器人一樣停了下來。
  
  「大哥?」
  那些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的小弟們疑惑地看著領頭的男人、發出了試探性的詢問聲,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要得手了卻忽然停下了動作。
  
  因為領頭的男人是背對著他們的關係,所以他們都沒有看見此時此刻他們的「大哥」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在幾秒之後,領頭的男人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鬼、鬼、有鬼啊啊啊!!!!!」
  
  男人叫聲之淒厲,讓原本停留在電線上的幾隻鳥也不禁撲騰著翅膀飛向了天空,只想遠離這個充滿著噪音的地方。
  聽到這一聲尖叫之後,停留在原地的幾個小弟面面相覷,他們完全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原先還好好的大哥一下子會發出這樣的尖叫聲,而且聽他說的那話。
  
  ——有鬼?
  ——開什麼玩笑,大白天哪來的鬼。
  
  剛才第三個開口的男人狐疑地上前走到了領頭男人的身邊,試探性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出聲詢問道,「大哥?」
  
  「不要過來!」
  誰知領頭男人非但沒有理他,甚至一巴掌揮開了他的手一邊倒退一邊指著他繼續尖叫:
  「不要、不要過來!我、我我我、我不怕你!別、別以為你、你是鬼,我就怕、怕了你了!不、不要過來!」
  
  聽著男人在驚恐中還振振有詞的話語,霧江不禁暗自搖頭嘆氣,而那第三個說話的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麼,立刻轉過頭將視線對向了她。
  
  「你做了什麼!大哥他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霧江裝作無辜地眨了眨自己祖母綠的雙眼,看起來就好像真的不知情一樣。
  「我做了什麼?我還能做什麼?」她那雙看起來就像是一汪湖水一樣的綠色雙眼忽而轉冷,「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問你們要對我做什麼吧?」
  
  這話在男人聽來,就像是變相承認了讓他們領頭大哥變成這樣的人就是她沒錯,於是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變出了一把彈簧刀對準了霧江。
  「小丫頭,別給臉不要臉,大哥他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他狠狠地說道,絲毫沒有想過霧江既然能把他們的領頭大哥變成這樣,自然也能讓他們也變成這樣。
  
  剛才他們幾個也沒有少說那些汙言穢語。
  
  「我警告你,快點把大哥恢復成原樣,我可以擾你不死,不然的話……」他比了比手中的彈簧刀,看著霧江的表情帶了幾分凶惡。
  
  「不然的話怎麼樣?」
  被他們一耽擱就知道現在趕過去時間也已經來不及的霧江輕哼了一聲,她現在的心情非常惡劣,而這些耽誤了她的罪魁禍首……
  
  自然一個也逃不了。
  
  被霧江這麼一問,那個拿著彈簧刀的男人和已經趕上來的其他四個男人均是一愣,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剛才那個看起來還柔柔弱弱可憐兮兮的小丫頭,現在居然變成了這麼一副模樣。
  但是他們幾個認定了自己的年齡加起來都是超過100歲的了,怎麼可能、又怎麼可以害怕這麼一個才是國中生的小丫頭?
  
  況且他們的手中都有刀,而對方卻什麼都沒有。
  
  所以最初那個拿出彈簧刀的男人接著之前的話繼續說道,只是聲音中帶了幾分猶豫與躊躇,「不、不然我就……」
  
  「就刮花我的臉?割斷我的喉嚨?掏出我的內臟?還是直接分屍?」
  還沒有等男人說完,霧江直接就接著他的話幫他補全,只是她每說一個字,對面的幾個小混混就震驚一回。
  
  一般的國中女生會說出這樣的話嗎?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雖然被霧江的發言給嚇到,但是其中一個小混混還是這麼說道,他就不信在這樣的威脅下——即使是霧江自己提出的——她還敢不放了他們的大哥。
  
  「當然,」她眯起了自己那雙好看的祖母綠的雙眼,將所有的算計全部收入眼底。
  
  「我當然會說到做到。」
  
  意識到霧江的話有些不對勁,其中一個小混混立刻反應過來舉起手中的彈簧刀就要向霧江捅去。
  
  霧江剛想要把他們全部拖入自己製造出的幻覺的時候,忽然發生的變故讓她與在場的其他幾個小混混全部都吃了一驚。
  
  那個想要攻擊霧江的小混混還沒跑幾步,就像是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力似的被打飛了出去,然後整個人撞擊到了路邊的石墻上,除了一記巨大的撞擊聲外,他在石墻上甚至留下了一個深深的凹痕。
  ——可想而知他剛才收到的衝擊力有多大。
  
  在場的人包括霧江在內都不約而同地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製造出這一變故的來源,卻都看見了一個銀色的金屬物品。
  
  那是一根是拐子。
  
  而那個執著拐的少年就站在那幾個混混剛才站著的位置,黑色的碎發被風吹亂,原本應該是秀氣的臉上染上了幾分嗜血的殺意。
  
  「襲擊並盛中的學生,你們幾個……」
  
  「做好被咬殺的覺悟了嗎。」
  

33、第三十三章 ...

  這或許是霧江今天這一天下來,最高興的時刻了。
  
  就連她把存有官方小說稿件的軟盤交給編輯部的時候,都沒有此時此刻的一般那麼輕鬆愉悅。
  然而在短暫的放鬆之後,她卻不得不開始擔心起了雲雀是否真的中了夏馬爾的暈櫻症,如果他真的得了這個病的話現在是否還吃得消——這個病雖說在看見櫻花的時候才會暈,但是後勁卻也不小,一旦看見櫻花就算立刻跑到沒有櫻花的地方,還要緩一會兒才會好。
  還有,就是之後該怎麼辦?
  
  去問夏馬爾拿解藥?那麼她應該怎麼解釋自己不在場卻得知雲雀中了暈櫻症的事情?
  要是到問夏馬爾要解藥,就等於在告知Reborn她知道這件事情。到時候被那個阿爾克巴雷諾纏上事情只會變得更加麻煩。
  
  說不定到時候雲雀的解藥沒拿到,好不容易能在Reborn時不時地監視中喘口氣的她也被盯上了。
  這個可是虧本買賣。
  
  但是如果不去問他要解藥的話,那麼這世上至少目前為止在並盛町沒有第二個人能解開這個該死的暈櫻症,到時候六道骸越獄逃到黑曜後該怎麼辦?
  讓雲雀再和她知道的資料中所記載的那樣,讓高傲的他在六道骸手上受盡屈辱嗎?
  
  怎麼可能!
  
  她不知道這件事情也就罷了,現在她來不及阻止雲雀中了暈櫻症,難道還要讓她眼睜睜地看見雲雀輸給他的死敵嗎?
  ——她做不到。
  
  但是以雲雀的自尊心,她更不是那種會受人恩惠的人,這一點霧江比誰都要可以肯定——就算是她,也不可以。
  況且時至今日霧江依舊不認為自己會使得那個過了這麼多年都沒有改變的男人,產生任何的改變。
  
  即使目前和雲雀確定了關係,她仍然不覺得自己對對方有多大的影響力。
  
  雲雀是不受束縛的浮雲,不會因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行為準則。
  尤其還是和自尊心有關的事情,就更不可能了。
  
  就在霧江思索著該怎麼從夏馬爾手中得到暈櫻症解藥、並且讓雲雀吃下去的同時,那一邊雲雀已經將那幾個混混連同被霧江用幻術困在驚悚片中的首領大哥一起打倒在地。
  剩下的只有那個一開始拿出刀對準霧江的男人。
  
  「你們……不過是區區國中生,不要太得意了!」
  他看了一眼雲雀,慢慢地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迅速轉身拿著刀向霧江捅去——和一連挑翻五個成年人的少年相比,這個綠頭髮的小女孩顯然看起來更無害、也更好對付一點。
  
  ——他再一次遺忘了將他們的首領嚇成這樣的,也是這個小女孩。
  
  這一次霧江不再是站在原地不動、然後用幻術對他進行精神上的鎮壓,而是側開了身體、避開了男人毫無章法的胡亂攻擊,就當因為慣性而先前衝去的男人停住了腳步,轉身再一次地想要攻擊霧江的時候,金屬質地的拐子已經打上了他的臉頰,將他步入了第一個被打飛的同伴的後塵。
  
  「雲雀……學長。」
  霧江怔怔地看著自己身側的少年,心裡想著的卻是對方在中了暈櫻症之後是否能在短時間內接受這麼劇烈的運動。
  
  即使明白雲雀恭彌是無法用「常理」來束縛的,她卻依舊會擔心。
  
  雲雀並沒有立刻回應霧江,他只是細細地打量著她,在確定她真的沒有受傷之後這才開口,「為什麼不逃。」
  他剛才其中的某個人身上感覺到了幻術的氣息,雖然並沒有濃重到讓人一眼就可以察覺,甚至還可以說是做得滴水不漏,讓一些身經百戰的戰士都難以察覺,但是這卻依舊躲不過曾經經常接觸到最初的品川霧江的幻術、並且本身就對幻術這玩意兒有一定瞭解的他的眼睛。
  
  重生之前他雖然早就知道品川霧江會幻術,卻以為這是她擁有霧屬性的波動的緣故,畢竟當他知道品川霧江會幻術起,她的指環就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那時他雖然感覺到霧江的幻術和其他使用霧屬性的火焰的人的感覺不同,但畢竟他只是對幻術有所研究卻並不是真正的術士,所以也不知道那些不同是出自什麼緣故,只當是每個使用霧屬性火焰的人火焰純度不同的問題。
  
  後來經歷了品川霧江叛變、然後逝世,雲雀都沒有遇到第二個與她的幻術波動相同的人。
  直到江霧的出現。
  
  可是江霧每每使用幻術的時候也都是戴著指環的,而且她也不像品川霧江那樣經常在他面前使用幻術。
  就算有,也不是那種大規模的、用於戰鬥的術。
  
  除了最後一次。
  但也是那他們之間那第一場、更是最後一場的戰鬥,讓雲雀感受到了江霧和品川霧江在幻術方面的相似。
  
  品川霧江和江霧的相似可以暫且不提,但是他卻是一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是天生就會使用幻術。也難怪那個小嬰兒和那個草食首領會說出那樣的話了。
  
  可既然霧江可以用幻術控制一個人,為什麼不再把其他人也一併控制了?而是選擇繼續站在這裡與他們周旋,她不是向來崇尚速戰速決的嗎?為什麼又在這時候猶豫了。
  
  「只是一味地逃避也不是個辦法,就算逃了他們也還是會追上來的。」
  她慢慢地說道,臉上又恢復了溫和的笑容。
  「就像是面對中短距離的正面攻擊,聰明的人自然會選擇躲開,而有些笨蛋卻選擇面對面地接住攻擊。」
  
  「但是到了最後,那些躲開攻擊的都只是少年漫畫中的配角;而正面接住攻擊的那些熱血笨蛋,卻成為了少年漫畫中的主角。」
  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我呀……偶爾也想當一回笨蛋,看看正面面對所謂的‘邪惡勢力’是什麼樣的感覺。」
  
  這是什麼和什麼,怎麼連少年漫畫都出來了。
  雲雀不禁有些懷疑霧江是不是這幾天為了寫官方小說補充了太多的資料了,導致現在滿腦子都是和漫畫有關的事。
  
  這可不是什麼好跡象。
  
  霧江的解釋讓雲雀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良久之後他才避開了她的話題,乾巴巴地吐出了自己的問題。
  「那你最後為什麼又躲開了。」
  
  「因為有你在啊。」
  霧江脫口而出回答得無比自然。
  
  「你承諾過的,會除去我的困擾與猶豫、會阻擋所有意圖破壞我的生活的攻擊、更會給我我想要的生活。」
  她衝雲雀眨了眨眼睛,然後開始往家的方向走去。
  「既然這是你承諾的‘工作’,那麼我自然不能奪取了你的權利,不是嗎?」
  
  她一邊背過身倒著走,一邊看著雲雀還衝他擠眉弄眼地,示意自己有多麼地為雲雀「著想」。
  
  「……詭辯。」
  對於霧江的說辭,雲雀最後只能給出這樣的評價。
  
  「……才不是詭辯,明明就是事實。」
  像是不滿雲雀對自己的評價,霧江撅著嘴,小聲咕噥著為自己辯解道,樣子看起來要比當初更加與雲雀親密一些。
  
  「而且這可是你的承諾,不許抵賴!」
  
  雲雀不知道的是,他的承諾,正是如今的她最想得到的承諾。
  所以霧江才會在他說出那番話之後決定要試一試,就是想要試試看能不能在和雲雀走到一起的同時,得到她想要的和平。
  
  看看雲雀究竟能不能履行他的諾言。
  
  ——她果然還是貪心了。
  ——可是重生之前的江霧沒有得到的東西,如今的她只想要牢牢地握在手中。
  
  像是知道霧江在想些什麼一樣,雲雀忽然停下了腳步,霧江微楞之後也停下了腳步,一陣輕風適時地吹過拂過了兩人的臉頰,也吹起了他們的發。
  
  霧江不明所以地看著雲雀,像是在琢磨他想說什麼,但是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的時候雲雀卻已經行動了。
  
  他走到了霧江的面前,彎腰將她之前因為那些混混的緣故而掉在地上的口罩拾起,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塵之後又重新替霧江戴上。
  
  「走吧。」
  他說,屬於少年的嗓音中染上了幾分暖意,就如同此時此刻日本的天氣一樣,從寒冬過渡到春日,就連風都是溫暖和煦的。
  「回家。」
  
  ——這就是他的回答。
  
  ——無論如何,他都會給她她想要的平和。
  
  ——只要她不想著要從他的身邊逃離。
  
  霧江伸手觸碰著自己的耳朵,冰涼的耳上似乎還殘留著雲雀的指腹劃過時留下的溫度。
  
  莫名地,她不禁紅了臉,隨後想到自己現在還帶著口罩,又不禁產生了幾分慶幸。
  
  ——幸好雲雀沒有看到這一幕。
  ——不然丟人就丟大發了。
  
  「嗯。」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視線卻從未從雲雀的身上離開,然後她勾起了嘴角,雖然隔著一副口罩,雲雀卻依然察覺到了她是在微笑。
  
  「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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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賞櫻祭過後的幾天,霧江一直留意著雲雀對於櫻花的反應,在發現他每次看見櫻花之後都只是轉身離開卻並沒有立刻出現暈眩的癥狀後,懸著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下來。
  
  霧江當然不是在懷疑雲雀有沒有得了暈櫻症——這點對於她而言是毋庸置疑的既定事實了。
  她只是在擔心雲雀得了暈櫻症的事情會不會被彭格列那群災害以外的人知道,既然Reborn已經把雲雀默認為內定的雲守了,自然就不會做出故意洩漏情報、讓外人趁勢來攻擊雲雀的事。
  
  就算再怎麼想要鍛煉這個尚且年幼的家族,這麼做畢竟是違反了家族守則的,對於黑手黨而言是完全不被允許的。
  Reborn不比澤田綱吉等人,在黑手黨內混了這麼多年、又是阿爾克巴雷諾,他自然是比其他人更加熟悉黑手黨的生存法則——更別提是澤田綱吉那些尚未真正接觸過黑手黨的天真少年們了。
  
  更何況雲雀不比迪諾和澤田綱吉,雖然他將來也會是家族的一員,但說到底畢竟不是Reborn自己的徒弟、隨便怎麼蹂躪都是打著一「教導」為由的旗號。
  
  最重要的一點是,雲雀與彭格列十代家族所不同,他有著他們其他人都沒有的、出色的戰鬥能力以及不受任何人束縛的性格——至少在六道骸沒有出現之前是這樣的。
  
  就算獄寺在加入彭格列之前姑且可以算是真正的黑手黨,但是他對澤田綱吉的忠心導致他不能像雲雀那樣,可以不受任何約束地、獨自一人去保護整個家族。而被Reborn稱為「天生就適合成為殺手」的山本也是一樣的道理。
  至於今後將會出現的六道骸與庫洛姆……前者太過危險而且一直泡在復仇者監獄的水牢裡、只能靠附身出現;而庫洛姆雖然不像六道骸有反黑手黨的心理、但是與此同時她卻也沒有六道骸那麼強大的實力,而且在六道骸和彭格列之中,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而不是後者。
  
  但是雲雀不一樣,他不喜與人群聚、卻喜歡與強者戰鬥,既符合了彭格列雲守的使命,而彭格列又可以以此為理由讓他加入家族。
  ——雖然以澤田綱吉的人格魅力讓雲雀加入是再好不過的了。
  
  所以霧江如今擔心的,是雲雀得了暈櫻症的事情有沒有被外人察覺。
  哪怕只是零星半點的疏漏,之後都有可能造成慘重的後果。
  
  黑曜事件中與六道骸的一戰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所以夏馬爾之後會讓獄寺隼人帶解藥給雲雀,倒也不是他善心大發想要去醫男人;或者是為了給黑曜戰出點力、救了雲雀這個強大的戰力。
  而是他是在給自己弄出的爛攤子收尾。
  
  黑曜一戰就算會被彭格列的勢力封殺、之後彭格列十代目家族壯大了,卻還是會被一些有心人察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不是麼。
  那麼到時候雲雀的致命傷是櫻花這件事也會被其他人知曉——畢竟越是強大的人,就越是容易招惹他人的目光——而這麼一個難得而又強大的戰力有了如此明顯的弱點,是絕對不會被允許的。而造成雲雀有這個致命傷的夏馬爾到時候會落得什麼下場……或者說會被怎麼報復,都是不一定的事。
  
  所以盡早醫治好雲雀才是硬道理。
  
  ——雖然雲雀並不會因此而感謝他,甚至會見一次咬殺他一次。
  
  雖然霧江想要及早地、至少是趕在黑曜一戰之前將雲雀的暈櫻症治好,但是以雲雀的性格又不會接受——至少被他知道後肯定會生氣。
  但如果她裝作不知道的話,以雲雀的性格他絕對不會主動讓夏馬爾替他治療或者交出解藥、夏馬爾也不會這麼做、Reborn是巴不得看好戲也可以無視。
  至於當時在場的那些少年……如果他們能想到這一層,她的名字也可以倒過來寫了。
  
  這也造成了雲雀的暈櫻症一直拖延到了黑曜戰時被六道骸給利用了。
  
  (……該死。)
  
  坐在自家客廳沙發上的霧江一臉陰沉,像極了當她還是江霧時、每每夢見初遇最初的品川霧江後的表情。
  
  只不過那時是想到了「恭美人」的欺騙……或者說隱瞞,而現在則是為了雲雀身上的暈櫻症。
  
  (那個該死的色狼醫生……)
  
  霧江的表情就好像是陰天時那厚厚的雲層,陰沉沉的一片的同時又有一股山雨欲來風的徵兆。
  不可否認的,如果此時此刻霧江口中那個色狼醫生就站在還是江霧的她面前的話,她一定會想辦法把對方困在自己的幻術裡痛打一頓,逼得對方交出解藥最後再……
  
  反正江霧原本就屬於與彭格列敵對家族的,不是麼?
  
  所以那個色狼醫生應該慶幸,慶幸她現在是霧江而不是江霧。
  江霧沒有任何顧慮,但是霧江身上卻有了太多的束縛。
  
  (可是啊……)
  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想到了什麼,霧江的臉上又露出了一些無奈。
  
  (我居然連設想自己還是江霧的時候,都惦記著原本應該是屬於敵對家族的恭美人……簡直是傻透了。)
  
  如果她還說江霧的時候,彭格列也不會出這種烏龍的錯漏,不是嗎?
  而那時的恭美人……或者說雲雀恭彌也不想要她來擔心。
  
  ——蠢透了。
  
  銀色毛皮的貓咪在霧江腳邊打著轉,一雙黃玉色的眸一直都沒有離開過自家主人,望著霧江難得的陰沉臉色,梅子的臉上盡是疑惑。
  
  「喵嗚……」
  最終,它伸出兩隻前爪扒拉著霧江的褲管、細長的尾巴也豎起在空氣中揮舞著,然後在霧江低頭看它的時候順勢跳上了沙發、最後盤踞在霧江的大腿上。
  
  「傻貓……」霧江好笑地看著梅子,「既然叫了我為什麼不等我把你抱上來?」
  ——既然這樣就可以上來,又為什麼要叫她?
  
  像是明白霧江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梅子仰著頭、不停地眨著雙眼,一臉無辜的表情讓霧江更是又好氣又好笑。
  
  ——它這麼做,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
  
  「放心吧,我還沒有那麼脆弱呢,這點小事完全不足以把我擊垮。而且……」
  ——她也不想自找苦吃地引起那個阿爾克巴雷諾的注意。
  
  霧江伸手給梅子順毛,祖母綠的雙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溫柔,將之前的陰沉全部打散,「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說給我聽,就是為了不想讓我知道;既然他不想讓我知道,我又什麼要給他徒增煩惱?」
  
  自從那天雲雀和她一起回去之後,他就決口不提櫻花祭上發生的事情。
  可能是覺得這些事情並不需要讓她知道,又或許是認為被夏馬爾這麼陰了沒有面子,不管是出自什麼原因,既然雲雀沒有說,那麼肯定就是不想讓她知道有這件事。
  
  既然他不想讓她知道,那麼她也就只能裝傻了。
  
  或許,這也屬於他承諾給她的和平生活中的一環吧——把她與那些麻煩的事情隔離。
  
  「算了算了,想開一點也就是了。」
  反正到時候雲雀的暈櫻症還是會被治好的,雖然這期間會讓他吃點苦頭,但正也是那分屈辱,造就了今後孤高不羈地……盯著六道骸的彭格列雲守。
  
  「大不了到時候找個沒人的地方,夏馬爾裝到麻袋裡痛打一頓就是了。」
  這樣應該不算是牽扯到他們的世界中去吧。
  
  ——她不過是一個為自家男友出氣的普通女生罷了,不是麼?
  
  諒夏馬爾和那個狡猾的阿爾克巴雷諾也不能拿她怎麼樣,畢竟「不能傷害普通人」是黑手黨的準則之一。
  要是他們想要給她下套、算計她也可以,只要別把她扯進那個世界她非常樂意陪他們玩一玩。
  
  如果他們願意反被她牽扯進她的麻煩圈子的話。
  
  「若是能夠一次性把柴田家的問題和彭格列的麻煩全部給解決的話,倒也是好事。」
  霧江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給梅子順著毛,雙眼中流露出了幾分算計。
  「你說呢,梅子?」
  
  「喵嗚?」
  梅子疑惑地看著霧江,幾秒之後她抬起小腦袋在霧江的懷中來回地蹭著,「喵嗚!」
  
  「看來你也是這麼想的呢……」
  就是她現在安於平凡,卻不代表她就願意成為板上魚肉、任人宰割。
  
  她喜歡過平凡的日子、從不主動涉入麻煩之中,但是這並不代表她畏懼挑釁、任何事情都可以選擇息事寧人。
  就算雲雀的實力足以讓他一個人解決所有的麻煩、他的自尊心也不容其他人涉入他個人的是非之中,但他無論怎麼說都是她的男友。
  
  動了她的人還想讓她吃了這個啞巴虧,他們以為她就真的像外表看上去的那麼溫柔無害麼。
  就算她如今不再是所屬彭格列敵對家族的江霧,而是一個普通人霧江,但是過往所經歷的可不會隨著她的重生而煙消雲散。
  
  尤其是她的性格,如果從她的外表來判定她的性格,那麼他們可就失算了。
  吃了虧就要從那人身上得到十倍的補償,這一點無論她是江霧的時候還是現在都沒有改變。即使現在沒有這個實力與勢力報復,但是將來的事情誰又能確定呢?
  
  ——她可是很貪心的呢,
  
  霧江看著桌上那份約有五釐米厚的資料,這些只是今天早上送到她家的包裹中所放的資料的一部分,上面的內容無非是和柴田家有關的。
  當然,剩下來的那部分都是和彭格列相關的,那些資料都被霧江連同箱子一起打包扔到了地下室、和之前兩個箱子一起做伴去了。
  
  能夠得到那麼豐富全面的資料、甚至連這種極其隱私或者的事情都可以得到,這種作風在她知道的人裡,也就只有那個人可以做到了。
  
  即使知道得到並且這些資料意味著什麼,但是在面對著如今隱形的危機時,這些資料是她最好的護身符。
  
  「這可是要欠個大人情了呢……」
  
  之前還想著如果有曾經的情報網支撐她也就不會那麼頭疼了,誰知道柴田家的資料和彭格列的資訊今天早上就要送到了,雖然和彭格列有關的情報幾乎都是她曾經就看過的,但是和柴田家的情報卻都還是新鮮熱乎的。
  
  「不過那個傢夥……還是一如既往地討厭。」
  總是能夠這麼輕而易舉地就能看出別人的想法,總是能夠在別人最困難的時候伸出在那人看來猶如神明的手,總是能夠笑著哄人墮入地獄。
  
  就如當年出現她面前時的樣子。
  
  卻無法令人產生反感。
  
  ——宛若惡魔一般的男人。
  
  「只是這個人情……我欠下了。」
  
  能夠在柴田家行動之前就掌握住他們的動向,是手中沒有一兵一卒的她反被動為主動的唯一機會,那個男人提供的情報和她本身分析情報的能力,想來應該就可以達成這一點。
  
  接下來……
  就是等著魚兒自己上鉤了。
  
  「那麼,早點休息吧。」
  霧江將梅子抱起然後放在了地上,隨手拿起那疊文件就走上樓去。「明天可是新學期的第一天呢。」
  
  只有養足了精力才可以面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是嗎?
  
  她倒是想看看柴田家和彭格列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35、第三十五章 ...

  新學年從第一天起,就預示著霧江等人國二一年將註定不太平。
  
  與同國一時一樣,還是在A班的霧江不同,澤田綱吉和他未來的左右手、以及他愛慕的少女笹川京子幾個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級,不用想霧江也能知道這是誰的傑作。
  尤其是那個又換上了稀奇古怪的衣服的小嬰兒拿著卷軸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更是讓霧江確認了自己的假設。
  
  如果不是Reborn本人的意思,這個還不夠成熟的家族成員們又怎麼可能輕易地被人分開?
  Reborn這個彭格列十代家族暗中的指導人又怎麼可能會允許?
  
  (不過這既然是Reborn的意思的話……)
  
  霧江看著澤田等人追著身著博士裝的嬰兒遠去的身影,轉而望向雲雀剛才消失的地方——自從得了暈櫻症,從前喜歡賞櫻的雲雀也就養出了每每看見櫻花便掉頭走人的習慣。
  
  (想必事先肯定和雲雀通過氣了吧。)
  
  自從Reborn和雲雀在接待室第一次交手之後,雲雀便開始喜歡賣人情給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腹黑嬰兒,美其名曰「讓那個小嬰兒多欠我一點人情也不錯」。
  只是霧江從來都沒有看見雲雀讓那個阿爾克巴雷諾還人情,也不知道是時機未到還是雲雀另有打算。
  
  就連他中了暈櫻症,都沒有藉著「還人情」的由頭,開口讓Reborn從夏馬爾那裡取得解藥。
  不過他那高傲的自尊心也是其中一個原因吧。
  
  「現在也就只能希望這個春天快點過去吧。」
  雖然冬天才剛過,再怎麼也只能屬於早春,但是空氣中充斥著的花香以及隨風飄舞的花瓣,卻還是讓霧江打心底希望這個春天今早結束。
  
  也幸好櫻花花期本就不長,不然霧江指不定會幹出什麼讓並盛町的櫻花一夜之間全部凋謝的事情來。
  
  ——這點事情她還是能夠做到的。
  而且保證讓人奇怪的同時,卻也查不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不過還是算了吧。)
  
  (因為這樣一來,也算是傷害了他最喜歡的並盛了吧。)
  
  霧江提著書包走進了教室,向來就不擅長交際的她也沒有和班中任何一個人打招呼,只是隨便找了一個靠窗的空位然後坐下。
  
  正忙著在新班級中與自己之前的好友交流春假生活的國二生 們,似乎沒有一個人發現霧江的到來。
  
  霧江霧江,她在此時似乎可以說是人如其名,就宛如霧氣一樣稀薄的存在感。
  
  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霧江的右手手肘支在桌上,掌心則是托著臉頰,祖母綠的雙眼望著窗外的風景,只是那些正在追逐便裝後小嬰兒的少年們的身影,卻似乎並未被她收入眼底。
  
  (反正結局早就已經是寫好的。)
  無非就是少年們齊心協力,終於從大魔王手中奪得可以重新書寫命運的卷軸,然後幸福圓滿地走到一起。
  
  ——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霧江忽然覺得自己腦中被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思維,像是想將那些奇怪的東西排出自己的大腦一樣,她輕輕地搖晃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再一次將視線投入窗外的操場時,那裡已經沒有了少年們的身影。
  
  「差不多快要上課了吧……」
  霧江看了眼腕上的手錶,輕聲低喃著。隨後便從嘈雜的教室中分辨出了起身的聲音,雖然細微但是在霧江的耳中卻尤為地明顯。
  
  她轉過頭向教室內看去,果然看見有著「並盛校花」之稱的笹川京子心事重重地起身,然後走出了教室。
  
  (沉不住氣了啊……)
  霧江看著笹川京子離開教室的背影,像是有感而發一樣,在心中長嘆著。
  (看來澤田綱吉這兩個學期的努力也沒白費。)
  
  也不枉他當初裸|奔告白,以及為此和劍道部的學長一戰了。
  
  雖然對於將來的彭格列十代目而言,對方的水準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罷了;不過對於當時的廢柴綱來說,能夠打贏那個誰完全是有Reborn在那裡給他打雞血。
  
  不過在Reborn受到委託來到並盛之前,誰也不會想過澤田綱吉這個並盛有名的廢柴,會和並盛中校花的笹川京子有所聯繫吧。
  ——因為他們看上去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只是誰也不能保證,今後他們兩人的世界是否還會重疊。
  
  不過或許會也說不定,畢竟他們之間的羈絆令曾經的江霧有時也會嚮往和憧憬。
  
  「春天啊……希望今年能夠從這個春天開始,就這麼一直平和到明年春天吧。」
  
  霧江說著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的願望,然後在上課鈴打響之前,看見澤田綱吉等人從門口走了進來,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剛才去當外援的笹川京子。
  
  「真好呢……」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低笑著長嘆了一聲。
  
  那些人一直到最後都還是在一起,無論面對了怎樣的困境與挑戰,哪怕是死亡來臨都一直像現在這樣團結凝聚在一起。
  她的上司可以派出精銳隊伍攻破他們的防線、攻陷他們的家族總部、使得他們的家族陷入毀滅狀態,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擊垮他們之間的羈絆。
  
  ——牢不可破的家族關係。
  
  ——真好呢。
  
  新學期的第一天,基本上沒有任何一位老師開始教課,無非就是要求大家做一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或者拿出一份試卷來檢測過了一個春假之後,大家有沒有把過去學過的知識全部丟掉了。
  至於這個學期的課程,霧江在拿到新書的第一時間就翻閱過了,得出的結論就是這些內容對於她而言,依舊沒有什麼難度。
  
  看來這個學期在學業上面,應該依舊會過的比較輕鬆。
  或者說「混得比較輕鬆」。
  
  開學第二個星期,在經過第一個星期的過渡期之後,並盛中的老師們也和霧江記憶中的天朝教師們一樣,開始了或溫柔或嚴苛的教育,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所有的知識點全部塞進學生的腦袋中似的。
  
  不過和她還是江霧時的高三老師相比,這點程度根本就和被蚊子叮了一下差不多。
  
  完全沒有可比性。
  
  霧江的國二生活似乎依舊和國一時的一樣,每天在課間的時候埋頭寫作業、中午的時候帶著雙份的便當去接待室找雲雀一同用午餐,放學回家後補完剩下不多的作業之後開始準備晚餐,期間會逗弄一會兒梅子,然後等待著雲雀的到來。
  
  這可以說是簡單到無趣的生活,但是霧江卻非常享受。
  
  比起那種每天都提著腦袋走在刀口上的日子,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她心目中的天堂。
  
  然而這樣平和的日子很快就被人打破,開學第三個星期,就在霧江如同往常一樣,興致全無地聽著數學老師在上面講著她早就爛熟於心的公式時,突然來到二年A班教室門口的兩位大人物讓原本安靜的教室變得像是往熱油鍋裡加水一樣,瞬間就炸開了。
  
  那可以說是整個並盛中最大的兩個BOSS。
  並盛中的校長先生,以及並盛中的風紀委員長。
  
  起先還在開小差的霧江並沒有注意到這兩人的到來,直到聽見教室內的議論聲還有數學老師的聲音之後,她才發現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找一個叫品川霧江的學生,」身為學生的雲雀一個字都沒有說,倒是校長先開口了。
  
  從國一時就一直帶A班的數學老師一愣,這才想起品川霧江就是班上那個一直都悶不做聲,但是每次考試無論大小都能拿滿分的那個女生。
  ——比起一直和老師做對、目中無人的某個義大利海歸,品川霧江的存在感簡直可以說是約等於無。
  
  霧江隱隱約約地聽到了門口的談話聲,卻因為距離的緣故而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麼,等到班中大部分的人都議論班上到底有沒有這個學生,而少數幾個認識她的人都把視線轉移到她身上時,她這才明白這件事和自己有關。
  
  「品川,校長先生找你。」
  數學老師轉身向教室內說了一聲,接著又開始對校長說著諸如「要找學生的話,也不需要您親自跑一趟」此類的話,倒是不敢和雲雀說些什麼。
  
  霧江迷茫地起身往門口走去,視線卻在不經意間與雲雀相對。
  
  事實上自從和校長一起來到二年A班的教室門口時,雲雀就在第一時間找到了霧江的所在,並且一直把自己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沒有移開。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霧江走到門口,還在向校長諂媚的數學老師叮囑了她幾句之後就回到了班裡重新開始上課,只是和下面的學生相同的是,他們的心思全部都停留在二年A班門口的三人身上。
  
  霧江在數學老師回到教室之後,按照日本的禮儀向面前的人鞠了一躬。
  「校長先生……」她頓了頓,看了眼雲雀之後又補上了一句,「雲雀學長。」
  
  「你就是品川霧江嗎?」
  並盛中的校長看起來倒是比老師還要和藹,霧江不清楚他是原本就是如此還是屬於笑面虎那一類型的——畢竟這樣的老者她曾經也碰到過好幾個。
  
  但無論怎麼說,對方始終都是校長、是長者,所以霧江依舊保持著禮儀,輕輕地點了點頭。
  「是的,請問……是有什麼事嗎?」
  
  「的確是有些事情,我們先去校長室說吧,」說著,校長看了一眼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的雲雀,「雲雀君也一起來吧,畢竟這也是你負責的事情。」
    雲雀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看見雲雀沒有拒絕,校長笑眯眯地率先離開,留下的雲雀和霧江兩人並排跟在他的身後。
  
  霧江抬頭偷覷著雲雀的表情,即使對方的表情和平時並沒有什麼區別,她卻依舊感受到了對方此時此刻的壞心情。
  這樣的雲雀,自從她重生以來還真沒有見過幾次。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由於校長也在,考慮到一直隱瞞著外界兩人的關係——並且今後很長一段時間也不打算讓其他人知道,霧江自然也沒有主動開口與雲雀搭話。
  
  一般並盛中的學生也沒有幾個敢主動和雲雀恭彌說話的吧?
  又不是嫌來學校上課太麻煩,想去醫院住幾天。
  
  整個並盛中也就那麼點大,從二年A班到校長辦公室固然是有一點距離,但遲到還是會到的,三個人就這麼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抵達校長辦公室位置。
  
  最後進屋的霧江自覺地關上了房門,等待著屋內的兩位並盛中最高級別的BOSS的發落。
  
  說起來,這是她來到並盛中之後,第二次被人從上課的時候叫出去吧?
  第一次還是教學觀摩日的時候,在好好的一節數學課被Reborn破壞之後,正好當天來了大姨媽的她被中途來打醬油的雲雀叫了出去,最後那一天剩下的時間她都是在接待室內睡過去的。
  
  如果說那次是雲雀看出了她身體有恙,那麼這一次又會是什麼事呢?
  
  「不用一直站著,坐下來說吧,」坐在自己辦公桌後的校長示意雲雀和霧江坐下,「因為接下來的對話可能需要花一點時間。」
  
  在霧江的認知中,會被校長叫到校長辦公室喝茶的,基本上都是在學校犯了什麼大事才會有的待遇,可是她從開學……不,應該說從剛剛來到這個學校開始就一直保持低調,除了上個學期情人節的巧克力事件稍微摻了一腳外,平時也沒做過什麼。而她在並盛中的交際圈更是小到基本上只剩下此時此刻坐在她對面的那位。
  
  那校長今天讓她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在談話正式開始之前,我想詢問下品川同學一件事。」
  從校長的表情來看,他似乎對如果開口也頗為苦惱,這讓原本心裡就沒底的霧江更是惴惴不安。
  「東京柴田家和你是什麼關係?」
  
  或許是最近快被柴田家的事情給折磨瘋了——畢竟自開學前一天從某人那裡收到「禮物」之後,大把大把與柴田家有關的新鮮消息每天晚上九點都會準時送到她的電子郵箱中,導致她每天都會被與柴田家有關的消息轟炸。
  
  既然身為無關者的校長都開口問她和柴田家的關係了,那麼估計他今天把自己叫到校長室來的原因十有八|九是和柴田家有關。
  
  (估計是開始行動了。)
  霧江在心中沉吟片刻,思索著他們接下來可能的行動,不過對於校長的問題她也沒有忽視就是了。
  
  「不出意外的話,我母親的前夫是柴田家的下任家主。」
  並沒有說自己的生父就是柴田家的下任家主,霧江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和柴田家的關係,很主要的一部分原因還是不想承認那個男人就是自己的生父。
  
  她是品川霧江,只需要品川千繪這唯一的母親就夠了。
  
  至於柴田家……她高攀不上。
  
  「事實上是這樣的……」
  雖然知道霧江想要表達的意思,但是聽到她用這樣的方式來形容自己和柴田家的關係,校長大致也猜到她和柴田家肯定有芥蒂。
  不過這不是他今天的重點。
  
  「你曾經就讀的冰帝中學的董事會今天來函說,希望兩所學校能夠互換交流生,」校長緩緩地說道,表情上也透露出了一些無奈,「原本我們學校就和冰帝沒有任何往來,無論是拒絕還是接受都可以考慮。但是冰帝的董事會指名要你品川霧江去,並且說……」
  「說冰帝高中部的學生會會長柴田相馬是你的哥哥,而你是柴田家的女兒,你曾經也是冰帝的學生,就算去當交流生也不會吃虧,而且……」
  
  「冰帝的董事會希望並盛中方面考慮一下,一旦拒絕這次交流生活動之後的後果。」
  
  這明顯就是威脅,威脅並盛中交出她讓她去當這個所謂的交流生。
  這也難怪雲雀的心情會如此的惡劣了。
  
  作為並盛中愛校第一人、又是如此高傲的他,怎麼在可能接受了這樣的威脅後還不生氣?
  
  (只不過……)
  
  這還真是符合冰帝那些土財主和大家族的風格呢。
  
  原本的冰帝不過是條件比其他私立國中較好的一所中學,只是在與她同屆的、名為跡部景吾的少年入校之後,整個冰帝由於有了優渥的資金支撐,聽說今年不但吸引了更多家庭背景雄厚的學生,性質上也一下子從「較好的私立中學」向「(偽)貴族學校」發生了質變。
  
  至於那所謂的董事會,也從原本的幾家較有背景的家族支撐變成了跡部家一家獨大,其他人全部淪為襯托玫瑰花的綠葉。
  
  柴田家也是綠葉中的一片。
  
  不過因為柴田家與跡部家有生意上的往來,兩家的獨子——霧江完全沒把自己算在柴田家裡面——關係也不錯,所以會向並盛中發出這樣的書函也不是太匪夷所思。
  
  雖然霧江覺得這樣的書函更像是一封命令書或者是警告信。
  
  只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次柴田家的這淌渾水,似乎變得更渾更深了。
  
  霧江微微眯起了自己祖母綠的雙眼,略顯猙獰狠辣的精光從她的眸中一閃而逝,隨即她的表情與眼神又恢復成了與平時無異的樣子。
  
  既然柴田家把跡部家都扯進去了,看來她不稍微認真一點陪他們玩一把,也就太過意不去了。
  至於他們在打些什麼主意,她大概也能猜出了八|九成來。
  
  霧江理解校長的為難之處,卻也沒有立刻回答對方,只是微微轉了一下頭,將視線鎖定在一直都沒有開口、卻沉默得可怕的雲雀身上。
  
  「那麼,雲雀學長是怎麼想的呢?」
  
  是為了保護並盛中而向冰帝那些土財主妥協,把她交出去當那該死的交流生,然後任她羊入虎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算計;還是履行自己的諾言,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即使把她的困擾全部斬斷、把所有的隱患都踩入泥中,也給她當初許諾她的平和生活?
  
  那麼親愛的雲雀學長,你究竟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36、第三十六章 ...

  說實話,霧江的確是給雲雀留下了一道難題。
  
  一邊是自己一直以來所要保護的學校,一邊是自己的承諾——而且一旦違背了這個承諾,基本上他就再也沒有輓回的餘地了。
  這兩者之間孰輕孰重,霧江雖然沒有直接擺在雲雀面前、讓他正面做出回答,但是僅僅只是一句在外人看來像是徵求意見性質的疑問,卻也給雲雀添了不少堵。
  
  雲雀瞥了一眼看似拿不定主意、實則卻始終維持著清淺笑容的霧江,然後起身看向了校長。
  
  「我想和她單獨談談,校長。」
  
  既然霧江一直以來都不想讓外人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那麼有些私人性質的談話也就不需要給「外人」知道了,是吧?
  
  校長並沒有立刻答應,雲雀是什麼樣的人他也清楚,至少在「男女平等」這一方面他就做得非常出色——這一點特別體現在他拿拐子抽人的時候。
  但同時,他卻也是整個並盛中最愛校的。
  
  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放心把許多事情交給這個少年去處理,因為他相信雲雀能夠做到最好。
  
  只是這一次……
  
  雖然並非霧江本人的意願,但是因為她的緣故讓並盛中陷入一場隱形危機卻也是事實,校方雖然能夠選擇用「交人」來化解這場危機,但是品川霧江怎麼說也還是並盛中的一員。
  也是屬於雲雀所要保護的「並盛中」的一份子。
  
  在如此矛盾的情況下,校長的確是為雲雀接下來的行為產生了幾分擔憂。
  
  畢竟在一個學生與整個學校的天平上,一般人會選擇什麼早就已經是不言而喻的。
  即使是雲雀,也無法避免這樣的人之常情吧?
  
  「沒事的,校長先生。」
  看出了校長的左右為難,霧江這一次沒有再置身事外,她保持著禮儀性的笑容緩緩起身,看了一眼雲雀之後,迅速地將視線轉移回了校長的臉上。
  
  「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想要和雲雀學長交流一下。」
  
  聽見霧江本人都這麼說了,校長也就沒有什麼話可以講的了——他總不能當著雲雀的面提醒霧江小心被雲雀咬殺吧。
  
  只是……
  敢和雲雀單獨交流,他之前怎麼就沒有看出這個小姑娘的膽子有那麼大呢。
  
  霧江看見校長露出一種古怪的神色看著自己,雖然她也能猜出對方在糾結點什麼,但最終卻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她總不見得去對校長說「其實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係」吧?
  
  ——她能麼?
  
  她當然能,但是這樣一來她之前辛辛苦苦的隱瞞不就全部都付之東流了嗎?
  所以她也就只能三緘其口。
  
  「對了,校長先生,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一旁的雲雀在看見校長默認之後立刻就轉身離去,被留下的霧江卻沒有跟著離開,反而是留在了原地。
  
  看了看因為霧江的問題而停留下了腳步的雲雀,校長和藹地開口。
  「你說。」
  
  「冰帝方面,有沒有給您任何的最後期限?」
  
  ……
  
  離開了校長辦公室之後,霧江跟著雲雀一起走到了接待室,因為在談話期間早已過了下課的十分鐘,所以現在的走廊就如同他們去校長室的時候,依舊是空無一人。
  
  雲雀沒有開口,霧江也在想著心事,所以兩人一路沉默直到抵達接待室。
  
  這是霧江除了自己的班級外,在整個學校內最熟悉的地方了。
  說得稍微誇張一點,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知道接待室內每一件東西的確切位置。
  
  「這個星期五之前麼……」
  合上了門,霧江毫不客氣地走到了沙發邊上坐下,與此同時雲雀也坐到了自己的專座上,四目相對,一時之間氣氛也變得有一些古怪。
  
  「還真是急不可待的□,看來他們內部的確是出了不小的問題呢……柴田家。」
  霧江一點都不在意雲雀還在場這件事,呢喃著這樣的話語一邊輕笑出聲,祖母綠的雙眸中染上了幾分諷刺的意味。
  
  雲雀就算之前再怎麼不肯定,當聽到霧江說出這樣的話之後,他也就能確信了。
  「你早就知道有這件事了。」
  
  雲雀的語氣乍一聽不冷不淡的,但是在霧江聽來,卻是蘊含著濃濃的怒意。
  
  「逼迫並盛中校方,讓我成為交流生去冰帝這件事我事先並不知情。」
  首先是要澄清自己的立場。
  「只是柴田家方面出了點狀況我之前還是有所聽聞的,不過我沒有想到他們的那點狀況,已經足以讓他們做出這樣迫不及待的事情來了。」
  
  雲雀看著霧江不語,像是在考量她說的話的真假。

  「聽聞?聽誰說的?」
  
  「是井阪先生。」
  提到這個,霧江就想到那天自己猛然想起當天就是導致雲雀得了暈櫻症的櫻花祭、在急匆匆地趕回並盛之後,卻被幾個小混混攔截的事情。
  「他當初同樣也是把這件事當作‘聽聞’說給我聽的,誰知道居然會是真的。」
  
  霧江自然是向雲雀隱瞞了某人和他送來的資料的事情。
  畢竟還是少年的雲雀並不知道那個人的存在,她也就沒有必要為自己徒增麻煩。
  
  「井阪?那是誰?」
  在瞭解了自己想到知道的消息之後,雲雀話鋒一變,立刻轉移到了另一個問題上面。
  
  「他是媽媽現在簽約的丸川書店的專務,」霧江立刻明白了雲雀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雖然覺得好笑,但是更多的……
  
  卻是感受到雲雀對自己的在意後的甜蜜。
  宛若蜜糖。
  
  「放心吧,我想他應該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雖然才見過寥寥數面,但是霧江卻感覺到對方和他的那個秘書之間絕對是有點什麼事的。
  
  「我又沒在擔心這個。」
  雲雀撇過了臉,頗為生硬地回答道。
  
  但是這一幕落在霧江眼裡,卻被默認為雲雀這是在鬧彆扭。
  
  「是是……」也沒有戳穿雲雀,霧江在低頭偷笑了幾下之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那麼,我們現在可以談一下冰帝董事會的事情了嗎,雲雀學長。」
  
  她故意在最後幾個字上加上了重音。
  
  一聽見霧江說要談正事,雲雀也就沒有那個閒情逸致去鬧什麼彆扭、犯什麼傲嬌了,當下表情一凜,恢復成了人見人怕的並盛帝王。
  「你打算怎麼做。」
  
  「應該問,你想讓我怎麼做。」
  霧江正了正表情,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認真無比地看著雲雀,祖母綠的雙眼中,倒映的是雲雀的臉。
  「我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這傢夥絕對是在報復他那天逼著她要答案。
  雲雀看見霧江的樣子,立刻想起了自己和霧江確認交往的那天,自己也是一次又一次地反覆問她索要答案的事情。
  
  他早就該想到,霧江的幻術是好、但記仇的本領同樣也是高人一籌的。
  
  只是既然霧江這麼想要知道他的答案,他不妨就告訴她吧。
  反正現在也沒有外人。
  
  「那還用說麼。」
  他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低頭俯視著霧江微眯著雙眼。霧江在那雙黑色的鳳眼中除了看到強勢之外,更多的是獨占欲。
  
  「屬於我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覬覦。」
  
  「……這還真像是你的答案。」
  雲雀那狂妄的回答在霧江聽來雖然有些不可思議,但是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在聽見他這麼說的一瞬間,她居然產生了「或許他真的可以做到」這樣的念頭。
  
  難道她已經對雲雀產生了如此可怕的信賴了嗎?
  
  「可是對方是在東京稱得上有名望的家族,而你,雲雀學長,」霧江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不知是為自己方才產生的錯覺還是為了雲雀狂傲的宣言。
  「你固然有強大的戰力,在整個並盛中也可以算是站在頂峰的人,但是一個人想要和一個家族抗衡,卻還是勉強了一點。」
  
  她趕在雲雀開口前,就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十指相扣。
  「我知道這樣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這卻也是我和你都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即使她兩世為人、手中握著無數柴田家的機密與把柄卻也沒有搶在他們之前就行動的原因。
  
  柴田家再怎麼糟糕但也算是大家族,能夠在東京這種地方站穩腳跟的,必定是有著其特殊之處——就如跡部家的財大氣粗與人脈關係,柴田家私底下所組織的一支暗衛、才是這個家族數十年來能夠屹立不倒的真正理由。
  
  雲雀將來的確能夠成為以一敵百的孤高雲守,但是現在,他只是一個國中生。
  
  再如何的強大,現在的他也只是少年雲雀,而不可能一蹴而成變成她認識的那個「恭美人」。霧江相信這樣的事情「恭美人」肯定能夠處理好,但是少年雲雀……
  
  還不行。
  
  因為除了實力、經驗以及裝備之外,最主要的還有其背後的勢力。
  
  雲雀自然明白霧江在顧慮什麼,只是他沒有告訴霧江的除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外,還有一件事。
  其實他當初也參與了,與柴田家對抗的事情。
  
  那時候他剛剛成為彭格列的雲守——雖然他本人當時依舊不承認自己和那群草食動物有什麼關係——風紀財團也沒有後來的規模,手下更是九代時期所留下的那些部下。 那時候最初的品川霧江還沒有給他做那碗該死的義大利面、也沒有離開彭格列投靠那個男人。
  
  那個時候的雲雀恭彌在得知品川霧江被柴田家那夥人纏上之後,拒絕了Reborn和澤田綱吉提出的一切幫助,與霧江兩個人獨自解決了那個麻煩的家族。
  
  他的人由他來保護。
  不需要藉助任何人之手。
  
  當初是這樣,如今依舊會是這樣。
  
  霧江一看雲雀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有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也是,雲雀恭彌哪是那麼容易就被說服的?他認定的事情要是那麼容易就被人左右,那麼也就不會有將來的十代雲守了。
  
  「不過我聽你的意思……」
  斂起了那些小心思,霧江衝著雲雀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不想讓我去冰帝?」
  
  「是不允許。」
  
  「不允許啊……可是雲雀,你想好拒絕後的後果了嗎?這一次他們可是拿著並盛中來威脅你的。」
  
  霧江怎麼都不會相信雲雀選擇留下她,是認為她比並盛中還要重要。
  
  既然不是認為她比並盛重要,那麼就應該是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純粹是出自於他本身的高傲。
  
  「威脅?我不受任何威脅。」
  
  「而且我很期待他們會出什麼後招。」
  
  那些草食動物會不會還出和曾經一樣的爛招,他倒是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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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聽見了雲雀那自信滿滿的的話語,霧江的嘴角禁不住微微上揚。
  
  「其實後招什麼的,其實並不難猜。」
  不知道是不是雲雀的錯覺,他總覺得霧江這句話中夾棍帶棒的,充滿了濃濃的嘲諷,聽上去就好像是撕去了她平時那溫和的表像。
  
  曾經有人這麼點評過,說是品川霧江這個人,就像是一刻包裝精緻的生薑軟糖。
  
  從外表上看,誰都會被她那張只能用可愛來形容的娃娃臉所迷惑,而她的性格看上也和軟糖捏起來時的感覺一樣,軟軟糯糯的。
  但只有當那層溫和的偽裝被撕下,把這顆生薑軟糖放入口中、咬下第一口時才會發現,那難以掩蓋的辛辣味會在一瞬間充斥在口腔內,即使立即吐去那味道也會在嘴中久久不散。
  
  她才不是什麼香甜可口的牛奶軟糖。
  而是一顆辛辣刺激的生薑軟糖。
  
  品川霧江,就是這樣的人。
  
  只是每每想起說這句話的那個男人時,雲雀的臉色就不禁沉下了幾分。
  
  有比他更瞭解霧江的存在——而且那個人還是男人——他就不爽,關鍵這個男人就是令霧江最終離去的那個傢夥,最最關鍵的是……
  
  那個男人的這個點評,的確很到位。
  
  「你認為品川家的那幾位急著要校長先生在週五之前作出決定是為了什麼?」
  她輕輕地眨了眨祖母綠的雙眼,難掩狡詐的精光,「是因為他們料到了我有可能會反抗,想藉著雙休日兩天的時間給我來……嗯,考慮考慮清楚。」
  
  「況且以柴田家的實力呀,早就把我這個無權無勢、無依無靠的國中生的情況,給牢牢地抓在手心裡了。」
  不過,他們得到的資料大概只有在他們被允許知道的範圍以內。
  
  以那個男人的風格,既然他把制服和那枚鴿子蛋給了她,就代表了無論如何——即使她最終沒有選擇把那枚指環戴在自己的手上,他也不會允許其他家族的人搶先一步掌控她。
  
  「……比如說,我每個雙休日都要去東京給媽媽當助手。」
  
  「原來是在打這個主意麼。」
  雲雀坐在了霧江的對面,看見霧江依舊從容淡定,就明白了她已經猜……或者說是算到了對方的後招,而且可以說是胸有成竹。
  
  「可不是麼,而且東京畢竟是他們的地盤,來並盛抓人還不如等我自投羅網。」
  霧江垂下了視線,沒讓雲雀看見自己眉眼之中的嘲諷,「要知道請人去喝茶可是那些老傢夥們的愛好,沒準我喝過茶之後就會答應了也說不定。」
  
  「如果他們的茶點再好一點的話,指不定我就‘心甘情願’地聽他們的話、給他們做事、服從他們的安排。」
  比如說當政治聯姻的犧牲品。
  
  柴田家現在就像一顆蛀了的牙齒一樣,放任不管只會讓這顆爛牙越蛀越深、最後報廢,而維持平時的狀態更不會抑制這樣的情況。
  唯一的辦法就是藉助外力,趁著情況還不是最糟糕的時候進行補牙——也就是接著外力填補空洞,畢竟等到時日拖長了、被傷及根基,那就不是補牙那麼簡單了。
  
  諸如抽神經做牙套,弄得大刀闊斧,雖然這是最有效的治療,但也不是原本的那顆牙了。
  
  尤其像是柴田家這樣有著數十年家底、內部汙穢不堪的「大家族」,怎麼可能經得起這樣的整治?甚至還要把內裡的髒汙全部曝光到陽光下。
  
  這不是要了他們的老命麼?
  
  所以趁著現在柴田家的問題還不是特別大,把她這個無關緊要、即使死了對於他們也不痛不癢的小人物推出去,換取其他更有利的援助,這樣低風險、零成本、高利潤的買賣不做的是傻子。
  再怎麼說,現在的柴田家還是剩了個空架子,名面上依舊是大家族,進行家族聯姻在他們那所謂的上流社會看來也是一段佳話。
  
  就算她現在姓品川,也和柴田家斷絕了關係,但怎麼說也是留著柴田家的血。
  以那些老東西的思考模式來看,他們認為只要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順便拿她的母親做以要挾她就會乖乖聽話。
  
  手段很骯髒,但只要好用就好。
  
  在如此明確的提示之下,霧江想到的東西雲雀自然也想得到,更何況他當初也是經歷過與柴田家一鬥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們會做到什麼程度……」
  發現雲雀一直沒有反應的霧江忽然抬頭,在看見雲雀陰沉的臉色之後對他笑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霧江原以為自己這樣說之後,雲雀的臉色就會變得好看些。
  然而她錯了。
  
  因為聽見她這麼說之後,雲雀的表情反而變得愈發的糟糕,「你打算直接和他們對上?」
  
  「這是遲早的事情。」

 
  霧江向後一仰,讓自己的後背靠在在沙發上,「只要柴田家還在,那麼我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的。與其到時候處於被動狀態,不得不被他們牽著鼻子走,還不如趁著現在還掌握主動權、早些把事情解決了,以免夜長夢多。」
  
  這不像兩個黑手黨家族的對抗,雙方就算落差再怎麼懸殊,但彼此手中都有兵馬。
  如今她想與柴田家這個「名門望族」相抗,在背景權勢她已經落後對方一大截了,若再不掌握主動權,她恐怕就很難翻盤了。
  
  霧江的話語並未能安撫雲雀,反而讓他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剛才霧江所說的那番話,與當初的品川霧江對他說的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就連他,都要險些分不清了。
  
  「如果你覺得手中沒有相等的勢力的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從哪裡冒出來的小嬰兒站在接待室的茶几上,揚著一抹詭異的笑容看著霧江,黑色的雙眸深不見底。
  
  只是稍稍瞭解這個小嬰兒的人都知道,他此時此刻的表情絕對是在算計些什麼。
  信他你就熟了。
  
  「彭格列不介意幫你喲。」
  和什麼內裡中空的柴田家相比,彭格列的主要勢力雖然遠在義大利,但是在日本還是有一定的關係網的。幫忙解決柴田家這個麻煩,說起來還是小事一樁。
  
  向來對強者寬容的雲雀黑著臉沒有說話,倒是霧江,她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對方一眼之後,嘴角的弧度上揚到看起來可以稱之為愉悅的角度。
  「彭格列?又是你們那所謂的黑手黨遊戲嗎?」
  
  她現在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國中生,殺手什麼的、彭格列什麼的、黑手黨什麼的,她當然是一問三不知。
  
  Reborn看了眼無論臉色再怎麼糟糕透頂,都始終保持沉默的雲雀,又看向了依舊在裝傻充愣的霧江,「不管是不是遊戲,關鍵是現在彭格列可以幫你解決你的煩惱。」
  
  「彭格列可以替我解決我的煩惱?」霧江側著頭想了一會兒,「如果單純只是這樣的話,或許你……還有你口中的彭格列都已經晚了一步。」
  
  「因為早在你們之前,就有人承諾過我,他說如果我不敢做出決定的話,那麼就讓他來把我的畏懼與顧慮消除。」
  
  「而我所有的畏懼與顧慮都只能是為了他。」
  
  說話間,霧江始終都沒有往雲雀的方向看去,而雲雀也沒有看她,但是誰都能感覺得到曾經寂涼的接待室中,似乎並不再那麼沒有生氣了。
  
  「他承諾給我我想要的一切,沒有利益的糾葛也不從我這裡圖什麼更不是等價交換,唯一的要求就是不準我離開他。」
  
  霧江終於看向了雲雀,眉眼含笑,「而我,我接受了他的承諾、心甘情願地被他的承諾所束縛。」
  
  「至於你,Reborn先生,」霧江再一次看向了她眼中那個最難纏的阿爾克巴雷諾之一,「你和彭格列的幫助我要不起。」
  她才不信這個腹黑小嬰兒是那麼好心的人,會免費地給她提供什麼救助。
  
  如今Reborn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澤田綱吉成為不僅合格、而且優秀的家庭教師,說得再長遠點,這一切都是為了今後的彭格列的利益所考慮。
  這一次她接受了彭格列的恩情,誰知道今後她要拿什麼來回報。
  
  以身相許?賣身彭格列?
  
  那她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如果她一開始就打算要藉助黑手黨的勢力解決柴田家的問題,那她還不如直接去求某人。
  
  至少還有人情價。
  
  「看在雲雀的面子上,我可以給你打個折。」
  Reborn狀似無辜地接話。
  
  「一切可能影響我今後平和生活的危險都要扼殺在搖籃裡,我也不會給任何人破壞我現如今平靜生活的機會的。」
  霧江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
  「所以抱歉了,Reborn先生,辜負了您的好意。」
  
  ——雖然到底是不是好意還說不清楚,但霧江只希望這個難纏的小嬰兒不要從中作梗就已經很好了。
  
  不再看Reborn,霧江轉過頭看向了始終保持沉默的雲雀。
  「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太舒服,請允許我今天早退,雲雀學長。」
  
  雲雀抬頭看向了霧江,最終點了點頭。
  
  「回去早點休息。」
  
  「是。」
  
  這麼答應著,霧江向兩人微微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接待室。
  
  待聽見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Reborn轉頭看向了雲雀,嘴角勾起的弧度雖然不深,卻不禁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雖然雲雀絕對不會是那其中之一。

  
  「你有一個非常出色的女友呢,雲雀。」
  始終都堅定著自己的立場,無論如何都沒有動搖。
  
  只是這兩人之間最難得的是,他們對於彼此的瞭解與信任。
  
  在剛才的談話間,霧江始終都堅信著雲雀的承諾。
  
  雖說有些女人堅守男人隨隨便便給出的承諾是愚蠢,但是如果給與承諾的那個男人是如今並盛的風紀委員長、未來的彭格列十代雲守雲雀恭彌的話……
  
  那得到這個承諾的人,無疑是最幸運的。
  因為這個男人的承諾永遠都不會是一張空頭支票。
  
  而雲雀……
  他對於霧江的瞭解與信任,與霧江對於他的是完全相同的。
  
  Reborn拉了拉帽檐,似真似假地嘆息道,「還真是可惜了,沒能接著這個機會讓你成為蠢綱的雲守。」
  
  是的,其實在他們找到霧江之前,Reborn和雲雀就已經見過面了,順便打了一個賭。
  他們賭的,是霧江會不會接受Reborn和彭格列的幫助,讓他們為她解決柴田家的這比爛賬。如果堅信霧江不會接受這份幫助的雲雀贏了,那麼無論是Reborn還是彭格列在今後都不能再繼續幹擾霧江的生活。
  
  但如果是Reborn贏了,他自然會替霧江解決柴田家的問題,但是事後雲雀也必須成為澤田綱吉的雲守。
  
  雖然雲雀知道成為澤田綱吉的雲守是早晚的事情,但是……
  
  藉著這個機會把霧江排離到危險之外,才是他真正想要做的。Reborn雖然腹黑狡詐,但還算是守信,既然他承諾過如果自己贏了就不再接近霧江,那麼就一定會做到。
  
  況且就算這次Reborn不守信又能怎麼樣?
  
  只要他在,他就會給霧江她想要的未來。
  

38、第三十八章 ...

  這個星期接下來的幾天,霧江都藉口生病沒有去學校。
  
  當然,這件事情雲雀事先也是知道的——而且就是在校長找她當天晚上的時候——畢竟沒有了並盛實質掌權者雲雀的默許,霧江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藉口稱病什麼的,說到底只是讓她暫時避一避風頭。
  
  ——這是她對雲雀的藉口。
  
  雲雀在聽到這個理由之後看了霧江好久,最後點頭允許。
  雖然霧江的這一行為,這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敗壞了並盛的風紀,但是卻是眼下最有效的手段,能夠讓她避開學校師生的視線,順便讓校長有更合適對理由回拒冰帝方面。
  
  或者說是回拒柴田家。
  
  暗地裡霧江可以利用這幾天的空閒時間再好好地研究一下柴田家的資料,順便推演一下之後可能會發生的情況——從最好的,到最壞的。
  這樣她才能決定與這些情況所相應的解決方案。
  
  這原本不是身為天朝高中生的江霧所擅長的。
  即使她解析了再多的中英文文章、解決了再多的數理化的難題,但是推測一個家族之後會出什麼陰險手段算計自己、自己又該怎麼做出相應的舉動才能在保全自己的同時、謀取最大的利益,一個平凡無幾的天朝高中生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她又不是出生在那所謂的大家族中,身邊的親人也沒有一個整天為財產、利益勾心鬥角。
  
  然而在加入那個男人的家族、被他幾番推上前線之後,這個便漸漸地成為她的強處。
  或者說,她是被逼著去學會這些。
  
  不得不為自己和自己的部下們去考慮、不得不為自己的家族、和自己的「恩人」去打算。
  在天朝出生長大、根正苗紅三觀很正的她,逐漸地被那個男人的言行舉止扭曲了三觀,從見不得任何人死亡——尤其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到不得不算計對方來保全己方、甚至是獲得更多的利益,江霧在那五年的成長可謂是辛酸及扭曲。
  
  為了生存。
  
  而這日積月累的勾心鬥角,最終讓她選擇了死亡。
  
  從某種角度而言,這也就意味著江霧的心理防線逐漸地崩潰,也許是因為高壓、也許是因為愧疚與負罪感。
  
  誰也說不清逼垮她的究竟是什麼。
  包括她自己。
  
  現在由於柴田家的逼迫,讓好不容易遠離那些是非的她重新回到戰場,那麼她自然要用重禮來回報他們的一番苦心,也是作為她重生之後首戰的祭典。
  要知道讓她重新涉足這片領域的代價,一點兒都不輕。
  
  其實雲雀大概也知道霧江的想法,他也相信霧江有那個能力做到把柴田家整垮。
  當初折損在江霧計劃中的家族數量……不提也罷。
  
  雖然江霧一直聲稱自己是那個男人六個直屬部下中戰鬥能力最弱的那個,但是論籌謀的話,她絕對可以排在前面幾位。
  那些或歸順或消失的家族,是最好的例子。
  
  雲雀雖然和霧江一樣,不想再讓她涉足於這些是是非非之中,但是他同樣也清楚,這一次柴田家的事情只能由她本人來解決。
  
  他會讓霧江處理好她想處理的一切的。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由他來解決吧。
  
  意識到自家電話有被竊聽的可能,霧江在星期五的晚上與自家母親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聯絡之後,乾脆拔掉了自家的電話線,然後到雲雀家用對方的手機重新再與自己的母親聯繫。
  說是聯繫,她不過是發了一條短信到自家母親的電子郵箱之中。
  
  畢竟身在東京的母親比起自己,更加容易被監控。
  
  星期六早上十點左右,下了電車的霧江如同自己在接收那篇官方小說之前一樣,向母親在東京的家趕去,只是路程才走了一半不到,她就被一個看上去像是高中生的少年所攔住。
  
  1米65的霧江,身高在同齡人中並不算矮,但是這個少年比起霧江還高出了整整一個頭,粟色的碎發梳得一絲不苟,鼻樑上架著的金絲眼鏡讓他顯得斯文儒雅的同時,更平添了幾分冷漠。
  尤其是眼鏡之後的那雙不帶任何情感的雙眼,如果不是霧江早就見過比他更加冷漠的人,或許真的會被這種眼神所嚇退。
  
  少年並沒有穿著與街頭上年齡相仿的男生們都身著的休閒裝,而是一身西裝革履,若不是霧江原本就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估計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高中生,而不是初入職場的青年。
  
  「好久不見了,霧江。」
  擋住了霧江去路的少年看著他,聲音與表情同樣的冷漠。
  
  「的確是很久不見了。」
  霧江頓了頓,在雲雀面前時的溫柔羞澀此時此刻全然不見了影蹤,淡漠的程度與她眼前的少年有得一拼。
  「如果可以的話,我 倒是願意再也見不到你們。」
  
  少年因為霧江的話語輕輕地皺了皺眉,表情產生了細微的改變,而雙眼中更是寫滿了不贊同。
  「居然這麼和自己的親生哥哥說話,你的教養到哪裡去了,霧江。」
  
  「還是因為你是跟了媽媽的緣故。」
  
  與是獨生女的江霧不同,霧江的確是有一個親生哥哥,名為柴田相馬。
  只是在霧江跟著品川千繪離開了柴田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和自己那位柴田家極力爭取的兄長有過任何的聯繫。
  
  現在柴田相馬再一次出現在她的面前,無非就是為了一件事。
  
  柴田家。
  
  霧江的表情依然沒有改變,柴田相馬就算觀察得再怎麼仔細,卻也看不出她到底是怎麼想的。
  
  「因為媽媽的關係?」
  霧江輕輕地陳述地對方的話語,表情雖然依舊沒有改變,但是稍稍熟悉她的人都聽得出她語氣中的危險。
  可惜的是,熟悉重生之後的霧江的人,也就只有同樣是重生的雲雀一人而已。
  
  「柴田相馬,這麼說自己的親生母親的你,教養又跑到哪裡去了?」
  
  霧江微微眯了眯雙眼,語氣沒有什麼改變但是說出的話,卻是句句帶刺。
  「再說了,我也不是某些大家族裡出來的孩子,在某些大家族的眼中,我這種沒有身份地位的貧民沒有教養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她看了看「某些大家族」裡出來的人一眼,祖母綠的雙眼中,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
  「只是現在看來,某些大家族裡出來的人似乎也不是特別的有教養呢。」
  
  「你說呢?柴田家的繼承人,柴田相馬。」
  
  原本想擺出哥哥的威嚴、好好教育一下自己妹妹的柴田相馬,反過來卻被霧江抓住小辮子就狠狠地諷刺了一通,尤其還是在這種人頭攢動的東京都街頭,這讓他身為哥哥、以及柴田家繼承人的尊嚴蕩然無存。
  
  但是面子這種東西,他還是要爭一爭的。
  
  柴田相馬正色,擺出一副兄長的架勢看著霧江。
  「沒想到才半年不見,你的教養就蕩然無存,看來你的確是忘記了柴田家的尊嚴了,霧江。」
  
  「柴田家的尊嚴?這和我沒有半分關係。」
  霧江冷笑一聲,放在那張可愛的娃娃臉上只能用不搭配來形容,卻也是陰惻惻的。
  
  「別忘記了,我現在是姓品川。」
  
  柴田相馬一怔,其實當初父母離異的時候他因為合宿的關係,再加上老爺子不希望他攙和在其中,所以並沒有和母親還有妹妹有過多的接觸,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早就不是自己原來知道的那個霧江了。
  
  幸而品川霧江與江霧相似到了極點,這才至今為止沒有一個人看出破綻。
  當然,除了雲雀。
  
  但是霧江的伶牙俐齒,卻實實在在是在他的預料之外的。
  「沒想到你比從前能說會道了許多,但是別忘了,霧江,你身上還留著柴田家的血,而且只要柴田家願意,你隨時都可以……不,是都必須回來。」
  
  「只要柴田家願意麼……還真是傲慢呢。」
  霧江輕笑了一聲,「對了,我似乎忘記問了,今天是吹的哪陣風,能讓柴田家唯一的少爺親自來找我?」
  
  柴田相馬看著不在「教養」這個問題上繼續和自己深談下去的妹妹,也不知道她是在打什麼注意,卻還是說明瞭自己的來意。
  
  「老爺子要見你。」
  
  不是想,而是要。
  
  霧江不動聲色地再一次眯眼,祖母綠的雙眼中陰寒一片。
  那森然凜冽的光芒柴田相馬雖然是沒有注意到,卻還是覺得背脊一涼。
  
  「是嘛,既然是柴田家家主要請我去喝茶,那麼我這個沒教養的貧民也就不好意思推辭了。」
  她原本並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甚至平時根本就是喜歡隱藏自己存在感的人,並盛中曾經的一年A班如今的二年A班大部分學生對於她的印象就是最好的說明。
  
  只可惜這一次柴田家的確是把她惹毛了,以致於她現在是抓到一次可以嘲諷對方的機會,就堅決不會放手。
  
  不知道柴田家的那個老東西今天在和她喝完茶之後,血壓會不會飆升到170。
  
  坐上了柴田相馬來截人時坐的車,坐姿端正的霧江像是絲毫沒有察覺到身邊的人探試的目光,垂著視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過她的左手卻從始至終都覆蓋在她的右手之上,時不時地摩挲著右手的食指。
  即使她的右手食指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少爺,到了。」
  隨著轎車的緩緩停下,一個同樣是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彎腰打開了柴田相馬所坐那側的車門,在他下車的同時,霧江沒有經過任何人之手,自己打開了車門走下了車。
  
  就好像是要和柴田家撇清關係一樣。
  
  柴田相馬看見了這一幕,卻也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領著霧江走進了柴田家。
  
  柴田家雖說是歷史悠久的大家族,但本家卻並不是傳統的日式風格建築,而是可以說是典型的歐式風格的建築,從玄關一直到主人的臥室,無一不是充滿了濃鬱的歐式氣息。
  
  如果是第一次來到柴田家、並且從未去過歐洲的人,或許還真的會以為自己身處歐洲貴族的家中,而不是日本。
  
  或許這真的可能會晃瞎了初來乍到的人的眼,但絕對不會讓霧江產生絲毫的動搖。
  比起真實性,這裡又怎麼比得上歷史悠久的義大利黑手黨家族?說得難聽一點,她曾經為了那個男人的野心而毀去的家族裡,隨隨便便挑一個家族出來都比柴田家要強。
  
  至於她曾經的家族……不好意思,那裡走的是超現代風格。
  
  柴田家不過是在煤渣上鍍上了一層虛假的浮金,就真的以為自己是貨真價實的金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那斤兩。
  
  霧江一聲不響地跟在了柴田相馬的身後,一直到了所謂的會客廳。
  
  金碧輝煌的會客廳中此時此刻卻空無一人,柴田相馬讓霧江坐下之後,便聲稱自己要去找老爺子,接著就帶著所有的人離開了這裡。
  
  霧江很清楚,這是對方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好殺殺自己的銳氣。
  
  但是她卻也沒有因此而生氣,只是坐在單人座的沙發上不語,就好像剛才坐在車上時的樣子,不瞭解她的外人乍一看,只會以為她是唯唯諾諾、低眉順眼的人。
  只有剛才從霧江這裡吃了悶虧的柴田相馬才明白,她的嘴有多毒。
  
  等了大約有三十分鐘,霧江也好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一直維持著這個坐姿。
  而這時候,柴田家的老爺子終於在其他人的陪同之下,姍姍來遲。
  
  「等了有一會兒了吧,」他不鹹不淡地說道,好像自己能對霧江關心幾句她就應該感恩戴德一樣。
  
  「不久。」
  霧江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也沒有起身,就看著柴田家的老爺子,柴田將臣在那張四人坐的大沙發上坐下。
  「也才半個小時而已。」
  
  柴田將臣雖然對霧江沒有起身這一點感到不滿,卻也因為霧江的話而滿意——他以為霧江是怕了他,才不敢對於自己讓她在那裡空等了半個小時有任何的怨言。
  
  他雖然對柴田相馬口中那個伶牙俐齒的霧江有過懷疑,但是現在看來,卻認為這是自己的寶貝孫子多想了。
  
  所以也就沒有意識到接下來的這場談話,會讓他多麼地憤怒,或者說是……
  
  崩潰。
  

39、第三十九章 ...

  在柴田家的掌權人柴田將臣在聽到霧江這樣的回答之後,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細細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從血緣關係上來說,應該是他孫女的國中女生。
  
  而後不久,柴田家的管家端著一個托盤出現在會客室,托盤上除了茶壺之外還有兩個茶杯以及兩份甜點。
  頭髮已經灰白的年邁管家將托盤無聲地放在了茶几的一邊,將已經泡好的紅茶倒在兩盞描著金邊的茶杯之內後,把兩盞盛著熱紅茶的茶杯分別放在了柴田將臣的面前,接著送上的還有甜點。
  
  他將茶壺留在了茶几中央之後,拿著已經空了的托盤向兩人彎了彎身,又離開了會客室。
  
  一直到管家離開之後,柴田將臣這才拿起茶杯,聞了聞茶香之後呷了一口溫度正好的熱紅茶,最後放下茶杯,用一種試探的目光看著依舊沒有任何動作的霧江。
  
  霧江既沒有同他一樣喝茶,也沒有搶先品嘗她這個年齡段的女生都喜歡的蛋糕,她只是上揚著嘴角看完了老管家剛才一系列的動作,又看著柴田將臣的行為。
  那雙祖母綠的雙眼依舊如孩童一樣清澈,但是已經到花甲之齡的柴田將臣卻看不清那雙眼中更深層的感情。
  
  是的,柴田將臣只覺得霧江就像是如同看戲一般,旁觀著柴田家中的一切。
  他們的行為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出接著一出上演的好戲,而她作為旁觀者,將一切都看得清清明明。
  
  就連柴田將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對方分明只是一個剛過完十三歲生日的小丫頭,明明什麼都沒有經歷過、更不可能像他一樣,大半輩子都是在染缸一樣的環境下摸滾打爬,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與各式各樣的角色勾心鬥角。
  她只是一個小丫頭,還沒有踏入社會,才被驅逐出柴田家不到一年,說難聽點,適應了大家族優渥條件的她,現在甚至比起普通的國中生都要無能。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女孩,又為什麼會讓他感到心驚?
  
  柴田將臣暗自為霧江的笑容和眼神心驚,但是卻又很好地掩飾著這一切,不讓對方發現。
  
  如果讓一個小丫頭髮現自己會對她產生恐懼,那麼他這個柴田家的家主不是白活了這麼多年了嗎?
  
  「為什麼不喝茶?」
  柴田將臣不動神色地壓下了自己方才一瞬間因為霧江而產生的錯亂,擺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看似威嚴地問道。
  「難道還怕老頭子我在裡面動手腳麼。」
  
  從他的語氣聽來,就好像他根本就不屑對她這麼一個小丫頭動手似的。
  
  也不知道之前還逼著並盛中的校長讓她成為冰帝交換生的是誰。
  
  「說實話,是這樣沒錯。」
  霧江臉上雖然依舊掛著大方得體的笑容,但是回答的話卻是斯毫不留情面,就好像是一點都不在乎對方從血緣上來說是她的爺爺,也一點都不在乎這位爺爺的面子。
  
  「而且不僅僅是你,整個柴田家我都無法信任。」
  
  柴田將臣被霧江如此直白的回答噎得差點喘不過氣來,「狂妄的小鬼。」
  
  如果是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在雙方實力懸殊的情況下激怒比自己強大的人是多麼愚蠢的一種行為。
  她以為憑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姑娘,能和整個柴田家抗衡嗎?
  
  柴田將臣認為,說霧江狂妄都是一種讚美,對於這麼一個小姑娘,他只能用愚蠢來形容。
  
  ——果然是因為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嗎?
  
  不過霧江越是愚蠢,對於他而言就越是有利不是麼。
  這樣他才能牢牢地將對方控制住。
  
  用一個死了柴田家也不會動下眉毛的棄子,來換取利益最大化,怎麼看最終獲益的都是柴田家。這顆棄子越是愚蠢,那麼柴田家就越是容易將她控制住。
  
  然而事情真的能夠如柴田將臣想像得那麼好嗎?
  
  「那你知道老夫今天找你過來的原因嗎?」
  
  柴田將臣在心中把小算盤撥得劈啪響,表面上卻維持著看似溫和的笑容,卻又是維持著高高在上的態度。給人一種「親近你是給你的施捨,你就感恩戴德地聽我差遣吧」的感覺。
  
  這種自命為恩人的態度讓霧江打心底裡厭惡。
  
  其實同樣的把戲當初那個男人也玩過,只是那個男人能夠讓人打心底裡願意為他效命——即使知道對方是打算利用自己、也知道如果握住那隻手就會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但是即使知道,還是有人——比如她、還有那個男人其他的直屬部下——傻傻地為他獻上自己全部的忠誠。
  
  但是一模一樣的情況放在柴田將臣的身上,只會讓人對他更加的反感、
  
  ——雖然外貌可能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所在。
  
  行將就木的 陰險老頭,和帶著蠱惑笑容的危險青年,怎麼看都是後者的誘惑力更大一點。
  
  即使知道柴田將臣心中打著什麼小九九,霧江臉上的笑容卻依舊不改,甚至還更加燦爛了些。
  「品川愚鈍,不知道柴田先生叫品川來的用意。」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霧江在「品川」兩個字上加了重音,然後如願地看見柴田將臣帶著皺紋的老臉又黑了幾分。
  
  請她喝茶?可以。
  有事找她?也沒問題。
  
  但是在這之前請先弄清楚你找的對像是品川霧江,和你們柴田家沒有半毛關係。
  
  柴田將臣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聽懂了霧江的言下之意——雖然他還在自我催眠說這只是自己多想罷了,這個小女孩絕對不可能比他想像中的精明。
  
  順便將之前用眼神就把自己嚇出了一身冷汗的人是誰也給一併忘了。
  
  不願高看對手,這就是柴田將臣日後會失敗的主要原因。
  
  雖然因為霧江一口一個品川而滿肚子怒氣,但是相比之下,對方並不知道自己被叫過來的原因還是讓柴田將臣稍稍舒了口氣。
  他和一個沒頭腦的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反正她早晚都是要被送出去為柴田家謀利的「商品」。
  
  就且讓她在倡狂一會兒吧。
  
  「聽說你拒絕了去冰帝當交換生的機會。」
  再次呷了口紅茶,柴田將臣看著霧江的視線帶著幾分尖銳的試探。明明拒絕冰帝一方的是並盛中校方,但是柴田將臣的語氣就好像是親耳聽見了霧江回絕似的。
  
  ——雖然這也離事實不遠。
  
  「冰帝再怎麼說也是你最初讀的國中,比起在那種不起眼的角落的並盛中自然是要好上萬倍。」
  柴田將臣粗嘎的聲音在霧江聽來,就猶如一把已經鏽跡斑斑無法工作的鋸子,正在鋸著一塊同樣是鏽了的鐵片,這兩者刺耳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而言,絕對可以放在同一高度。
  
  「我想你應該也知道,冰帝自從理事會裡面進行過調整之後,就和你哥哥國中時不一樣了,至少沒有一定家底是很難進冰帝的。」
  他緩緩地說著,態度卻依舊高高在上,「難得有這麼一次機會,我想你應該珍惜才是。」
  
  這種聽上去像是「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應該聽我的意見不然你肯定會後悔」的語氣,讓霧江著實有些膈應,只可惜現在的她礙於身份問題,不能直接和對方翻臉然後掀桌子直接走人。
  這也就造成了她現在坐在這裡,聽對面那自詡為恩人的老頭坐在對面嘮叨的局面。
  
  誰讓她豁不出去呢。
  
  霧江不動聲色地挑挑眉,然後學著記憶中彭格列十代目的笑容,勾起嘴角附和。
  「你說的也是呢,柴田先生,」霧江滿意地看著對方漸漸變好的臉色,隨即又補充道,「像冰帝這樣的學校,再怎麼說也得要柴田少爺這樣的家世才能進呢。」
  
  柴田將臣剛想點頭,卻又立刻僵在了那裡。
  
  這話雖然說得一點兒都不錯,但是他怎麼聽都覺得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但真要說的話,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
  
  柴田家的掌權者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他口中的「小丫頭」,卻發現對方臉上依舊掛著和煦的笑容,一點兒都不像是剛剛說了什麼夾棍帶棒的話的樣子。
  
  是他才錯覺嗎?
  柴田將臣發現自己今天似乎特別容易產生錯覺。
  
  「品川當然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拒絕的。」
  校長替她回絕了冰帝,她也不能把所有的髒水都往校方潑。畢竟從某種角度而言,她的男友也可以算是「並盛校方」的人。
  
  「畢竟像品川這樣的平民,去了冰帝只會髒了那些大少爺大小姐的眼,」霧江毫不介意地自我貶低著,但即使如此,她的臉上也依舊是揚著從一開始就沒有改變過的微笑。
  自我貶低不代表俯首做小任人擺布,如果事情真的鬧到了需要她順從柴田家的意願、甘願成為他們手中的棋子、嫁到另一個家族,運氣好的話成為某個素不相識的大少爺的妻子、運氣不好的話成為某個家底雄厚的鰥夫的續弦的地步,那麼……
  
  她也就不得不藉助某些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聽到霧江的話,柴田將臣不疑有他,甚至還滿意地點點頭,「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品川自然是深知量力而行這一道理,不應該是自己的就絕不強求,只可惜……」
  她頓了頓,意有所指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面、自己原本應該稱其為「爺爺」的老人,然後彎起了嘴角,露出了一看就知道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還是這個年齡的江霧或許會把對方尊為長輩,即使吃了暗虧也不會反抗;如果這個時代的品川霧江如果沒有被她取而代之,也有可能會就這麼乖乖地任其掌控。
  可惜她不是。
  
  她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江霧也不是有家族夥伴在的品川霧江。
  
  「這世上看不清這一道理的人,並不是不存在。有些人被短暫而不真實的榮耀矇住了眼,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毀滅的邊緣時才發現那使自己沉醉的光芒已經不再。」
  
  「其實重新換取那虛無的榮耀的方法其實有很多,比如說再一次重頭開始打拼。但是習慣了富貴生活的那些人不願再過那忙碌辛苦的生活,於是開始妄想著從他人那裡奪取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不惜利用自己之前所唾棄的存在。」
  
  霧江看著柴田將臣漸漸發青的臉色,卻視若無睹,絲毫不在意自己接下去的話會不會將這個和尋常老人一樣,有著三高——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毛病的老頭氣得腦中風。
  
  「您說,和那些被他們瞧不起的平民相比,究竟是誰更卑賤呢?」
  
  說到最後,霧江的語氣甚至染上了一絲笑意,但是被她這麼明朝暗諷了一通的柴田將臣可笑不出來,臉色由青轉黑。
  他想重重地拍桌大喝霧江無理,卻被她方才的話堵到一個字都說不出。
  
  柴田將臣原以為霧江是個愚蠢好控制的,卻沒有想到她其實什麼都知道,甚至包括了柴田家現在鮮為人知的處境還有他們之後的打算。
  聽完了霧江方才的話,現在柴田將臣一點兒都不懷疑她是不是掌握了柴田家的機密。
  
  ——即使他怎麼都想不出霧江是怎麼得到那些機密的。
  
  不想再看那張扭曲了的臉,霧江將自己的視線停留在了面前盛著紅茶的杯子上,剛開始一直從杯口冒出的裊裊白霧此時此刻已經不再,她伸手觸碰著茶杯,感受到的是瓷器的冰涼。
  
  「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有的。」
  在沉默了好久之後,霧江再一次開口,絲毫沒有注意到坐在自己對面那個老人雙眼中冒出的精光,「就像這茶一樣,冷茶傷胃、既然茶涼了,不如就把它倒了吧。」
  
  所謂的上流社會的社交界已經夠黑暗了,不需要內部已經腐爛了的柴田家再來抹黑一筆,害人害己。
  既然柴田家這杯茶已經冷了,那麼也該是到了下臺一鞠躬的時候了。
  
  霧江雖然自認為自己和他們那個圈子完全不沾邊,更不可能代表誰來做出裁定。但是為了自己和母親今後的平靜生活考慮,她完全不介意幫被柴田家看中的那個家族一個忙。
  ——如果柴田家還打算繼續糾纏她的話。
  
  「還有一句話,不知道柴田先生聽沒聽過。」
  她抬起頭,祖母綠的雙眼中染上了幾分冷冽陰鷙,她鮮少露出這樣的眼神,但是霧江很清楚,如果自己今天不把話說清楚,那麼今後的日子就有的熬了。
  
  「不管我從前冠上的是什麼姓氏,我現在姓氏只有品川一個,一直到我嫁人為止,我也只會是姓品川。」
  「名不正,則言不順。我想您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吧?」
  
  執掌柴田家多年,將柴田家推向頂峰卻又使柴田家面臨如今的地步,誰也判斷說柴田將臣是不是一個優秀的家主,但是這位叱吒風雲多年的老人目前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血緣上的孫女其實並沒有他之前看起來的那麼沒用。
  
  可惜的是他知道得晚了,眼前的人已經和柴田家沒有絲毫關係了。
  但是,卻也並不算太晚,不是嗎?
  
  柴田將臣冷笑了一聲,既然撕開了臉他也就不需要再端出那副假惺惺的態度,去親近被他厭棄的小丫頭了。
  「有一點你似乎還沒有想通,既然你被趕出了柴田家,那麼柴田家便不會再收留你,讓你這樣的人冠上柴田的姓氏。至於嫁人……呵,有些時候人總會身不由己的,比如說為了自己的親人。」
  
  「你應該不想讓你的母親出什麼事吧?」
  
  霧江的弱點再好抓不過了。
  
  品川千繪,就是現在的品川霧江唯一的弱點。
  
  「柴田家也不需要再一次接納像你這樣的人,但是你卻依舊可以嫁給柴田家指定的人、為你所厭惡的人賣命。」
  
  柴田將臣看著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霧江,不遺餘力地再往她的心窩子上捅了一刀,就像是在報復霧江之前的那些話一樣。
  「小丫頭,就算你看得再清楚又如何,這依舊改變不了你和柴田家之間社會地位的差異。現在的柴田家再如何糟糕也是位於東京的大家族,而你,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國中生罷了。」
  
  對於厭惡柴田家的霧江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報復了。
  
  「你無論如何都是鬥不過我們的。」
  
  霧江勾起了嘴角,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狡獪,「是麼?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另一句話,柴田先生。」
  
  「什麼?」


柴田將臣的表情中帶了幾分志在必得,他的幾個暗衛在霧江來到柴田家的時候就被派去抓品川千繪了,現在差不多是要得手的時候了。
  
  「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老爺!」原本緊閉的房門在霧江話音剛落的時候便被人打開……不,或者說是被撞開更為合適。
  
  柴田將臣立刻認出了這是他派去抓品川千繪的暗衛之一,看著對方狼狽的樣子,他也沒有心情去計較對方是不是失了禮數,猛地站起衝著跪倒在門口的暗衛就是一通質問,「這是怎麼了!我讓你們抓的人呢!」
  
  「我、我們帶去的人全軍覆沒,大部分的人被對象擊垮,剩下的幾個被後來出現的一個國中生打到。」
  誰也沒有想到曾經的少夫人、如今的品川千繪居然那麼彪悍,他們帶去的人一開始幾乎都是被她撂倒的……而後來出現的那個國中生便更是可怕了,那樣的戰鬥能力真的是一個國中生有的麼?
  
  聽到出現了預料之外的狀況——而那狀況聽起來甚至還帶著幾分不真實,柴田將臣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才問道,「那現在呢?」
  
  「現、現在……那個少年……啊——」
  
  暗衛的聲音在一聲驚叫之後便戛然而止,而製造出這一變化的是一個大約只有14、5歲的少年,黑色碎發、一雙斜挑入鬢的鳳眼中帶著幾分戰意但更多的是譏嘲。
  
  少年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褲,肩上披著黑色外套的少年,外套左邊的袖管上還別著一個繡著風紀二字的袖章,紅色滾金邊的袖章刺疼了柴田將臣的眼。
  
  當然,最晃眼的還屬少年手中的那一雙浮萍拐。
  
  「你、你是誰……」
  即使在東京上流社會摸爬滾打了多年,柴田將臣卻怎麼都沒有經歷過如此……他只能用詭異莫測還帶著幾分觸目驚心的場面。
  
  「我還以為柴田家的暗衛有多強。」
  少年收起了之前攻擊的架勢,走到了霧江的身邊,「不過是些只會群聚的草食動物罷了。」
  
  柴田將臣的視線隨著少年的動作而移動,最後停格在從始至終都從容不迫的霧江身上。
  「是你搞的鬼?」
  
  「應該說你不愧是柴田家的老狐狸,柴田先生,你說的不錯,母親她的確是我的弱點,」霧江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帶著禮儀性的笑容緩緩說道,「可惜你算錯了兩件事。」


 
  
  「第一,我的母親嫁進了柴田家多年,但是柴田家卻沒有人知道她是武術高手。」霧江側了側頭,祖母綠的雙眼中倒映著的,是柴田將臣在短短十分鐘內似乎老了許多的臉。
  「當然,這得感謝你從一開始就不接受她的緣故——即使她為你們這個早已是腐敗不堪柴田家,多添了柴田相馬這個腐敗生力軍。」
  
  「至於這第二……」
  她站起身緩緩走到了少年的身邊,「你說我一無所有?你錯了,除了母親之外,至少我還有他。」
  
  「還沒有向你介紹吧,柴田先生。」
  霧江抬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左手輕輕地輓住了對方的手臂,「這是我的男友,雲雀恭彌。抱歉,他脾氣有些糟糕。」
  
  在雲雀恭彌出現之前還是信心十足的柴田將臣,在聽到了霧江的話之後,差點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品川霧江不過是離開柴田家大半年的時間,到底是從哪裡找來的這個人間兵器的!把他引以為傲的暗衛和柴田家的守衛全滅還只是「脾氣有些糟糕」?
  
  這根本就是凶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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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沒有再理會像是快垮了的柴田將臣,雲雀與霧江兩人一路無阻地走出了柴田家的大門。

  不,或許還並不是一路無阻。

  因為他們前腳剛剛踏出柴田家的大門,立刻就看見了柴田相馬站在門口,原本淡漠的表情此時此刻卻是複雜得一言難盡。

  準確的說,應該是望著霧江。

  雲雀自然知道這個擋著路的人是誰,雖然他的長相比起他記憶中已經模糊的樣貌稍許青澀了一點,但是他的眼神雲雀卻還是記得的。

  這樣的眼神,就好像是認為霧江背叛了他們、背叛了柴田家。

  ——與霧江投靠那個男人之後,彭格列眾人每每看見她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如果連素來都不記得不必要的事情的雲雀恭彌都記得這些事情的話,那麼記憶力優秀到能背將彭格列所有高層與相關者的資料倒背如流的霧江,自然也不會忘記。

  「沒想到才過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你便跳脫了我們的掌控。」

  柴田相馬瞥了一眼雲雀,然後迅速地將目光移回到了霧江的身上,似乎對這個僅僅憑藉著一雙浮萍拐,就將整個柴田家的暗衛與警衛全部撂倒的少年完全不放在眼裡一樣。

  「看來我之前還真是小看了你這個妹妹了,霧江。」

  「小看?能從向來都不把我放在眼中的柴田家的人嘴裡聽到這個詞……柴田的大少爺,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呢?」

  或許是真的厭惡著柴田家的存在,所以即使雲雀在場,霧江也全然沒有了兩人獨處時的那份溫和,依舊是如同之前和柴田將臣對話時那般,尖銳得似乎隨時都要刺中對方的心窩子——不然心裡就不舒坦。

  平時的她是溫和沒有脾氣不錯,但不代表她會對她的敵人留有情面。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恭美人的。

  「看來你的嘴也變得能說會道了不少。」

  柴田相馬再一次扭頭向雲雀望去,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匆匆將目光移開,反而在雲雀身上停留了許久,直到他看到雲雀眯著眼睛想要再將浮萍拐拿出來時,柴田相馬終於收回了那滿是打量的視線。

  「難道是因為這個人的關係?如果你是因為他才會變成如此傲慢的話,那麼為了柴田家的未來我也不得不把他除去。」

  話說到最後,柴田相馬的語氣中帶了一些狠戾。

  倒是霧江,因為他的那

  句「傲慢」和「為了柴田家的未來」差點就嗤笑出了聲。

  而且她的這位血親哥哥之所以會這麼說,誰知道他究竟真的是為了柴田家的未來,還是為了他今後能夠安枕無憂第繼續過著他大少爺的生活?

  這也並不能說是霧江把人心想得太黑暗——雖然更加黑暗的那一面她在過去的五年也不是沒有接觸過——說到底還是她實在無法對柴田家產生任何的信任。

  即使對方名義上是她異母同胞的哥哥,但是他畢竟還是姓柴田。

  他是柴田家的兒子,不是她品川霧江的哥哥。

  自從穿越……或者說重生成為品川霧江以後,只有在品川千繪那裡感受到過溫情的她,自然不會把一直要利用她的人視為己方,更別提是視為親人了。

  「傲慢?如果這樣就能稱作傲慢的話,那麼我也實在是想不出有什麼詞可以來形容你們柴田家了。」

  也不知道從一開始就擺著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對她指手畫腳的人究竟是誰。

  「不過如果你真的想對他想動手就請便吧。」

  霧江根本就不在意另一個當事人就站在自己的身邊——而且這個柴田相馬口中要被除去的人,就是她的男友——她反而用一種幾近玩味的態度勾著嘴角看著自己的胞兄。

  「如果你或者你派去的人能讓他提起一些興致來,那也算是不錯的了。」

  怕就怕雲雀覺得這種程度的對手實在太過無趣,連給他熱身的程度都達不到,那就實在太丟臉了點。

  「不過是個國中生,也太信口雌黃了。」

  柴田相馬雖然覺得站在霧江身邊的少年一身的戾氣,僅僅只是瞥了他一眼都讓他不出除了一身冷汗,卻還是硬著頭皮,以柴田家素來高高在上的態度說道。

  「我可不是在開玩笑。」

  霧江輕輕地抬頭與雲雀對視了一眼,只能用可愛形容的娃娃臉在那一瞬揚起了溫和的淺笑——就像是他們平時相處的那樣。

  然而再一次看向柴田相馬的時候,那溫和的笑容被迅速地斂起,恢復成了之前似笑非笑的模樣。

  ——說起來,這種表情還是她向這個時代的雲雀學的。

  「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麼能夠平安無事地走到柴田將臣的面前,又平安無事地將我帶出來的?」

  柴田將臣的暗衛在柴田家算不上是什麼秘密,至少柴田慶士和柴田相馬父

  子倆都知道有這麼回事,再加上柴田家原本就有的守衛,雖然這些人加起來和黑道相比,無論是規模還是實力都是差了一點的,但是要解決一個國中生卻還是綽綽有餘。

  畢竟這些人是柴田家能夠支撐到現在的武器之一。

  柴田家在東京這麼多年,雖然大大小小的敵人不少,但至今卻沒有人敢硬闖柴田家就是忌憚著這些明裡暗裡的武力。

  然而這些人卻在今天被一個國中生全數撂倒,萬一傳出去……

  那麼柴田家原本就不好過的日子會變得更加難熬了。

  看見柴田相馬在一瞬間像是想通了什麼,霧江不動聲色地握緊了雲雀的手,表面上卻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放我們走,並保證今後不再騷擾我們……包括媽媽和他的生活的話,今天的事情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

  霧江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再差一點就要和剛才的柴田將臣相似的柴田相馬,然後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地繼續說道,「但如果你們依舊決意要拿我當物品,送去和其他家族聯姻、或者是繼續干涉我們的生活的話,我不保證被逼急了的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比如說柴田家的敵人都會知道柴田家的守衛分部,或者是那些暗衛的詳細資料,亦或者是其他什麼的□……比如說柴田家的內裡其實已經被掏空了,只需要再添一把力就會垮臺什麼的。」

  柴田相馬的額頭上已經開始不斷滑下汗水,一看就知道現在的他處於兩難中。

  「相信我,寫一份□詳情並且把他們散佈出去,絕對比應付你們要輕鬆得多。」

  霧江輕輕地歪了歪腦袋,「當然,你們也不要妄想著在這之前就將我和我的關係人全數抹殺,否則你們絕對會為這種愚蠢的決定付出代價的。」

  她的關係人說到底也就只有她的母親品川千繪、現在站在她身邊的雲雀恭彌,最多也就是有過幾次少數接觸的彭格列眾人、以及丸川書店的小野寺編輯。

  這些人之中,無論柴田家對誰動手,下場絕對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至於小野寺編輯嘛……且不論他從前是柴田慶士的責任編輯,其實他的後台也並不小……小野寺家再怎麼也比現在的柴田家強。

  況且沒有人喜歡得罪從事各類傳播工作的人,說不定他們手中壓著的內部消息才是最多的。

  「只要你們做出保證,我手上的資

  料也不過就是一堆廢紙。」

  苟延殘喘還是盡數滅亡,你們自己選擇吧。

  柴田相馬看著霧江,忽然覺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少女似乎真的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弱小的、不起眼的、沒有任何用處的霧江了。

  現在的她,似乎真的可以憑一人之力就將整個柴田家擊垮——雖然這其中也有柴田家漸漸垮臺的原因在內——而且絲毫不在意這裡還有她的親人。

  雖然那只是血緣上的親人。

  他始終都是柴田相馬、柴田家的繼承人。

  而她,卻只是品川霧江。

  柴田相馬終於還是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他們不再是兄妹的事實。

  最終,柴田相馬只能側開身,頭一轉將視線撇開不再看他們。

  「你們走吧。」

  僅僅是這麼幾個字,他卻說得有氣無力,仿佛在這短暫的幾分鐘之內就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我剛才只是站在這裡賞櫻,什麼也沒有看見、更沒有看見有誰從這裡離開。」

  霧江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哥哥一會兒,然後沉默地拉著雲雀的手向大門走去,即使在路過柴田相馬的時候也沒有任何停頓、更沒有任何的道謝。

  因為對方會這麼做,只是為了讓柴田家有短暫的休息時間。

  他會放她離開,並不是因為她是他的妹妹。

  他們之間原本就沒有多少的兄妹情分,其實早在柴田相馬帶她來柴田家的時候就被磨耗完了。

  「品川霧江。」

  柴田相馬看著那對遠去的人影,忽然開口,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喚對方「霧江」,而是「品川霧江」。

  ——也只是品川霧江罷了。

  「今天我放你走只是我個人的意思罷了,你的話我會告訴爺爺的。至於爺爺他會怎麼做,我也不能保證。」

  雖然他並不認為爺爺會就此罷手。

  「我知道。」

  霧江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再一次向門口走去。

  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她拉著雲雀離開,而是由雲雀牽著她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留戀地離開了這個外表華麗內裡卻是腐朽不堪的柴田家。

  「我會等待著柴田將臣……不,應該說是你們柴田家的回答的。」

  雖然柴田將臣很有

  可能選擇將她抹殺。

  不過到那時候,也就是柴田家真正滅亡的時期了。

  她是絕對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的——尤其是那些妄想著破壞她平靜生活的敵人。

  絕不。


第四十一章

  離開了柴田家的範圍之後,霧江不時地抬頭仰視著牽著自己的手的雲雀,臉上露出的是困惑的表情,面對柴田家祖孫兩人時的凜冽已經全然不見。

  她當然會感到困惑。

  即使當雲雀闖入會客廳的時候,她依舊維持著淡然的姿態對柴田將臣介紹雲雀,但也改變不了她內心的驚愕。

  因為這完全就是在計劃之外。

  那個時候雲雀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那裡,甚至可以說她的計劃內從一開始就沒有雲雀的存在。

  他可以在並盛裡巡視、將所有違反風紀的人一一咬殺;可以在自己的接待室中,批閱各式各樣本不屬於一個學生管轄範圍內的文件;甚至可以在他的家中,享受著難得清閒的雙休日。

  但怎麼都不應該是離開他最喜歡的並盛,到東京來。

  而且之前她也聽見柴田家的暗衛那麼說了,他們是在跑去對她的母親下手時遇見的雲雀,接著被他一路追殺至了柴田家。

  可是她從未告訴過雲雀自己的母親在東京的位址,一次都沒有。

  那雲雀是如何得知的呢?

  他知道的不多,僅僅也就只有她和母親約好自己今天不會去做助手——甚至讓母親做好自己今天會被柴田家的人綁架的準備;還有就是她早就猜到了柴田家的人會在今天將自己綁架。

  霧江明白雲雀不喜歡看見自己涉險——因為他們約定過了,這種危險的事情都會由他替她解決——她一個人擅自去面對柴田家的人已經是傷害了雲雀的「權利」,他當然會不高興。

  然而只有這件事,霧江不願意讓雲雀插手。

  可是他還是出現了,在事情鬧到僵局的時候。

  霧江垂下了視線不再去看雲雀,只是任由雲雀牽著她的手向電車車站走去。

  既然今天雲雀已經出手了,也就是說他已經決意這件事他要插手到底,那麼她說再多的話都是無用——如果雲雀是這麼容易就改變自己主意的人,那麼今後也就不會被其他人成為「孤高的浮雲」了。

  不喜與他人為伍、厭惡群聚、討厭被束縛、甚至還有那麼一點唯我獨尊。

  ——這就是雲雀恭彌。

  或者說,這才是雲雀恭彌。

  無論是這個時代的他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恭美人都是這樣,除了略見成熟的外貌以及愈發低沉的聲音,這十年來他可以說是一點兒都沒有改變。

  ——這個人終將會變成她記憶中的恭美人。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她還會沒有一絲芥蒂地和他在一起嗎?

  霧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珍惜現在與雲雀相處的每一天——這是對於過去的她而言,最可望而不可求的了。

  這樣等到將來產生

  什麼變故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遺憾吧。

  「還想發呆到什麼時候。」

  耳畔突然響起了雲雀的聲音,那種語氣與其說那是發怒前的徵兆,不如說是夾雜了一些無奈。

  霧江這才發現他們是站在電車的車站前,雲雀正站在她的身前,伸向她的手中,拿著的是一張電車的車票。看樣子他是維持了這個姿勢好一會兒了,見她沒有反應這才出聲的。

  幸好現在並不是客流量特別大的時候,他們的身後也才排著兩三位乘客——而且正用一種類似於「年輕真好」的戲謔表情看著他們兩個。

  霧江的臉唰地就紅了,手忙腳亂地立刻從雲雀的手中接過了自己那張車票。

  「抱、抱歉。」

  她紅著臉,帶著幾分慌亂地說道。

  自從被那個男人籠絡到他的家族之後,她似乎有好久都沒有那麼手足無措……或者說是丟臉了。

  雲雀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拿著車票通過了驗票機進了車站內部,霧江垂著頭也跟著進了車站,就當她還沉醉在自我厭惡和羞憤的時候,卻感覺到自己的手再一次被人握住。

  「走吧。」

  她聽見雲雀這麼說道。

  霧江依舊不敢抬頭,只是垂著腦袋然後點了點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輕輕回應。

  「嗯。」

  其實一直等到電車駛進了車站,自己被雲雀牽著上了電車時,霧江仍然沒有想通一件事。

  當然,不是因為雲雀今天為什麼會即使出現在自己母親家這件事——她已經決定了,這件事雲雀不說她就不去問他——她沒有想通的,是為什麼厭惡群聚的雲雀會選擇做電車會並盛。

  ——即使這的確是最快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並盛和東京之間隔著的站的數量並不是很多,所以雖然其中有一站的時間較長,雲雀和霧江也沒有選擇坐下來,即使車廂內的空位不少。

  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靠門的位置,霧江也就可以透過車窗看車廂外的景色。

  其實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從江霧開始她就喜歡在坐交通工具的時候望窗外看,久而久之她甚至可以記住從自己家到學校外沿路的景色。

  可惜的是自從加入了那個男人的家族後一切都變了。

  比如說她坐在車上,代表家族去和其他家族談判的時候,都必須坐在後排的最中央,以防會有什麼敵對家族的人突然冒出來開槍;如果要去遠一點的地方,家族內的私人飛機隨時都可以使用,完全不需要她去坐火車甚至是輪船。至於其他的交通工具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情了。

  所以雲雀今天的這個選擇實在很合霧江的心意。

  看著窗外不斷在倒退的景色,東京內的建築和並盛相比,完全可以說是

  兩個不同的世界。但是比起東京的繁華,霧江還是喜歡並盛的平靜祥和。

  ——雖然並盛裡還有她面前這個風紀委員長。

  「你今天好像特別容易走神。」

  雲雀看見霧江似乎又有開始走神的跡象,忽然出聲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喜看見自己就在霧江的面前,對方卻還是去想些其他有的沒的的事情。

  比如說回憶過去。

  曾經的江霧也是特別喜歡回憶自己還沒有來到這個世界前的事情,雖然她並沒有明說,但是雲雀卻還是從她的隻字片語中獲得了許多的資訊——也因此明白了江霧可能真的不是他認識的品川霧江。

  只是沒想到她把這個習慣也一併帶到了這裡。

  「誒,是嗎?」

  回神的霧江衝著雲雀尷尬的笑笑,「可能是因為今天柴田家的關係吧……讓我想起了蠻多事情的。」

  雖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和柴田家有關,但是更多的卻還是因為雲雀的緣故,這是霧江沒有告訴雲雀的事實。她總不能和雲雀說自己突然就想起了曾經認識的未來的他吧?

  這麼說任誰都會以為她是有病。

  ——即使還有個東西叫做十年火箭炮。

  「是麼……」

  雲雀當然不會相信霧江的這番說辭,說實話其實霧江不說他也猜到了個大概,無非就是和過去的那些事情有關。

  只是既然知道了將來會發生什麼,甚至還經歷過了一次,那麼這一回他絕對不會讓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的。

  電車慢慢進站,忽然湧上來的乘客將原本還算空曠的車廂內擠得嚴嚴實實的,見霧江快要被上車的人流擠開時,雲雀眼疾手快地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旁。

  車廂內空餘的空間所剩無幾,霧江與雲雀的距離又因為雲雀方才的動作而一下子拉得很近,最後直接導致她幾乎快要被人群擠得貼在了雲雀的身上。

  霧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卻因為空間不足的關係而不能把這個動作做得非常的標準,而這樣狹小的距離讓她能夠清晰地聽見雲雀強有力的心跳聲。

  「……抱歉。」

  霧江輕聲地道著歉,一點兒都不像是剛才在柴田家面不改色地和那祖孫兩人談判時的那個她。

  雲雀並沒有回答,但是從他嘴角上揚的弧度來看,似乎並不怎麼排斥。

  忽然霧江的動作一僵,雲雀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手迅速地攏著霧江,雙眼微微眯起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他的浮萍拐,然後拿著拐子的那隻手向霧江的身後毫不留情地抽去。

  嘈雜的電車車廂內突然爆出了一聲尖叫聲,所有人的視線都往聲源的地方看去,然後就看見大約是國中生的少年攏著自己的女友,而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男人舉著

  留有一道紅印的手,一副痛苦的樣子。

  尤其是那道紅印,一看就覺得很疼。

  鹹豬手在東京的電車裡其實並不罕見,雖然有時候會遭到一些特別火爆的女性的反抗,但是大部分的時候這些鹹豬手還是會得手,但是遭到這樣激烈的反擊,或許還真的還是頭一回。

  霧江被雲雀抱住的時候並沒有反抗,順從地任由雲雀將自己壓在懷裡,甚至還伸出手抱住了雲雀。但是當雲雀攻擊那個電車男的時候,她卻並不是什麼事情都沒做。

  永遠都不要得罪幻術師。

  ——除非你有彭格列的超直感,或者你本身也是一名幻術師。

  不然你真的會死得很難看。

  被雲雀狠狠地抽了一拐子的男人在尖叫過後並沒有緩過神來,嘴裡不停地在念叨著「好疼啊」「疼死我了」諸如此類的話語,地鐵上的人看了他幾眼之後,又重新開始做起了自己之前做的事情。

  ——東京人的冷漠是出了名的。

  其實這件事說到底也是那人的活該,被抽了一拐子不算虧——而且在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僅僅只是得到雲雀的一拐子,而沒有被他直接抽到住院,這事放在並盛裡說都能稱得上是奇跡。

  說到底還是雲雀知道這件事霧江自己也能夠處理。

  雖然他不願承認,但有時候精神攻擊的確比物理攻擊的殺傷力要大。

  ——比如說霧江剛才做的,就是把那個男人痛感神經所接收到的痛楚擴大了百倍,讓原本被浮萍拐抽過後的疼痛,硬生生地被擴大成了類似於淩遲那般的痛楚。

  所以他才討厭幻術。

  不再理睬那個被幻術折磨的男人,霧江只是緊緊地抱住雲雀,雖然那個鹹豬手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她的動作微微僵硬了一下,但是她卻沒有想到雲雀居然會立刻發現這件事情。

  她甚至沒有想到,雲雀真的會當場拿出拐子抽人——即使對於並盛中的風紀委員長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

  「吶,雲雀。」

  她輕聲地開口,帶著幾分羞怯。

  「嗯?」

  「謝謝你。」


第四十二章

  接下來的時間,霧江又像是沒事人一樣恢復了正常的生活,每天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只是雙休日不再去東京當助手。

  這是品川千繪的意思,說是再這樣來回奔波可能又要被柴田家乘虛而入。

  霧江不是沒有想過要將品川千繪接到並盛來住一段時間,雖然這樣可能會辛苦了她的那位編輯,畢竟這樣一來無論是催稿還是別的什麼工作又要走許多路了。

  只是品川千繪說自己一個人住也不會有事的,況且她的漫畫工作正好告一段落、暫時不想再畫新的漫畫,也想著要給自己好好放一個長假,去外面走走、休息一段時間。

  ——當然,對外宣稱是去取材,這個是最好的藉口了。

  霧江拗不過自己的母親,最後也就讓她去了,反正母親的第一站無非就是迴天朝去,在自己的地盤想必也不會有什麼事的。

  說到天朝那邊,霧江在三月份的時候就委託自己的外公幫了個忙,畢竟收到雲雀這樣的生日禮物如果她不好好回禮,豈不是太說不過去了一點?

  在柴田家招待她去喝茶後的第三天,霧江就收到一個來自天朝的包裹。

  比起之前收到的那些讓她或驚訝或無奈或不可思議的包裹,這一次收到的東西讓霧江在拆開後看到的第一眼就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交給她外公辦事,她放心。

  然後,五月到了。

  並盛的五月已經全然沒有了早春的陰冷,自從春分過後,天也一天比一天亮得早了,到處都是暖洋洋的,連帶著原本每天都可以精神抖擻地去上學的霧江,也開始犯起了春困。

  其實不只是她,班上的許多學生也都開始懶洋洋的,老師們雖然生氣卻也無可奈何。

  春困秋乏夏打盹,都是正常的現象。

  「說起來,並盛的校慶日就要到了呢。」

  五月的第三天,霧江在和雲雀一起吃午餐的時候突然說到,其實她的本意也並不是說和校慶日有關的事情,那一天之所以特殊,是因為那一天正好是雲雀的生日。

  「就在後天吧?」

  「嗯。」

  雲雀瞥了一眼霧江,一邊扒著飯一邊又開始看起了手邊的資料,上面正好是校慶日那天的活動安排。

  霧江也清楚,為了校慶那天的活動,雲雀其實已經辛苦了快大半個月了。就算那個星期六他去柴田家接她回並盛,但是他人才剛剛回並盛,轉眼就又開始忙碌校慶的事情去了。

  這些事情霧江也插手不來,所以每天也就只能準備一些好的菜式給雲雀補補身體,然後每天晚餐的時候順帶著準備一些點心,讓雲雀帶回家去當夜宵,不至於工作到半夜沒東西吃。

  當然,和草壁打個招呼、讓他提醒雲雀注意休息也是很

  早就說過的事情了,只是霧江也清楚,雲雀一旦執拗起來誰也說不動。

  草壁去勸說不定還會被咬殺,所以後來霧江也就不再提了,只是讓雲雀在用餐的時候好好休息。

  可誰知道從這個星期開始,雲雀連用午餐的時候都開始工作,這足以可見他對並盛校慶這件事情是有多麼地上心了。

  (看來只能在校慶結束之後,再讓他好好休息了。)

  霧江在心中重重地嘆了一聲氣,腦子裡想的卻是之後一個星期的菜式。

  她能為雲雀做的,大抵也就只有這些了。

  「雲雀,」霧江剛剛吃完飯,草壁就立刻敲門進了接待室,手裡還拿著一刀A4紙,看來又是什麼和校慶有關的活動資料。

  草壁在看見霧江的時候衝她點了點頭,霧江起身微微鞠躬回以一禮,然後轉過頭看向還在看企劃的雲雀,開口說道,「那麼我就先回教室了,雲雀學長的便當盒可以在晚上的時候帶過來給我。」

  「抱歉了,霧江。」

  草壁一臉歉然地看著霧江,頗有一種「打擾你們兩個單獨相處真是太對不起了」的感覺。

  霧江被草壁的表情看得囧囧有神,卻不知道這種情況下該怎麼回答,於是隻能尷尬地笑笑,「你們先忙吧,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工作了。」

  看著霧江離開了接待室,草壁這才把手中的文件交到了雲雀的面前。

  「委員長,這是關於‘風紀財團’啟動資金的報表。」

  草壁哲矢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只關注「並盛風紀」、「和強者戰鬥」的雲雀會突然想到要創辦一個什麼「風紀財團」,但是他既然早就決定要一直追隨雲雀,自然也會陪著雲雀一起白手起家。

  然而他不懂的是,雲雀為什麼執意要對霧江保密這件事情,而且是絕對保密,連一絲一毫的風聲都不允許被透露到霧江那裡。

  草壁雖然不懂,但還是照著雲雀說的那樣去做了。

  只是讓他吃驚的是,沒想到開創這麼一個財團的工作雲雀居然駕輕就熟,似乎早就已經經歷過了這樣的一個過程似的,一步步安排得妥帖穩當。

  雖然草壁很清楚,並盛中許多的工作都是雲雀在做的,卻沒有想到對方在這方面也是如此擅長,這讓他對雲雀的崇拜又更上一層樓。

  ——其實草壁同學,雲雀之所以會這麼熟練,完全是因為他已經經歷過一次了的關係。

  就是因為曾經已經經歷過了相同的事情,所以才知道怎麼做會吃虧、這麼做才可以得到最大的利潤。

  不僅僅是在「風紀財團」這件事上是這樣,在霧江這件事上也是同樣如此。

  雲雀恭彌,是不會允許自己在同一個坑裡跌倒兩次的。

  這一邊,

  雲雀在「並盛校慶」和「風紀財團」的事情裡兩邊忙碌,那一邊的霧江也沒有閒著。

  其實對於日本校慶和學園祭,霧江能夠想像得到的活動無非就是那幾個,茶餐廳、鬼屋還有舞臺劇表演。只不過並盛中的校慶對於並盛中的學生們而言,意義最不同的一點就是他們只有在那一天以及體育祭上,才可以正大光明地群聚而不被咬殺。

  既然五月五日是並盛校慶,那麼就意味著整個學校的學生們都要參與到其中去,二年A班的班主任早在之前就已經動員過了,她之前雖然逃了幾天的課,卻依舊逃不了班級的安排。

  也不知道這一次上面是怎麼想的——霧江甚至不知道這個是不是雲雀的決定,總之各班在學園祭的安排全部都由抽籤決定,這也就直接導致了二年A班抽到《睡美人》這個經久不衰的劇目。

  然後二年A班內部在抽到這個劇目的當天又在班上進行了一次角色的抽籤,由於霧江為了逃避柴田家而沒有去上學,所以就由班主任替她抽籤。

  不知是好運還是壞運,霧江被抽中了「女巫」這個角色。

  二年A組均表示自己對於霧江出演這個角色想像不能。

  先不提霧江這個娃娃臉原本就和女巫森冷的形象不符合,關鍵是二年A班的人都知道霧江的性格過於綿軟,平時看見誰都是溫溫和和地微笑行禮,要她扮演一個惡毒的、去詛咒才出生的公主……

  二年A班的同學們表示,如果品川霧江真的變成了這幅樣子,他們的三觀真的會碎成渣的。

  倒是霧江本人,其實她對於這個角色並不怎麼排斥。

  出場鏡頭少、台詞不多、又不需要反串、更沒有太多的動作戲,比起作為主角的王子公主、還有手下那些蝦兵蟹將,簡直可以說是非常好了。

  而且……

  當霧江得知王子是笹川京子、公主的澤田綱吉,還有分別是王后和妖精的獄寺、山本時,忽然發現「女巫」這個反派角色還真的蠻適合自己的。

  正義一方的敵人。

  彭格列的敵人。

  劇本很快就下來了,這還多虧班上正好有學生是話劇社的,所以連道具和服裝都在很短的時間就佈置妥當,霧江的戲服是一件簡單的黑色斗篷,這倒是讓霧江想起了那個人和鴿子蛋還有制服一起寄到自己家裡的黑斗篷。

  愈發適合她了。

  「品川的皮膚本來就百,穿上這件黑色斗篷之後臉就襯得更白了。」

  在試裝的時候,負責服裝的同學忽然說道。

  「乾脆演出那天化妝的時候,就直接往面無血色那裡化,」化妝的同學走到霧江身邊,附和著說道,「如果真要弄成黃臉婆的話,不知道要浪費我多少化妝品

  了。」

  「不如把頭髮弄成黑色的吧?」

  另一個負責化妝的學生忽然開頭,「品川同學綠色的頭髮好像不怎麼適合。」

  「好主意,」其他人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霧江,「只是不知道品川同學排不排斥,不過放心,市面上是有一次性的染發劑的,到時候回去洗個頭就可以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了。」

  脫下了黑斗篷的霧江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同學,剛才她們的對話她都有聽見。

  「黑色的頭髮麼……」她輕聲地低喃著,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可以啊,我並不怎麼排斥的,不如說我很早就想試一試了。」

  翠綠頭髮的霧江、黑色頭髮的江霧。

  說起來其實那個留著一頭黑色卷髮的人,才是最初的她吧。

  「如果霧江同學不介意的話,再換上黑色的隱形眼鏡吧,」見霧江並不排斥,又有人跟著提議,「到時候再塗上紅色的口紅,完全就是一個黑女王嘛。」

  「又不是在演天鵝湖,就算是天鵝湖那也是黑公主,」旁邊有人駁斥道,緊接著卻又說道,「不過這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

  霧江笑笑,「可以啊,如果是黑色的隱形眼鏡的話,我家裡就有。」

  說實話她其實並不習慣帶隱形眼鏡——準確的說,她是不喜歡除了眼藥水以外的任何東西進入她的眼睛。只是將雙眼變成黑色的話,普通的幻術就可以做到。

  既然想要變回江霧一天,那麼幹脆就做得再徹底一些吧。

  「霧江同學肯配合真是太好了。」

  將王子和公主撂在了一邊,負責化妝的幾個同學已經完全開始聊上了那天應該怎麼給霧江上妝。

  其他人再怎麼反串也就是這樣,完全比不上把一個溫柔少女徹底打造成黑女王的成就感,就連負責服裝的同學都開始考慮應該從哪裡借一個華麗一點的權杖了。

  (黑女王……麼?)

  (聽起來還算不錯呢。)

  看著那些人討論得熱烈,霧江只能在一旁笑笑,然後拿出劇本繼續背著自己那部分的台詞。

  不過也幸好睡美人是大家耳熟能詳的劇本,女巫的台詞也是其中的經典,所以並不算怎麼難背——再說她原本就擅長背書背資料,所以背台詞對於她而言不是麻煩事。

  接下來就是演技問題了。

  不知道自己的女巫形象會不會把那些習慣了她平時溫和形象的人嚇住。

  只是如果對方是雲雀的話……應該不會感到驚訝吧。

  可雲雀到時候要負責管理風紀而到處巡邏,是不可能跑來看戲的——更何況校慶這天的群聚已經是在他容忍的底線了,他怎麼可能還主動跑到那麼多人的大禮堂去看幼稚得可笑的舞臺劇?

  (還真是可惜了……)

  (不過幸好,幸好他不會來。)

  否則當雲雀恭彌站在「江霧」的面前的話,她說不定真的會因為想起太多過去的事情而情緒失控,甚至將那些秘密全部說出口。

  這樣可就真的糟糕了呢。

  只是……她為什麼會覺得有些失落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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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並盛中的校慶很快就到了,二年A班的出場順序算不上好,卻也沒有糟糕到哪裡去,總共五場舞臺劇,他們是第三個出場的,所以準備的時間也算充裕。

  霧江在家的時候就用幻術偽裝好了眼睛的那一部分,雖然說幻術是直接在腦內形成的,如果因為外界的緣故、使得大腦處理幻覺的速度無法跟上,那麼幻術影像也就會跟著出現破綻。

  不過如果只是在眼睛這一塊地方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吧?

  更何況她的幻術是附著在雙眼上,而非憑空創造一個不存在的物體——就像立體影像一樣,所以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出現。

  霧江所飾演的黑女巫的斗篷並沒有什麼尺寸問題,由於斗篷的長度是及地的、又特別的寬鬆,所以霧江索性就直接將這件斗篷套在了自己的衣服外面,腳上穿著的是之前在學校說好的黑色短靴。

  最後只要將黑色的長手套戴上,也就大功告成了。

  這樣一來,霧江也就成了所有參演人員中第一個穿好演齣戲服的。

  接下來就是化妝的問題,傳說中的一次性染發劑霧江在校慶的前一天就拿到了,今天早上在出門之前就用了,雖然是第一次使用,也有一些地方沒有被染到,但是配合上幻術卻還是沒有什麼大的破綻。

  所以說幻術是好物。

  霧江的記憶中,並盛中裡除了品川霧江和彭格列眾人外,也就沒有別的什麼人和黑手黨有關、或者說有特殊能力的人了。

  否則Reborn在並盛中閒逛了將近三年、也拉了三年的皮條,怎麼也就找到這麼幾個進了彭格列?

  現在的澤田綱吉的彭格列之血尚未覺醒,雲雀也還沒有因為被六道骸打敗、而開始對幻術產生興趣,至於最難纏的那個Reborn,校慶這天他指不定變著法地要給澤田的家族多增添一些羈絆,應該是不會關注到她這裡的。

  或者說如果Reborn發現她會使用幻術的話,肯定早就想方設法讓她和澤田綱吉多接觸,不可能等到今天還沒有什麼動靜。

  他之前一次次地來找她,也不過是想給澤田綱吉多「任家」這麼一個助力,但終究這種外圍援助還是比不上找起守護者的合適人選的。

  現在澤田綱吉身邊也就作為未來的霧守六道骸沒有出現,Reborn肯定是急著要找到擁有特殊能力的異能者來頂霧守這個缺,既然他迄今為止都沒有因為其他理由來和她單獨接觸,就說明瞭對方是認定了她不是異能者。

  如果是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她是術士,那麼即使她以幻術之姿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對方也不會認為她是用了幻術。

  這就是所謂的盲點。

  更何況還是頭髮和眼睛這樣的

  小地方,如果不是特別細心、又有識別幻術能力的人,是不會發現的。

  負責給霧江化妝的那個學生滿意地看著面前這個黑髮黑眼的霧江,然後拿起了自己的那套化妝用品就開始在霧江的臉上塗抹了起來,霧江也就乾脆坐在那裡任她擺布,心裡卻在默誦著等等的台詞。

  也不知道化妝的那個學生是怎麼做的,霧江只覺得有越來越多的人圍繞在自己的身邊,口中盡是對自己的這幅漸漸成形的妝容的評價之詞。

  「好了。」

  將口紅收起之後,化妝的學生拍了拍手對著霧江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然後她拿過一面鏡子遞到了霧江的面前,讓被化妝者好好欣賞自己的傑作。

  霧江拿過鏡子一看,卻看見自己熟悉無比的、屬於江霧的臉上已全然找不出曾經的自己的影子。

  她的臉被抹得很白,但又不是像日本新娘在結婚時、臉上抹著厚厚一層粉那樣的白。還有就是黑色眼線勾得很重,又塗上了深紫色的眼影,嘴脣上也塗上了深紫色的口紅,但卻也不是她記憶中那種中了劇毒後才會有的樣子。

  總的來說,化妝師的技術很好,的確是把原本只能用可愛形容的她,變成了她們之前口中那種「黑女王」的樣子。

  接下來就是看她的演技,是否對得起自己的妝容了。

  「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妝容讓她的心情也好上了許多,霧江甚至轉過頭向主角方看去,詢問起了他們的意見。

  「是不是有了女巫的感覺了?」

  「之前完全想像不到品川同學演女巫的樣子,」澤田喃喃地說道,「不過現在……」

  ——如果霧江再表現出劇本上寫著的那樣陰冷的形象的話,就真的是一個標準的女巫了。

  「看來似乎真的還不錯的樣子。」

  霧江滿意地點點頭,「那麼等會兒就請多多指教了,英俊的王子殿下……當然,還有美麗的公主殿下。」

  她調侃著作為主角的兩人,然後與她預料地那般看見澤田綱吉紅了臉。

  因為還有其他班級要參與演出,所以後台的人並不在少數,就當前面兩個班級在表演的時候,二年A班也正在進行著最後的準備工作,對台詞的對台詞,有打鬥場面的學生——包括試驗王子的笹川京子都在暖身拉筋。

  霧江雖然是反叛,不過在後面打鬥戲的時候也就只有被王子一劍貫穿的鏡頭,所以只需要一定的肢體語言就完全綽綽有餘了。

  「讓大家久等了,接下來是由二年A班所演出的睡美人。」

  廣播裡傳來了負責旁白的同學的聲音,隨著幕布被漸漸拉開,旁白的敘述,第一幕也開始了。

  霧江並沒有在後台等待,在開

  幕之前她就按照之前排練的那般、繞到了大禮堂的後方,靜靜地地等待著國王和王后念完台詞以及三個精靈的出現,在第二個精靈送出祝福之後,聚光燈就照到了她所在的地方。

  「這可真是熱鬧的宴會呢。」

  她高聲笑道,然後一手執著道具師為她找來的華麗的權杖,以顛覆平時的形象緩緩地向舞臺的方向走去,只是在路過某一處的時候,她的餘光卻忽然瞥見了斜倚在墻邊的雲雀。

  他雙手環胸,雖然大禮堂內的燈光昏暗,霧江卻依舊可以感受到對方的視線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

  她幾乎快被對方那炙熱的視線灼傷。

  「只是,我似乎沒有受到邀請呢。」

  原本還是在笑的她,語調在一瞬間轉為低沉陰冷,聽上去似乎飽含了濃濃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慄。

  「誰要邀請你這樣壞心的……」

  「抱歉,」飾演國王的同學一把攔住了就要說出「壞心的女巫」的獄寺,然後不好意思地看著霧江,說實話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的確就快被霧江的氣場嚇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我們聽說您似乎不太喜歡嘈雜的場合。」

  不知不覺地,扮演國王的那位同學用上了敬語。

  「啊,是呢,我的確厭惡喧鬧的場景,」霧江點點頭說道,然後驀地話鋒一轉,黑色的雙眼直直地向國王和王后看去,「可是我更加討厭被人忽視。」

  僅僅只消一眼,原本還一臉怒意的獄寺就被她淩厲的目光給瞪在了原地,扮演國王的學生更是留下了冷汗。

  「不過我也是一個好心的女巫,」這麼說著,霧江瞥了一眼王后,然後按照臺本上寫的那樣轉身向觀眾席走了幾步,「既然今天公主滿月,那麼我也送上一份賀禮給公主吧。」

  她的語調抑揚頓挫,之前的陰冷在下一秒立刻就變得溫柔,如果這個不是家喻戶曉的童話故事的話,任誰都會以為她真的會送上什麼好的賀禮。

  「既然公主將會變得溫柔又美麗、還擁有動聽的歌聲……」

  這麼說著,她向之前為公主送上祝福的兩個精靈瞥去了一眼,任誰都能看出那一眼中所包含的不屑與鄙夷。

  「也將受到國民們的愛戴,幸福地生活著,但是……」

  「在她成年的那一天,她會被一個紡錘弄傷,最後死去。」

  溫和的話語在最後又恢復成了陰冷惡毒,無論是舞臺上還是幕後的學生,都被霧江這麼一個轉折給弄出了一聲冷汗。

  排練的時候還被他們說成是「太溫柔」的人是誰?眼前的這個人明明就是黑女巫的標準典範!

  其他的燈光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全部俺去,紫色的聚光燈投在了霧江的身上,霧江掩著嘴、

  笑著離了場。

  回到後台之後,其他人——包括主角二人立刻圍上了她,嘴裡說的不外乎是被她嚇到了之類的話。

  「如果品川同學你真的是女巫的話,我一定不想成為你的敵人。」

  已經換上了公主服的澤田汗顏著說道,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他剛才確確實實是被霧江給嚇住了,誰也想不到平時溫溫和和的霧江演起女巫來簡直就和真的一樣。

  「即使我這個女巫手裡還抓著你心愛的女孩?」

  霧江轉過頭看向澤田反問道,被她這麼一問,澤田也是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會的。」

  過了幾秒之後,澤田忽然抬頭看向霧江,雙眼中是堅定的神采。

  「如果女巫是品川同學的話,是不會這麼做的。」

  霧江因為澤田那包含信任的話語而怔在了當場,過了好一會兒才輕笑出了聲,「誰知道呢,或許我真的會這麼做哦。」

  如果她還是江霧的時候,為了家族——或者說因為那個男人的命令,說不定真的會抓走對方心愛的女孩作為人質。

  「誒?」澤田愣了一愣。

  「不過現在公主殿下要做的事情,是準備上場哦。」

  霧江向舞臺的方向指了指,澤田在慌亂地道了一聲謝之後就提著裙子走上了舞臺開始了第二幕。

  之後的表演完全就是和童話裡所描寫的一樣。

  公主被女巫的紡錘劃傷、按照精靈所言與整個國家一同陷入了沉睡;英俊的王子出現、收到精靈的祝福歷盡困苦抵達了公主所在的地方、卻被女巫阻攔。最後勇敢的王子殺死了女巫,用吻將公主喚醒、與公主過上了幸福而美好的生活。

  霧江在結束了自己的戲份之後並沒有立刻卸妝,畢竟最後還有全體演員的謝幕。

  不過在謝幕的時候,她居然聽到了下面稱讚女巫的聲音,這的確是她想像不到的——畢竟在所有童話中,大家都只看到了美好的那一面,幾乎沒有人會去在意女巫的死活。

  或者說阻擾王子與公主的女巫,在大家的印象中就應該是不得好死的。

  還有一點就是,當霧江向之前雲雀所在的地方看去的時候,那裡已經不見了對方的影蹤。

  ——明明她剛才被王子殺死、在倒下去的時候還向那裡看過的,那時候雲雀也還在那裡,怎麼一會兒就不見了呢?

  霧江的這個疑問一直等到校慶結束的時候還是沒有得到解答。

  其實並盛校慶的最後是有篝火晚會的,雖然霧江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去參加這個晚會——準確說是舞會,但是她最終還是沒有去。

  並不是那裡沒有吸引她的活動,而是因為一通電話,導致她在舞臺劇一結束、脫下戲服卸好妝就

  直接離開了學校。

  她甚至沒有來得及通知雲雀,只是和正好遇見的、在學校巡邏的草壁說了一聲,讓他轉告給雲雀之後就匆匆忙忙地離開了學校。

  其實那通電話也並不是那麼的神通廣大,從頭到尾也就只有這麼幾句話,霧江連說都來不及說一句話對方就掛斷了,但是電話的內容卻讓霧江硬是出了一聲冷汗。

  一直當她趕回家的時候,電話裡的聲音還有那幾句話都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迴盪——

  ——黑女巫的造型沒想到居然意外地適合你呢,霧江……

  ——或者我應該叫你江霧才對?

  ——現在我就站在你家門口,要不要來一次久違的見面呢?


第四十四章

  在霧江急急忙忙地往家趕的途中,她接到了一通來自雲雀的電話。

  「誒?雲雀學長?」

  霧江也沒有在接電話之前看來電顯示的習慣,所以對於雲雀會給她打電話表示非常意外和驚訝,「怎麼了?」

  「你在哪裡。」

  雲雀本以為霧江會留下來參加篝火晚會之後再回去的,卻沒有想到怎麼都沒有在人群中找到她的身影,如果不是後來草壁說她早就已經離校了,說不定他還會繼續這麼找下去。

  「我快到家了,」霧江頓了頓,也減緩了匆匆回家的腳步。

  萬一她在電話掛斷之前就趕到家,指不定那個傢夥會添出點什麼亂子來,她倒也不是怕雲雀會認識那個傢夥,畢竟這個時代的他還沒有出現在雲雀等人的面前過,更沒有開始行動。

  她只是怕雲雀會誤會什麼。

  畢竟那個男人有絕對的火上澆油的本事。

  「因為家裡發生了點事情,所以我就提早離開了,」霧江停下了腳步,站在十字路口看著開始閃爍的綠燈,溫聲地向電話那一頭的雲雀解釋道。

  然而回應霧江的只有雲雀的沉默。

  霧江先是一怔,然後忽然笑了出來,在為了舞臺劇而用幻術遮住的雙眼此時此刻露出了其原本的顏色,紅色的信號燈和橙色的路燈倒映在霧江的雙眼中,暈染成了一種溫暖異常的顏色。

  「放心吧,雲雀學長,」霧江的聲音不覺的變得更加柔和,帶著幾分的安撫,「沒事的。」

  雖然她並不知道那個男人來找她有什麼事、更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得知她從前的名字的,但就算對方是那個男人,她也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況且如果對方是這個時代的他的話,是完全沒有理由會對她動手的。

  雲雀依舊不語,但是霧江卻也沒有在意,看著已經轉為了綠色的信號燈,揚著淺笑走到了街道的另一邊。

  「所以不用擔心我的。」

  她說著雲雀無論如何都不會承認的話,然後迅速地接著繼續說了下去,不給雲雀任何說話的機會。

  「況且你還要留在學校維持風紀,不是嗎?」

  雖然雲雀討厭群聚,但是篝火晚會再怎麼說也是並盛校慶的一部分,雲雀無論是作為風紀委員長還是作為並盛頭號愛校分子都不會也不可能離開。

  電話那一頭傳來了雲雀的一聲輕哼,

  若有若無,聲音細微到令霧江都在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很快,雲雀終於再一次開口說話。

  「你自己小心。」

  他雖然拿捏不準霧江為什麼會突然回去,或許是和她的母親又或許是和柴田家有關,但能肯定的是,這對於霧江而言不是什麼小事就對了。

  即使他不允許霧江離開自己,但總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他能夠掌握的——至少不是現在的他。

  抓得太牢,就算握在手掌中的是蒼鷹也是會死亡的。

  「嗯,」霧江臉上的笑意更深,「我會的。」

  她才不會讓自己出什麼事,畢竟她想要的未來現在連影子都沒有見到,她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出事?

  「那麼,我先掛斷了。」

  「嗯。」

  「啊,對了。」

  站在雲雀家的門口,霧江看著旁邊可以說在外觀上就一模一樣的另一棟建築物,又轉過頭看向雲雀家門口寫著「雲雀」二字的銘牌,然後轉而繼續向自己家走去。

  「什麼?」

  「不。」

  已經回到了自家門口的霧江看著那個倚著自家的房門、衝自己微笑的男人,之前還勾起的嘴角迅速地斂起,「沒什麼。我先掛電話了……明天見,雲雀學長。」

  (真是的……明明是想和他說生日快樂的。)

  (但現在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呢。)

  「說起來,還真是好久不見了,」穿著白色風衣的少年揚著一貫的戲謔笑容,白色的碎發隨著夜風輕輕地飄動著,左眼下方的那個紫色倒王冠標記還是和霧江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霧江。」

  霧江沉默地看著他,最後像是長長地嘆了一聲氣似的,「好久不見了,白蘭先生。」

  「霧江還是和以前一樣呢,」聽見了熟悉的稱呼,白蘭的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不過我不是說過了麼,‘先生’什麼的太嚴肅了,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即使聽見對方這麼說,霧江的臉上卻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笑意,她從包中拿出了鑰匙,徑直路過了白蘭然後打開了家門。

  「有什麼話還是等到進屋以後再說吧,白蘭先生,外面風大。」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白蘭看了看霧江用一次性染發劑染成黑色的卷髮,「除了頭髮和眼睛的

  顏色。」

  「這才是品川霧江原本的樣子,不是麼。」

  讓白蘭坐到了沙發上,霧江走到廚房去燒了一壺熱水,她平時也並不怎麼喝罐裝飲料,所以冰箱裡並沒有什麼存貨可以招待白蘭。

  雖然她現在的確是蠻希望自己平時有在冰箱放飲品的習慣,否則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跑到廚房去燒熱水。

  「一提到‘品川霧江’就一身刺的樣子也沒變呢,」白蘭一針見血地指出,「難道過了那麼久,都還沒有適應現在這個身份嗎?」

  「適應麼……」

  霧江看著已經開始發出汩汩聲響的水壺,「其實也無關適應與否,畢竟當初我也沒有少被當作她過。只是沒有想到‘命運’居然和我開了這麼一個玩笑,居然讓我成為了‘她’。」

  就是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命運」真的是天註定的,還是人為的。

  「這世上總還是有很多無法避免和無法掌控的事情,」白蘭轉過身不再看向正在廚房忙碌的霧江,而是轉為打量霧江家內的佈置。

  霧江端著托盤從廚房內走出,托盤上除了兩個盛滿了白開水的玻璃杯外,還有兩份從冰箱內取出的點心。她將盤子上的東西一一放到桌上,然後坐到了白蘭的對面。

  「我倒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會這麼說。」

  明明是在未來掌控了諸多平行世界、成為世界的□者的人不是嗎?

  但是這樣的話語,聽上去卻像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命運論者。

  違和到了極點。

  「這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就是因為我得到了比誰都要強大的力量,所以才會更加深有感觸。即使自己的力量再強,卻還是有改變不了的東西。」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白蘭的表情似乎有些鬆動,但是很快的,他又恢復成了霧江記憶中的模樣。

  對於白蘭的話,霧江沉默著沒有做出任何的評價,過去的種種經驗告訴她這個男人的話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作為部下,她只要尊敬、並且忠實地履行他下達的一切任務就可以了。

  但是現在的她與他之間,早就已經不是過去那樣的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了,過去與白蘭相處的方式放到現在並不適用,可她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回應。

  所以現在的她能夠做的,或許真的只有沉默了。

  「久

  違的重逢你就打算在沉默中度過麼,霧江?」

  白蘭看著捂著水杯取暖的霧江,輕笑著戲謔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一開始的確有很多吧,指環的事、資料的事、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事情……但是問了又怎麼樣?如果你不想說的話,無論我再怎麼問都沒有用;如果你想說的話,就算我不問你也會告訴我。」

  霧江自嘲地笑笑,「不過現在的我,對於你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吧?用以牽制雲雀恭彌的江霧早已成為了過去時,現在坐在你面前的只是霧江罷了。」

  重生之後她想了許久,不管當初的自己究竟是怎麼來到未來的世界的、那究竟是不是陰謀都暫且不提,那之後白蘭把她從復仇者監獄贖出、並且安排她成為霧之瑪雷指環的持有者,這怎麼看都像是為了牽制雲雀恭彌、甚至是藉以牽制整個彭格列的行為。

  畢竟誰都知道,彭格列十代目最重視的就是夥伴,在彭格列沒有確定她是不是品川江霧之前,他是不會貿然動手的。

  但真要說的話,其實牽制彭格列對於白蘭而言,並不是為了給家族爭取時間。以他這種安排大局嚴謹周密卻又愛「玩」的性格來看……

  ——或許只是想看場好戲吧。

  ——彭格列想要反擊卻投鼠忌器的樣子。

  不過那些真的都已經過去了,而且就算她面前的人也是白蘭,也知道未來的那些事情,但是她想要「報仇」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斤兩。

  白蘭·傑索,才不是這麼容易就能對付的人。

  「所以現在……我真的沒有呢,要和你說的話什麼的。」

  「你的性格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白蘭忽然笑了出聲,霧江聽得出,那其中帶著幾分真真正正的愉悅。

  「不過我要對你說的話,可是有很多呢。」

  看著毫無興趣的霧江,白蘭笑了笑然後一連扔下了好幾個重磅炸彈。

  「比如說當江霧死了以後,雲雀恭彌的事情;還有我和你外公家的關係;又或者……是這個時代的柴田家的事情。」

  「這些你都不想知道嗎,霧江。」

  白蘭的話讓霧江瞪了他好一會兒,但是回應霧江的,卻是對方萬年不變的笑臉,最後她長長地嘆了一聲氣,「你還真是玩弄人心的天才,白蘭先生。」

  「但是,如果要知道這些答案的條件是重新加入你的家族的話,那麼

  我也不想知道。」

  「我還沒開口你就這樣說了,這讓我很難辦呢。」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白蘭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感到為難的表情,「不過你就真的認為可以維持著這樣平靜的生活然後度過這一生嗎?」

  「要知道你選中的男人——雲雀恭彌可不是安於現狀的人,你想要的平靜祥和的生活滿足不了那個只適合站在戰場與敵人廝殺搏鬥的凶獸;而和他在一起,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生活。」

  「你的選擇最後不是鉗斷了他的獠牙,就是毀掉了你自己。」

  「你真的認為,他能夠做到對你的承諾嗎?」

  「或許事情真的會像你說的那般發展,但是啊……白蘭先生,」霧江將玻璃杯輕輕地放在桌上,「雖然有時候我會說‘要是沒有發生就好了’,但事實上比起因為沒有嘗試而懊惱,我寧願選擇試過之後再後悔,我就是這樣的人呢。」

  「雖然還是江霧的時候得知自己是被他當作品川霧江而接近的這一點時,我很難過,也對他說過如果沒有遇見他就好了。」

  「可是我還是很慶幸,幸好我遇見了他。」

  「無論是在那個時代還是這個時代,我都認識了他。」

  「我也選擇相信他的承諾,如果有一天他的諾言真的被打破,那麼我也只會去怨恨那些使他沒有履行諾言的人,而不是氣他的無能——雖然這個詞和他並不搭配。」

  白蘭眼神在一瞬間變得凜冽,「即使是他自己選擇放棄對你的諾言?」

  「他要守護的並不只有我一個,比起我,對於他而言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存在,我從未妄想過自己在他心中能夠超越那些東西。」

  「如果我可以的話,那麼他也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雲雀恭彌了。」

  霧江的話讓白蘭直搖頭,「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是錯的,霧江。」

  「這似乎是正一一直對你說的話吧,」看見白蘭的眼神不再森冷淩厲,霧江也打趣道,「不過如果真的像你所說的話,那麼我希望那一天永遠都不要到來。」


第四十五章

  雖說雲雀在霧江搬來並盛之前經常夜宿接待室,但是在霧江來到並盛、並且答應他會每天為他準備晚餐之後,雲雀就很少再住校過了。

  除非是有需要特別處理的事情,比如這次並盛校慶的企劃,但是那畢竟也是少數,大部分時候他都把文件帶回家去處理的。

  精心烹飪的美味晚餐和冷冰冰的接待室,哪個更吸引人誰都知道。

  即使是霧江和雲雀冷戰的那段時間,雲雀也覺得每天和霧江一起享用晚餐並不是什麼壞事——即使那時候的氣氛真的好不到哪裡去。

  所以在篝火晚會結束之後,雲雀還沒有等到草壁等風紀委員把善後工作解決完便回家了。

  雖然他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日在什麼時候,但是沒有能夠從霧江那裡聽到他想要聽的話,多多少少總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其實與江霧相處的那幾年也是日次,他從對方那裡收到的禮物不是提早了許久,就是晚了很長一段時間。

  其實禮物什麼的他都無所謂,有無與否都並不是特別重要。

  只是有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會去在意,在生日那天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相處,能不能從自己喜歡的人手中得到禮物。

  他雖然一直被最初的品川霧江說「沒有一點浪漫細胞」、「在浪漫這方面是笨蛋」,但是卻也無法改變他的確是希望在特殊的日子,只和對方單獨相處。

  ——而且他也很清楚,對方並不是品川霧江,而是江霧。

  只可惜這些事情當初的江霧不知道,如今的霧江也不知道。

  然而走到家門口的雲雀,卻驚訝地發現霧江房間的燈還是亮著的,這對於生理時鐘和小學生一樣準時的霧江而言是非常難得一見的。

  (還沒有睡麼?)

  (是發生什麼了嗎?)

  忍不住皺起了雙眉,雲雀快步進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黑色的窗簾阻擋了外面一切的光芒,雲雀將窗簾撩到了一旁,卻失望地發現霧江房間內那白色的百葉窗依舊和過去的每一天一樣。

  是的,自從去年暑假發現雲雀的房間就在自己臥室的對面之後,霧江就再也沒有把自己房間的窗打開過,而百葉窗除了清洗的時候也更是沒動過。

  這一點就算他們兩個開始交往也沒有改變。

  「雲……雲雀學長?」

  就當雲雀想要放下窗簾的時候,對面的窗戶卻突然被人從屋內打開,一直放下的、阻擋著屋內與屋外的視線的百葉窗也被拉起。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穿著深綠色睡衣的霧江一手倚著窗戶,一手支撐在書桌上,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窗戶另一邊的人。

  「這裡是我家,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

  雲雀微微挑了

  挑眉反問道,雖然是這麼說,他的嘴角卻是微微上揚著的、絲毫沒有任何動怒的跡象。

  不知道為什麼,霧江只覺得雲雀現在的心情其實不錯。

  「我、我的意思是……雲雀學長這時候應該不是在學校嗎?」篝火晚會結束的時候差不多也要晚上10點左右了,並盛的治安在雲雀的「干涉」之下倒也不差,只是也不能讓學生們太晚回去了。

  可是雲雀的話,她原以為對方會留下來直到最後的善後工作結束,最後直接留宿學校的接待室。

  卻沒有想到,他會回來。

  「啊,對了!」

  霧江轉過頭看向了掛在房間內的掛鐘,然後快速地轉回頭看向雲雀,用一種幾近興奮的語氣說道,「請稍等一下,雲雀學長。」

  說著,她也沒有給雲雀任何反駁的時間,直接衝出了房間蹬蹬蹬蹬地跑下了樓梯,沒過多久又捧著一盒東西出現在了自己的房間內。

  「這個,請雲雀學長收下。」

  她垂著頭、紅著臉雙手捧著手中的盒子遞到了雲雀的面前。

  明明當初聖誕節將自己織的毛線背心送給雲雀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害羞,但是她現在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好快。

  雲雀一怔,但很快就伸手從霧江手中將盒子接過。

  霧江遞來的盒子不是特別大,卻很重,雲雀並沒有立刻將盒子打開,只是依舊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依舊害羞地垂著頭的霧江。

  「還,還有……」

  不知道為什麼,霧江只覺得今天的自己特別容易口吃。

  明明之前和白蘭對上的時候還能侃侃而談,但是現在面對著雲雀,卻覺得每說一個字都是異常的艱難。

  「什麼?」

  即使猜出了霧江接下來將要說出的話,雲雀卻依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問道。

  「生……」霧江紅著臉,明明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她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最後,她像是下定決心似的,咬了咬牙、紅著臉大聲地將那句話說了出來——畢竟再不說的話,可能就來不及了。

  「生日快樂,雲雀學長。」

  預料之中的話,卻莫名地讓雲雀感受到了預料之外的喜悅。

  這就像是夏日祭的花火,所有人都知道在星空襯托下的花火很美,但是享受煙花過程時的驚喜,卻並不是從一開始就可以預料到的。

  而且縱然時間很短,那絢爛奪目也是轉瞬而逝,但是在心間留下的印象,卻也是最深刻的。

  「……謝謝。」

  雲雀的聲音並不是很響,但是卻清晰地傳遞到了霧江的耳中。可惜的是現在的霧江還是因為害羞而低著頭,所以錯過了雲雀臉上的笑意。

  說來雲雀其實並不如外人想像中的那般,是隻懂得咬殺

  的戰鬥狂。

  無論是與恭美人的相處還是與這個時代的雲雀的交往過程中,霧江發現對方的教養其實一點都不差。

  他會在早上相遇的時候說「早上好」,也會在飯後說「多謝款待」,更是會在離開的時候說「再見」。只是接近雲雀生活的人其實並不多,能夠讓他記住的也並不多。那些風紀委員們對雲雀是尊敬與恐懼對半開,而草壁對雲雀更是完完全全的尊敬。

  這樣的雲雀可以說是孤獨的。

  霧江不清楚對方是否享受著這樣的孤獨,至少這樣的孤獨她是無法理解的。縱使她也不是什麼擅長外交的人,卻也不像雲雀那般離群、不喜群聚。

  「我……」

  霧江抬頭剛想對雲雀說什麼時,卻看見對方放下了手中的盒子,然後一手支著他房間的窗臺,像是想要從對面的窗戶跳到她房間來。

  霧江被自己這樣的想法給嚇了一跳,然後立刻就否決了,但是雲雀的動作在她看來,卻讓她無法做第二猜想。

  「雲雀學長,你該不會是要……」

  「你先站遠一點,」雲雀打斷了她的話,然後支著窗戶借力就跳到了霧江房間的窗沿上,然後在霧江驚訝的目光中直接越過桌子跳到了地上。

  「太亂來了!」

  就算霧江早就知道這點距離難不倒雲雀,但她還是被對方的舉動硬生生地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來,「就算我們兩個房間的窗戶離得真的很近你也不能這樣做啊!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嚇死……」

  霧江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戛然而止了,理由是雲雀忽然抱住她的舉動。

  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內,這是他們第二次有肢體上的親密接觸,她記得上一次還是在東京回並盛的電車上。

  「你這是在擔心我麼,霧江。」

  其實雲雀真的很少會叫霧江的名字,之前就算是叫她也只是是用姓來稱呼。

  「我……我哪有!」

  霧江臉上的緋紅從一開始就沒有褪下去過,她別開頭,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雲雀的身上,「我才沒有在擔心你呢!」

  「說謊。」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雲雀的聲音卻是非常溫和的,這讓霧江的臉更加紅了一些。

  「我、我才沒有說謊呢!」

  「這句話也是在說謊。」

  雲雀緊了緊環在霧江腰間的雙手,「你剛才,真的不是在擔心我嗎?」

  他的動作讓霧江直想尖叫說這樣是在犯規,但最後她還是撇開視線看著房間的墻壁,微微鬆動了口風,「好吧,一點點吧。」

  「一點點?」

  「那、那就四……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

  「四分之一還不行嗎?那就一半吧……不能再多了哦。」

  「不能再多嗎?那還有一半是什麼?」

  霧江一窒,然後咬了咬牙,「四分之三!」

  「四分之三?那應該是很多了吧?」

  「是啊是啊,我就是很擔心你這總可以了吧!」沒有聽出雲雀語氣中的調侃,霧江猛地開頭看著他,「就算我知道你真的很厲害這點距離只是小菜一碟我還是會擔心會害怕啊!真是的,你好歹也為我的心臟考慮一下吧!」

  一直到吼完之後,霧江從雲雀的臉上看到了笑容,她這才發現自己是被雲雀騙了,卻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什麼時候被騙的,最後只能暗自在心裡罵自己苯。

  「真是的,你到底在笑什麼啊……」

  看著雲雀臉上的笑容,霧江只覺得羞憤,為了掩飾這一點,她只能輕吼了一聲,但是這在雲雀的耳中,和梅子的叫聲並沒有什麼差別。

  「只是覺得有點高興……」

  他毫不掩飾地說著自己現在的想法。

  「誒?」

  霧江為雲雀的誠實稍稍驚訝,她原以為對方會這麼一直傲嬌下去才對的,卻也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坦誠地承認自己的喜悅。

  「嗯?」

  「不,沒什麼。」

  霧江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想起白蘭在臨走時說的話,他說她很快就會雲雀恭彌是在欺騙她,就算不是欺騙,也是在隱瞞著她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

  她抬起頭看著雲雀的側顏,然後輕輕地將頭倚在對方的肩上,雙手也輕輕地環住了雲雀的肩膀。

  這是她長久以來——至少是作為江霧時,長久以來一直想要做的一件事。

  霧江很確定自己抱著的這個人是誰,也清楚對方沒有理由欺騙或者隱瞞自己。

  (所以欺騙什麼的……應該不是真的吧。)

  (如果只是單純的隱瞞的話也沒事,畢竟誰沒有點秘密,不是嗎?)

  ……所以白蘭的話,才是假的吧?

  至少她是如此希望著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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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就在並盛校慶過後的第二個星期,霧江再一次見到了並盛的校長。

  當然,這一次依舊是在雲雀的陪同下,但除此以外還多了幾位她的幾個任課老師。

  「您的意思是……讓我代表學校去參加國中生競賽?」

  霧江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人,素來是掛著淺笑的臉此時此刻卻再也維持不住往常的笑意,不得不說這個消息對於她而言……著實是在承受能力之外的。

  代表學校參加全國性的比賽什麼的,在她不算短的學生生涯中這還是第一次。

  而且即使她的成績在並盛中雖然算是不錯的,但怎麼也輪不到她吧?況且比起國二生,國三生擁有的知識量不是更為廣闊麼——至少理論上來說應該是如此。

  「大概就是這樣沒錯。」

  或許是因為之前有所交流過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雲雀的關係,總之校長對於霧江的印象不錯,甚至笑著開始親自為霧江解釋。

  「每年大賽組委會都會從全日本的國中裡抽取六十所學校,被抽中的國中會派出一名國二生代表學校參加競賽。」

  也就是說選擇國二生是大賽原本的規定?

  霧江皺了皺眉,「但是……」

  ——除了她以外,應該還有更加適合的人選吧?

  這種為校爭光的「好事」,基本上都只會輪到年級名次靠前甚至是第一次的人才對,她的排名雖然基本上能夠維持在年級前三,但是基本上能夠次次維持第一的人並不是她啊。

  好吧,她想起來了。

  基本上是穩坐年級第一寶座的那位是絕對不可能去的。

  某個阿爾克巴雷諾無論是賣人情給雲雀、還是以什麼便裝出現和校長溝通,總之他是不會允許家族的重要成員——尤其還是嵐守這種左右手離開首領太久的。

  這種大規模的比賽她才不信能夠在兩三天內結束。

  「我明白了。」

  且不提某人原本就對學校嗤之以鼻,再加上某個小嬰兒還有自己的考量,總而言之那位彭格列未來的嵐守是怎麼都不可能成為最合適的人選。

  霧江很快地就接受這個現實,畢竟如果她將來要作為正常人考取好一點的高中甚至是大學的話,這樣的鍍金總還是少不了的。

  也不知道這次大賽的含金量夠不夠。

  在放棄無謂地掙紮後,霧江轉而開始考慮之後的問題,比如…

  …

  「大賽要進行多久?」

  「一共是九天的時間,」霧江的國文教師見霧江態度有所軟化,也笑著和藹地回答道,「參賽的學生在這九天內將會進行全封閉式的合宿。順便說一下,這一次的舉辦地點在大阪,大賽首日是在5月13日,也就是這週六。」

  霧江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只剩下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來準備了是麼……」

  「在開賽前五天通知也是這個比賽的慣例。」

  畢竟只有突襲,才是考驗一個學校是否有底氣的方式。畢竟這是靠抽籤決定參賽學校的大賽,無論是哪個學校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抽中。

  當然,從一開始就抱著「自己有可能會被抽中」的信念、並且加以培養尖子生的學校或許也有,但畢竟是在少數。

  「看來品川同學是決定要參加這次的競賽了。」

  看著霧江的態度,校長已經能夠肯定對方是不會拒絕參賽了。

  「我似乎沒有理由拒絕吧,校長先生。」

  況且當初冰帝交換生一事校長也幫了她一個大忙,就算是當作還人情她也不能拒絕。

  「這是大賽的邀請函。」

  校長將一直放在桌上的白底描金邊的請柬向前推了推,「希望你能夠有個好成績,品川同學,但不用給自己過大的壓力。」

  雖然有幸被抽中參加這個競賽已經是運氣了,但並盛中說到底畢竟不是在全國有名的國中,校長對於霧江能夠拿名次並不怎麼保有希望。

  因為這個大賽的競賽內容,向來是以多而繁雜、並且超過國中生知識範疇而著名的。

  曾經也出現過參賽的六十所國中的代表中,只有寥寥數人勉強撐到決賽的歷史,如果說能夠走到決賽是實力與運氣參半,那麼想要獲得冠軍就只有絕對的實力才可以。

  因為並不是所有的題目都是像選擇題和是非題那樣,可以靠蒙的。

  「我會的。」

  霧江從校長桌上拿走了邀請函,卻發現邀請函上的參賽者一欄早已寫上了自己的名字,而且那字跡……

  她驀地向一直雙手環胸依靠在窗邊的雲雀看去,他從始至終就沒有開口說過話,一直都是保持著沉默,她原以為雲雀只是被校長叫來旁觀的,卻沒想到……

  ——他這是在打著什麼主意?

  像是察覺到了霧江看向雲雀的目光,校

  長解釋道,「是這樣的,一開始向校方推薦品川同學的就是雲雀君。」

  雖然他們都很好奇雲雀為什麼會在知道這件事之後,立刻就在邀請函上寫上霧江的名字,似乎一點兒都不擔心霧江會拒絕——更重要的是,為什麼雲雀會記得品川霧江這個人。

  明明除了當初冰帝交換生一事之外,這兩人就沒有什麼接觸。

  至少看上去是這樣沒錯。

  「接下來的這幾天品川同學就在家準備大賽的事情吧,」還不等霧江說什麼,她的國文老師就已經主動提出了這個建議,「畢竟這個大賽的難度……」

  其實失敗了也並沒有什麼,這個大賽的難度原本就擺在那裡,許多學生都是在第一輪就被刷下當觀眾的;但如果成功的話,無論是學生本人還是整個學校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那我的出勤率……」

  霧江可沒有忘記自己之前為了躲避柴田家而請假一個星期的事情,如果再加上這兩個星期的時間,那她的出勤率會不會構成「違反風紀」這一條罪狀?

  這麼說著,她的視線再一次向雲雀望去。

  雖然她是可以開後門沒錯,但是雲雀畢竟是「風紀至上」主義者,萬一缺勤率真的太高惹怒了他……所以說如果能夠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那麼還是能別開後門就別開吧。

  校長像是看出了霧江的為難之處,「這也是我們讓雲雀君來這裡的原因,想必雲雀君會理解的。」

  理解?霧江承認雲雀其實有時候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難說話,但是要是說理解……可能還差上那麼一點吧?

  「嗯。」

  就在霧江疑惑之際,一直都沒出聲的雲雀終於開口,「這件事情風紀委會記錄在檔的。」

  雲雀默許的態度讓霧江忽然想起來,自家男友除了是「風紀至上」主義者外之外,還是「學校第一」主義者。如果是替學校參賽的話,的確是可以酌情考量。

  她的質疑也終於從「有這樣的男友真的沒問題嗎」的疑問句,變成了「有這樣的男友真的沒問題」的陳述句。

  既然風紀至上的雲雀都已經鬆口,那麼她還是好好利用這僅剩的幾天時間,去看看這個大賽的題目究竟達到了什麼水準。即使校方讓她不要有過多的壓力,但是她也總不能不試一下就放棄吧?

  這可不是她的風格呢。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

  處理。

  當晚的晚餐時間,這或許是這兩人自從交往以來氣氛最詭異的一次晚餐吧,霧江時不時地用詭異的目光看著雲雀,就連梅子都發現了古怪更何況是雲雀?

  「有什麼事就說吧。」

  最後,並盛中的風紀委員長、並盛的無冕帝王在霧江的視線中,終於像是有些抗不住似的「投降」,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抬起頭看著霧江。

  「我在想,雲雀學長為什麼會推薦我去參加那個比賽。」

  既然雲雀都主動開口問了,霧江自然也沒有和對方打馬虎眼,單槍直入直截了當地就把自己憋在心裡近一天的疑問問出了口,「雲雀學長可不像是那種因為我是你的女友,就會優先考慮我的人呢。」

  她接受不代表她想通了,這個問題她考慮了整整一天都沒有想明白。

  尤其是這種代表學校的比賽,就算她的成績真的不錯,但年級前三的常勝將軍除了她和獄寺隼人外,還有一個人。

  為什麼會是她?

  「哪來的這麼多為什麼,」雲雀輕哼一聲,「不過是看見送上來的名單上只有你和獄寺隼人罷了。」

  說是年級前三的常勝軍,但是一直能夠維持在這個名次上的只有霧江和獄寺,第三人總是在其他幾個人之間輪流,所以說穩定性是遠遠不如霧江和獄寺的。

  說起來並盛中國二生的任課老師和其他競爭年級前三的學生也不容易,兩個常勝將軍一個是不良少年——至少在大部分師生眼中就是如此,另一個則是低存在感少女。

  老師左右為難不說,其他被他們甩在身後的學生更是各種吃癟。

  只不過讓他們在不良少年和低存在感少女之間二選一的話,大概誰都會選擇後者吧?

  霧江內心的疑惑終於消去了一點,說到底也就是在兩個最壞選擇中,選擇並不怎麼糟糕的哪一個是吧。

  「不過,說起來也真是難得啊……」

  霧江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原本嚴肅的表情也染上了幾分笑意,「沒想到你居然會記得住獄寺君的名字。」

  無論是過去看過的資料還是她的記憶中,雲雀在指環戰或者說黑曜戰之前都沒有和彭格列的那幾人有過多的接觸,真要說的話,應該就是在接待室初次見面和賞櫻祭的那幾次。

  以雲雀的性格,能記住獄寺隼人的名字還真實難得。

  霧江無意中的一句話讓雲雀

  重新拿起碗筷的動作頓了頓,「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誒?是嗎?」霧江疑惑地看著對方,卻發現雲雀神色自若地繼續用著晚餐,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可能真的是她太過多心了吧。

  這麼想著的霧江,失去了一次接觸到真相的機會,這讓後來的她每每想起往事都陷入一種名為「自我厭惡」的低靡期中。

  誰讓她這麼遲鈍。


第四十七章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霧江都是在觀摩過去幾屆大賽的錄像中度過的。

  其實這個錄像倒也不是她在網上找到的,她在網絡上得到的都是過去幾屆大賽裡所出現的賽題,但是這其實也並沒有什麼多大的用處。

  且不提同樣的考題這種程度的大賽不會再出第二次,光是其他的五十九名選手想來此時此刻也在看著同樣的賽題。

  看的人多了,也就不稀罕了。

  這些錄像帶是她在得知自己要代表並盛中參賽第二天時,被寄到她家中的。只不過送件人所在的位址不再是和過往每一次相同的天朝,而是成為了日本東京。

  看到這些被標記著日期的錄像帶時,霧江已經下意識地不再去考慮那個男人的消息來源,還有這些錄像帶得到的管道。

  沒有什麼是那個人知道不了的,只有那些他刻意無視掉的。

  「看來這個大賽的含金量……還真的不低啊。」

  霧江看著錄像帶中出現的那些問題,有不少在天朝都屬於是高中甚至是大學才有的專業問題,還有一些就連她都要想上好一會兒才能得到答案。

  當然,她會知道這些也是因為曾經被好友纏著一同去參加過不少競賽的緣故。

  那些背考題背到連做夢都夢見自己和考題在跳舞的日子喲。

  「日本的國中生的水準已經有這麼高了嗎?」

  既然事先沒有考題集發到她這裡,那麼也就排除了事先讓參賽者背題的可能性,這也就意味著那些能夠回答出超綱問題的學生的知識量……

  還真的是不容小覷。

  畢竟不可能所有人都像她一樣是開掛活了第二次的,雖然這樣的她有點作弊,不過……所謂的知識量都是靠日常積累的,學到的、記住的那就是自己的了,沒有什麼作弊與否的。

  「或許這個比賽……還是有點意思的。」

  自從還是江霧時的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她是許久都沒有接受過這樣的挑戰了——她遇見的都是別的挑戰,比如怎麼在談判桌上獲得最大的利益,或者是用最簡單快捷卻不露痕跡的方式毀掉一個家族。

  「還在看這些錄像帶?」

  雲雀推門進入霧江家之後,就看見霧江坐在沙發上,視線一直停留在那台向來只用來看新聞的電視上,螢幕上顯示的是不知道第幾屆的大賽賽程。

  「嗯……」

  <

  br>  霧江也沒有向雲雀看去,只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面前的電視機,她的身邊是和她神情相似的梅子。

  看著如此相似的一人一貓,雲雀無奈之餘隻覺得有些好笑。

  「正好有熟人找到過去幾屆相關的錄像帶。」

  感覺到雲雀向自己走來,霧江抱著梅子往旁邊讓了半個位置,然而她的視線卻依舊沒有從電視機的螢幕上移開半分……因為是已經上演到決賽的最後幾題了,每一題都是至關重要。

  雲雀就如霧江所料的那般坐到了她的身側,那一雙鳳眼瞥向了電視上正播放著的比賽。

  「怎麼樣?」

  從霧江的手中將梅子抱走,雲雀興致全無地看著電視問道。

  「理科題的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再怎麼說她在穿越之前也是理科生出身的,就算已經有很多年沒有接觸過這些題目了,但是她記憶深處還是存在著那些虐她千百遍的考題——尤其是數學。

  當然,計算速度也是被練出來的。

  「但是……那些和競技還有日本文化相關的題就不行了呢。」

  競技方面是她本來就不關心,日本文化的話……她原本就不是日本人,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前五年裡,大部分時間也是在義大利度過的,正式住在日本的時間前前後後加起來連2年都沒有。

  從地理、歷史到風土人情、文學常識、生活習慣,這些尋常日本人都知道的東西才是她這個「外來者」真正的硬傷。

  如果那些題目都是針對這些內容來考的話,她說不定第一輪就會被刷下來了。

  不過幸好不是。

  電視上的比賽終於結束,歡呼喝彩聲才剛剛響起,雲雀想也沒有多想就關閉了電源、退盤。錄像帶從讀碟機中緩緩而出,螢幕上也恢復成了電視節目的頻道,熟悉的女聲開始報道起了每日的新聞。

  霧江平時都不怎麼使用電視,所以節目依舊是維持在他們——或者說是他每天晚上都會看的新聞頻道上。

  就當霧江伸手正要從雲雀那裡接過梅子的時候,對方的下一句話卻讓她頓時愣在了當場。

  「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

  說著這句話時的雲雀並沒有看著他,雙眼似乎就像她之前那般、只是停留在螢幕上,仿佛那一句讓霧江感觸頗深的話只是他隨口說出的一般,「沒有人逼迫著你一定要拿第一。」

  「我

  知道。」

  她垂下頭,伸手撫摸著梅子銀灰色的毛皮,「但是……」

  這不僅僅是為了她自己而戰的,她也想著不能為他所愛著的、一直維護著的學校丟臉——並盛中原本就不是什麼有名的學校,而這次參賽學校的名單她也隨著這些錄像帶一起收到了,其中很多都是在全國都赫赫有名的中學。

  雖說雲雀本身可能並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如果因為她的關係而使得並盛中在其他學校中的印象一落千丈的話……

  「別想太多了,」雲雀伸手揉了揉霧江的頭髮,雖然他這一動作並沒有持續多久,卻還是教霧江紅了臉。

  「我、我先去做晚飯了。」

  她垂著腦袋把梅子往雲雀腿上一放,然後迅速起身,逃似的離開了客廳跑到了廚房,只可惜她家的客廳與廚房是打通的,所以雲雀還是可以遠遠地就瞧見了她通紅的耳根。

  只是當他的視線從霧江的背影上移開後,那一雙鳳眼裡很快就出現了別樣的神色。

  ——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就不想讓霧江離開並盛一步。

  然而有些老鼠,只能趁著霧江不在的時候去清理。

  五月十二日上午,霧江便帶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乘車前往東京,雖然之前有和雲雀說過自己打算從東京坐新幹線前往大阪,但是她沒有告訴雲雀的是,事實上自己真正的路線其實是從羽田機場到大阪的關西國際機場。

  至於往返的機票……也是伴隨著那箱錄像帶一起送到她家的禮物之一。

  (那個人……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霧江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聲氣,表面上卻依舊維持著不動聲色的樣子,只有那一雙祖母綠的雙眼出賣了她此時此刻無奈的心情。自己的一舉一動被人所監視固然不是什麼好事,但明知道自己被監視了卻不知道對方是怎麼監視的,這才是霧江最大的鬱結之處。

  ——明明她才是印象中神出鬼沒的幻術師,怎麼到現在卻變成了她才是那個被別人玩弄於鼓掌間的人了?

  (只不過,如果是那個人的話……其實倒也不怎麼奇怪。)

  計程車在酒店旁緩緩停下,霧江還未下車便看見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酒店的門口。

  「謝謝。」

  司機在找零之後便下車幫著霧江把行李從後備箱中拿出,在得到霧江的感謝之後,笑著

  回以一禮然後便開著車緩緩離開。

  霧江將行李拉到了一旁,卻看見那輛白色轎車副駕駛座一邊的車門被打開,從車上走下的人影讓她不禁捂住嘴發出了輕輕地低呼聲。

  看著對方向自己走來,霧江下意識地想說一句「好久不見」,但是卻又猛然想起如今的他應該不記得……或者說還沒有認識自己了,於是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對方離自己愈來愈近。

  「品川小姐,白蘭大人請您上車。」

  留著青綠色長髮的青年笑著對霧江說道,還沒有等霧江說什麼,便主動提起她放在一旁的拉桿箱。

  「麻煩你了。」

  雖然霧江知道對方並不在意——甚至會這麼做都是因為「白蘭大人」的緣故,但她卻還是這麼說了,並不只是因為對方的幫助,更因為曾經的一些事情。

  「這並沒有什麼,」青年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然後輕鬆地提起那個行李箱之後將它放進了轎車的後備箱中。

  霧江沒有在這個時候坐上車,而是愣愣地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說實話她已經被這一事實給震撼住了,原本白蘭還記得她甚至是知道未來的一切已經讓她感到夠震撼的了,沒有想到他居然……接下來再發生些別的什麼事情想來她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尤其是當她看見青年的右手上帶著那個與她封存在儲物間中的、一模一樣的鴿子蛋時,就更是覺得如此了。

  「品川小姐,請。」

  他笑著替霧江打開了車門,溫柔的動作與霧江記憶中的如初一致。

  「你不用這麼恭敬的。」

  她說。

  原本他們就是在同一階級的。

  「您是白蘭大人的客人,自然不可以失了禮數。」

  對方的答案讓霧江無奈之餘更是產生了一種「果然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完全沒有任何改變」的認知。

  知道自己不可以再扭轉什麼,霧江沉默地坐到了轎車的後座,與此同時車門被人從外面合上;而車裡原本就坐著的少年見她上車之後,便轉過頭來笑著打起了招呼。

  「又見面了,霧江。」

  他看起來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手中的棉花糖。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來的。」

  「就算現在不來等等,還是要見面的。」

  霧江望向了對方,「況且收

  了人情,不當面向你道謝總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霧江你也真是的,」少年的嗓音中除了輕漫之外,還帶了幾分甜膩,但是這卻讓霧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你明知道我希望你怎麼做的。」

  「你明知道只有那件事我不可能給你回應。」

  讓她重新戴上那枚戒指什麼的,決定了不再和黑手黨有所牽連的她怎麼可能做到?

  無論那枚戒指在黑手黨中、在他的家族中代表了什麼,但是在她的眼中,那枚鴿子蛋代表的只有無盡的麻煩。

  「我說過了,你不用回應得那麼快喲,霧江。」

  白蘭將手中的棉花糖扔進了嘴裡,「現在時間還有的是,你可以慢慢考慮的,說不定再過一陣子你就改變主意了呢。」

  再過一陣子?

  霧江蹙起了眉,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再過一陣子那應該就是……

  說話間,車子已經慢慢抵達了羽田機場的航站樓,雖然霧江本人並不在意,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白蘭居然也會隨她一起去坐國航或者是民航的客機——雖說機票本來就是他送給她的。

  像普通人那樣過了安檢之後,三人找到了候機室,這時候候機室裡還沒有多少人,白蘭和霧江找了一處位置坐下之後,青年便被白蘭指使著去買零食了。

  「說起來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找到了他。」

  霧江看著青年漸漸遠去遠去的背影,頗有感觸地說道,「那麼其他人也是一樣嗎?」

  「桔梗可是很能幹的,如果沒有了他的話,我可是會很困擾的,」白蘭笑笑,似真似假地回答道,「至於其他人嘛……霧江你不是還沒有答應我麼?」

  從白蘭的語氣中,霧江大抵也能夠猜出對方無意回答自己的意思,於是也就沒有再繼續追問。反正她原本就不是特別地想知道答案,不過是隨口問一句白蘭罷了。

  「不過在看到桔梗了以後,霧江還不打算回來麼?」

  霧江瞥了一眼白蘭,沉默著沒有回答,倒是這時候桔梗帶著白蘭吩咐的棉花糖和另一份早餐回來了。看著桔梗笑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檸檬紅茶和蛋糕,霧江在微楞過後,還是從他的手中接過了食物。

  「謝謝,」她向桔梗輕聲地道著謝,在手指接觸到裝著檸檬紅茶的塑膠杯時,她已經感覺到了與自己記憶中一樣的、熟悉的貼心和溫柔。

  r>  雖然是在這個時代的初次見面,卻沒想到桔梗依舊和她記憶中的一樣,熟知著她的喜好和習慣。

  其實霧江非但不對桔梗感到陌生,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熟悉。

  因為在她還是江霧的時候,就與桔梗搭檔了多次,如果不是某些特殊任務的話,大部分的時間她與桔梗都是固定搭檔——不過事關白蘭的計劃,關於桔梗和其他幾個人的存在霧江從未告訴過「恭美人」。

  現在想來,從這一點而言她作為白蘭的部下、家族的一員也並非太失格。

  至少到江霧死的時候,彭格列都不知道桔梗和其他幾人的存在。

  霧江並沒有立刻開始使用蛋糕,而是喝了幾口紅茶暖胃,這時候空務人員已經開始了一系列的準備事宜,在短暫的準備工作過後,便通過廣播開始讓頭等艙的乘客登機。

  由於桔梗還要負責白蘭的行李,這一次霧江便沒有把自己的行李交給對方,而是把手中的食物塞給了兩手空空的白蘭。

  「還真是過分啊,霧江。」

  雖然這麼說,但是白蘭卻也沒有拒絕。

  這一次航班的頭等艙正好是一排兩個座位,整架飛機中一共也就只有四個頭等艙的座位,不知道是不是白蘭將第四個座位也買下的關係,還是正好沒有人買那個位置,總之他們三個人將四個頭等艙的空間全部占據。

  霧江不斷地在自我催眠著,讓自己不用去在意這些。

  從羽田機場到大阪的關西國際機場大概只要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昨晚已經睡飽的霧江暫時還不想睡,但是又實在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於是隻能闔上眼開始閉目養神。

  倒是走廊的另一邊,從上機開始後不久便傳出了鍵盤的聲響,想也知道是白蘭藉著這些時間開始處理起了某些事情。

  別看白蘭平時蠻輕佻的,也不像是會認真辦事的主,但事實上霧江很清楚對方如果要認真做事的話,是絕對不會馬虎的——他只會為了達到某些目的而做出常人所不能理解的舉動。有些時候他的行為看似像是在兜圈子,但仔細想想的話,卻能夠讓人不禁流出一身冷汗。

  因為他的行為不僅僅達到了所有的目的,並且肯定將利益最大化——這向來是他的風格,看似玩鬧,卻是謹慎細緻讓人毛骨悚然。

  好似上帝一般,能夠掌控一切大局。

  這就是白蘭·傑索。

  霧江不

  動聲色地在心中嘆了一聲氣,向來堅定的她卻不禁開始懷疑起了如今的自己是否真的能夠逃過白蘭的掌控。

  現在的白蘭肯定是處於還不需要她的時候,所以才會放任她自由;要是一旦到了他必須使用她這枚棋子的時候,那麼她或許是真的無法逃脫了。

  那麼到時候,她應該怎麼辦?

  或許她真的應該從現在就開始為將來打算起來了,而不能什麼都不做,就乾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她必須做點什麼。

  就當霧江這麼想著的同時,飛機開始緩緩降落到機場跑道上並持續地滑行,然後一點一點地慢慢減速直至緩緩停下。

  他們終於抵達了大阪。


第四十八章

  霧江雖不知道這個時代的白蘭的勢力有多大,但是根據過往的認知,就算這個人現在還是少年、也尚未一手建起那個名為密魯菲奧雷的家族,但他的才華是不會改變的。

  當然,還有這才華所帶來的、可怕的事情。

  霧江三人剛走出了機場,便有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向他們迎來,她不由得像白蘭看去,發現對方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也就明白了這個西裝男人是白蘭的人。

  西裝男人將他們帶上了停在機場外的轎車上,這輛車和霧江剛才在東京看見時的不太一樣——從不關心車的她也看不出是哪個牌子的什麼型號,唯一能夠確定的,只有這輛車依舊是白蘭所喜愛的白色。

  (明明就是一個腹黑。)

  她暗自腹誹著,卻還是和白蘭他們一同上了車。

  「先去你合宿的地方吧,」轎車行駛了沒多久,白蘭忽然開口說道,霧江明白他的這句話並不是在和司機說,更不是在和她商量,只是形式上象徵性地通知她罷了。

  霧江點點頭,沒有做聲,心中想的卻是遠在並盛的雲雀的情況。

  她不能把梅子放在家裡十多天不管,所以自她得到自己要來參加這個比賽之後,便把梅子託付給了雲雀——畢竟除了雲雀以外,也沒有別的合適人選了——她總不至於把梅子送到澤田家去吧?

  幸好,梅子早就和雲雀熟悉了,之前她雙休日去東京給母親當助手時,梅子就是交給雲雀照顧的。

  這一次,不過是把半天時間延長至十天罷了。

  (也不知道他們兩個的三餐會不會有問題。)

  即使知道草壁會負責這十天裡雲雀的三餐問題,霧江卻還是忍不住擔心。倒也不是懷疑草壁的能力——據說對方連續三年家政滿分——她只是怕雲雀和梅子不習慣。

  尤其是梅子,用雲雀的話來說,就是它的口味早就被自己給養刁了。

  「霧江,你有在聽嗎?」

  忽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霧江的沉思,她隨即就看見白蘭的那張揚著萬年不變的笑容的臉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

  霧江想也沒有多想,直接伸手將白蘭的臉推開,「怎麼了?」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哦,霧江,」白蘭的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笑容,「我都叫了你好幾次了呢,你都一直沒有回應我,是在想什麼心事麼。」

  雖然是這麼說,白蘭卻是一臉「我

  什麼都知道」的樣子,看得她一陣惡寒。

  「只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霧江別開了視線敷衍了過去,「對了,你剛才說了什麼?」

  「幾天以後柴田家可能會派人過來找你,多半就是你那個血緣上的哥哥,」白蘭倒也沒有生氣,反而是一反常態的好脾氣,甚至帶著幾分興致地回答道。

  霧江當然明白,那是好戲將要上演的預兆——至少對於白蘭而言是這樣的,但是……

  「我沒有哥哥,」她冷著聲音回答道,「無論是血緣上還是名義上的,我的母親也就只有我一個女兒。」

  早從母親和柴田慶士離婚開始,柴田家就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聽到霧江這麼說,白蘭臉上的笑容似乎變了變,但是那速度太快,導致霧江根本就沒有看清,「別這麼說嘛,到時候說不定會有驚喜吶。」

  霧江挑了挑眉,並不明白對方這麼說的用意。

  驚喜?只要柴田家的那些人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她的面前,她才會感到「喜」。

  霧江視線並沒有告訴過白蘭合宿的位址,但既然對方能夠在第一時間知道她要參加這次比賽,那麼合宿的地址對於他而言也就是小事一樁了。

  轎車緩緩地在一道自動門前停下,透過玻璃窗,霧江可以看見鐵門內是一片空地,之後便是一棟看似簡單的長建築物,大約有三四層的樣子,看上去有些像是學校,卻又不似學校那般嚴謹。

  她看了看標在自動門旁那大理石柱子上的門牌號,確定了這個地方就是這次合宿的地點。

  「那麼我就先下車了,白蘭先生,」她頓了頓,像是在考慮之後的說辭,「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這麼說著的霧江,表情看上去似乎並不是特別的自然。

  白蘭也沒有揭穿她,只是笑著似真似假地抱怨了一句,「霧江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冷淡呢,不過要是你真的變得活潑了,或許也就不是你了。」

  「或許是吧,」霧江笑笑,「我該下車了。」

  她再一次說著,手也已經伸向了車門上的把手準備執行自己說的話,但是白蘭忽然響起的聲音卻讓她停下了動作。

  「如果柴田家來找你的話,我的建議是不用拒絕他們。」

  白蘭的聲音沒了之前的輕佻或者是甜膩,漠然的語氣讓她止不住地生出了一片寒意——這樣的語氣讓她想起了那時微笑著讓她去殺彭格列雲守

  的白蘭·傑索。

  是了,他們本就是一個人,就算她背後的這個人還是一個少年,也改變不了他就是白蘭·傑索的事實。

  「你不用這麼緊張的,霧江。」

  身後的人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僵硬,隨即輕笑了一聲,「現在我還不打算讓你和綱吉君他們對上。」

  ——這個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你想多了,白蘭先生。」

  她冷著聲音說道,卻難掩語氣中的生硬,「而且我目前也沒有為您賣命的打算,或許之後也不會有。」

  白蘭沉默了幾秒,然後忽然爆發出一陣笑聲,霧江不知道這笑聲意味著什麼,也不想回頭去看對方現在的表情,她只是說了一句「再見」之後就推門下車,然後走到轎車的後備箱處,準備去拿自己的行李。

  她才要打開後備箱,桔梗已經跟著下車來到了她的身邊,替她將行李箱拿出。

  「謝謝。」

  她將收起的拉桿抽出,一邊輕聲地向對方道謝。

  「沒什麼,」桔梗依舊是微笑著。

  霧江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現在的自己和現在的桔梗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多說的了,於是隻能草草地向對方道別,然後轉身向合宿的地點走去。

  等到霧江的身影消失在那棟建築物之後,白色的小轎車這才駛離了這個地方。

  霧江拿出了邀請函交給前臺的負責人,卻發現自己的身邊忽然又多出了一個人,修長的手指夾著同樣的邀請函交給了另外一個負責人。

  她不由地開始偷偷打量起了自己這次比賽的對手之一。

  這是一個個子很高的男生,霧江的身高對於國中女生而言並不算矮,但是對方據目測起碼也有175cm。他留著棕色的碎發,像是閉著雙目,長相可以用清秀形容,但是她卻無法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他現在的心情。

  「宿舍是之前就安排好的。」

  就在霧江收回目光的同時,坐在前臺的負責人之一開始為他們進行起瞭解說,「按理來說應該是兩人一個房間,但由於這次的參賽人中只有三個女生,所以品川同學和另一位同學有幸地被系統分為單獨一個房間。」

  參加這一次比賽的共六十名學生,如果只有五個女生的話,那麼也就是說有五十五個男生。按兩人一間來算的話,有一男一女可以單獨一間就是必然的了——這個好歹也

  是正規大賽,就算不是大型比賽,也不可能荒唐到讓男女生住同一間房。

  對方的話音剛落,正在為那個男生負責登記的人就笑著出了聲,「真巧,柳君你也是單獨一間。」

  根據這兩個負責人的話,霧江和對方也至少知道了雙方的姓氏。

  霧江又一次偷偷地像對方瞧去,卻正好聽見他的聲音響起。

  「立海大附屬二年,柳蓮二。」

  既然人家都做自我介紹了,那麼霧江再保持沉默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並盛中二年,品川霧江,請多指教。」

  說著,她向對方微微一鞠也算是盡了該有的禮數。

  「請多指教。」

  「這是你們的房卡,」前臺的兩個負責人將房卡以及霧江和柳之前交給他們的邀請函和學生證一起還給了他們,「正式集合的時間是明天早上十點,所以二位今天一天都可以自由活動,但請記得門禁在晚上十點三十分,請不要超過這個時間回來。電梯在右手側,比賽請加油。」

  「謝謝。」

  「謝謝。」

  道謝聲同時響起,霧江和柳不約而同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各自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向電梯走去,霧江看了看自己的房卡上寫著218,又看見對方的房卡上寫的是219,這也就表示他們還要一起再走一段路。

  其實霧江倒也不怎麼討厭這位柳君,對方看樣子也不像是什麼會多事或者是有怪脾氣的人,只是……

  她原本也就不是什麼自來熟,也不怎麼擅長和陌生人交流,所以接下來的這一小段路上,她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麼主動挑起話題而使得氣氛不至於這麼尷尬。

  但是她覺得柳看起來也不像是多話的人,於是稍稍地放寬了心。

  (既然兩個人都不多話,那麼就不如一路上都保持沉默吧。)

  最後她也只能這麼破罐子破摔地想著。

  電梯很快就抵達二樓,就在霧江還在找路標的時候,柳已經出聲,「這邊。」

  霧江一怔,卻發現他已經向左邊走去,她立刻快步跟上對方。

  「謝謝。」

  「不,沒什麼。」

  霧江忽然發現自己今天似乎一直在和別人道謝,桔梗是、白蘭是、連這位初次見面的柳君也是——是她今天一直都在麻煩別人,還是她最近實在有點太遲鈍了?

  只是她剛剛走進自己的宿舍,手機鈴聲便隨之響起。

  「您好,我是品川。」

  「霧江麼,你現在能出來一次嗎,我想見你一面。」

  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然而霧江在聽見這個聲音的一剎那便冷下了表情。

  她想掛電話,但是她最終卻還是沒有這麼做,「我現在人在大阪。」

  柴田家本家在東京,她這麼說無疑是在回絕對方的要求——難道柴田家一個令下,她就得隨叫隨到不成?

  「而且我也不想見你。」

  「無妨,」對方像是聽出了霧江的言下之意,「我們現在都在大阪……你難道想要拒絕和你的親生父親見面嗎?況且你的繼母也想見你一面。」

  霧江挑了挑眉,對方話中的嘈點實在太多,她要真的去一一吐槽還嫌累。

  什麼叫「我們都在大阪」?柴田家還真是能耐,她前腳才剛剛合宿中心,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整理他就一通電話打了過來。親生父親?他柴田慶士都已經和自己母親離婚了,連和柴田家的關係她都已經斷絕了,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麼可以說的。至於繼母問題……她的母親永遠只有品川千繪一人,柴田慶士口中的那個女人百分之百就是那個搶自己好友的丈夫最後上位的小三,那種女人有什麼好見的。

  「可是我沒那個閒暇時間。」

  她的語氣漠然,倒是和之前在車上時的白蘭有些相似,「再說,我也不覺得和你們有什麼好說的。」

  「霧江!」

  「既然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那麼我就先掛斷了。」

  她仿佛沒有聽見對方帶著幾分強硬的語氣,依舊冷漠地說道,「而且我希望和柴田家相關的任何一個人今後都不要來騷擾我和母親的生活。」

  就在霧江要結束通話的時候,對方卻突然說道,「如果我說這件事和你母親有關呢?」

  霧江微微眯起了雙眼,沉默不語,對方也沒有再逼迫她,而是留下了給她考慮的時間。

  「我希望你說的是真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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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白蘭的預言向來是不會出錯的,當霧江來到與柴田慶士約定的天守閣前時,看見的就是白蘭口中的、她「血緣上的哥哥」——柴田相馬。

  只是柴田相馬身後站著的那個人,卻讓霧江微微有些錯愕。

  但是她很快就將這份錯愕隱藏了起來,裝作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似的,慢慢地走到了柴田相馬的面前。

  「你來了,霧江。」

  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過去了將近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再一次見到柴田相馬的時候,霧江只覺得這個一直以來被柴田家捧在手心、卻也因為柴田家而失去童年的少年,似乎變了許多。

  但是她卻又說不出是哪裡變了。

  「看來這一個月你過得還不錯。」

  沒有了上一次見面時的尖銳,以及之後的無力與妥協,如今的柴田相馬看起來,倒是有些像品川霧江兒時的記憶中,那個會一直擋在自己身前,會溫柔對待自己的兄長。

  只可惜後來大家都變了。

  柴田相馬成為了柴田家理想的繼承者、開始疏離自己的母親與妹妹;而品川霧江則是愈發地不喜柴田家的環境,到最後甚至因為她的出現而消失。

  霧江看著眼前的少年,她並不是那個與柴田相馬一起在柴田家長大的品川霧江、更不是他的妹妹。所以無論對方是打溫情牌還是選擇其他的手段她都不會在意、更不會為之動容。

  她只會想著對方之所以會改變態度,會不會又是柴田家使出的新的一個手段。

  然而這種不信任霧江卻並沒有表現在臉上,她只是微微地向對方鞠了鞠,看起來生疏有禮卻不卑微。

  「許久不見,柴田君。」

  看見這樣的霧江,柴田相馬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然而他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只是看了一眼霧江,最後像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我們走吧。」

  這麼說著的柴田相馬,率先動身離開了天守閣。

  霧江並沒有應聲,她只是沉默地跟上了對方的腳步,只是在路過那個一直沉默地跟在柴田相馬身後的男人時,和他心照不宣地對換了一個眼神。

  柴田慶士等待的地方與天守閣並不遠,所以他們並沒有坐車,而是選擇步行前往。

  霧江自認為自己如今和柴田家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就算柴田相馬是自己異母同胞的哥哥,但是她對對方的感情也不是特別的

  深厚,再加上兩人的觀念完全不同以及上次鬧出的諸多不愉快,如果不是柴田相馬主動開口,她是絕對不會出聲的。

  況且她現在在意的……

  瞥了一眼跟在自己和柴田相馬身後的男人,霧江的心情不可謂不複雜。

  也難怪白蘭會有柴田家的第一手消息,不過如果是早就在柴田家裡布下了眼線的話,想來也就不怎麼奇怪了——只是這並不像是他的風格罷了。

  是的,過去就算是和彭格列還有起同盟家族鬥得再厲害——雖然霧江一直都認為那是白蘭故意讓彭格列方有喘息的餘地,好看見他們垂死掙紮時的情節——但即使是那樣,白蘭有沒有往彭格列那裡安插過人。

  將簡單的局勢弄到最複雜,最後再一口氣坐收漁翁之利,這才是白蘭最喜歡的方式。

  那麼為什麼他這一次會……難道是有什麼隱情嗎?

  霧江眯著祖母綠的雙眼,暗自琢磨著柴田家這一次怎麼會和白蘭扯上了關係。

  柴田家的勢力雖大卻僅僅只是侷限在日本,而且聽今天白蘭的意思,他暫時還不想和彭格列的人對上,也就不會把手伸向日本。就算他想在日本擴張勢力,那麼擋著他路的也絕對不是日益虧空的柴田家。

  那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才會讓毫無利益矛盾的兩方人馬牽扯在了一起?

  「到了。」

  就在霧江還在糾結這一關係網的同時,柴田相馬突然響起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霧江抬頭望去,發現這是一所帶著濃濃日式氣息的茶居,想到柴田家死要面子的風格,霧江便可以斷定這家點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夠消費得起的。

  霧江是不會為了柴田家的人特意換衣服來見他們的,因此身上穿著的依舊是今天出門時所穿的便裝,幸好襯衫與針織毛線套衫配上休閒褲看上去也並不算太隨便——至少不屬於一進門就被別人擋下來的那種。

  跟著柴田相馬走進了這所茶居,甫一進門就有一個穿著仕女和服、一臉笑容的女招待員向他們迎來。

  也沒有仔細去聽柴田相馬和對方說了什麼,只知道片刻之後,那個女招待員便將他們引向了二樓的一個包間門口,然後有禮地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

  柴田相馬敲了敲門,待聽見屋內傳來了應答聲之後,便拉開了移門同霧江一同進了包間。

  至於那個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男人,則

  是侯在了門口,沒有一同入內。

  移門被打開的時候,霧江便看見了屋內除了柴田慶士之外還有一個女人,穿著一身深色的中振袖和服,盤著髮髻,髮髻上斜斜地插著兩枚髮飾作為裝飾。

  女人看上去保養的很好,若不是霧江一開始就知道對方是誰,是絕對想不出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也可以像才剛剛三十歲一樣,甚至一點皺紋都沒有。女人的臉上揚著淺淺的笑容,看上去溫婉端莊宛若一個出色的貴婦人,但對方實則是什麼樣的人,霧江是一點都不陌生。

  況且如果仔細去觀察的話,便可以發現這個女人是在模仿著還是柴田夫人時的品川千繪的模樣。

  但是和自家的母親比起來……

  霧江冷笑了一聲,這個女人就算是穿上金縷衣、化上最美的妝都是無法和她的母親比肩的,更別說是要超過自己母親。

  「父親、母親。」

  柴田相馬跪坐到了二人的對面,然後行了一個禮。

  他的稱呼讓霧江挑了挑眉,卻也沒有當場發作,她跪坐在了柴田相馬的下座,然後淺笑著同樣行了一個禮,卻不似柴田相馬那般的恭敬,僅僅也就侷限在禮儀方面。

  「許久不見,柴田先生。」

  她的稱呼讓柴田慶士當即變了臉色,而坐在他身旁的女人更是因為霧江的無視而露出了幾分的不滿。

  「霧江,你……」

  柴田慶士的表情變得有些失望,或許更多的還有一些內疚,「你還是不肯原諒爸爸嗎?」

  對方這樣的話語並不在霧江的意料之外,柴田慶士和他的父親柴田將臣比起來,或許只能用軟弱無能沒有擔當來評價,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還不如他的兒子柴田相馬。這也就是柴田家的老爺子越過了自己的兒子,直接把柴田相馬定為繼承人的原因。

  畢竟柴田家需要的是一個心狠手辣果敢決斷的家主,而不是一個連女人的事情都處理不幹淨、整天只會寫些小說的作家。

  「爸爸?」

  霧江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在見到兩人時就揚起的笑容更深了一度,「您是不是忘記什麼了,柴田先生,我似乎早就和您沒有任何關係了。」

  「當然,是否也能請您直接稱呼我的姓氏?我想我與柴田家的關係,似乎還沒有親密到可以讓柴田家的人直呼我名字的程度。」

  霧江冷漠的話語讓在場的兩位男性的表情

  都變得有些難看,倒是那個女人的臉上依舊維持著笑容,但那笑容卻也是尷尷尬尬的、就像快要維持不住似的。

  「霧江也真是的,難得和爸爸見一次面還把氣氛弄得這麼尷尬。」

  女人像是在嗔怪著霧江的不懂事,轉身又輓上了柴田慶士的手臂笑著像是打起了圓場,「但是我相信霧江絕對不是故意的,所以慶士君不要怪她,她還小。」

  女人的話讓柴田的臉色稍微好了點,他看著霧江,再一次開口說道,「我知道你還在怪我和你母親離婚,但那畢竟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和你母親結婚近二十年,感情早就淡了,和她離婚也是為了她好。」

  「至於你,讓你跟著你的母親也是為了防止她將來老了不會沒有依靠,要知道相馬畢竟是柴田家的繼承人,不可能事事都顧著你的母親。」

  柴田慶士這麼說著,看著霧江的眼神中也帶著幾分祈盼。

  盼望著霧江能夠理解他的這份不易。

  「當然,這也是老爺子的意思。」

  像是怕霧江繼續仇視柴田家和柴田將臣,柴田慶士連忙解釋道,但是他剛說完就發現霧江的表情依舊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但是那笑意卻沒有抵達至眼底,祖母綠的雙眼中盡是漠然,仿佛並不在意他剛才的那番解釋,也好像……根本就不在意柴田家。

  「然後呢?」

  霧江的指節不緊不慢地輕叩了桌面兩下,看著自己面前那杯還裊裊著熱氣的的綠茶,忽然想到了那日在柴田家本家時的那杯紅茶——看來柴田將臣似乎並沒有將那日的細節全部告訴他這個好兒子。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柴田先生。是讓我不要怨恨你們柴田家?還是說讓我乖乖地聽你們這些所謂長輩的話,代表柴田家去聯姻?」

  霧江看著柴田慶士一副被說中心事的表情,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加深。

  說起來,柴田慶士的性格實在不像是柴田家的人,和柴田將臣比起來他簡直是容易對付的多,就算加上了他身邊的這個女人,也不夠曾經在談判桌上變著法地為家族謀取最大利益的她來練一輪的。

  正好,她現在的心情可以說是糟糕透頂了。

  「既然霧江你都知道了……」

  「我說了,請稱呼我為品川,柴田先生。」

  霧江打斷了對方的話,即使對對方使用了敬稱,也不見她語氣中

  有多少恭敬的成分在,就好像這個稱呼的存在,純粹是為了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罷了。

  「霧江你……」柴田慶士還想說什麼,但最後還是在霧江的視線中換了自己的稱呼,「好吧,品川。」

  看見柴田慶士讓步,霧江也沒有表示什麼,只是轉了一個話題,「其實有些事情我原本也不想和你們柴田家的人解釋的,但是今天既然你提到了,那麼我也把話說清楚吧,也省得日後再在這些問題上糾纏不清。」

  她把話說得很重,雖然知道這樣可能讓柴田慶士受傷,但是他當初選擇那麼做了,也就要為他的懦弱承擔一切後果。

  「首先是母親的問題,其實我一點兒都不怪你和我母親離婚,事實上我還有那麼幾分慶幸,甚至也很高興當初你選擇聽從柴田將臣的話,讓我和柴田家斷絕關係。」

  她緩緩地陳述著,臉上沒有了一絲的笑意,說出來的話也和她的表情一樣冷漠,「其實我一直是覺得你配不上我母親的,正如你們柴田家覺得我和母親配不上你們一樣,既然雙方互相厭惡,不如早點斷了這樣也乾淨俐落。」

  「說到將來的贍養問題,這一點並不需要你們柴田家的人來操心,」霧江聳聳肩,看似說得隨意,但是卻讓對面的二人都不覺得輕鬆,「這畢竟也是你們當初離婚條件的一部分,況且你們姓柴田而我們姓品川,原本就是不相干的兩家人,母親將來的贍養問題就算你們柴田家倒貼,我們品川家也是不需要的。」

  霧江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柴田相馬,然後轉過頭來繼續說道,「當然啦,柴田君的母親現在另有其人,又怎麼會去想到我的母親呢?」

  「霧江!」

  柴田相馬低聲斥喝了一聲,但是在對上霧江的表情後,還是心虛地別開了自己的視線。

  「對了,說到這個還得提一下剛才電話中的事情。畢竟有些事情我不把話說清楚、讓你們繼續這麼誤解下去也不行。」

  霧江瞥了一眼坐在柴田慶士身旁的女人,忽然揚起了一抹怪異的笑容,「我品川霧江的母親只有品川千繪一人,過去是,將來也是。既然你柴田家和我沒有半分的關係、名義上而言你也不是我的父親,那麼也就沒有繼母這一說。」

  她看著那個女人的笑容裡染上幾分諷刺,「你們這麼自作多情,我會很困擾的。」

  「你……」

  女人的臉色唰地變白,她顯然是沒有想到霧江會這麼直接了當

  地把話說出來——還是當著這兩父子的面,這讓她只覺得臉面無存。

  「夠了,霧江!」

  柴田慶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臉色鐵青地看著霧江,也不知道是被霧江目無尊長的態度給氣的,還是因為她的話直中紅心而惱的。

  「再怎麼說我們也是你的長輩,你就是這麼和長輩說話的嗎?」

  「你似乎是沒有聽清楚我之前的話吧,柴田先生,」霧江也斂起了臉上的笑容,「柴田家的人和我沒有半分的關係,長輩?你們就想憑藉著這層已經被撕破的關係讓我替你們柴田家謀利嗎?想得也太美了吧。」

  「你們柴田家興旺的時候是怎麼對待我和媽媽的?把我們趕出去了之後倒想著讓我這個向來都被你們看不起的女兒了?既然你們自視男人高女人一等,撐起一個家庭的是男人、女人只有聽從的命,那麼這個時候你們怎麼不挑起大樑了?」

  霧江冷笑著,「靠被捨棄的女人聯姻換來的榮耀,你們也好意思稱作是自己的,也不怕柴田家在背後被人戳脊樑骨。」

  被霧江這麼一說,柴田慶士的怒火就像被澆上了一盆冷水,立刻就蕩然無存——連火苗都不剩了。

  「我知道你還在惱怒我們之前的舉動,霧江,」柴田慶士不死心地做著最後的掙紮,「但是……」

  「請稱呼我為品川。」

  霧江不喜不怒、甚至有些公式化地說道。

  「而且你說惱怒?不,我才不會對你們把我和母親趕出柴田家的行為感到惱怒。」

  霧江冷冷地看著她,「相反的,我還很感謝你們把我和媽媽丟出了這趟渾水。但是你們現在一再的騷擾卻已經讓我敢到了厭煩。」

  柴田慶士不解地看著霧江,「可我今天是第一次來找你啊……」

  「是啊,第一次……」

  她瞥了一眼已經心虛地移開視線的柴田相馬,「且不說上次的事情吧,我倒是對你們柴田家的情報網好奇得很,為什麼我今天才抵達大阪不到半個小時,你們就可以精確地知道我的所在?」

  「那是因為……」柴田慶士喃喃,卻也說不出來究竟為什麼。

  「那是因為柴田家一直以來都在監視著我的行動吧?」霧江忽然莞爾,「你們倒是閑得慌,有這樣的時間來監視我,然後用各種方法來迫使我替你們去聯姻,不如想想怎麼在商場上輓回一點優勢吧。」

  柴田慶士被

  霧江說到語噎,最後羞愧地垂下了頭不再言語。

  霧江倒也沒有再咄咄逼人把對方再往絕望中送上一程,卻也不打算就此罷手——既然今天都把話給說開了,她也不想到此而至——至少不能便宜了那個女人。

  她轉過頭看向坐在柴田慶士旁邊的女人,臉上帶笑卻也一點不讓人認為她這是在笑,「其實我倒是覺得你挺了不起的,鈴木優香小姐,還是說我應該稱呼你為柴田夫人?又或者是蘇婷小姐?」

  被霧江掀出老底的女人臉色丕變,但是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用一種狀似懷念的語氣說道,「茗碧生了個好女兒。」

  「聽你用這樣的語氣叫著我母親的名字,我只覺得噁心。」

  霧江倒也毫不退讓,一句話便讓對方再也掛不住臉上的笑容,「況且我想如果母親現在人就在這裡的話,也會對你說‘請稱呼我為品川’的——你還不配直呼她的名字。」

  「我和你的母親好歹也是多年的同學與好友,這麼叫她也沒有什麼不對。」

  柴田優香還想爭辯些什麼,但是在對上霧江的笑容後卻也和柴田慶士一樣迅速就焉了。

  她忽然反應過來,霧江並不是對於他們的事情一概不知,相反的,她甚至知道得比她和柴田慶士加在一起知道的還多。

  「同學?好友?是啊……遇到你這樣的同學與好友,母親她還真是三生有幸。」

  霧江哼了哼,「這麼多年來你給她暗地裡捅的刀子還少嗎?以前事情的也就不說了,搶了自己好友的丈夫還造成對方家庭不睦,最後迫使雙方離婚最後小三上位。像你這樣的好手段,我的母親在這方面倒也是輸了。」

  「我……」柴田優香還想為自己爭辯幾句,但是一想到之前的話全部都對霧江無用,最後倒也撕開了臉面,「這也只能怪你的母親留不住男人,和我沒有關係。」

  「的確,不過像這樣的男人,母親她白送給你都可以。」

  霧江毫不介意她口中的「這樣的男人」是她的親生父親甚至還坐在這裡,開口倒也不客氣,「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柴田優香一怔,隨即笑了出聲,「我倒是不知道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事情。」

  「是啊……」

  霧江也不介意對方的尖銳,隨之一笑問道,「我不知道柴田夫人你的一戶口本還好麼。」

  ——是哦,也不知道當初是誰,哭著向自己的「多年

  的同學與好友」發毒誓,說是如果搶了對方的丈夫她就死一戶口本。

  柴田優香顯然是沒有想到霧江會問這個問題,更沒有想到當時還小的她居然會知道這件事,想著日本沒有戶口本這東西,她當初為了表心意也是用中文和品川千繪發毒誓的,自然也就認定是品川千繪告訴霧江的。

  「既然該說的都說了,該問的也都問了,那麼我也該告辭了。」

  看著柴田慶士依舊陷於低谷,而柴田優香的表情晦澀不明,霧江也無心再繼續這場鬧劇,她說著便起身準備離去。

  一旁沒有怎麼發言過的柴田相馬跟著站起。

  霧江睨了對方一眼,看似挑釁地問道,「怎麼了?難道你還想繼續嗎?」

  誰知道對方像是沒有聽出她話語中的挑釁,只是率先向門口走去。

  「我送你出去。」

  霧江看著柴田相馬的背影挑了挑眉,卻還是跟上了對方的腳步,留下了柴田慶士夫婦在屋內,就與他們來之前的那樣。

  「對了。」

  走到移門旁的時候,霧江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向他們,「還有一句話我想送給你們二位非常合適。」

  「人心不足蛇吞象。」

  別奢求自己不該有的東西,有些夢是時候也該醒醒了。

  跟著柴田相馬一起走在茶居的廊上,霧江這一次倒是主動挑起了話題,「我倒是沒有想到,你今天居然會由著我說那些話。」

  「父親他是時候該清醒了。」

  從柴田相馬的聲音中聽不清他的喜怒,「其實作為柴田家的人,有時候我覺得父親他才是最幸運的。」

  他可以寫他想寫的小說,可以不理會柴田家的是是非非甚至是上流社會的陰暗——尤其這還是在他是柴田家獨子的情況下,也許是因為柴田將臣一直掌權,他本人也無意執掌柴田家的緣故吧。

  等到柴田將臣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這個獨子已經長歪了,所以這才急於將長孫立為繼承人。

  至於把她們母女兩趕出柴田家的理由,霧江多多少少也可以想像得出。

  一來柴田老爺子的確不喜她們母女;二來是怕將來他走了、柴田相馬繼承家業之後,柴田慶士軟弱無能,品川千繪會借此掌控柴田相馬和整個柴田家。

  她品川霧江雖然是個女孩,但誰也吃不準她有沒有要霸佔柴田家家業的

  念頭。

  只有將她們母女這個潛在隱患全部清除之後,他才能放心把柴田家交給柴田相馬這個看好的孫子。

  ——天知道她們母女兩個壓根就不在乎柴田家這個爛攤子。

  「其實你怎麼想的都不重要。」

  同柴田相馬一起走出了這家茶居,霧江看著街上的景色勾起了嘴角,「重要的是,我希望今天是最後一次和你們柴田家的人喝茶了。」

  「如果還有第三次,我想可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衝動的舉動。」

  「當然,例如我和母親的監視問題,以及我們的安全問題,我想就不需要我多說了吧?」

  柴田相馬轉過身看著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我不能保證老爺子會不會對你們動手——畢竟你也知道,他不是我能說服得了的。但是只要是我能力範圍之內的,我都會去阻止的。」

  雖然是這樣不確定的答案,但霧江卻也是滿意的很。

  「但願如此吧。」

  如果柴田家再做出什麼舉動的話,會發生什麼事也就不是她能夠阻止的了。


第五十章

  來到大阪的翌日,霧江在用早餐時便在食堂看見這次大賽其餘五十多名參賽選手。

  由於大賽的規定,所有參賽選手都必須在大賽首日以及最後一天身著自己學校的校服。可惜的是霧江對於其他學校瞭解的並不算多,因此還沒有到一看校服就知道是什麼學校的。

  ——畢竟也不是所有的學校都將校名寫在了制服上。

  比如說並盛中。

  因為每天早上都要給雲雀準備午餐的關係,霧江起來的並不算晚,至少當她抵達食堂的時候,裡面也就只有寥寥數人。

  而其中,就有昨天正好與她同時抵達、並且正好住在她隔壁的柳蓮二。

  霧江在領完自己那份早餐之後也沒有多想的,便選擇坐在了柳的對面——與其和不認識的人同處,還不如選擇坐在認識的人對面——即使他們昨天才剛剛認識。

  「日安,品川同學。」

  霧江才剛剛放下手中的托盤,對面的柳立刻便向她打了一聲招呼,態度雖然不怎麼熱絡,卻也不是特別的冷淡。

  不親不疏,進退合宜。

  看著對方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霧江在微怔之後也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日安,柳君。」

  打完了招呼,原本就不多話的兩人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安靜地用著自己那份早餐。

  或許是大賽的贊助商夠大方,又或許是大賽組委會優待選手。總之雖然是負責六十人分的早餐,但早餐的質量卻完全沒有因為人數而變得糟糕——至少是比霧江想像中的要好多了。

  一邊用著早餐,霧江忽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和今早剛剛接到的那通電話,雖然沒有那兩通電話她也想著是不是要發短信給對方,只是在接到了預想之外的電話後卻還是讓她忍不住覺得……

  很甜蜜。

  當時她只覺得白天因為柴田家的人而產生的鬱悶在一瞬間就被一掃而光,光是能夠聽見對方的聲音就很滿足了。

  如果不是她意志力堅強,還知道自己馬上面對的是全國性的比賽,說不定早就把白天剛剛整理完的行李全部重新收拾好準備回並盛了。

  幸好她夠理智,不然說不定真的會鬧出什麼笑話來。

  雖然那麼一瞬間她的確是想這幾天都關機,只要不接到對方的電話就不會被他所牽動,但是一想到這樣一來對方肯定會很生氣她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最主要的是……

  她也想聽見對方的聲音。

  「品川同學。」

  就在霧江還在想著今天晚上雲雀會不會打電話給自己,又或者是自己打給他的時候,突然響起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是的,柳君?」

  霧江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對方,卻發現對方的表情似乎

  有那麼一些古怪。

  柳看著絲毫沒有自覺、明顯就是處於剛剛回神階段的霧江,在短暫的沉默之後還是說道。

  「你再戳下去,這碗飯就要變成漿糊了。」

  霧江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然後立刻明白對方的意思,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剛才有些走神了……謝謝你,柳君。」

  柳只是點了點頭,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霧江迅速地將快要冷掉的早餐解決完之後,便無所事事地坐在原位想心事——雖然她有些懊惱沒有像柳一樣帶了本書下來,但想到如果要打發時間還得去跑一次宿舍樓的話……

  那她還是繼續無聊吧。

  也沒有過多久,忽然便有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來到了食堂,原本也不算太熱鬧的食堂一下子便靜了下來,霧江聽著他們的發言,也只能感慨像這樣的陳腔濫詞原來不是天朝獨有的。

  過了大約四十五分鐘,在幾人的講話全部結束之後,一個看上去像是助手的男人拿著一個紙箱出現在了食堂最靠右的那一桌,霧江立刻明白正式的比賽已經開始了。

  按照大會的慣例,所有六十名參賽的選手將在第一天被分為三人一組,共二十組,並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分組直至最後一天。

  雖說能來這裡參賽的都是各自學校拔尖的學生,但這並不代表所有學校的尖子生都是在一個水準上的,說不定有些學校的第一名在其他學校也只能算中流水準,而這時候這樣隨機的分組也就只能看個人的運氣了。

  運氣好的話,一組裡三人或者至少兩人都真的是屬於「全國水準」的,若運氣不好的話……

  那就只能看後面的運氣了。

  「A18……嗎?」霧江看著手中的紙條,「看來我最近和這個數字有緣呢。」

  這麼說著,她看向了對面的柳蓮二,「那麼柳君呢?」

  「C18。」

  纖細的手指將紙條放在了桌上,霧江看著那上面字母與數字的組合覺得有些驚喜又有些錯愕,或許還有那麼一些不可思議。

  她想了想,最後笑著說道,「那麼接下來的十天,也就請柳君多多指教了。」

  說實話,她對柳蓮二的印象並不壞,比起那種行動派的,她更加欣賞頭腦派的,一直以來她對行動派的都比較苦手。

  ——這或許也就是她當初能夠和桔梗相處的最好的緣故吧?

  同霧江和柳分到另一組的,是一個帶著眼鏡留著一頭深綠色碎發、左手上還纏著繃帶的男生,個子比柳還要再高出一點。只是……稍微讓霧江感到有些不解的是他手中拿著的那個粉紅色的蝴蝶結髮夾。

  雖然覺得這樣的組合有些怪異,但是霧江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問,也盡量讓自己的視線不要停

  留在對方的手上。

  「帝光中學二年,綠間真太郎。」

  他是這麼介紹自己的。

  聽到了他的自我介紹後,霧江和柳也再一次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紹,就當霧江還在想著之後這一個小時內該怎麼和這個新的團體相處融洽——短時間內她也不指望能有什麼默契度——以應對之後的團體測試時,卻已經聽見柳打破了這短暫的沉默。

  「帝光中學?」

  霧江將視線轉移到了對方的身上,雖然這次被抽中的學校名單並不是保密的——就比如說她事前就從雲雀和白蘭那裡都得到了一份一模一樣的名單——但是每所學校會排出誰來參賽也是說不準的事。

  畢竟很多學校都會出現學生程度不相伯仲的情況,其中某些學生說不定正好是學校引以為傲的社團的主力軍,現在正逢各大運動賽事開始,這種情況下就需要特別考慮了。

  像這個比賽雖然也是全國性的,但能不能拿第一也是吃不準的事情,往年的比賽裡就常有遭遇滑鐵盧的事情出現。比起這個誰也說不準能不能拿第一的比賽,那些運動社團的比賽就靠譜也有保障多了。

  「柳君你知道嗎?」

  「嗯,帝光中學的籃球社在去年從都大賽開始一直到全國大賽都取得了優勝,」柳頓了頓,「應該說是一匹預想之外的黑馬吧,立海大附屬的籃球社就是在去年的關東大賽上輸給了帝光中學。」

  霧江對於運動賽事雖然並不熱心,但是這樣聽來,帝光中學的籃球社的確很厲害。

  「那柳君也是籃球社的?」

  「不,我是網球社的,」柳看了一眼始終都鎮定自若的綠間,「只是去年受到過籃球社學長的委託,有去收集過帝光中學籃球社的資料罷了。」

  這個話題也沒有再繼續下去,而是很快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去。

  一直到後來霧江才知道,綠間便後來被成為「奇跡的世代」的其中一員。當然,那時候她也早就已經知道了柳是關東十五年連勝、兩任全國大賽冠軍的立海大附屬網球部的參謀。

  傳說中一年級就成為正選的立海三巨頭的其中之一。

  她的這兩位臨時隊友所處的社團甚至他們本人都是在全國不容小覷的運動選手。

  只是當他們18組的其他兩位組員都在為國中最後一年的全國大賽而奮鬥時,她卻已經無法親臨現場為這兩位曾經的「十日隊友」加油助威了。

  之後的團體測試倒是有些類似於霧江曾經在的電視上看到過的默契測試,三個人分別拿著一塊答題板,按照主持人的問題在答題板上寫下答案,而這些問題無非就是關於小組的其他兩位成員的生日、喜好和其他一些細節問題,最後根據三

  人的回答統計得分排出這一環節的名次。

  霧江這組答得還算不錯,雖然不是第一名卻也是排在前三,看來之前的溝通還是起到了效果。

  大賽就這麼緊張卻又平靜地過去了五天,霧江一組由於三人的配合默契,以及各自的水準都不在平均水準之下,以至於總積分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從第三天開始就一直保持著第一。

  然後,終於迎來了第六天的比賽。      


第五十一章

  「這個是……」

  「鬼屋嗎?」

  此時此刻的霧江三人站在一所看上去像是臨時搭建的帳篷房前,在打量了這個通體只有黑色的建築後許久,三人也只能憋出這麼幾句話來。

  第六天的比賽項目,是需要靠小組中的三位成員齊心協力才能過關的實戰項目。

  不知道為什麼,霧江忽然想起了之前看錄像時,大賽的主持人所說過的這麼一句話。她雖然這個大賽的比賽項目向來都是稀奇古怪的,往年的第六天也有出現過類似於野外生存的考題。

  卻沒有想到今天居然會這麼的……平淡。

  不,或許只是看上去平淡吧。

  由於是按照小組號以此進入這所建築物的,所以排號18的霧江三人幸運地成為了倒數第三組——這個平時看起來很吃虧的順序,現在看來似乎還是不錯的。

  至少聽見從建築物內傳來的一聲聲尖叫聲時就可以事先做好心理準備,不至於之後進去的時候太丟臉。

  ——可惜有些事情並不是事先做好心理準備就可以矇混過關的。

  「你怕了?」

  綠間看向身旁面無表情的霧江,雖然他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挑釁,但是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霧江也清楚了對方的傲嬌性格,所以自然而然地把這個當作是對方的變相關心。

  「希望到時候暈倒在裡面的人不是你就好,綠間君。」霧江淺笑著,說出來的話卻是和她現在的淑女笑容完全不符合。

  一旁的柳無奈的看著這兩個人,忽然發現被霧江和綠間夾在中間的自己是最苦逼的。

  其實一開始的那幾天這兩人相處得還算是安然無恙,至少大家都和其他組的情況差不多,尚處於適應期,結果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等到他們漸漸熟了之後綠間就開始展露其傲嬌本性,而發現了這點的霧江更像是和綠間槓上了一樣。

  也幸好他們兩個平時都是有分寸的人,以至於開的玩笑不至於太過分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果然B型血的我和A型血的你相性是最差的了。今天雙魚座的運氣不是最好的卻也不是最糟糕的,但如果有了幸運物加成的話,或許能夠提高一些運勢。」

  推了推眼鏡的綠間說道。

  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綠間的柳沒有說話,但手中記錄數據的筆卻稍稍頓了頓。

  倒是霧江,看起來饒有興致地

  看著綠間問道,「什麼方面的?」

  「戀愛。」

  「……」

  像是注意到了霧江那一瞬間的無奈,綠間像是解釋又像是要說服霧江一樣繼續說道,「盡人事以待天命,首先要盡最大的努力,然後才有資格被命運選中。我正在盡人事,並且牢記每日晨間占卜的幸運物,順便說一下今天我的幸運物是粉紅色的氫氣球,所以我的投籃永遠不會失誤。」

  這麼說著的他,抬了抬自己的左手,纏著繃帶的左手上繞了幾圈線,而線的另一端則是懸浮在空中的粉色氫氣球。

  ——每天都帶著稀奇古怪的幸運物的綠間真太郎,是本次大賽的亮點之一,他左手拿著的幸運物每天都可以吸引其他五十多名學生甚至還有其他大賽組委會的人的目光。

  簡單來說,帝光中學籃球部的綠間同學,已經丟臉丟到全國去了。

  「你最後的那一句和之前的根本就沒關係吧,」霧江木著臉吐槽著綠間那一長串話,「再說如果你的幸運物真的有用的話,怎麼到現在還是單身一個。」

  又不是戀愛中的少女,有時候霧江真的很難把眼前這個一米八出頭、正值熱血時期的少年和晨間占卜聯繫在一起。

  「雖然不想打擾你們兩位,」柳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綠間接下來要說的話,「但是輪到我們了。」

  並不是沒有看見之間幾組出來時的慘狀,雖然說這幾天下來霧江也明白了各個組的情況,但是這種實戰和紙上談兵畢竟是不一樣的,就算能答再多的題又能怎麼樣,面對著這麼一個撲朔迷離的未知房間,所有人的起點都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只有每個人在危機下的應對措施。

  一進屋的時候並不是一片漆黑或者是想像中的鬼屋一樣,而是還有一個較大的空間,一個約20出頭的女性坐在那裡,面前放著一黑一白兩個和他們當初抽籤時類似的箱子,而她的身後則是堆放著各式各樣的物品。

  「請三位各自在這個白色的箱子中選取一個通關輔助用的道具,」她笑著解釋道,「然後在這個黑色的箱子內抽取你們在裡面所要尋找的物品。」

  「也就是說可以擁有三個輔助道具,和三個需要尋找的物品嗎?」

  柳總結著,然後看見對方點了點頭。

  霧江三人對視了一眼,最後柳和綠間率先上前,等到他們他們全部都抽籤完畢、開始

  在那些物品中拿取自己的輔助道具時,霧江也在兩個箱子中各抽了一張紙條,當她看見自己的輔助道具時,忽然就笑了出來。

  「怎麼了?」

  拿著橙色的充氣錘子的柳和拿著手電筒的綠間走到她身邊,看著微笑著的霧江問道。

  霧江將手中的紙條交給了他們,然後開始尋找起了自己的輔助道具,「只是忽然覺得今天雙魚座的運氣也並不是太糟糕。」

  柳和綠間面面相覷,看著紙條上的那幾個字,再看看一臉微笑地持著那輔助工具的霧江,突然覺得他們的這位隊友也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溫順可欺。

  霧江三人在撩開那道厚厚的黑絲絨幕布、正式開始攻略之前也有核對過他們手中的紙條,卻無語地發現那些他們要尋找的物品和手中的輔助道具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

  鬼的面具、骨姬的頭髮還有陰陽師的帽子……這些都是什麼和什麼喲!

  再說這些東西一看,也能想像得出這個屋子裡面會有些什麼吧。

  「你們兩個……」霧江看了看綠間和柳,想了想問道,「有誰是怕鬼的嗎?我不是在開玩笑,是很認真地在問你們,這樣也方面指定作戰計劃。」

  綠間聞言輕哼了一聲,倒是柳,轉過頭去看見霧江,「你有什麼想法?」

  「這個嘛……」霧江眨了眨眼睛。

  「討論的時間結束了,」坐在門口的女人說道,霧江三人點了點頭撩開了那層厚重的幕布,前方將會遇見什麼他們誰都不知道,但唯一肯定的是他們絕不能掉以輕心。

  持著手電筒的綠間走在最前方,他的身後分別是拿著各自道具的霧江還有柳,他們手中的道具讓他們可以在面對危險——考慮到這個畢竟是大賽,可能性並不是太大——的時候能夠即使應對。

  「小心點,這前面好像有點古怪。」

  綠間的話音剛落,前方忽然就爆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兩邊的墻上便亮起了火光,一直延續到遠方,遠遠看去就好像是兩排橙紅色的、正在發光的長線一般。

  不可忽視的還有那隨之一起傳出的嘩嘩的風聲,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柳瞥了一眼那火光,點了點頭依舊維持著冷靜的樣子,「看來這次大賽的確是下血本了。」

  霧江看著那搖曳的火光輕哼了一聲,「不就是同時打開燈台下的燈和風麼

  ,看上去像是冒出火焰的同時也有這種唬人的風聲了。」

  就這樣的東西想要唬住他們?也太小家子氣了點。

  「只是這樣看來,手電筒暫時就用不著了,」綠間說著關上了手電筒。

  「其實這個手電筒還是有其他用處的。」

  ——比如說用來砸人。

  一邊吐槽大賽組委會的同時,三人也不約而同地繼續向前走去。

  之前只有手電筒照明的時候他們還沒有發現,等到兩邊都亮起了所謂的火光時,他們才看清這條路的樣子——

  看起來像是由磚堆砌起的墻上留有著紅色的印記,蜿蜒而下然後在地板上慢慢地暈開,不時地還能看見幾具白骨堆積在路邊,看起來陰惻惻的。

  但更讓柳和綠間感到意外的,是霧江居然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膽怯。

  另外四個女生剛才可是一進來就大喊大叫,到最後可是哭著……甚至是被人抬出來的啊喂!

  「你就真的不害怕?」

  像是注意到了柳和綠間複雜的目光,霧江聳了聳肩平淡的地解釋著,「這些東西對於我來說,不過就是一些用來嚇退膽小鬼的道具罷了。血跡也好屍骨也好,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她曾經經歷過的,比起這些虛假的道具要真實得多了。

  或許是因為手中的輔助工具的緣故,讓她想起了太多之前被她刻意遺忘的事情,霧江垂下眼輕輕地嘆了聲氣,甫一抬頭就停在了那裡。

  倒也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只是她剛剛抬頭,一個看上去應該像是鬼的東西便倒掛著驀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然後在她的視線下,用一種聽上去應該是刻意裝出的恐怖的聲音說道:

  「小妹妹,和我一起……嗚!」

  那雌雄莫辨的聲音還沒有把話說完,就在霧江的突然襲擊下戛然而止,就當這個鬼躺在地上捂著肚子哀嚎時,他臉上的面具也在同時被霧江撕下。

  「綠間君……」

  霧江在柳和綠間的視線下面不改色地把面具丟向了綠間,「這應該就是那個所謂的鬼的面具了吧。」

  綠間看了看手中的面具,又看了看那個被霧江撕下臉上的面具、還在地上打滾的鬼,推了一下眼鏡點了點頭。

  「啊,是的。」

  「那麼我們繼續走吧,這個鬼屋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

  恐怖呢。」

  「製作太粗糙了,偷工減料的概率是96%。」

  ……工作人員都在內牛滿面啊喂!

  之後的路都是在霧江三人的吐槽聲中、綠間和柳拿手中的道具砸暈了好幾個工作人員的過程中走過的,透過隱蔽的監視器看著三人的大賽組委會在滿意他們的表現的同時,卻也為他們的吐槽而哭笑不得。

  雖說之前的十七組表現都不理想,原本以為這十八組也會是一樣——畢竟之前的四個女生叫得何等慘烈他們也是親眼目睹的——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這一組非但兩個男生理智,就連女生也是一樣的冷靜。

  這讓惡趣味不得滿足的大賽組委會的成員們多多少少覺得有些受打擊。

  他們才不會承認是被霧江三人吐槽的原因呢!

  「怎麼了?」

  柳看著突然停下腳步的霧江問道,這一路下來他也算是明白了,這姑娘別說是害怕了,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不把這個鬼屋放在眼裡。

  「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比預想中更容易地拿到了三樣要尋找的道具,霧江三人卻還是沒有如願地走出這個鬼屋。

  明明是沿著燈光走的。

  ……等等,沿著燈光走的?

  三人像是想到一起去了似的面面相覷,最後還是綠間先開了口,「你們說呢?」

  「被耍了呢。」

  霧江眯起了祖母綠的雙眼,兩旁的燈火非但沒有使她的雙眼看起來添了一絲暖意,反倒是讓其看起來陰惻惻的,「從我們一開始進來的時候,就被他們耍了。」

  那燃起的火光讓他們下意識地沿著燈光的方向走去,卻沒有想過如果一直按照燈光走下去的話,可能永遠也走不出這個迷宮。由於之前幾組都是被工作人員帶出來的,使他們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現在工作人員不是被他們砸暈了就是反被霧江嚇倒了——比如說她曾經戴上了之前那個鬼的面具,然後洋裝自己是真正的鬼嚇暈了一個正準備嚇他們的工作人員——自然也就沒有人可以帶他們走出這裡。

  「那現在怎麼辦?」

  柳看向霧江,這個看起來溫溫和和的小女生其實並沒有她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柔弱……這一路下來他和綠間早已是親身驗證了這一點。

  從他們組隊以來,霧江雖不是三人之中表現得最突出的,卻

  也是一次又一次地給他們帶來了許多驚喜。

  「如果按照正常的路出不去的話……」

  霧江像是獰笑了一下,但很快她的臉上又恢復了之前溫和的笑容,接著慢慢地向著左側的墻走去,輕輕地揚起了手中的輔助道具——一把短小的十手——然後重重地砍下,看似堆砌得牢固的墻在瞬間就破了一個足以讓一個成年人穿過的大洞。

  「……」這個是柳。

  「……」這個是綠間。

  「我們走吧,柳君,綠間君。」

  霧江回頭衝二人笑了笑,然後率先穿過洞向前方走去,接著繼續開路。

  「……」這個是正在通過監視器看著他們的全體大賽組委會成員。

  「啊,對了。」

  就在霧江等人將要離開迷宮的時候,他們突然看見霧江對著其中監視器露出了一個微笑——如果那也能稱之為微笑的話。

  「如果一直躲在監視器後面看笑話的話,小心會得針眼哦。」

  ——你根本就是從一開始就發現那些監視器了吧喂!

  終於離開了迷宮,在外等候的工作人員發現他們三人並沒有從正常的路口出來,而是從左側突然出來時還嚇了一跳,等到他們迎上去並且發現三人身後的一面面墻上都開了洞時,看著霧江三人的視線都是充滿了驚悚的。

  被人連帶著用驚悚的目光洗禮的柳和綠間表示自己很冤枉。

  他們兩個是無辜的!真正驚悚的明明就是那個把防禦用的十手當作刀用的霧江啊喂!

  第六天的比賽刷下了七組成員,原定應該是送走五組成員的,但無奈還有兩組成員的精神狀況都不是很好,於是最後剩下十三組成員在最後的四天進行角逐。

  但即使這樣也阻攔不了積分高高在上的第十八組。

  然後到了大賽的最後一天,也就是決出前三名的日子,按照大賽的規定,前三名的對決是由前九天中,綜合積分最高的那一組的三名成員中進行的,也就是說昔日的隊友將會成為最後一天的對手。

  霧江三人對此倒也沒有什麼驚訝,相反的,他們倒是都覺得能夠在最後一天和這兩位十日隊友進行一次比賽,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然而就在比賽開始前半個小時,霧江忽然接到一通電話。

  「你說什麼?你說媽媽她……白蘭·傑索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霧江皺著眉爆發出的

  一聲低吼引來了許多人的側目,自從那天高調地和柳還有綠間一起從鬼屋出來後,她也算是這場大賽裡的半個名人了。

  更別說他們這組的積分本就是遙遙領先於其他各組。

  「……我知道了。」

  電話那頭像是說了什麼,霧江最後點點頭,語氣中帶著幾分的無力,「我現在就趕過去……謝謝。」

  在掛斷電話之後,霧江看向了一旁的綠間和柳,他們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卻知道他們在擔心自己。她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先向他們微微鞠了一躬,「抱歉了,二位,不能和你們一起參加決賽了。」

  「發生什麼事情了?」

  「啊,有些不得不讓我親自趕去處理的事情,是比起大賽重要得多的事情……」

  霧江的雙眼和那天在鬼屋時的有些相似,只是這一次雖然沒有火光的照耀,卻也是更加的陰冷森然。柳和綠間對視了一眼,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如果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話,那麼就去吧,組委會那裡我們會替你解釋的。」

  「……謝謝。」

  霧江向自己的兩位隊友再一次鞠了一躬,然後迅速地轉身向外跑去,她的臉上沒有了笑容,祖母綠的雙眼中除了陰寒外還帶著幾分恨意與算計。

  這次她是真的被惹毛了。

  就算是要重新回到那個世界,她也不會讓柴田家的人如意的。

  絕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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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衝出了決賽現場,霧江剛剛跑出了鐵門就看見一輛白色的轎車停在了大門口,車型與她來到大阪首日時看見的一模一樣——其實就算不看車型,現在的她看到白色的車子也會下意識地想到那個人。

  「先上車吧,霧江。」

  車窗被人從搖下,坐在車內的白蘭看著霧江淡淡地說道,臉上卻沒有了昔日的笑容,看起來倒像是霧江記憶中那個與彭格列勢均力敵、甚至隱隱高處彭格列一籌的黑手黨家族的首領。

  將那個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罪魁禍首。

  在看見了這樣的白蘭之後,霧江就算原本有滿腹的怒氣與怨言,到最後卻也什麼都說不出來,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打開車門上了車。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並不是用和之前在電話中一樣的責問的語氣,這一次霧江開口卻是意外的平靜。

  平靜到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虛假。

  白蘭瞥了看似心平氣和的霧江一眼,其實如果換做是之前的話,他一定會用輕佻的語氣逗弄霧江幾句,然而現在的他語氣卻正經到讓霧江徹底懷疑對方是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男人。

  「你還記得你母親的那個好友吧,鈴木優香?還是應該叫她柴田夫人?」

  霧江也不是笨蛋,白蘭提了這麼一句她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隨便你,反正那個女人……哼,所以說這次媽媽出事是和她有關係麼。」

  「也不是全是和她有關係。」

  白蘭衝霧江輕輕地搖了搖右手食指,「真要說的話,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那天你父親……或者你更願意聽見我直接稱呼他的名字?總之那天他和柴田相馬回到柴田家之後,把你的話轉達給了柴田家的老爺子,看見說服你不成,柴田家的老爺子打算再次對千繪姐……也就是你的母親動手。」

  「當然,這次他在動手之前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首先就是要排除你的那位男友出來攪局的可能,然後就是捉了你母親的兩個責任編輯、用他來要挾你的母親,好讓她束手就擒。」

  話說到這裡,再聯繫一下白蘭之前的話,霧江也明白了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卻不想他的人在動手的時候,柴田優香那個女人派去的人正好撞了個正著,母親一邊在救高野主編和小野寺編輯的時候,一邊還要放著柴田優香的人馬對她下毒手。然而就算她再怎麼強大,在護著兩位編輯的情況下還要面對這麼多的敵人,最終還是受傷了,是吧?」

  一想到剛才白蘭在電話中告訴她的那個消息,霧江只覺得剛才那刺骨的涼意至今都未能散去。

  比起柴田將臣的人手是要活捉她的母親、以要挾她讓她去聯姻,柴田優香的目的卻是要

  至她的母親於死地,所以下起手來更沒有什麼顧及。

  說到底,還是自己那天的話刺激到那個已經可以說是喪心病狂的瘋女人了吧。

  「這不是你的錯。」

  白蘭像是明白了霧江在想些什麼,他轉過頭看向窗外平淡的說道。他沒有刻意地安慰著霧江,那冷淡的語氣聽上去更像是在陳述著一樁事實,卻也更能寬慰此時此刻的霧江。

  「……」霧江瞥了眼白蘭,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她忽然再一次開口,「不,我的確是錯了,錯在沒有能夠即使地發現並且清除潛在的隱患,才導致了今天的這個局面。」

  「也錯在認為只要自己不再涉足那個世界,母親和我就不會再遭到什麼危險。」

  「或許我是真的錯了,白蘭。」

  聽到霧江這麼說,白蘭立刻扭過頭看向了她,卻發現霧江一臉的平靜,完全不像是聽見母親身受重傷時應有的悲傷甚至是憤怒的模樣——就好像剛才憤怒到沒有了顧及、直呼白蘭全名的人並不是她一樣。

  「你打算這麼做?」

  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白蘭的語氣中染上了幾分玩味,那雙淺藤色的雙眼在看著霧江的時候也帶了幾分探究。

  ——或許白蘭的心中早就有數,在聽見自己母親遭到毒手的同時,霧江這頭自甘昏睡也不願再涉足那個世界的野獸、終於被那刺耳的聲響給驚醒了。

  「我很好奇,寧願將武器全部封藏、將自己全部的爪牙斂起也不願再踏入那個世界的你,現在又能做些什麼呢?」

  「既然武器能夠封藏也就能夠重新拿出,爪牙能夠斂起也就可以再次張開。」

  那雙祖母綠的雙眼對上了白蘭的眼睛,原本清澈的雙眼中,此時此刻卻滿載著陰霾,「或許我應該感謝柴田家,他們打破了我的妄想,給了原本以為只要不去管黑手黨的事情就可以平安的我狠狠一巴掌。」

  「而這一巴掌,卻也是徹底將我打醒了。」

  她緩緩地說著,卻沒有發現現在的她說話的語氣,像極了當初剛剛被那個世界的白蘭從復仇者監獄帶出來時的江霧。

  那時候的她沒有信仰沒有理想,純粹的只是為了繼續生存下去。

  只要有人能夠帶她離開那個黑暗無聲的牢籠、為她取下枷鎖,那麼哪怕讓她繼續在那條黑暗的路上走下去、直至深淵底部,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說到底,我還是太天真了。」

  只不過現在的她的目的從離開牢籠變成了復仇。

  也許她的母親會阻止她的這一愚蠢行為、也許這樣會對不起曾經承諾過她要為她斬平荊棘的雲雀,但即使是這樣,她也不會改變自己對柴田家的憎惡,更不會因此而罷手。

  「只是將我重新拉

  回那個世界的後果,我想必去得邀請他們一起去品嘗才行。」

  白蘭眯了眯眼,看著平靜地說出這段話的霧江忽然笑了,然後他從一旁的包袋中拿出了一個被黑色的布纏繞包裹著的東西,除此以外還有一個盒子,盒子上印著的正是日後在全世界都有勢力範圍的、那個由白蘭所率領的家族的族徽。

  她即使不打開看,也知道這兩件東西是什麼。

  霧江凝視著白蘭許久,然後緩緩地接過了白蘭手中的這兩件物品。

  「果然,你說的對,白蘭先生。」

  她沒有拆開被黑色的布條纏繞包裹著的物品,而是先打開了那個印著密魯菲奧雷家族族徽的盒子,然後緩緩地取出了裡面的戒指,看著那枚無色的寶石以及寶石兩段翅翼的,她也忽然笑了出聲。

  「有些事情暫時還不能下定論。」

  並沒有戴上戒指,她只是將戒指再一次地放回到了盒子中,接著再一次抬起頭看向白蘭,「且不論你是怎麼從我家倉庫裡拿出這些東西的,但是現在的我暫時還不能戴上這枚戒指,白蘭先生。」

  「就算你需要藉助那一邊的力量去覆仇?別忘了,霧江,我還沒有好心到去幫助一個不相干的人。」

  如果不戴上那枚戒指,重新成為真六弔花的一員的話,那麼她品川霧江就什麼也不是。

  「而沒有力量的你,拿什麼來報復柴田家?又哪裡來的勢力來替你善後?」

  面對著白蘭的笑容以及那直截了當、毫不掩飾的話語,霧江卻並沒有任何的退卻,「難道在你的眼中,我就是需要家族勢力才能站起來的人麼?」

  「就算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勢力,我也照樣可以一個人繼續走下去。」

  看著這樣的霧江,白蘭忽然笑出了聲,不是之前一直掛在臉上看起來冰冷的笑容,而是真正地笑出了聲來。

  「果然,就算是被染上了仇恨,霧江你還是這樣。」

  良久之後他才止住了笑意,「既然你執意這樣的話,那麼我暫時就不逼你了,即使你終究還是會戴上那枚戒指、和桔梗他們站到一起。」

  「但是在這之前,我先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霧江並沒有拒絕的權利,她很清楚,自己能夠再一次地拒絕戴上那枚指環可能已經達到了白蘭的容忍底線——即使他並沒有生氣——但是她卻不能再去阻止對方第二次。

  尤其還是在白蘭用命令一般的語氣說著那「建議」的時候。

  只是她心中卻還是有一個小小的疑惑。

  剛才白蘭稱她的母親,叫做「千繪姐」了是吧?

  難道她的母親和白蘭很早就認識了?

  白蘭的車一路開到了京都的一所醫院中,因為品川千繪出事的時候正

  好在京都,她的傷勢又過重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接受治療、更別提是轉移了,因此她最終也就在京都的醫院住了下來。

  等到白蘭和霧江驅車趕至京都的時候,品川千繪的手術早就已經結束,主治醫生說她的手術很成功,她的傷勢雖然嚴重但暫時是沒有死亡的危險,霧江這才松了口氣。

  可惜的是因為手術才剛剛結束,霧江等人還不能前去探訪,所以最終霧江也只能站在病房門口遠遠地看著病房內自己的母親。她的臉色慘白,全然沒有了往日的生氣,就更別提一直讓霧江牽掛的溫柔的笑容。

  霧江緊捏著拳,恨不得將此時此刻品川千繪所受到的痛苦加之百倍、千倍地付諸在柴田家的人的身上。

  而就在她思索著接下來應該怎麼報復的時候,從遠方卻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在這靜寂的醫院走廊裡雖然算不上是突兀,卻意外地引起了霧江的注意。

  那是一個老人,約莫60多歲的樣子,穿著在日本稍顯違和的唐裝,手中並沒有拄拐,而他的頭髮卻早已是花白了一片。但是最讓霧江感到驚訝的,是扶著這位老爺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白蘭部下之一的石榴。

  霧江向白蘭望去,卻發現對方快步上前,原本扶著老爺子的石榴立刻向後退了一步,而白蘭則是立刻接過石榴的班,站在他原本的位置上扶著這位老爺子。

  她忽然覺得這個世界有些奇幻。

  然而在這短暫的異樣過後,霧江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而與此同時那位老爺子與她也就只有僅僅的幾步之遙。

  「你就是霧江嗎?」

  老爺子的聲音並沒有想像中的那般威嚴,甚至帶著幾分慈祥與和藹,原本看上去疲憊的臉上也帶著幾分難以察覺的笑意。

  而這讓霧江更加肯定了什麼。

  「是的,我就是霧江。」

  霧江點了點頭,溫聲地應著,臉上也帶著幾分溫和的笑容。

  「好久不見,外公,您老人家最近身體還好嗎?」


第五十三章

  聽到了霧江的稱呼,那老人臉上的笑意更甚,看著霧江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滿意。

  「好、好!茗碧果然生了一個好女兒。」

  他大笑著說道,然後向霧江伸出了沒有被人攙扶著的那隻手,霧江立刻會意,快步上前扶住了這位老人家,只是視線在和白蘭對上的時候,祖母綠的雙眼多了幾分疑惑。

  雖然她認識白蘭的時間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也不過五年左右,但是無論是那個時代還是在這裡,她何時見過白蘭這種姿態了?

  她的外公,究竟是什麼人?

  「醫院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老人家像是看出了霧江的那些疑惑,緩緩地說道。只是在他這麼說著的同時,視線卻是透過那一面玻璃窗,停留在了自己還在昏迷的女兒的身上。

  「不過有些帳,是該和那些宵小之輩好好算一算了。」

  霧江瞥了一眼老人家,卻聰明地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保持著沉默然後隨著老人家還有另一邊的白蘭一同離開了醫院。跟在他們身後的除了石榴外,還有幾個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霧江猜測這些人應該是老爺子的人,或者是白蘭派來保護老爺子的部下。

  他們三人同石榴一起坐著白蘭的車來到了距離醫院約十分鐘路程的一所和式宅邸,宅邸所在的位置雖不是鬧市區,但是環境卻也不至於太過冷僻。就算是不怎麼瞭解日本建築史的霧江,在看見這座宅邸的時候也能猜出這座宅邸有一定的歷史。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似乎有些違和,卻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

  甫一下車,霧江便看見約有十個左右的黑衣男人站成兩排候在了門口,當他們看見霧江三人出現時,立刻便是一個深深地九十度鞠躬。

  「歡迎回來,老爺子,白蘭少爺,霧江小姐。」

  洪亮的聲音以及字正腔圓的中文雖然沒有嚇到霧江,但是卻讓她更加開始懷疑起了白蘭的身份……或許還有老爺子和白蘭的關係。只是她不敢深想,畢竟老爺子說到底也是她的外公,如果白蘭真的和老爺子有什麼聯繫的話,那麼不就代表她和白蘭……

  光是這麼一想,她就有些懷疑自己今晚可能睡不著覺了,更別提知道真相以後會如何。

  然而她內心的矛盾卻沒有展露在表面上,霧江還是像在醫院時一樣,乖巧溫順地扶著老爺子進了屋,然後隨他和白蘭來到了一間茶室,他們還沒有

  坐下多久,一個穿著女侍和服的女人便端著放了茶具的盤子走了進來。

  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霧江驀地就明白了那股違和感是怎麼一回事了。

  就她的記憶中,老爺子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這一點從他沒有選擇大眾化的西裝也不是日本的和服,而是選擇穿唐裝就可以看出來了。當初還是江霧的她在資料裡也看過,品川千繪的娘家——也就是老爺子在天朝的住宅也是舊時的建築,歷史甚至可以倒推到明清時期。

  這樣的他脾性也可想而至,就算是身處日本、沒有和在天朝時一樣的建築物,他也寧願住旅館而不可能選擇住和室宅邸——更別提像現在這樣,以主人的姿態擁有這所房子。

  那這個宅邸究竟是……

  「這所宅邸,是你外婆的。」

  老人家端起了侍女放在他面前的茶,在呷了一口之後緩緩說道。

  霧江一怔,她顯然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層關係在裡面。或者說她即使知道自己的外婆是日本人,卻也沒有想到她在日本還有這麼一所房產,所以著實被震驚到了。

  「原來是這樣。」

  她頓了頓,臉上卻依舊是溫婉的笑容,「霧江愚鈍,您不說我都沒猜到呢,外公。」

  老爺子看了一眼霧江,發現她的臉上只有笑容,除此以外就再也看不出其他之後,眼中一直都在的滿意又多添了幾分。

  一旁始終都沒有開口的白蘭看了看祖孫兩人,淺藤色的雙眼中像是閃過了什麼,然後他與老人家對視了一眼之後這才開口說道,「那麼,還是先談一談千繪姐和柴田家的事情吧。」

  他停頓了片刻,然後在霧江睨向他的時候又繼續說道——

  「舅舅。」

  白蘭的這個稱呼一出口,就算是向來能夠維持冷靜的霧江也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快要崩潰,她抬眼向白蘭看去,卻發現對方揚著可以說是盪漾的笑容回望著自己,更加讓她難以忽視的是他眼中的戲謔,一看就是蓄意謀劃好等著給她一個晴天霹靂的。

  雖然發現自己和白蘭有親屬關係,這讓霧江倍感……或許單純的晴天霹靂、五雷轟頂已經無法形容了,但是現在更加關鍵的是……

  霧江強撐著臉上的笑容,雖然那笑容不得不說是有些勉強,但她最後還是硬撐了下來。

  「沒有想到我和白蘭先生居然還是表親,」她端起了

  面前的茶,盡量使自己拿著茶杯的動作看起來自然一些,「之前多有冒犯,真是失禮了。」

  應該說霧江不愧是擅長偽裝的術士,就算是被這麼一個關係網嚇到了,但是她最終還是沒有把這複雜的心情表露在臉上——硬是被她維持下來的溫和笑容,恭謙的語氣,以及應該是恰到好處的話語,看上去完全符合一個乖巧聽話的晚輩的標準。

  也像是一點兒都不在乎之前和白蘭的是非恩怨。

  「你就不要再逗她了,白蘭。」

  霧江才說完這句話,像是看夠戲的老爺子立刻發話,事實上他對白蘭和霧江之間的事情也是知道一點的,但是……

  他看了看霧江,在面對這麼一個對她而言幾乎等同於炸雷的消息時,她也依舊能夠維持著冷靜,甚至還能謙和地說出那麼一番話來,不得不說他的這個外孫女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

  就算早就知道他的外孫女、千繪的女兒絕對不可能平庸,再加上還有白蘭的保證,但是霧江卻真的是出乎他的想像。

  如果說他剛見面時只覺得霧江是他最愛的女兒的孩子、他本身對霧江並沒有別的什麼感情的話,那麼後來霧江的表現就是讓他愈發的滿意這個孩子,而現在,他是真的把霧江當作他的外孫女看待了。

  聰慧、隱忍卻懂得適時反擊。

  這樣的孩子,的確是配得上品川這個姓氏。

  ——他摯愛的亡妻的姓氏。

  「柴田家那群鼠輩對茗碧做的事情,白蘭剛才應該也告訴你了,」打量完了自己的這個外孫女,老爺子緩緩地開口把話題引入正體。

  「是的,外公。」

  霧江點點頭,無聲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

  「你打算這麼做?」

  老爺子不動聲色地看了白蘭一眼,在得到對方看似無奈的表情之後又轉頭看向了霧江,帶著幾分犀利與尖銳地問道,「現在沒有任何力量的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問題和之前白蘭在車上的問題相類似,這讓霧江不得不懷疑這兩人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

  然而就算她的心思千回百轉,卻依舊和之前一樣,什麼都沒有展露出來,仿佛她始終都是那麼的從容淡定。

  「總會有辦法的。」

  她說。

  然後她趕在老爺子表態之前又接著說了下去,「就算不藉助任何力量,我也可以在我

  選擇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縱使前路肯定會非常坎坷,但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能不能行呢?」

  「這個方法可一點都不聰明。」

  老爺子直視著霧江,表情看起來沒有了之前的慈愛而是換上了威嚴,「既然還有更容易的方法,那麼為什麼你還要選擇最容易受傷的道路?你又怎麼知道你選擇的那一條道路一定是正確的?說不定到最後你也只不過是飛蛾撲火罷了。」

  「縱然是飛蛾撲火,那也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便不會後悔。」

  霧江溫聲回答道,沒有因為老爺子的質問而退縮卻也沒有撕破臉面一般的強硬,她依舊是不卑不亢的,態度與在白蘭對話時相似卻又帶上了幾分一個晚輩應有的恭敬。

  「您說有些方法更容易幫助我達成目的,事實上或許真的是那樣沒錯,可是在我達成目的之後呢?那條路就像是充斥著花香的泥沼,在一時的迷惑之後,只會令人越陷越深無法逃脫。」

  這麼說著,霧江瞥了眼她口中的那個「泥沼」,發現對方並沒有動怒的跡象,心中也稍許松了一口氣。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也是試探……或者說試煉的一環吧。

  雖然她還沒有猜出白蘭和老爺子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品川家的女兒可是不會畏懼任何挑戰的。

  「我所希望擁有的,是平靜的生活。而這一個目標,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看著老爺子眼中的縱容,霧江最後這麼說道。

  「孩子,你要知道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老人緩緩地說道,只是語氣卻沒有了之前的那般尖銳,倒更像是在說服霧江,「你想要報仇,就必須付出代價,現在就看你心中究竟是復仇重要,還是你理想中的平靜生活才是你更想要的。」

  話雖這麼說,但是霧江卻沒有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任何的逼迫。

  她剛想說什麼,然而手機鈴聲卻突兀地在這靜謐的和室之內響起,在聽見鈴聲的同時,霧江在聽見白蘭稱呼自己外公為舅舅時都沒有改變的臉色忽然變了變。

  想也沒有多想的,她立刻掐斷了電話,然而鈴聲卻在幾秒之後又一次地響起。

  「去吧。」

  像是察覺到霧江的目光,老人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示意霧江去接電話。

  「抱歉,失禮了。」

  霧江歉然地起身對著老人欠了欠身,然後拿著電

  話便跑到了和室外面的走廊上。

  看著來電顯示上所顯示的備註名,霧江在細不可聞地嘆了一聲氣之後,便按下通話鍵接通了電話,說實話,她完全可以想像得出電話那一頭的人的怒火。

  「您好,我是品川。」

  裝作沒有看來電顯示的樣子,霧江在接通電話的同時,立刻用生疏有禮的語氣說道。

  ——如果這樣能夠緩解一下對方的怒氣的話。

  「為什麼沒有接電話。」霧江剛說完,電話那一頭的人便用一種霧江預料之中的、滿載著怒意的語氣問道,「還有,為什麼你沒有回來。」

  「稍微……出了點事情。」

  霧江斜倚在墻上溫聲地回答道,她並沒有選擇頂撞對方,而是選擇了最有效地方式來緩解甚至是消磨對方的怒意。與對方朝夕相處了這麼多日子,就算曾經在那個人身上還有許多不知道的事情,如今也知道了七八成。

  自然她也清楚,什麼樣的方式能使那個將怒火化為死氣的男人消火。

  果然,在她這麼回答之後,電話那一頭的人的語氣也好了許多,至少沒有一開始那麼強烈。

  「出了什麼事?」

  「媽媽她……」想到了還躺在病房中昏迷著的母親,霧江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了,「被柴田家的人暗算了,她的一個朋友及時通知了我,我現在人在京都,只是一時半會兒怕是回不了並盛了。」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片刻,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對方的聲音。

  「她沒事吧?」

  霧江像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這麼問,短暫的驚訝之後輕輕笑了一聲,「醫生說手術很成功,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這或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吧。」

  她自然知曉對方是不在意這些事情的,會這麼問說到底,也是顧及她的感受。

  如果母親不在了的話……

  霧江完全不能想像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還會不會心平氣和的在這裡和老爺子還有白蘭談話,然後和對方通著電話。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衝到柴田家本家,然後戴著那枚戒指、拿著十手讓他們經歷著這種噩夢般的幻覺甚至是……

  將他們全部剁成肉醬。

  幸好母親沒有出事,她也沒有因此而喪失理智。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不知道,」霧江沉默了片

  刻,「或許要等到媽媽她醒來之後,又或許……還要在久一點。放心吧,我一個人會照顧好自己的,只是梅子要拜託你多照顧一段時間了,還有……」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讓她驚訝的是對方非但沒有打斷她,甚至還不時地應著。

  雖然那些回答只有「嗯」、「好」之類簡短的字詞,但卻依舊讓她覺得很滿足。至少讓她可以在短時間內,不用再去考慮剛才老爺子和白蘭的那些話。

  「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麼?」

  「最後的決賽我沒有能夠去參加,因為聽到媽媽出事要趕到京都的關係,」她佯裝哀怨地說道,「怎麼辦,原本說不定還可以衝一下第一的,現在說不定連第三名都保不住了呢。」

  「那種事情根本就無所謂。」

  對方輕哼了一聲,一副對於這個大賽嗤之以鼻的輕蔑態度。

  她笑笑,然後繼續問道,「那麼我這個學期的出勤怎麼辦?這個學期已經缺席了好多次了。萬一學校不讓我畢業,我豈不是要留級了?」

  「出勤是歸風紀委員會管的。」

  他想也不想立刻回答,然後語氣一轉繼續說道,「反正多留一年也不是什麼壞事。」

  「可我不想留級,我堂堂年級前三的霧江大人因為缺勤太多而留級什麼的,說出去也太難聽了。」

  「在並盛中捏造謠言是違反風紀的。」

  一想到對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霧江立刻笑了出聲,「違反風紀的,是要咬殺嗎?」

  這麼問著,她的語氣中也染上了幾分笑意。

  對方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輕哼了一聲,以示對這個簡單到極點的問題的不屑。

  可是霧江的笑容很快就淡了下來,她看了一眼和室的移門,一想到裡面坐著的兩尊大山她怎麼也笑不出來,「吶,雲雀……」

  「什麼?」

  「如果說……」她頓了頓,像是在思考究竟要不要把自己的疑問說出口,但是她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原本僅剩的一些猶豫也隨之消失不見,「我現在想要對付那些人,但是有人卻告訴我,如果要對付那些人就必須捨棄我所希望的平靜的生活,你說我應該怎麼辦?」

  「……笨蛋。」

  「誒?」霧江一怔,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

  「我說你是笨蛋,居然在為這種愚蠢的問題煩惱,」對方再一次冷哼了一聲,然後緩緩說道,「不是還有我麼,難道你把我那天說過的話全都忘記了麼。」

  ——屬於我的人,由我來保護。

  ——想要平和的未來?我可以給你。想要平凡的生活?我也可以給你。

  ——但是我絕對不會允許你從我的身邊逃走。

  「才……才沒有忘記呢。」

  她知道對方是彆扭卻溫柔的人——雖然在許多人眼中他一直都是凶殘的、不喜與人接觸的惡鬼——但是當日她沒有想到對方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如今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一個回答。

  明明是彆扭到極點的回答,卻讓她有落淚的衝動。

  「你、你才是,要牢牢地給我記住你的承諾。」

  她故意裝出一副兇悍的模樣,但是如果對方現在就站在她的面前的話,一定可以看見她臉上的笑容是多麼的幸福。

  感覺到因為長時間的運作,貼在耳邊的手機正在隱隱發熱,她將手機換到了另一邊,然後揉了揉有些發熱的臉頰,「吶,時間不早了,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所以就先掛斷吧。」

  這麼說著,她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又補上了一句。

  「明天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在結束通話之後,她將有些發燙的手機收回了褲袋中,揉了揉有些發燙的臉頰再一次回到了和室。

  老人在霧江回屋的時候就向門口看去,然而當他看見再一次出現在眼前的霧江時,卻不由地怔在了原地,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笑道,「看來你已經有答案了。」

  白蘭笑笑,「果然,我們的千言萬語都抵不過雲雀君的一通電話。」

  「還是一個說,雲雀君的電話來得太及時了呢。」

  霧江睨了一眼白蘭,臉上忽然揚起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然後維持著這個笑容坐到了原位,「白蘭叔叔您說笑了,恭彌不過是來詢問我近況的。」

  就算是白蘭,也被霧江的這一聲叔叔給雷到了。

  且不提兩人的心理年齡,就本質而言,這個時代的白蘭比霧江也大不了幾歲,按年齡來說霧江稱他一聲兄長也是綽綽有餘的——雖然之前當著霧江的面提及他們之間的那個輩分關係,也是為了嚇嚇霧江。

  誰知道霧江沒有被嚇到,他自己卻反而被霧江的稱呼給嚇到

  了。

  他看上去有那麼老麼啊喂!

  說起來霧江也是蓄意報復白蘭,甚至為了顯示親昵,還故意親昵的叫著雲雀的名字——哪怕剛才她和雲雀通電話的時候,她也是叫著對方的姓氏的。

  然而坐在上位的老人家一看就識破了霧江的這些小把戲,不過他也沒有戳穿,而是把話題引回了正題。

  「那麼,你的回答呢?」

  「我的回答還是和之前一樣。」

  霧江正色回答道,「只不過……我還有一些補充。」

  「什麼?」

  「我並不是一個人。」

  感覺到了口袋中的手機的溫度,就好像那個人說出那個承諾時,自己臉上的溫度一樣,這麼想著的霧江忽然發現自己臉上也漸漸開始發燙。

  她拿起茶杯喝了口已經微涼的茶水,努力地使自己鎮靜下來。

  至少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還有他。」

  「那個少年嗎?」老爺子嘆道,「你要知道,我的孩子,愛情是最牢靠卻也是最不牢靠的東西。要知道你的路還有很長,將來會遇見更多的人,你怎麼就知道你現在選擇的那個人一定是正確的呢?」

  「我的確是不知道。」

  霧江點點頭應到,「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現在的我的身邊,只有他,這就足夠了。」

  老人細看霧江許久,但是最終他從霧江那雙祖母綠的雙眼中得到的,只有決心。

  一如多年前自己從妻子眼中看見的一樣。

  也一如多年前自己從女兒眼中看見的。

  良久之後他長長地嘆了一聲,「罷了,如果你這麼認定的話,那麼我也不逼你了。事實上我這一次來日本,是特意來找你的,霧江。卻不想正好遇到茗碧出事,這一切或許都是命運的安排吧。」

  「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外公。」

  說起來這倒是真的出乎霧江的預料。

  「我想讓你,成為任家下一代的當家。」

  老人緩緩地拋下這麼一顆炸雷,在看見霧江想要拒絕的時候接著說道,「當然,你並不需要在這時候就隨我一起回中國,你甚至可以留在這裡直到你初中畢業。我就茗碧這一個女兒,而茗碧也就只有你這一個孩子。」

  「相對的,這一次那個柴田家的事

  情可以交給我們來處理。」

  「我們?」

  霧江下意識地向白蘭望去。

  白蘭倒也沒有迴避,反而是迎著她的視線點頭,「準確的說,應該是交給我來處理。畢竟任家已經被那個阿爾克巴雷諾給盯上了,這時候不方便出面。」

  「雖然說你說你還有那個少年在,但還是有許多事情,是現在的他辦不到的吧?」

  老爺子接過話茬繼續說道,「柴田家雖然是一群烏合之眾,但是你們現在的羽翼尚未豐滿,就算個人能力再強,卻還是無法對抗一個歷史悠久且具有社會地位的家族。」

  「但如果是我來處理的話,我保證可以讓那個阿爾克巴雷諾和你的那一位看不出來喲。」

  白蘭淺藤色的雙眼中倒映著霧江的身影。

  「怎麼樣,要和我進行一場交易嗎?」

  霧江眯起了雙眼,「交易?」

  「我說過,我暫時不強迫你成。事實上如果你真的成為任家的家主的話,正式成為我的家族成員反而會不妙了。」

  白蘭分析道,霧江雖然覺得他說的有理,卻也不想就這麼輕易地承認。

  「倒不如換成我現在賣你一個人情,將柴田家不動聲色地處理掉,將來你只需要還我一個人情就可以了,這樣一來你照樣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而我也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麼?」

  霧江雖然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但是有些話得事先問清楚才行。

  「這就不在我們交易範圍之內了,或者說,你總有一天會知道的,霧江。」

  白蘭笑著扯離了這個話題。

  「當然,我讓你做的那件事情並不會影響你想要的生活,也就是說,當你幫我完成那件事情之後,你依舊可以過你想要的日子,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我將來會成為任家的家主才對吧。」

  霧江也沒有這麼輕易地就被說服。

  「如果我成為任家家主,那麼彭格列勢必會因為雲雀恭彌的關係而察覺到我和任家的存在,到時候我這股對於彭格列而言在明的勢力便不方便幫你辦事。所以屆時任家在明裡會與你的家族不相干,而我暗中協助你,必要的時候插彭格列一刀——如果你的目標還是彭格列的話。」

  如果白蘭讓她辦的事情直接或者間接地整個彭格列崩潰了,那麼沒有彭格列和雲雀恭彌從中參與的她的生活,自然是「

  和平」了。

  「那麼如果我選擇不成為任家家主呢?」

  「的確,如果你不選擇成為任家家主的話,的確是可以按照你之前說的那樣繼續生活下去,也可以與我毫無關係。」

  白蘭的手指摩挲著茶杯的杯口,淺藤色的雙眼中沒有一絲笑意。

  「但是沒有任何力量的你,真的可以一直安然無恙地站在雲雀君的身邊嗎?黑手黨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想必你也清楚吧?」

  「你也不想雲雀君在和其他勢力對抗的時候,還要擔心你的安危吧。」

  「就算是最強的守護者,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情況存在。」

  「即使他承諾會一直護著你給你你想要的生活,但是你也不會希望成為他的絆腳石吧?」

  霧江凝視著白蘭的雙眼許久,最終她嘆了一聲氣。

  「您還真是攻心的好手,白蘭叔叔。」

  白蘭的笑容因為她的稱呼而一僵,他想說什麼的時候,霧江卻轉過頭看向了老爺子。

  「如果您真的認為我適合成為任家家主的話,那麼我便試一試吧,外公。」

  她說。

  「但任家屆時若是敗在我的手中……」

  「那隻能說明我任家命該如此。」老爺子揮揮手,說得毫不在意。

  一瞬間,霧江產生了一種老爺子將任家交給她,只是為了讓他的外孫女手中多些籌碼,將來好不受外人的欺負的錯覺。

  「那麼和我的交易呢?」

  白蘭笑嘻嘻地湊上一腳問道,全然沒有之前被霧江叫叔叔時的尷尬。

  霧江瞥了一眼他,淺笑著欠了欠身。

  「那麼侄女在次就先拜託您了,叔叔。」

  她頓了頓。

  「請務必不要讓彭格列和恭彌發現是您的手筆,我想如果是叔叔您的話,這些應該都是小問題吧?」

  「我說,你能別再叫我叔叔了嗎,霧江。」

  白蘭努力地維持著笑容問道。

  「我只比你家雲雀君大幾歲啊。」

  「這怎麼可以。」

  雖然勉強接受了這兩位的提議,霧江說到底心裡還是有些憋屈的,因此此時此刻臉上的笑容也充分地展露了她現在的心情——不爽。

  「畢竟您是我的長輩嘛。」

  把她逼到這個程度,就算她不能

  報復回來也不會讓對方好過的。

  柴田家是,白蘭也是一樣。

  總有一天,她要……


第五十四章

  在一場短暫的雷雨之後,才被烏雲遮蔽沒多久的烈日又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中,無情的灼燒著這片才被濕潤沒多久的土地。然而那一場短暫的陣雨非但沒有使這片土地降溫,因為烈日而蒸發的水汽反而使得空氣變得更加的潮濕悶熱。

  雖說身在林中還稍微好一些,至少有參天古木遮陽庇蔭,溫度相較於林外甚至還可以說是有些陰冷。唯一美中不足的,卻是密林裡的蟬鳴聲從一開始就沒有停下,一陣又一陣地擾得人心煩。

  就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一個穿著練功服的少年站在這片密林前已經許久了。

  他時不時地向自己手中提著的食盒張望著,額頭上早已布滿了汗水,也不知是因為天氣燥熱的緣故,還是因為內心的焦慮。

  「你在這裡做什麼?」

  偶爾會有同樣穿著的練功服的人路過,看見少年的時候總是會這麼問道,然後下一句必定就是,「難道老爺子打算讓你出師了?」

  一聽到自己的師兄弟和師叔伯們幾乎如出一轍的問題,少年清秀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無奈,「您就別打趣我了,這是老爺子的吩咐,說是廚房做了一些新的糕點,讓我給霧江小姐送來,可是您也知道的……」

  後面的話他就算不說,聽的人也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於是看著少年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調侃到最後的不忍與同情——雖然其中究竟有幾分是真的還未可知。

  其實這片密林對於任家而言也算是頗有意義,尤其是對任家已經入門的弟子而言就更是如此,畢竟這片林子將會直接決定他們是否能夠順利出師,甚至將來成為任家內部的骨乾。

  如若能夠得到在這片密林修行的機會,那對於任家的門人而言簡直就是無上的榮耀,因為這代表了家主的信任與肯定。

  因為只要是有心人都知道,這片密林非但決定了任家的弟子能否出師,更是決定了任家的後代是否能夠繼承家主之位的地方。

  不要說沒有經過允許不能進入這片密林,事實上就算你硬闖了也不一定能夠或者出來。

  折損在這片密林的人不在少數,其中不乏有許多曾經被看好的的弟子門人在內。

  只是今年夏天,門人們不敢擅闖密林的理由卻是往年都沒有的特殊情況,原因還得從七月底的時候說起。

  其實稍微能夠接觸到任家內部的人都知道,老爺子這輩子只有一個遠嫁日本的女兒——也就是任家人口中

  的茗碧小姐,而那位茗碧小姐也只有一個孩子。

  雖說老爺子的妹妹也有一個兒子,但對方早就聲稱自己無意接手任家家主職位,所以茗碧小姐的女兒成為任家下任家主也是早晚的事情。

  知道這些事的人心中早就有了譜,可他們卻也沒有想到去年夏天茗碧小姐才回來過一次,今年的這個夏天,茗碧小姐的女兒——也就是霧江小姐就回來了。甚至她甫一回來,老爺子便直接讓她去密林中修行。

  這代表著什麼,聰明人一看就明白。

  只是雖然知道霧江是任家唯一的繼承人,但還是有不少人嘴上不說,心中卻不服氣的很。

  他們的理由很簡單,無非就是霧江從小在海外長大,沒有接受過任家各個方面的教育,甚至暑假過後還要回日本,認為這樣的她擔當不起大任,無法成為合格的家主。

  對此,也有人稱這些人只是純粹的不願意在女人——尤其是比自己還小的女人手底下辦事罷了。

  沙文主義者說的就是這些人。

  而這些反對者絕大多數都是一些年輕人,至於上了年紀的或者在任家有一定年數的,縱使原本心中有再多的不滿,當他們看見霧江之後卻也還是認同了她。

  畢竟她們太像了。

  霧江和已經去世的老夫人,還有年輕時候的茗碧小姐。

  可惜這些年輕人在來到任家的時候,老夫人已經亡故許久而任茗碧也早已嫁作了他人婦,他們就無緣見到這二位,自然也就不清楚那些往事以及她們的事跡。

  所以當他們聽見老爺子讓霧江去密林修行時,這些反對者縱然不滿有之,但同時卻也巴不得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的霧江早點死在密林中。

  可是他們卻失望了,霧江毫發無傷地走出了密林。

  這讓那些反對者中有少數人開始重新審視霧江這個內定下任家主,但更多的人對她卻是愈發的不滿,也一口咬定霧江能夠活著走出密林是僥倖,說不定她根本就沒有走到密林深處去。

  於是就有一個膽大、也是那些年輕人中最為優秀的少年,在霧江次日去密林修行的時候一路跟著她進了密林,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不提也罷。

  已經失眠多日的他決口不提霧江那日在林中做了什麼,只是在那天晚上,他當眾表示若霧江成為下任家主,他絕對不會有任何異議並且堅決擁護霧江,甚至還表示如若有其他反對者就等於和他做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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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r>  那自那之後,也就再也沒有人敢跟著霧江進密林了,而那些反對霧江的年輕人們也沒有了聲音。

  只是他們暗中有什麼動作,卻也是一個未知數。

  至於那個膽大且優秀的少年,此時此刻就提著老爺子吩咐的食盒站在密林前,等待著霧江出來,卻怎麼都不敢再一次走進這片林子。

  「你們怎麼看?」

  就在少年等待著霧江的時候,任家的某處廳堂內,任家的老爺子與幾位任家的堂主正在開會。

  「雖然霧江小姐她現在還年輕,但不得不說年輕也有年輕的好處,」坐在他右手第三位的中年人率先發表了意見,「只是……讓她留在日本而不是接受任家的教育,這樣真的可以嗎?」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搖搖頭,「要我說,霧江小姐的能力在同齡人中已經算得上是優秀了。她現在缺少的,只是經驗罷了。」

  「但這樣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

  坐在主位的任家老爺子只是喝茶,任由他兩側的部下們脣槍舌劍你來我往,最後他看向了自己左手第一位、與他年齡差不多的人問道,「你怎麼說?」

  頭髮花白的老者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等到其他人都停下討論全部望向他的時候才慢悠悠地開口,「你們什麼時候見到洛華那個小子這麼臣服一個人?」

  答案是否定的。

  誰也沒有見過這樣的洛華

  洛華——也就是那個跟著霧江直闖密林、最後當中表示支持霧江到底的少年,可以說是他們這一輩中最為拔尖、也是天賦最高的,用天才來形容也不為過,所以這也養成了洛華的一身傲氣。

  即使他平時並沒有不把同齡人放在眼裡的傲慢行為,但他卻也是他這一輩中隱形的領導者,甚至年紀輕輕便開始接觸任家的內部事務,這在幾代人中都是罕見的。

  這樣的洛華除了老爺子和幾位任家堂主之外,從來都沒有對誰低過頭,更別提是同齡人甚至是比他年幼的人了。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家主,」坐在右側末尾的中年人皺著眉開口說道,「請恕我還是無法明白霧江小姐做了什麼,以及她到底有何才能能夠執掌任家大權。」

  他這麼說,其實也就是間接地否定了霧江成為家主的資格。

  「我明白,現在任家裡有許多人懷疑霧江的能力。」

  任家老爺子臉上雖然維持著笑容,但是這些在任家

  多年的人哪個不是人精?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位家主大人的笑容底下意味著什麼。

  「但是我要說的是,任家的下任家主只會是霧江,也只能是她。」

  「不過你們懷疑她的能力的原因我也清楚,我也承認,那孩子現在就接手家主的位置還太早,」這麼說著,老爺子掃視了一眼下面的八名部下,「不過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讓她留在日本而不是現在就回來。」

  坐在下首的八名任家堂主面面相覷,不知道老爺子的用意。

  然而這一次老爺子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疑惑,而是賣了一個關子,「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

  結束了當日的修行,拿著毛巾擦汗的霧江才走出林子,就看見那一日跟著她一路走進了這片密林的少年正在林前練拳。而離他不遠的石塊上放著一個食盒,她先是一怔,隨後立刻了然。

  只是她卻並沒有立刻叫喚對方,而是靜靜地在一旁等待著他將這套拳打完。

  雖說洛華天賦極高,但他同時也是極為刻苦的,這也就是縱然他一身傲氣,任家的那些幹部卻依舊欣賞他、同齡人也願意以他為首的原因。

  霧江遠遠地看著那個正在打拳的少年,看著對方黑色的碎發、淩厲的眼神以及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時,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那個遠在日本並盛的少年。

  她是在七月初才決定要來任家的,只不過她並不是為了接手任家的事宜,而是為了修行,這件事她的外公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在一開始就讓她來這片密林修煉。

  當她把自己的決定——當然,她的說辭裡只是提到了要回中國看外公——告訴雲雀的時候,對方雖然有諸多不滿,但最後卻還是承諾會幫她照看梅子的。

  也幸好中國與日本的時差只有一個小時,不然他們還要掐著時間打電話。

  (也不知道他最近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一想到雲雀戰鬥力極強卻極其容易感冒發燒的體質,霧江便擔心在這樣的季節裡,對方會不會因為室內外溫差過大而感冒——這樣的事情曾經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好想早點回去……)

  「我也真是的,」猛地發現自己剛才想了什麼,霧江立刻搖了搖頭,「明明再過幾天就能回去了不是麼。」

  另一方面,雖說習武的人對氣息尤為的敏.感,只是當洛華將一整套拳法打完之後才猛地發現霧江正站在不遠

  處看著他,驚喜欣然之餘卻也是多了幾分驚嚇。

  「霧、霧江小姐。」

  與打拳時判若兩人,此時此刻的洛華倒是讓霧江想起了彭格列未來的嵐守——那眼神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讓你久等了,洛華。」

  霧江輕笑,「是外公讓你來的嗎?」

  洛華點了點頭,「是的,老爺子讓我來給您送些糕點充饑,只是……」

  他頗有些失落地看了看天色。

  「現在似乎已經到了用晚餐的時間了。」

  「你是在怪我花了太久的時間在修行上面嗎?」或許是因為修行又有了新的進展的關係,霧江難得的開起了玩笑。

  然而她的玩笑卻讓洛華有些慌亂。

  「當然不是,霧江小姐!我、我怎麼可能怪您呢,而且……」

  「我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你不用這麼緊張的,」對方反應過度倒是讓霧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最後她選擇順著對方剛才的話題繼續了下去,「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去用餐吧,不能讓外公他們久等。」

  這麼說著,她拾起了那個裝著糕點的餐盒。

  「至於這個,就給我做夜宵吧。」

  之前還有些失落的洛華先是愣了愣,然後才反應過來霧江說了什麼。

  「是,霧江小姐!」

  這樣的洛華要是給他這輩的其他人瞧見了,絕對會懷疑他是吃錯藥了,可惜現在任家沒有人不知道洛華已經倒戈成了霧江一派,而原本的那些以他為首反對霧江的人中,有些人決定相信他的選擇、但更多的卻還是堅持原本的觀點。

  當霧江和洛華趕到了廳堂的時候,其餘的人都已經落座,霧江雖然年齡最小但到底也是任家的下任家主,所以她的位置理所當然地就被安排在了老爺子的下首處。

  「抱歉,我們來晚了,外公。」

  霧江趕在洛華之前開了口,就怕對方將所有的錯誤都攬在了自己身上。

  幸好老爺子也沒有生氣,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先坐下,「無妨,先坐下用餐吧。」

  其實原本以洛華的輩分而言,他是不應該出現在這張餐桌上的,只是老爺子在幾個月之前就開始試著讓他接觸一些任家的內部事宜,當時任家內部為此還造成了一場軒然大.波;但現在看來,不過是老爺子提前為外孫女準備起了未來的得力部下罷了。

  「說起來,你再過幾天就要回並盛了吧。」

  食不言寢不語,所以一直等到餐畢之後老爺子才緩緩開了口問道,雖說他沒有指名道姓是誰,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問霧江。

  「是的,外公。」

  霧江點點頭,看起來溫順無比一如之前的二十天一樣。

  老爺子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繼續問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個晴之彩虹之子現在也在並盛吧?」

  任家雖然並非是黑手黨,但是對於黑手黨的事情瞭解的卻也不少,如今因為白蘭的關係,霧江想未來她就算接手了家主的位子,可能也無法再真正地遠離那個圈子了。

  即使這和她的初衷相違背,可不得不說白蘭有句話說得對。

  ——她不想一味地依賴那個人、最終成為那個人的包袱。

  ——她想站在那個人的身邊。

  「晴之彩虹之子?」下首處有個幹部語帶疑惑地問道,「是那個殺手Reborn嗎?他去並盛做什麼。」

  老爺子並沒有回答那人的問題,只是轉過頭看向了坐在自己身邊霧江,「我想那個彩虹之子去並盛的理由,你應該很清楚吧,霧江。」

  霧江微微眯了眯眼,卻還是乖巧地應道,「是。」

  「話又說回來了,之前白蘭也有傳消息過來,說是義大利那邊最近不怎麼太平,」老爺子忽然話題一轉,又繼續說道,「不僅僅復仇者監獄那邊逃了幾個犯人,就連某些暗殺部隊也開始有所動作了。」

  話說到這裡,霧江再不明白老爺子說這些話的用意,那麼她之前那麼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外公您請吩咐。」

  老爺子點點頭,頗為滿意地看著自己這個一點就通的外孫女,那一雙銳利的眼中卻迅速地閃過了什麼,卻是快得難以捕捉,「其實倒也沒什麼,我只是希望你在並盛直到那些事情全部解決完,那之後你需要做什麼,屆時你自然會清楚的。」

  霧江雖然不明白老爺子想讓她做什麼,但是親眼目睹那個人的戰鬥卻也是她原本的初衷,所以她在短暫的疑惑之後還是應了下來。

  「我知道了,外公。」

  「那麼後天我便會返回並盛。」

  「請等等。」

  霧江話音剛落,忽然便響起了洛華的聲音,在這靜謐的大廳中顯得尤為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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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家主大人允許我隨霧江小姐一同前往並盛。」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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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霧江最終還是一個人回的並盛。

  她給的理由很簡單,便是自己在並盛的時候就只是品川霧江,一個只想過平靜生活的普通國中生,而並非是中國任家的繼承人。

  雖然洛華只是在任家內部有名氣,走到外面也不像「彭格列的守護者」之類的角色一般、光是說他的名字就能夠知道他是誰,但是霧江一直堅信只要是有心人,就沒有查不出的資料。

  換言之,如果洛華真的跟她回了並盛,說不定就會被某些有些人盯上,繼而查出她已經是老爺子內定的任家下任家主。

  至於那些有心人究竟是誰,實在是不提也罷。

  霧江是真的不願意自己僅剩不多的平靜日子就這麼被人給打斷——尤其還是原本就可以避免的原因。

  之前她還可以糊弄過去說是某人想多了,但她要是真的把洛華帶回了並盛,天知道某人會不會查到什麼消息然後再一次找上門開始為未來的彭格列十代目鋪路。

  尤其現在的她已經多了一重「雲雀女友」的身份。

  如果說不願被某人找麻煩只是她的理由之一。

  那麼理由之二,就是因為雲雀的關係。

  之前因為那個大賽以及後來母親遇襲的關係,她有將近大半個月的時間沒能和雲雀見面,雖然他們每天都電話聯繫兩次——早上霧江打給雲雀,晚上雲雀打給霧江——但是對於之前一直朝夕相處的他們而言,這二十多天的分別著實也太長了一些。

  等到她好不容易回到並盛,緊接著而來的便是一系列的補習。

  雖然大部分國中的課程對於她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但是國文卻不是她能夠掌握的,尤其是古文那一塊就更是如此。

  一開始霧江還打算一個人強撐,可後來卻還是不敵那些拗口的古文——雖然她可以背出所有初中和高中的的文言文注解,甚至當初背過的古文如今她只要再看一遍就能背出,但是這些日本畢竟是不一樣的東西。

  最後還是雲雀幫了她。

  說起來這件事也是湊巧,只不過是某個雙休日雲雀在她家用完晚餐,然後和往常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新聞,卻無意間看見茶几上放著幾本霧江白天剛買回家的、文言文相關的書籍,這才自知道了自己的女友居然碰到了這樣的麻煩。

  也就是這樣,霧江才發現這位並盛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來不去上課、可以自行選擇年級的風紀委員長雲雀恭彌大人,其實在

  學業方面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優等生一名。

  這要是放在年級裡,絕對是穩坐前三的。

  也多虧了雲雀接下來進行了十多天的補習,霧江這才能夠在這個學期前前後後加起來一共缺席了一個多月、落下了許多課程的情況下,最終依舊可以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奪得年級第一的寶座,成為了並盛中的神話。

  ——當然,這個神話依舊僅次於她的男友在並盛的地位。

  真要說起來,雲雀恭彌可以說是並盛永遠的神話,至少在今後十年內依舊在並盛中的師生裡流傳著,並且為後人敬仰、感嘆。

  感嘆自己在校的時候沒有這麼凶殘的風紀委員長真是太好了。

  其實霧江本人也不想離開並盛的,但是在七月初——也就是她重新回到學校還不到一個月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再怎麼渾渾噩噩下去或許真的不行。

  如果她不想成為雲雀的包袱,就必須擁有與之匹配,再不濟也得是足以自保的實力。

  於是她聯繫了已經返迴天朝的外公,這才有了七月底至八月的那場密林修行。但與之相對的,是她與雲雀相處的時間又少了許多。

  雖然他們依舊還是像五月的那二十天裡一樣,每日雷打不動的兩通電話聯繫,但是霧江對雲雀的思念卻也是與日俱增。

  在這樣的情況下,她怎麼可能讓洛華跟著一起來?

  再怎麼說洛華也是任家的人,如果他真的來了,家裡還有空房的她也就不能再讓他住到其他地方去。

  要知道她和雲雀的晚餐都是在一起吃的,到時候洛華來了該怎麼辦?她想也能想到對方的臉色會有多麼難看,說不定還會當場把洛華咬殺。

  一個是自己男友,一個又是外公家的人也算是客人,屆時她又該幫誰?

  與其真的把洛華帶來造成這種麻煩,還不如一開始就拒絕。

  她在並盛的一年多還不是這樣生活過來的,總不至於在天朝修行了近一個月就連怎麼過自己的小日子都不會了吧?

  洛華在聽見霧江拒絕的時候,看上去有些受傷。

  只可惜霧江心意已決,他說再多也沒有用,霧江甚至還威脅他如果他敢偷偷跟過去,她一定會不會原諒他的,如此威脅之下,洛華最後也就只能無奈妥協。

  其實一想到去年夏天的時候,她對心中對「那個人」還有著心結,如今卻與雲雀交往了近半年時間,

  她忽然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或許她現在還沒有放下那個人,那些事,但對雲雀的感情卻可以說是認真的。

  絕對不像是當初說的「試試看吧」那麼簡單隨意。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把這個少年放在了心裡。

  才下了飛機回到了並盛,霧江把行李扔到了客廳裡也沒有休息,就拿著鑰匙出了門,雖然現在還是在假期裡,但是臨近開學,雲雀可能出現的地方她就算不用想也知道。

  「不知道他有沒有把梅子帶在身邊。」

  霧江往學校趕去的時候,心中還是惦記著因為自己的任性而被託付給雲雀的貓咪,不過也正是因為對方是雲雀,霧江這才相信梅子絕對會被照顧得很好。

  那個人對寵物的溫柔她也是親眼見過的。

  「這麼說起來……雲豆好像就是他在黑曜戰的時候馴服的吧,」霧江忽然想到了多年之後也還一直跟在那個人身旁的黃色小鳥,對於那隻鳥的由來她自然也清楚的很。

  「等等,真要是這樣的話,那不是糟糕了嗎?」

  要知道貓和鳥還有魚的相性極差,萬一她和雲雀一個不留神,雲雀的寵物就變成了梅子的口中食,到時候該怎麼辦。

  「什麼糟糕了?」

  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霧江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並盛中的校門口,而她心心念念的人則穿著短袖襯衫,身上披著舊式制服站在校門口,低著頭看著自己。

  她一抬頭,就能夠看見那雙細長的黑色鳳眼裡倒映著她的身影。

  那一刻,心中似乎像是多出了一些什麼,然後極速地膨脹、膨脹再膨脹,最後填滿了整個心臟甚至多到快要溢了出來。

  那種莫名的感覺有些奇妙,至少從前的她從未經歷過這樣的。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開始加劇,臉上也隱隱有些發燙,她有些慌亂地想要將自己的視線從對方的身上移開,但最終卻怎麼也做不到。

  「怎麼了?」

  雲雀發現霧江一直在盯著自己看,卻什麼也不說,於是開口問道。只是那語氣中非但沒有不耐與威脅,甚至帶著幾分細不可查的關心。

  「……不,沒什麼。」

  霧江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雲雀似乎有些失態,於是慌忙地搖了搖頭,想要移開自己的目光,但她最後卻還是看向了雲雀,夕陽下那張臉看上去帶了幾分紅暈,而那雙祖母綠的

  雙眼裡帶著淺淺的笑意與暖意。

  「好久不見,雲雀學長。」

  她說。

  「我回來了。」

  雲雀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勾起了嘴角,像是在微笑但卻又淺的看不出來。

  「嗯。」

  他沒有更多的表達,但霧江卻已經感到滿足了。

  或者說只要能夠親眼看見對方、聽見對方的聲音甚至是觸碰到他,霧江就感到非常非常滿足了——之前那些日子裡,她和雲雀雖然每天都有兩通電話,但是她卻還是更加喜歡像現在這樣,能夠面對面地和他說話。

  而現在,雲雀就現在她的面前。

  「吶,雲雀學長,我們回家吧。」

  她笑著說道,聲音中帶著幾分愉悅但更多的卻是一如往常的溫柔,然後她主動牽起了雲雀的手向家裡走去。

  雲雀並沒有掙脫,甚至還握緊了她的手,只是從他的表情上卻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他的手很大,掌心因為常年持拐而有些粗糙,或許是剛剛離開了吹著冷氣的接待室的關係,雲雀的手還帶著幾分涼意,在這個夏天的黃昏顯得格外的舒適。

  霧江不禁有些貪涼地更加握緊了雲雀的手。

  雲雀沒有拒絕她這一貪心的舉動,甚至看上去還有幾分愉悅。

  只是一般也沒有人敢正面對上雲雀恭彌。

  幸好現在已是黃昏,街道上因沒有什麼路人而顯得有些冷清,但也正因為如此,雲雀和霧江的戀情這才沒有被人發現。

  來到霧江家門口的時候,雲雀並沒有立刻進門,而是先回了自己家把霧江寄託在自己這裡的梅子帶了出來,等他時隔近一個月再一次來到霧江家的時候,卻發現霧江愁眉苦臉的望著自己。

  「怎麼了。」

  他將梅子放到地上,久未回家的折耳貓一骨碌地竄了個無影無蹤,就像是在體會回家後的愉悅。

  「失算了。」

  霧江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雲雀,表情帶著幾分鬱悶,全然沒有了之前在校門口時的樣子,倒更像是在撒嬌,「我居然忘記家裡沒有存糧這件事了,現在去超市也來不及了。怎麼辦,今天的晚飯……」

  看見這樣的霧江,雲雀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將那頭稍稍留長了些的頭髮揉成了鳥窩頭,霧江只覺得雲雀這樣子就像是在哄鬧脾氣時的梅子。

  「那就

  打電話叫外賣吧。」

  最後他這麼說道,「你才剛回來。」

  雖然雲雀並沒有把話說全,但霧江卻也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大致意思上就是:你才剛回來,不用忙這些瑣事,先休息幾天再說。

  「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你寵壞的。」

  霧江搖頭嘆道,然後在雲雀走進客廳去逗弄趴在沙發上的梅子時,抬起頭雙手理了理自己被揉亂的頭髮,跑去拿電話和宣傳單開始選擇今晚的晚餐。

  「晚上吃壽司可以嗎?」

  她拿著移動電話坐到了雲雀的身邊問道。

  「嗯。」

  雲雀隨手從茶几上拿了一根逗貓棒開始捉弄起了梅子,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加了一句。

  「我要有間八的。」

  「好,」霧江點點頭,開始頂起了外賣。

  在打完電話後的一個多小時,霧江和雲雀是在看晚間新聞中度過的,只是忽然播出的一條新聞卻讓她有些驚訝。其實那個新聞倒也沒什麼,不過是被關注的焦點,卻是她已經許久沒有聽見的名字。

  柴田家。

  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後霧江微微地皺起了眉,當她剛想看向自己身旁的雲雀時,門鈴卻適時地響起,於是她只能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錢向門口走去,只是甫一開門卻愣在了那裡。

  其實也沒有什麼,只是來送外賣的人,正好是她的前後桌、未來的彭格列雨守山本武。

  「誒?原來這裡是品川你的家,」山本將裝著壽司的盒子交給霧江的時候說道,「我還以為是正好同姓的人呢。」

  霧江把錢交給了對方,一邊說道,「我也不知道竹壽司是山本你家開的。」

  真要說為什麼選擇竹壽司的話,還是因為正好想起去年夏天她和雲雀在竹壽司的那件事,卻沒想到這居然是山本家的壽司店。

  「不過這麼多壽司你吃得完嗎?」

  山本才不相信眼前的人胃口有多大,霧江的便當盒他也是看見過的,以霧江的食量解決這麼多壽司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壽司隔夜就不好吃了。」他善意地提醒道,畢竟這裡面還有許多海鮮壽司,要知道海鮮這種東西是最不能隔夜的了,再加上現在還是夏天,「還是說是要和家人一起吃的?」

  「算是吧,」霧江說得有些敷衍,卻也不敢否定,生怕山本再繼續追問下去。

  山本也看出霧

  江似乎是有些為難,剛想說要告辭的時候,忽然就看見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霧江的身後,神色似乎是有些不耐。

  「還沒有好麼。」

  他聽見那個墨發的少年這麼問著霧江,語氣聽上去全然沒有在學校時的那般冷漠,甚至帶著幾分罕見的親密。

  「雲雀?」山本驚訝地看著那個出現在霧江家的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山本武?」

  雲雀挑了挑眉,然後冷哼了一聲拿起了霧江手中的壽司盒便往室內走去,也不再和他多說什麼。

  看見突然出現又突然離開的雲雀,霧江雖然有些無奈,卻依舊衝面前的人笑笑。

  「不必在意,你也知道他就是這樣的。」

  「我知道,」山本抓了抓頭髮,在受到這樣的冷待之後依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我只是有些驚訝罷了,沒想到雲雀他居然……」

  「今天的事情還請保密。」

  霧江頓了頓,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山本卻已經開口。

  「我明白了,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山本既然這麼說了,霧江也就不好意思再說別的什麼話了,只是欠身向他表示感謝,再聊了幾句之後,霧江便送走了自己的這位前後桌。

  或許是和山本說話的時間有些長了,等到霧江回到客廳的時候,電視裡的新聞也從國內時事變成了國際新聞,而雲雀也已經坐在的客廳的餐桌上,只是他卻沒有已經動筷的樣子。

  「我還以為你會先吃的。」

  霧江說道,然後拿了一個碟子將醬油倒在了碟中,放到了雲雀的面前。

  雲雀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霧江將幾個蝦壽司以及其他有海鮮的壽司放到了梅子專用的碗中,不知道為什麼,雲雀看著她的動作只覺得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個能幹的家庭主婦一樣。

  ——溫暖的燈光、食物的香味、蹲在腳旁的寵物貓,還有一個溫柔賢惠的妻子。

  這樣的臆想,讓雲雀忽然有了一種家的感覺。

  然而這只是他的錯覺罷了,眼前的人還尚且不是他的妻子,而過去的他一直等到她亡故時,也沒能做到這一點。

  「怎麼了,還不吃嗎?」

  在張羅完了梅子的晚餐之後,霧江倒了兩杯飲料回到了客廳,卻看見雲雀依舊沒有動筷,那一雙一次性的木筷甚至都沒有拆開。

  「是不是還不餓?」

  「不,沒什麼。」

  他垂下視線拆開了手中的筷子。

  「我開動了。」

  ——但終有一天,他會讓剛才的那種錯覺成為現實。

  ——這一次,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攔他。


第五十六章

  霧江回到並盛後沒幾天,便收到了她那兩位十日戰友的消息,內容差不多,都是在說他們的社團在今年夏天的全國大賽上再一次奪得頭籌的,又順便問候了一下霧江母親的情況。

  關於當初決賽那天的突然離席,霧江在事後將一部分的真實情況告訴了那兩人,同時也對他們表示了感謝。

  如果不是有那兩人的據理力爭,她估計連保底的第三名都沒有。

  如今再對比了一下那兩位傲人的成績——連續兩年全國大賽冠軍——霧江只覺得自己這邊的進度著實是慢了太多。

  雖然在天朝的這段時間裡有了外公和其他任家高手的指點,但是成效卻依舊不盡如人意,其實霧江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急,可一想到接下來的這個學期會發生的事情,她便恨不得自己一日之內便學會所有的術法。

  是的,暑假在天朝的這近一個月的時間裡,霧江的修行內容便是自己今年的生日賀禮。

  雖然她曾經有聽過奇門遁甲之術,卻也不相信這種東西真的存在。直到她今年從天朝那邊收到生日禮物時,才發現原來真的有這麼回事,而今年暑假在天朝的這段時間裡,她更是大開眼界。

  她從來都不知道,任家人最擅長的不是其他拳腳招式或者的刀槍棍劍,而是奇門遁甲。

  霧江本就是天生的幻術師,若真的再學會了這奇門遁甲之術的話,說不定將來的確你能夠在那個世界裡自保——雖然原本光憑著一身幻術,她就已經可以做到這一點了,但是有了後者的輔助的話……

  她有些不敢繼續再往下猜測了。

  只是這些並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畢竟這種事只能慢慢來,靠長久的積累才行。所以霧江很快就又恢復到了暑假前的生活,每日為雲雀洗手作羹湯,完全就是一典型的賢妻良母。

  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來什麼破綻。

  在收到那兩人消息後的第二天,霧江便把自己一早就準備好的禮物寄往了東京和神奈川,對於自己這兩位十日戰友的喜好,霧江在那十天以及之後的相處中早已摸得清清楚楚。

  那之後,便到了開學的時間。

  最近幾日霧江依舊和之前一樣,每天都可以收到許多的消息,只是不同於之前的柴田家和大賽的資料,最近霧江從她那位叔叔那裡收到的消息,是關於接下來兩個月即將發生的事情。

  自從那天得知某人是自己的叔叔之後

  ,霧江在從對方那裡得到各種資料的時候,也就不再像之前那般彆扭了。

  雖然她不知道白蘭為什麼要幫她,但是她卻也是知道情報的重要性的,因此在權益之後也就有些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這些最新資料。

  比如說,那個從復仇者監獄逃脫出來的某人,帶著其他一起跟著逃出來的犯人已經在日前抵達了黑曜鎮。

  霧江雖不希望看見傷痕累累的雲雀,卻也知道這是對方命中註定的一戰,於是也並不打算插手其中——況且以雲雀的性格,他是最討厭欠別人人情的。

  更何況是這種涉及自尊的事情,就更是難以容忍了。

  所以到最後,霧江只是開始默默地尋找起了一些適合傷患的食譜,這也是她唯一能為雲雀做的了。

  這一邊霧江已經考慮到黑曜戰之後該怎麼給雲雀補身子的問題,另一邊,在並盛神社前卻又是另一幅景象。

  「委員長。」

  一直侯在並盛神社前的草壁在看見雲雀到來之後,立刻欠了欠身,態度恭敬一如往昔,「之前你吩咐下來的工程已經全部完成。」

  半年前,雲雀便吩咐他找人來整修這個並盛神社的地下室。

  如果不是這個命令,草壁甚至還不知道這座神社原就是屬於雲雀家的,以及在這麼一個神社之下,居然還有一個比神社本身都要大上數倍的地下空間。

  雲雀半年前的命令,就是找人將這已經鮮少使用的地下空間重新整修成一個地下基地。

  也幸好神社下方原本就有這麼一個空間,所以也省去不少前期工作,只需要重新修繕、然後劃開各個房間並且進行裝修就可以了。

  或許是因為雲雀的威名在外的緣故,原本需要更長時間完成的工作僅僅用去了半年時間,便全部竣工。

  「需要先進去看看嗎?」

  雲雀也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便率先向未來的雲守基地走去。

  這個才裝修好的地下室內部並沒有像其他才裝潢好的房子一樣,有一種刺鼻的油漆味,或許是因為使用的器材的關係吧。木質的地板、淺綠色的墻紙還有雕花的窗框,全部都使得這個地下空間和地面上的和式宅邸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的確是雲雀所偏好的風格。

  地下室內部也按照雲雀之前的吩咐,全部分成了一個個房間,和傳統的和室相差無異,全都是鋪著榻榻米裝

  著移門的,現在也就只差傢具的佈置了。

  草壁想著當時讓雲雀修改了好幾回才通過的地下室內部的各種圖紙,心想雲雀大概是打定主意要和霧江那姑娘在一起了。不然他也不會把自己臥室的隔壁設定成女主人的房間,房間的佈置還都是霧江偏好的風格。

  這也是整個基地內,最不像是和室的一個房間了。

  雖然覺得這樣的雲雀有些不符合他一貫的清冷的形象,但其實仔細想想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畢竟像雲雀這樣的人一旦認定了,便就是一輩子的事了。

  「明天就讓他們把東西全搬進來吧。」

  在走完了整個地下室之後,雲雀轉過頭對自己一直以來的副手吩咐道。

  過去這裡也是作為風紀財團的研究所及雲守基地的,只不過重新修建的時間並沒有這麼早罷了,如今他提早了好些年就將這個地下基地重新整修好,也算是提早為未來做準備。

  那個肯定要面對的未來。

  「是的。」

  草壁欠了欠身,同雲雀一起離開了這個地下室,然後一邊匯報著雲雀之前吩咐下來的另一件事情。

  「關於你之前吩咐下來的那件事……」

  草壁頓了頓,回想著自己之前收集到的情報便又是一陣冷汗,他不知道雲雀是從哪裡知道有這麼一個角色的,但是卻也明白雲雀讓他盯著的對象絕對沒有那麼簡單。

  甚至可能是和雲雀旗鼓相當的角色。

  但即使如此,草壁也依舊堅信自己的這位風紀委員長是不會輸的。

  「怎麼了?」

  聽到自己的副手提到了那個他在意……或者說等待了許久的死對頭,雲雀那雙好看的鳳眼微微眯起。

  「果然就和你之前說的一樣,那個人在黑曜中……」草壁撿著情報中比較重要的部分說道,「……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雲雀在聽完之後,立刻就冷笑了一聲。

  「他倒是會給自己找事情做。」

  ——他應該說果然如此麼,那個人永遠都不會讓自己感到無聊。曾經是這樣,如今他重活一世,那個人依舊是如此。

  「把盯著他的人撤了,反正時間也快到了。」

  那個讓他第一次感到恥辱的日子,雲雀是絕對不會忘記的,即使日後和那個人打的次數再多,卻也換不了當初的這筆債。

  >  因為一直到他死為止,那個人還是沒有出水牢一步。

  所以這一次,他一定要把這筆帳好好地和那個人算清楚。

  「是。」

  草壁雖然對雲雀的話感到奇怪,但最後依舊還是將這些疑惑全部壓在了心底。他跟了雲雀也有近三年的時間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還是先把地下室的事情給處理完再說吧。

  等到雲雀處理完手邊的事情去霧江家的時候,已經比平時晚了兩個多小時了。當他推開霧江家的大門、走進客廳之後,便看見霧江伏在桌上,而桌子上放著的是他在之前一個月來心心念念的、霧江親手做的晚餐。

  趴在霧江腳邊的梅子先發現了他的到來,雖然沒有出聲,但一雙貓眼卻是瞪得圓乎乎的,雲雀總覺得它看著自己的眼神像是在埋怨和不滿。

  雲雀也知道今天是因為他回來晚了才導致這個局面,但他並沒有想到霧江居然會這麼傻傻地坐在桌前一直等他,也不知道先把自己的那份用完。這樣的認知讓雲雀有些不滿的同時,卻是讓他因為那個人出現而變得焦躁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內心深處也因為霧江的這一舉動而變得柔軟。

  客廳的沙發上還放著霧江回日本時,在飛機上穿的黑色短風衣,這件外套對於這個季節而言稍微偏厚了一些,但是這卻是霧江的習慣——為了在飛機上睡覺時舒服一些但卻不會著涼。

  一如雲雀的記憶一般。

  他拿起那件外套,然後輕輕地蓋在霧江的身上,卻不想這一舉動驚醒了淺眠的霧江。

  霧江揉著眼睛坐直了身體,因為還沒有徹底清醒的緣故,就連帶著看雲雀的目光中都帶著幾分水汽。

  「雲雀學長?你來了啊……」

  她虛掩著嘴,輕輕地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又問道,「晚飯吃過了麼?」

  「還沒。」

  雲雀看著就要起身的霧江,立刻雙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制止了她將要站起的動作,「飯菜我去熱。」

  霧江巴眨的眼睛看著他,「不會熱過頭?」

  端起盛著飯菜的盤子,雲雀要進廚房的腳步一頓,然後他轉過頭來看著霧江回答道。

  「我會負責全部吃掉的。」

  「……吃壞了肚子我可不負責」

  霧江輕聲地嘟囔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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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當她看見以並不熟練的動作在熱飯菜的雲雀之後,卻還是心軟了。

  「算了,就算你熱過頭,我還是會陪著你一起吃完的。」


第五十七章

  新學期開學第一天,即使中間隔了一個暑假,霧江也並沒有忘記自己要做的事情,依舊和往常一樣早早起床,開始準備今天要帶到學校的午餐。

  只是今早卻來了一個她預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Ciao,似乎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品川小姐。」

  黑色西裝、帶著黑色禮帽的小嬰兒站在霧江家門口,看著已經換上了並盛中夏季校服、外面還圍著雲雀以前也穿戴過的墨綠色小熊圍裙的霧江,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

  雖然這個標準的紳士禮放在這麼一個小嬰兒身上,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不知道你是否有這個時間,和我聊幾句麼。」

  即使霧江原本就對Reborn敬而遠之,如今和白蘭半綁定的她,將來也免不了要和彭格列站在對立面上。

  ——當初白蘭說什麼接手任家就可以和雲雀並肩,之前暑假的這一個月來,霧江在林中修行時細想之後才發現不對,這完全就是白蘭給自己下的套。

  如果她和白蘭這層親戚關係被扒出來她還可能逃得了麼。

  但既然血緣問題是無法改變的,那麼有任家這麼一重保障,也算是為將來這門親戚關係敗露而做打算,況且她也不想讓任家面臨沒有下任繼承人這樣的窘境。

  可即使如此,她的願望還是沒有改變,她依舊還是想要一個平和的未來。

  ——所以將來一旦有合適人選立刻就讓位也是必然的。

  而在這所有的大前提之下,遠離Reborn、遠離彭格列是眼下最好的做法。

  但是卻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了,現在Reborn的注意力完全都放在教育澤田綱吉並且為他安排家族成員上,她現在頂多隻能算個候補資源,如果逃避的舉動太明顯反倒是會引來Reborn的注意了。

  「如果不打擾到我準備午餐就可以,」霧江也沒有拒絕,只是率先轉身進入屋內,「請記得關門。」

  Reborn看著霧江的背影笑著拉了一下帽檐,隨即跟她進了屋。

  當然,也順手拉上了門。

  「那麼,你想問什麼呢。」

  一邊切著配菜,霧江看著面前的砧板頭也不抬一下的問道。

  「柴田家的事情,想必霧江小姐也知道了吧,」Reborn雖沒有直截了當地回答,卻也一點兒都不含糊,「沒想到

  那個原本還頗有影響力的家族居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垮臺,也不知道是誰做的。」

  霧江輕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因為Reborn提到了柴田家的關係,還是因為他其他的描述。

  「不過是個苟延殘喘的空殼子罷了,要說影響力也比不上你們彭格列吧。」

  這麼說著,她切菜的動作卻是一點兒都沒有停下,「至於是誰做的……柴田家平時得罪的人也多了去了,況且東京也不是允許內裡被蛀空的家族能夠繼續耀武揚威的地方,見昔日的對手日益衰退一擁而上將其瓜分也不少見。」

  尤其柴田將臣素日裡的作風本就引得許多人對其不滿了。

  如果家主平時是個好說話的,朋友也多說不定其他人在下手之前還得考慮再三——說不定就算有這種窘迫的時候也會有人伸出援手。

  柴田家潰敗雖然少不了白蘭在那裡煽風點火,但焉知不是家主平時的作為太招人恨的緣故。

  只是Reborn來問她這件事……也許是知道了些什麼。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從Reborn的語氣中霧江也聽不出他是怎麼想的,不過霧江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霧江挑了挑眉,「不然呢?難道Reborn先生認為我應該感到悲傷才對?」

  「可惜就算我身上有一半的血是柴田家的,但我和柴田家卻也是早就斷去了關係,如果柴田家的垮臺發生在他們想要利用我去聯姻之前,或許我還會惆悵一段時日,只可惜……」

  霧江輕嘆了一聲。

  「我和那些整天想著要賣女兒的人早已沒有任何情分了。」

  「是麼,」聽完這些話的Reborn也沒有做任何點評,只是看著霧江一系列的準備工作,過了好一會兒都沒開口。

  不得不說雲雀的這個女友,連他都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表面上看起來霧江也算是個無害的少女,但是很多時候卻總讓他覺得霧江大概是知道點什麼的,比如黑手黨的事情又比如彭格列的事情,但是真要和她說的話,這姑娘又是一臉什麼都不清楚的樣子。

  到底是他多心了,還是霧江的演技太好連他都看不出破綻?

  「這麼說起來,新學期第一天Reborn先生不陪在澤田君身邊真的可以嗎?」霧江笑笑,在看了一眼Reborn之後,又忙起了手邊的活兒。

  「蠢綱現在還在睡覺,」Reborn似乎冷笑了一聲,「而且如果我不在一小會兒他都要出問題的話,那麼彭格列十代目他不當也罷。」

  不,事實上澤田綱吉一切的問題來源都是你才對。

  霧江暗自腹誹,但臉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有這麼嚴苛的家庭教師,澤田君也不容易呢,」霧江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以Reborn先生您的能力,應該早就知道我幾天前就已經回並盛了,並不需要在這開學第一天就來我家堵人才是。」

  「我怕打擾到你和雲雀。」

  Reborn露出了一個和外表年齡相符的無害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不是說小別勝新婚麼,這種情況下打擾你們可是會被怨恨的。」

  「被怨恨麼……Reborn先生您完全多慮了,畢竟我和雲雀學長也不是成日裡都黏在一起的。」

  霧江顯然是不相信Reborn這套說辭……或者說是調侃,真要讓她說的話,Reborn會在今天找她不是為了不打擾她和雲雀,反倒是為了不讓雲雀知道他來找過她才對。

  只是要說為什麼的話……

  「除了柴田家的事情,Reborn先生應該還有其他的話要對我說才是吧,」霧江開始準備起了兩人的便當,除了兩人不愛吃的東西,她和雲雀的菜色基本上是一樣的,差別也就是分量的不同。

  「我的便當也快做好了,Reborn還想說什麼就挑重要的吧,不然時間上會來不及。」

  霧江的雙手靈巧地將已經處理好的蝦肉上裹上了先前調好的漿,然後放進油鍋裡煎炸,等到放了四五個之後又開始處理起了其他的食物。

  在澤田家Reborn也曾有看過被他成為標準的大和撫子的澤田奈奈做料理時的樣子,而現在的霧江一點兒都不比澤田奈奈差。

  ——是的,那臉上的笑容幾乎就可以說是如出一轍的。

  那是為了讓自己心愛的人吃到自己親手做的料理時會感到幸福才有的笑容。

  而看到了這樣的笑容,Reborn就算想問什麼卻也問不出了。

  因為他能夠感受到,品川霧江對雲雀的感情是真的。只想早已準備好的問題在這樣的笑容之下,也全部都變成了笑話。

  「任家的老爺子只有一個女兒,如果不算柴田相馬,你的母親

  也只有你一個孩子。不出意外的話,下任任家家主應該就是你了。」

  最終,Reborn將原本和雲雀有關的話題全部跳過,轉向了最後要和霧江說的事情上。

  倒也不是他被什麼感情所動——雖然他是相信有這種東西的存在,卻不代表他真的會因感情這東西而心軟。

  只是他知道,之前的那些說辭如今早已動搖不了霧江了,多說無用。

  「所以?」

  霧江將炸蝦全部夾起放入較大的那個便當盒內,然後繼續第二輪,「Reborn先生還沒有放棄嗎?可是只要我還沒有接手任家一天,一切都是未知數。」

  霧江說得好似自己完全不在意一般,心裡想著的卻是Reborn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外公還有一個妹妹這件事,而他這個妹妹的兒子——也就是她的這位表叔也是一個黑手黨。

  不僅僅是這次柴田家垮臺的幕後黑手,更是將來能使整個世界翻天覆地的中二棉花糖。

  她看著Reborn的樣子,應該只是來試探她和任家的決定的。

  其實Reborn不知道有這麼層關係在內更好,如果他知道了的話,沒準她之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指不定每天就要像犯人一樣被他或者是彭格列的人24小時監視起來。

  「是這樣麼,」Reborn看著霧江許久,發現她不像是在說謊之後也沒有在繼續追問,只是再一次行了一個紳士禮,「看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去看看蠢綱那傢夥醒來沒,就不打擾了。」

  「好走,不送。」

  說著霧江也不管Reborn是從哪裡離開的,繼續忙著手邊的事情,只是祖母綠的雙眼閃過一抹陰暗,但隨即又恢復了往日的明亮。

  她果然還是很討厭這個難纏的阿爾克巴雷諾。

  「喵嗚……」

  突然響起的聲音引來了霧江的注意,梅子眨著圓滾滾的貓眼,一臉困惑地向她走來。廚房的窗戶是打開著的,而梅子那一身銀灰色的皮毛在晨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耀眼。

  「早上好,梅子。」

  霧江的手裡拿著筷子也不方便去抱梅子,所以只能衝自己的愛貓笑笑,「再等一等,早飯馬上就好了哦。」

  「喵……」

  轉回頭繼續準備著早餐的霧江臉上的笑容比剛才Reborn還在時要黯上了許多,也許是因為Re

  born臨走前的一句「並盛最近不太安穩,出門小心點」讓她想到了什麼之前被她意遺忘的事情的緣故。

  比如說她最不願意見到的那一天,很快就要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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