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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瓊瑤)綜QY之降龍系統》作者:檸萌貓【完結+番外】

第28章 明槍暗箭下

  熹妃這些年活的委實太過滋潤了。她有個聰慧的兒子,且這兒子還是目前雍正帝活著的兒子中,看上去最出類拔萃的。

  當然,這『出類拔萃』或許是做了假,但這假做的卻讓人挑不出漏來——畢竟,熹妃可沒有自己動手。只是讓這裕妃壓制了自己的親兒子,不讓其嶄露頭角,不讓其有任何閃光點。

  由於膝下兒子太少,雍正帝不得不在矮子中選個相對高的。這些年,栽培弘歷的苗頭也越來越明顯,熹妃漸漸地便得了意。再加上又弄死了雍正帝的第三子,剔除最後一塊攔路石後,她越發覺得自己就是未來的皇太后了。

  不得不說,她之所以會在這殿上當場向雅嫻發威也是基於這種心理作怪:她認為她未來一定是皇太后,沒有誰敢得罪她。烏拉那拉家再牛又如何?沒見著就連烏拉那拉皇后也想要將自己的侄女兒塞給她兒子做妾嗎?

  既是個給自己兒子做妾的丫頭,她這個正經的婆婆自然是可以隨意拿捏了。

  可是她卻忘了,這雍正帝卻還活著呢,況這弘歷的榮耀既是皇上給的。皇上自然也能收回去。

  雍正帝原本就不重慾望,這些年越發的寡淡了。年妃死後,他去後宮也不過都是歇在烏拉那拉皇后的院子裡。若這烏拉那拉皇后趁機吹吹什麼枕頭風……

  帝王心本就是多變的,這弘歷現在還沒有被立太子呢。況,就算立了,太子也未免不會被廢!熹妃一念至此,心頭更加慌亂:那裕妃也是個不可靠的,她才不相信有什麼女人能抗拒當皇太后的吸引力呢。況且隔了那麼多年,那心上人只怕早已不能牽制住她了。

  熹妃越想越是不安:若是裕妃和皇后聯手……不行!她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皇位只能是她兒子的!不就是個乳臭未乾的臭丫頭嗎?大不了她就接納了。遂了烏拉那拉皇后的意……

  且不說熹妃心頭如何胡思亂想,這邊烏拉那拉皇后卻已經和雅嫻親親熱熱地說了起來:「你學習刺繡多久了?本宮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繡的這麼好。」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婢學刺繡是打四歲開始的,如今已有九年了。」雅嫻低眉順耳道。

  「這等子繡技,本宮看,便是說天下第一也未嘗不可!」烏拉那拉皇后有心給自己侄女長臉,特意在『天下第一』四字上咬了重音。

  雅嫻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意的,忙磕頭謝了誇獎。

  烏拉那拉皇后真是越看自家侄女越喜歡,剛剛不過是和熹妃說句氣話,此時卻真是動了把雅嫻嫁給弘晝做嫡福晉,然後扶弘晝當皇帝的念頭。

  之前是沒有動過,現在一想,弘晝如果當皇帝,真是好處多多!

  一則,雅嫻嫁過去自然是嫡福晉了,之後必定也是皇后;二則,弘晝雖然荒唐,卻比弘歷心思簡單,是個可以降服住的;三則,弘晝的母妃沒有熹妃那般子麻煩。雖然牆頭草了點兒,但卻的確是個面人兒,不用擔心雅嫻嫁過去會受欺負。

  總而言之,這個主意難度雖則高了點兒,但若是成了,卻是不虧的。畢竟雍正帝雖已暗示了雅嫻有母儀天下之像,但架不住前頭已然有了個富察氏啊。

  況且這富察氏如今已是懷胎八月,若是一舉得男……

  烏拉那拉皇后想著烏拉那拉家的未來,想著雅嫻的前途……就連看那裕妃的眼神都親熱了許多。

  裕妃卻被那一眼給嚇住了,她一心所求不過平平凡凡安安分分一生。況那熹妃手頭還握著她的命脈。熹妃雖是紐咕祿氏的旁支,且這旁支還沒落了,但偏偏她心尖子上的那人卻是熹妃家的包衣。就連他能為官,也是靠了熹妃。

  她可以不做皇太后,她的兒子可以不做皇帝,反正安安穩穩地活著便已是極好的。只要那人沒事……

  一念至此,裕妃忍不住暗恨起這多管閒事的烏拉那拉皇后來。心也更偏了熹妃幾分。

  「皇后姐姐,」熹妃理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後,不甘寂寞地插了話,「妹妹極是喜歡這孩子,且這孩子曾與四阿哥有數面之緣。四阿哥這次還特意苦苦哀求了妹妹定要將這孩子娶到呢。妹妹尋思著,莫非這姻緣竟是天注定的?」

  烏拉那拉皇后正眼都不瞧她,只說:「哦,那是可惜了。本宮倒是覺得五阿哥正與這丫頭相配呢。」

  下頭跪著的三個秀女並著一殿的奴才卻是早已聽傻了:這,這些話,他們聽了會不會被滅口?

  之前被撂了牌子的豐克裡宜爾哈卻是滿腹怨恨的看了今兒個風頭大出的雅嫻一眼,這眼光被烏拉那拉皇后記住了。

  她笑道:「來人啊,賜烏拉那拉•雅嫻小主和巴拉雅•紐倫荷包!」

  這竟是,也不問那巴拉雅•紐倫,便直接留人了。

  豐克裡宜爾哈心頭的不甘與憤怒瞬時轉移到了巴拉雅•紐倫身上,畢竟她也不是傻的。這雅嫻是萬萬得罪不得,可是這巴拉雅•紐倫麼。哼。不過和自己的阿瑪同為正黃旗參領。她也大字不識,有什麼資格能被留牌子的?

  「這些事,我等還是不要妄言好,指婚之事,向來都是萬歲爺乾綱獨斷的。」烏拉那拉皇后此時方看向熹妃,「熹妃妹妹還是不要胡亂說了,這求娶的結果,可由不得妹妹做主呢。」

  熹妃瞬時臉色蒼白。

  烏拉那拉皇后卻不理她,只看了身旁佳嬤嬤一眼,自個兒端起了茶盞,掀開了蓋子,輕輕抿了一口茶。

  「請各位小主出殿!」桂嬤嬤說道。

  立刻有太監傳道:「請各位小主出殿!著正黃旗副參領阿穆尼普塔斯•阿林之女阿穆尼普塔斯•噶盧岱;正黃旗副參領阿拉克塔•格圖肯大人之女阿拉克塔……」

  ————

  御書房。

  雍正帝看著那鋪在書桌上的繡品,問面前那跪著的人:「這是一炷香內繡的?」

  那人瞧起來約莫不過30歲左右,容貌平凡,心思卻很剔透。此時見雍正帝問,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回萬歲爺,奴才見著初時熹妃喚人送來的繡針,被雅嫻格格棄了。後來皇后娘娘又著人送了吉祥布坊的針線。」

  雍正帝看了他一眼。那人繼續道:「奴才已命人偷偷將那先前的針線取來,發現那針彷彿有些個不對勁兒。輕輕一用力,便是折了。」

  雍正帝看著那放在繡品旁邊的針線,果然那針線都是些劣品。真是難為熹妃了,居然在這紫禁城費勁心思找到了這些個難得的次品。

  他想起那粉妝玉砌的小女娃兒來,臉上難得的柔和了些個,於是便道:「熹妃這次出的考題甚為別出心裁。蘇培盛,讓人送些這些個針線與熹妃。讓她用朕欽賜的針線為朕繡副後宮和樂圖吧。朕看,熹妃最近身子不大好,也不急著要,一個月後送來即可。」

  蘇培盛默默為熹妃接下來的命運抹了把淚,興奮道:「庶!奴才定將萬歲爺的話兒,原原本本的告訴熹妃娘娘。想必熹妃娘娘定會高興的不能自己呢。」

  那熹妃雖慣會做人,收買了不少人心。但他蘇培盛卻是萬歲爺心腹之人,這粘桿處傳來的信息,他又怎能不清楚?熹妃看著溫和善良,不過是條披著人皮的毒蛇罷了。

  「下去吧。」雍正帝道。

  兩人行了個禮,逕自去了。

  雍正帝提筆批閱了會子奏章,復又停下手來。拿起那副繡品:「這烏拉那拉家果真會教女,只是,對上熹妃,終究還是不夠啊。」

  思考良久,他終於下了決心。起身:「來人,擺駕坤詡宮!」

  ————

  神武門,如同來時那樣長的車流,如今卻被分成了兩撥。待選秀女們按照所在旗,父輩的官職以此排位,慢慢走了出去。

  那朝右的一波,個個哭哭啼啼,整個人癱倒在心腹丫頭的身上。而左邊的這波,隱隱可見臉上的驕傲之色。

  雅嫻走在其中,卻突然聽到左側那波裡傳來的一聲厲喝:「烏拉那拉•雅嫻,本格格遲早有一天要把你……唔唔∼」

  她身側傳來一聲輕笑,卻是正黃旗參領步蘇克•扎克薩克的嫡女蘇步克•扎克庫克。那扎克庫克格格正捂了嘴,輕聲細語的和自己的丫頭說:「快瞧那朵菊花,真是不知死活。幸好她家裡的還算激靈,竟衝過去死命捂了她的嘴。也不想想,這等子污穢之人,能和雅嫻格格比嗎?」

  雅嫻哪裡不知這扎克庫克格格是在有意交好她?只可惜,這格格卻是要失望了。她的命運卻不是要在這雍正帝的後宮中並著一幫子年老色衰的妃子爭寵的。

  雅嫻想到這裡,眼神卻恍惚了起來:姑爸爸的意思是,她其實可以不用嫁給弘歷的……雖然,她從來只是把弘晝當永琪看待。但不可否認,弘晝比起弘歷來的確是強了太多……

  【嘀嘀嘀!警告玩家!再有不軌之心,立刻抹殺!嘀嘀嘀!】雅嫻眼睛輕輕瞇起:「系統君,你好像有很多秘密沒有告訴我啊,比如,為什麼,我的攻略對像只能是弘歷?」

  系統啞了半晌,乾脆裝死:【嘀!系統繁忙中,請稍後聯繫!】不知為何,雅嫻突然很想笑,這系統君,未免太可愛了些吧?

  「格格,」伺琴衝了過來,滿含驚喜,「格格,您終於出來了!太好了!」

  雅嫻從自己的世界中驚醒,抬頭看時,只見瓜爾佳氏並著兩個哥哥的嫡福晉,還有三格格,正站在馬車旁,衝她輕輕微笑著……

  
第29章 賜婚

  坤詡宮。

  烏拉那拉皇后一邊為雍正帝布菜,一邊暗自揣摩著他突然來此的用意。

  雍正帝用完了膳,放下食著。那蘇培盛早已捧了清水過來。雍正帝淨了手,方道:「雅嫻的繡品朕已然是看了,果真朕的眼光是不錯的,這雅嫻心思聰慧,又是在朕與皇后身邊長大的。這次賜給弘歷為側福晉,朕估摸著,是委屈她了。」

  烏拉那拉皇后眼瞅著雍正帝竟將她的心思戳破,當即覺得有些不妙。她強笑道:「臣妾前些個時候竟是想差了,雅嫻年紀尚小,寶親王福晉這些年臣妾也看了。覺得是個不錯的人,她這胎定會產下嫡子……」

  雍正帝沒有說話,只是拿眼睛瞅著她。

  烏拉那拉皇后反倒是有些慌了,但此時也不好停下,只得硬著頭皮道:「雅嫻這孩子單純,臣妾思來想去,她竟不是個能耐的。臣妾畢竟是她姑爸爸,自然還是希望她能平安喜樂一生。」

  或許是這烏拉那拉皇后說的格外娓娓動聽,又刻意勾起了雍正帝對雅嫻的喜愛。一時間,雍正帝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只是,無論如何,一切都比不得這萬里江山來的重要。

  思起富察氏初一嫁過去便發生的那些個事兒,再加上當年泰安真人對富察氏的批命。雍正帝思來想去,竟只有委屈雅嫻了。

  「朕覺得皇后說的對,雅嫻的確心思單純,朕看,不如就讓朕的四阿哥來護著雅嫻吧。」

  雍正帝將將說完,烏拉那拉皇后心頭立刻湧起一股腥甜,張嘴欲吐。卻又顯顯忍住,她內心極為唾棄雍正帝的說法:那弘歷?能護住雅嫻?

  面上,卻依舊帶著笑,委婉拒絕:「臣妾倒是覺得,這弘晝越發的長進了。」

  雍正帝點頭道:「的確,正堪以後為弘歷做個左膀右臂。」

  烏拉那拉皇后聽完,沉默不語。她雖是心疼雅嫻,卻更為在意烏拉那拉家的榮耀。雍正帝這是明顯地不會換繼承人了。說不得,她也只能依了。

  烏拉那拉皇后笑道:「臣妾斗膽建議,不如讓雅嫻做個賢王妃?」

  雍正帝笑道:「朕親眼見著雅嫻長大,做賢王妃未免太過屈才。」

  烏拉那拉皇后眼中含淚:「臣妾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侄女兒,她又是在臣妾眼皮子下長大,臣妾無兒無女。臣妾不願她榮華富貴,只求平安一生。」

  雍正帝沉默幾許,方道:「朕來這裡,正是要將一樣東西贈與我大清未來的皇后。」

  烏拉那拉皇后心頭一驚,繼而大喜,臉上卻仍舊寫滿愁緒:「臣妾只求雅嫻這輩子能喜樂安寧,皇上,雅嫻也叫您一聲『姑父』您……」

  她沒有再說,未盡之意卻惹得雍正帝心生出愧疚來。

  他何嘗不知道,比起弘歷,弘晝更堪為女子的良配?可是,他必須要為這大清的江山選定一個合格的女主人。這份責任超越了他所有的情感。他今日來此,的確是想為雅嫻添籌碼,但卻是為了讓雅嫻能與紐咕祿氏勢均力敵。

  可這皇后的一席話,卻勾起了他心頭久違的親情。思量再三,他終於決定,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多給雅嫻一部分籌碼了。

  「皇后,朕有意將情報處交予雅嫻。」雍正帝道。

  「啊!」烏拉那拉皇后失聲,「皇上,您是說的?」

  「朕的情報處,」雍正帝道,「朕決意將雅嫻賜予弘歷做『第一側福晉』。」

  烏拉那拉皇后更加驚詫。半日,她方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跪下,行了個大禮:「臣妾代雅嫻謝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寶親王府。

  女人淒厲的尖叫聲響徹整個院子,圍在那房門口的眾女人心頭卻是又嫉又妒。一個個撕扯著帕子,臉上卻擺出一副憂心不已的相來。心頭暗自詛咒富察氏這胎定要生個格格,最好,連格格也不要生下來。乾脆一屍兩命得了。

  寶親王弘歷此時卻在書房悠閒地看書,高氏正溫柔小意的為他捧上一盞香茶:「爺,您不去看看姐姐嗎?」

  弘歷心頭嗤笑她的口是心非,卻只是點了點頭:「她竟敢自持有子,冒犯了本王的愛妾,不過是動了個胎氣。哪裡這麼湊巧便要生了?」

  他這話說的情真意切,但那話中的『愛妾』卻直戳的高氏心肝子疼。

  她咬牙切齒,心頭又將那佔了寶親王嫡福晉位置的富察•明玉恨了幾分。

  弘歷發現她眼中的不甘,心頭更加舒爽。

  果然,阿瑪說的沒錯。後院如前朝般,需要制衡。這有寵無子卻富有心機的妾,有子無寵,卻有著龐大的母系的妻。形成的這股子交鋒勢力,最終得益的卻都是他。

  誰讓,這兩個都必須費盡心思討好他呢?

  不過,時間過了如此之久,他倒是真要去看看富察氏了。畢竟,富察氏這一胎是個嫡子,也是他期待已久,含有富察家嫡系血脈的孩子。

  吳書來適時上前,磕了個頭:「爺。後邊傳來消息,福晉已經發動了。」

  弘歷適時看了眼高氏,眼中帶著些為難之色:「本王得去看看,那畢竟是本王的嫡子。」

  高氏心頭酸楚,卻不敢阻攔:「奴婢也隨著去看看吧。」

  弘歷點頭,帶著吳書來和高氏便去了。

  高氏在後頭跟著眼中閃過一抹瘋狂的恨意:富察•明玉!當年若不是你,我的孩子……

  ————

  李榮保低著頭下了轎子,卻見著自己的夫人站在門口一臉急切地抓著帕子,見著他來,忙疊聲叫道:「爺,爺,明玉要生了!」

  李榮保一驚,卻吼了她一聲:「毛毛躁躁的像什麼樣子?進去說!」

  那婦人忙點了頭,跟著李榮保進了房,揮退了下人。

  李榮保揉著額頭,自從三年前富察•明玉嫁過去的那場雷雨後。他的位置已經有些不穩,畢竟,那被燒著的一條子街道,雷劈死的那幾個人。以及險些引發的一場洪澇,看起來全都與富察•明玉脫不了干係。

  雖然雍正帝把彈劾他的折子都壓了下去,但李榮保卻不敢僥倖。果然,他這幾年的差事已經越來越被邊緣化。

  富察•明玉腹中的孩子。他是十分看重的,畢竟,如果比起三年前來。如今的他更是急切地希望寶親王弘歷能成為下一任的帝王,迫切的需要一個有著皇室和富察家血脈的孩子。

  也是因為這個,他在雍正五年便送了旁系的一個女子進寶親王的後院。那女子果然爭氣,竟生下了寶親王的長子。

  不過,這庶長子比起嫡子來,畢竟又是差了一層。

  如今,他已將一切的寶全部都壓在了富察•明玉這一胎上。

  「穩婆你都令人查了?」李榮保問那婦人。

  「可不是,都查了,半點兒錯都不敢有。」那婦人說,「爺,妾身聽說,明玉已經一天一夜了。妾身想求爺想個法子,讓妾身去寶親王府,看看妾身那苦命的女兒。」

  『砰』李榮保猛力地拍了一記桌子:「閉嘴!」

  那婦人嚇得全身一顫,正要哭泣時,卻急急忙忙用帕子摀住了唇。

  「寶親王福晉的名諱豈是我們隨意能呼叫的?」李榮保吼道,「寶親王的府邸,也不是我們可以隨意去的。你是想給寶親王福晉惹麻煩嗎?」

  那婦人聽罷,語中帶著哭泣道:「爺。爺。那是我們的親女兒啊!我們就這麼一個親女兒!」

  李榮保眼圈也紅了起來,他壓抑住心頭的不捨:「那是寶親王福晉,以後不可渾說了。」

  說罷,他又道:「讓你身邊的陳嬤嬤帶著前個兒收入庫的那支人參去吧。」

  那人參,卻是他自個兒高價買來防老的。

  他道:「就說是我偶然得的,孝敬寶親王。另,讓陳嬤嬤想辦法聯繫上寶親王福晉身邊的大丫鬟福兒。讓她告訴貴人,必須生下孩子,若……」

  那婦人早已抽噎起來,他頓了頓,道:「若實在不行,就保孩子……」

  「爺!」那婦人聞言大哭起來。

  李榮保閉了閉眼,長歎了口氣,老態盡顯:「告訴貴人,若是生了孩子,她不在了。那孩子是死是活,我富察家,卻是鞭長莫及了。」

  ————

  那布爾府。

  「格格,那皇宮真的有那麼漂亮嗎?」伺畫和伺棋一般,今年都才五歲,是剛剛選上來的小丫鬟。

  雅嫻抬起頭來,朝她笑了一笑:「伺琴又胡說了什麼?」

  她說著,將手中的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之上。然後,又換了白子。竟是在同自己博弈。

  容嬤嬤端點心進來,見狀喝道:「又沒大沒小的了。」

  伺畫畢竟年齡小,被容嬤嬤一嚇,竟是快哭了。

  「你下去吧。」雅嫻不忍,便讓她下去了。

  「格格,」容嬤嬤待這屋裡沒人的時候,方才『噗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響頭,正色道,「老奴又要忠言逆耳了!」

  雅嫻忙過去扶她,卻被她避開:「格格不可如此,禮不可廢!」

  雅嫻無奈,只得任她跪著。

  「格格,」容嬤嬤道,「您現在的身份已不同往日了。您是被宮裡留了牌子,賜了荷包的秀女!說句大不敬的話,就連老爺見著您尚且都要行禮,更何況這些個丫鬟?」

  雅嫻有些頭疼,這容嬤嬤的秉性怎麼同上輩子一樣,她潛移默化了這麼多年,卻一點兒成效都沒有呢?

  「格格!」容嬤嬤見她半天沒說話極了,「格格,您這一舉一動,都代表著烏拉那拉氏的尊嚴,您必須要謹言慎行,您必須得要與那些下人劃分出界限,您必須……」

  雖然有些不贊同容嬤嬤的話,但對於這個老人,雅嫻向來是尊重的。她笑著看著容嬤嬤:「好了,嬤嬤,雅嫻都知道了。」

  容嬤嬤聞言,卻是有些不高興:「格格,您此時不該和老奴這樣說話,您應該分清您和老奴的界線。您應該……」

  「格格,格格!」伺畫跌跌撞撞地撞開了門,剎不住腳差點一頭撞在容嬤嬤身上。

  「成何體統!一點尊卑都沒有,你……」容嬤嬤頓時忍不住說教起來。

  那伺畫卻顧不得尊卑,直直朝著雅嫻道:「有個穿藍衣服的人來了,福晉讓格格趕緊兒換件喜慶點的衣服。出去接旨呢。」


第30章 待嫁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正黃旗佐領烏拉那拉•那布爾之女烏拉那拉•雅嫻,豆蔻芳華,賢良淑德。朕心甚慰,故賜予寶親王為側福晉,擇日出嫁。號曰:第一側福晉。」

  那布爾帶頭磕了頭:「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干子妻妾忙磕頭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培盛將那聖旨念完,收了起來,帶著笑對納布爾說道:「咱家這裡先給大人賀喜了!」

  那布爾起了身,臉上浮現出一抹尷尬的笑來:「謝公公,公公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培盛點了點頭,兩人便去了靠牆角之地。那布爾方小聲問道:「萬望公公指點,這『第一側福晉』究竟……」

  他偷偷塞了一荷包到蘇培盛手中,蘇培盛捏了捏,軟軟的,料想是銀票等物。臉上笑開花來:「咱家妄自揣測。大人可記得本朝五年舊事?」

  那布爾篤得一驚:「難道竟是寶親王嫡福……」

  他住了口,卻見那蘇培盛笑著點頭:「約莫是了,咱家不敢妄自揣摩上意,只是,咱家先要恭喜府上的格格了。雅嫻格格,可是天生貴相呢。這以後,」蘇培盛看了看這府邸,笑道,「說不得就指著這位貴人了。」

  那布爾聞言心頭更驚:他與烏拉那拉皇后卻是不一樣的。雖則都希望家族能夠輝煌榮耀,但,在那布爾心頭,這雅嫻的幸福,卻是比家族榮耀更重要的。

  四阿哥雖是個有前途的,但卻並不良人。

  自雅嫻競選秀女之時,那布爾便為此憂心不止,若不是前幾年雅嫻已然被烏拉那拉皇后半養在了宮裡。過了龍目……這用年紀相仿的三格格來替雅嫻競選之事,他也不是沒有想過。

  如今,事已至此。他除了感歎一聲『造化弄人』旁的,卻是什麼都做不了了。

  蘇培盛不能理解那布爾為何頹喪起來,他言盡於此。再多,卻是過了。

  於是告辭一聲,留下聖旨,便帶人離去了。

  ————

  那布爾府外。

  蘇培盛眼尖,險些反射性跪下了磕頭。卻被那帶著斗笠的少年阻止住:「蘇諳達,您這是去那布爾大人府上宣旨了?」

  「回五阿哥的話,」蘇培盛笑道,「奴才剛剛兒去宣了聖旨呢。」

  「哦,有什麼重要的旨意非得要您親自來一趟不可?皇阿瑪身邊可是缺不得您呢。」弘晝笑道。

  蘇培盛聞言覺得舒心,不由得有些自得起來:「五阿哥不知,萬歲爺讓奴才來宣旨,便是這附上的小格格有喜事了。」

  弘晝心頭一驚,臉上卻仍帶著沒心沒肺地笑:「哦,什麼喜事啊。」

  蘇培盛壓低了聲音:「這位小格格卻是有大造化的,旁的奴才也不好多說。只說,這位格格,可馬上就要成為四阿哥的第一側福晉了呢。」

  弘晝腳下不穩,險些摔倒,他笑道:「果然是好事。好極好極!」

  然後便搖搖晃晃地去了,竟是連招呼都沒有和蘇培盛打,蘇培盛搖了搖頭,卻是不以為意。

  ————

  永和宮內,裕妃揮退了宮人,對著她那副桃花美人圖發呆。

  突然,門被人撞開,裕妃反射性地將那副圖藏好:「滾出去!」

  「滾?」那人冷笑著,聲音卻帶著哽咽。

  裕妃一驚,立刻站起身來:「弘晝?」

  「裕妃娘娘,」弘晝一雙丹鳳眼邪魅地向上挑著,「裕妃娘娘,您為什麼要是我的親母妃?您為什麼要是我的親母妃?」

  ——讓他明明想恨,卻無法恨,畢竟,她給了他生命。

  裕妃嚇壞了,衝上來想要攙扶住他,卻被他揮開。她聲音有些顫抖:「你,你怎麼喝了這麼多酒?是誰帶壞你的?!母妃去扒了他的皮!」

  弘晝一言不發,只斜眼瞅著她。

  那樣的眼神,陌生的另她害怕。

  「你贏了,」他說,「你贏了。你贏了!」

  淚水,從他眼中滾落下來。他卻似乎毫無所覺。

  裕妃第一次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慌,她拚命給自己找理由:她是對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她是過來人,她只是不想他走彎路,她只是想要他自由。對,她是對的……

  可是,無論怎樣努力地說服自己。裕妃都無法否認:她已經和自己的親兒子,有了間隙。而這間隙,正是她親手劃下的……

  「母妃會給你一個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她說,「母妃保證,她一定比雅嫻更好!」

  「呵,哈哈哈……」弘晝卻突然大笑起來,驚得那些個殿外的奴才都紛紛朝裡看。裕妃大喝一聲,他們方才不敢再偷瞧。

  「心愛之人沒有了,您便說要賠我一個,」他笑道,「可是裕妃娘娘,我自小在你的縱容下,被熹妃下毒,命都快要沒有了。你用什麼賠我?」

  「不可能!熹妃保證了!那藥只是讓你沒那麼聰明!不會損傷你的性命的!」裕妃脫口而出。

  迎接她的,卻只有弘晝諷刺的譏笑。

  她喃喃道:「若是不這樣做,他會沒命的。你本來就聰明,自小過目不忘,舉一反三。就算損失點也沒……」

  「裕妃娘娘!」他笑道,「你賠不了我。我已經還清了你的生養之恩。從此再不虧欠了。」

  他跪下,不顧裕妃的阻攔。在她痛苦失聲的淚眼中,磕足了八個頭,帶著流著血的額頭去了。從此,再不回頭……

  ————

  寶親王府。

  富察•明玉已經整整痛了一天一夜。期間不知喝了多少次參湯來吊氣,在醒來承受無止境的痛苦,和沉睡中。她漸漸開始選擇了沉睡……

  「不行了,福晉……」一個穩婆有些驚慌失措道。

  旁邊的三個穩婆都看了她一眼,繼續死命壓著富察•明玉的肚子: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若她真的出了事。只怕她們全家老少都要陪葬了。

  眼見著富察•明玉只有出氣的份兒,連進氣的絲兒都沒有時。這四位穩婆眼中都浮現出了深深的絕望。

  弘歷在外頭聽,只見前番兒那慘叫聲還挺大,越往後,越沒了聲響。便知那富察氏八成是不成了。他終於也忍不住急了起來,疊聲的叫人取好藥材來燉了給富察氏吊著。

  此時,卻聽著說李榮保府上的張嬤嬤帶了上好的人參來,立刻叫了進來。那人參,竟是難得的全須全尾,已經有了人模樣。

  他立刻有了決斷,讓人去把這人參並著其餘的珍貴藥草一鍋燉了,速速給富察氏端來。

  張嬤嬤看這院裡的陣勢,心頭也有了幾分猜測。正好看到福兒端了血水出來。便找了個由頭和這福兒搭上了話。

  福兒也不是傻的,若富察氏死了,對她半分好處也無。她得了主意,便立刻進了產房,讓四個穩婆先出去。咬了咬牙,死命地給了富察氏兩巴掌。把人打醒,又趁著富察氏尚不清醒時,捏了嗓子:「富察,富察•明玉,你若是死了,你的孩子只能交給你庶姐養了。富察家也只會挺富察格格!」

  富察•明玉向來是看中嫡庶之分的人,迷迷糊糊得了這話兒。身上竟是湧出了無限力氣:「她敢!」

  死命一掙,那孩子居然就這般出來了。

  富察氏生下孩子,精疲力盡地暈了過去。

  福兒看了眼那孩子,整個臉都憋的青了。她心頭一慌,竟不敢去碰觸。只得大聲喊了穩婆進來……

  ————

  自從接到聖旨後,雅嫻便開始了待嫁生涯。

  皇家的准媳婦,是不允許拋頭露面的。按規矩新嫁娘待嫁之時便要在閨中將自己的嫁衣,枕巾都繡出來。更要緊的是,必須為她將來的良人繡一隻汗巾,一隻荷包。在大婚之夜贈與良人。

  呵,良人?!

  雅嫻一邊繡著鴛鴦交頸圖,一邊暗自譏笑道。

  【叮咚!玩家,你不妨將這一切都當作是一場遊戲,好好扮演你的角色便是,何必太過拘泥於過往?】那冷酷,嚴肅的機器音卻是第一次為她做了心裡輔導。

  【[摳鼻〕是啊,親,乃不要如此沉迷往事麼,一切都不同了丫,何況,乃還有我們這樣逆天的系統君!】「我們?」雅嫻敏銳地抓住了系統君的漏洞,「難道,你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嘀嘀嘀!系統維修中……】

  雅嫻勾起了唇角:「系統君,裝死可不道德哦!」

  無論如何,系統君的話卻是深深地說到了她的心裡:她既然希望完成任務,讓前世的三個孩子都能回來,那麼,與那人行敦倫之事便是無可避免的。

  雅嫻是矛盾的:因為上輩子的事情,對弘歷有種深切的厭惡感,但由於今生賴以生存的系統,又明確告訴她,她必須再嫁給弘歷,並且讓弘歷愛上她。呵,愛上她?想想都諷刺,若那人有心,這石頭都能開花了吧。

  可她沒有辦法,若是想活下去,若是想要上輩子那三個孩子回來,她只能選擇認命。但這認命,卻不代表她就心甘情願了。

  可,她既然必須得嫁給他了,若是不軟和一些,不妥協一點兒。那麼她的結局與上輩子又會有何不同?枉費她天天發愁容嬤嬤和上輩子一般固執,原來最固執的竟然是她!

  【親,你想通了?】

  「不裝死了?」雅嫻笑道,有些事,她只是不願意去面對,並不是想不通。畢竟她已經用了13年的時間來想了。不過今日被這系統君這一逼。讓她終於做出了最有利的決定。

  【[害羞〕親,乃說神馬,倫家腫麼聽不懂啊?】「聽不懂就算了。」

  【[扭腰〕親,乃告訴倫家,乃到底想通了什麼啊?】雅嫻展顏一笑,那已經要接近完美五官(魅力60,五官完美)顯得格外耀眼:「很簡單,討好他,巴結他,順便經營自己的勢力。等到三個孩子都出世了,再一腳踹飛他。」

  系統君聞言沉默了半晌,最後才終於說:【親,乃怎麼這麼暴力了?】雅嫻笑的十分溫柔:「承蒙誇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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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大婚之前

  雍正八年九月,富察氏產下弘歷的嫡子永漣。

  同年十一月,欽天監合了吉時:十二月初九。福祿得地,福星臨門,多子多福之象,利嫁娶。

  十一月末,正是那從宗室中精挑細選出的全福嬤嬤前來下定之時。一大早,那布爾便歇了朝,苦悶在家裡。

  瓜爾佳氏勸慰了幾句,見他不為所動,也便罷了。

  雅嫻一大早便被容嬤嬤催了起來,只見容嬤嬤忙的如陀螺般。不斷地吩咐著伺書端盆子水進來伺候格格梳洗。伺琴快些給格格梳妝打扮。就連那伺畫和伺棋都被命了去打掃院子。

  雅嫻含笑看著容嬤嬤不斷地挑剔著待會兒要她穿的衣服。伺書卻從外頭進來道:「格格,福晉派人送衣服來了。」

  雅嫻一看,那一副竟是艷紅色的,比大紅色稍偏點子色。

  容嬤嬤一看便皺了眉頭,好久才叨叨道:「我家格格更適合大紅色。」

  雅嫻臉色變得嚴肅起來,看著面前額頭上已經爬滿了皺紋的容嬤嬤,突然感覺深深的疲倦。

  論情,她自是想要容嬤嬤永遠陪在身邊的。但……

  她終是歎了口氣,叫丫鬟們都下去。方對容嬤嬤道:「嬤嬤,額娘年齡越發的大了,雅嫻即可就要出嫁,總覺得放心不下。嬤嬤是雅嫻最為信賴的人,若是嬤嬤能替雅嫻留在額娘身邊照顧。雅嫻便可放心大膽地嫁人了。」

  這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只可惜容嬤嬤卻是個不知變通的。她語音剛落卻只見容嬤嬤『噗通』一聲跪下,朝著她『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眼中氤氳著濃濃地絕望:「格格,老奴天生命苦,是個剋夫克子的寡婦命。格格若是不要老奴了,老奴自己回家便是了,決不敢讓格格為難。」

  雅嫻被她這話一說,眼圈兒瞬間紅了:當年若不是因為她沒按系統的指令行事,身子骨太弱,三天兩頭的吐血嚇得容嬤嬤寸步不敢遠離。就連丈夫流連花街野巷都不知道,害的家裡的幼子竟活生生被餓死……

  果真她是太自私了,竟想著怕容嬤嬤脾氣耿直,唯恐將來惹出了什麼禍事。便想將她留在家中。

  雅嫻責怪著自己的虛偽與自私,看著跪在她身前的婦人,心頭更加酸澀:罷了,大不了她再多長幾個心眼,橫豎護好了容嬤嬤,別讓她受委屈就行。

  心頭有了主意後,雅嫻方不顧容嬤嬤阻攔攙起了她:「雅嫻方才只是玩笑之語罷了,您是雅嫻的奶嬤嬤,雅嫻怎麼會捨得留您一個人在外?」

  容嬤嬤眼中還是有些許不安,但卻已然看上去比方才好多了。

  「只是嬤嬤,」她又道,「那寶親王府卻比不得家裡了,處處勾心鬥角,嬤嬤今日的話可不能再提,那大紅色,哪裡是我有資格能穿的?」

  容嬤嬤聞言眼神黯了黯,正想說什麼時,又生生地忍住了:「庶。」

  ————

  小太監拿著那彩禮單子扯著喉嚨道:「……金帶環、手巾、荷包耳挖筒等配飾一份,東珠珊瑚金項圈一個、珍珠大小金簪各三支、銜珍珠的金耳飾三對,嵌東珠二顆的金耳墜三對,金鐲二對,金銀紐扣各百顆;狐皮袍一件,獺皮六張,貂皮、獺皮、狐皮數十張,綢緞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飯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銀盤銀碗銀壺銀碟等若干……」

  兩位全福嬤嬤坐在太師椅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布爾和瓜爾佳氏。

  那全福嬤嬤乃四世同堂,膝下兒孫無數之人。承載了濃厚的福氣。而今站在雅嫻面前的這兩位,全都是大有來頭之人。左側的這位,是先帝的小公主,右側的那個雖沒有皇族血脈,但卻是瓜爾佳氏這一支最頭上的老太太。

  這樣的陣容,只怕只有皇上大婚才有的起了。瓜爾佳氏臉上忍不住就有了點子笑意,唯獨那那布爾,臉沉得彷彿有人欠了他錢不還似得。

  兩位全福嬤嬤送了彩禮過來後,便要去相看新人。

  瓜爾佳氏熱情滿滿地親自引了兩位全福嬤嬤去了雅嫻的閨閣。

  饒是這大半輩子見過不少美人,在見到雅嫻第一眼時,兩位全福嬤嬤眼中都閃過一絲驚艷。

  其中一個臉上不由得帶了笑容:「小格格長的真好,像極了本宮的小孫女。」

  雅嫻端坐在床上,聞言只是輕輕地欠了欠身:「謝公主誇獎。」

  兩位嬤嬤越看越滿意,分別將玉如意和金鎖放進了她攤在膝上的手心中。

  那玉如意,自不必提,乃是吉祥如意之兆。而這金鎖,卻是鎖住福氣,同時,也將污穢之氣鎖在外面。

  兩位全福嬤嬤下完了定,又說了幾句吉祥話兒。方才離去了。

  雅嫻起身,將那玉如意並著金鎖扔在了床上。扔掉頭上的旗頭,撕□上的水紅色袍子,踢掉了腳上紅色並蒂蓮的繡鞋。赤腳走到窗前,開了窗戶,迎著那烈烈秋風吹拂著。

  「格格。」容嬤嬤推開門見她那樣,不贊同的皺了皺眉頭。

  雅嫻轉身一笑:「如何了?」

  那風吹起她散落在身後的烏髮,飄飄欲仙……

  ————

  鹹福宮。

  熹妃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發出清脆好聽的聲音來。

  昨兒個,那在弘歷府裡的釘子告訴她,這些日子,富察氏是越發不得寵了。

  這怎麼行?她是討厭富察氏沒有錯,但是她更討厭的卻是高氏!

  每次見到高氏,她都會想到年輕時的自己。

  她恨透了高氏那副嬌滴滴妄想和自己學習的醜態,雖然之前是陷害過富察氏不假。但那時是富察氏得寵,她怕兒子心長在了那富察氏身上,所以不得不幫扶了高氏。

  可如今,富察氏嫡子都生了,弘歷卻還一心念著高氏。她怎能不急?

  若一個男人,為了一個不下蛋的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可以不管不顧。這男人……不,不行,兒子是她生的,必須要孝敬她。這些個女人再狐媚又如何?她卻是不信自己逗不倒她們。

  看著桌上那封書信,熹妃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高氏,沒想到吧,你以為,這天下就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了?你的把柄,可還在我手裡呢。

  「寶親王到!」外頭眼尖的宮女子忙喊了一聲。

  熹妃立刻擺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出來,見著兒子走過來,便伸了手,無助的朝著兒子:「弘歷,這該如何是好啊!這樣歹毒心腸的女人……」

  弘歷心頭反射性的一突,首先想道的卻是:她又是看誰不順眼了?

  熹妃一邊傷心地抽泣著,用帕子捂了臉『嗚嗚』的哭。一邊指了指桌上那封書信,並把它輕輕往弘歷身邊推了推。

  弘歷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好奇心,拆了信。

  那信裡頭的內容,令他詫異萬分:他最初的時候也懷疑過富察氏是不是被誰故意害了,否則一場普通的雷雨,又劈死人,又劈燒街道的。這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他前些通過自己的勢力和人脈,也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但卻沒有熹妃手頭這份清楚:不知,熹妃手中的勢力比之粘桿處如何?

  熹妃見他不做聲響,以為他太過震驚,便自己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那高氏看著善良無比,額娘前些個兒還老勸你去她房裡。誰知,誰知,她竟然是這種人!一想到這種人居然和額娘最疼愛的兒子同床共枕,額娘就覺得不寒而慄。」

  弘歷知道她是在給高氏上眼藥,也不說穿,逕自看著她繼續做作。

  熹妃自己哭鬧了半天,卻見弘歷不為所動,相反還一臉深情的樣子道:「兒子不信,兒子相信自己的眼光,兒子相信自己的心。兒子相信,素娥一定是無辜的。」

  熹妃當即差點嘔出一口血來。又聽弘歷絮絮叨叨說了半天『素娥對他的真情』。自此將高素娥放在了心頭一號敵人的位置。

  弘歷同熹妃再叨叨了幾句。方帶著對高氏的『無限擔心』去了。

  他剛一出宮殿,便叫了吳書來:「立刻派人去查高素娥同三年前的富察氏成為不祥之人的事有沒有聯繫。另外,讓人監視高素娥!」

  ————

  十二月初九。

  雅嫻低著頭,在滿目刺眼的紅中慢慢跪□去:「女兒祝阿瑪長命百歲,心想事成。」

  那坐在籐椅上的那布爾早已紅了眼,他偏過去了一息。再次回頭看向雅嫻:「賞!」

  身邊的那丫鬟忙上去將準備好的紅包塞到雅嫻手中。

  「今兒,你便是要出嫁了,」那布爾道,「出嫁之後,你須知敬重夫君,懂事明理懂的……懂的與你那些個……共同侍奉夫君。」

  那布爾說著,便忍不住咬牙切齒起來。

  雅嫻低頭應是,再拜了拜,卻是拜別瓜爾佳氏:「女兒祝額娘,青春常駐,壽比南山不老松。」

  瓜爾佳氏眼圈兒卻是早已紅透。她死命咬著牙,不哽咽出聲,良久,方道:「雅嫻,額娘願你這一生平平安安,喜樂安順。」

  這簡單的一句話,卻惹得雅嫻和那布爾眼睛都有些開始發癢。那布爾呵斥了聲:「你這女人!大喜的日子……」

  瓜爾佳氏第一次沒有顧全他的臉面,不待他說完,便走到了自己女兒身邊,從懷中摸出個厚厚的荷包:「這是額娘給你的貼己。」

  那布爾輕笑一聲,也摸出個早已準備好的匕首:「這是阿瑪送你的。」

  雅嫻有些忍不住想要流汗:大喜的日子,送這匕首,真的合適嗎?

  就算她不想要這場婚禮,但也沒有把婚禮變成喪事的打算啊?

  伺畫突然跌跌撞撞從外面跑了回來:「格格,格格,外面開始下雪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想到了三年前的富察氏出嫁發生的事。待發現,那雪越發再增大時,眾人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第32章 出嫁

  按理說,這十二月下雪原本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可今年這場雪卻趕了個大巧,正好趕上了雅嫻出嫁的時候。

  常言道:大喜的日子下雨,那是代表新娘子命裡大吉,風調雨順;而下雪,卻是意味著新娘子大凶,一進門就戴孝。

  可那三年前,明明是大吉的事情,卻生生地變成了大凶。而這三年後……

  瓜爾佳氏,只是如此一想,便心急如焚。她伸手拉了拉那布爾的衣袖:「老爺……」

  那布爾心頭也是濃濃地後悔:原本為了家族才勉強忍住將女兒嫁給寶親王弘歷做了個側福晉,可是如今呢?眼看著一場本就只有空頭許諾的前程變成了絕路,還賠上了女兒。他心頭除了對自己的痛恨,別的,竟是什麼都想不出了。

  瓜爾佳氏見他如同木偶一般,眼神空洞,頓時也明白了。她抓起了雅嫻的手,張了張嘴,最後卻竟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再看時,那眼圈兒卻已然紅透了……

  雅嫻反倒是沒什麼可悲傷的。雖然前生沒有遇到過這種事兒,但連重生和綁定系統這些奇怪的事情她都能接受,這突入奇來的飛雪,還真的算不了什麼。

  正在這一屋子的人苦惱於這大雪時,突聽外頭有一老婦人道:「真是晦氣,若聽我的,只讓達哈蘇嫁給寶親王。定是什麼事都沒有,十幾年前我便知道了,這丫頭就是個薄命的。怨不得我不愛她。」

  瓜爾佳氏本就為女兒的前途憂心不已,此刻聽那人這般說道,氣的衝了出去,卻見那人正是雅嫻的瑪嬤富察氏。滿腔子的憤怒,頓時只能嚥回了肚子裡。

  富察氏卻不肯放過她:「有的人,滿肚子花花腸子,去討好了貴人。結果……哼,命薄福薄,可憐我烏拉那拉家,卻因此損了名聲,可憐我的達哈蘇,明明是可以做第一側福晉的。卻生生地被賤種搶奪了去……」

  瓜爾佳氏為數不多的理智終於告罄,她衝上去赤紅著眼,狠狠地看向富察氏:「繼額娘可曾聽過『老而不死是為賊』?真不知阿瑪當初為何看岔了眼……」

  她的話沒有說完,但富察氏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

  『啪』

  富察氏平生最恨被人說起她並不是原配的事,此時瓜爾佳氏狠狠地戳了她的肺管子,她怎能舒爽?當即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這一巴掌卻是捅了大婁子,只見瓜爾佳氏瞬間軟了下來,捂著臉大哭:「果真是繼母不慈,只因我家老爺尚在,沒能讓繼母出的小叔子承阿瑪留下來的爵位,繼母便如此……」

  那富察氏聽的心頭火氣,只恨不得撕了她的嘴。烏拉那拉•比克達已離世多年。那布爾依托著身為嫡長子,和皇后娘娘的勢,毫無懸念的繼承了烏拉那拉•比克達留下來的世襲爵位。而為了這個,富察氏竟然連面上的和平都不願意維持了。

  小家子出身的富察氏就算因為美色在烏拉那拉•比克達嫡妻死後被扶了正,卻也依舊難改她的小家子氣和短視。

  她恨著那布爾搶了她兒子的爵位,卻不曾想過,那爵位本就是合該那布爾繼承的。更何況,天家的意思,豈是她能左右的?口口聲聲說著那布爾搶了她兒子的爵位,雅嫻搶了她親孫女的寶親王側福晉的位置。簡直可笑!

  正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她平日就沒有做什麼好事。此時又巴巴地來看雅嫻的笑話,卻正好被瓜爾佳氏逮住,少不得要將這所有的不吉和大凶都推在了她身上了事。

  已有路過的下人指指咄咄,交頭接耳。富察氏臉上一陣紅過一陣,她欲上前堵住瓜爾佳氏的嘴,卻見無法進了瓜爾佳氏的身;她心知不妙,轉身欲離開,卻聽那瓜爾佳氏道:「額娘!您好狠的心啊!」

  富察氏一回頭,卻見那瓜爾佳氏朝她使了個眼色,富察氏心頭一驚,卻聽那瓜爾佳氏捂著臉大聲哭喊起來:「老天爺啊!您也看到了這不公嗎?哪家的瑪嬤會從嫡孫女一出世便心心唸唸要她去死的啊!天哪!哪家的瑪嬤會在嫡孫女大婚的時候,跑過來指著嫡孫女的臉說她搶了自己親兒子女兒位置的啊!天哪!哪家的瑪嬤會暈了頭,竟敢辱罵天家貴人的啊!老天爺,莫非您也覺得不公?所以才下了這場大雪?!」

  富察氏此時終於明白,瓜爾佳氏這竟是為了保全自己的女兒,要把這不吉、大凶的事往她身上扯了。這要是一旦有人信了……她本就是從格格抬上去的填房……

  富察氏心頭一慌:「你莫要血口噴人,這雪……」

  「這雪分明就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了!」瓜爾佳氏搶白道,「額娘,我敬您一聲『額娘』,可是額娘,我家老爺從小便被你虐待。雅嫻幼時身體不好,卻也懂的孝順二字。天天去向您請安,風雨無阻。您卻說她『慧極必傷』『是個福薄的』。先前阿瑪去了,您又想不顧尊卑長幼,讓小叔子承襲……」

  隨著瓜爾佳氏的話,周圍人看富察氏的臉色越來越奇怪。

  富察氏心知,這瓜爾佳氏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這些嘴碎的下人將今兒個發生的事都傳出去。這瓜爾佳氏說話說的真真假假,若有心人去一查,豈不是真要坐實了這場雪是由她而起的?

  瓜爾佳氏哭的越發慘烈:「這古有竇娥冤,六月飛雪。今有……今有……竟生生在我嫻兒這大婚之日,天降大雪。要將這帳全盤結算清了!老天爺啊!老天爺啊!就連您也看不過去了對嗎?」

  「閉嘴!」富察氏豈能容她再繼續說下去,「你這個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

  「額娘,」那布爾突然出現在這庭院之中,迎著那越來越大的雪,行了個禮,「感謝額娘今兒能在雅嫻出嫁時候來。額娘,這瓜爾佳氏是我那布爾的嫡妻,您就算要教訓,也合該通知兒子一聲。這大雪天的,您便免了這場罰吧。」

  那布爾話音一落,富察氏敏銳地發現,下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厭惡。

  「你這個孽子!你怎麼敢?」多年的養尊處優,多年被那布爾忍讓,富察氏此時已經完全忘了理智是為何物。她此刻只想著要將這兩人的卑鄙的嘴臉撕開。卻完全忘了,她越是這樣,越能佐證出瓜爾佳氏的話,句句真言。

  那布爾聞言跪倒:「額娘,今日是雅嫻大喜之日,兒子明天來向您請罪。這天涼,您當多加件裳,回去歇著才是。」

  富察氏今兒個便是出於禮節才過來的。走到一半,天竟下了雪,身邊的婆子立刻帶人回去取火爐和狐皮大裘。另一個卻被她打發去偷偷地看雅嫻到底帶了些什麼嫁妝。

  此時,她倒是痛恨起那些個動作不夠快的丫鬟婆子來,不過,面前跪倒在雪地裡一副誠惶誠恐模樣的那布爾,卻令她心頭稍稍舒貼了不少。

  不過,轉眼掃到那還在裝腔作勢抹眼擦淚的瓜爾佳氏,她心頭又是一陣惱怒:「你這媳婦,太不像話了。我看你那新娶的側福晉倒是挺不錯的。」

  那布爾哀求道:「額娘,這,這瓜爾佳氏雖然人笨嘴笨了些,但卻是兒子的糟糠之妻。您,您就放過了她吧。」

  富察氏有些明瞭:「你!你們!」

  瓜爾佳氏知道:富察氏剛剛的一句話,八成已經將那布爾對那剛過門的側福晉心頭的喜愛全數抹盡了。她心頭終於有了點兒喜意。

  「老爺,這天這般涼……」瓜爾佳氏輕聲細語道,同時還微微皺了眉頭,輕咳了幾聲,「額娘年紀本就大了。」

  那布爾自然是明白的,當即讓旁觀中的一個僕人『送』了富察氏回她的院子歇息。

  瓜爾佳氏攙扶起肩上已經落了爆爆一層積雪的那布爾,眼圈兒一紅:「老爺,方纔,方纔,我是實在沒法子了。」

  那布爾如何不明白,他歎了一聲便道:「罷了,只當這多年來的尊敬和忍讓,全數在今兒還清了吧。」

  瓜爾佳氏點了點頭:「可是雅嫻……」

  提到女兒,那布爾心頭的難過和無奈也消退了許多。他皺了皺眉頭,終於決定:「便按照你說的那般,是繼額娘不慈,惹了天怒。這自然是與雅嫻毫無關係的!」

  瓜爾佳氏放下了心,忙應了。

  「福晉,福晉!」那伺琴卻跌跌撞撞地衝進了院子,『噗通』一聲跪在了積雪中,「那,那寶親王府已派人來催上轎了!」

  ————

  一波三折後,雅嫻終於坐進了那轎中。到了臨了,她終於忍不住,在喜嬤嬤的催促下,回頭看了一眼那布爾府。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下。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親自壓了轎子,送妹妹離開了這裡。

  再次見面時,他們再也不能叫她妹妹,而是要向她磕頭行禮,叫她寶親王側福晉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很有些個傷感。

  十里紅妝開道,20抬被塞得滿滿當當地嫁妝在看熱鬧的人群艷羨的議論聲中,朝著寶親王府過去了……

  ————

  高氏撕著帕子,嘴上不說話,臉上卻帶著陰狠地笑容:這雪,來的好!真是太好了!簡直就是天在助她!

  這等子不吉利的女人,竟敢往寶親王府裡抬!哼!

  就算她什麼都不做,王爺也不會歡喜她的!

  「格格,」她身旁的大丫鬟笑道,「剛剛王爺派人送了綢子來,王爺還是歡喜您的。」

  高氏聞言臉上浮現出一抹得意地笑來,似是想到了什麼舊事:「就你嘴甜。」

  ————

  看著那長長的紅色送嫁隊越來越近,弘歷唇邊揚起了一抹微笑:命運多麼奇妙,七歲那一年,他奉當時還是雍親王的皇阿瑪命令,去替皇阿瑪送賀禮。卻見到那個粉糰子,那麼小,那麼弱。

  而今,那個躺在襁褓裡吐著奶泡泡的女娃兒卻成了他的妻【注1】,一個將要為他生兒育女的女人……

  一片茫茫大雪中,那抹艷紅越來越近。兩匹駿馬一左一右地護著那轎子。身旁的喜嬤嬤早已遞給了弘歷桃木弓箭。

  轎子停下,三射轎門,踢轎門。

  終於牽出那小人兒時,卻突然聽到有人驚呼。弘歷正欲發怒時,卻聽旁邊的人喊:「快看,那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第33章 新婚之夜

  外頭人聲鼎沸,裡頭卻是一片安靜。只餘下那燭花爆裂的聲響來。

  雅嫻進了喜房就將伺書叫道跟前來,說是要讓伺書去將自己辛苦為弘歷繡出的荷包揀出來。喜嬤嬤和周圍的丫鬟,聽到都忍不住偷偷地笑。

  卻不知,雅嫻那荷包原本卻不是給弘歷繡的,她繡的是一叢翠竹。卻是為自己而繡。只是今兒個臨出嫁時卻下了雪,這雪雖然在她下轎時止住了,她卻不得不提防,會有人因此做出什麼文章來。

  皇家的人,大多都是講究些個風水的。三年前的富察氏不也因此為人詬病了嗎?雅嫻總聽人說,那富察氏命硬,好好的將『風調雨順』的大吉之兆,給整出了人命來。她雖裝作驚訝,心頭卻是暗自揣測著,那定是有人從中作祟了。

  看來,今夜,她必須先發制人。

  弘歷喜歡什麼,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最愛的便是女子的柔弱,那前世高氏三番兩次的『病了』,魏氏動不動便『暈倒』了……便是他心頭的最愛。

  不知道,那高氏和魏氏可否會在行敦倫之事時,也『暈倒』了?她有些壞心地想著。心頭早已決定,今兒個,務必要哭出幾滴眼淚來。

  可,她坐在轎子上醞釀了半日,竟一滴眼淚也逼不出來。可知,這流淚之事,也是天賦異稟的,真不知那些個女人,怎麼就那麼容易紅了眼?哭的梨花帶雨?

  萬般無奈之下,雅嫻終於想到了一個神器——

  此番裝模作樣,不惜將自己的荷包拿出來,便是為了讓伺書一便將那神器送過來。

  伺書不愧是個機靈的。竟真的在這些個丫鬟婆子的眼皮底下,將那荷包,並著那張抹了些辣椒水的繡帕,遞給了雅嫻。

  雅嫻將那荷包並著辣椒水的帕子伸到喜帕下。說是要辨認是否拿錯了。她那副做派,落在旁人眼中,竟覺得她是愛慘了弘歷,竟對這荷包之事如此上心。

  雅嫻將那帕子遞到鼻子下嗅了嗅,那味道竟然淺淡的很。看得出,想是伺書怕串了味道。故弄少了些。她怕只是擦擦那眼角頂不了事情,竟狠了狠心。用那帕子使勁地擦了雙眼。瞬時,淚水決堤般湧出——

  真辣啊!

  她將那帕子偷偷塞進了身下的褥子下,將那荷包放在膝蓋上。方道:「嗯,這荷包沒錯。」

  喜嬤嬤捂了嘴笑道:「若是王爺知道側福晉這番子心意,定是歡喜的。」

  雅嫻想像著那弘歷深情款款看著她的樣子,身上不由得湧起一陣惡寒,她聲音竟然有些微微發顫:「嬤嬤,我緊張的一手是汗,可否能讓我淨淨手?」

  伺書想到自家格格剛剛抓過那帕子,也忙道:「正是呢,嬤嬤,待會子一手是汗的,恐怕王爺會不歡喜。」

  那嬤嬤猶豫了下:按理這是不行的,但,這側福晉的丫鬟說的話卻也有理。

  她想了想便道:「奴婢去取香胰子來,只是側福晉,這喜帕子卻是萬萬不能掀開的。」

  伺書行了個半蹲禮:「奴婢省得了,謝過嬤嬤。」

  ————

  前堂。

  弘晝一個勁兒的灌著酒,周圍人勸了半日,竟是絲毫不為所動。

  弘歷端著酒杯走進這一桌,和這幫子宗室子弟敬酒說話。卻不妨弘晝突然抬起頭,紅著眼。神態癡狂:「四哥娶了美嬌娘,不如弟弟去幫忙鬧洞房,圖吉利怎樣?」

  弘歷臉色為僵:「五弟,你喝醉了。」

  弘晝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遙敬了一杯酒:「敬四哥。你當真是事事都比我這個庸才強。」

  弘歷臉色一變,卻是朝著弘晝身旁的人道:「五阿哥醉的狠了,本王先讓人帶五阿哥下去安寢吧。」

  吳書來立刻上前:「王爺,奴才請五阿哥去客房歇著?」

  弘歷點了點頭,弘晝一口飲盡杯中之酒,又倒了杯:「聽聞四哥娶得小嫂子美貌的很,是什麼滿洲第一美人,不知比我的心上人如何?」

  弘歷臉色越發不好,吳書來立刻帶人上前,欲將弘晝給架下去。

  弘晝卻死命掙扎著:「我去看看小嫂子,去看看……」

  這番子鬧騰,周圍人的目光卻是都看向了這邊。

  「五弟這次拒絕了皇阿瑪的指婚,原來是有心上人了,」弘歷自是留意到了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他笑道,「不知道是哪家的格格。能讓五弟如此歡喜?」

  一句話,卻是將眾人的目光盡數轉移到了弘晝身上。

  弘晝聞言愣了愣,忘了反抗,竟是被吳書來並著幾個奴才給趁機架下去休息了。

  「五弟喝醉了,有些無狀,望大家諒解,」弘歷道,然後舉杯,「小王以此酒代五弟賠罪,大家吃好喝好!」

  ————

  吳書來一走,弘晝便從那床上起身。他呆呆地看著那窗外的月色,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寶親王府。心頭湧起一片淒涼:他今兒個原是不想來的。若不是為情理所困,他何必來此自找不痛快。心中之人,過了今夜,便再也不是他可以奢望的了。

  小四嫂……為什麼偏偏要是那個丫頭啊?

  他明白,她的身份決定了她只會嫁給未來的皇。他沒有辦法怪她,沒有辦法說她的不是。她甚至,可能還不知道他的心意。這樣也好,她不需要知道,一輩子都不要知道才好。這樣,痛苦的人,就能少一個了。

  求而不得,怪誰呢?

  怪他自己不夠努力?怪他母妃逼著他平凡?還是怪那個對他母妃有著太大影響力的男人?亦或是,怪她的身份為何如此特殊?

  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了。

  他只懂,在今夜,他可以站在這個離她最近的地方。就這樣遙望著,守護著,在心裡偷偷地愛著她。

  ————

  弘歷在喜嬤嬤地吩咐中,用金秤桿挑起了雅嫻的喜帕。

  一片燭光搖曳中。他看到了那個坐在喜床上的小人兒。她,真的好小。弘歷有些恍惚。她坐在那裡微微低著頭,腰板挺得很直,看上去很有幾分子氣勢。

  喝了合巹酒。結了發。喜嬤嬤磕了頭,又說了些吉利的話兒。方才帶著其餘人都退下了。

  弘歷看著面前小巧玲瓏的雅嫻,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個襁褓中,吐著奶泡泡的小女娃兒,更加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只好坐下,聲音溫和:「你。你餓不餓?」

  雅嫻用力回想當年令妃是怎麼在她跟前對著弘歷表示她被欺負了的動作:好像是,眼神委屈無比,笑容中帶著一絲勉強和忍耐,語氣哀怨婉轉?

  貌似……這難度都好高啊!

  她,怎麼就忘了在婚前突擊訓練一番?

  雅嫻正在胡思亂想,弘歷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好半天了,面前那個小人兒都還低著頭不說話?這是怎麼了?

  「你害羞了?」他問。

  「啊?」雅嫻反射性地抬起了頭,那眼睛腫的跟個桃子沒兩樣,一看就是狠狠哭過的。

  弘歷看著她哭腫的雙眼,以及那臉上毫不掩飾的單純表情,心頭竟有些個發軟:這女娃兒和他後院那幾個慣會裝的。好像不太一樣?

  「你眼睛是怎麼了?」弘歷問道。

  「眼睛?」雅嫻伸手撫上自己的雙眼,有些不明所以。畢竟,她還沒時間看鏡子,自然不知道,剛剛那辣椒水,竟是將眼睛都辣腫了。

  這表情之單純,讓弘歷覺得,她心思純良,心情自然更好。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2!】【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3!】【叮咚!當前玩家與目標人物親密度為60!獎勵玩家高級棋技能書一本![是否立即使用?是/否〕】【叮咚!當前玩家可使用親密點為5點!】雅嫻心頭暗笑:這弘歷果真和上輩子一般,就偏愛女子這個德行,若她此時真能像高氏他們那般更加柔弱,恐怕他的好感度會更高吧。

  看來,以後倒是可以練習下,高氏那樣的做派。

  她記得自己為何要哭,只是,此刻,淚水竟是又流不出了。

  她只能將聲調壓低些,再低些,努力作出一副委屈難過的表情:「爺,奴……我很難過。」

  努力半天,她還是無法和高氏、魏氏一般如此自然地對著這個男人喊出『奴婢』二字。她現已是他的妻,哪有妻子對丈夫喊出『奴婢』的道理來?她還是過不去自己那關。

  弘歷卻以為她難過的有些語無倫次了,忙低了身,細聲問:「你究竟如何了?誰欺負你了?」

  雅嫻差點被他噁心到,她強忍著噁心之感,回道:「下雪了。」

  弘歷一愣,方才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復又笑道:「傻丫頭,雪已經停了,你過門的時候停的。多吉利啊,你一到,這雪就停了。」

  雅嫻被他這番話說的愣住了。她抬頭傻傻的看著他:這,還是上輩子那個只會凶他?吼她,在新婚之夜還防備著她,沒有半個好臉色的弘歷嗎?

  弘歷看的更樂,他笑道:「好了,別難過了,若明兒個有誰敢說爺的小福晉不好。告訴爺,爺去替你宰了他。」

  雅嫻被這一連串根本沒有想到的反應震得有些呆住,只能慌亂點了頭:「謝謝爺。」

  「餓了吧?」弘歷道,「爺去叫人上飯食來。」

  雅嫻也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在弘歷跟前,更不願意委屈自己了:「餓了。我要吃綠豆酥。」

  弘歷一愣:「你可知爺當日問富察氏她餓不餓時,富察氏如何說的?」

  雅嫻才不想管富察氏如何說,反正她該小五出生的年份還不到,換而言之——她現在也不需要弘歷這個暖床的,等到該小五出生的時候,她再把他弄到床。上就是了。

  可如今弘歷既然問了,她也不能不回。於是便裝作好奇地問道:「富察姐姐是如何說的?」

  弘歷笑道:「她比你斯文多了,她說,見著爺就心頭歡喜的很,除了歡喜。竟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這,真是,弘歷會喜歡的答案!』雅嫻想著,面部有些抽搐。

  卻見那弘歷歎了聲氣:「果真,人大了,心眼子就多了。」

  「嗯?」雅嫻卻是沒有聽清楚。

  弘歷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快去把這些個東西都卸了,摸著扎手的很!」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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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傾城

  雅嫻掙開眼時,卻見著弘歷將袖子挽起,拿匕首割破了一點口子。拿起一張雪白的帕子摸了摸。

  那帕子……雅嫻小臉一紅。竟是她的元帕。

  說來奇怪,昨晚弘歷竟然只是和她和衣而睡,沒有動過她。枉費雅嫻提前做了許多的心理建設——上輩子的第一次可真是不美好!

  不僅不美好,還很粗暴。讓她事後對男人產生了深深的恐懼之感。

  而這一世,好像卻有了不同?!

  見她醒來,弘歷有些尷尬地放下袖子,將那染了血的帕子扔給她:「這是你的血。」

  「啊?」

  「這是你的血,聽懂沒有?」弘歷說完,將那匕首藏好,背著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雅嫻拿起那帕子看了看。方扔到一邊,打開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人物姓名:烏拉那拉•雅嫻

  年齡:13歲

  體質:47(上限100,簡直是太脆弱了。一隻螞蟻都可以碾死你)

  魅力:58(上限100)

  敏捷:11(上限100)

  才藝:85(上限100)

  智慧:100(上限100)[獲得過目不忘技能〕可塑性:20/100(一切皆有可能)

  與目標人物的親密度:60(將有一定幾率為負數。負100時,玩家將被抹殺)

  獲得:高級琴技能(琴技能書一本,已使用)魅力皇冠一頂(使用可使魅力值達到100%,有效時間半小時。[未使用〕)

  已完成的任務:誰家有女初長成(獲得親密值15點[已使用;加魅力10點,體質5點〕)

  即將開啟的任務:寵妃養成計劃(是否開啟?是/否)

  任務完成進度:0/100

  親密點:5

  【寵妃養成計劃:

  傾國傾城:魅力點達到100(在後院/後宮中,只有美貌夠高,才能傲視群芳)

  身康體健:體質點100(只有身體健康,才能生下健康的寶寶)

  傾君之情:目標人物親密度98點(只有到了這個數值,才永遠不用擔心目標人物會減少對玩家的好感)

  左右逢源:100%(該項沒有具體的指標值,由系統智能判定)】如今,她倒是還不急生寶寶。她心念一動,將那剛得的五點親密點盡數點在了魅力點上。

  魅力點到了60點,五官已經完美。剩餘的40只是讓她的皮膚、身形等外在更加增光添彩罷了。哪個女子不愛美?

  是故,剛剛點完那五點魅力值,她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去照了鏡子。這一照,卻是將她驚了一跳!

  原來,這58點的魅力值,已然足夠漂亮,而今再加五點。62點卻讓她的容貌和之前有了更大的改變,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有滿清第一美人的胚子』而活脫脫已然是『滿漢第一美人』無疑了。

  如此巨大的變化,卻是遮不住有心人的眼睛的。

  雅嫻暗自責怪自己的失策,只得快速自己穿了衣,上了個濃妝。方才慢慢出去了。

  這濃妝,卻不是美化自己的。每一筆,都是另如今的自己變得更加平庸。只是,這平庸卻是有限。正如同金子上塗了泥,雖暫時不會發光了,躺在那裡,卻也隱約讓人覺得有些不凡。

  她落下最後一筆,暗自尋思,之後的妝容便都由自己畫吧,這樣每天稍稍減減。讓眾人慢慢的習慣了她的臉……

  她正尋思著,已有人來叩頭:「側福晉可是起了?福晉讓奴婢將側福晉的元帕送過去呢。」

  雅嫻看了一眼那張抹了血的帕子:「進來吧。」

  ————

  「萬歲爺,」蘇培盛道,「昨兒個的那場雪,有人說,是雅嫻格格命裡不吉呢。」

  當今萬歲爺子嗣稀薄,再加上,蘇培盛畢竟是雍正帝身旁的近侍,不好與那些皇子過多親近。而雅嫻卻是不同了,她是女娃,長的討喜,又經常入宮。每每進宮還會記得給蘇培盛帶上一些小點心。

  蘇培盛心頭也是喜愛雅嫻的,故在這往上朝路上的間隙,找了幾乎插了話,防的就是待會兒上了朝,有人藉故做些什麼文章。

  雍正帝聞言看了他一眼,蘇培盛心頭微震,臉上卻是半點兒不顯。依舊是那副忠心耿耿的樣子。

  「你倒是對那丫頭的事上心的很。」雍正帝道。

  蘇培盛立刻跪倒磕頭:「萬歲爺明鑒,老奴在萬歲爺身邊伺候多年,萬萬不敢有任何私心。只是老奴覺得,這風聲來的當真古怪,倒不知是沖誰來的了。」

  雍正帝本就是個多疑的性子,聞言竟是細細一想:這富察氏可以說是命理不吉。但雅嫻的命理他卻是請泰安真人合過後,又偷偷命粘桿處白裡拿著找了五台山的大師,只說是一普通女子。卻合出個『鳳於九天』不可說之相。

  如此好的命理,卻在出嫁當日下了雪,這他倒也清楚的很,那粘桿處說。但那雪卻在下轎時停了。如此一對,便也合上了瓜爾佳氏和富察氏在庭院中爭吵時所說的話。

  雍正帝對自己手頭的粘桿處自然是深信不疑的。那雪過門即止也是事實。但卻有人刻意宣揚這件事,為的是什麼?

  為了說是弘歷不配為皇儲?

  雍正帝搖了搖頭,這樣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裕妃是個面人兒性子。弘晝那樣子也不像個有大志的——就算是韜光養晦,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名聲全部做臭。

  這般一想,雍正帝竟覺得這事是衝著他來的,說不定,和那些個什麼『反清復明』的邪教還有點子牽扯。

  他皺了眉頭:「起磕吧。」

  蘇培盛忙磕了個頭,爬了起來。

  ————

  弘歷逗弄了會子永漣,方住了手。

  富察氏立刻命奶娘抱了永漣下去餵奶。那一早被派去取元帕的丫鬟早已在下頭等著了。

  富察氏召了上來,啟開那盒子一看,登時笑了:「爺,妹妹還小,您要憐惜著些兒。」

  弘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上頭一大攤子血跡,頓時明白自己是做過頭了:血放多了點兒。

  「不過看來,妹妹伺候爺,伺候的當真用心呢。」富察氏語氣中有些微酸。

  弘歷卻是想到,昨晚上那個片刻便睡熟了的小丫頭:用心?是用心休息?

  富察氏心頭不酸那是不可能的:那小丫頭想來不過才13歲,竟勾的弘歷如此動情,不顧她初夜的疼痛,弄了這麼一大攤子血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多個人分了那高氏的寵!看那高氏還傲氣個什麼!

  富察氏心頭有了主意,臉上的笑容方真誠了些兒:「爺,臣妾私自命了人不必讓那拉妹妹今兒個來請安了。妹妹雖然是個美人兒,但也還是要顧念她初次承寵。」

  弘歷莫名其妙背上了這麼一個名聲,只覺得臉上有些訕訕。除了胡亂點頭,旁的竟是什麼都不能說了。

  他總不能讓別人知道:他一看到雅嫻便想起那個吐泡泡的嬰兒,便想起那一年在坤詡宮抬著頭,一臉認真和崇拜的小丫頭……

  他總不能讓別人知道:對這個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娃兒,他心頭有種強烈的維和感,以至於昨兒個都躺在她身邊了,卻還是對她下不了手吧?

  ————

  弘晝離開了寶親王府。信馬由韁,到了吉祥布莊……

  那吉祥布莊,卻是已經搬了新址,現今的位置,開的卻是家書館。

  他有些恍惚:原來,連這裡都不在了。

  他想起那一年的街頭,她帶了面紗帶著侍女去買線。她穿著漢家女子的服裝,漂亮的如同那畫上觀音大士身邊的小仙女。他拐了她,放馬跑到了三哥的宅子……

  他回轉的馬頭,正欲放馬離開,卻聽著那書館裡有人念道:「非關癖愛輕模樣,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注1】……」

  他有些微愣,繼而笑道:「不是人間富貴花,或許,你合該開在我弘晝心頭吧……」

  ————

  弘歷剛剛下了朝,卻被折桂給截住:「王爺,奴婢求您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她昨兒個夜裡著了涼,什麼都沒吃。又不讓奴婢去找大夫,說是怕惹了人閒話,硬是忍著……奴婢,奴婢知道,主子心心唸唸著的全是王爺,說不準王爺一過去,那病就全部好了呢?」

  弘歷聞言忍不住淺笑:「原來爺還有個靈丹妙藥的功效。」

  吳書來強忍著笑不敢說話,弘歷微一尋思:「你倒是個忠心的,這幾日爺正想著你家主子呢,也罷,那就去看看。」

  折桂臉上浮現出一抹竊喜,慌忙應了聲,喜滋滋地跟在弘歷身後,去了。

  ————

  「福晉。」福兒走近,低聲在富察•明玉耳邊說了些什麼。

  富察•明玉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良久,她放歎氣道:「讓人盯著,若是今夜……想必爺不會不給那拉氏面子,想來定不會留宿的。」

  她復又恨道:「真沒想到,爺竟如此寵愛那賤人!」

  福兒寬慰道:「那又如何?高氏不過是個小小的格格,哼,竟還比王爺大兩歲呢。」

  富察•明玉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那那拉氏卻果真年少。」

  正說間,只見那林嬤嬤端了果子來:「福晉,剛剛王爺那邊傳了話兒,說是今兒個要在高格格那兒用晚膳。讓那拉氏自己安歇了。」

  『匡』

  富察•明玉將杯子狠狠地擲在地上,她冷笑道:「真好,真是好的很呢!」

  ————

  雅嫻聽著那小丫鬟傳話來時,只頓了一頓,笑道:「我知道了,伺書,賞!」

  那一屋子或憐憫,或鄙夷的目光她只做瞧不見:高氏如何受寵她還不知道嗎?上輩子的魏氏不過學了高氏八分像便牢牢地抓住了弘歷的心。

  屏退一屋子僕人,她閉了眼,只在想接下來該如何去做。

  雅嫻從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或許在還未做之前她會想的多些。但一旦做了,卻是要做到最好,而既然已經是決定了要在生下三個孩子前,抓牢弘歷。那麼,便一定要做好。

  在這後院中,她如今是根基最薄弱的那個。雖有個貴為皇后的族姑,雖有個『第一側福晉』的虛名。卻依舊還是不足以自保的。

  這後院,從來不缺的是陰私之事,皇后即使再厲害,也無法隨意插手到庶子的後院之事中。在沒有獲得足夠自保的能力之前,抓住弘歷的心。至少是獲得他明面上的寵愛,是她目前最需要做的。

  昨晚,他竟是沒有碰她。難道,他心頭依舊對那場雪有什麼顧慮?她可不信他嘴上說的那些子甜言蜜語。

  雅嫻睜開眼,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弘歷,你等著接招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本詞來自納蘭性德,詞牌名為《採桑子》】另:皇后要送上神秘大禮了。下章不知道能不能寫到那裡。

  滾走碼字去……

  PS:弘晝當然還會繼續有戲份,這是答應過你們的∼


第35章 敬茶風波

  由於富察氏的『體諒』,雅嫻來請安的日子挪後了一日。

  第二日去請安時,雅嫻無視了卻是了那一大堆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不動聲色地磕了頭,奉上茶水。

  富察氏伸手接了那茶水,輕輕掀開點蓋子,略微沾了沾唇。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雅嫻:只見她,身穿淺紅色旗袍,旗頭梳的中規中矩,沒有別出心裁亂插戴什麼花兒草兒的。五官生的倒是極好,臉上的妝略微弄了些,倒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目光清澈,看上去倒是個沒心機的。富察氏略一想便知是被家人護得太過,再想到自己過門時也和她似得遇到過那勞什子天兆。也同樣犯到在那高格格手中,心頭未免就生了幾分親近之意。

  不過,她的身份,卻讓她實則放不下心。

  心思一轉,富察氏笑道:「妹妹擦了這般濃的妝,可是昨兒個沒睡穩妥?」

  此言一出,滿屋子等著看好戲的女人嘴角都輕輕勾起。

  其中那蘇格格捂了嘴笑道:「側福晉沒睡穩妥倒是來的不遲,高姐姐難不成是睡的太穩妥了。竟還不來?」

  這看似直爽的話一出,所有女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雅嫻嘴角輕輕勾起:這前世的純惠皇貴妃蘇氏,看似直腸子,毫無心機。卻也不是個簡單的呢。

  「喲!是誰這麼一大早上就開始想念妹妹了。」遠處嬌滴滴的聲音由遠及近,座位上的女人臉色都有些難看。

  富察氏將眼中的神色遮掩了去,只餘下一副喜悅:「高妹妹來了,快來拜見雅嫻妹妹吧。」

  她看到高氏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扭曲,心中快意更甚:「這雅嫻妹妹雖然年紀尚小,但在這後院中,卻還是要分個尊卑輕重的。萬歲爺可是欽賜了『第一側福晉』給雅嫻妹妹呢。不過,高妹妹昨兒個辛苦了,想必雅嫻妹妹也不會怪罪於你的。」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竟是要挑起兩個人的仇恨來。

  若雅嫻不是早已不在乎弘歷了,想必此時,定會怒火滔天吧。

  雅嫻想到,卻也配合的做出一副委屈之極的樣子來:她低了低頭,緊抿著唇,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這份沒有心機,不懂遮掩的樣子落入富察氏眼中,只覺得更加放心:這那拉氏若是用好了,定是把好刀。

  高氏臉都扭曲了。她比弘歷大2歲,如今已是22。富察氏這賤人卻不斷在提醒她:你已經老了,你要叫這個才13歲的小黃毛丫頭姐姐,這是尊卑!

  她雖愛自稱『奴婢』卻也是看中了弘歷喜歡弱女子的心思,且這樣的自稱乃情趣。她不過是地位低些,卻比起這幫子女人來更受寵……

  她眼中閃過一絲怨恨:她不甘!

  「喲!姐姐您這是在給『第一側福晉』立規矩呢?」她嬌笑道,還輕咳了幾聲以示自個兒身子不適。

  雅嫻暗暗覺得好笑:這兩個女人,竟都想將她當成刀子使了?

  她也知道,自個兒除了有個皇后族姑,又背了個『第一側福晉』的虛名。還真沒有什麼另她們瞧得上眼的:她年少,且新婚第二天,便被落了面子。又刻意做出一副單純沒有心機的樣兒來。

  高氏和富察氏如今斗的如火如荼,自然也沒有心思來防著她了。

  這兩人,如今指定是想要她做個出頭的刀子,為自己使用呢。

  雅嫻低了頭,跪在那裡假裝什麼都不懂,任她們如何激她,愣是不表態,不說話,只做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懵懂委屈樣子來。

  富察氏被高氏抓了把柄:她可不敢被人說是無視雍正帝的威嚴,故意打壓烏拉那拉皇后的侄女兒。忙呵斥了身邊的林嬤嬤:「你也是跟在我身邊的老人兒了,怎這般不夠靈巧?沒瞧著側福晉已經跪了如此久了嗎?天可憐見的,爺大婚之夜……咳咳,妹妹到底身子不適呢。扣你一個月的月俸,自個兒下去領罰吧。」

  那林嬤嬤慌忙磕了頭,向著富察氏和雅嫻請了罪,方急急扶了雅嫻去坐。不知是刻意還是無心,竟坐在了富察氏的左手邊。那位置,卻是往日高格格坐的。

  高格格眼中閃過一絲憤怒:「林嬤嬤老糊塗了吧?那可是有主兒的位置。」

  富察氏假作不知:「哦?有主兒?這府乃王爺的府邸,位置自然也是王爺給的。高妹妹的座位姐姐已然安排好了。折桂,還不趕緊扶著你家格格準備敬茶?!」

  她復又笑道:「姐姐可沒忘,妹妹乃王爺心尖尖上的人兒,這茶,自然是要帶頭敬的。妹妹抓緊些,其餘的妹妹都還在等著敬那拉妹妹茶呢。」

  雅嫻心知,這番說辭後,高氏早已熄了想拉攏她的心思。心頭指不定也將她列在了仇人表上呢。

  那高格格低下頭輕咳,將眼中的羞努和憤恨遮去:「姐姐果然心思玲瓏剔透。只是,爺體諒妹妹身子不適,特命了妹妹今兒個不用請安呢……」

  她抬起頭笑道:「妹妹卻覺得,側福晉今兒個敬茶,妹妹不好缺席。光是坐著,也不妨礙身體不適。」

  富察氏捏著繡帕的雙手青筋暴起,臉上卻還是溫婉和睦:「妹妹言之有理,不過,這尊卑卻是……」

  「姐姐此言差矣!」高格格臉上卻是自信地笑容,「女子出嫁即以夫為天,無論尊卑都是爺給的。若爺不歡喜了,即使有子也不過是場空,姐姐以為如何呢?」

  富察氏差點兒忍不住想暴起撕碎了那高格格的臉,她深吸了一口氣。笑道:「雖是女子,卻也要懂得忠孝。這忠,自然是以皇上為天。這孝,自然是以公公婆婆意願為先。姐姐愚鈍,卻只懂得忠孝。比不得妹妹如此知情知趣呢。」

  高格格快要撐不住自己的『病體』,她狠命地掐著折桂的手臂,折桂臉色一變,生生地忍住了即將出口的痛呼。

  容嬤嬤遞上一盞茶給雅嫻,雅嫻假意喝了一口,卻盡數吐到了袖中帕子上。這眼前上演的,果真是一齣好戲,在沒有之一了。

  她正樂滋滋的看著戲,卻不妨那戰火竟燒到了她頭上來。

  「妹妹曾和那藍眼淚綠頭髮的夷人比拚過文采,想必也不是俗的,」富察氏笑道,「妹妹如何看呢?」

  雅嫻眨了眨眼睛,端的一副無辜表情:「啊?可是我聽爺說,有個叫素娥的姐姐學問強過我百倍啊。」

  此言一出,這一屋子女人的臉色都變得奇怪起來,就連富察氏,也顧不得拖雅嫻下水,只憤恨地看了高格格幾眼。

  雅嫻低下頭,竭力回想起那三格格被考校學問時那懵懂無知的模樣。只是,她怎樣模仿都沒有模仿到位,看起來倒像是:她過於緊張,有些慌亂與害怕的樣子。

  雅嫻沒有等她們反應過來,繼續捅那高格格刀子:「爺說,素娥姐姐不僅學問是頂好的,就連容貌也是一等的好。他還沒有見過這世界上比素娥姐姐更好的女子。對了,福晉姐姐,那素娥姐姐今兒來了沒?」

  若幹道視線隨著雅嫻的話落到了高格格身上:旁人不知道,她們可是清楚的很呢,這位的閨名不就是高素娥麼?

  瞧瞧她長的那模樣,就算指著良心說,也充其量只是清秀佳人。就這樣也算是長的極好的?王爺,你簡直太偏心了!

  富察氏自持容貌不算上乘。卻也遠勝過那高格格多倍,此時被這雅嫻狀似天真的話兒一激,臉都有些扭曲了。

  那旁的蘇格格用帕子遮了臉:「側福晉八成還不知道吧?素娥正是高姐姐的閨名呢。」

  雅嫻很配合的做出一副吃驚萬分的樣子來。

  那高格格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腰,頭上插著的那只珠花也跟著她的動作搖了搖。

  富察氏將那桌上的水一飲而盡,『砰』地一聲將茶杯放下:「高妹妹,是該敬茶了吧。」

  高格格怎麼會願意敬茶?她臉上的笑容消弭乾淨,卻仍捱著:「妹妹有些頭暈……啊∼」

  她聲音之優美,讓在座的女人們都忍不住暗罵一聲:狐媚子。

  「妹妹既然頭暈,不如趕快敬了茶,好回去歇歇。」富察氏卻是與她徹底槓上了。

  高格格將眼光轉向雅嫻:「側福晉,您看呢?」

  雅嫻偏過頭去,狀似懵懂:「高姐姐既然身體不適,那便行個半禮吧。妹妹到時候喝了姐姐的茶就是了。妹妹不會怪姐姐的。」

  這話一出,竟是所有女人都忍不住為這『天真』的小丫頭叫好:實在是大快人心了!

  高格格怎麼肯依?這敬茶事小,卻萬萬不能退步,否則,那些人指不定要怎樣作踐她呢!

  尋摸著那時間快到了,高格格『嚶嚀』一聲,眼中帶淚,一副好不可憐的白蓮花模樣:「那,那便聽了妹妹的吧。」

  富察氏眉毛挑了挑,卻也懶得追究她不分尊卑亂叫的事了,只等著她給那小丫頭片子磕頭敬茶,好挫挫她的威風。

  『高氏,你不是傲麼?你不是喜歡和我爭寵麼?你不是喜歡裝可憐麼?你不是喜歡給人上眼藥麼?你不是不顧尊卑竟想拿大麼?哼!』富察氏想著,臉上終於透出一點子笑模樣來。

  高格格委委屈屈地拿了茶水,扭扭捏捏地要下跪時,卻聽外頭吳書來道:「王爺到!」

  所有女人第一時間,骨碌碌地跪了下來,那高格格卻做出一副要厥倒的樣子,仰面倒在折桂懷中。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兒,好不可憐。

  弘歷剛剛下朝,還未來得及換了便服,便被高格格院子裡的小太監求了過來。此時大跨步走進,卻見著高格格一副立即要暈倒的樣兒。

  他臉上閃過一絲煩躁,卻仍是開了口:「福晉,這又是怎的了?」

  富察氏心頭暗罵高格格狡詐,還未開口,便被雅嫻搶了白:「沒,是我的事兒,高姐姐身子不好,要給我敬茶,我說讓她行個半禮就行了,結果……」

  她皺了皺眉頭:「總之,是我錯了,沒想到高姐姐身體如此不禁。算了,那茶不喝就是了。」

  她活脫脫的一副孩子模樣,倒惹得弘歷發了笑:「那茶是規矩,必須敬的,不喝了茶,便分不清尊卑和名分了。」

  他又道:「高氏,你還是快行了全禮,將那茶敬了罷。」

  高格格一聽,此番竟是真的要厥倒了……

  
第36章 同床異夢

  雅嫻回到了自己的祈園,卻仍舊覺得有些不真實:弘歷,竟真的讓高格格給她敬茶了!!!而且,還沒有為高格格說半句話!

  誰來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且不管雅嫻的心情如何不平靜,只說那容嬤嬤卻是疾步走了進來:「側福晉,剛剛兒王爺派了人來傳話,說是今兒個歇在您這兒呢!可見王爺還是疼您的!」

  雅嫻勾起唇角笑了笑:疼她?若真是疼,大婚三日按理應該歇在她這兒,可昨兒個呢?只是這些話容嬤嬤想不明白,她也不能多說。

  只能順從道:「爺說了要過來用膳嗎?」

  「當然了,」容嬤嬤的臉笑成一朵花,「側福晉,爺對您真好呢,今兒個還叫那高格格給您敬茶。」

  雅嫻歎了口氣:那弘歷抽風的次數太多了,難保今兒個不是一時抽風才叫他的心尖尖兒跪著給她敬茶的。但願他不要事後覺得委屈了他的高氏,又把那仇記到了她身上才好。

  這些話她自然不會說給容嬤嬤聽,只笑道:「嬤嬤去準備飯食吧。」

  「哎喲,我的側福晉,」容嬤嬤叫道,「您這樣可不行,您現在就去沐浴,把自個兒洗的香噴噴的,別到時候……」

  「嬤嬤,」雅嫻有些無奈,「還得兩個時辰呢。」

  ————

  迎冬將那藥碗遞給了烏拉那拉皇后:「娘娘,可以進藥了。」

  烏拉那拉皇后伸手接過,眼中是一抹快的來不及細辯的傷痛:「也不知雅嫻如今是好是壞,萬幸那場雪最後終是停了。萬幸泰安真人,最終還是幫了本宮。」

  迎冬有些抽噎,卻強忍著笑道:「第一次側福晉自小就福源深厚,如今,只怕是會更好咧。娘娘如今少操些心吧,身體養好才是最打緊的。」

  烏拉那拉皇后搖了搖頭:「自五年那會兒,到如今,本宮還不知道自個兒身體嗎?雅嫻倒一直是個有孝心的,常給本宮進些藥材。」

  她復又緊張起來:「迎冬,你說,這雅嫻是不是看出些什麼來了?」

  她身體的事情,除了近身的幾個,再加上一直負責身體的太醫,旁的人卻都是不知道的。她如今要鎮住那熹妃,更是不能讓她發覺她早已外強中乾的事實了。

  迎冬仔細想了想,卻笑道:「八成是第一側福晉心疼娘娘吧,娘娘的藥是奴婢一手熬得,只說是為佳嬤嬤緩解風濕疼痛的藥。那太醫,也是受過咱烏拉那拉家恩惠的,況且,就連那瓜爾佳氏都沒有看出呢。」

  烏拉那拉皇后點了點頭,瞇起了眼,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吳書來跟在弘歷身後,朝著祈園走去。他越來越不懂,自己的主子腦子裡都在想寫什麼。

  若說他寵側福晉吧,明知道大婚前三日不歇在祈園不和禮數,卻還跑到了高格格那兒去;若說不疼吧,去高格格那兒,卻是讓高格格陪他做了半夜的詩詞歌賦,今兒個還落了高格格面子,要她去給側福晉磕頭敬茶。

  吳書來搖了搖頭,主子如今越發有了主意,他卻是不敢亂猜測了。

  接近祈園。只見外頭奴才喊了一聲,『噗通』跪了一地的奴才。

  弘歷走近時,卻見雅嫻沒帶旗頭,穿著身月白【注1】的旗袍跪在那地上,旗袍上繡著雲紋。

  那樣單薄嬌小的身影,令他忍不住朝前快走了幾步,攙起她:「胡鬧,不知道你身體不好?」

  雅嫻手垂在身側,趁機狠掐了一把大腿,緊咬了牙不敢呼痛,眼中終於掛了淚水:「王爺哥哥……」

  這嬌的喲,弘歷立刻腦補了她受了多少委屈。

  這傻丫頭,可算是他看著長大的,怎麼就隨便讓人欺負了去呢?

  弘歷瞬間惱了:「誰給你氣受了?跟爺說,爺幫你收拾他去。」

  雅嫻心頭有些詫異,卻沒敢多想,生怕破了功。只道:「爺∼今兒個雅嫻是不是做錯了?高姐姐看起來身體不好的很,他們說,雅嫻搶了高姐姐的座位。」

  弘歷聞言卻是笑了:「正好,爺問你,爺幾時說了高素娥學問極好?容貌極好的話來?」

  雅嫻暗叫不好:這傢伙,怎麼這輩子如此敏銳了?上輩子的糊塗勁跑哪兒去了?難不成,他也有一個系統君?

  【[摳鼻〕親,本系統君只此一家別無分店喲!龍抽抽絕壁是抽了……嗯。啊!對了,說不定是因為親和龍抽抽好感度足夠高呢?60點已經達到了好噴油的條件了喲!】『那也就是說,如果好感度能到100……』

  【[跳草裙舞〕親,好感度到一百,隨便你虐龍抽抽哦!好感度到98了,他就不會掉下來了喲!再次之前親還是要小心的!親,系統在手,抽抽我有喲!】雅嫻揮退了腦海中的系統君,心一橫:乾脆就試試這好感度的威力吧!

  「王爺哥哥,其實我……」

  弘歷卻突然抱起了她:「這外頭涼,咱們進去說!」

  雅嫻點了點頭,看到了容嬤嬤並著伺書她們幾個開心的笑。

  ————

  「說吧。」弘歷似笑非笑地問道。

  吳書來眼尖地帶著下人去準備上飯食。

  雅嫻低著頭,心頭為自己將要說的話噁心不已:「其實,我心頭歡喜王爺哥哥好多年了,有一次在花園裡頭,雅嫻聽著王爺哥哥同五阿哥說,最喜歡高素娥那樣的女子。又有才華,長的又好看……」

  她一邊說,弘歷一邊在反省:他幾時說過這樣的話來?難不成,他還真是記憶力不夠用了?

  「……雅嫻心頭一記就記了好多年,大婚的之前,額娘和雅嫻說過,兩個人要脫光光躺一起才可以有寶寶。雅嫻想給王爺哥哥生個寶寶。可是,王爺哥哥……」她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終於成功地帶上了哭音,「王爺哥哥……王爺哥哥一定很愛很愛高姐姐。」

  弘歷哭笑不得地看著這傻丫頭說了半天,還得出個這樣讓他無語的結論。他哪裡愛高氏了?這小丫頭啊。

  他心頭一軟,他總不能說,其實是看到她就想到了那個吐著奶泡泡的嬰兒,實在下不了手吧。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1!】【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3!】【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2!】【叮咚!目前玩家可使用親密點為6點!】雅嫻想了想,將那多出來的6點盡數點在了體質上。她就著低頭的姿勢,打開了自己的人物面板。當前,人物面板上的屬性為:【人物姓名:烏拉那拉•雅嫻

  年齡:13歲

  體質:53(上限100,閨閣中的弱女子啊!)

  魅力:63(上限100)

  敏捷:11(上限100)

  才藝:85(上限100,不可通過親密點提升)

  智慧:100(上限100)[獲得過目不忘技能〕可塑性:20/100(一切皆有可能)

  與目標人物的親密度:66(將有一定幾率為負數。負100時,玩家將被抹殺)

  獲得:高級琴技能(琴技能書一本,已使用)高級棋技能(棋技能書一本[未使用〕)魅力皇冠一頂(使用可使魅力值達到100%,有效時間半小時。[未使用〕)

  已完成的任務:誰家有女初長成(獲得親密值15點[已使用;加魅力10點,體質5點〕)

  即將開啟的任務:寵妃養成計劃(已開啟)

  任務完成進度:0/100

  親密點:0

  【寵妃養成計劃:

  傾國傾城:魅力點達到100(在後院/後宮中,只有美貌夠高,才能傲視群芳)

  身康體健:體質點100(只有身體健康,才能生下健康的寶寶)

  傾君之情:目標人物親密度98點(只有到了這個數值,才永遠不用擔心目標人物會減少對玩家的好感)

  左右逢源:100%(該項沒有具體的指標值,由系統智能判定)】弘歷看她低了半天頭,似傷感極了,終於不忍。將她抱上膝頭,復又歎了口氣:她對他的心意太重了。重到,他無法不被她感動。

  他低頭,珍重地吻上了她的額心……

  ————

  雅嫻迷迷瞪瞪地醒來,卻見著弘歷站在窗前看書:「爺今兒個不去上朝?」

  他抬頭,淺笑:「不叫『王爺哥哥』了?」

  雅嫻暗罵自己演戲不夠徹底,忙喊道:「王爺哥哥。」

  「今後,還是別叫『王爺哥哥』了。」弘歷道,「和她們一樣,叫『爺』吧。」

  雅嫻原本就嫌棄叫他『王爺哥哥』太過膩歪,此時他這番說道,卻是暗合了她的心意。她做不來嬌羞和紅臉,只得輕輕地了頭:「好。」

  她這副做派,落入了弘歷的眼中,卻好像是在哀怨。弘歷暗自感歎她對自己果然是一往情深,只得安慰道:「爺會努力,你放心。」

  【叮咚!目標任務對玩家好感度+10!】【叮咚!玩家目前可使用親密點為10點!】雅嫻有些疑惑,她什麼都沒幹,怎麼親密點漲了那麼多?

  她這副懵懂的樣子,落入弘歷眼中卻更加心疼。他放下書走近,握住雅嫻的手,放在他胸前:「爺明白你對爺的心意,但爺還需要時間整理和接受。爺會努力接受你的心意的……」

  雅嫻終於懂了:他,感情,又腦補了啊?

  可是,能不能拜託他先放下她的手?能不能別讓她在回想昨兒個自己說的那些噁心巴巴的話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卻見吳書來並著容嬤嬤走進來。兩人均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雅嫻正在詫異間卻見那容嬤嬤下跪道:「王爺,側福晉,今兒個回門的禮已經備齊了。」

  『回門!』雅嫻恍然大悟,眼中淚水頃刻間便要湧出:阿瑪,額娘,哥哥……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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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回門

  天初破曉,那布爾並著瓜爾佳氏便已在巴巴地等著了。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也調了假,早早兒就守在了門口。

  嫁了旁的人家還好說,但雅嫻卻是嫁到皇家去的。這次見著了,下次還指不定要等多久呢?

  唉,心疼啊。

  「來了,來了!」站在街邊拐角處的小廝一面往回奔跑著,一面大聲叫道。

  阿爾圖哈早在聽到了車輪聲時,便一躍而起上了房頂,見著了那遠遠駛來的馬車:「快通知阿瑪和額娘!」

  巴克什應了一聲,立刻往大門內奔去。迎面卻見著大嫂和自家福晉,他速度極快,直說了句:「雅嫻回來了。」便跑了過去。

  巴克什的嫡福晉輕輕地嗤笑了聲:「大嫂別見怪,我家爺就是這性子。」

  阿爾圖哈的嫡福晉捂了嘴:「我家那位爺可不也是?雅嫻回來了,額爾赫他們指不定得多開心呢。」

  ————

  且不論那布爾家是如何望眼欲穿等著自家姑娘回來的。只說那馬車裡,雅嫻努力地壓抑著眉眼中的喜悅,正襟危坐著。

  弘歷看了半天,終於問道:「很開心?」

  雅嫻一愣,她倒是忘了這尊瘟神還坐在跟前了。不過那又如何?誰也無法阻擋她回家的喜悅:「嗯,開心。」

  她毫不掩飾的喜悅,另弘歷心頭微微發酸:「哦,你就這麼歡喜回家?」

  雅嫻不明白他又在鬧什麼彆扭,為防他胡亂猜疑,便搪塞道:「我也歡喜你啊。」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1!】【叮咚!玩家目前可使用親密點為:11點!請玩家再接再厲!】雅嫻低頭,唇輕輕勾起:果然,這男人最愛聽的便是軟話和好話。哼!

  她的低頭被弘歷當作是嬌羞了,他會意地一笑,越發覺得面前的女子可愛之極。

  『叩叩』

  「王爺,已經到那布爾大人府邸了。」吳書來敲了敲馬車車門,低聲道。

  雅嫻抬起頭,臉上是一副迫不及待的雀躍。

  弘歷忍不住淺笑:「再坐會子。」

  雅嫻忍住了心頭的不滿,憋出一個淺笑來:「是啊,再坐會子。」

  『坐……能坐出朵花兒來啊?』

  【[呲牙笑〕親,乃是在抱怨麼,乃是癡戀著龍抽抽的小女子,不能抱怨的哦!親要注意自己的形象,麼麼噠∼】『真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不對了!』雅嫻氣憤的想道。

  【[愛心〕說不定,龍抽抽只是想與你多待會兒呢。】『別噁心我,你如果說他是想和高氏多待會子我還信。』

  【[鬼臉〕或許……哈哈哈,更多遊戲,更多精彩,請親自行……唔唔唔,別捂我的嘴!魂淡!】系統君發出一陣奇怪的聲音,雅嫻忍不住好奇道:『你怎麼了?好似被人捂了嘴似得。』

  她沒有等來系統君的回應,卻聽那弘歷道:「雅嫻,我們下去吧。」

  門『唰』的一聲被人拉開。雅嫻抬頭看時,卻見著弘歷笑著,伸了手遞給她。

  她覆了上去,他拉著她,走出了車廂。

  「臣(臣妾/奴婢/奴才)拜見寶親王,拜見第一側福晉!」

  雅嫻在那群跪倒的人中,敏銳地找到了自己的阿瑪,額娘和兩個哥哥。她的眼睛有些濕潤。

  「起磕吧。」弘歷道。

  他們又磕了個頭,謝了恩,方才起身。

  雅嫻站在弘歷身後,看著頭髮已然有些花白的阿瑪和面容不再青春的額娘。他們也正偷偷張望著她,疼愛,卻不敢再直視和靠近了。

  吳書來早已命人搬上回門禮來,容嬤嬤並著伺書,伺琴站在那裡,喜氣洋洋。那禮物多是從弘歷的私庫中精選而出的。光是聽名字,便讓人覺得榮耀之極。

  瓜爾佳氏偷偷地擦拭著眼角。雅嫻明白,她這是放心了。

  前生,那場回門禮,她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帶的禮物,不過是最尋常的一些金銀之物罷了。那時的瓜爾佳氏是擔心且驚恐的……

  她鼻子一酸,竟也落下淚來:或許,這便是她重來一世的意義所在吧。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就算是委曲求全她也認了……

  ————

  弘歷存了要給全他的小福晉面子的心思。不僅讓雅嫻這一日都留在了那布爾府,自己還在前院陪著男丁們聊天吃酒。

  那布爾酒至三巡,終於想起一件頂要緊的事兒來。他也是醉狠了,竟抓了弘歷的袖子,不顧尊卑道:「女婿啊,老夫定要與你說件要緊的事兒,你聽老夫說啊,這雅嫻……」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一看便是急了,忙一邊抓著那布爾往後拖,一邊告罪道:「奴才的阿瑪一喝多了便混混沌沌,求寶親王恕罪。」

  弘歷倒是不以為意,相反,他對那布爾這醉話卻是很感興趣:「兩位且放手,本王倒是很有興趣聽聽那布爾大人要說些什麼。」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對視了一眼,只得放開了手,任由那布爾發著酒瘋。自己一撩下擺,跪下了。

  那布爾便又緊緊抓了弘歷的衣服,哀聲道:「我那寶貝格格自小便愛看什麼女四書,又不愛打扮,女婿哎女婿,你可不要嫌棄她啊。」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均是一副想埋了自己的樣子:這阿瑪天天擔心來擔心去的,自個兒恐慌臆測了半天。天天扯著他們兩個說,這便也罷了,為何,為何他竟跑到寶親王跟前說去了啊?

  這話寶親王聽了,還指不定怎麼想雅嫻呢?

  事實上,弘歷聽完,的確是有些無語了,不知怎的。他竟是想起了那一年因在茶寮聽了那什麼『一出生便會叫阿瑪』『三天能下地跑』『五天能背詩詞歌賦』的鬼話,一時衝動跑到那布爾府中的事兒來了。

  那時,可不是見著那小丫頭抱著本《女訓》亂念什麼『婦容,不必顏色美麗』麼。早知道最後是他娶了她,他當時就該勸了那布爾給那小丫頭換個師傅的……

  不可否認,食色,性也。弘歷自然也免不了俗。看個漂亮的在眼前晃來晃去,總比看個蓬頭垢面的要好吧?

  一想到,那小丫頭可能要給他來個『不必顏色美麗』只要德行出眾,弘歷便一陣頭大。不知道,是否還掰的過來啊?

  ————

  瓜爾佳氏看著雅嫻,欲言又止。

  「額娘,我真的挺好的,您不用擔心。」雅嫻實在受不住了,便道。

  「那裡不比咱家,」瓜爾佳氏終於歎了口氣,這屋子裡沒有外人,她已然心腹在房外守著了,「如今你可是大了,額娘要同你講一件事。」

  雅嫻心頭一緊,繼而笑道:「額娘,您說就是了。」

  「五年那會兒,」瓜爾佳氏壓低了聲音,「寶親王府上的那位將將過門,你那時候還小,尚不知發生了何事。額娘只同你說,這皇后之位是當今皇后娘娘許諾過了的。你身上擔負的是咱們烏拉那拉家族的榮耀,否則,額娘情願你平平淡淡過一世。」

  三年前的事情,雅嫻如何不知呢?她歎了口氣。

  瓜爾佳氏又道:「那富察氏實則命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只告訴你一件事,那死人和劈的巷子,乃是寶親王附上的高格格做的。只是,被你阿瑪和當今皇后娘娘一起聯手壓了下去。你,可懂了?」

  雅嫻原就是猜到了些。以那高氏的能力,她豈能將這事做的滴水不漏呢?只是,她卻不承想,原來阿瑪和皇后聯手掩埋了這件事的真相,間接的幫了高氏一把。

  此時見瓜爾佳氏發問,她笑答:「女兒懂了。」

  「你且說說看。」瓜爾佳氏有意指導雅嫻。

  「第一,這高氏乃小人,不得不防;第二,姑爸爸和阿瑪都很有信心讓我上去,可是額娘,這次可是下了雪,況且,嫡長子已經出世了。」

  瓜爾佳氏讚許的點了點頭:「首先,你說的不錯,高氏乃小人,不可不防。其次,那雪早有後招,禍兮福之所倚。最後,生了嫡子又如何?」

  雅嫻恍惚間想起,上輩子富察氏竟是早逝了的。難道,這其中?

  瓜爾佳氏彷彿是看明白了她心頭的困惑,笑道:「我們只不過是在熹妃娘娘對富察氏下毒時,沒有阻攔而已。」

  「熹妃娘娘!」雅嫻楞了一下,「她,她怎麼會?」

  瓜爾佳氏用鼻子哼了一聲:「那熹妃,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出身卑微,做人做事都小家子氣的很。她是覺得沒有一個女人配得上她兒子呢。」

  雅嫻仔細一想,竟果然如此。

  「你也要小心,那女人卻是條瘋狗,」瓜爾佳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心有慼慼起來,「誰曾想到。她竟是將那藥下在了調羹裡,讓富察氏當場用了呢?」

  「那,姑父他……」不知為何,雅嫻始終覺得,這些應當瞞不過雍正帝才是。

  瓜爾佳氏眼中閃過一絲警惕:「你皇姑母讓我告訴你,這天家,講究的是『制衡』二字。你做任何事之前,都要先想想,不能觸犯帝王的底線。」

  她復又起身,攏了攏雅嫻額上的落發:「這是你皇姑母這輩子,無子亦能坐穩皇后之位的秘訣。」

  她苦笑了下,看向雅嫻:「都怪額娘,不能將你生為男子……」

  ————

  那布爾是真醉糊塗了,滿口胡言亂語不成樣子。

  弘歷看了看天色,已是不早,便要起身了。

  雅嫻領著丫鬟婆子同瓜爾佳氏站在樹底下親親熱熱的說著話,等著他。弘歷心頭一暖,告了聲辭,便要離開。

  那布爾突然像是上了弦的箭,衝了出去,一把將瓜爾佳氏並雅嫻牢牢抱住。滿口胡言:「福晉,福晉,我們的小雅嫻嫁人了,我捨不得啊,我捨不得啊!」

  瓜爾佳氏被他的話觸動,竟也流下淚來。雅嫻自不必提,那大婚之夜如何都流出不淚的眼,此時卻早已淚水漣漣。

  弘歷看的也有些不忍,他感情本就豐沛。只因前幾年那場刺激過大,暫時收斂了些。此時看著這面前感人的一幕,只恨不得自個兒也是主角之一,能和他們一起享受這難得的溫馨。

  可他摸了摸鼻子。明白自己其實才是造成這一家子如此傷感的罪魁禍首。於是輕咳了一聲,提醒自個兒的小福晉時候不早了,該是動身了。

  阿爾圖哈和巴克什深感頭大的告了罪,方扯開了那布爾。趁那布爾胡言亂語地吼著捨不得嫁女時,又以下犯上地堵了他的嘴。

  這世界終於清靜些。雅嫻方告了別,跟著弘歷,上了那馬車。

  她不知,在他們走後,原本『撒酒瘋』的那布爾卻是突然沉了臉,目送著馬車漸漸遠去……

  ————

  黃昏。

  一青衣男子搖晃著折扇笑著問身旁月白長袍的俊朗少年:「洪兄為何一直在發呆?」

  那少年見那女子上了馬車,方才收回了目光,將桌上的清茶一飲而盡:「只是心有所感而已。」

  他語氣中有些淡淡的傷感,喝茶的動作有些魯莽,彷彿喝的不是茶,而是酒。

  那青衣男子不信,順著那扇小窗望去,卻只見一輛馬車正搖搖晃晃地朝著前方駛去。他笑道:「那是滿人的府邸?」

  少年舉起茶杯給自己倒了杯清茶:「這茶,甚好。」

  ————

  馬車內。

  弘歷想起今兒個所見的一切,心有感觸:「你家人都很愛你。」

  雅嫻笑道:「額娘說,曾請大師幫我算過,這一生都很有福。」

  弘歷點了點頭:「皇阿瑪手頭的幾件急事做的差不多了。他命爺明兒帶你進宮請安。」

  雅嫻低了頭:「我曉得了。」

  弘歷不再說話,馬車內一片安靜。

  在這安靜的氣氛中,雅嫻慢慢地睡著。

  迷迷糊糊間,她聽到那人有些奇怪的語氣:「《女四書》不許學了,聽到沒?」

  她沒理,卻不妨那人又問了一遍。

  接二連三後,她只得回了一句:「嗯。」

  然後,便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輕撫她的頭髮說了句『乖』。她懶得回應,閉上眼,便沉沉睡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應親們的要求,正文中將不再出現任務面板【抽打,貓這是系統文啊】附上現在的系統信息:

  【人物姓名:烏拉那拉•雅嫻

  年齡:13歲

  體質:53(上限100,閨閣中的弱女子啊!)

  魅力:63(上限100)

  敏捷:11(上限100)

  才藝:85(上限100,不可通過親密點提升)

  智慧:100(上限100)[獲得過目不忘技能]

  可塑性:20/100(一切皆有可能)

  與目標人物的親密度:77(將有一定幾率為負數。負100時,玩家將被抹殺)

  獲得:高級琴技能(琴技能書一本,已使用)高級棋技能(棋技能書一本[未使用])魅力皇冠一頂(使用可使魅力值達到100%,有效時間半小時。[未使用])

  已完成的任務:誰家有女初長成(獲得親密值15點[已使用;加魅力10點,體質5點])

  即將開啟的任務:寵妃養成計劃(已開啟)

  任務完成進度:0/100

  親密點:11

  【寵妃養成計劃:

  傾國傾城:魅力點達到100(在後院/後宮中,只有美貌夠高,才能傲視群芳)

  身康體健:體質點100(只有身體健康,才能生下健康的寶寶)

  傾君之情:目標人物親密度98點(只有到了這個數值,才永遠不用擔心目標人物會減少對玩家的好感)

  左右逢源:100%(該項沒有具體的指標值,由系統智能判定)】

  
第38章 帝王無情

  白衣少年見那青衣男子走遠,方才出了茶樓。那布爾正被兩個兒子『攙扶』到大門口,見到他時,身子便矮了矮:「五……」

  「免了,」白衣少年,也就是五阿哥弘晝擺了擺手,「大人府上今兒這般喜慶?」

  他復又作恍然大悟狀:「原是我忘了,小四嫂今兒個卻是要回門的。」

  那布爾摸不準他的意思,趴在兒子身上直呼『頭疼』。

  阿爾圖哈慌忙告了罪:「奴才的阿瑪今兒個高興,多喝了幾杯,不勝酒力了。」

  弘晝卻也不想拆穿了他,只笑了笑道:「小四嫂原和我熟的很,你府上若是以後……」他頓了頓,又笑了,那笑容竟有些傷感,「原是我想岔了,貴府往後只有越來越好的。」

  他告了辭,轉身離去了。

  那布爾站直了身子,眼神中竟是看不清道不明的狐疑。

  巴克什道:「這五阿哥也不知道是怎麼著,難不成巴巴的站在門口,竟是為了這麼一句……」

  那布爾看了他一眼,他方才住了口。

  ————

  第二日清晨。弘歷卻是免了朝。帶著雅嫻便進了宮。

  坤詡宮內,烏拉那拉皇后滿意地看著跪在下首的兩個小兒女。笑道:「果真是佳兒佳婦。」

  雍正帝今兒個早朝結束的早,背著手進來時,便聽到了烏拉那拉皇后的這句話。當即笑道:「皇后說的不錯,佳兒佳婦!」

  身後跟著的一太監,忙奮筆疾書將這句話牢牢地記在了冊子上。雅嫻知道:這便是所謂的金口玉言了。

  烏拉那拉皇后忙起身,帶著眾人拜見了雍正帝,她淺淺笑道:「萬歲爺今兒個到是結束的早了些。」

  雍正帝道:「朕等這杯媳婦茶等了太久。」

  烏拉那拉皇后聽了,也忍不住心頭的暗喜,看了雅嫻一眼。

  雅嫻到是以眼觀鼻一副靜心的樣子。雍正帝原就偏了心,此刻看了更加偏愛。想是所有人心都是偏著長了的。當皇帝的更是如此。

  就像前番雍正帝輕易便信了富察氏不吉,如今又信了雅嫻命理尊貴。除了那話是泰安真人說的,恐怕也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在內吧。

  可見,雅嫻這輩子的好感度當真不是白刷的。

  閒聊了幾句,又喝了雅嫻奉上的茶。賜了些東西,雍正帝方起了身:「弘歷,跟朕來一下。」

  弘歷忙應了,跟著雍正帝離開了坤詡宮。

  ————

  烏拉那拉皇后身旁只留下了個佳嬤嬤和迎春。她看著雅嫻,審視了良久,方才笑了:「不錯。」

  雅嫻有些心驚。卻仍是笑道:「姑爸爸說什麼呢。」

  烏拉那拉皇后笑了:「越發長開了,果真是滿洲第一美人。」

  她又道:「如此本宮更加放心了。只是……咳咳咳」

  烏拉那拉皇后劇烈地咳嗽起來,雅嫻心頭一慌。卻見那烏拉那拉皇后捂著嘴的帕子霎時便紅了一片。

  旁邊的佳嬤嬤和那迎春都紅了眼,迎春倒了杯熱茶來,默默地收了烏拉那拉皇后手頭的帕子,遞上一方新的。

  雅嫻發現:她的動作純熟,彷彿,已做了不下千百回。

  「姑爸爸,」雅嫻失口出聲,「我前次給你的那丸藥?」

  那藥可是她以完成一項額外的任務為條件朝系統君要來的。平常人亦可服用。有強身健體之效。

  烏拉那拉皇后眼神一黯。卻不好說那藥已被她送了人。她笑道:「傻丫頭,也難為你總記得本宮身體了。本宮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頭有數,這些年來,也虧了你老是送些個奇奇怪怪的東西將補著,如今,卻已是本宮的極限了。」

  雅嫻心頭一緊,只拚命搖頭,不願相信。

  烏拉那拉皇后卻正色道:「這皇宮裡,最容不得的便是眼淚。」

  她語氣中有些莫名地傷感:「活得久了,便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了。哪怕是生命,只要死的有價值,那麼,死又何妨?」

  若她不死,就算雍正帝在偏心雅嫻,又如何能看著這烏拉那拉一族出了兩個皇后?若她不死,又怎能將雍正帝心頭的愧疚升至最大?若她不死,那弘時的死……

  烏拉那拉皇后笑了:「傻丫頭,還在哭。都嫁人了怎麼還跟長不大的小孩似得?」

  「姑爸爸!」且不論前生她們關係如何,只今世,烏拉那拉皇后對雅嫻卻是沒得說的。就算裡頭存了系統君的好感度作弊,但人相處久了,自是會有感情。

  烏拉那拉皇后伸手幫她擦了擦淚水。卻只見雅嫻臉上的淚水越來越湍急。

  「不准哭!」她喝止道。

  雅嫻卻依舊在流淚。

  烏拉那拉皇后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低聲卻堅定道:「不准哭!你忘了本宮說的了?這皇宮最容不得的便是眼淚!」

  雅嫻方收住了淚水。那烏拉那拉皇后卻命她跪下。

  雅嫻不問,直直地跪在了她面前。烏拉那拉皇后滿意地打量著她:「今兒個,本宮要給你一份名冊,這份名冊上的人,均是可以信賴的。本宮一路走到現在,便是他們幫了不少忙,雖比不得萬歲爺的粘桿處,卻也足夠你自保了。」

  雅嫻一驚:原來,烏拉那拉家還有如此多的暗樁嗎?

  其實,上輩子原也是要給她的,只是由於烏拉那拉皇后實在對她不喜。便一直拖到了最後,而她彌留之際,雅嫻卻無法趕到身旁。是故,竟錯過了。

  她言畢,意有所指道:「也端看你如何使用。迎春這丫頭,本宮不能給你。她以後也是要放出宮去的,這才不引人注目。但是那迎冬,卻是本宮為你養的,那丫頭自小跟著接生嬤嬤在一處。以後你若是有了,便著她調理便是。」

  她繼續道:「這佳嬤嬤卻是要……」

  ————

  御書房內。

  弘歷看著雍正帝扔給他的那卷詔書,心有慼慼:「皇阿瑪,您這是?」

  「熹妃生子有功,晉封熹貴妃。」雍正帝笑道。

  若是以往還不知熹妃底下那一面時,弘歷或許還會高興,如今卻是一點子都高興不起來了。

  再怎樣說,那畢竟都是他母親。明明無德還被封了做熹貴妃。試觀之前雍正帝的為人處事。弘歷很難敢保證,自家親娘這封號不會是謚號。

  雍正帝彷彿看明瞭他的心思,笑道:「你知道朕為何要把雅嫻嫁給你嗎?」

  弘歷不知這事咋又車上了雅嫻。只能沉默,「烏拉那拉家勢大,一族出兩後乃大忌。」雍正帝道,「若不是那富察氏福氣實在不夠,朕又何必將雅嫻指給你?」

  弘歷聞言,心頭卻是有些許彆扭:原來,皇阿瑪一開始,竟是不準備把雅嫻指給他的嗎?若不是給他,那皇阿瑪最初是想指給誰?

  那個小丫頭如此心悅自己,若是知道差點兒無法嫁給自己,她會不會哭鼻子?

  好吧,他雖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接受那丫頭的心意,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難過吧?

  弘歷心頭為自己此時的彆扭做出了解釋。

  雍正帝瞅著他悶悶不樂的樣子,還以為他是在為熹妃擔憂,忍不住想,這兒子太感情用事了些兒,會不會以後就被那紐咕祿氏給拿捏住了?他子嗣稀薄,到如今長成了的,不過弘歷與弘晝兩個,弘晝比起弘歷來更是個不靠譜的……

  如此一想,他原本計劃著要將粘桿處裡頭的情報處交給雅嫻的心思,卻也更加堅定了起來:或許只有勢均力敵,弘歷方好更容易制衡。

  雍正帝道:「雅嫻雖是朕看著長大的,卻也是烏拉那拉家的。她如今年紀尚小,或許還不懂事,但再過幾年呢?朕當然相信她是赤子之心,卻防不住有人會扯著她的旗號說是,這帝王之術,仍是在『制衡』二字上。」

  弘歷聽了,俯身便拜:「皇阿瑪萬壽無疆,兒子擔不起。」

  雍正帝卻並沒有因他的奉承而高興,他皺了眉頭:「起來!你若是擔不起這祖宗留下來的江山,趁早自行了斷去!」

  弘歷聽完,方才諾諾地起了身。

  雍正帝再道:「朕辛辛苦苦謀劃了如此之久,不過是希望朕百年之後,這片山河能繼續繁榮昌盛罷了。弘歷,莫忘了你的三哥!」

  弘歷渾身一個激靈,再抬起頭時,眼中卻多了一絲堅定:「兒子曉得了。」

  雍正帝又道:「你知道為何朕要封熹妃為熹貴妃嗎?」

  弘歷應道:「皇阿瑪自有自己的考量。」

  「你知道為何雅嫻是第一側福晉嗎?」雍正帝再言,「你知道,為何朕要選在這大婚前後,分別下了這兩份聖旨嗎?」

  弘歷心頭已隱約明白了。

  「熹妃與皇后不和,這份子不和也將延續到雅嫻身上。雅嫻有母儀天下之命,多子多福之相。朕分封了她二人,便是想著要取個平衡。」雍正帝忽閉了眼,聲音沉緩起來,「烏拉那拉家勢大,熹妃雖是紐咕祿氏,但卻是個旁支。不得本家認可,雅嫻雖聰明伶俐,性子卻單純。熹妃雖心機不斷,卻也有些自作聰明了。」

  若雅嫻在此處聽了定會大吃一驚:因這雍正帝看人的目光的確精準,上輩子的她,可不就是單純過了頭?

  只是,這輩子,她雖對外依舊是那副毫無心機的樣子,內裡,卻早已不同了。

  雍正帝說了半天,最後方道:「弘歷,你若是……」

  弘歷等了半晌,卻沒有見他繼續說下去,他忍不住問道:「皇阿瑪?」

  「你若是歡喜了一個女子,那女子,須得是沒有勢大的母族,」雍正帝如夢初醒,繼續道,「萬不可是富察氏與雅嫻這樣的。」

  弘歷有些恍惚:不能麼?

  他磕了頭,應下了。卻想著:這場婚姻對雅嫻,當真太不公平……

  帝王,就必須要無情嗎?


第39章 暴風雨前

  拜見完皇帝皇后,自然也要去鹹福宮拜見熹妃。豈料,這雅嫻媳婦茶前腳才剛剛敬上,那封熹妃為熹貴妃的聖旨後腳便到了。

  這簡直是喜上加喜。熹妃眼瞅著自己盼了多年的位置竟這般到了手。心頭一時百感交集,再看那雅嫻時,也不覺得像以往那般令她煩心了。

  看在這晉了位置的份上,熹貴妃暫時壓下了要送兩個格格給兒子的打算。反倒是親親熱熱地牽著雅嫻的手,說了半天要快點給她生個孫子的場面話來。

  雅嫻一一地應下了。眼瞅著快到了晌午,熹貴妃方才露出些疲憊的模樣兒來。終於放了弘歷和雅嫻回府了。

  離宮前,自然又是一番拜見皇帝皇后,不提。

  過了晌,寶親王帶著他的小福晉攜著一大堆御賜之物坐著馬車慢悠悠地回府去了……

  ————

  在伺書伺琴的服侍下,雅嫻卸了旗頭,換了中衣。容嬤嬤親手進上了一碗甜湯。她喝了半碗,便示意自個兒倦了。那伺書便欲點香片,卻被雅嫻止住了:「從今兒起,我房裡所有帶香的都不要,這裡不比家裡。你們自個兒長著點兒心。」

  容嬤嬤聽了先是有些寬慰,隨即卻又擰了眉頭:「側福晉!您這話以後萬萬不可再提。這王府早已是您的家了。」

  雅嫻自知失言,便不再說了。

  伺書和伺琴卻是覺得雅嫻說對,這王府再好,卻也比不得那布爾府的輕鬆自在。她們雖知道這一生大抵都是如此了。但這私心內卻也是無法極快的帶入現在的角色中,這裡當什麼家的。

  無論如何,這香料一事,從今兒開始卻算是記在伺書和伺琴心裡頭了。之後,也因此避開了幾場由香料引發的禍事。

  雅嫻等著她們幾個都離開了,方從床上坐起。她懷中揣著一個薄薄的小冊子。她伸手揭開一頁,不由得大驚!

  原來那冊子上的人雖都不起眼,卻已遍佈了這皇宮各處!

  她慌忙將那冊子都過了一遍,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卻也不敢托大,又細細地默背了一遍,確認無誤後,放才起身將那冊子細細撕碎了。就著那讓伺琴點了的蠟燭,慢慢燒了。

  直到那冊子融成了灰,她才翻出平日裡寫字的紙,燒了半張。

  這一切才做好,便聽得外頭人喊著『寶親王到!』

  雅嫻輕輕一笑,這倒是來的挺巧。

  她回了那拔步床,細細地蓋了被褥,閉上眼,假裝睡熟。

  ————

  弘歷推門而入時,先聞到了一股紙燃燒後的糊味。正在狐疑之間,卻見著了那蠟燭旁燃剩下的半張紙。展開一看,卻是半首還將將還剩下的詩詞:『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注1】那『君』字已燒殘了半邊。卻仍能看出那字跡的清秀。

  常說字如其人,字言心聲。那落筆處處藕斷絲連,明明是簪花小楷,卻有些心亂了。

  他心頭有些微痛:恐怕,她在落筆默寫這首詩時,心頭是猶豫且彷徨地吧。他手上微微用力,忍不住將那半張紙攥緊,之後又愛若珍寶地收入了懷中。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5!】【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1!】【叮咚!玩家目前可使用親密點為17點!】【叮咚!目標人物對完結親密值為83點!已達成『情根深種』條件!望玩家再接再厲!】一連串的提示音砸暈了躺在床上假寐的雅嫻。她忍不住偷偷地瞇了眼,看過去。

  卻見弘歷臉奇怪地扭曲著——其實是被他自己的腦補感動了。將她剛剛燒剩了的那半張紙,珍重地折好,貼胸放著。

  她想了想,那紙不正是那一日她練字時隨意默寫的一首詩嗎?之所以她記得這樣深,不過是因為當時三格格養的那只鸚哥叫個不停,吵煩了她,她又因為婚事將至靜不下心,竟把寫壞了字。

  當時伺書說要去燒掉。她卻留了下來,順手夾在了一本常看的書中,用以提醒自己『靜心』。今兒不過是為了遮一遮這屋裡燒紙的味道,方順手從書裡揀出來了。

  這弘歷在感動個啥?難不成,他竟是覺得這寫壞了的字也好看不成?

  雅嫻嘴角有些抽搐,正亂想時,卻見弘歷慢慢朝她這邊走來。

  她慌忙閉了眼,調整了呼吸的頻率。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頃刻,她只覺得有人站在了她床畔,過了許久,久到她以為這只是一場錯覺時。卻聽弘歷歎息道:「小丫頭,你對爺的心意,爺都知道。」

  她有些茫然。

  額頭上,卻貼上了一濕軟溫熱的物什。她正疑惑間,卻聽弘歷道:「快些長大……不,還是不要長大吧。爺會寵著你的。」

  ————

  富察氏閉了眼,聽那人回報:「哦,於是,爺今兒個是歇在了祈園?」

  福兒忙回道:「是咧,這大婚都過了三日了。爺竟然還歇在她那裡,這那拉氏簡直是不把福晉您放在眼裡。」

  林嬤嬤湊上前去,做了個手勢:「福晉,您看,要不要我們……」

  富察氏卻是笑了:「這第四日雖還歇在祈園不合規矩,但今兒個爺可是帶著那拉氏從宮裡回來的。」

  這話一出口,林嬤嬤便笑了:「當真是呢,有個皇后姑母又如何?畢竟只是族姑,親密有限,況當今萬歲爺最信賴的還是富察家呢。否則為何會讓那那拉氏第四日才入宮覲見?哼,奴婢若是那那拉氏,定一頭撞死算了,太羞人!禮法講的是第二日入宮,偏她足足拖了這麼許久。福晉,奴婢看,八成是那場雪……」

  富察氏初時還帶著笑意,聽到那『雪』之後,便失了顏色:「閉嘴!」

  林嬤嬤心頭一驚,方知自個兒卻是戳了富察氏的肺管子,那拉氏有場雪,富察氏卻亦有場雷雨。這可是富察氏心頭的刺,她剛剛太過忘形,竟是犯忌諱了。

  見林嬤嬤挨了訓,那福兒心頭湧起一抹竊喜,「福晉,奴婢看,那那拉氏也不過只是個幌子。要緊的,還是在那高氏身上。」

  富察氏聽到了和自己一般的心思,不由得眸中帶上了幾分讚許。

  福兒敏銳地察覺到了富察氏的眼神,心頭更喜:「想那那拉氏第二日便被高氏作弄的守了空房。這京城中誰不知道『病格格』?那拉氏身子不好,又聽說極受寵愛,想是性子單純過了頭。不足為慮。」

  富察氏點了點頭:「福兒越發機靈了。」

  福兒慌忙跪下磕頭,謝了恩,卻沒有看到旁邊林嬤嬤臉上那一閃而過的嫉恨。

  「那烏拉那拉氏雖是側福晉,但我們的首要敵人卻是高素娥。王爺在娶那那拉氏過門時,時不還記得給高素娥送綢子嗎?」富察明玉道,眼中充滿仇恨,顯然,她又想到了她大婚那日,王爺身上的女子脂粉香。

  「竟然還說,什麼沒有女子的容貌比的上高素娥,沒有女子的才學比的上……」她眼中的嫉妒之色越深,「高素娥!」

  ————

  瑞香居。

  高素娥雖是個格格,卻架不住她受寵,因此獨居了一院。

  此時的高格格正看著跪在地上的折桂,怒斥道:「你沒有和王爺說我病了?」

  折桂渾身一顫,忙道:「已是說了的。」

  「你沒有和王爺說,我想他的很?」高格格又道。

  折桂磕了個頭:「主子,奴婢已說了。」

  高格格整個人氣的發抖。她顫聲道:「王爺如何說?」

  折桂『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方心驚膽顫道:「王爺,王爺說……」

  『砰』

  一個上好的白瓷蓮葉茶盞在她面前炸開。折桂身子抖得更厲害了:「王爺說,讓主子去求福晉,請太醫來……」

  「啊!!」高格格將桌上所有的器具均掃到了地上,「那拉氏!富察氏!」

  ————

  夜色更深。弘歷卻無心睡眠,他推了門出去,正看到靠著牆打盹的吳書來。

  「爺!」吳書來頭再一次重重地點下時,卻聽到了有人走近。多年學成的習慣,讓他頃刻間便清醒了過來。迷迷瞪瞪看去時,卻見是弘歷。他心頭有些疑惑:難道是側福晉惹怒了王爺?

  可仔細一瞅,卻又不像啊:王爺這臉上半絲兒惱怒的表情都沒有,甚至還帶著笑意,這究竟是怎麼了?

  「今兒個院內發生什麼事了?」弘歷問道。

  吳書來不敢再亂猜測,忙將那些個女人的反應說了一遍,著重說了富察氏和高氏的。末了又道:「那蘇格格卻是半點兒都不氣,依舊在繡花兒。」

  弘歷眼中閃過一抹深意:看不出,原來他院內還藏著這麼一個深藏不露的。蘇格格是嗎?看來,是該多注意點兒她了。

  吳書來說完後,方又揣測道:「王爺,您現在去高氏院子裡?」

  弘歷拿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吳書來有些緊張地反思著:平日裡,凡後院其他女人有矛盾時。王爺不都喜歡去富察氏或高氏的院子嗎?

  這次高氏被雅嫻格格,哦,不,是側福晉給當眾抹了臉。王爺為了壓制這後院的平衡,少不得要去高氏那裡歇著,以示寵愛不衰才對啊。他這般言辭,怎麼想都是沒有錯,非常妥當。

  弘歷其實心頭也明白吳書來說的對。若擱在了以往,他也定這般做了。

  只是現在——那丫頭寫的詩句還在他的懷中。她對他如此深情,而他不僅給不了她同等的心意,甚至,還要因為帝王之道而去漠視這份心意。要讓她也成為如同高氏,富察氏,蘇氏等那般的女子。

  為了這後院的平衡,也為了將來朝堂的平衡,被他利用和壓制。

  這一切,對她當真不公平極了!這高氏,富察氏,蘇氏都是各懷心思,唯獨她,卻是如此赤誠……

  他心頭一熱,忍不住伸手按了按那貼胸放著的紙張。

  「今兒,便回爺自己院子吧。」他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1:白居易《贈夢得》前日君家飲,昨日王家宴。今日過我廬,三日三會面。

  當歌聊自放,對酒交相勸。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願。

  一願世清平,二願身強健。三願臨老頭,數與君相見。】今天經歷了很多,貓不想再陳述有多難過。和編編留了言,不知道能不能取消限免。

  無論能與不能,23日當天,會給留言的親發紅包。

  最後——寫自己的文,讓那些人隨便罵去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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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皇后之死

  伺琴捧了湯婆子進來,那模樣小心翼翼地,看的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雅嫻頭上帶著狐狸皮做的抹額,正在繡著一枝牡丹。

  容嬤嬤遞了茶上去:「側福晉仔細點兒眼睛,別傷了神。這正月裡頭,閒著多好。」

  雅嫻淺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問道:「今兒個,姑爸爸那兒怎樣了?我聽說又幾個太醫給召進去了呢。」

  容嬤嬤聞言也擔憂不已:「這,這奴婢實在不知,宮中的消息,想也沒人敢亂傳。側福晉要不問問王爺?」

  想到弘歷,雅嫻輕輕地顰眉:她都嫁過來半年了,他也和她同房過,但那敦倫之事……他不會,這輩子不行了吧?

  那,她的小五,小十二,小十三該怎麼辦?

  ————

  御書房內。

  弘歷不知何故,竟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四哥勞累過度了?」弘晝關心道,「這身體,可要注意啊。」

  雍正帝聞言,竟也道:「弘晝說的不錯,弘歷,公事雖重要,但身體也需注意。皇后,這次一病,竟也不知何事才好。」

  弘歷顧不得納悶自個兒為嘛會打了這麼大的一個噴嚏,連忙應了,又道:「皇額娘她國宴上看起來,倒很康健。」

  雍正帝目光中流露出讚許之色:「烏拉那拉家的女兒還是很顧全大局。皇后能在國宴上不失國體,烏拉那拉氏當記一大功。」

  他末了又看向弘歷:「朕覺得,烏拉那拉氏很會教女兒,弘歷覺得呢?」

  弘歷當即明白,這是雍正帝在敲打他呢。事實上,即使不是雅嫻,也不會是富察氏。畢竟,富察氏勢大,外戚太強,終是大患。雍正帝這是怕雅嫻太小,富察氏又有兒子傍身,要給雅嫻加籌碼呢。

  弘歷心頭有些喜悅的苦澀:或許,這樣就好,讓雍正帝以為他不喜歡雅嫻,這樣雍正帝就能多為雅嫻考慮一點……

  等等,喜歡雅嫻?!

  弘歷被自己心頭的想法驚住,他第一次正視起自己的心意來……

  而一旁的弘晝卻在聽到關於『烏拉那拉氏的女兒』這個話題時,低了頭。他心頭苦澀,唇角卻勾起了一抹諷刺的笑:怪不得他做不了皇帝,若是他,恐怕只會關心,他愛的那人好不好。而不是去關注有沒有失了國體吧?

  罷了,是該放下了。

  早該放下了……

  ————

  坤詡宮。

  林嬤嬤心疼地為烏拉那拉皇后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忍不住抱怨道:「當年雅嫻格格送的那丸藥,娘娘為何要交給泰安真人,讓他進獻給皇上呢?」

  事後皇上的身體好了許多,安知不是那藥丸的效用?雅嫻格格已說了,那是幼時高人私下贈的。娘娘若是當年自己服下了……

  「什麼雅嫻格格!」烏拉那拉皇后強忍著喉嚨中翻滾的腥甜呵斥道,「是第一次側福晉!」

  林嬤嬤忙應了:「奴婢錯了。」

  「皇上活著比本宮活著對烏拉那拉家更有利!」烏拉那拉皇后道,「這往後啊……噗」

  她噴出一口血,臉色瞧上去比方才更灰敗了些。眼神卻是亮的驚人:「但願她是個聰明的!」

  林嬤嬤不用問也明白那個『她』是誰。

  迎春推開了門,匆匆走進:「娘娘,太醫來了!」

  林嬤嬤趕緊叫太醫進來。十多個太醫拎著藥箱弓著身子快步進入。林嬤嬤將烏拉那拉皇后的手小心地擱置在號脈枕上,又用錦帕輕輕蓋住了。方倒退著離開……

  她出了屋子。方叫了迎秋過來:「萬歲爺那裡可派人去通知了?」

  迎秋答道:「半個時辰前,迎冬已經去了。」

  林嬤嬤歎了口氣,看著那雕龍畫鳳的柱子,半晌,又道:「叫個可靠的,去趟寶親王府,給第一側福晉送個口信吧。」

  迎秋聞言,驚得抬起頭來,失聲道:「娘娘她!?」

  林嬤嬤只搖了搖頭,旁的沒有再說。

  迎秋低下頭來,語中飽含苦澀:「庶。」

  ————

  今年的冬天,彷彿過去的格外晚。

  容嬤嬤捧了碗熱氣騰騰的長壽麵進來。語氣中不僅帶了些哀怨:「竟都忙著那位的生辰了,簡直……」

  「噤聲!」雅嫻擱了書,「面好了?」

  容嬤嬤聞言眼淚險些都要掉了下來,她慌忙擦了擦:「側福晉在家裡哪吃過這種苦?不過才嫁過來第一年,竟被如此怠慢了,側福晉您要不跟王爺提提?」

  「提什麼?」雅嫻不由得頭疼起來:這容嬤嬤,她平時也用心敲打,勸過了,怎又如此不知輕重起來?這話是她能說的嗎?

  雖她明白,容嬤嬤只是一心為主,但,有時候,真的不是要處處顯擺的比人強勢才好啊!

  伺書倒是個明白人兒,當即便道:「嬤嬤,側福晉和福晉生辰挨得近了點兒,這若是把側福晉的生辰大辦了,不知道別人該如何說道呢。」

  「如何說道!」容嬤嬤氣憤道,「當今皇后可是側福晉的姑爸爸呢,況且,側福晉又是當今萬歲爺欽封的『第一側福晉』如何就不能大辦了?王爺平日裡也對側福晉很上心,說句不當說的!那一月之中,雖被那高格格分了大半月去,剩下的天數,側福晉可是和福晉一般多呢。那富察氏不過……」

  「跪下!」雅嫻起了身,斥道。

  容嬤嬤渾身一抖,毫不含糊地捧著那碗麵,『噗通』一聲,直愣愣地跪下了。

  雅嫻看著面前這位已經三十多歲的婦人,心頭百感交集:怎麼辦?不帶著她,她定會傷心絕望,可若是帶著,卻也實在承受不住,她這般的不知輕重。

  她揉了揉越發脹痛的額頭,終於示意那伺琴接過面來。

  她使了個眼神,那伺書,伺琴懂了。忙退了下去,守著門。

  雅嫻伸手扶起容嬤嬤:「嬤嬤,這裡,不是那拉府了。雅嫻早已嫁到了這裡,雅嫻雖掛了個第一側福晉的虛名,卻依舊只是『側福晉』。這府裡的女主人是福晉,不是雅嫻。若是有一日……算了。你終是雅嫻的奶嬤嬤,雅嫻終是要保你的……」

  容嬤嬤渾身一顫,終於明白了自己的錯處:她不是不懂尊卑的,只是太過疼愛主子,捨不得主子受半分兒委屈。又加上主子生辰,卻沒有人記得,都在忙活兩日後富察氏的生辰。一時受不得,才說了那番子渾話。此時聽了主子這番肺腑之言,再一想到主子會有一日因為她的行為和話語受到什麼傷害。一時間不禁悔痛不已……

  主僕兩個正在思考未來該如何行事之時,卻聽到了有人敲門——

  『咚,咚,咚』

  「側福晉,劉公公求見!」是伺書的聲音。

  『劉公公?』雅嫻仔細一想,立刻道:「快請劉公公進來。」

  『次啦』一聲,門被推開。

  只見一身侍女裝扮的劉公公躬身小跑進入,對著雅嫻『噗通』一聲跪下,狠狠地磕了幾個頭:「奴才小劉子,有緊急事情要向側福晉報告!求側福晉屏退眾人!」

  雅嫻看了眼四周,淺笑道:「都退下,守好了。」

  「庶!」容嬤嬤和伺書他們幾個磕了頭,倒退著離開了。

  門又被關上,雅嫻方看向那跪在地上身著侍女衣服的劉公公:「坤詡宮如何了?」

  那劉公公磕了個頭,哭道:「娘娘!娘娘!大不好了!」

  ————

  弘歷出了宮,上了馬車,方對那吳書來道:「快點,去龍源樓!」

  吳書來不敢多說什麼,立刻命那車伕抽了馬緊著奔龍源樓去了。

  弘晝出了宮,看著那遠去的馬車,忍不住發了呆。他手中,是一串鮮紅的瑪瑙,不是最好的成色,卻是他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光頭阿哥能拿出來最好的禮物了。

  「二月初十。」他眼睛有些模糊了,「傻丫頭,14歲了呵,當初……為什麼呢?」

  旁邊的奴才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麼,只是看他對著那片白雪,發了半天呆。那奴才終於忍不住,湊上去道:「主子,該回了。」

  弘晝忍不住將那串帶著體溫的瑪瑙珠子攥的更緊了些……

  ————

  快到寶親王府,弘歷叫過吳書來,板著張臉將那食盒塞到了吳書來手中:「好生捧著,去祈園賞給側福晉。」

  吳書來有些無語地接過先頭還被弘歷牢牢護著不讓他碰的食盒,應了一聲。

  那弘歷又道:「等等!」

  吳書來方又跪了下來,弘歷卻沉默了半晌。

  又隔了會子,他方肅著臉道:「嗯,那個……」

  吳書來豎著耳朵聽他主子說話呢,豈料又沒了聲兒。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主子一眼,卻見主子那臉和耳朵,不知是不是凍得,竟有些紅了。

  「告訴側福晉,爺今兒晚上過去……」弘歷說完,關上了車廂門。

  ————

  送走了劉公公,雅嫻心頭越發不安起來,那晚長壽麵擱在一旁,也沒心思去動了。

  命運的軌跡,依舊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如今,只想進那宮中,去陪伴那個『全天地下最有福氣』的女人,最後一程。

  可那劉公公卻說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讓側福晉,不要輕舉妄動,一切以烏拉那拉家利益為重!」

  家族利益嗎?家族榮耀嗎?

  像她們這樣的女子,看似錦衣玉食的背後,哪個不背負這這般沉重的負擔?

  她起身,看著那皚皚的白雪。那空中飄落的雪花,一時間,只覺得無限淒涼……

  ————

  面再好,隔了那麼長時間,依舊也是坨了。雅嫻打起精神,看了那食盒裡的長壽麵,假作興奮道:「難為爺居然還想著臣妾的生辰,臣妾……臣妾不甚惶恐……」

  她流不出那幾滴子淚,於是便低了頭。

  吳書來也擺足了笑臉,又奉承了幾句,方掀開那下面的一層:一個白胖的壽桃,看上去格外的討喜。

  雅嫻看了一眼,的確是比那壽麵好的多。只是她現在的心思,卻不再什麼壽麵,壽桃上。只笑了幾句,便讓伺書打了賞。卻是想要送客了。

  吳書來謝了賞,方道了弘歷今晚會過來的事情。

  雅嫻笑了幾句,便讓伺琴送吳書來出去。

  人一走,她終於鬆了口氣,只見那容嬤嬤正擦拭著眼睛,那模樣兒卻是幸福無比。見著她看,便笑道:「側福晉,王爺果然是心疼您的……」

  雅嫻一聽,頭越發的疼了……

  ————

  這一夜,兩個人都各懷心事。

  雅嫻打足了精神,曲意奉承。而弘歷,卻是一念到今兒在宮中看到的那陣勢,想著烏拉那拉皇后越發不好。便不知該如何做了。

  他想透點消息給雅嫻,卻又怕讓她聽了難過,又思之這是在她生辰之日。便生生地忍住了。只是看著面前那個因為他而笑靨如花的小女人,心疼不已:她大概還不知道,那位疼她的皇后娘娘,就快大限將至了吧……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5!】【叮咚!玩家目前可使用親密點為22點!】一連串的提示音,卻讓雅嫻感受不到半分喜悅。

  在這種看似熱鬧美滿的實則各懷心思的詭異氣氛中,兩人終於安寢了——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蓋了被褥純睡覺。

  ————

  寅時剛過,突聽的外頭有人急敲著門。

  弘歷迷迷瞪瞪地翻了個身,而那雅嫻卻瞬間清醒。

  她起身,披了外衣。拉開了門。

  只見吳書來哭喪著臉對著她當頭跪下:「王爺!側福晉!請速進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薨了!」

  雅嫻心頭巨震,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第41章 守靈

  「……皇后烏拉那拉氏,內大臣費揚古之女。系朕原配嫡後,朕甚愛之,重之,敬之。攜手數載,與朕鶼鰈情深,育有子一,名暉,八歲殤。後自受封以來,賢良淑德,內外治成,柔嘉成性,貞靜持躬,母儀於萬國……謚孝敬皇后,祔葬泰陵。」【注1】那一片素縞中,蘇培盛手持著聖旨宣讀著。

  雅嫻跪在弘歷身後,像所有人一般,低了頭,心痛的已然是麻木了。

  這一世與烏拉那拉,哦,是孝敬皇后。她與孝敬皇后之間的情誼深厚,若說上輩子她的心痛,只是因為孝敬皇后離去讓她失去了最強大的屏障,那這輩子更多的便是一份沉甸甸,卻溫暖的讓人忍不住眷戀的親情。

  雖是為了刷好感值才接近了孝敬皇后,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年孝敬皇后對雅嫻的呵護,關懷早已讓雅嫻忘了最初的動機。若非如此,雅嫻又怎會去找那系統君去兌換了那強身健體的藥丸呢?

  如今,逝者已矣。她心頭卻是空了一片,著不了地……

  蘇培盛宣了旨,那頭熹貴妃哭天搶地起來:「我可憐的姐姐啊!您怎麼就先去了呢!您為什麼不等等妹妹……」

  雅嫻心頭突然湧起一片煩躁,她想衝上去甩熹貴妃幾耳光。想斥責那些背地裡給孝敬皇后使了不少小絆子的宮妃們不要再惺惺作態……

  那頭雍正帝卻上前為孝敬皇后上了頭柱香。熹貴妃趁機撲到皇后的梓宮上,哭天搶地的訴說起她怎樣與孝敬皇后姐妹情深起來,最後說的激動,竟是當場厥倒過去……

  蘇培盛上前接過雍正帝手頭的香插好。雍正帝看了眼厥倒過去的熹貴妃,說了句:「貴妃心善,身子弱,最近便不要出來了。」

  接著,竟有賞了一大堆物什給她。

  一眾宮妃咬牙切齒地,臉上卻『感動不已』地歌頌了一番孝敬皇后與熹貴妃的好處來。雅嫻突然失了所有力氣。

  終於輪到了她上香,她跪下,磕了頭,看著旁邊跪著的林嬤嬤並迎春幾個紅腫的眼。一時竟什麼都說不出來……

  『姑爸爸,您看到了嗎?雖有那些借用您的離去,惺惺作態,趁機邀寵的賤人。卻也有真心愛戴您的。您看到了嗎?』

  她上了香,然後起身,任性的陪著林嬤嬤她們幾個,跪在了送紙錢的火盆邊……

  『姑爸爸,我知道您的心願……惟願來生,我們不必再為女子……』

  ————

  彷彿是天也在哀悼孝敬皇后的離去。第二日,竟下了鵝毛大雪。

  蘇培盛添了銀碳,正欲出去時,雍正卻放下了手頭的折子:「雅嫻還跪著?」

  蘇培盛忙回轉,磕了個頭道:「寶親王側福晉不肯回府,聽說從昨兒早上到現在,滴水未進。另,五阿哥也跪了一天一夜了……」

  他語氣中也有些心疼,那丫頭,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了。而且,很是乖巧,說句大不敬的。他私心裡有時候竟把那丫頭當自己孫女看待了,雖,他是個無根之人,根本不會有子嗣。

  但也因了這層緣故,他願意在雍正帝跟前多說點那丫頭的好話。

  雍正帝聞言,歎了聲氣,良久方道:「是個孝順的孩子,弘晝平日裡看著不著調,但心裡也是至孝的。」

  蘇培盛忙道:「奴才斗膽說句大不敬的,寶親王側福晉自小便事孝。聽說小小年紀便懂的天天去給繼瑪嬤問安。」

  他加重了『小小年紀』和『瑪嬤』兩詞,卻只口不提雅嫻幼時體弱多病之事。末了,又裝作方才想起,聲調提高了些:「對了,那繼瑪嬤是富察家的呢。」

  他倒不敢說弘晝有多好,畢竟,弘歷可沒去跪著呢……

  富察•明玉若是曉得,那個姓富察的旁支親戚此時被蘇培盛用來凸出了雅嫻如今的淒苦。定會提早收拾了那八竿子打不著的老女人。

  這話落入雍正帝耳中,更是讓他心頭好一陣思量。

  人老了,都希望子孫後代能孝順。雅嫻如今不按規矩硬要留在宮中為孝敬皇后守靈,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合了雍正帝的心意:孝順的孩子,人品定是差不到哪兒去。

  至於弘晝,罷了,不著調就不著調吧。橫豎也是他的兒子,更何況,那孩子的確也是個至孝的。下次大選,還是為他指個不錯的嫡福晉吧,前番那個吳扎庫氏,身份的確是低了些……

  雍正帝倒不覺得弘歷不孝順,畢竟弘歷手頭也有很多公文要處理。只是,弘晝此番的動作,確實讓他覺得心頭妥帖:那孩子和弘歷倒是一般大,是該找個機會封他個王了……

  至於那個富察氏,哼。雍正帝本就對她毫無好感,如今有了對比,再加上那個原本就讓他有些厭惡的老女人竟也姓富察……

  不得不說,雍正帝的心,早就偏了。如今在看到雅嫻為孝敬皇后守孝,和聽了蘇培盛的話後,偏的是越發狠了。

  ————

  其實,富察•明玉也是個聰明的。見雅嫻留下來守孝時,她也動過這番心思。只是她心頭很清楚:自家正經的婆婆熹貴妃不喜歡孝敬皇后。更何況,她怕這一留下來,不僅熹貴妃往後對她有不滿,還不一定能討好雍正帝呢。

  最重要的一點:她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弘歷對孝敬皇后的情分能越得過對熹貴妃的去。她可是卯足了勁兒要等著看雅嫻被熹貴妃嫌棄,被弘歷冷落呢……

  只是,她卻算錯了一招:弘歷對他娘防備極深!不僅如此,弘歷還因為她處處拿熹貴妃的話當聖旨,而對她懷有極深的厭惡!

  但皇家的人,都慣會演戲,富察•明玉又從來沒有往這點上想過。還以為自己拿了尚方寶劍呢!

  也正是算錯了這一點,才導致了她之後步步挫敗!

  此時的寶親王府書房。

  弘歷聽了吳書來的匯報後,不禁有些心煩意亂,思考了良久。終於大手一揮:「把那糕點帶上,進宮!」

  ————

  奉安宮。

  弘歷進來時,便見著雅嫻跪在那裡往火盆中送紙錢,弘晝總是會在她手頭的紙錢燒完時,適時的遞上。

  兩人沒有說話,卻顯得如此默契。

  默契的讓他覺得刺眼的疼!

  在她身邊的男人,怎麼能不是他呢?!

  「五弟竟與先皇后如此情深?」弘歷口不擇言道,「本王聽說你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進了呢。」

  弘晝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竟隱含挑釁。

  弘歷一時怒火高漲:「男女之別,五弟不用本王再教吧?五弟身子弱,還是趕快回府休息吧!裕妃娘娘平日裡沒見著多尊敬……」

  「請您出去。」雅嫻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弘歷一時呆住,看去,只見雅嫻臉色蒼白,身子似乎搖搖欲墜,雙目紅腫,眼神空浮:「你怎麼……」

  「請您出去!」雅嫻又道,淚水順著她的眼眶湧出,「您太呱噪了。」

  他原是該生氣的,原是該憤怒的。如今,卻全然沒有了聲音。他忍不住想要衝過去扶起她,卻又生生忍住。

  良久,他方道:「你的身體……你進些食物吧。」

  她不理他,只道:「請您出去!」

  弘歷心頭惱怒,轉身便走,險些撞上了後頭捧著食盒的吳書來。

  到了那院中,看著樹上裹著雪花的臘梅。他深深地吸了口氣,一拳砸在了那臘梅樹上,抖落一樹雪花……

  「主子。」吳書來有些擔心。

  弘歷抬起頭,眼中是一片赤紅:「我進去,你去叫太醫……」

  「主子?」吳書來不太明白。

  卻見那弘歷朝著奉安殿,遠遠地去了……

  ————

  弘歷去又折返,不說話,瞧那弘晝跪在雅嫻左側,便掀了下擺。直愣愣地跪在了雅嫻右側。雅嫻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往火盆中送著紙錢……

  ————

  鹹福宮。

  熹貴妃掀了桌上的瓷器,一屋子奴才嚇得瑟瑟發抖。

  「寶親王當真跪在了那賤人靈前?」她雙目欲裂,看向那銀杏。

  銀杏心頭害怕,卻仍行了個禮:「是的,貴妃娘娘。」

  「好啊!好啊!」熹貴妃怒極反笑,「感情本宮竟是在給那賤人養兒子!」

  桂嬤嬤跪下勸道:「貴妃娘娘,王爺不過是心疼那側福晉罷了……」

  此話一出,卻是捅到了熹貴妃肺管子上:「賤人!烏拉那拉的賤女人!霸佔皇上還不夠!竟想要霸佔了本宮的兒子!賤人!賤人!」

  「貴妃娘娘,」桂嬤嬤道,「皇上還是最寵您的,您暈倒了,皇上立刻就免了您去給那……上香,還賜了一大批寶物呢。」

  熹貴妃聞言笑道:「是了,皇上是最寵愛本宮的!一個已經死了的賤人,又怎能同本宮爭?只是,皇上不讓本宮離開鹹福宮……」

  她有些擔心那是雍正帝對她下的禁足令。

  銀杏此時也知機地湊上去道:「最近天氣多變,皇上定是為了貴妃娘娘的身體考慮呢……」

  這一番話說的,熹貴妃登時便笑了。

  只是那雅嫻,始終還是她心頭的刺:「皇上對本宮的心意,本宮都明白。只是那賤人的侄女……」

  「貴妃娘娘,您可是正經的婆婆,以後……」桂嬤嬤笑道,「不有的是機會麼?」

  熹貴妃嫵媚的笑道:「這話卻是了,本宮聽說,側福晉還有個表姐妹?彷彿是她嫡親小叔家的?不知道那丫頭可配人了。」

  銀杏道:「彷彿,還沒有呢。」

  「本宮覺得,娥皇女英這個兆頭真是好極了,姐妹方才情深麼,」熹貴妃笑道,「桂嬤嬤,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桂嬤嬤臉上露出笑意,磕了個頭:「奴才曉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滿洲正黃旗,內大臣費揚古之女。元配嫡後。世宗為皇子,聖祖冊後為嫡福晉。雍正元年,冊為皇后。雍正九年二月十一崩。謚孝敬皇后;乾隆、嘉慶累加謚,曰孝敬恭和懿順昭惠莊肅安康佐天翊聖憲皇后。祔葬泰陵。子一,皇長子弘暉,八歲殤。】大家還記得,雅嫻出嫁時那場大雪,那個幸災樂禍的瑪嬤說的哈達蘇吧?

  
第42章 關心則亂

  九年二月,皇后那拉氏崩,帝服縞素十三日除,奉移田村,三週年後,殯宮時奠與沙河殯宮禮同,唯承祭各官改補服。高宗立,上尊謚曰孝敬憲皇后。

  同年三月,寶親王第一側福晉臥床不起,幾次告危。其事跡舉國皆知,帝歎「此女至孝」。遂,舉國傳遍,成就一段佳話。

  次年四月,熹貴妃用一乘小轎將寶親王第一側福晉之姊哈達蘇格格從後門抬進了寶親王府……

  十一年二月,弘歷被封為和碩寶親王。同月,晉高氏素娥為庶福晉。

  同年三月,弘晝被封為和親王。七月,娶嫡妻西林覺羅氏。

  ……

  ————

  雅嫻把玩著手中的玉珮,臉上帶著伺書永遠看不懂的笑容。

  伺書輕手輕腳地倒了茶,卻見著外頭的伺畫正與她使眼色,於是便悄悄的退下了。

  手中的玉珮,入手溫熱,實乃上好的暖玉。只是這玉珮,乃是弘歷年幼時抓周抓的,前生如此寵愛高氏和魏氏都未將這暖玉送出去。而今弘歷竟給了她,這簡直不可思議。

  【[微笑〕親,不奇怪哦∼乃和目標人物的好感值都有96點了!這東西太正常啦!目標人物很會演戲的,所以,上輩子說不定對那什麼高什麼魏的,連60點的好感值都木有呢!哼!看到倫家的重要性了吧?】【注1】雅嫻啟唇一笑:「你說的不錯,那人是慣會演戲的,當不得真。」

  【啊喂!親,乃的關注點錯了吧!!!我不是讓你讓你朝他在演戲的方面……】系統君聲嘶力竭地吼著,而雅嫻卻收了暖玉,看向了外頭兩個竊竊私語的丫鬟:「怎麼了?」

  【[蹲牆角畫圈圈〕討厭∼不用倫家的時候,就把倫家丟了,要用倫家的時候,就叫人家心肝小寶貝兒∼女人真是太殘忍了!】雅嫻理都沒理那抽風中的系統君,只看著自己的兩個丫鬟。

  伺書和伺畫走了進來,互看一眼,只能如實道來。

  「主子,方才奴婢聽說,哈達蘇格格好像有了身子了……」伺畫低了頭說道,她如今也八歲了,不比前兩年不懂事的時候。自然知道這消息對同為王爺的女人來說,有多嚴重。

  哈達蘇?雅嫻想了一下,她上輩子倒是沒有進這個院子,而是嫁給了一個五品小官做嫡福晉。雖這哈達蘇一進了這院子就拚命地暗示雅嫻想要和她結為同盟,但雅嫻實在提不起半分興致。

  怨不得這祈園清靜了許多,原來竟是她有了,不敢亂出來走動了。

  雅嫻點了點頭:「福晉她們,送了什麼些東西過去?」

  伺畫低著頭,一一道來:「福晉送了老山參兩支,百年靈芝一朵,並著各種珍貴的安胎藥材;高庶福晉送了彩瓷……」

  【[驚恐〕親!!!那彩瓷是對胎兒有影響的!如果真用了,要麼會落胎,要麼生下來就是畸形啊啊啊啊啊!】雅嫻腦海中被系統君用加粗咆哮體拚命刷著屏。

  『原來彩瓷對胎兒有這樣的影響。』她若有所思。

  「……蘇格格送了上好的玉鐲子,還有簪子。富察格格送了……」伺畫一口氣匯報完畢。

  「伺畫,」雅嫻道,「你去讓伺琴開了我的私庫,選幾樣不易做手腳的金銀之物讓伺琴給哈達蘇格格送去。」

  伺畫和伺棋都小了點兒,得放在院子裡養幾年,才能做大丫鬟。這種和外頭人打交道的事情,還是要讓伺書和伺琴來做。

  「庶!」伺畫高興地應了。

  「慢著,瓶子什麼的,不能送。」上輩子,可不就是在花瓶裡面被人做了手腳,翻出什麼巫蠱之物來著?

  「庶!」伺畫說完,便退下了。

  ————

  高庶福晉那屋子裡,不知道又是被哪個粗手粗腳的丫頭砸了花瓶。竟是一地的碎片。

  高庶福晉喘著氣,確認再三:「那賤人竟真的有了?」

  折桂低了頭,小心翼翼地跪在沒有瓷片的地方:「八成是了。」

  「那個賤人!」高庶福晉又摔了個杯子,「那個賤人,只不過是一夜,她便有了!!!折桂!那一夜,想必是送子娘娘光顧我的院子了,那賤人是搶了我的阿哥!搶了我的!」

  折桂不敢反駁:那一夜,分明是高庶福晉因為這幾年王爺留宿,但只是純睡覺,疑心自己是不是身體沒了年輕的魅力。便借了哈達蘇格格來固寵。

  當然,這話她只敢放在心裡頭,不敢說出來讓高庶福晉聽到……

  ————

  和碩寶親王府,書房。

  弘歷自聽了福晉派人來報的喜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背著手,走來走去,晃得吳書來眼睛都快花了。方問:「那,那女人真的有了?」

  「是啊,恭喜王爺。」吳書來小心翼翼道。

  「若你是一個女子,你的姐妹有了你心愛男人的孩子,你心情如何?」弘歷突然問那吳書來。

  吳書來差點噴出一口血來:『奴才……奴才縱不是男人……也不想做女子啊!何況……奴才心愛的男人……呸呸呸!奴才才不喜歡男人呢!』

  吳書來一邊吐槽,一邊笑著回道:「奴才想,那要看奴才與那姐妹的關係是否親密了。」

  弘歷急道:「若是側福晉與那哈達蘇格格那種關係呢?」

  吳書來臉僵硬了一下:『奴才就知道一定是和側福晉有關!哼!』

  他笑道:「奴才總覺得,那哈達蘇格格對側福晉有很強的敵意……」

  「對!對!對!」弘歷忙道,「本王也覺得那哈達蘇不是好東西!」

  『不是好東西,您老也下了口?胃口真好啊……』吳書來心頭吐槽,臉上卻依舊帶著笑:「所以,奴才覺得,恐怕,側福晉心頭是不歡喜的。」

  「對啊!」弘歷贊同道,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你說爺如果去祈園,會不會被側福晉給打出來?」

  『王爺您想多了!真的!側福晉看上去如此溫柔可親,哪裡會暴力?王爺您這是做賊心虛,還是關心則亂啊。』吳書來想著,帶著笑,不說話。

  「那高氏的膽子竟越發的大了!還有那個哈達蘇,兩個賤人!居然對爺下催情香!」

  『那是王爺你定力還不夠好!話說,王爺你到底愧疚什麼?那些都是你的女人,你幹嘛吃完了突然又後悔啊?』吳書來低著頭默默吐槽:『王爺,你現在這樣子哪有一點英明神武之相?』

  弘歷習慣性的推卸了責任,一想到雅嫻,頭又大了:「吳書來,你說爺我到底要怎樣做,側福晉才會不放心裡去,不生爺的氣呢?側福晉是如此的愛著爺,爺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王爺您過慮了,」吳書來道,「這敦倫之事,本就是人倫,側福晉心胸寬大,定不會生氣的。」

  「那便好!」弘歷興奮道,「去將爺前兒得來的那大食國的薔薇水都拿來,爺要送到祈園去!」

  「庶!」吳書來立刻去了。

  等他回來時,發現原本已經眉開眼笑的弘歷,又皺緊了眉頭。他正不知該如何提醒這東西已經拿來了時,卻見那弘歷抬起了頭,瞅著他道:「吳書來,為什麼爺我一想到側福晉不會因此生爺的氣,心就難受得緊呢?」

  ————

  靜好閣。

  哈達蘇格格的肚子如今不過才兩月,根本未曾顯腹。可她此時卻讓侍女倩兒攙扶著挺著肚子,在庭院裡散步起來。

  「倩兒,你說我這胎是阿哥還是格格?」哈達蘇格格誇張地邁著八字步問道。

  她緊緊綴著倩兒,是故,才走了沒幾步,倩兒已經滿頭大汗了。倩兒也不是個傻的,忙道:「奴婢聽說,生阿哥的話,肚子定是又尖又高的;生格格,肚子是又圓又大。」

  於是,哈達蘇格格看半天自己那絲毫未曾顯懷的肚皮,笑道:「那我這胎定是個阿哥了。」

  倩兒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肚子和沒懷孕的有啥差別?

  不過她可不敢說,只胡亂應了:「格格是個有福的,定是沒錯了。」

  哈達蘇格格方又道:「可恨那賤人,竟不念親情,愣是不將我引薦給王爺。不過,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不過是一夜,便有了。」

  倩兒忍了又忍,方勸道:「格格,那位畢竟是皇上親封的『第一側福晉』,您還是盡量和她……」

  那哈達蘇聞言,尖著嗓子叫道:「那賤人的阿瑪搶了我阿瑪的爵位,那賤人搶了我的第一側福晉寶座,如今我已有了小阿哥,不怕她了!她還敢怎的?!」

  倩兒自小就在她身邊伺候,自然清楚這做派都是和那老夫人學的。只是這一家子都是蠢的,竟真以為若沒有那布爾,若沒有雅嫻格格,他們能做到現在。

  本以為這哈達蘇嫁了人之後,會好一些,沒想到她才學乖了沒多久,便又故態復萌。倩兒心頭知曉:她須得及早給自己謀個出路了,否則,定會被這哈達蘇牽連。

  可笑這女人,竟真以為,懷上了,便穩妥無事了嗎?

  哈達蘇還不知自己的大丫鬟已經心生了旁念,還在叫喧:「還有那高氏,不過是個試婚丫頭出身。念了幾本酸詩便自覺才高八斗了。我平生最恨那賤人一般的女人,好好的滿族女兒家學什麼歪詩……」

  她正碎碎念時,便聽得那小太監喊道——

  「格格!福晉派人送禮來了!」

  哈達蘇抬起頭,矜持地看了過去,笑道:「讓那人進來吧。」

  一眾舉著托盤的侍女魚貫而入,嫡福晉身旁的大丫鬟福兒走在最前頭,看著哈達蘇格格便下拜。

  哈達蘇格格等她們都磕了頭,又拖了些時候,方道:「哦,起來吧,看看送的是什麼玩意兒。」

  屋子裡的奴才們見她如此做派,都忍不住暗罵了一聲『蠢貨』。

  正在眾人各懷心思時,突又聽到一陣喧嘩:「高庶福晉派人送來賀禮!」

  哈達蘇格格眼神一亮:「讓他們進來!」

  ————

  鹹福宮。

  熹貴妃手一抖,臉上卻帶了莫名地笑意:「懷上了?」

  桂嬤嬤點頭:「太醫已經去號過脈了。」

  熹貴妃臉上帶了笑:「那蠢貨,居然如此好命。」

  她在寶親王府卻是有眼線的,那哈達蘇院子裡自然也有,哈達蘇表面上看似精明,但私底下卻蠢的如同一頭豬。

  不過這樣也好,孩子生下來,若是個阿哥,她要過來養便是了。

  若不是——

  熹貴妃笑了:終歸是個那賤人的侄女兒添堵的。

  「這哈達蘇格格育子有功,咱們得讓和碩寶親王給她一個庶福晉的位置才對。」熹貴妃笑道,「對了,那側福晉今年也有16了吧?都嫁過去三年了,這肚皮啊。」

  熹貴妃手中『卡嚓』一聲,狠狠絞斷了手中的繡布:「可是,一點兒都不爭氣呢。」

  ————

  祈園,雅嫻抬了眼,看著伺琴:「你說哈達蘇格格已經用上了那套彩瓷?」

  伺琴跪在地上,回道:「是呢,她的丫鬟倒是勸了她別用,偏那哈達蘇格格卻說『旁人用得,我為什麼用不得?誰比誰又高貴了?我如今可是懷有身孕呢!』」

  雅嫻啟唇一笑:「罷了,她這話八成是故意說給我聽的呢。你下去吧。」

  伺琴磕了頭,下去了。

  『罷了,橫豎她也厭我的緊,我又何必巴巴地湊上去?』雅嫻想到,無奈地苦笑著。

  弘歷這番卻是沒有驚動任何人,偷偷地過來了。

  他一來,便見雅嫻一個人坐在屋裡頭發呆,一時間竟有些不敢進去。可當他看到她臉上露出苦笑,隨即又釋然時,心不知怎的,竟是慌了。

  他大笑著跨步走了進來,故作喜悅地說道:「嫻兒,你看爺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

  雅嫻朝他身後看去,卻吳書來手中捧了一個大大的琉璃瓶,裡頭淡粉色的水兒散發著淡淡地香味。

  作者有話要說:注1: 【人物姓名:烏拉那拉•雅嫻年齡:13歲

  體質:73(上限100,閨閣中的弱女子啊!)

  魅力:73(上限100)

  敏捷:11(上限100)

  才藝:85(上限100,不可通過親密點提升)

  智慧:100(上限100)[獲得過目不忘技能]

  可塑性:20/100(一切皆有可能)

  與目標人物的親密度:96(將有一定幾率為負數。負100時,玩家將被抹殺)

  獲得:高級琴技能(琴技能書一本,已使用)高級棋技能(棋技能書一本[未使用])魅力皇冠一頂(使用可使魅力值達到100%,有效時間半小時。[未使用])

  已完成的任務:誰家有女初長成(獲得親密值15點[已使用;加魅力10點,體質5點])

  即將開啟的任務:寵妃養成計劃(已開啟)

  任務完成進度:0/100

  親密點:0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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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鷸蚌相爭

  泰安真人看著那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黑衣人,唬了一跳,繼而冷靜下來。擺足了仙風道骨的神棍模樣:「白大人別來無恙。貧道有禮了。」

  那白裡隨意點了點頭:「仙師如今看著越發的仙風道骨了。」

  泰安真人一邊揣摩著他的來意,一邊應道:「仙風道骨談不上,只是空有些修行罷了。」

  白裡笑道:「仙師在五年曾進上仙藥,可之後的仙藥彷彿效果都不如那一次的。」

  泰安真人心頭一突:那藥卻是先皇后給他的,後來的是他自己按照前人留下的丹藥方子練的,裡面含了硃砂等物,提神效果是有,但……

  「那藥卻是先師得到飛昇前留下的,」泰安真人突然向著東邊作了個揖,「這世上只有一丸,貧道不才,尚煉不出那樣的仙丹。」

  白裡聽了,只點了點頭:這道士他已經派人跟了幾月,四處搜過了,果真是找不到那丹藥的痕跡。恐怕,這世上,真的也唯有那一丸吧。

  「白裡就此告辭!」他拱了拱手,轉瞬間便離去了。

  泰安真人擦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卻見著一粗使的掃地婆子拿著掃帚走了過來:「泰安真人別來無恙。」

  泰安真人心頭一驚:今兒個彷彿,他有很多訪客啊?

  再定睛看時,卻不由得驚呼出聲:「竟然是你!」

  ————

  泰安真人細細地看了一遍周圍,方關上了門。

  走到書架跟前,將那小巧的香爐擺件朝右轉了三圈半。便聽的『喀嚓』一聲,那書架竟慢慢的移開,露出了個黑□□的空間來。

  若白裡晚些撤走藏在泰安真人身畔的探子,便可看見這一幕了。

  只可惜,沒有如果。

  「請!」泰安真人掌了燭火,做了個手勢。

  那一身粗使婆子打扮的婦人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泰安真人合好了機關,將那燭火放在暗室中的桌上,方問:「佳嬤嬤此來為何事?」

  「老身從九年先皇后亡故後,便一直留在觀內。」佳嬤嬤說。

  泰安真人聞言,歎了一聲,直叫『失敬』。

  佳嬤嬤擺了擺手:「老身早已是個死人了!」

  她這話卻是有由頭的:她於九年只請為先皇后守陵,三月後『死』去。這都是有記載的。

  泰安真人轉眼一想,便也明白了:這林嬤嬤能出現在這裡,必是有大遭遇的。

  「佳嬤嬤此番現身卻是為了?」泰安真人說話卻只說了一半。

  「五年之事,」佳嬤嬤啟唇一笑,卻是死死釘在了泰安真人的命脈上,「不知道長是否記得,五年當今皇上咳血病危時,由老身轉交給道長的那丸仙藥?」

  怎能不記得!當年他可正是靠那藥丸,一躍而成為雍正帝最信賴的道士的!只是,如今這先皇后已然去了,佳嬤嬤又出現在這裡。到底是為了什麼?泰安真人卻是有些惶恐了。

  他作了個揖道:「先皇后提攜之恩,小道沒齒難忘,不過,五年和九年,小道彷彿已聽從了先皇后的意思,說出了兩個人的命理。」

  他這話,竟是想算了。

  佳嬤嬤也不生氣,只笑道:「道長是個知道感恩的,這一點老身與先皇后從不懷疑。也因此,先皇后才會將那救命的仙藥交給道長。如今這件事,原也不難。只看道長要如何做了。」

  泰安真人乃笑道:「不知佳嬤嬤所為何事?」

  「先皇后在時,皇上原是說過,要將一保命符交予第一側福晉。而今先皇后已離去,唯恐皇上百忙之中,忘了此事呢。」佳嬤嬤向著西方行了一禮,然後拿眼睛盯牢了泰安真人。

  泰安真人還真不想去做,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誰知道會不會一句話沒說好就丟了小命呢?

  先皇后已死,他還真不怕面前這位佳嬤嬤。

  於是,泰安真人笑道:「天地君親師,此乃人倫綱常。嬤嬤覺得呢?」

  佳嬤嬤暗罵一聲:這渾道士居然不想再為先皇后做事了!幸好先皇后早有安排。

  「道長所言甚是,」佳嬤嬤不急不緩道,「如此,老身便先離開了。」

  「恭送嬤嬤!」泰安真人立刻開了機關,送佳嬤嬤出去。

  「對了,」行至門口,佳嬤嬤抓著掃帚突然回頭,「泰安真人,在觀中有暗室不算什麼,可是,十五年前,泰安真人彷彿遺落了什麼呢。」

  泰安真人原本帶著笑意的臉,在聽到『十五年前』時,變了顏色:「你!」

  「那孩子如今長的極好,」佳嬤嬤笑道,「說來,倒是與泰安真人長的極像,先皇后給了他最好的照顧,假以時日,在烏拉那拉家的幫助下。那孩子,必有一番大的造化。」

  泰安真人臉色驟變,終於開口:「我要見他!」

  佳嬤嬤卻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會按娘娘說的做!」泰安真人忙追了過去。

  「如此,事成之後,你便可以見到他。」佳嬤嬤轉身,笑著說。

  ————

  養心殿內。

  雍正帝伏案劇烈咳嗽起來。蘇培盛看的心焦不已。終於忍不住勸道:「萬歲爺,召太醫來吧!」

  雍正帝終於好了些兒,卻見那翻開的奏章上有了血跡,皺了皺眉,御筆批復:此朕几案上所污,恐汝恐懼,特諭。【注1】字剛落下,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咳。他推開了那疊奏章,用手捂著唇。手背中溢出殷紅的血來。蘇培盛趕緊衝過去遞帕子,卻被雍正帝示意退下。

  他擦了手,繼續翻閱起那似乎永遠也看不完的奏章來……

  ————

  弘歷將那大食國的薔薇水送給了雅嫻,又扯了雅嫻的字和畫,選秀時的情景,最後扯來扯去,竟是沒有話題可以說的了。

  雅嫻始終看著他笑,他問道時,也只點頭應幾句,也不主動找什麼話題讓他說下去。

  這副樣子,讓弘歷心頭更急了:只怕是她惱的緊了!

  「其實,那天晚上,本王以為是高氏……」弘歷這話說道一半,險些沒咬了自己的舌頭。

  雅嫻卻顯得有些奇怪:「哦,什麼晚上?」

  弘歷心頭更急:「是爺不好,嫻兒別惱了,爺知道你不喜歡那哈達蘇。爺不該碰她的,爺以後再不碰她了!」

  這話一出口,不僅雅嫻傻了,吳書來也傻了:『王爺你是要蛻變成妻奴嗎?這種你不喜歡誰,我就堅決不碰誰的話說出來真的好嗎?』

  雅嫻雖被他的話唬了一跳,卻很快想開了:『這人,八成又抽了吧!』

  她淡淡笑開:「爺,您誤會了。哈達蘇格格是雅嫻的表姐,雅嫻豈能不喜歡她?說到這裡,姐姐如今懷有身孕,爺您應該多去看顧她才是。」

  她這話輕輕淺淺,卻將弘歷一肚子甜言蜜語都堵了回去,讓弘歷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被掉的難受之極。

  他看著雅嫻一臉單純的樣子,頓覺就連呼吸也是困難的:「你,你當真不生爺的氣?」

  雅嫻睜大了眼:「爺說什麼話呢?雅嫻哪兒是那般小氣的人?!」

  「你……你!」弘歷被堵的難受的狠了,且不知為何,心頭只發酸,難受的要命,「你竟不生氣?」

  雅嫻笑了,端的大方之極:「爺,姐姐有孕是好事,雅嫻高興還來不及呢。」

  弘歷卻突然起了身,用力地踢了凳子一腳,辮子一甩,頭也不回地疾步去了。

  ————

  弘歷在前頭疾走著,吳書來在後頭小碎步地低頭狂趕。

  行至湖邊,他突然停住了腳,身後的吳書來險些一頭撞在他身上。

  他回頭,看著吳書來,盯緊了他:「你說,她怎麼會不生氣!她怎麼會如此大方!」

  吳書來心頭吐槽:『側福晉就算生氣,吃醋,也不會告訴王爺你啊!況且,王爺你今兒究竟是怎麼了?沒來的時候怕側福晉生氣,還準備了半天。這來了吧,側福晉倒是不生氣,您自個兒卻又是氣上了?!』

  他低了頭回話:「奴才覺得側福晉說的對呢,您有了孩子,側福晉定在為您高興呢。」

  「高興什麼!那又不是她的孩子!」弘歷自個兒吼完,方如同想起了什麼似的,臉漸漸紅了,「她的孩子……」

  吳書來低了頭:『得,您自個兒又開始發呆了。奴才我也就悶了頭不打擾您了吧,省的您又逼著奴才假裝自個兒是女人……奴才雖是個閹人,卻也架不住天天被您逼著幻想自個兒是女的啊……』

  弘歷不知道想了什麼,竟笑了出聲,隨後,又板了臉:「怎麼可能,她竟然不吃醋,她……」

  吳書來悠悠道:「主子,側福晉還小呢,她八成還不懂這些個。」

  這話說的弘歷立刻就高興起來了:「是了。」

  然後,他又看向吳書來,那眼神熱切的另吳書來心頭有些發毛。忍不住悄悄朝後退了一步:「主子,您……」

  『主子,您可別說您發現您對奴才有……』

  「吳書來,」弘歷突然道,「本王發現你果然有當女人的天賦!不錯,再接再厲!」

  吳書來聞言,心頭抓狂:『主子爺啊!您告訴奴才,什麼叫做奴才有當女人的天賦!奴才不想當女人啊!奴才不想要這種天賦!什麼叫再接再厲啊……』

  「謝主子誇獎。」雖然心頭吐槽不止,表面上,吳書來還是誠惶誠恐的謝了恩。

  「這個月例錢加倍!」弘歷道。

  「謝主子賞!」

  ————

  「額娘!」永漣蹣跚地走了過來,奶聲奶氣叫道,「額娘!我要吃林嬤嬤做的綠豆酥!」

  富察氏慌忙一把將他抱住,方看向奶嬤嬤:「你是如何看小阿哥的?!」

  那奶嬤嬤跪下來,誠惶誠恐地磕了個頭:「福晉息怒,奴婢實在沒法子了,小阿哥想福晉的緊,奴婢只能將小阿哥帶過來!小阿哥如今會認人了,一心只認著福晉呢。」

  富察氏聞言轉喜:畢竟她也不是沒有擔心過,這孩子會和自己生疏了的。

  「林嬤嬤,賞!」她抱著兒子,心情極好地吩咐道。

  那奶嬤嬤忙磕了個頭,謝過了富察氏。

  富察氏逗弄了會子兒子,便讓奶嬤嬤又將他抱了下去,屏退了人,只留下喜兒和林嬤嬤。她方道:「那哈達蘇格格那邊情況如何了?」

  喜兒忙將知道的事情,俱一一回了,富察氏聽了她竟用了高庶福晉給的彩瓷,不由得笑道:「她身旁竟無一人勸阻的?」

  喜兒聽了臉上露出個鄙夷的笑來:「那位可不是個聽勸的人呢。」

  林嬤嬤忙道:「福晉,這高氏此番倒是給了我們極好的機會。要不要趁機……」

  她比了個手勢。富察氏卻淡淡地笑了:「不急,那高氏此番定是一時犯了蠢,憑她的機智,定是要想辦法彌補的。這彌補之道麼……呵,我與那高氏斗了這麼些年,又豈會不知道她?除了禍水東引,她還有什麼好主意?」

  喜兒眼珠子轉了轉:「福晉的意思是,高氏此番是想嫁禍那位?」

  富察氏笑著點了點頭:「這種事兒,還是讓高氏一個人去擔著風險吧。」

  林嬤嬤也懂了,笑道:「這可是好事,若成了,那什麼『第一側福晉』也就走到頭了,若不成……」

  「那高氏倒了,我一樣會很高興。」富察氏笑著說道。

  那蠢貨既已用了彩瓷,她腹中的胎兒,便再也不是永漣的威脅了。而高氏在這院子裡,最恨的無非就是她與那第一側福晉。如今,有如此好的機會。高氏豈會不用?

  而她,只需做那個看著鷸蚌相爭的漁翁便可……

  作者有話要說: 【注1 摘自《雍正朱批》】貓28日要考試了,有兩百多頁書要背。求考神附體……

  
第44章 布

  卻說這高庶福晉,那彩瓷本是她賭氣方才送了出去的。這發洩一通之後,她便又恢復了理智。心知那哈達蘇格格若真是落了胎,細究起來,恐怕她是逃脫不了干係的。

  再三思量後,她心頭有了主意,便帶了折桂重新備了份子禮物。朝著靜好閣去了。

  ————

  哈達蘇格格看著滿屋子的賀禮,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真是有了身孕的比沒有的金貴。瞧瞧這些個東西。別的,她們哪裡肯拿出這麼好的東西?這些東西,卻是比那賤人家用的好多了。」

  倩兒心頭不屑,臉上卻是帶了笑,迎合了幾句。

  哈達蘇一心都撲在了那些個金銀財寶上頭,哪兒想著去分辨倩兒是不是在敷衍?

  兩人正看著呢,卻聽外頭通報高庶福晉來了。

  哈達蘇挺著肚子,極為敷衍的行了個禮,高庶福晉一看她還未顯懷便用力往外挺肚子的蠢樣。心頭暗怒,一時間,竟覺得讓她生個畸形的孩子也是極好的事,便又不想將那彩瓷換回來了。

  她面上笑的溫和,眼睛卻忍不住狠狠看了哈達蘇格格那未曾隆起的小腹:「妹妹有孕了,說到底姐姐我還是該過來看看的。說來也有趣,姐姐只讓了妹妹一夜呢,妹妹竟是有了。」

  她這話說的可不客氣,字裡行間盡都透露出一股子:『這孩子原本是我的,偏被你搶了去』的意思來。

  這哈達蘇格格卻想著嫁人之時,額娘說的話來:別人同你說什麼你聽不太懂的事時,不妨看看倩兒是何表情。若她表情有異,你便不可再說了。若無異常,你便隨意說些什麼。

  哈達蘇格格此時看去,見倩兒沒有反應。方笑道:「那就謝謝姐姐了,妹妹方才研究了下,竟覺得是個阿哥呢!」

  倩兒因被那高庶福晉跟前的丫鬟盯牢了,半點兒眼色也不敢使。只得看著哈達蘇格格繼續賣蠢。心頭卻暗罵道:蠢貨,你當真以為高庶福晉是來恭喜你的?

  果然,那哈達蘇格格的話一出口,高庶福晉臉色就變了幾變。最終,高庶福晉忍住想要立刻撕碎了她的念頭,笑道:「這孩子還未落地,或是格格也未可知呢。」

  哈達蘇格格笑道:「謝謝姐姐了,我覺得要麼是個阿哥,要麼是龍鳳胎。哈哈哈。」

  高庶福晉臉色詭異地扭曲起來:「是麼,呵呵,那可真是太好了。」

  哈達蘇格格聽完更加感動:「姐姐您太善良了!如果不是姐姐,我說不定還沒有機會……」

  她低下頭,羞紅了臉。倩兒一旁看了,只得扼腕歎息:『格格,您這是故意要給高庶福晉添堵嗎?』

  高庶福晉雙手藏在袖子裡,狠狠地擰著帕子,乾笑道:「是麼,呵呵,那也是妹妹有福氣啊。」

  哈達蘇格格聽了,臉上更加嬌羞起來。

  高庶福晉再也忍不得了:「今兒姐姐倒是做錯了件事兒,特來求妹妹原諒的。」

  哈達蘇格格錯愕地張嘴:「什麼事兒?」

  高庶福晉示意折桂捧上禮物來:「姐姐今兒個送妹妹的賀禮中,有套瓷具卻是有瑕疵的,今兒特送上一套新的。」

  倩兒聞言大驚,忍不住看去時,卻見那折桂手中捧著的一套嶄新素白的薄胎瓷具,那瓷具看上去彷彿有光澤般。令人心生喜愛。

  可那哈達蘇格格看了卻搖頭:「姐姐,我不喜歡這套白的,那套更好看!」

  倩兒心頭暗罵一句。終於徹底對這蠢主子死心了。

  高庶福晉又勸了會子,那哈達蘇格格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心頭竟還覺得那彩瓷定是個寶貝,越發不捨了。

  高庶福晉無奈之下,只得憋著一肚子火敗興而歸。

  ————

  永和宮。

  弘晝緊皺的眉頭,在看到永和宮宮人井然有序地身影後,鬆了下來。

  他正欲轉身離開時,卻聽了太監扯著嗓子喊道:「和親王到!」

  弘晝無奈,方走了進去。

  裕妃娘娘聽了弘晝終於到了,心頭難掩激動,險些兒弄倒了手邊的茶杯。她見那弘晝進來,方咳了一聲,叫了宮女上茶。

  弘晝第一眼望見的便是裕妃娘娘那張嚴肅的臉。她坐在那裡,挺直了身子,讓宮女看了茶,然後屏退了下人。

  她的容貌,卻是沒有多少變化的。連那頭髮絲兒都沒白。

  他笑了:「多日未見,娘娘美貌如初。聽聞娘娘病了,小王冒昧過來。還望娘娘恕罪。」、裕妃娘娘要說出口的話,卻被他生疏的語氣一激,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有些不自在地喝了口茶,然後做出一副威嚴的樣子來:「你我母子卻是近三年未曾坐下來談心了。西林覺羅氏倒是比那吳扎庫氏好。」

  弘晝嗤笑了一聲:「娘娘嚴重了,前個兒國宴時,小王還曾有幸見過娘娘尊顏。那西林覺羅氏不也是娘娘為小王挑的……」

  『砰』

  裕妃娘娘猛地將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摜,激起層層水浪來。她深吸口氣,斥道:「夠了!都這麼多年了!你那小脾氣當耍夠了吧!」

  弘晝慢悠悠地喝茶,唇邊綻開一抹淺笑。

  「母妃,」裕妃娘娘道,「母妃已不怪你當年魯莽時所說的話了,畢竟,你沒有親眼見過他……」

  「哦,那男人啊?」弘晝卻打斷了她的話,「不巧,前些天,他抬了個青樓女子進門,小王正好去看了場熱鬧。」

  『砰』

  裕妃娘娘一拍桌子,起身欲斥,卻又生生忍住,復又歎息:「弘晝,母妃當真已不怪你了,你何必對母妃扯這種幌子呢。」

  弘晝看向她,只見她眼中隱隱有些不甘和哀怨,而更多的卻是期待。

  他卻無法滿足她的期待,冷笑道:「那人無論曾經多美好,如今不過是個糟老……」

  『啪』

  裕妃娘娘竟又抽了他一耳光。

  弘晝卻未捂臉,只笑道:「真不愧是小王的親母,右臉也記得來一下,這出門了,左右兩邊不對稱,可不好看。」

  裕妃娘娘方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良久方道:「母妃不怪你。你我母子畢竟也有多年情分,自然,母妃也有不對之處。只,母妃聽說他的女兒愛慕於你……」

  弘晝卻突然起身下拜:「裕妃娘娘,本王擔當不起。」

  他起身,腳步有些踉蹌:「裕妃娘娘身體既然無礙,小王就此別過了……」

  「弘晝,你可……」裕妃怕誤了事兒,忙道。

  弘晝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我府上還有事兒,就此別過……裕妃娘娘,改日,不。本王無福做您的兒子。您還是忘了弘晝吧。」

  他最恨的人,卻偏偏是他這一生永遠無法去恨的……

  ————

  祈園。

  話說這弘歷莫名其妙的拂袖而去之後,雅嫻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難道,她表現的還不夠賢惠嗎?

  也不知高氏和魏氏私下裡與弘歷相處時是個什麼狀態,她連個學習借鑒的榜樣都沒有!

  等了半天,沒聽到那好感度下降的提示。但雅嫻心頭卻是緊了一緊:她現在的目標可是要刷足了98點好感度,而這好感度卻是在96點死死不挪窩了。

  看來,要加快學習高氏和魏氏的柔媚了。

  她要求不高,能再升兩點,到了98再不掉就好。

  想到這裡,她便道了困乏,讓容嬤嬤他們都下去了。

  等屋子裡沒人之後,雅嫻才起了身,做到那銅鏡旁,將練習過的表情一一演練了出來。末了,竟還學著那魏氏的聲音,嬌滴滴的來了句:「皇上,奴……臣妾頭有些兒暈了∼」

  一句話說完,她自己倒先打了個顫。然後深深地唾棄自己不夠專業:竟又沒忍住,自稱了臣妾。

  『也不知那弘歷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偏喜歡女子自稱『奴婢』這種卑微之極的稱謂。』雅嫻皺了皺眉頭,努力說服自己要克服。

  然後,方才張了嘴,嬌滴滴地來了句:「皇上,奴婢,頭暈兒的不行了∼」

  ————

  且不提雅嫻在屋子裡怎麼折騰自己,練什麼『柔媚』。只說這高庶福晉,如今卻是皺了眉頭,坐在那太師椅子上,看著下頭跪著的小丫頭:「你說,你是來投誠的?」

  倩兒心頭慌亂,臉上卻努力顯出些誠懇來:「奴婢,奴婢只是為了給自己謀一條生路!」

  高庶福晉笑道:「你如今是那哈達蘇格格手下的大丫鬟,哈達蘇格格又懷了孕。未來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的,如今卻說要給自己謀條生路。我卻不懂了,你難道覺得在哈達蘇格格身旁伺候……嗯?」

  她話沒說明,但聰明人卻都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倩兒慌忙磕了幾個頭:「庶福晉明鑒!奴婢雖是同哈達蘇格格一起長大,伺候了許多年。若哈達蘇格格能好,奴婢自然是想讓她好的。只是哈達蘇格格的性格實在單純,且又聽不進勸,又素喜折騰。奴婢怕哪一日哈達蘇格格出了什麼事兒,第一個要被砍頭的便是奴婢。」

  高庶福晉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甲,漫不經心道:「你又為何來找我?那拉家,不是還有個第一側福晉麼?」

  倩兒忙澄清道:「奴婢卻是怕到時候第一個饒不了奴婢的便是那位呢。」

  「哦?」高庶福晉道,「這又是為何?」

  倩兒此時早已顧不得了:「哈達蘇格格自幼便愛欺負那位,那位性格,卻不如庶福晉您這般溫和。」

  這話高庶福晉卻是愛聽的:「那位性子也不錯的。」

  倩兒見高庶福晉說了半日,竟還沒有信賴她,一時忍不住,磕了個頭:「這王府誰不知道,高庶福晉乃王爺心頭摯愛,就連嫡福晉尚且要退一射之地。奴婢求高庶福晉護奴婢一次,奴婢願上投名狀!」

  高庶福晉方笑了:「這卻是嚴重了,不過,我向來是愛惜人才的。」

  倩兒見她終於鬆口,忍不住又磕了個頭。

  「那位可是哈達蘇格格的表妹呢,進府三年卻還無出。」高庶福晉道,「聽你的意思,竟兩人從小便不和?」

  倩兒答道:「的確如此。」

  高庶福晉又笑道:「哈達蘇格格肚子裡那一胎若是個阿哥,不知烏拉那拉家還會不會繼續支持那位呢。那位,八成是不願意看到這種情況的。」

  倩兒此時終於明瞭高庶福晉的打算。她咬了咬牙,終於決定:「奴婢懂了!哈達蘇格格過幾日會邀那位去看花。之後,那位竟與哈達蘇格格生了口角,一怒之下,竟將哈達蘇格格推翻在地。以至於哈達蘇格格早產……」

  高庶福晉此時方真正有了笑模樣:「而哈達蘇格格身旁的大丫鬟倩兒,卻因護主不力,被貶成了粗使丫頭。幾日後,折桂去洗衣服送我的衣物,見著倩兒,覺得其不俗,便將她帶了回來。我一見便喜歡上了倩兒,於是給她改了個名。留在了身邊。」

  倩兒聽罷,激動得不能自己,忙磕了頭:「謝庶福晉!謝庶福晉!」

  ————

  鹹福宮。

  「蠢貨!」熹貴妃聽了那哈達蘇格格竟用了彩瓷時,不由得罵道,「那高氏也是個毒婦!富察氏更為可恨,身為嫡福晉,居然管理不好弘歷的後院!」

  桂嬤嬤勸道:「娘娘,氣大傷身!」

  「罷了!這胎算是廢了!」熹貴妃歎息道,「本宮不能讓弘歷有不健全的兒子!這胎必須落掉!」

  桂嬤嬤道:「這卻不是白落的。」

  「那是自然,」熹貴妃笑道,「這落胎之事,卻是那賤人的侄女兒做的。本宮倒是要看看,若證據確鑿了,皇上還要怎麼保她!」

  「娘娘英明!」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取消了限免,這事扯得真……,今天,貓要派發紅包!!!評論越長,紅包越大!】捋一下已出場的心腹們:

  孝敬皇后:佳嬤嬤 迎春 迎秋 迎冬 迎夏熹貴妃:桂嬤嬤 銀杏

  雅嫻:伺書 伺琴(皆比雅嫻大一歲) 伺畫 伺棋(皆比雅嫻小八歲) 容嬤嬤富察•明玉:林嬤嬤 福兒

  高素娥:折桂

  
第45章 大起大落

  那頭高庶福晉和熹貴妃分別策劃著如何嫁禍雅嫻,而這邊雅嫻卻仍在繼續練習如何『哀怨和嬌弱』。

  不得不說,這『哀怨』的如同高氏魏氏那般楚楚動人,難度係數卻是極大的。

  雅嫻對鏡練習了半天,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臉,有些納悶:「系統君你不是平日裡我做什麼總愛攙和著說幾句的嗎?今兒怎麼半點兒建議都不提了?」

  那系統君憋了半天,才道:【請玩家好自為之[點蠟〕】雅嫻不明白為何這系統竟點了支明晃晃地蠟燭給她看,便問道:「這大白日裡的,你點蠟燭幹什麼?況且,你又不需要照明。」

  那系統君又悶了半天,方道:【為你此時的行為[點蠟〕】雅嫻雖吃過那『十萬個為什麼』初級萬字,知道一些常識。但那丸子畢竟是初級的,沒有那麼全面。自然是不知道,『點蠟』在網絡用語中,卻是默哀的意思了。

  她還以為是系統君在激勵她要繼續努力學習呢。

  捏了捏自己『哀怨』的酸疼的臉。再想到那還差兩點便可以穩固了的好感度。雅嫻終於決定:拼了!

  對著鏡子,她努力回想著高氏是如何『柔弱』地,幽幽道了句:「爺,奴家頭好暈∼」

  系統君繼續沉默,心裡頭卻為雅嫻刷了一排蠟燭……

  ————

  翌日。

  倩兒服侍哈達蘇格格起來,邊為她梳發,邊道:「格格今兒個起色看起來真好,若王爺看了,指不定多麼歡喜呢。」

  哈達蘇聞言竟紅了紅臉,想起那一夜,更是嬌羞無比:「王爺……王爺當真會歡喜?」

  倩兒見她這副樣子,心頭不禁罵了句,臉上卻帶著燦爛地笑容:「當然了,格格這容貌本就是極好的……」

  哈達蘇臉上的笑意漸減,想到『容貌』二字,心頭就暗恨不已:誰不知道,烏拉那拉家有個滿清第一美人?

  那個賤人……那張臉……

  她忍不住咬緊了牙關。

  倩兒見她果然上了鉤,唇角微微勾起,卻道:「格格現在,除了更美了之外,還多了為人母的溫柔呢。王爺見了,只怕會愛到骨子裡去呢……」

  母性的溫柔?

  哈達蘇翹起了唇角:『你便是第一美人又如何?不過是個下不了蛋的母雞。而我,卻是身有皇孫的人。這些年一直屈居於你之下,這侮辱我算是受夠了,如今,倒也可以讓你嘗嘗!』

  倩兒繼續道:「這院子裡,菊花倒是開了。今年這菊花開的倒是……」

  哈達蘇聽著倩兒細講,思緒卻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知道倩兒說:「……格格,側福晉畢竟和您是同宗,您何不趁著過幾日請側福晉過來賞花,借此機會與那側福晉重修於好?」

  那哈達蘇此時腦子裡卻想的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是要那賤人知道,我如今卻是她不能比的,縱容貌,身份勝過我又如何?無子……呵,僅憑這一點,我哈達蘇就完勝於你!』

  「格格。」倩兒見哈達蘇半晌沒有說話,難免有些心急,「不若,明兒把側福晉請來?」

  這話正中了哈達蘇的心意,她笑道:「我正有這個意思呢。你這次倒是聰明一回了。」

  倩兒迎合道:「格格自然是比奴婢想的更多,看的更遠呢。」

  哈達蘇格格聞言,撫摸著自己的小腹,笑了:「和我不用客氣,以後我自然會一一教你的。」

  倩兒忙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千恩萬謝了。

  哈達蘇格格翹起蘭花指,笑道:「真不知道,額娘為何說遇到事情要先看看你的反應。你分明是個蠢丫頭。我看,以後倒是很不必看你的反應了,你倒是該跟著我多學學才是呢。」

  倩兒臉上帶著笑,一一地應下了。

  ————

  卻說,這弘歷自從一怒之下從祈園離開後。便沒回後院。

  「啊!」吳書來突然急促地發出一聲驚呼。

  弘歷慌忙抬頭,卻見吳書來捂了嘴,一臉急切地看著他的手。

  弘歷順著吳書來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桌案上翻開的奏章,一大灘子墨水污了奏折。而那墨水的源頭,卻是他手中正握著的筆。

  弘歷忙用衣袖卻擦奏折,卻是怎樣也看不出那上面寫的是什麼了。

  翻其名字,卻是打從西邊兒過來的。內容卻是雍正帝已看過了的,此時遞給他,讓他翻閱,不過是為了讓他將自己的觀點和感受寫於紙上。這如此珍貴的奏折,現如今,卻成了廢紙。

  明兒,他將如何向雍正帝交代?

  弘歷心頭一涼,幾乎可以想到明兒將會被怎樣劈頭蓋臉的痛斥一通了。要知道,他這個皇阿瑪別的倒好,但凡一沾了公事,卻是半分子情面都不會講的。

  弘歷心頭想著補救措施:這讓上折子的再炮製一封折子是不可能了,畢竟那上折子的,快馬加鞭趕到京城。也得七八天。而這折子,卻是明兒就要的。

  這折子內容他倒是記得,只是。這去哪兒找個可靠的能仿出這筆跡的人呢?

  弘歷心焦不已,抬頭問了吳書來:「你可知這京城哪兒有擅長模仿筆跡的?」

  吳書來立刻便瞭解了他想要做什麼。只是這事重大,他哪裡敢亂說?

  見弘歷巴巴地等著,他便道:「王爺,奴才倒是覺得,這事兒不妨與側福晉商量看看。」

  「不成,婦道人家,她哪裡懂這事的嚴重性?」弘歷立刻道。

  吳書來勸道:「王爺,您可以說,只是需要仿一副字畫,或是別的什麼……」

  弘歷笑道:「本王竟是忘了,走吧,去祈園。」

  當他說出『祈園』時,身上那種壓抑的氣勢,竟是瞬時消失了。

  「庶!」吳書來暗自歎氣:『主子啊,您這幾天猶豫如此之久,不就是為了找個去祈園的借口嗎?』

  ————

  鹹福宮。

  熹貴妃聽著桂嬤嬤的敘述,眉頭漸漸擰了起來:「不可,你這計謀卻是太複雜了。」

  「娘娘……」桂嬤嬤渾身一顫。

  熹貴妃揉了揉眉毛:「你想著要一石二鳥,一口氣將高氏和那拉氏都滅掉。可你這計謀中,既牽扯了巫蠱之事,又牽扯了落胎之事,甚至又隱隱將苗頭指向了那布爾家。最後,竟還想傷到富察氏的根骨……嬤嬤,您這計謀,太複雜了。」

  「娘娘!」桂嬤嬤自持是熹貴妃的奶嬤嬤,壯著膽子勸道,「那些個釘子都是一早便埋好的,不會有人會懷疑到……」

  「嬤嬤,」熹貴妃搖了搖頭,一副不贊同的模樣,「本宮如今畢竟在宮裡,這計謀要經過太過人手。而這人,向來是最不可靠的。本宮畢竟在宮裡,卻是無法控制好他們。本宮想著,這次的計策還是該簡單些,少經手幾個人。」

  桂嬤嬤聽完心頭也是悻悻。她自是知道熹貴妃這話的確有理。只是,她卻也想著要出個風頭,故自個兒討了這事兒,琢磨了好幾日,竟將後宮之中那些個嫁禍之事做了個大集合,妄想此次一擊必中狠狠地在熹貴妃面前得個誇獎呢。

  沒想到,她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熹貴妃此時卻笑道:「嬤嬤說的自然也是有理,本宮期待著,某一日可以真按照嬤嬤說的去做。此番嬤嬤想了這許多的,倒是辛苦了。這對瑪瑙鐲子是嬤嬤喜歡的色兒,嬤嬤拿著吧。」

  桂嬤嬤既驚且喜。忙爬下來,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心頭只有對熹貴妃的無限崇拜和敬仰了。

  熹貴妃順手取出自己的瑪瑙鐲子,親為桂嬤嬤套上:「此次,便讓那拉氏下毒吧,桂嬤嬤,你去與那……」

  ————

  弘歷帶著吳書來到了祈園,卻不進去,只繞道了一旁,問那吳書來:「你說,若爺去同側福晉說,以後她不喜歡的女人,爺我一概不碰。爺我只讓她看的下眼的女人侍寢,哦。福晉和高庶福晉不算。你覺得側福晉會開心嗎?」

  吳書來心頭默默吐槽:『王爺,您……您現在需要奴才去請太醫嗎?您是不是最近累了?您真的覺得,和一個女人討論這樣的話題合適嗎?若奴才問您,側福晉她以後也和您欣賞的男人聊天吃飯,睡覺。您心頭舒暢麼?』

  好吧,吳書來覺得自己又想多了。他低了頭答道:「奴才若是側福晉,聽了爺這般說,心頭定是歡喜的!」

  弘歷聽完喜不自禁:「爺就知道那些女人喜歡吃這一套!嫻兒聽完,定會感動爺對她的用心的!如此甚好!走!吳書來,咱們進去!」

  吳書來在心頭念了句佛號,跟著弘歷進去了……

  雅嫻正在屋子裡頭練習哀怨呢。聽著外頭通報弘歷過來了。忙收拾了下,將那練習的成果擺在臉上,方去了。

  「臣妾拜見王爺,」她努力扭捏了□姿,那動作做的恰到好處,終於有了高氏的味道,她語氣哀婉,「爺,您好久都沒有來了……」

  弘歷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他看向吳書來:「祈園?」

  吳書來答道:「王爺,側福晉還在等您說話呢。」

  『面前跪著的是雅嫻?!』弘歷突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那個聰明,善良,正直,單純的傻丫頭去哪兒了?面前這個,真的是他的傻丫頭嗎?

  雅嫻見他沒有反應,以為自己做的還不夠。

  牙一咬,竟溢出聲來,那聲音端的柔弱無比:「爺,奴家頭有些兒暈……」

  弘歷打了個激靈。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50!】雅嫻聽到那系統消息時,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有些怕,難道是自己畫虎不成反類犬了嗎?

  可是走到了這一步,她原本就是想要將好感度升到98的。難道,這樣還是不行嗎?

  弘歷整理了下心頭莫名的憤怒和悲傷,裝出一副笑模樣來:「嫻兒快起來吧。」

  雅嫻學著記憶中高氏的模樣,柔柔弱弱地起了身——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10!】她心頭一緊,強笑了一下:「爺,奴家腿彷彿麻了呢。」

  【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4!】她偷偷看弘歷,只見他臉上仍帶著笑,只是那笑意卻不若往昔那般鮮活了。

  她有些困擾:弘歷,不就喜歡這一款的女子嗎?難道,她還不夠弱?

  雅嫻這邊繼續試探著弘歷。弘歷卻心頭難受得緊:他那單純的傻丫頭,什麼時候竟變得和高氏她們一般嘴臉了?還是說,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的看清過她?

  他心頭難受,臉上卻依舊裝出笑模樣,只是,平日裡那種對祈園的嚮往卻早沒有了。這樣的地方,同其他地方又有什麼不一樣?

  他看著面前那長的越發漂亮的小人兒,心頭越加難受了……

  ————

  這一通談話,兩人皆是各懷了心事。

  弘歷是因為雅嫻的變化而難受,而雅嫻,卻是被那一連串的好感度下降的提示音給砸懵了。

  到了最後,她竟只剩了21點好感值。

  這,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她已經嚴格按照上輩子他最喜愛的那兩個女子的特點來學習了。卻,一下子被扣了那麼多好感度?

  難道,弘歷看出了她的不自然?不應該啊,她已經練習了很久,裝的很好了。

  難道,弘歷並不喜歡那兩個女子?不應該啊,他為了她們重啟滅妾。給她們抬了旗,給了她們無上的寵愛,連帶著,重用了他們的親人。

  那,她究竟是錯在哪兒了?

  伺書進來稟告,說王爺這剛出了祈園,便去了高庶福晉那兒。

  雅嫻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頭卻更加奇怪:看樣子,弘歷應該確實是喜歡高氏的。難道因為高氏這個正品在前,她這個西貝貨便是多餘的了?

  於是,她接下來的學習對象,應該是側重於魏氏?

  【[摳鼻〕親。乃為什麼不換個角度想呢?親,乃為什麼從來不願意正視,乃已經重生了的事實?】「我承認自己重生了,我也很努力的在活著,甚至我為了能活的更好。我還去學習上輩子最討厭的那兩個女人行事做派。你憑什麼說我不願意正視重生的事實?」雅嫻立刻反駁。

  【那,親乃為什麼不明白,既然你已經重生了。一切自然和上輩子不同?】「哪有不同?我還不是嫁給了弘歷?姑爸爸依舊是死了,弘時也是,弘晝……」雅嫻突然驚住,「弘晝,他是今年大婚的。嫡福晉卻不是上輩子的吳扎庫氏了!」

  系統君這下子卻是沉默了。

  雅嫻心頭越想越覺得不對!

  上輩子,弘晝是九年大婚的,嫡福晉卻是和他一起參加選秀了的吳扎庫氏;上輩子,她不得先皇后的喜愛,就連那份名錄,她也不曾聽過;上輩子,她不得雍正皇帝看中,只不過是讓她做了側福晉,哪裡有現在的第一側福晉?上輩子,哈達蘇嫁的人不是弘歷;上輩子,她和弘晝的關係只不過是萍水之交;上輩子,她沒有同夷人對擂過;上輩子,她……

  原來,竟是有那麼多的不同的!

  而她,卻竟然忽略了!

  既然,事情都已經不同了。會不會,這一世的弘歷,也和上一世的不一樣了?!

  這一想,疑點卻是更多了!

  這輩子,她可是嫁過來三年了,弘歷卻只到她房裡來純睡覺;這輩子,弘歷會在哈達蘇懷孕之後,先來她的房中說軟話;這輩子,弘歷會尊重她了……

  她想來想去,竟出了一身冷汗:她,竟從來沒有用過正眼去瞧這輩子的弘歷!她對他所有的看法均來自上輩子那些經驗!!!

  想明白了這一點之後,雅嫻隱約猜到了,自己會掉了那麼多好感值的原因。

  不過,既然已經想清楚了,之後,便不會再犯錯了。

  她輕輕舉起杯子,將那杯中清茶一飲而盡:「那就讓我來會會這一世的你吧!」

  ————

  弘晝鐵青著臉回了和親王府。

  一進來,便直直的奔了西林覺羅氏的院子。

  西林覺羅氏正在繡花,見弘晝進來,磕了頭,親親熱熱地道:「爺,母妃沒事兒吧。」

  弘晝目光如箭,瞬時瞄準了她。看的她心驚膽顫之時,方道:「你倒是同裕妃娘娘走得挺近。」

  西林覺羅氏笑道:「裕妃娘娘畢竟是爺的母妃呢。爺為何要稱呼的如此生疏?」

  「你與裕妃娘娘一起來騙本王?」弘晝又道。

  西林覺羅氏斂了笑:「臣妾只是覺得裕妃娘娘說的對,母子之間哪有隔夜仇?況且,裕妃娘娘說了,爺其實也後悔了。只是需要一個台階。」

  她美目顧盼,眸中淚光閃爍,聲音竟是有些發澀:「臣妾,臣妾只想爺能開心,快活。臣妾嫁過來雖短,但臣妾知道,爺一直都不快活。臣妾想,若爺能稍微快活一點點,臣妾縱是死了也甘願……」

  弘晝聞言歎息了聲,擠出一個清淺地笑來:「本王與裕妃娘娘之間的事情,你不懂,以後不要攙和了。」

  西林覺羅氏聞言,不禁後退了一步,華容失色,她強笑道:「如此……臣妾懂了。」

  弘晝終究不忍:「今兒裕妃娘娘卻是為了讓本王娶個側福晉,才匡本王去的。」

  西林覺羅氏臉色驟變,竟白了又紅:「這……這,臣妾竟要添個妹妹了?」

  她那像極了那個丫頭的眼睛含了淚。他呼吸一滯,心頭一軟,語氣也溫柔了:「放心吧,不會有的。」

  西林覺羅氏抬起頭,看著這突然間溫柔無比的男人。他用那樣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她,讓她竟然有一種,被深愛著的錯覺……

  ————

  雍正帝閉了眼,聽著蘇培盛說熹貴妃和高氏那些小動作。

  「弘歷院子裡那個,也是不安份的。」他道。

  蘇培盛忙道:「寶親王也防著呢。」

  雍正帝唇角溢出一點笑意來:「這便好了。與其讓這些女人死,還不如就放在弘歷的眼皮子底下,時刻提醒著他。要他小心謹慎。」

  蘇培盛聽罷,便又是奉承了幾句。

  外頭突有太監尖著嗓子喊:「泰安真人覲見!」

  雍正帝睜開雙目:「傳!」

  蘇培盛抱了拂塵,喊:「傳泰安真人覲見!」

  養心殿外,泰安真人整了整衣衫,深吸了口氣。想著自己那從未見過面的兒子,抬起了腳,一步步走進了養心殿……

  ————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自前世心生絕望一念之差絞了發開始念佛後,雅嫻才發現了佛經的真諦。此時,她正捧了一卷佛經,慢慢念著。如同,往日的每一個清晨。

  但,今兒個卻是不同的,這份清靜隨著一位不速之客到來。而消散了。

  「奴婢叩見側福晉!側福晉吉祥!」倩兒乾脆利落地行了個禮,一張嬌憨討喜的臉上,帶著的儘是讓人心情愉快的笑意。

  「起磕吧。」雅嫻心頭閃過一絲被打擾了的不滿,卻並未表現出來,只讓伺畫收了書。

  「謝側福晉!」倩兒起了身,低了頭,和所有懂的規矩本分的奴才一樣,站在哪兒。

  「你不在哈達蘇格格身旁伺候,來這裡幹什麼?」雅嫻現今是不願意招惹哈達蘇的,畢竟她懷著孕。這後院比那後宮也乾淨不到哪兒去。她既不想拿別人當靶子,卻更不願意當了別人的靶子。哈達蘇就是個蠢貨,她如今懷了孕,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看著她呢。

  平日裡她本就與哈達蘇關係不好,如今,卻是更不能靠近她了。

  倩兒聞言笑道:「側福晉,奴婢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請您去參加賞花宴的。」

  雅嫻屈起手指輕輕地敲打著桌面,那聲音清脆,彷彿磕在了倩兒心裡似得:「我前幾日做了個不太好的夢。這短時間都忙著要抄佛經,怕是出不得院子了。」

  倩兒笑道:「側福晉,奴婢主子這次是壞了龍孫,今兒,奴婢主子就要去求王爺一個恩典。邀那拉家的女眷們過來一同賞花呢。」

  不得不說,這句話對雅嫻的確是有吸引力的:三格格明年就要出嫁,雖說幼時她是為了那『人見人愛』任務而幫了她一把,但這些年來,三格格卻是真心待她的。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姐妹情份卻是做不了假的;而額娘,更不用說了,她已有近三年沒有見著她了……

  可,這卻是來自哈達蘇的邀請。

  她,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雅嫻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發出清脆,有節奏的聲音來。

  那聲音忽快忽慢,忽上忽下。惹得原本就心懷鬼胎的倩兒,更加的心神不寧。

  正當倩兒心忽上忽下之時,忽聽雅嫻說道:「嗯,我應下了。什麼時候?」

  ————

  弘歷翻來覆去想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今兒上朝由於大臣為了一件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吵得不可開交,那奏折的事兒,雍正帝倒是沒時間提了。

  只是弘歷心頭難受,且越想越難受。他終於忍不住抓過吳書來問道:「吳書來,你覺得側福晉是怎樣的人?」

  吳書來心道:『王爺吶!您是不是又需要奴才裝女人了?您今兒又怎麼了?』

  他口中道:「側福晉年齡尚小,人單純,善良,對下人是極好的。」

  弘歷卻仍在思量:「你有沒有覺得,今兒的側福晉同那高庶福晉很像?」

  吳書來終於明白了癥結所在,他無所謂道:「王爺,說不定是您那次一甩手就走,嚇著了側福晉呢?她想要討好您就去學了您『最寵愛』的高……唉!王爺您慢點兒,等等奴才,等等奴才!」

  往前頭看,卻只剩下了弘歷的一個背影了。

  吳書來歎了口氣,認命地追了上去。

  ————

  倩兒走後,雅嫻卻無心思再讀那佛經了。

  她腦海中不斷地思考,哈達蘇那邊的用意。她承認,她知道,這是鴻門宴,可這鴻門宴中有她最想要見到的人。

  哈達蘇的肚子……若是有人做了什麼文章,嫁禍在她頭上……

  恐怕,除了弘歷,誰也幫不了他。

  想到弘歷,她心頭又是一陣煩躁:她想了很久,已經明白是她學習的方向錯了,可是,正確的方向是什麼呢?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寶親王到!」外頭太監剛喊了一嗓子,雅嫻還未下跪,面前便已站著那個男人了。

  他速度真快,也沒有喘氣,靜靜地站在她面前,看著她,不說話。

  雅嫻心頭奇怪,便問了:「爺,看臣妾幹什麼?」

  弘歷哪裡知道?他滿肚子要問她的問題,如今竟是一個都想不起來了。

  雅嫻心頭不解,卻知道這或許是一個極佳的解釋機會。

  「爺,前兒個,臣妾惹您生氣了,臣妾事後惶恐的很,」她低了頭,道,「您知道臣妾的心意。臣妾實在是怕極了……臣妾想著。要不,臣妾服個軟?可是臣妾實在不懂如何去做,想著爺平素是喜歡高姐姐的,於是便好好回想了高姐姐的做法。沒想到……」

  她頭埋得更低:「沒想到爺您,也是臣妾沒有考慮周到,畢竟有高姐姐這麼一個珠玉在前的,臣妾怎麼學,也不過是個西貝貨罷了……只是爺,臣妾……」

  她剩下的話卻全都被堵了回去,眼前一黑,便被那人結結實實抱了個滿懷。

  她身量還未長足,站他身邊時,她的頭正好齊他的胸。如今,卻是被他抱住,結結實實的。半點兒都動不得。

  掙扎了幾次無果後,她乾脆閉了眼。

  那人抱了她一會兒,方道:「傻丫頭,真是個傻丫頭。你不用去學別人。她們都比不過你的……」

  話音剛落,雅嫻的腦海中便被系統君瘋狂刷屏:【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76!】【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1!】【叮咚!目標人物對玩家好感度達到:98點!恭喜玩家!】【叮咚!玩家目前可使用親密點為:77點!】雅嫻還來不及為之後自己的好感度再也不會下降高興時,卻被弘歷從抱起放在了桌上,她正想跳下時,卻被他抓了手,死死箍住,接著,一雙濕熱柔軟的唇緊緊追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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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傾城

  丑時。

  吳書來敲了敲門:「爺,該上朝了。」

  雅嫻嘟囔了一聲,顯然是睡的有些不安穩。

  弘歷醒了,撐起身子,就著外頭透進來的月光看著枕邊的小女人,心頭柔軟極了。

  在外頭吳書來的連聲催促下,他方起了身,慢慢從那床榻上下來。

  雅嫻不安地迷了眼:「爺?」

  「睡吧,」他回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爺要上朝去了。」

  雅嫻翻了個身,卻倒吸了口氣,彷彿哪兒受傷了似得,發出一聲痛呼。

  弘歷心頭一緊:看來,昨夜他確實是累著她了。

  他輕輕地撫上她的頭:「傻丫頭,不疼啊,不疼……」

  按規矩,她是該服侍他更衣的,只是他現在哪裡捨得?幸運的是這底衣尚簡單,他自個兒摸索著,便是穿好了。只是這外裳——

  「吳書來,」他叫道,「進來給爺更衣。」

  『吱呀』一聲,那門開了,吳書來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目不斜視。為弘歷著了衣,到辮子時,他卻擺了擺手:「出去。」

  吳書來忍不住要朝那拔步床方向看去,卻生生忍住了。

  ————

  梳理好了,弘歷方才起身,對那伺書道:「別急著叫你家主子起來,今兒她不必去向福晉請安,福晉那頭,我會派人去說。」

  伺書既驚且喜,忙應下了。

  弘歷想想又道:「叫廚房做點子清淡的食物備著。」

  伺書又應了。

  弘歷再想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後,又道:「等你家主子醒了,和她說,爺我今兒個過來歇。」

  伺書喜上眉梢:「庶!」

  弘歷這次算是都交代清楚了,便帶著吳書來離去了……

  ————

  弘歷走後,伺書喜不自禁。她雖不知自家主子是如何一下子讓王爺憐惜成這樣,但被寵愛,總歸是件好事。

  她出了門,站到臥室門外守著,務必杜絕一切會干擾到她家主子睡眠的事兒。

  ————

  拔步床上。

  雅嫻在弘歷走了之後,便完全清醒了過來:「系統君,有沒有能避子的藥?」

  那系統君聽了,語氣卻不像以往那般熱情:【請玩家自行探索!】一時之間,雅嫻竟有一絲系統君生氣了的錯覺。

  『也罷,畢竟只是一個系統,雖能讓自己重生,卻不代表它就是萬能的了,』雅嫻想道,『這避子藥一事,卻只能再另想法子了。』

  【[微笑〕親,乃先把魅力和體質都加滿吧,那麼多親密點放在那裡不懂,倫家看的好難受哦……】她正在想時,腦海中竟出現了賣萌版的系統君——這一前一後,差異也太大了些。難不成這系統君卻是個和弘歷般愛抽風的?

  不過,它說的倒也對。這親密點一事太過神奇,她倒是很想知道,若是全部都加滿了,會是個什麼變化。

  雅嫻心念一動,將那美麗和體質都加滿了,另剩下的23個點,也盡數加在了剩下的那個敏捷上。

  【叮咚!恭喜玩家完成任務『傾國傾城』!】【叮咚!恭喜玩家完成任務『身康體健』!】【叮咚!恭喜玩家完成任務『傾君之情』!】【叮咚!恭喜完家寵妃系統完成額度達到70%,因任務完成額度已超過50%時,特獎勵醫書一本!】那一連串的任務完成提示音,砸的雅嫻有些暈乎,但這最後一個獎勵,她卻是聽的明明白白。

  還來不及點擊取出獎勵,她先起身,這一起身,就顯示出了加了體質的好處來:那原本疼痛不已的身子,此時疼痛卻減輕了許多,或許因為又加了敏捷的緣故,舉止之間,卻比之前更靈便了些兒。

  她走到了梳妝台前。此時,天已發白,就著那晨起的微光,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她初時眉眼已經是長的極好了。如今,眉眼雖未便,卻平添了別樣的神采和光澤。

  眉眼還是昨天的那副眉眼,卻又和昨天截然不同了。

  她有些怔怔的,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龐,這幅容貌,宛如她前世,最美的時刻。

  【和昨天已經不一樣了,親,現在的你,是全新的你了。】系統君頑皮地插話,卻觸動了雅嫻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

  她笑:「系統君,你又說胡話了,我,早就不是前世的那個傻女人了。」

  彷彿是錯覺,她竟彷彿聽到了系統君的一聲長長地歎息。

  ————

  倩兒低著頭,匆匆地走出了靜好閣。同那早已等在外頭的粗使婆子耳語了幾句,見那婆子匆匆地走遠了,方才惆悵的歎了聲氣,折了一朵兒帶著露水的花兒。昂首挺胸的回轉去了。

  哈達蘇格格一醒來,便看見倩兒捧著朵鮮花進來,笑的諂媚:「格格快看,這院子裡花兒開的極好,奴婢今兒一早上起來便敲著喜蛛了。」

  哈達蘇臉上一喜,卻學著富察氏的做派強裝了不在乎,端著架子道:「沒出息的蠢丫頭,看見個喜蛛便喜成這樣了?還不快來伺候我梳洗!待會子我還要去給福晉磕頭呢。」

  倩兒眼神閃爍了一瞬,低了頭屈了屈膝:「庶。」

  哈達蘇有了身孕後,便愛上了天天去給福晉問安。她在那群子女人的恭維和道賀中,越發飄飄然了。卻也不想想,人家有了身孕皆愛藏著掖著,偏她這般子做派。真是,拉的一手好仇恨!

  這邊她梳洗好了,被倩兒扶著去福晉院子請安。那側的高庶福晉卻又摔了杯子:「你說,昨兒個,爺他,爺他歇在了祈園?」

  折桂笑了:「庶福晉不必心憂,那蠢貨,卻是已經忍不住了。」

  高庶福晉聞言才轉笑:「也是,快與我梳洗了吧。」

  ————

  富察氏用手摩挲著杯沿,良久,方才抬起頭對著福兒道:「賞!」

  福兒從袖子中摸出一塊銀子,塞給了那跪在下面的小太監:「公公拿著去喝杯茶兒吧。」

  那小太監忙謝過了,出去,不提。

  「算上昨夜,王爺這個月竟是在那祈園歇了7天了。」林嬤嬤沉了臉色,「聽聞王爺剛剛惱怒了那位,不曾想,竟有被那位給輕輕帶過了。今天竟許了那位不來請安,福晉,那位這是在向您示威啊!」

  富察氏沉了臉色,看不出喜怒來。過了良久,方道:「那哈達蘇格格和高氏對那位竟是恨極了?如此,甚好。」

  福兒偷偷打眼望去,只見富察氏姣好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陰冷之色來。

  ————

  哈達蘇格格正在享受著被恭維的快樂,那小太監卻是扯著嗓子喊了聲:「福晉到!」

  那些個女人慌忙跪了一地,不敢亂說話了。哈達蘇被倩兒扶著,扭扭捏捏的半跪不跪,看的令人難受極了。

  富察氏被林嬤嬤扶了進來,用眼睛掃了掃這些個女人,卻是多看了哈達蘇格格一眼。也不說話,只是坐到了首位。福兒眼疾手快地上了茶。富察氏端起來,慢慢地揭開那描金的團福字兒杯蓋,輕輕地吹了吹那浮在水上的茶葉,輕輕地抿了一口。

  她抬眼,看著那哈達蘇格格流了汗,方道:「各位妹妹,起磕吧。」

  下頭的女人們忙道了謝,方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自個兒的位置上,比往常,更加警惕地少坐了一大半。

  偏那哈達蘇卻是蠢的,竟大大咧咧地坐全了這椅子。倩兒早已生了外心,見她犯了忌諱,也不提醒,只是拿冷眼瞅著。

  眾人剛剛落座,便聽得外頭喊道:「高庶福晉到!」

  林嬤嬤眼中閃過一抹不滿,卻是帶著笑意道:「福晉,今兒個高庶福晉倒是到的比平日裡早呢。」

  富察氏隱去了眼中的不滿,端起杯子來,繼續喝茶。

  那高庶福晉被折桂扶進來,嬌嬌柔柔地咳了幾聲,磕了頭,軟軟道:「姐姐,妹妹今兒個來晚了,望姐姐恕罪。」

  富察氏笑的溫和:「無妨,妹妹這身子姐姐卻是知道的,素來就不好。」

  高庶福晉又奉承著說了幾句。

  「妹妹不妨換個太醫吧,女人啊,這身子骨卻是極重要的。」富察氏拿眼睛瞅了眼哈達蘇,「姐姐還指望著,妹妹能為爺開枝散葉呢。」

  高庶福晉忍不住也瞅了眼那哈達蘇,哈達蘇正捧著肚子笑的傻氣。她心頭一窒,恨得想要將那哈達蘇活活生吞了:「今兒個,側福晉妹妹卻是起晚了?」

  她這話卻是大不敬了,只是富察氏卻不點破,只笑道:「那拉妹妹昨夜伺候爺,卻是累狠了,爺體諒她,便差人來說了句。」

  這話她說的輕飄飄地,落到高庶福晉耳中,卻不亞於是晴天霹靂。她身子一抖,又生生穩住了,心頭如同被貓爪撕擄:不來給富察氏請安——那是她才有的獨特待遇啊!而今,爺卻將這份殊榮給了那賤人!

  富察氏眼見著高庶福晉臉上失了血色,心頭的陰霾竟散去了大半,聲音越發輕快了:「妹妹快起來坐著,你身子本就不好,這地上涼的很呢。」

  高庶福晉渾渾噩噩的謝了恩,被折桂扶到了椅子上。

  富察氏此時又將話題引到了哈達蘇的肚子上,問了半天『身子如何』『有什麼想吃的』『有什麼需要的』……

  這哈達蘇本就是蠢貨,竟毫不客氣地張嘴要了許多燕窩等物。

  倩兒沒忘了那要緊的事情,跪下來磕了頭:「福晉,我家格格想求個恩典。」

  那富察氏被哈達蘇要了許多東西,有些不耐。此時聽了倩兒磕頭,臉上方又帶了笑意:「哦,哈達蘇格格還想求什麼恩典?」

  「我家格格如今有了身孕,卻是想念親人的緊……」

  哈達蘇此時也想起自己的計謀來了,慌忙叫道:「是啊,福晉,我想家人了。能不能讓他們來見我啊……」

  蘇格格她們聽了皆忍不住用帕子捂了嘴:這個蠢貨!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格格,竟還想著能夠讓娘家來府裡看?

  富察氏看了眼那高庶福晉,便是明白了下頭唱的是怎樣一場戲。只是,這事兒她明面上卻是半分也沾不得手。

  富察氏笑道:「這事兒,可不是我能決定的。不如哈達蘇妹妹去求求王爺?想必看在你懷有身孕的份兒上,王爺會准呢。」

  哈達蘇卻不滿足:「福晉!您……」

  倩兒卻搶先磕了頭:「謝福晉大恩!」

  富察氏這才多留意了這丫頭幾眼,彷彿想到了什麼,竟微微地歎了口氣。

  ————

  伺書帶著笑守在那門口。就連容嬤嬤今兒個走路也格外虎虎生威。全祈園的奴才今兒個臉上都帶著喜氣,做事也越發伶俐勤快了。

  不僅如此,這些個奴才聲音也比平日裡小了許多。

  這王爺的囑咐,哪個不知道?

  今兒個早上去廚房取食物,那些個婆子都格外對祈園的人慇勤呢。

  所謂的主寵奴強,大抵也不過如此了。

  伺書伸長了耳朵,聽到屋裡頭雅嫻叫:「取水來。」

  她動了,輕輕推了門,走了進去。見雅嫻半躺在那拔步床上。屋裡有一股奇怪的腥膻味兒。伺書雖不懂,卻也猜了個大概,不由得臉頰緋紅,只低了頭,不敢亂看。

  「伺候我起來,」雅嫻說,「今兒個為什麼不叫我?福晉那邊……」

  伺書聞言臉上喜氣更甚,忍不住道:「主子,主子,您猜今兒個王爺和奴婢怎說的?」

  雅嫻抬頭看著她。

  伺書喜氣洋洋的學著弘歷的口氣:「別急著叫你家主子起來,今兒她不必去向福晉請安,福晉那頭,我會派人去說。」

  末了,她又道:「主子,王爺說,今晚上他還過來呢。主子,王爺真是寵您!」

  雅嫻那時卻是醒著,也聽清了弘歷的話。只是此時,她卻假裝毫不知情:「爺果真這般說的?」

  伺書點頭:「是呢。」

  不過,她說完,臉色竟變了一變:「只是主子,奴婢額娘曾和奴婢說過『這男人不同女人,男人動心極快,卻也……』總之,主子請恕奴婢多嘴,主子萬不可對王爺動了真心。這真心一旦動了,往後,可就難了。奴婢額娘說『這世上的事,原本就是誰動了心,誰便吃了虧』。奴婢笨拙,卻覺得奴婢額娘說的對呢。」

  雅嫻聞言忍不住看了看眼前這個僅比她大一歲的少女:這丫頭卻不同前世那幾個,這是她自個兒挑選的。她當初選她做自己的貼身大丫鬟,便是因為,她的額娘,是這家生子中,唯一一個有福氣,能拿捏住丈夫的。她時常覺得那女人有大智慧,卻不想,竟是選對了。

  今世這四個丫鬟:伺書和伺琴,皆是陪她一起長大的,伺棋和伺畫,皆小了她八歲。算是她看著長大的。比上輩子那四個蠢的沒邊兒的奴才,卻是好了一倍不止。

  也是看著她們幾個,她方才覺得,這輩子,她不會再走上上輩子那條蠢路了。

  她帶了笑,只說:「這話你以後萬不可再說了,特別是不能讓容嬤嬤聽到。」

  伺書知她是聽進去了,忙磕了頭,慇勤地服侍她梳洗……

  ————

  弘歷下了朝,剛回府,便見著路上跪了個奴才。那奴才見他來了,只磕頭不止:「王爺!」

  這做派,卻讓他想到了那高氏。他皺了眉頭,強忍住心頭的不耐問道:「高庶福晉身子又不好了?」

  這話,聽在倩兒耳中卻更覺得自己選得新主子不錯,是個得寵的。

  她忍不住更賣力了:「奴婢的主子是哈達蘇格格。」

  弘歷聞言覺得頭更疼了:那女人想幹什麼?她不過是個不入流的下賤之人,運氣好,得了他的孩子。如今難道竟是聽了他昨兒個宿在雅嫻那裡,竟妄想要母以子貴,來爭寵了?!

  他心頭更厭煩,他本想著一回來便直奔祈園去看那個小人兒,如今卻是被這賤婢敗壞了興子。想到她的肚子,他便更加厭倦:那賤人怎配給他生孩子?!

  他語氣中的不耐全數爆發出來:「爺聽說今兒個你家主子問福晉要了許多東西。現又找爺,難道還缺什麼?」

  倩兒聞言心頭更加堅定:哈達蘇格格果然是蠢貨,沒見著她連懷了孕,王爺都沒有正眼瞧過嗎?剛剛以為是高庶福晉時爺多溫柔啊,現在……哼,果然在那蠢貨身邊,是沒前途的。

  倩兒慶幸著自己的明智選擇。為即將要跟著一個前途遠大的主子而興奮,這也讓她更加想要做好這件事,讓未來的新主子更器重她。她此時不慌不忙地磕了個頭道:「王爺,我家格格並不需要什麼,她只是想念家人……」

  家人?!

  弘歷有些恍惚:是了,那哈達蘇卻是和雅嫻是一家的,那這家人,豈不是也是雅嫻的親人嗎?他想起三年前陪雅嫻回門的事來,心頭更加柔軟。

  那倩兒說了一大堆哈達蘇如何想念家人,只說的哈達蘇成了個孝順的不能再孝順的女子,方道:「所以,我家主子想求爺一個恩典,允她能見見家人……」

  弘歷大手一揮,打斷了她的喋喋不休:「准了!」

  倩兒愣住:這……竟是如此輕易地就准了?難道,還真是子嗣的功勞?

  她正胡思亂想間,弘歷已帶著吳書來朝著祈園去了。

  ————

  祈園。

  雅嫻拿了珠子和伺書她們幾個串著花樣兒,容嬤嬤過來看了看,僵著臉勸了句:「側福晉仔細些眼睛,別費了神。」

  然後又過了會子,勸道:「奴婢看王爺身上還帶著那翠竹荷包,側福晉要不要重新做個給王爺?」

  雅嫻這下倒是楞了,仔細一想,這段時間那弘歷身上繫著的可不正是那年大婚時,她為了偷渡那張浸了辣椒水的帕子而順手讓伺書拿來原本打算自己用的翠竹荷包?

  沒想到,他竟還收著。

  她臉色變了一變,卻沒擱下手中的珠子,只道:「王爺身上的荷包原本就該用福晉做的,若我給做了,福晉看到,豈不又是一場官司?嬤嬤倒是提醒我了,那荷包之事,卻該勸勸王爺了。」

  容嬤嬤聞言臉色便是一僵,想了半天,卻想不出句擲地有聲的話兒來反駁,只悻悻道:「福晉管東管西,還能管王爺用誰做的荷包不成?」

  雅嫻只是笑:「若我是那福晉,別人卻是如今的我,嬤嬤覺得王爺繫了非我做的荷包,我當如何想?」

  容嬤嬤愣了一愣,訕訕道:「側福晉卻是不同別人的。奴婢瞅著,這世上就沒有人比得過您。」

  雅嫻聽她如此說,卻只能無奈地笑笑:「這話,卻不能再提了。」

  容嬤嬤方行了個禮:「奴婢懂,奴婢只是覺得,側福晉您受委屈了……」

  弘歷如今卻是喜歡不經通報便進祈園。而今本是興致勃勃來了,想要告知雅嫻,她娘家的人都能來看她,結果剛走到房門外頭,便聽到容嬤嬤這最後一句話,臉上的喜氣瞬間全無。只餘下濃濃怒火:「哪個敢給側福晉委屈受?」

  「叩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雅嫻登時反應了過來,帶著一眾奴才都跪下了。

  弘歷心頭煩躁,趕緊讓吳書來攙起了雅嫻,卻盯著地上跪著的容嬤嬤厲聲問道:「你說,是哪個不長眼的給你家主子氣受了?爺我今兒定要好好審審那人!」

  容嬤嬤雖笨拙,卻也明白此時定不能直言相告。她愣了一愣。卻是身旁跪著的伺書說話了,伺書磕了個頭,道:「這話本不該奴婢說的,只是……」

  「莫要吞吞吐吐的!」吳書來立刻尖著嗓子喊道,「沒見著王爺發問嗎?」

  伺書方用力磕了個頭,心一橫,閉了眼,竟流了眼淚來:「這話,這話,奴婢原是說不得的,就連奴婢的主子,也不能說……這話,只因這話,卻是家醜。」

  弘歷更加不耐:「爺命你現在便說清楚!」

  伺書又磕了個頭:「前兒個,那哈達蘇格格身邊的大丫鬟卻是來了祈園求見側福晉……」

  雅嫻聽到這裡,便已經明白了伺書竟是打的禍水東引的主意。

  這倒也好,哈達蘇畢竟是個蠢貨,如今又有孕在身,卻是被這一院子女人恨得牙癢。她與這哈達蘇更是沒有交情,不過一是為了有機會見額娘,二是看在同位烏拉那拉的女兒給她個薄面,才應下了賞花之事。

  如今,能在弘歷這裡備個案,再小心一點。便算是雙重保險了。

  容嬤嬤也是反應過來了,她心頭雖然沒有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卻從來都是以雅嫻為重。毫不誇張而言,這院子裡所有的女人,她都是當做仇人來防著的。此時見伺書說的動聽,便一言不發在一旁磕著頭。倒顯得雅嫻的確是被那哈達蘇欺負慘了。

  弘歷越聽這伺書說,心頭越氣。若不是怕出什麼不好的傳聞,早就想吩咐送碗落子湯給那哈達蘇了。

  此刻,他手在袖子頭攢的死緊。心頭只想立刻把那哈達蘇和設計讓哈達蘇爬了他的床的高庶福晉給撕碎了。

  他倒是有雙重標準,竟從未想過,這一樁樁的事兒中,有自己不對的地方。

  聽伺書說完,他深吸了幾口氣:「你們倒是忠心為主的。吳書來,賞!」

  吳書來趕緊應了下來,心頭對雅嫻的評判更高了,暗自決定以後寧願得罪嫡福晉,也不要得罪了這位不顯山露水兒的側福晉。

  弘歷讓吳書來賞了這屋子頭的奴才後,方讓他們都出去了。

  他坐了過去,撿起那桌上的半成品珠花笑問:「這是你串的?」

  雅嫻看了眼,笑道:「哦,臣妾倒是不會,只是坐在這裡看來著。」

  她如今卻是在摸索,該如何對待面前這尊大佛,前世的經驗早已不管用。而今世,該如何做,她卻仍需摸索。

  弘歷聽她這般說,也不生氣,只道:「爺同意了讓那拉家的女眷過來,卻不是為了哈達蘇。」

  說罷,他眼睜睜地瞅著雅嫻,卻只等來了她一聲『哦』。弘歷心頭竟有些兒洩氣。忍了幾忍又道:「哈達蘇的孩子,卻是動不得。」

  這下,雅嫻倒是好奇地瞅著他了: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竟然以為她要害了哈達蘇的孩子不成?

  弘歷也意識到了自己說錯話,只笑道:「爺如今子嗣不多,皇阿瑪因了……所以極為看中子嗣的。」

  他說的含糊,但雅嫻卻都懂了:當今皇上少的可不就是子嗣?

  「爺既然要抱住哈達蘇格格的子嗣,」她笑道,「卻是要多費些功夫了。臣妾最是軟弱好欺的,人又蠢笨,卻是護不住哈達蘇格格。」

  弘歷煩躁的一拳打在了桌上,憤然起身:「爺幾時說要你保護那賤婢了?」

  雅嫻冷眼瞅著他,口中急忙認錯,心頭卻是不屑:她既在你眼中是賤婢,你當初為何有要給了她孩子?男人,果真永遠只會把錯處推到女人頭上,自己卻不思反省!

  她如今,越發疑惑:前一世,她到底愛了他什麼?他怎麼就值得自己去愛了?

  ————

  弘晝聽了那小廝的匯報,眉頭皺的越發緊了:「她竟是如此艱難。」

  他是怨恨的,這怨恨不僅是對著裕妃,更有大半是對弘歷:他既然娶了她,為何還要用那個哈達蘇來噁心她?他既然不珍惜,為何……

  世上的事,便是如此捉弄人。他想要給她幸福,卻連近她身的可能都沒有。而能夠近她身的,卻是不知道珍惜她的人。

  若她能嫁給他。他定不會讓她如此難做人。

  三千弱水,他只想取那一瓢來獨飲,卻奈何佳人和他從無緣分。

  他一個人起身,看著那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頭想著的,卻唯有那一個。

  良久。他喊了人進來。那人看起來平平凡凡,是扔在人群中絕對找不出來的相貌。

  「想辦法給她身邊的人遞個話,就說『鴻門宴』。」

  ————

  「鴻門宴?」雅嫻拿了那本獎勵給她的醫書,翻看著。

  「是,那人看起來倒像是高庶福晉院裡打掃的。」伺琴規規矩矩地說。

  她如今已經有8歲了,雖看起來尚小,心底卻是明白的。

  「就這一句話?」雅嫻問。

  「是啊,奴婢問她,她卻轉身就走了。」伺琴嘟著嘴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雅嫻說道,「這話不可和別人提起。」

  伺琴行了個禮,聲音清脆:「庶!」

  看著伺琴出去後,雅嫻才放下了手中的書:「那報信的人,會是誰呢?」

  ————

  那布爾府裡如今卻是一片熱鬧。

  二房的如今眼睛卻都長在了頭頂上,橫衝直撞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頭。瓜爾佳氏打發了幾個哭哭啼啼來告狀說二房的人又如何到處惹事的婆子。方轉了頭,看向三格格:「你覺得這事該如何處理?」

  三格格卻是被紐咕祿格格□□了多年,又是跟著雅嫻一起長大的,故得了瓜爾佳氏的幾分看重。

  她如今見瓜爾佳氏問,心頭卻還是忍不住慌了一瞬。只看到瓜爾佳氏認真的眼神時,方才沉了下心:「那二房的不過是因為她家出了個懷有身孕的格格,可是女兒卻覺得。那格格,始終也是格格。就算升了庶福晉。呵。」

  她嘴裡發出一聲冷笑,目光中儘是不屑,生生有了幾分雅嫻的神韻,看的瓜爾佳氏更是滿意:「所謂三妻四妾,那庶福晉再好也不過是個寫不到皇家玉牒上的妾!更何況,誰知道此次能去寶親王府探親,到底是托了誰的福氣呢。」

  瓜爾佳氏笑道:「你果然長大了。對了,你繡的嫁衣如何了?」

  三格格聞言就紅了臉,哪有半分之前的英姿颯爽。她命運的改變,卻都是因了雅嫻,就連如今有了那麼好的親事,也是瓜爾佳氏親自為她掌眼的,就連嫁妝……

  她心頭感激之情更甚。

  瓜爾佳氏乃人精,豈會看不出她的心思?她只笑了。這親事雖是三格格的福氣,卻又何嘗不是她為雅嫻打算的?

  有了和那家的姻親關係,這日後……

  她想到這裡,對三格格的心思又真誠了幾分,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如今仍是不夠,還要多學學這管家的手段。你且說說,這事若是你,該如何處理?」

  三格格明白瓜爾佳氏這是為了提拔她,心頭更加感動。她想了想,清了清嗓子,道:「女兒愚鈍,卻是覺得這事兒,不如放手讓他們鬧去,甚至還可以幫他們傳傳。這身為表姐的格格居然妄圖用娘家來欺壓身為第一側福晉的表妹,只怕……」

  ————

  九月十四。

  這一大早,烏拉那拉家的女眷們便收拾妥當了。

  那布爾的繼母富察氏在兒媳婦豐嘉氏的攙扶下,走到了外頭。迎著瓜爾佳氏和三格格便喊道:「如今你卻是托了我們哈達蘇的福氣才能見著你那短命的女兒了。可見這人呢,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那短命的就算搶了我們哈達蘇的位置,卻承不住那潑天的富貴呢……」

  瓜爾佳氏氣的渾身發抖,只冷笑道:「我倒是要看看那哈達蘇格格有何富貴。別承不住……」

  三格格卻是站在瓜爾佳氏這邊的,有些話,瓜爾佳氏不好說。她卻是極為方便的:「瑪嬤,這次能過府去,還不知是托了誰的福氣呢……再有,孫女可是聽說,那哈達蘇格格也是托了第一側福晉的面子,才有了……」

  她同那瓜爾佳氏一般,將那『哈達蘇格格』咬的極為清楚,處處在打二房的臉。

  富察氏還想罵幾句,卻被她兒媳婦豐嘉氏給拖走了。

  瓜爾佳氏看著這一切,只歎道:「這豐嘉氏雖聰明,只是命卻不好。」

  三格格脆聲道:「這世上又聰明,命又好的能有幾個?不是所有人都有額娘這般造化的!」

  瓜爾佳氏聞言笑了笑,輕拍了她的手背:「走吧,想必你雅嫻妹妹已是等急了。」

  ————

  熹貴妃擱下了手中的茶杯,問道:「是今兒個?」

  銀杏笑道:「可不是呢,這會子,烏拉那拉家的馬車估計都快到寶親王府了。」

  熹貴妃彷彿是出了神,過了會子,方問:「都準備好了?」

  桂嬤嬤笑道:「娘娘放心,都備妥當了。」

  作者有話要說:332914944 貓在群裡等乃們。

  【人物姓名:烏拉那拉•雅嫻

  年齡:16歲

  體質:100(上限100,閨閣中的弱女子啊!)

  魅力:100上限100)

  敏捷:34(上限100)

  才藝:85(上限100,不可通過親密點提升)

  智慧:100(上限100)[獲得過目不忘技能]

  可塑性:20/100(一切皆有可能)

  與目標人物的親密度:98(將有一定幾率為負數。負100時,玩家將被抹殺)

  親密點:0

  【寵妃養成計劃:

  傾國傾城:魅力點達到100(已完成!)

  身康體健:體質點100(已完成!)

  傾君之情:目標人物親密度98點(已完成!)

  左右逢源:100%(30%)】

  
第47章 破

  折桂正在給高庶福晉梳頭,突聽她問:「那藥粉是給了倩兒了?」

  「早已是給了,只是庶福晉……」折桂猶豫了下,「那倩兒……」

  「一個家生子,卻背了主,」高庶福晉迷了眼,冷笑了聲,「你當我真的要保她?」

  折桂聞言放了心,卻又難免生出一絲兔死狐悲的念頭來。

  高庶福晉慢悠悠地說:「可見這奴才啊,若是不能夠忠心,不過也是條賤命而已。」

  她渾身一顫,滿臉發白。勉強應道:「庶福晉說的對,正是這個理兒呢。奴才是命本就賤,若是連忠心護主都做不到,當真是……當真是豬狗不如了。」

  高庶福晉臉上帶了笑,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這往後啊,無論進多少個奴才,他們也越不過你去。」

  折桂忙笑道:「奴婢卻是不敢如此奢望,只求到時候再進了比奴婢伶俐的,庶福晉也千萬不要把奴婢忘了才好。奴婢啊,這一輩子沒啥大的出息,只想守著庶福晉,把庶福晉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高庶福晉臉上的笑容越發盛了……

  ————

  折桂匆匆走到院子裡頭,卻被一粗使婆子撞了滿懷。她低了聲音,對那婆子耳語:「煩請轉告五爺,那高氏彷彿已對我起了疑心。」

  那婆子點了點頭。

  折桂即刻離開那婆子,甩手給了她一巴掌,怒斥道:「你長沒長眼?竟衝撞了我!我可是奉庶福晉的命,要去折花兒來的!你這婆子簡直……」

  那婆子慌忙跪下不住的磕頭:「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折桂看上去氣的越發狠了,深吸幾口氣方道:「算了!算了!下次再這般橫衝直撞,我立刻回了庶福晉,將你拖出去打殺了!」

  這院子頭的下人心頭轉了幾轉,皆是同情那婆子可憐的遭遇起來。

  高庶福晉站在窗子跟前,聽了這一幕,心頭歎了聲:她當年那個福兒雖蠢,但卻是一起長大的,可惜那福兒蠢過頭了,無法,只能死了。這個折桂雖比福兒機靈,看起來也算是可靠,甚至讓阿瑪查了她的身家,也都清白。

  但她就是不能放心,特別是昨夜,總覺得心驚肉跳。

  而今看情景,倒是她想多了,也是,這折桂平日裡是極少出她這院子的……或許,真的是她太敏感小心了吧。

  高庶福晉喉嚨中發出一聲嘲笑:不過是落個格格的胎罷了,她怎麼如今卻小心翼翼起來?這計謀雖簡單,卻是極為穩妥不過的了。任誰也想不到,下手的人,會是哈達蘇自己的心腹丫鬟吧。

  是了,她是想多了,一切都會好的……

  ————

  霓虹站在院子內,想著那人的話:「……碧兒,卻是因了博吉利宜爾哈格格死的,可說句不該說的話,雖是博吉利宜爾哈格格讓碧兒下的藥,但若不是第一側福晉發現了,死的也不當是碧兒……」

  霓虹的眼睛有些濕潤。她彷彿又看到被阿瑪責打後,龜縮在柴房的自己,還有那個偷偷藏了吃食,端起來給她吃的女孩:「姐姐,霓虹會為你報仇……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霓虹一個也不會放過……」

  霓虹看了看手中的毒藥,冷哼了聲,竟偷偷轉回了屋子裡,將那落胎藥藏了起來。又拿出在進府之前便為自己備下的那丸毒藥,心頭思量了下。方有了主意。

  熹貴妃使人來和她說,叫她將那藥抽空下給哈達蘇格格,並咬死了是側福晉支使的。這卻是存了要她當死士的念頭了。

  只是熹貴妃不知道,她縱使拿了她一家子當人質又如何?那一家子人中,她最在乎的姐姐早已是去了,說句大不孝的,剩下的死了,她還覺得爽快呢。

  她這條命卻不是要這麼快結束的,她還要等到博吉利宜爾哈他們都為她死去的姐姐還命債呢……

  她嘴角揚起一抹諷刺地笑:「這麼早就死了,我可是捨不得……」

  她拿著那藥丸急急地走了出去:「看見珠兒姐姐嗎?」

  問了半天,方有人說道:「珠兒姐姐彷彿這一大早上,便被倩兒姐姐叫過去幫忙了。」

  霓虹忙問了地址,疾步匆匆地過去了……

  ————

  那珠兒是個心比天高的,霓虹同她說過幾次話,覺得她定是個不消停的,之後才刻意疏遠了。

  如今,霓虹倒是要謝謝珠兒的腦袋同這哈達蘇格格一般的愚蠢來:若珠兒不蠢,今兒個,她便是危險了……

  果然,她不過拉著珠兒奉承了幾句,那珠兒便眼睛生到了頭頂上去:「格格今兒個卻是讓我去近前伺候呢。」

  霓虹奉承道:「可見姐姐是個好命的,只我如今也不差了。」

  珠兒聽了,心頭便帶了刺:「哼,你不過是個上菜的丫頭,我卻是要滿場伺候那些貴人的呢……」

  霓虹打斷了她的話,故意一臉得意:「那又如何?你卻不知格格為何讓我上菜!」

  珠兒聽了,果然生了爭強好勝之心:「我卻不信了,格格若是真要提拔你,卻不該叫你只露那一回面兒!」

  這上菜的差事,卻是一個下人上一道的。露面時間卻不超過盞茶,算個什麼好差事?分明便是不得重用!

  霓虹刻意看了看周圍,確定了沒人後方才偷偷道:「這話我只告訴姐姐,旁人,卻是再也不說的!」

  珠兒被她感染了,也低了聲:「可是怎的了?」

  霓虹亮了亮手中的藥丸子,卻不等她看清,便又收了起來:「可見著沒?這是格格給我的!」

  珠兒被她勾的火氣:「到底是何物!」

  霓虹方神秘道:「這藥丸子卻是個好東西!放水裡頃刻間便能化開,這喝了,女人卻是再也無法生的……」

  珠兒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來,慌忙又遮掩住了,只問她:「這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霓虹心頭道:吃了立時便是要死的,可不是再也無法生孩子了?

  「格格是讓你……」珠兒心頭卻是說不出的滋味來,「格格這是要對付誰?格格自個兒可是有了。」

  「姐姐也不想想,我們雖不是格格帶過來的家生丫頭,卻也知道,這府裡,格格與誰最不對付?此次格格刻意邀了那位來賞花,心頭存著的可不是……再說了,格格與那位乃一個家族所出的。那位雖現在瞅著比格格位分高了些,但這女人要靠的終究還是孩子……」

  霓虹這番話說的讓珠兒不住點頭,心頭早已信了八分。

  「……這生不了孩子的藥,吃了卻是當時看不出什麼來的,功效也要往後才能分出來。可見下這藥最是妥當,格格卻偏偏給了我,姐姐說,格格是不是更器重我?」霓虹說了一大通後,方道。

  珠兒心頭只剩嫉妒:「你倒是好命。」

  霓虹詳裝不知,只笑的越發高興:「只能說是格格看得起我,這藥一旦下了,今後,我可是要……哈哈哈。」

  珠兒心頭只剩下恨了。

  霓虹又說了幾句,方才告辭了,她這一走,珠兒卻越發坐立不安:「不成,我是辛辛苦苦方搭上了這個差事,那賤人卻是輕輕鬆鬆便要被格格重用了!不成!不成!」

  她急的抓猴撓腮,老半天,突見一丫頭急匆匆跑過來:「珠兒姐姐,可見著倩兒姐姐了?」

  「沒見著,怎麼了?」珠兒問道。

  「那今兒要上菜的霓虹,剛剛暈過去了,今兒得換人!」那丫頭急匆匆道。

  珠兒心頭一個激靈:『怎麼就暈過去了呢。那下藥的事情怎麼辦……對了,下藥!若這藥是我下的,格格不知道要多器重我呢……』

  她想罷,心頭倒是開了竅:那霓虹如今暈倒了,那藥丸定是在她身上……

  一念至此,珠兒徹底帶不住了,沖那丫頭道:「你去找找,我去看看霓虹。」

  說罷,飛也似的跑了。那丫頭喊不住,只疑惑道:「沒想到,珠兒姐姐竟是個好心的。」

  ————

  霓虹躺在房間裡,等了會兒。便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她感到來人在摸索她身上的東西,隔了半晌,聽到那人喜道:「果然找到了!」

  然後那人喜滋滋地走了。她睜開眼,望著那背影,淺笑。

  半盞茶後,一步履匆匆的小丫頭捧了水進來:「霓虹,霓虹,你怎樣了?」

  霓虹睜開眼,見果然是那喜鵲。她半瞇著眼,做出一副憔悴模樣來:「喜鵲,你來了?」

  那叫做喜鵲的丫頭看上去也不過十一二歲,和霓虹一般大小。她那平凡的面容上,此時卻寫滿了焦急:「霓虹,我聽說你暈過去了。這可怎麼辦?今兒卻是你要去……」

  霓虹打斷了她的話:「喜鵲,今兒你替我上菜吧。」

  喜鵲聞言臉色發白,她急忙擺著手:「我,我不行的,我膽小的很,怕惹了禍……」

  霓虹卻沉了臉色:「我可怎麼辦?那我一定是要被打死的……」

  喜鵲猶豫了半天:「可是我……」

  「我們是不是好朋友?」霓虹只問她。

  喜鵲最終一咬牙,點了頭。

  霓虹便要和她換衣服,喜鵲素來是個沒主見的,捱不過霓虹的催促,便和她換了衣。只是換了之後,卻越發顯得害怕了。

  霓虹招了招手:「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

  那喜鵲便貼了過去,剛要問時,卻被霓虹捂了嘴,爾後胸口一疼,她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去,只見胸口被插了一把短匕。那短匕的主人,不是霓虹又是哪個?

  「放心,我會為你報仇的。連同姐姐的仇一起報了……」

  喜鵲閉上眼時,卻聽霓虹如此說道……

  ————

  守門的嬤嬤見喜鵲低了頭出來,便問了句:「怎樣,霓虹好點了嗎?」

  喜鵲含含糊糊地點了點頭,也不說話,低了頭便走。

  那婆子卻同周圍的人笑道:「這喜鵲膽子果真和鳥兒一般大小……」

  ————

  三格格扶著瓜爾佳氏下了馬車,看著那氣派無比的和碩寶親王府一時間,竟有些怔住。良久,她方歎了口氣:「當年……」

  『當年如何?』三格格忍不住想道,側耳停時,瓜爾佳氏卻怎樣也不說了。

  「進去吧。」她換上了一臉笑容道。

  那邊側面早已開了。吳書來等候在門口,見到富察氏和豐嘉氏,只略行了個禮:「奴才見過兩位夫人。」

  吳書來穿的服飾看上去便與別的太監不同,富察氏雖沒多少見識,豐嘉氏卻不是傻的,慌忙還了半禮。

  吳書來也不管她,打眼瞅著瓜爾佳氏來了,忙過去磕了頭:「奴才吳書來,拜見老夫人。」

  這吳書來是誰?旁人不清楚,寶親王府的奴才們還不明白嗎?徹底讓以為哈達蘇格格要母憑子貴上位了的奴才打消了心頭的小九九。明白了,今兒個真正的貴賓卻是側福晉的母親呢……

  瓜爾佳氏卻是見過吳書來的,聽了便笑道:「側福晉也算是你看著長大的,如今,可是要你多多照顧了。」

  吳書來連稱不敢,三格格從袖子中摸出個荷包:「些須薄禮,請公公拿著買個茶吃。」

  吳書來接過,一摸竟是厚厚一疊銀票,那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了。

  這以為自己是貴客的富察氏和豐嘉氏臉上都有些悻悻,強作了鎮定被奴才領著朝富察•明玉的院子走去。

  ————

  雅嫻今兒個倒是受了不少刁難的話。富察福晉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只是看著下面那些個女人冷嘲熱諷。

  過了許久,她方道:「下去吧,今兒個烏拉那拉府上來探望哈達蘇格格,有得鬧騰呢。」

  高庶福晉臉上閃過一絲陰鬱,隨即笑道:「既如此,妹妹便先告辭了。」

  一群人也紛紛起身行了禮。方慢慢去了。

  餘下哈達蘇和雅嫻兩個烏拉那拉家的女兒等候著。富察氏擱了杯子,道:「兩位先回去準備著吧,不消片刻,就能見著家裡人了。」

  雅嫻心頭忍不住湧起一陣激動來,誠心實意地謝了恩,被容嬤嬤攙著去了。

  哈達蘇在後頭發出一聲冷哼,被唯有的心腹丫鬟倩兒,攙著出去了。

  ————

  富察氏雖和寶親王嫡福晉富察•明玉一般姓氏,血緣卻淡薄的很,又加之自己是庶出的身份。連提都不敢提自己也姓富察氏。

  富察•明玉雖清楚他們的底細,卻也犯不著去和一個格格的祖母攀親。於是,反倒是和瓜爾佳氏相談甚歡。

  說了會子話。富察•明玉冷眼瞅著,只見那富察氏臉上已經是掩飾不住的不耐了。而那豐嘉氏,卻是有趣。她明明也是一副想要離去的樣子,偏偏臉上的笑容卻讓人挑不出錯兒來。

  想起那哈達蘇的性子,富察•明玉便是明瞭:定是隨了她祖母的。若是隨了她娘,可能還能夠得上做個對手,可偏偏是隨了個蠢貨,怨不得也是如此蠢笨了。

  她打足精神,和瓜爾佳氏親親熱熱地說了些廢話,心頭已是有些累了。

  吳書來適時地提醒了句:「福晉,這時辰已是不早了。」

  富察•明玉方做出一副吃驚的模樣來:「竟是不早了?真是可惜,我還想與夫人多聊會兒呢。可是,這側福晉定是盼著夫人很久了,我若是再留,卻不知側福晉妹妹會不會生氣啊。」

  瓜爾佳氏慌忙告罪。只說是自己的問題。竟因著和寶親王福晉一見如故,貪著說話,誤了嫡福晉休息……

  富察•明玉此時方才注意到了富察氏和豐嘉氏似的,笑了笑:「哈達蘇妹妹現在是雙身子的人了,你們身為她的祖母和額娘,應當教教她當注意些什麼。若妹妹那裡有什麼缺的,只管讓她找我去支。」

  富察氏和豐嘉氏忙謝了恩,富察氏得意地昂起頭,拿眼睛去瞅那瓜爾佳氏。卻見著瓜爾佳氏正和三格格親親熱熱地交代著什麼,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

  富察氏等瓜爾佳氏一行走後,方才悠悠地出了口氣。

  林嬤嬤和福兒站旁邊大氣兒都不敢喘一句。

  良久,富察氏才道:「你們說,爺留了吳書來在這府裡,到底是為了誰?」

  林嬤嬤看了又看,常識性道:「莫不是,是側福晉?吳公公一直對著側福晉很慇勤。」

  福兒卻反駁道:「奴婢卻覺得可能是為了哈達蘇格格,畢竟,咱們這府上,這段日子,唯一有孕的便是哈達蘇格格了。吳公公和瓜爾佳氏多說幾句。奴婢倒是覺得,吳公公縱然是想要和哈達蘇他們家的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啊。那一家子的蠢貨!」

  林嬤嬤不同意:「那哈達蘇格格不過就是一夜。王爺如今可是常常宿在側福晉那裡。」

  「那也不一定!」福兒習慣性要和林嬤嬤爭個高下,「子嗣才是最重要的。」

  「那哈達蘇格格的子嗣,也不值當,若是高庶福晉的還有可能!」林嬤嬤反駁道。

  「說不定王爺便是安了這樣的心思呢!高庶福晉這麼多年,一個蛋都沒下過。這哈達蘇格格卻是高庶福晉引薦到王爺床上的。說不定王爺便是存了要給……」

  「夠了!」富察氏呵斥道。

  然後她揉了揉發痛的額頭:「你們說的都有道理。」

  福兒說的對,寵愛從來都是虛無縹緲的,只有子嗣才是真的!就算王爺喜歡側福晉……不,王爺最愛的還是高庶福晉,難道,王爺這段日子竟是為了高庶福晉不惜扯了側福晉來當靶子?可那側福晉如今越發美的驚心動魄了。王爺……難不成真移情別戀了?

  不!前兒個爺還私下找她,說高庶福晉近兒越發憔悴了,讓她照顧呢……

  富察氏一念至此,只恨得咬牙。不過——

  富察氏又忍不住想到了高庶福晉做的那些個事。難道王爺還未和她通氣?也是,王爺總喜歡玩什麼驚喜的。

  呵,那便讓高庶福晉去『驚喜』吧——驚喜她將有可能過到她自己名下的孩子給害死了!

  富察氏想到這裡,心頭便一陣鬆快:「咱們等著看好戲便成。只一點,今兒個,你們看好了這院子頭的人,半個都不能貼近那廚房,還有荷苑!」

  「庶!」

  ————

  因著是以哈達蘇格格有身孕為借口,方請了烏拉那拉府的女眷們過來,故這會見的地方,就定在了哈達蘇格格的院子。

  只是,一個格格的院子,未免也太過寒酸了點兒。富察氏為了寶親王府的面子,同弘歷商量了,大手一揮,便定在了這王府西邊的荷苑內。

  九月,荷花池內荷花只剩下了零零碎碎的幾朵,而這荷花池周圍,那菊。花兒卻開的極好了。

  哈達蘇喝著茶,注意力卻一直在雅嫻身上。

  「這茶聽說是很好的呢,一般人喝不到。」哈達蘇格格見雅嫻喝了口茶,忙道。

  雅嫻還沒擱下茶杯,那伺琴便大驚小怪的喊了起來:「這是什麼爛葉子?怎的湯水如此難看?伺畫,你還不去把茶水都換了?待會兒夫人她們過來了,怎麼下的去口?」

  哈達蘇臉上便一陣紅過一陣。

  雅嫻淡淡地斥責了伺琴一句:「沒規矩的丫頭,這裡也有你說話的地方?不瞧瞧自個兒的身份?真當讓你在這裡,就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哈達蘇聽不懂,還跟著說:「這大呼小叫的丫頭,是該罰!滿嘴胡話!我這茶葉可是五兩銀子一兩的呢。」

  她聽不懂,但身後的倩兒卻不是傻子。側福晉這字裡行間都在提醒著哈達蘇格格越距了呢。哈達蘇格格怎的這般愚蠢?就因為以為是自己的面子請了娘家過來,便可以坐首位了?

  倩兒忍不住碰了碰身上的藥包,心頭安定了些:馬上,她就可以脫離這個笨蛋主子了!

  伺琴告了罪,卻還是換了茶葉。

  哈達蘇心頭本來不樂,但只拿起那茶杯喝了一口,眼睛便亮了:「這茶葉不錯,我喜歡這味道,你還剩了多少?都給我了吧。」

  雅嫻忍不住笑了,就連容嬤嬤死板的臉上也帶了笑意:這格格蠢的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這茶,卻不是好得的。」雅嫻不好說這茶價值千金,只含糊道。

  「那正好給我吧,」哈達蘇格格挺了挺肚子,「反正你也不能生,你給了我,我生了兒子,大不了讓兒子以後對你好一點。」

  容嬤嬤和伺書幾個聽了這話,早已氣的恨不得衝上去撕了她的嘴。

  就連雅嫻心頭也湧起了滔天的怒意。她看著那哈達蘇格格,只笑:「哦,格格卻是從哪兒聽說我不能生的?」

  哈達蘇格格玩著手中的杯蓋,端的一派天真無邪:「你都進府三年了,連屁都沒放出一個來。我不過一晚上就有了,可見,瑪嬤說的不錯,我命裡就是比你帶福。」

  雅嫻氣的手有些顫抖:「卻不知瑪嬤為何這樣說?」

  倩兒不勸,反倒是打量了下周圍的奴才,心想著哈達蘇格格和側福晉鬧的越大越好,這樣更容易讓人相信,這藥是側福晉給哈達蘇格格下的了。

  哈達蘇格格沒了倩兒的勸阻,嘴上更是把不住門了:「你小時候就是一副短命樣兒,瑪嬤說,你就該死,我們府裡就該我一個嫡女才對。是你那個阿瑪搶了我阿瑪的爵位,不然我就是第一側福晉了。可是,那又怎樣了?你看,我都有阿哥了,你啥都沒有,可見你就算偷了我的福分,也不成。你還是沒福的啊。」

  她想了想又道:「哦,對了,我要你的茶葉是為了你好。以後我會看著我們都是烏拉那拉家女兒的份上。讓我的阿哥照顧你一點的。」

  她說完,又急道:「當然了,他再怎麼照顧你,也不能越過我這個額娘去。對了,瑪嬤說你的嫁妝也是極多的,你要不都讓人抬到我的屋子來吧……」

  也不知這哈達蘇格格是真傻還是假傻,竟巴巴的當眾開口問雅嫻要起假裝來了。

  雅嫻氣的發笑:「原來你卻是惦記我的假裝?」

  哈達蘇大手一揮:「說你這個人沒福氣,你就是沒福氣。我這是為了你好……」

  容嬤嬤再也看不下去了:「你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格格。就算是生了阿哥,也不過是個上不得皇家玉牒的格格!我家主子可是當今聖上御口親封的第一側福晉。你竟敢肖想我家主子的嫁妝。還詛咒我家主子……今天,奴才縱是拼上一條老命,也要與你分辨個清楚。大不了奴才就去告御狀!天哪!皇上啊,您御口親封的第一側福晉竟然被一個上不得檯面的格格給欺負成這樣啊!老天爺啊,你要是看到了這大逆不道的事,合該打個雷下來劈死那些個……」

  容嬤嬤正罵時,卻聽得有人道:「容嬤嬤,你這是怎麼了?」

  容嬤嬤轉頭一看,瞬間淚如雨下:「夫人 !您總算是來了,您嫡親的女兒,被那些個小人欺負的不成樣子啊。奴婢沒用,乾脆一頭撞死得了!」

  瓜爾佳氏卻是因為遠遠聽到容嬤嬤的聲音,才這般急切地趕來,如今聽著這容嬤嬤的哭訴,只看著吳書來:「吳公公,臣婦想請教公公。」

  吳書來聞言,心頭一顫:「夫人不必多禮,直說便是。」

  瓜爾佳氏便不客氣地問道:「天家素來是極為將就規矩的,臣婦求教公公,難道因了有子嗣,小妾便可以以下犯上了?」

  吳書來心頭一個激靈,明白這事要是不能處置妥當了,自個兒定是要挨削的。

  王爺對側福晉的心意,他如今算是看的真真的了:旁的不說,只今兒個讓他留在府裡頭陪著側福晉的額娘嘮嗑便是一事。

  這要是得罪了側福晉。他這總管八成也就要當到頭了。

  吳書來看向了哈達蘇格格,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厭倦,弓了身子道:「夫人這話說的,自古以來,都沒有小妾可以以下犯上的禮兒!旁的地兒沒有,咱寶親王府,更是沒有!」

  話音剛落,只見富察氏甩脫了豐嘉氏的手,衝了過去,抱著哈達蘇格格便『心兒,肉兒』的喊了半天。

  瓜爾佳氏冷著臉,看著這場鬧劇,三格格也不說話,只跟著瓜爾佳氏一般盯著那處。眼中卻滿是鄙夷。

  豐嘉氏看了看這些人,最後又將目光投向雅嫻,只見她今兒個穿著簡單,但身上的任何一件物品皆是價值連城的。那臉氣色極好,幾年未見,卻已美的驚心動魄。

  她心頭一突:這般的人品,有幾個男人會不愛的?

  她再去看自己女兒:長相只能說是中人之姿,又生的單純。這兩個站在一處。她縱是想要昧著良心說句哈達蘇的好來,也是無法說服自己了。

  此時,雅嫻臉上不見喜怒。而自己的女兒,卻是和那不著調的婆婆一起扭成一團……

  豐嘉氏覺得,她頭要開始疼了。

  ————

  荷苑。

  氣氛異常詭異。

  來往的奴才都不敢大聲喘氣兒。

  這氣氛當真是僵的厲害了,吳書來以耳觀鼻,只牢牢地站在雅嫻這邊。

  隔了會子,也沒人說話。倩兒便出了聲:「側福晉,哈達蘇格格,奴婢見著今兒的菊花開的甚好,老夫人,夫人們又是頭次來這府邸。必是極想看看側福晉與哈達蘇格格平日裡生活的地方。奴婢斗膽建議,各位正好去賞賞美景?」

  豐嘉氏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果真是沒有看錯這倩兒,是個伶俐的!

  雅嫻心念一動,看著身旁護著自己,宛如一隻老母雞護著崽子的額娘:「那布爾夫人,這花兒是開的不錯,若不嫌棄,便隨著我走走吧。」

  「謝第一側福晉!」瓜爾佳氏帶了笑,行了個禮。

  三格格也慌忙磕了頭,謝過了。

  這一行便要起身,卻聽著哈達蘇格格嚷道:「瓜爾佳氏,你還沒同我行禮呢!」

  富察氏聽了也道:「是該如此,那布爾是寶親王的臣子,你身為他的嫡福晉卻如此不懂禮數。簡直是丟盡了我的老臉!」

  雅嫻臉上一寒,恨不得衝上去捫她幾耳光。

  豐嘉氏眼瞅著氣氛好不容易緩和點兒了,偏偏自個的女兒和婆婆又惹事,頭疼的更厲害了。

  她慌忙道:「這事兒本……」

  瓜爾佳氏橫了她一眼:「這事兒卻是臣婦疏忽了。」

  她領著三格格走上前去,對著那哈達蘇格格行了個三跪九拜的大禮。

  只看得雅嫻拳頭攥的死緊,恨不得生生扒了哈達蘇她們幾個的皮肉;只看得吳書來身上一陣陣出著白毛汗,恨不得立刻將那哈達蘇幾個給遠遠的丟開了;只看得容嬤嬤額頭上青筋暴烈,緊緊抿著唇,步履卻多邁了一步,擋在了雅嫻身前;只看得伺書,伺琴幾個恨不得立刻將那哈達蘇幾個掀倒在地,狠狠踏上幾腳;只看得那滿院子的奴才,兩股站站,恨不得自個兒從沒生過這雙眼!

  瓜爾佳氏帶著三格格行完了大禮,站起身,只冷哼了一聲。

  這一聲,卻把那本就慌得不行的豐嘉氏給嚇的差點厥倒過去。

  哈達蘇和富察氏倒是看的歡樂無比。雅嫻卻幽幽道:「方纔瓜爾佳氏卻是行完禮了。吳公公也說了,這妾就算是有了身孕,也不過是個上不得檯面的妾,這以下犯上的事情,我寶親王府卻是從來沒有的。既如此,那哈達蘇格格便過來給我行禮吧。」

  哈達蘇聞言卻失了聲:「我有身子……」

  雅嫻坐了回去,只看著她:「哦,所以呢?」

  哈達蘇不知怎的,被她這一眼竟是看的心頭慌的不行,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我懷著王爺的孩子,若是肚子裡的阿哥有了損失……」

  「若是你因了磕頭而丟了阿哥,」雅嫻道,「我就擔了這責!」

  倩兒聞言猛地抬頭,眼神中綻放出光芒來:或許,她可以……

  伺書盯得緊緊地,此時見倩兒面色有異,心頭便是一突,想起雅嫻的吩咐來。便決心今兒個要牢牢地盯緊了這賤婢。

  哈達蘇啞了口,富察氏本想叫喚兩聲,沒承想剛一看過去。便被雅嫻渾身的氣勢駭住。那目光似乎會吃人,壓得她渾身直冒冷汗,哪裡還敢大聲說一句話來?

  瓜爾佳氏站在女兒身後,有些欣慰的抹了抹眼角:如今,雅嫻越發是長成了,那氣勢竟毫不比先皇后當年差了。

  富察氏不敢護住哈達蘇格格,豐嘉氏是知道護不得。

  哈達蘇格格看了半天,竟是都要逼著她去給雅嫻行禮了,登時眼淚就落了下來:「我不要,我才不要給她行禮,瑪嬤你說過的,明明我才應該是第一側福晉。」

  聽了這句話,吳書來渾身一顫,再看哈達蘇格格時。那目光卻是和看死人沒什麼兩樣了。

  瓜爾佳氏聽了這話,雙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就連三格格也惡狠狠地看向那哈達蘇和富察氏:「臣女蠢鈍,居然第一次聽聞,原來……哼哼!」

  豐嘉氏徹底歪在了侍女身上,心頭直念佛號。

  雅嫻冷笑道:「如今,我卻是請不動一個格格了?吳公公,您且告訴哈達蘇格格,以下犯上該如何處置?!」

  吳書來早就認清了形式,當下立刻行了個禮,道:「一般人家,若遇到以下犯上的,皆是拖出去發賣了,或直接棒殺。」

  哈達蘇聞言臉色蒼白,就連富察氏手也顫抖起來。

  「可寶親王府卻不比外頭的那些人家,」吳書來道,「若遇到以下犯上的,不過是遣送回家,嚴重的也不過是順便貶成個包衣罷了。真是寬厚極了。」

  這話剛落,富察老夫人已經扯著嗓子喊了起來:「不能!我府上卻是正黃旗佐領……」

  吳書來起身衝著她冷笑道:「老夫人此言差矣,正黃旗佐領那布爾大人的嫡妻、嫡女卻正是被冒犯的。何況,老夫人不過是個續絃罷了。這雖是扶了正……」

  他言猶未盡,這一邊的富察老夫人卻是嚇倒了,貶成包衣是什麼樣的處罰?包衣可是旗人的家生奴才!

  她平日裡生氣了,還不是隨便抓著個奴才就打就罵,稍不順眼便可以打殺了?

  她聲音變了調:「老大家媳婦兒……」

  瓜爾佳氏低了頭,假裝看不到她。

  富察老夫人轉向雅嫻,剛想喊什麼,卻觸及她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那通身的貴氣激地她渾身一顫,忙推了哈達蘇:「你這死丫頭還不快去給側福晉賠罪!真想全家人被你連累死?」

  哈達蘇格格卻是紅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她:「瑪嬤……」

  「立刻去!陪到側福晉滿意,否則你就不要起來!」

  哈達蘇格格伸手撫摸著小腹:「瑪嬤,我還有……」

  「我看也不必等了,立刻便稟了福晉將哈達蘇格格遣送回去吧。」雅嫻道。

  豐嘉氏冷眼瞅著,她心頭明鏡兒似得:這吳公公卻是和側福晉串通了來唬她女兒呢。不過,這富察老婦人平日裡看著是個精於算計的,沒想到竟如此沒用,竟連這個也挺不出來。

  她如今卻是不能說,不僅不能說,還得委屈著自己女兒去磕頭告罪。

  只盼著,經此一事後,她能多少開點竅吧。

  豐嘉氏歎了聲氣,微微閉了眼,開始默念起經文來。

  哈達蘇格格終於認命了,被倩兒攙著,便要過來。

  伺書瞅著倩兒的眼神不對,忙上前去:「還是奴婢來攙哈達蘇格格吧。」

  倩兒哪裡肯把這機會讓出來?剛想說什麼時,卻見伺書已經牢牢地架著哈達蘇格格走遠了。

  那哈達蘇格格居然還回頭叫道:「賤婢,這賤婢力氣好大!」

  ————

  雅嫻坐在椅子上,享受了哈達蘇格格、富察老婦人和豐嘉氏的三跪九叩之後,方起了身:「吳公公,叫太醫來。這哈達蘇格格剛剛兒可是勞累狠了,她是雙身子,我可不敢大意呢。」

  吳書來此時對雅嫻有了新的感受:這側福晉,平日裡看著軟弱好欺,但動起真格來。就連這嫡福晉,恐怕也比不過她的威儀和手段。

  總而言之,不愧是先皇后調教出來的!

  只是……本著忠僕的念頭,他隱約有些擔心起自家王爺了:側福晉這樣彪悍,王爺他知道嗎?

  ————

  等到雅嫻和瓜爾佳氏一路笑著回來時,太醫還在診脈。

  吳書來等在那裡,問了多次,太醫一直說:「這位主子的身體康健的很,絕沒有存在動了胎氣之事。」

  雅嫻走過去,看了那太醫,只問他:「這一胎,當真穩固的狠了?」

  太醫有些摸不準雅嫻要做什麼,竟猶豫了起來。

  「這一胎,你若是能看護好了,以後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雅嫻冷冷道。

  這太醫終於鬆了口氣:感情這位並沒有要落胎的意思呢。

  這便是易答的多了,他忙點頭道:「這位小主子身體一直很康健,且瞧著這脈象,到是進補了很多。目前看來,卻是穩得。」

  此言一出,哈達蘇幾個臉色都好極了。唯有倩兒咬牙切齒了半天。

  雅嫻笑道:「賞!」

  吳書來立刻掏出了銀子,遞了過去。這錢,本就不該是雅嫻來出,哈達蘇那頭既然愣著不動,由吳書來出面,便也是再好不過了。

  雅嫻落了座,瓜爾佳氏和三格格方按照禮數,坐了一半的椅子。

  偏哈達蘇那頭,卻只有豐嘉氏守了規矩。

  倩兒心頭一陣慌過一陣:這樣樣皆失了算計。她忍不住又摸了摸懷中的藥包:難不成竟真要依照高庶福晉說的,下藥?

  當中下藥這難度,卻也太高了。

  另,太醫已然都說了,哈達蘇格格身子康健的很。她如今要是下了藥,落了胎。要怎樣才能算到側福晉頭上去?

  但若是做不好這一宗差事,她日後,卻是徹底沒了這麼好的出頭機會了……

  倩兒這邊為自己出頭的大好機會快要失去而焦心不已。顧盼間,卻瞅著了一丫頭。於是,她心念一動,終於捨棄了要自己親手下毒的絕好機會……

  ————

  倩兒告了聲要入廁,便捂了肚子疾步走了出去。

  那頭伺書一個眼色,伺棋便趁人不注意,偷偷綴上了那鬼鬼祟祟的倩兒。

  只見倩兒奔到廚房那裡,喊出一個侍女,將一個小紙包神神秘秘的交給了那侍女,又囑咐了幾句。

  伺棋自持年紀小,便偷偷溜到了近前。伸直了耳朵,隱約聽見:『這藥下在給側福晉的那蓮子羹裡,不得有誤……』

  伺棋心頭一寒,差點叫出聲來。卻見那倩兒朝四周看了看,又鬼鬼祟祟的回去了。

  伺棋一身冷汗回到了荷苑,找了個由頭把這事兒同伺書說了。

  伺書心頭激憤,卻假裝了若無其事,叮囑伺棋了幾句,讓她不可露餡。便又站回去了。

  ————

  「蓮子羹的碗不可弄亂!這是有講究的!」管事嬤嬤吼道,「那畫著團福的碗是側福晉的,裡頭糖是減半了。那畫著仕女的碗是給哈達蘇格格的,裡頭加了雙倍的糖,那……」

  青蓮手捧了那碗團福的碗,便要出去。卻被剛進來的珠兒攔住了:「這碗蓮子羹是給誰的?你這是團花還是團福?要不我來送吧。」

  青蓮心頭還記著倩兒囑咐的事,哪敢假以人手?只笑道:「這是給老夫人的呢。」

  「側福晉的是哪個?」珠兒問。

  青蓮看了她幾眼,心頭嘲笑她居然想要攀附側福晉。只道:「我也不知道。」

  然後便端著那碗匆匆地走了。

  珠兒正好見著那後頭端著蓮子羹碗的侍女,便問道:「側福晉的是哪個?我來端。」

  那侍女便笑道:「可不就是團福的?這宴會上,哪個能越得過側福晉去?」

  珠兒罵了一聲,忙朝著青蓮離去的地方追過去了……

  ————

  卻說這青蓮,在拐角處將那藥粉盡數撒入了碗中。方將那包著藥粉的紙撕爛了,塞到沿途的假山石縫子裡頭。

  然後才端起那碗,剛要走時,卻聽後頭有人喊:「青蓮,你給我站住!」

  青蓮心頭一驚,竟嚇出了一身冷汗。

  慢慢轉身,卻見是珠兒。

  她慌忙轉身:「珠兒姐姐。」

  「你手頭的給我!」珠兒道。

  青蓮聞言心頭竟是一鬆,忙道:「姐姐要,只管拿去。」

  珠兒卻起了疑心:「你現在竟這樣好說話了?一定是有事情蒙我呢!」

  青蓮是第一次做這樁子事兒,從拿了倩兒的藥粉後,心頭就一直在打鼓。此時終於將那藥粉撒了進去,心頭終於不再沉甸甸的。

  只道:「姐姐言重了。」

  珠兒卻更疑心,低了頭,檢查了幾次。突然笑道:「我當你這賤婢如此好心呢!感情這並不是團福,而是團花啊!」

  青蓮聞言猛地一驚!認真看去,這花兒繞的再像個福字,卻也不是福啊!

  難道!一時慌亂之下,她竟是搶錯了碗?!

  珠兒冷笑道:「你快送你的團花去吧。我卻是要找我的團福了。」

  她轉身,便極快的去了。

  青蓮心頭大哀:怎麼辦?她竟是辦砸了哈達蘇格格交代的要事!怎麼辦!她就要被攆出去了!


第48章 魚死

  青蓮硬著頭皮,呈了那粥上去,往雅嫻跟前擺放。

  伺書早有防備,見她此時心神不寧,便眼疾手快阻住了:「你這丫頭,放錯了位置吧。」

  這番鬧騰,卻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倩兒差點想湊到跟前了,好在理智尚存,方才險險地站住了。

  她打眼望去,那碗卻是團花的。

  再看青蓮,她卻嚇得瑟瑟發抖了。

  倩兒心知不好,只小聲地說了句:「也不知是在窮顯擺什麼,竟放著好好的蓮子羹不要了。」

  哈達蘇卻是聽了個清楚,正好有侍女送上一仕女花紋的碗。她便怒道:「混賬奴才!」

  倩兒心頭突然湧出一個想法來。她低了聲音,道:「那團花的,看上去竟非常不錯呢。」

  哈達蘇聽了個分明,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此時看著雅嫻面前那團花的碗子,竟覺得比起面前這仕女的,好了不止千萬倍。

  她伸手指了那碗:「我要那個!」

  瓜爾佳氏氣的發笑,罵那端了蓮子羹上來的青蓮:「尊卑不分的賤人!竟擺錯了那碗!按規矩,側福晉何等尊貴之人,能用那團花的杯盞嗎?若是在我府中,早拖下去亂棒打死了。」

  青蓮嚇得身如抖糠。兩股戰戰,跪下直喊饒命。

  雅嫻看了她一眼,冷冷道:「還不快把這碗蓮子羹端給那布爾夫人?」

  倩兒心頭一慌,差點開口時,富察老夫人卻搶先發了難:「臣夫竟是頭一回聽說,一個臣子的福晉竟能越過主子去了!」

  她喝道:「賤婢,還不快將那碗端給你家主子格格?」

  倩兒心頭一鬆,復又遺憾的歎息:『這竟是不能夠把側福晉攀扯進來了?』

  青蓮雖然膽小,卻是怕極了牽連家人的。如今只是低了頭:「請側福晉用那蓮子羹,那羹卻是嚴格按照側福晉平日裡的口味來的,不信側福晉可以嘗嘗……」

  伺書心頭更加確定:這羹裡,定是做了手腳的!

  伺書跪下進言:「側福晉,奴婢覺得老夫人說的對,畢竟,哈達蘇格格有孩子呢。」

  她此時卻只一昧想著要讓那危險遠離了自個兒的主子,卻從未想過:若這危險,打一開始便是要衝著哈達蘇格格來的呢?若,幕後之人原本就是期望借助雅嫻的手,將這碗下了毒的羹交給哈達蘇格格呢?

  伺書聰明是聰明,但終究,卻還只是一個未經世事的丫頭,雖則比雅嫻大了一歲。但她卻還未見識過,這後院女人真正的手段呢。

  雅嫻見伺書如此說道,再看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卻死不改口的青蓮。心頭便是明瞭些。那蓮子羹,定是有什麼不對。

  只是,她思量了一下,卻是點了頭:「既如此,這粥便與了哈達蘇格格吧。」

  她指了那跪在地上的青蓮:「你給你家主子端過去吧。」

  青蓮聞言,嚇得幾乎要暈厥過去了。哪裡還敢起身?

  倩兒見此情況,忙呵斥了聲:「還愣著幹什麼?你竟敢違背側福晉的意思?」

  雅嫻方纔如同第一次見識這個奴才似得,多看了她一眼:若那蓮子羹沒有做什麼手腳,伺書也不會那般急切地要把那碗蓮子羹推給哈達蘇格格。但若是那蓮子羹有問題。那哈達蘇和倩兒的反應卻截然不同……

  雅嫻想著,看那倩兒的眼神便比往日更多了一份厭惡:哈達蘇是沒這份心機的,那麼,也就是說,眼前這奴才,竟可能是叛主了?

  青蓮被倩兒一嚇,戰戰兢兢地將那碗粥端到了哈達蘇面前。

  剛要退下,卻又聽那富察老夫人吼了聲:「把那碗給我!」

  青蓮嚇了一跳,正想跪下時,卻聽得側福晉冷笑道:「老夫人當真是尊卑不分了?」

  ————

  原來,那珠兒竟是端了團福的碗子過來了。

  這富察老夫人竟因為雅嫻『妥協』了一次,便妄想再壓了她一次。此時連尊卑都不顧,後果也不想,只圖勝了她。

  自然,她素來是驕傲慣了的,若說丈夫在世時富察老夫人還知道收斂一二的話,那麼,在丈夫死後,她便更加囂張跋扈了。

  雅嫻伸手示意瓜爾佳氏不必衝動。她似笑非笑只看著那富察老夫人:「你想要這碗?」

  富察老夫人不知為何,心臟卻突的猛跳起來……

  ————

  今兒朝上議事卻是久了些。

  弘歷下了朝便匆匆往回趕。

  回了府,便聽人說,側福晉和哈達蘇格格現在都在荷苑待客呢。

  弘歷急匆匆往荷苑方向走了幾步,忽又停住,不自在地咳了聲:「吳書來,伺候爺回房更衣沐浴……」

  身後那小太監不自在地提醒了句:「王爺,吳公公現在在荷苑陪著呢。」

  哦,弘歷恍然大悟,他竟然忘了今兒一早自個兒便將吳書來留在府上的事兒了。他咳了一聲:「廢話,這爺還不知道嗎?!」

  ————

  霓虹低了頭,快步走回了喜鵲的房間。掏出身上早已藏好的植物莖塊,強忍著噁心,放到嘴裡嚼爛,然後顫抖著,將那嚼爛了的東西盡數抹在了臉上。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她方擦淨了臉。只見,那原本光潔的臉上,起了一層密密的紅疙瘩。

  她低了頭,帶著火石,低頭快速地折回了自己的屋子……

  ————

  弘歷這頭換了衣服,便揮退了下人,隻身去了荷苑。

  秋風送爽,一股子涼風吹散了這殘餘的熱度。

  弘歷到了荷苑,剛想近前,卻見著那富察老夫人正尊卑不分地吼叫道:「我是你瑪嬤!憑什麼我要用次一等的用具?」

  『次一等?』弘歷有些恍惚:難不成,他的王府還有什麼殘缺的用具?

  那富察老夫人猶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

  雅嫻卻收到了伺畫的暗示。臉上竟緩和了些,原本的凌厲與貴氣皆不在。而是做出了十足委屈的樣子來:「瑪嬤,這不過是個碗碟。況,這是王府的規矩,並不是雅嫻定的……」

  「規矩個屁!」富察老夫人被『規矩』一詞害了多年。她的兒子,因為規矩無法承爵,她的嫡親孫女,因為規矩,只能做最低級的格格……

  如今,竟又要因為那起子規矩,就要朝這個賤丫頭低頭不成?

  她如今,還就是要那碗蓮子羹了,怎的?!

  瓜爾佳氏聽了雅嫻突變的口氣,心頭倒是有些不解了。她看了眼雅嫻,只見她原本臉上的怒氣還在,只是隱藏到了眼底深處。

  她舒了口氣,眼角目光一轉,卻見著那站在正對著她角落處的伺畫臉上有些不自在。瓜爾佳氏突然福臨心至,想要扭頭,卻又生生的忍住了。

  瓜爾佳氏從來都是不會為了自己委屈子女的。在雅嫻出嫁時,她便大鬧過一場,只為將那漫天雪花的不吉之兆從雅嫻頭上摘了。而今,但凡有一線的可能……

  有一線的可能,便已經是足夠了,是吧?!

  瓜爾佳氏下定了決心,雙手捧著原本屬於雅嫻的那碗蓮子羹,親自走了過去,奉上。還不等富察老夫人說句得意的話,便『噗通』一聲跪下,抱著富察老夫人的大腿邊哭:「額娘,媳婦兒錯了。求額娘懲罰。」

  富察老夫人心頭得意,又兼之有些渴了便喝了口那羹。

  珠兒看的心頭一慌,卻又想到:那富察老夫人年齡大了,又是個寡婦,反正是絕育的藥,她吃了也沒事。

  豐嘉氏早已坐不住,她在府中絲毫沒有發言權。而今,卻見自個兒的婆婆和女兒都犯了大蠢,只得『噗通』一聲朝著瓜爾佳氏跪了下來。拚命的磕頭。

  瓜爾佳氏見豐嘉氏如此,心頭不免有些同情:所謂世人皆醉我獨醒。便是指豐嘉氏了。作為二房唯一一個不蠢的人,豐嘉氏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艱難……

  身為女人,瓜爾佳氏同情豐嘉氏,但身為母親。瓜爾佳氏卻是有些怨恨的:畢竟,她生的那個蠢貨,確實是欺負了雅嫻……

  瓜爾佳氏哭的淒厲:「額娘啊。媳婦兒不孝,您有事兒沖媳婦來就行,何必扯上雅嫻?虎毒尚且不食子,額娘您為何處心積慮要雅嫻去死?她才是您嫡親的孫女……」

  「她算什麼東西!」富察老夫人喝了一大口蓮子羹道,「我的嫡親孫女只有哈達蘇!只有我的哈達蘇才配的上第一側福晉的寶座!」

  哈達蘇用調匙小口小口地喝著碗中的蓮子羹,聞言,也笑了:「喂,你看到沒?我早說了,你把你那些個嫁妝搬過來。我可以保你這輩子有人送終……」

  弘歷聽到這裡,早已氣的七竅生煙。他大跨步走過來,怒目道:「本王竟是不知,本王竟有個叫哈達蘇的側福晉!難道,當今的萬歲爺也會寫錯聖旨?」

  富察老夫人那少的可憐的腦細胞終於活動了一回,忙跪下喊錯。哈達蘇仍在用著蓮子羹,見到弘歷來,便甜笑道:「爺,您來啦!這蓮子羹不錯。味道好極了!爺,您是來看我們的孩子……」

  弘歷看向她的碗,再看向雅嫻桌前的,冷笑起來:「果然,嫡福晉糊塗了,治家也不嚴謹了!」

  豐嘉氏用力掐著自己的大腿,才沒暈過去。她膝行上前,頭磕的山響:「王爺饒命!哈達蘇格格只是有口無心!求王爺饒命!」

  哈達蘇格格見著自己素來瞧不起的女人竟磕破了頭,血流如注。忍不住撇了撇嘴:「喂,你磕什麼頭啊!真的很掉我的面子好不好?」

  豐嘉氏看著自己這個一如既往單純的女兒,眼中盈滿了淚水:「還不跪下求王爺開恩!」

  哈達蘇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我有身孕呢,萬一動了胎氣你賠不起的。真是麻煩死了,瑪嬤就不像你這樣沒用……咦?瑪嬤,您幹嘛也跪下磕頭啊!」

  富察老夫人哪裡有空閒管她?她一個勁地求著饒命。直哭的眼淚鼻涕流了一臉一身……

  哈達蘇這才有些不安了起來,她停下繼續吃蓮子羹,抬起頭,有些不安地問弘歷:「爺,您是生氣了嗎?」

  弘歷不理她,只瞅見雅嫻似在哭泣,忙走了過去。

  她低了頭,雙肩微微聳動。他站在那裡,卻不知該說什麼來安慰她。

  他剛剛聽了半天,再加上早已瞭解到的情況,心頭明白,定是那富察老夫人給了她難堪了。來自家人的指責,她定是難受極了吧?

  他站那裡,好半天才說了句:「你,不哭了行不行?」

  她當然沒有回應。他心情更加糟糕。一腔怒火越來越盛,他上前抱住她,將頭埋在她頸窩,只說了句:「你等著爺。」

  然後便放開了她,直直看向瓜爾佳氏:「夫人,您先起來。」

  瓜爾佳氏自然是不聽的。她如同魔怔了般,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質問的話,一點兒形象面子都不要了,只死死攀咬富察老夫人。

  這情景,落到了旁人眼中,可不就是雅嫻和瓜爾佳氏平日裡被富察老夫人欺負狠了?

  弘歷深吸了幾口氣,越發意識到哈達蘇是個留不得的禍害,連帶著那個幫哈達蘇爬了他的床的高庶福晉,也被他恨上了——雖則平日裡,弘歷便不喜歡她。

  他看向那哈達蘇:「你自持懷了爺的孩子,便不知尊卑了?」

  哈達蘇嚇地傻住,連跪下了磕頭都忘了。

  這樣子,落到弘歷眼中,只覺得她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爺既然可以給你孩子,自然,也有權利收回這個孩子。」他冷冷道。

  哈達蘇這下心卻是涼透了。

  一盆冰冷的水澆熄了她母憑子貴的白日夢,一盆冰冷的水,讓她重新恢復了些繼承自豐嘉氏身上為數不多的理智。

  她倉皇失措。然後,更加倉皇失措的還有豐嘉氏和富察老夫人。

  只聞富察老夫人喉嚨裡『咯喀』響了一聲,還來不及說點什麼便一口腥甜上口,張嘴『哇』地一聲,登時便閉了眼。

  豐嘉氏和瓜爾佳氏均被這眼前的一幕嚇住,兩人都傻了。

  哈達蘇感覺一股熱流從下。身溢出,她下意識地捂了腹部,卻感覺到了一股劇痛襲來……

  暈去之前,她聽見倩兒尖聲大叫:「天啦!血!」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彷彿看到了倩兒臉上那一閃而過得意的笑容……

  ————

  大廳裡。

  弘歷和富察氏高坐在上首。

  當時在荷苑的,上過菜的,近旁伺候的奴才跪了一地。

  雅嫻跪在最前方,瓜爾佳氏和豐嘉氏早已被先送回那布爾府上了。

  富察氏咳了一聲:「爺,要不,您先問?」

  「你問吧,這後院的事情,原本就是你該管的。」弘歷淡淡地說。

  富察氏臉上閃過一絲竊喜,她驕傲地看著下首跪著的人:「太醫已經驗出了那兩碗蓮子羹中的藥物。如今,我卻是再給你們一個機會,現在如果能承認,我必饒他一命。」

  她掃視了一遍下頭跪著的奴才,卻刻意避開了雅嫻。

  倩兒低著頭,有絲異動,卻又生生忍住了:若是將那些事兒都推到側福晉身上,倒是可以得到高庶福晉的讚賞,但這份讚賞,她卻不一定有命消受了……

  倩兒思量再三,終於決定捨棄了這鈔富貴』。

  富察氏等了半天,也沒有人上前說話。她看了看弘歷,只見他面色如常,看不出絲毫起伏來。富察氏便低了頭,繼續問道:「烏拉那拉氏,那蓮子羹原是你和你額娘的?」

  雅嫻依著規矩磕了個頭道:「正是,那碗團福花樣的蓮子羹正是我的,那團花的,卻是烏拉那拉夫人的。」

  「這按規矩,卻不是該給哈達蘇格格和富察老夫人的。」富察氏道,「你可有解釋?」

  「奴婢有罪!哈達蘇妹妹懷著身孕,覺得團花的好看,便執意要了;富察老夫人乃奴婢瑪嬤,她想要團福的,奴婢以為這只是家族……總之,是奴婢忘了維持王府的尊嚴,竟私自做了這樣的決定。」

  她這一番話,先是說了自己有罪,卻又絲毫不提那兩碗蓮子羹皆有毒藥的事情。且句句『奴婢』放低了自己的身份,只聽的弘歷心疼不已。

  「孝之一字本就無法抹滅。且,老人家年齡大了,總是固執的。」弘歷慢慢的說了一句。

  偏這一句話,卻使得富察氏本準備好了的長篇大論,徹底失了用武之地。

  富察氏輕咬嘴唇,笑道:「可偏偏巧合的是,這兩碗竟都有毒藥。烏拉那拉氏你的運氣,當真好極了。」

  她將那『巧合』和那『運氣』著重點了出來。

  弘歷當即皺了眉頭:這富察氏,今兒是怎麼了?竟失去了平日的公正,變得如此有失偏頗起來。

  其實,富察氏並沒有變,變得是弘歷。

  之前富察氏處理的人都是他不在乎的,當然無所謂,而今,卻是不同了。

  雅嫻卻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她竟接了富察氏的話:「嫡福晉說的讓奴婢心頭一陣後怕。正如嫡福晉所說,若那兩碗蓮子羹,不是瑪嬤和哈達蘇妹妹執意要。奴婢只怕是……」

  這話說的,讓弘歷心頭也一陣後怕。

  「查!必須查清!」他怒道,見富察氏眼中猜疑的神色,他方補充道,「這等子事情,若是查不清楚,只怕你我夫妻二人的安全也難保了!」

  此話一出,富察氏心頭湧起的是無限感動,而雅嫻心頭卻是無限嘲諷了……

  ————

  霓虹將那火點燃,方才戀戀不捨地離去了。

  她走的很急,一路走的全是小道,幸好她的屋子離喜鵲的本就不遠,這時候在屋裡呆的人也不是很多。這一路過來都沒有看到人。

  她進了喜鵲的屋子,牢牢地鎖了門,心頭湧起一陣恐慌來。

  喘了半天氣,方又把門打開了,然後和衣便躺在了床上,任那一臉紅疙瘩暴露在空氣之中。

  過了會子,她突然聽到有人尖叫:「起火了!」

  霓虹閉上眼,笑了。

  她知道,再次醒來後,這世界上將不再有霓虹這個人了……

  ————

  「於是,你霓虹讓你下藥的?」富察氏盯牢了珠兒。

  珠兒渾身瑟瑟發抖,好半天才完完整整說出了句話來:「霓虹說,那藥是哈達蘇格格讓下的。奴婢想要立功……」

  「去傳霓虹!」富察氏立刻決定。

  此時,一個侍女卻奔了進來,跪在地上磕了頭:「王爺,福晉!下人房著火了!」

  富察氏騰的站了起來:「著火了?」

  此時,又一小太監狂奔了進來,跪在地上老老實實磕了好幾個頭,聲音倉皇無比:「王爺,福晉,燒死了個人!」

  「是誰?」弘歷忍不住問道。

  「霓虹。」

  ————

  養心殿。

  雍正帝聽著白裡的匯報,忽而皺了眉頭:「那丫頭,對弘歷影響太深了些。」

  蘇培盛卻趁機進言:「奴才卻覺得是未必。」

  雍正帝看了他一眼。

  蘇培盛方繼續說了下去:「寶親王雖是性情中人,如今卻越發的像皇上了。奴才覺得,這句話定是寶親王憤怒之下說出口的。況且,在哈達蘇格格和側福晉中間,正常人都會選側福晉。」

  這話說的極為讓雍正舒服。況且,那泰安真人也算過卦,雅嫻的命格不僅多子多福,還是個極好的輔君之命。

  那命格一說。雍正對雖不是很信,但對於曾上貢過仙丹,後又算出熹妃是饕餮命格,嗜財,嗜子的泰安真人。雍正帝還是信的。

  他雖有粘桿處,但對於有些事,卻還是不能夠妥帖。

  比如,他的後院雖看護了,但也有疏漏——那粘桿處畢竟都是男人,他總不能讓粘桿處的探子一天二十四小時跟著他的女人們吧。

  雍正帝想起泰安真人曾算出孝敬皇后和熹妃一起聯手陷害了弘時之事的事情。他心頭更是信了三分。

  看來,那粘桿處裡的情報處,果真是該給那丫頭的。

  那丫頭勢力單薄到,每次都要靠瓜爾佳氏才能勉強脫身了。

  雍正帝想到這裡,竟是歎了口氣。

  蘇培盛何等人精,立刻說道:「萬歲爺不必憂慮,側福晉畢竟還小,橫豎在□□個幾年,也就出來了。」

  雍正帝看著白裡,忽道:「朕有意,百年之後,將這粘桿處中的情報處一分為二,贈與寶親王側福晉。」

  白裡和蘇培盛俱是一驚:這句話可不同往日那些,這話可是當真白裡這個粘桿處頭子的面兒說的。這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了。就算雍正帝百年之時沒有時間交待了,也必須奉行。

  白裡吸了口氣,跪下對著雍正帝行了大禮:「謹遵聖諭!」

  ————

  哈達蘇格格醒來之時,身旁卻連一個人都沒有。

  她只張了張嘴,身下便裂開似的疼痛。

  一個奴才都沒有了。

  就連倩兒也不見了。

  哈達蘇格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得,伸手牢牢地摀住了小腹。她想著那荷苑裡,一頭是血,卻仍在磕頭說『饒了哈達蘇格格』的豐嘉氏。

  淚水,終於忍不住掉了出來。

  她張了張嘴,發出一個無聲的音符——『額娘』。

  ————

  這事兒隔了好幾天。

  弘歷下了朝,冷著臉進了富察氏的院子。

  兩人嘀嘀咕咕了半日後,竟宣佈:所有的事都是那死去的霓虹鬧出來的,並因此牽扯出了霓虹姐姐就是碧兒的事來。

  於是,這事兒便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倩兒自然還是被放回了哈達蘇格格身邊,並沒有如她所願能被那個有前途的高庶福晉收了。

  她每天滿腹心事,就連做事也不認真了。奇怪的卻是哈達蘇。她彷彿變了個人似得,不聲不響,每天如同一個悶葫蘆似得。

  雅嫻自然還是回到了祈園繼續做她的側福晉。

  而嫡福晉富察氏,卻不知為何,竟很少再去宮中拜見熹貴妃了……

  ————

  鹹福宮。

  熹貴妃素手掰斷了一截細小的樹枝:「竟是死了?」

  銀杏躬身答:「卻是死了。」

  熹貴妃扔了那細小的樹枝,只道:「可惜了。」

  銀杏卻不敢再問:熹貴妃,到底是可惜丟了一枚好棋子?還是可惜了沒有如她所願讓側福晉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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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雍正之死

  雍正十三年。

  折桂抱著一束剛剛摘下來還帶著露水的花骨朵兒快步走過那小樹林。卻聽到『撲簌簌』重物落地的聲音。

  折桂嚇得面無人色,嘴裡只叨叨著:「倩兒,你別怪我,是庶福晉讓我掐死你的。你別來找我報仇……」

  她心頭悔恨今兒為了貪快走了近道。現在想快跑出去,卻渾身上下都沒了氣力……

  ————

  此時。

  霓虹,哦,是叫喜鵲了。

  喜鵲拿了根毛巾,小心翼翼地幫哈達蘇格格擦拭著頭上的冷汗。然後端著木盆出來換水。

  她臉上的紅疙瘩早已好了,再加上人又長大了些兒,瞧著雖和三年前的霓虹還隱約有些相似,卻也不是會讓人輕易往那合該死去的霓虹身上想了。

  特別是這幾年,她身條又拔高了些兒,瞧著更加的不同。

  如今,她捧了木盆出來,被那守著門的婆子讚了一句:「喜鵲姑娘越發俊俏了!只是,這……」

  她眼神閃爍不明。

  喜鵲明白了她的意思,卻也不點破,只是皺了眉說:「哈達蘇主子,今年到了夏天,身子已經越發不好了。」

  那婆子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口:「那我們幾個可如何是好?」

  「自然是要等嫡福晉發令的。」喜鵲道。重新被分配到其他主子身邊——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機會……

  她兩個在外間議論著,卻不知道,裡頭的哈達蘇卻慢慢地睜開了眼……

  ————

  鹹福宮。

  富察氏和雅嫻坐在下首,小心翼翼地陪著熹貴妃說話兒。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雅嫻總覺得富察氏在說話時,刻意避開了熹貴妃的親暱。這可和她記憶中有些不一樣了呢。

  熹貴妃猶自未覺,還拉著富察氏的手親親熱熱道:「我卻是想極了二阿哥,不如,你下次帶他來,在我這裡住幾日?」

  雅嫻敏銳的發現,當熹貴妃說道『二阿哥』時,富察氏的眼神變得有些警惕起來。

  熹貴妃似乎沒注意到這一點,只道:「永漣那小模樣,可像極了弘歷小時候。這人一老啊,就格外的想念年輕那會兒,特別是懷念這膝下……」

  富察氏卻越加警惕了:「永漣那孩子皮的很,媳婦兒卻是怕給額娘添煩惱呢。」

  熹貴妃卻不以為然:「額娘我就是愛這煩惱,你若是捨不得,我直接和弘歷說,把那永漣放我這裡養幾天。」

  富察氏卻低了頭。只道:「媳婦兒全聽王爺的。」

  卻絲毫沒有一點點害怕或擔心的味道。

  雅嫻冷眼瞧著,卻是在想:富察氏為何這般篤定,弘歷不會將永漣交給熹貴妃?要知道,弘歷可是大孝子啊。

  豈料熹貴妃這話鋒一轉,卻轉到了她的頭上了來:「雅嫻今年18了?」

  雅嫻忙端正了神色,恭恭敬敬道:「是的,額娘。」

  「你都嫁過來五年了,竟還沒有……」熹貴妃皺了皺眉頭,「偏偏你那表姐懷上又落了,否則,那孩子交給你養,卻也是極好的。」

  雅嫻只低了頭,做出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樣子,卻半句話都沒說……

  熹貴妃復又看向富察氏:「你也是的,天天竟光忙著庶事了?合該給雅嫻請個太醫仔細調理調理。另則,這又幾年了,你竟是一點好消息都沒傳出……這樣吧,我瞧著幾個孩子,是好生養的像。你回去的時候……」

  ————

  弘歷此時卻是在高庶福晉處。

  太醫問了脈,只為難地搖了搖頭,跪下道:「庶福晉這是暑氣入體所致,奴才稍後為庶福晉開幾劑藥,不消數日,便會有所好轉。只是庶福晉體弱,倒是要注意些才是。」

  高庶福晉眼中的興奮逐漸退了下去,她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小腹,喃喃道:「竟……不是嗎?」

  弘歷見她如此傷心,便寬慰道:「無妨,我們還有的是機會。孩子一定會來的。」

  高庶福晉強裝出一副笑模樣,只道:「嗯,奴婢相信爺。」

  弘歷又歎了聲氣:「可惜了,當年哈達蘇那孩子卻是爺打定主意要把玉碟記在你名下的,當年若不是……若生下一子半女的你如今便不必如此焦慮了,唉!」

  他這話在哈達蘇流產後的這兩年多內不知對高庶福晉說了多少次。可每次吧,這高庶福晉聽了,心頭都難受的想要吐血:她不知道啊!她如果知道那孩子竟是要寫在她名下的……

  先頭聽,她還可以安慰自己:反正她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哈達蘇那孩子,沒了便沒了吧。

  可是這過來兩年,肚子竟一點都不爭氣,私下裡她讓折桂拿了她的脈案去找民間的一個婦科聖手,卻得出個她天生就不易受孕的結論來……

  今兒個,她早晨吐了。原以為有了……卻是中暑了!

  而今……她心頭早就不對自己能生孩子抱什麼希望了。

  瞧著高庶福晉臉上那些自責和難過。弘歷心頭湧起一陣詭異的欣慰來:讓你用彩瓷,讓你使毒計,那雖是爺不抱以任何期望的孩子。但也容不得你害他!你這輩子就合該悔恨!就合該沒有孩子!

  他這麼一想,心頭越發開心。

  臉上的笑意於是也就越溫柔了,只看著高庶福晉笑道:「你知道,爺是多麼希望能和你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前番兒……唉,若是哈達蘇那個孩子還活著,記在你的名下,由你養大,爺心頭,也是歡喜的……」

  ————

  養心殿。

  雍正還來不及擱下筆,便已劇烈咳了起來。

  蘇培盛立刻呈上錦帕,接了一帕子血。

  雍正帝強忍著劇痛啞著聲命道:「仙丹!」

  蘇培盛含著淚,打開了手邊的一個錦盒。

  這哪裡是什麼仙丹!服用之後,是會好些兒,但之後卻會更加嚴重。太醫早已旁敲側擊了好幾次,只差點直說:那仙丹不能再用了!

  可是,皇上哪裡是會聽這些話的人?!

  蘇培盛強忍著悲傷,進了一顆『仙丹』,雍正帝含水吞服。那咳嗽終於止住。他也不管那唇邊的血污,只皺了眉頭:「這奏折又髒了!」

  蘇培盛定睛看去,只見那奏折的周邊,有了淡淡的紅色,很小一點。

  雍正帝皺了眉頭,繼續看。繼而拍桌大怒:「如此貪官污吏!死不足惜!快傳白裡,朕倒是要查清楚,到底是御史胡說的。還是真有其事!」

  蘇培盛滿心要勸他歇了的話,終於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心頭歎息了一聲,只道了句:「庶!」

  ————

  永和宮。

  裕妃娘娘摔了手帕:「和親王妃不願意來?」

  她身旁的心腹丫鬟只是勸道:「和親王如此純孝,和親王妃必是不敢不從的,想必,這次是真的有緣故了……」

  她只揮了揮手:「讓我想想。」

  過了會子,她終於歎氣:「我是為了弘晝好啊,他為什麼就不懂呢?那女孩是如此善良,若娶了她為側福晉,生了長子。不是比那個西林覺羅氏強多了?」

  她復又歎息:「弘晝果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

  粘桿處的那探子聽了這番顛倒黑白的話,只歎了聲氣,起身去找白裡匯報了。

  ————

  養心殿。

  雍正帝聽完了白裡的匯報,只餘下一聲歎息:「只心軟一條,弘晝便及不上弘歷。朕時日無多,為今之計只想肅清一個乾淨的朝廷給弘歷。弘晝……朕卻沒有餘力在有時間細細觀察和培養他了。只盼他能輔佐好弘歷吧。裕妃……」

  他頓了下,道:「留著裕妃吧。手足相殘的事情,不能在朕的子嗣身上發生。留著裕妃的命,作為牽絆弘晝的引子。」

  他過了會子,又道:「此時,能遮掩時,便遮掩一二。若是……便誅了那家子。」

  白裡心頭一個激靈,俯首應了聲:「庶。」

  白裡退下了好一會子,雍正方喊了蘇培盛進來。

  「安排一下,朕要去圓明園避暑。」他道,「叫寶親王側福晉,和親王、熹貴妃、裕妃隨駕。命寶親王暫代朝政……」、————

  七月。

  天氣越發的熱了。

  寶親王府門口,弘歷不斷地喊著「等一下」,然後又令人加了些什麼行李。

  富察氏站一旁,陪笑的臉都僵硬了,她站了半天,腿有些發疼。不過,當她目光轉到高庶福晉那扭曲的臉上,心頭卻有絲快感:『活該!叫你平時搶我的風頭!如今,呵呵……』

  終於,這日頭越發大時,弘歷結束了這場鬧劇。雅嫻得以脫身。

  不過,她卻並不覺得高興,想著這段日子進宮問安時得到的零散消息,再想到蘇培盛幾次對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雅嫻終於忍不住去猜測:雍正帝,怕是不行了吧。

  前一世的雍正帝是死於十三年八月的圓明園的。

  可是,自從孝敬皇后的死亡提前了幾個月後,雅嫻便越發摸不準了。

  說來殘忍:雍正帝雖是她姑父,但她卻從未想過要再做什麼任務來換取系統君出品的藥丸來救雍正帝一命。面對孝敬皇后,她可以毫無忌憚的拿出藥丸。那是因為,孝敬皇后即使再疑她,也不會輕易傷害她。上一世,她不過是孝敬皇后的侄女,為了烏拉那拉家,孝敬皇后明明不喜歡她,也處處為她考慮了。

  而這一世,她卻是孝敬皇后所疼愛的侄女。那麼,孝敬皇后便更不會傷害她了。

  而雍正帝卻不然。他是雅嫻這兩世遇到的人中,唯一一個沒有變的:他還是那個冷冰冰的帝王,為了江山社稷,就算是自己的命都可以賠上,若她拿出了那樣的藥。只怕他不死了,第一個要死的便是她了。

  說到底,雅嫻不過是一個凡人:想要活下去,有自己想要的東西……

  弘歷目送著雅嫻的馬車離去。良久,他才歎了口氣,轉身時,竟看到了高庶福晉、富察氏和其他女人眼中的嫉恨。

  弘歷臉上帶了笑,親親熱熱地走過去,攬住了高庶福晉:「爺知道你身子弱,不過,側福晉卻是被皇阿瑪召去伴駕的,再加之她是皇阿瑪看著長大的。咱們面子上的功夫,得做足了才行啊……」

  這話一落,其餘的女人臉上都是若有所思。富察氏牢牢盯住了弘歷,見他眼中果然是對高庶福晉滿懷情愫。心頭一涼,竟扯出一個淒厲的笑容來……

  ————

  這一路上,熹貴妃拉著雅嫻親親熱熱套著話,雅嫻便裝傻充愣。最終熹貴妃也失了興致,放過了雅嫻。反倒是裕妃,不知怎的,雅嫻總覺得她眼中有著強烈的敵意。

  不過,她卻沒有太過在乎,老實說,裕妃除了是弘晝的親娘之外,旁的,還真沒什麼能讓雅嫻記住的。

  到了圓明園。

  雍正帝自己住進了清夏齋,熹貴妃居了涵秋館,裕妃住在生冬室,那四宜書屋卻是給了弘晝。而春澤齋卻是留給了雅嫻。

  這倒是極有意思的。

  這些個住處,聽上去竟大有深意。

  『若只按這字面的意思理解:雍正帝卻是想要熹貴妃懂的秋藏之理。讓弘晝學會圓滑處世,讓她早生下孩子……』雅嫻淡然失笑:她果真是想多了,若都按這理解,對裕妃,雍正帝又是抱了什麼期望呢?生冬,難不成在告誡裕妃要清心寡慾?得了吧,天天吃齋念佛,一輩子小心翼翼地裕妃,還嫌不夠清心寡慾?

  雅嫻為自己想的太多而失笑。

  她正倚著欄杆看那風景時,卻撞見了個人。

  那人。身長如玉,清俊瀟灑。

  那人彷彿才看見她似得,竟帶了絲驚喜:「丑……」

  他復又頓住,像極了一個傻瓜。

  然後,他行了個大禮,聲音卻低沉了許多。他對她道:「小四嫂,好久不見。」

  她笑地燦爛:「五弟,好久不見。」

  ————

  弘晝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和她辭別的。

  他遠遠瞅著了有個像極了她的女子,站在橋上看著下頭的荷花。

  於是,便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他對她差點喊出那句『醜丫頭』,卻發現,她哪裡丑了?分明已經長成滿清的第一美人了。

  他想起極幼時,他和她說:你那麼醜,以後若是沒有人要,我便要你算了。

  那時,他還帶著些戲謔。而後來,他卻總是忍不住想——

  若她醜的沒人要,便真能是他的,該多好。若她真的醜的沒人要了,便好了……

  遇見她,是他這一生的劫難。

  若不是遇見了她,他或許便不會如此痛苦了……

  可,即使從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遇見她。

  他的手指輕輕拈起了那朵野花:「若,我們都不會長大……」

  ————

  雍正帝淡定的用錦帕擦去了唇角的鮮血。

  他突然放下了筆,對著正擔心不已的蘇培盛道:「陪朕出去走走吧。」

  蘇培盛忙應了一聲,伺候著雍正帝換了常服,跟著出去了……

  「煙水雲山疊疊。浩浩萬里前程。默移寸步自分明。 大千須臾坐定。從他寒來暑往。誰雲地濁天清。笑看日月任西東。一曲無聲三弄。【注1】」

  蘇培盛強笑道:「萬歲爺,這不是您從前寫的詩嗎?」

  雍正帝道:「如今想起來,只覺得可笑極了。」

  蘇培盛努力憋回淚水,又道:「萬歲爺,今兒的天氣真好。」

  雍正帝手中轉動著蓮子串珠,卻道:「十方世界法體。名曰如來化身。不須斷妄莫求真。 即在目前切近取之轉迷轉遠。捨之愈沈愈深。的實妙訣在無心。歷歷明明普印。【注2】」

  蘇培盛只覺得心頭不安的緊。

  那秋風,獵獵吹起。雍正帝當風而立。

  衣抉紛飛,那情形,竟彷彿隨時都會飄走……

  蘇培盛站在他身後,突聽到風裡傳來一聲歎息:「蘇培盛,人,有前世今生嗎?」

  ————

  雅嫻有些憂傷的摸了摸那身還沒穿過幾次的旗袍。

  伺書站在那裡舉了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道:「側福晉,這旗袍您穿不下了,再怎樣好看,都必須扔了啊。」

  她有些不捨:「改改還能穿的。」

  圓明園不愧是消暑勝地,她只不過是伴駕了半個月,便生生地把腰身撐粗了八分。兼之正好遇到發育期,那胸脯處的布料也不夠了。

  不過,按伺書的話說:側福晉如今倒是比以前更好看了!

  雅嫻正煩惱著自己親手做的衣服竟這麼快便要壽終正寢。那頭弘晝卻因為雍正帝要求,而心驚膽戰——

  「朕要你發誓,這一生,要做一位賢王,替你兄長看顧好這大清江山。」雍正帝咳了半晌,拂開了弘晝的手,命道。

  弘晝眼中的生氣逐漸淡了下去。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雍正帝,只見雍正帝一臉的正色。

  弘晝終於緩緩跪倒在地,伸出手來,對天立誓:「我,愛新覺羅•弘晝,對天立誓,這一世,只做王爺,做一柄刀刃,為我的兄長,看顧好這大清江山。」

  雍正帝點了點頭:「你是好孩子。」

  多麼諷刺啊,他弘晝,追求了一輩子,不過是為了得到一句來自父親的肯定,而這般難得的肯定,如今,卻是因此得到的……

  弘晝心頭苦澀,卻強作笑容,磕頭:「惟願皇阿瑪萬壽無疆。」

  雍正帝歎了口氣,示意蘇培盛上前。

  蘇培盛上前,從袖管中摸出一卷聖旨,遞給弘晝:「和親王,接旨吧!」

  弘晝心頭一驚,疑惑看去,只見雍正帝肅著臉道:「這是朕予你的保命符。待朕百年之後,若到了萬不得已之時。你可以拿出來,保全你閤府人的性命。」

  弘晝心頭大震!

  此番,他卻是真的心頭苦澀了,淚水滾落而出,聲音梗咽:「阿瑪……」

  ————

  雍正帝已是時日無多了。

  在送走弘晝後,他召了雅嫻和白裡進來。

  雅嫻心頭有些不安,跪在下首。

  雍正帝沉默良久方道:「8年,你姑爸爸尚在世時,朕親向你姑爸爸要了你。封你做了第一側福晉。朕那時對你姑爸爸說『你有這母儀天下的命格』。」

  雅嫻心頭一驚,幾乎要張口反駁,卻又生生地忍住了。

  雍正帝仍在繼續:「朕觀察了你五年,不卑不亢,不驕不躁。性子極好。朕果真沒有看錯你。只是有一點,你還沒有子嗣。」

  雅嫻終於忍不住,磕了個頭:「皇阿瑪,富察姐姐做的極好呢,雅嫻可是比不上她的。」

  雍正帝聞言卻皺了皺眉頭,彷彿有些厭惡:「富察氏!」

  「你有這份尊卑之心是好的,罷了,朕看中的也不過是你的赤子之心,」雍正帝道,「熹貴妃,雖是弘歷的額娘,但不得不防。朕唯願你如同你姑爸爸一般,能夠管理好後宮……」

  這『後宮』一詞,信息量實在太大。

  雅嫻心中巨震,繼而一聲歎息:皇阿瑪他……

  「朕向你姑爸爸允諾過,要將這粘桿處中的情報處贈與你。」雍正帝又道,「白裡,快來拜見你的主子。」

  那跪在雅嫻身後的男人膝行過來,朝著雅嫻行了大禮。

  這番禮行的卻是古怪極了:雅嫻跪著,白裡也跪著。

  雅嫻結過了情報處的信物。心頭卻有些茫然:她,這一世竟拿到了雍正帝的粘桿處信物?!

  雖則,她心頭清明:只怕這情報處還是以弘歷的意願為第一意願的。但她好歹也成為了情報處的第二主人……

  她輕輕地歎息:姑爸爸……

  ————

  緊接著,雍正帝又召了弘歷和朝中大臣來圓明園。當眾頒布了聖旨後,他留下了弘歷細細交代著為君之道。

  他的精力已有些不殆了。

  弘歷餵了兩回子茶水。忍不住勸道:「皇阿瑪,您先歇會兒吧。」

  雍正帝坐在書桌後,擺了擺手。

  他身後,是一副江河社稷圖。

  細細聊了會子為君之道,直到弘歷點頭說明白了。雍正帝又咳了一回。

  這次蘇培盛卻不在近旁,弘歷頭一次見到那麼多血從雍正帝的唇邊溢出。他著了慌,胡亂用衣袖想幫他擦掉……

  雍正帝自個兒摀住了,溢了滿手血來。

  他好了點兒。方斥道:「毛毛躁躁的。凡事不能急,要想方法!」

  弘歷哪裡聽得進去,早已跪倒在地,求他歇了。

  雍正帝置若罔聞。又說了半天如何制衡後宮和前朝勢力,末了,他忽然有些沉默:「待朕百年之後,你尋個不錯的孩子,過繼給老三吧。」

  提起弘時,弘歷心頭也有些愧疚:那害死了弘時的,竟是他的生母!

  此時見雍正帝提起,他便磕了頭發誓:「兒子定會選個好孩子,讓三哥得以享祭。」

  雍正帝方點了點頭,放心了。

  他抬頭,目光堅定地看向面前那副懸掛的《清明上河圖》,有些出神:「朕這一生啊……」

  他閉上了眼,耳邊彷彿聽到那柔順的女子在說『遇見了他,也是我的幸福。』他想起那一年那個如同小白兔一樣的女子,她微紅的臉龐,她坐在燭光中低頭的樣子,她的一顰一笑……

  他彷彿看到了,那個雨後的晴天,那個跌跌撞撞捧著自己寫好的大字朝他跑來,喊著『阿瑪』的幼童……

  那些畫面,太過溫馨美好,卻也太過傷人。

  他復又睜開了眼,咬牙,彷彿用盡了這一生的力氣,只為道出那兩個字:「不——悔!」

  不悔嗎?

  是不能悔?亦或是不敢悔?只怕,就連這位鐵血的帝王自己,都分不清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1】【注2】都是雍正自己寫的詩。


第50章 玫瑰膏

  伺書扶著雅嫻走下台階。

  她突然回了頭,看回那宮殿——

  「咚——咚——咚——」

  三聲悠長鐘聲響,蘇培盛拖長了嗓子,哭喊了一聲:「山陵崩了!」

  人群如同潮水般跪下,齊齊哭嚎……

  雅嫻鼻頭一酸,跪下了身子,將頭貼在青石鋪就的地面上——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明瞭:原來,雍正帝也薨了。

  手心中那月牙形的玉珮彷彿是擱在她心頭的一柄月牙鈍刀。磨得人生疼。

  「姑父。」這或許是這兩世以來,她第一次,不含任何利益,不計任何得失的呼喚。但那聲音極低,極低。低的就連在她身側跪著的伺書都沒聽到一點兒……

  ————

  雍正十三年八月,雍正帝愛新覺羅•胤禛傳位於四皇子弘歷後薨斃於圓明園清夏齋。

  遂葬於清西陵之泰陵,廟號世宗,謚號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大孝至誠憲皇帝……

  這一世的弘歷,竟沒有再如同前生那般說什麼『心喪』。也沒有急著大肆分封自己的妃子。而是規規矩矩在龍袍上頭穿了麻衣。

  這讓雅嫻感概之餘,不禁又有些心酸。

  短短十多天來,她已經瘦了很多,之前在圓明園養出的肉,如今不僅沒了,反倒還減了幾分。伺書似真似假地抱怨了幾句,直說,那衣服是白扔了。

  容嬤嬤不說話,只一味的變著方子在不犯忌諱的前提下,做了各種滋補的食物,勸雅嫻多進些兒。

  富察氏是弘歷的嫡妻,雅嫻是雍正帝欽封的『第一側福晉』。別人也罷了,她和富察氏卻是得天天去乾清宮守著的。並著弘歷、弘晝哥倆兩個,在處理公事之餘,也是要在乾清宮跪著哭靈的。

  富察氏早早地備了辣椒水泡過的帕子。雅嫻卻不必,她眼淚雖不多,但不知怎的,偏此時卻不用再借助了任何道具,便能輕易落淚。

  高庶福晉也過來哭過一回,生生地暈倒在雍正帝梓宮前。原以為會被誇獎,最後卻是被弘歷一句『你身子不好,便不必過來了』給生生地剝奪了這一樹立她善良形象的好機會。其他的幾個女人,看了高庶福晉不得討好,乾脆也就極少再過去了。

  梓宮在這乾清宮停了十八天。雅嫻傍晚的時候,方被攙扶了回去。還沒落座,便聽得伺書從外頭進來,小聲通報:「側福晉,有故人求見。」

  她疑惑,卻不妨那人正是『死在孝敬皇后陵墓跟前』的佳嬤嬤。

  一別經年,佳嬤嬤頭上已添了很多白髮。她行了禮,依舊是當日那身子不卑不亢的好氣魄。她看了周圍,方問道雅嫻:「雅嫻格格,您可得了那情報處?」

  雅嫻早已把那半月形的玉珮隨身戴著了,此時見佳嬤嬤問,便攤開給她看。佳嬤嬤仔細地辨認了半天,終於落下淚來:「不枉費主子娘娘一番算計。」

  雅嫻早有疑惑,此時見她說起,忙問了起來。

  佳嬤嬤擦了淚水,語帶梗咽:「當日,主子娘娘流了阿哥,之後身體便虧損了。直至後來聽說,有藥方奇效,主子娘娘便命老奴煎了藥,服用了幾劑之後,身子果然好了些兒。此時卻發現那紐咕祿氏使人害三阿哥弘時。主子娘娘一時……一時糊塗了。尋思著,若真有小阿哥,如今弘時阿哥已經是長成了。便沒有阻攔紐咕祿氏,甚至幫她抹了點兒險些露出的馬腳……」

  後來的事,雅嫻自然是清楚了:那藥方定是沒有效果,說不定還損了孝敬皇后更大的根基。孝敬皇后求子無望,只能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未來後宮之主的身上了。

  「……娘娘最終選了格格您,格格您也是有心的。竟送了那藥來。只是格格卻不知道,娘娘看著那藥坐了整整一夜。第二日叫老奴進去,喚老奴把那藥丸給了泰安真人……」

  那時候,正是雍正帝重病不起之時。只是他生生地瞞住了所有人。依舊上下朝,不過是在強撐罷了。泰安真人奉上的仙藥有功,便因此,獲得了雍正帝的信任。而,泰安真人的藥畢竟是從孝敬皇后之處得來的。至此也被孝敬皇后抓住的把柄。

  「……五年,富察氏嫁了現今的皇帝,便是那泰安真人向先皇進言,說那富察氏命格不好。其實,那些死了的人,和燒了的巷子。都是如今那高氏做的。格格以後定要小心……」

  孝敬皇后算計了這一切,甚至不惜將那藥予了別人,不過是在籌謀一鈔天命所歸』罷了。

  「……後,主子娘娘不惜暴露了當年害過三阿哥的事,也要將那紐咕祿氏扯下水。那時,主子娘娘便知道了自己的結局。主子娘娘說,這一家子不能連著出幾個皇后。只是,烏拉那拉家如今,卻急需要皇室的力量。她做不了的,要全部托付給格格了。」

  一方面,雅嫻心知,若不是這一世好感度刷的夠高。孝敬皇后定不會將可能救命的機會,用在她身上。上一世,她便是什麼都沒有得到,當然,上一世,她也沒有送給孝敬皇后那藥丸。

  但另一方面,她卻無法不被孝敬皇后為她所做的一切而感動。

  她收斂了情緒,微笑著問佳嬤嬤:「嬤嬤日後有何打算?」

  佳嬤嬤彷彿放下了心口的巨石,只笑道:「老奴離開主子娘娘太久了。現今,老奴該去看看主子娘娘了。」

  她這話說的怪異。雅嫻皺了眉頭,正欲說什麼時,卻聽佳嬤嬤道:「另,或許,幾年之後,有一少年應考。那少年卻是姓敖佳的。他右手戶口卻有一黑痣。」

  佳嬤嬤再道:「那泰安真人洩漏的天機過多,今兒晚上卻是會伴先皇走了。老奴還要去見泰安真人最後一面,先告辭了。」

  雅嫻來不及阻攔時,只見那佳嬤嬤頭也不回地去了。

  「敖佳氏?」雅嫻念到,突然靈光一閃:這姓氏,可不正是孝敬皇后的親額娘家的嗎?

  難道說,這少年……

  佳嬤嬤卻是沒有說清少年到底是和身份,想必,那又是一段極為隱秘的故事了吧?

  ————

  雍正帝薨後第十八日,泰安真人閉目微笑手持道碟仙去,世人皆猜測泰安真人和雍正帝俱已羽化為仙了。

  而那佳嬤嬤,至此,卻再無消息了。

  雅嫻擱下了手中的書,只對伺書說了句:「以後這些不要再提了。」

  伺書應下,只當作那一日來到這裡的佳嬤嬤。是一場夢了吧。

  前朝,眾臣再三跪請弘歷登基稱帝,弘歷皆婉拒了。

  後宮,蘇培盛在出殯前一夜,卻偷偷求見了雅嫻。

  ————

  是夜。

  偌大的乾清宮。

  飄飛著白蕃的梓宮前,跪著兩個人。

  伺書和伺琴警惕地守在乾清宮門口。留意著外頭的動靜。

  裡頭,雅嫻終於開口問道:「蘇諳達叫雅嫻來有何事?」

  蘇培盛跪在那裡,手報了抱拳:「側福晉乃貴人。不必再叫奴才諳達了。」

  「蘇諳達是看著雅嫻長大的,」雅嫻語氣和曾經一樣滿含了對這個老人的尊重,「您多年來一直照顧著雅嫻。不瞞您說,雅嫻……」

  她閉上了眼,曾經那些去請安,瑪嬤他們卻避而不見的日子彷彿又浮現在她眼前。

  她睜開眼:「雅嫻是把您當瑪法一樣看待的。」

  蘇培盛仔細觀察了她的神色,確認了她這話是發自肺腑不含任何虛假之後。長長地出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如同一張不再緊繃的弓。

  雅嫻看著他臉上的皺紋,有些難過:這個伴隨著雍正大帝走過九子奪嫡風雲、走上帝位,成為後宮總管的人,也老了。

  蘇培盛笑道:「奴才是無根之人,當不起側福晉的厚愛。」

  雅嫻剛要開口時,卻聽蘇培盛又道:「這一朝天子,便是一朝臣。奴才老了。」

  他這一聲歎,卻讓雅嫻心頭生出無限悲涼來。

  「如今,奴才卻是想要求側福晉一件事。」蘇培盛突然起了身,行了個禮,朝後頭喊道,「小安子,出來吧。」

  雅嫻看時,卻見那白色帷帳後頭鑽出個二十來歲,瘦小的太監來。那太監滿臉都是淚水,朝蘇培盛跪下磕頭喊了聲:「師傅。」

  雅嫻慢慢起了身。

  蘇培盛跪了下來:「這是奴才收的徒弟叫小安子。也是個命苦的孩子,父母死的早。奴才想讓小安子以後跟著側福晉。這後宮的瑣事,小安子是再熟悉不過的了。奴才這眼線上不得檯面,和先皇的粘桿處沒法比,但粘桿處卻是和他們互不相干的。」

  他這那是托付?分明是給了雅嫻一支後盾。這後盾,甚至比那個第一個主子是弘歷,第二個主子才是雅嫻的粘桿處的情報所還令雅嫻震動。

  她怎樣都想不到,蘇培盛竟將這麼重要的事物托付給了她!

  「小安子是奴才看著長大的。和奴才情同父子,如今,奴才厚顏,將小安子交給側福晉,萬望側福晉看在奴才的份上……」蘇培盛竟梗咽到再也說不下去了。

  雅嫻心頭更是難受。她已猜到了蘇培盛想要做什麼,想要阻攔,卻也知道,那是她無法干預的。

  她攙扶起了蘇培盛,命小安子扶住他。

  然後自己跪下,朝著這老人磕了個頭。

  蘇培盛失聲呼道:「使不得。」

  雅嫻卻義無反顧地磕完了三個頭,方才站起……

  ————

  第二日,出殯之時。

  先皇的貼身太監蘇培盛突自請為先皇守墓。

  後,自縊於先皇墓前。

  成為一代忠僕典範……

  ————

  10月19日,和親王愛新覺羅•弘晝並著一干忠臣長跪於養心殿外,懇求弘歷登基。

  11月,愛新覺羅•弘歷成為清朝的第六位皇帝,年號乾隆,寓意「天道昌隆」。時年25歲。

  同年,乾隆封和親王為和碩和親王。

  封嫡福晉富察氏為皇后,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高庶福晉為皇貴妃,而原本最有可能晉為皇貴妃的雅嫻,卻只封了個正四品的嫻妃。

  長春宮內,富察氏憤恨地摔了一地瓷器:歷來皇貴妃都有半後的稱謂,一般是在後宮中位空懸時,一個折中的法子。

  如今,她這個後宮之主還活的好好的呢,那個賤人卻被封了皇貴妃,且還要和她一般享受被命婦朝拜的待遇。甚至,乾隆還下了旨說什麼『初系為皇貴妃,』結果不僅給那賤人抬了旗,還弄了和她一樣的朝服!

  饒是富察氏脾氣夠好,如今也受不得這窩囊氣,只想一通砸死那賤人了事。

  跟前的福兒見她出了半天氣,方勸道:「娘娘仔細自個兒的身子,況且皇上封了咱們阿哥做太子。那高氏,卻是連屁都打不出一個的呢!另則,老爺傳了話來,求娘娘給族裡的幾個少爺謀個前途……」

  此話不說還好,這一說了,只氣得富察氏渾身發抖:「他到底是不是我阿瑪?如今我在這宮裡,處處受氣,他幫不上忙也便罷了。天天兒想著讓我幫襯家裡!我如何幫的?!那高氏賤婦如今已欺壓在了我頭上,她還未有子嗣便得了皇上如此看中……這若是有了……我的永漣。阿瑪真真兒不為我打算一下的!」

  她說著,淚水便撲簌簌掉落下來,只哭道:「為何我的命卻是這般苦啊?」

  林嬤嬤只道:「娘娘,那烏拉那拉氏更慘呢。長的那般好,又那般年輕,還有個做過皇后的姑姑,嫁過來的時候還是什麼『第一側福晉』,如今呢,不過四品妃子,就連那封號,看起來也隨意的很。外頭都道高氏搶了原本屬於那位的位置呢……」

  富察氏眼睛一亮:「想必嫻妃妹妹心頭,定是受不了呢。本宮如今,卻是要幫襯嫻妃妹妹一把了。」

  林嬤嬤討喜道:「想必,嫻妃是個會感恩的。」

  「感恩倒是不必,」富察氏笑道,「只要讓那高氏不自在了……」

  她忽而看到桌上那自個兒阿瑪遣人送來的白玉筆洗。眼神又暗了下:「同富察大人說一聲,本宮如今在宮中,根基未穩。讓他想辦法尋那高斌(高氏的父親)的把柄。咱們大清,正直的御史還是有的。」

  「娘娘說的甚是!」

  ————

  慈寧宮。

  紐咕祿氏怎麼都沒有想到,原來她最該防備的女人不是先皇后的侄女,而是那不起眼的賤人高氏。

  她平復了下胸口的悶氣,問道:「皇上,那高氏不過是一包衣,不過是一個試婚格格,您竟給她抬了旗?封了皇貴妃?」

  乾隆一副深情款款的樣子道:「母后此言差矣!高氏乃朕心愛的女人,在朕眼中,她比那些個什麼公主,大家閨秀都要美好。莫說一個皇貴妃了,就算是皇后之位,她也是當得的!」

  紐咕祿氏氣的渾身顫抖:她辛辛苦苦多年都到不了的位置。她的好兒子竟這般輕而易舉的給了個丫頭出身的賤種!!!

  她平復了下怒氣,只道:「哀家看那高氏病病歪歪,又不好生養的。想必承受不得這福氣吧。」

  乾隆做出一副憂心忡忡地模樣:「兒子也擔心的緊,兒子聽聞南邊有靈芝草,百年只長一支,吃後便可令人延年益壽,身體康健。兒子已經派人去找了,之後便讓她吃下,想必,她的身體便不會如此弱了。屆時,定會給朕生個聰慧的阿哥。」

  什麼延年益壽的靈芝草,當然全是乾隆瞎編的。

  紐咕祿氏聽了,只覺得這高氏再不除了。天都要塌了。她的兒子,有了好東西想到的第一個竟是個賤人。那等子延年益壽的仙草,也是高氏可以糟蹋了的?!

  她深吸了幾口氣,卻笑道:「哀家倒是覺得雅嫻這丫頭如今越發長開了。且先皇后性子也是極好的。她親手調。教的侄女兒,想必也不差。且先皇當年便說那丫頭是個有福氣,好生養的。又是被賜了『第一側福晉』。皇上如今卻不知何故,只給了一個四品的位置,這也太低了。幸而那丫頭還小,皇上今天便去看看她吧。」

  紐咕祿氏這話初時說的還有些艱難,之後便是越來越爽利了:那高氏是個讓她不能安心,加之她對皇上的影響力太大,她必須要想個法子,分了那高氏的寵!

  乾隆聽了心頭一喜,卻臉上只做出一副不願的樣子:「朕過來的時候,聽說皇貴妃身子又不爽利了,朕想著從慈寧宮出去了之後,便……」

  「皇上!」紐咕祿氏拍著榻上小機,「您又不是太醫,去了有什麼用!」

  乾隆這邊還在囉嗦。紐咕祿氏卻一錘定了音:「這些日子你也累了,皇后有孩子要看顧,皇貴妃病弱,哀家看,你就先歇在雅嫻那裡吧!」

  這竟是不由得他了。

  乾隆仍舊不願,紐咕祿氏又用了孝道去壓他,只說自己想要孫子了。雅嫻看上去好生養。

  乾隆這頭萬般不情願地去雅嫻那裡了。桂嬤嬤一臉不解地問道:「太后娘娘,您這是?」

  「告訴那些放在啟祥宮的釘子都,」紐咕祿氏鐵青著臉道,「把那有藥的熏香都換到高氏那裡去……」

  「娘娘,您……」

  「哀家竟是今兒才知道,原來高氏才是那個最大的禍害!明兒把那拉氏叫過來。」

  「太后娘娘,您便是不喜皇貴妃,那蘇氏,董氏幾個答應不也行,何必用那拉氏?」銀杏不解地問道。

  「蘇氏和董氏若能贏得了高氏,如今就不是答應了。」紐咕祿氏道,「況她們幾個也都老了,倒是這那拉氏,如今,卻是長開了。說不定能讓皇上稍稍分心呢?說到底,還是我紐咕祿氏家沒有適齡的女兒,等再過幾年,這後宮裡,哀家一定要……」

  ————

  養心殿內。

  乾隆聽罷白裡的匯報,只笑了笑:「皇阿瑪說的果然對。前朝之事,完全可以由後宮化解。那富察氏如今有了對頭,也不急著想給自家謀福利了。高氏更是如此。」

  白裡總覺得他這話有哪裡奇怪,卻想不明白。

  吳書來站後邊,扭曲了臉:『哎喲我的皇上叻,您這好計謀,順便還將太后娘娘的仇恨引到了高氏身上。沒見著,太后娘娘都把您往嫻妃那裡推了!皇上,您臉上裝的如此不情願,為嘛又那麼急切的盼著天黑呢?』

  正想著,乾隆突然問道:「吳書來,現在是什麼時辰?」

  「萬歲爺,現在是戌時一刻了。」吳書來立刻答覆道。

  乾隆卻皺了眉:「這天色太早了。」

  白裡恍然:他好像知道,這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哪兒了……

  ————

  啟祥宮。

  青紗帳後,佳人倩影如夢似幻。

  點點緋紅,香湯處更顯如雪膚白。

  雅嫻伸了手臂,伺書拿起玉瓢,讓那香湯沿著她的指尖慢慢吻下。

  伺琴蘸了玫瑰膏子,慢慢擦拭雅嫻背部肌膚。

  熱氣蒸騰中,好一片香艷美景。

  容嬤嬤僵著一張臉,拎著小籃不住的往裡頭撒著花瓣。

  乾隆又一次帶著蘇培盛不打招呼便進了來。小安子原本想提個醒,又忍住了,站一旁裝木頭人。

  乾隆原不知裡頭是在做什麼。只進了裡間,聽的裡頭水聲和笑語。

  他忽然福臨心至,將吳書來留在了外頭,逕自走了進去。

  伺書再一次揚起玉瓢,卻見到了他來,慌忙想跪下請安,卻被他示意噤聲。

  容嬤嬤擱了竹籃,福了福身,在乾隆的示意下,便離去了。

  伺琴想說些什麼,被伺書一把堵了嘴,拖出去了。

  雅嫻閉著眼睛呢,突感覺不到身後伺琴的動作,便問了聲:「伺琴?」

  乾隆見那伺琴離開時,擱在旁邊的小盒子,便笑了。拿起那膏子抹在了手上,學著伺琴方纔的動作往她背上抹去。

  他的手始終和伺琴是比不了的,手法也生疏。

  雅嫻皺了眉:「伺琴,你的手怎麼粗了那麼多?」

  乾隆並不答話,只蘸了那膏子往她胸前抹去,雅嫻這才驚覺不對,睜開了眼,卻見那只明顯是男人的手,從身後,正熟練地揉向她的胸呢。

  她慌忙起身,跪倒在那浴桶之中:「臣妾叩見皇上。」

  這廂,乾隆的聲音早就啞了。他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愛妃,這玫瑰膏,朕還沒為你塗好呢。」

  雅嫻剛想掙扎,卻被他死死抱住,不得動彈。

  他聲音越加沙啞,只摟緊了她道:「美人兒,這夜還長著,容爺幫你慢慢揉勻……」

  
第51章 平輩論交

  金鑾殿上。

  乾隆正瞇眼回味著昨晚的魚水之歡,吳書來扯著嗓子來了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他正欲起身時,卻見那剛剛抬了旗的回京敘職的江南河道總督江南河道總督高斌,上前一步,竟是要當眾彈劾皇后富察氏的阿瑪——察哈爾總管李榮保。

  乾隆立刻有了精神!

  可聽了高斌扯了一堆,什麼李榮保家的包衣橫行鄉里,逼死人命。卻又拿不出實質性證據後,乾隆不僅有些惱怒:這高斌未免也太不會被辦事了!他不知道如果一口咬不死李榮保,朕會有多麻煩嗎?李榮保雖是個正三品,但人家手頭有察哈爾的兵啊!

  乾隆帝分析了利弊之後,微笑道:「這事不過是空穴來風,李榮保乃是皇后的阿瑪,平日裡治家嚴謹,朕是信他的。」

  這一殿臣子聽了,心頭都是一個激靈:皇上究竟是信李榮保,還是信皇后啊!難道說,李榮保的女兒是個吹枕頭風的高手?果然,後宮得有個自己人才行啊!

  高斌聽了心頭也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如今女兒可是副後,這……

  乾隆帝將這些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頭忍不住誇耀了自己果然極擅制衡之道,繼而搖頭晃腦道:「高卿家既然回了京,便在這京城多住幾日吧。皇貴妃可是想念家人了。今兒便留在宮中,陪朕用午膳。」

  高斌心頭一喜,隨即將被方才彈劾李榮保被壓下的事兒。放到一邊了。

  李榮保心頭卻難受起來,憶起宮中傳來的消息,一時間竟也熄了要給自家子嗣謀前途的事情,一心只想找高斌的把柄,好一舉滅了那個礙眼的『副後』。

  一時間。朝堂之上原本搖擺不定的人,也各有了主張。

  唯獨下手的那布爾,心頭越發苦澀:他嬌養了那麼多年的閨女兒喲!竟被這般作踐,那高氏是誰?不過是個捧水端茶的丫頭出身?雅嫻是誰?那是他捧在手頭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嫡女。如今,卻被個下賤的丫鬟婢子爬到了頭上……

  他心頭越想越不是滋味,雖是不忠,卻還是難免怨恨起坐在那龍椅上的男人來……

  ————

  雅嫻半點兒禮數都沒失的一早便去皇后宮中請安。

  皇后不知是存了什麼心思,竟幫她擋了那些人的挖苦。她心頭惶恐,卻只好謝過了皇后。不安地跟著眾人,去了慈寧宮。

  今兒的風水真叫一個奇怪。

  往常不冷不熱的太后娘娘,今兒竟也破天荒的關心起了雅嫻。還表明態度,讓皇后這幾日勸皇上多翻翻雅嫻的牌子。而皇后,竟也笑著應了,半絲兒勉強都看不出。

  這邊,太后,皇后拉著雅嫻開始聊起了家常,皇貴妃試著插了幾次話,均被無視了。一眾子學著皇貴妃打扮和做派的女人們也都傻了眼,不明白今兒到底是怎麼了。

  有幾個心思極為靈巧的,諸如蘇貴人和富察答應。都若有所思地看著雅嫻,猜想她定是許諾了什麼好處給太后和皇后。

  卻不知,就連雅嫻自己,也還懵著呢……

  這頭皇貴妃氣的扯帕子,那邊太后竟說了句話出來:「雖皇上愛極了皇貴妃,但嫻妃卻是先皇特意給指的『第一側福晉』。為了避諱先皇的聖旨。依哀家看,嫻妃往後到可以直接同皇貴妃平輩論交,只當品級一致吧……」

  這話一出,皇貴妃差點氣了個倒仰。

  沒想到,皇后竟捂著帕子,輕輕給她補了一刀:「皇額娘說的甚是呢,若兒媳不是嫡福晉,只怕,也當避諱才是。」

  太后自然是不知道皇后之前心頭那通算計的。只以為她是在討好自己呢,心頭更樂:「皇后深明大義,哀家覺得甚好。便如此決定了吧。」

  皇貴妃眼看自己的權利便要被太后和皇后聯手給折損了,心頭又急又氣,強笑道:「皇額娘同皇后姐姐說的甚是,只是皇上那邊奴,臣妾卻是難以應付呢……」

  她這話卻是生生地搬出了乾隆來擋箭,話裡話外透露著:『我的位置是當今皇上封的,你們算個什麼東西!』這樣的意思來。

  只是,她這話不說之前,太后和皇后或許還會對讓雅嫻免了對她行禮有些不舒服。但這說了之後麼——

  太后心想:這果然是個狐媚子!平日裡還不知道她是如何對著皇上吹枕頭風說哀家的不是呢。怪不得皇上曾經那麼孝順,現在有什麼好東西都不想著哀家了。果然是該死的賤人!不行,這賤人對皇上影響太大了,哀家一定得趕快除了她!

  皇后心想:這賤人,動不動便說『奴婢』,還竟敢叫本宮『姐姐』,你自己是奴婢,還想扯著本宮也做奴婢不成?另則本宮還活的好著呢,皇上竟封了你做副後。當真是如此疼愛你。那本宮的孩子怎麼辦?你是不是連本宮的位子也覷視上了?不行,這賤人必須要死!

  皇貴妃可不知道現在在太后和皇后心中,她已經是死人了。還以為這兩個不說話,是被她堵的啞口無言了呢。

  雅嫻坐在跟前看著這場鬧劇,她雖是不知道太后和皇后都在玩什麼把戲,但她實在是對要對著高氏磕頭沒什麼興趣。

  上輩子高氏不過是被封了個貴妃,她已經對這奴才秧子磕夠了頭。

  這一世,不知道乾隆又是哪根筋不對了,竟越過了貴妃,直接封了皇貴妃了。這一朝竟同時有一正一副兩個皇后。當真是,嫌後宮還不亂?

  也罷,既然都亂了,那麼就更亂點兒吧。

  她想了想,便笑道:「皇貴妃姐姐此言差矣,雅嫻雖不懂事,卻也知道,皇上是極為孝順太后娘娘的。」

  就這麼一句話,太后鬱悶了幾天的心情終於好了:是的,她的兒子可不就是孝順!如今只是被個狐媚子勾住了!只要這狐媚子不在了……

  她如此一想,臉上終於有了真心的笑容:「皇上啊,他自小便是孝順的。哀家看,這事就這麼定了:這打今兒起,嫻妃見到皇貴妃都不必行什麼大禮了。平輩論交即可。」

  皇貴妃臉色青了又白:她一個正二品的副後,竟要和一個四品的妃子,平輩論交!!!

  她臉色一白。竟是要暈厥過去。

  皇后見她臉色如此難看,也笑了:「皇額娘英明!」

  一竿子女人慌忙跪下大喊:「皇太后英明!」

  皇貴妃身子晃了幾下,眼睛一閉,竟倒了下去……

  ————

  養心殿。

  乾隆坐著用膳。

  下頭一個小機子上放著幾樣菜餚。高斌便跪在那小機子後頭,用膳。

  吳書來給乾隆夾了幾樣菜。

  乾隆看著底下低著頭用餐的高斌,心頭納悶:你說,怎麼這個傢伙,雖是個包衣奴才出身,卻那麼能幹呢?先是做了內務府主事,後又跑到江南去治水,挖了碭山毛城鋪引河,開新運口。那水患,還真被他給治好了。這下搞的他不重封高氏都不行——高斌他暫時不想封了。

  乾隆帝想著這些個事兒,突然覺得那些個菜餚都失去了味道:「聽聞高愛卿的愛子高恆上月娶了張御史的嫡女?」

  高斌趕緊放了著子,磕了個頭:「謝皇上掛念,張大人的嫡女賢良淑德,賢名遠播,是奴才那不孝子自己看上了,非要求娶回來的。奴才這輩子子嗣淡薄。就這麼一個兒子,捱不過,只得允了。」

  他這番話卻是真真假假,只差點把自己心掏出來剖給乾隆看,以證明:他的確沒有朋黨的念頭,求娶張御史的嫡女,也不是他的主意,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在朝中安放自己人的意思啊!

  乾隆這輩子可是將粘桿處用好了的,對高斌這通廢話,那是一個字兒都不信。

  不過,他也犯不著要讓高斌知道。

  只道:「愛卿這次治水勞苦功高,朕平日裡也愛極了素娥,只是……」

  他說著,竟搖了搖頭。

  高斌心猛地提起:皇上這意思,可是對他女兒有不滿了?只是,這看上去卻也不像啊……

  乾隆有心提點他:「朕聽聞愛卿所說『子嗣單薄』一是有感而發了。」

  高斌心篤得一緊:這後宮裡,的確沒有幾個孩子。先帝爺子嗣便單薄的很,如今。這當今……難不成在這子嗣一事上,也有困難?

  這可難辦了。他竟只想到自家女兒受寵,說不定能扳倒皇后,卻不想著,皇后光是有子這一事,便足勝自家女兒許多……

  看來,有些事,還需要重新打算啊!

  ————

  高斌前腳剛走,吳書來便通報外頭皇貴妃的婢女求見。

  乾隆所有的好心情一瞬間全沒了:「不見!」

  「那婢女說,皇貴妃娘娘今兒在慈寧宮暈倒了。」吳書來和婉地提醒道:『皇上啊,您既然想要出對皇貴妃深情款款的樣子來,您就應該去看看她。特別是和太后娘娘對上的事情。奴才雖然不知道為何您這麼做,但是您既然做了,就應該堅持到底啊……』

  吳書來表示,作為一個忠僕的他實在傷不起。

  「真是容易暈倒,嫻妃便……」他突然想到昨晚,雅嫻也暈倒的事了……不過,那可是被他……嗯,額……

  不能再想了!

  乾隆換了個坐姿,皺了皺眉頭,道:「叫那婢女進來!」

  折桂抽抽噎噎地進來了,跪下便磕頭大喊主子可憐。

  乾隆心頭覺得膩歪,卻還是裝成一副緊張的模樣問詢道:「你家主子究竟是怎麼了?可有請過太醫?」

  折桂這才將在慈寧宮的事情說了出來,她不敢添油加醋,只末了說了句:「主子覺得自個兒難受,身為皇貴妃,卻要和一個妃子……」

  乾隆心頭早已擊掌大喊『快哉,妙哉』起來。此時見她說『一個妃子』那鄙夷的語氣,恨不得直拖出去給砍了。

  一時卻又想到,自己只顧了挑撥李榮保和高斌狗咬狗,忘了這地位低了,別人怎麼看雅嫻。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擺了擺手:「朕還有公事要處理,晚點兒再去看皇貴妃,你先走吧。」

  折桂愣住了:皇上,怎麼一下子彷彿是換了個人似得?

  吳書來趕緊把這個發呆的小丫頭給送了出去。

  他自個兒一回轉養心殿,便被乾隆給叫住了:「吳書來,若你是嫻妃,你現在心頭,是怎麼想朕封那高氏做皇貴妃的事兒?」

  吳書來心頭哀叫一聲:『皇上啊!怎麼奴才又要假扮女人,去尋思女人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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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荊州亂

  裕太妃跪在佛堂前,頌了幾遍《般若經》。

  她起身,忍不住歎息了一聲自己這輩子與那人的「情深緣淺」。

  想到那人傳來的口信,她忍不住歎了口氣:弘晝那孩子,怎麼就如此不孝呢?不愧是先皇的種,若是那人的……定會是個可愛孝順的孩子吧。

  她歎息,望向遠處。然後狠了狠心,摔了杯子,狠狠地割了手,然後大叫:「請和碩和親王來,就說本宮傷重,可能不好了!」

  ————

  吳書來說了半天,直說的口乾舌燥。

  乾隆卻頭疼的更厲害了:「你的意思是,嫻妃是生朕的氣了?」

  吳書來心頭一個激靈,暗道:『奴才哪敢說是啊,一般這種情況,正常人都會生氣的吧!』

  他忙道:「嫻妃娘娘如此愛慕萬歲爺您,哪裡會生您的氣?」

  乾隆聽了,方笑道:「朕也這樣覺得。」

  吳書來便負了手,弓了身不再說話。

  突然,乾隆又問道:「嫻妃出身尊貴,父母又愛之若寶,前段日子,竟要向個奴才秧子下跪。她定是惱了。」

  吳書來知道這位爺又犯了暈,他心頭其實也覺得嫻妃定是惱了皇上,但這話卻又不敢說。

  於是,吳書來道:「這不是什麼大事兒,橫豎,以後皇貴妃娘娘,也不能受嫻妃娘娘的大禮了。」

  乾隆鼓掌笑道:「此話有理,吳書來,你傳令下去,就按太后說的那般,以後嫻妃見到皇貴妃便不必行禮了。」

  他復又道:「見到皇后,便行個半禮吧。」

  吳書來心頭一緊:『這……又抽了?!』

  ————

  這聖旨傳到後宮,太后卻是『騰』地一下翻身坐起:「哀家只是讓免了皇貴妃的,這……」

  桂嬤嬤忙寬慰道:「這說明皇上孝順啊!皇上定是以為嫻妃娘娘得了太后您的眼緣呢,不然就咱們皇上對嫻妃娘娘那種態度,怎麼可能啊。」

  太后一聽,覺得這話果然不錯。繼而覺得自家兒子還是最孝順自己的,便笑了一句:「便宜那丫頭了。」

  然後又慢慢躺下,讓丫鬟繼續用美人錘幫她錘著腿……

  ————

  皇后聽了這消息,卻是摔了幾個杯子。

  三格格睡的睡眼迷離,聽到了外頭的聲響,『哇』地一聲便哭了出來。

  奶嬤嬤慌忙哄她,豈料卻哭的越發厲害了。

  皇后越加心煩意亂了:「本宮不過是順著太后娘娘的意思說了句話,怎麼皇上竟然也折損了本宮的威嚴?那賤人竟以後只用向本宮行半禮了!」

  福兒忙勸道:「娘娘,說不定,這就是那皇貴妃的計謀呢!」

  「此言何意?」皇后立刻問道。

  「奴婢聽說,今兒個那皇貴妃的貼身丫頭折桂去了躺養心殿求見皇上,這一出來之後,皇上便下了這樣的命令……」福兒低聲貼著皇后的耳朵說。

  皇后聽完,果真氣的發笑,竟冷靜了下來,她坐在桌前。想了想,竟笑了:「那賤人是尋思著太后娘娘折了她的尊貴,便也算計了本宮呢。哼,她以為本宮會去找嫻妃的麻煩嗎?真是太天真了。」

  林嬤嬤立刻問道:「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笑道:「皇上的旨意,本宮是必須要聽的。不僅要聽,還要嚴格按照皇上的意思來,不過,太后的話,本宮也必須奉行。這樣,福兒,你立刻去請皇上來長春宮!」

  ————

  乾隆本欲打算去啟祥宮安慰嫻妃。

  卻不想,又被皇后插了一腳,給劫到長春宮去了。

  他有些不樂意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皇后,也不叫她起來,便道:「皇后究竟有何要緊事找朕?」

  他這副樣子落在皇后眼中,卻是坐實了皇貴妃使人給她上了眼藥的事實。

  她心頭一個咯登,那份原本只有八分的心思,如今卻是堅定到了十分。

  她笑道:「臣妾如今為皇上打理這後宮,卻時常為皇上心憂。」

  乾隆只淡淡地「哦」了一聲,並不搭話。

  皇后便道:「臣妾身為皇后,自然是希望皇上子嗣豐盛……」

  乾隆心頭開始盤算:難不成富察家又有女兒想送進來?還是說,皇后是在提醒他冷落了她?

  皇后洋洋灑灑一大堆動聽的話,他都沒有聽進去,直到皇后道——

  「……臣妾愚見,覺得嫻妃妹妹身體康健,能為皇上孕育健康的子嗣,只求皇上多去嫻妃妹妹那邊歇歇……」

  乾隆以為自己的耳朵出毛病了,驚訝道:「你說什麼?」

  這樣子,落在皇后眼中更加酸澀,她只道皇上愛極了皇貴妃,將這後宮的其餘人都視為無物了呢。

  「是臣妾逾越了,皇額娘今兒也命臣妾勸皇上,多去嫻妃那宮裡……」

  乾隆樂得心裡開花,臉上卻只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來:「既然皇額娘都發話了,唉。」

  他轉身便離開了。

  皇后還跪在那裡,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

  ————

  乾隆走了一半。方感歎了一句:「吳書來,你說朕為何如此聰明呢?」

  吳書來心頭吐槽不已。臉上卻帶著謙卑地笑容:「皇上文韜武略,自是無一不精,無一不通的。」

  乾隆聞言更喜:「朕之後便可光明正大地去啟祥宮了!」

  『皇上啊,這天下都是您的,您不光明正大的去,難道還要偷偷摸摸地去啊?』吳書來無力吐槽,只好應了一聲:「恭喜皇上。」

  乾隆一時覺得有些怪異,卻沒有細想。

  吳書來見乾隆要去的方向是啟祥宮,忙道:「皇上,您不應該急著去您的皇貴妃娘娘那裡嗎?若不去,怎麼能顯示出,您對皇貴妃娘娘的愛重?」

  乾隆住了腳,轉過頭看著吳書來,良久放道:「你真是越來越奸詐了!走,擺駕儲秀宮!」

  「庶!」吳書來應了一聲。

  ————

  皇后聽了消息,只苦笑了一聲:「果真還是去了那賤人那裡。」

  太后聽了消息,氣的摔碎了杯盞:「這狐媚子,果真是留不得了!」

  雅嫻聽了消息,「哦」了一聲,低頭繼續:「伺書,把那翠色的線拿來,要繡葉子了。」

  ————

  乾隆忍著膩味,同那皇貴妃磨嘰了半天。

  眼看要到戌時了,方才皺著眉,用了太后和皇后做幌子,離開了儲秀宮。

  他離得那儲秀宮遠了,方才罵了句:「這便是病了?朕怎麼盡見著她往朕懷裡貼,還亂扭。蹭的朕快出火了。」

  吳書來以耳觀鼻,一句話都不說。

  心頭默默想著:『萬歲爺,您帶著一身脂粉味兒去嫻妃娘娘哪裡,真的好嗎?』

  ————

  雅嫻對於又一次乾隆沒有通報就進來了的行為表示:真的是一點兒新鮮感都沒有了,好麼!

  不過,他這帶著一身脂粉香味兒來她這幹嘛?耀武揚威嗎?

  乾隆心頭可沒有半分被雅嫻討厭了的覺悟,猶在那兒不停說呢:「嫻兒今兒可想朕了,朕已經下旨了,剛剛又去和皇貴妃說了,以後你見了她不必行禮了。」

  若不是好感度不會騙人,雅嫻還真以為他是在故意幫她拉仇恨呢。

  【親,龍抽抽的腦回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樣,乃習慣就好啦。】系統君那欠扁的聲音再一次出現在她腦海中。

  雅嫻深以為是。

  既然好感度已經98了對吧?既然,到了98點,就不會掉了是吧?那,就試一試吧——

  雅嫻輕輕皺了皺鼻子:「皇上,您身上是哪位姐姐的味道?」

  乾隆正想說的話,被她輕飄飄一句給死死堵在了喉嚨裡。

  雅嫻繼續道:「既然皇上已經被那位姐姐伺候過了……臣妾正好也累的很呢,便不留皇上了。」

  「啊?」乾隆有點難以接受這事情詭異的發展。

  「臣妾恭送皇上!」雅嫻跪下行禮。

  伺書、伺琴和小安子雖不懂,但也立刻跟著主子跪下磕頭:「奴婢(奴才)恭送皇上!」

  容嬤嬤有點著急,卻不敢當眾問雅嫻,只得跟著跪下磕頭:「奴婢恭送皇上!」

  「啊?」乾隆這些真的傻眼了。

  ————

  且不說這一夜,乾隆灰溜溜的回了養心殿,引起了多少人的猜忌。

  那皇貴妃聽了消息後,又是如何得意的。

  只說這第二日上朝。那軍機處的管事便跪倒在地,叫了聲:「皇上啊,荊州那些暴民反了!」

  乾隆篤得一驚:「反了?端親王是吃干餉的不成?竟任由那些暴民造反?」

  那軍機處的管事磕了幾個頭:「稟皇上,那傳令兵現在殿外等候。」

  乾隆一揮手。

  吳書來立刻扯了嗓子喊道:「傳!」

  立刻,一疊串地「傳」便有這殿內殿外的太監通報了下去。

  一渾身是傷,面容憔悴,只脫了盔甲,隨意套了件灰布衣服的年輕傳令兵被一太監扶進了殿內。

  那傳令兵在太監的幫助下,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禮。

  乾隆點頭示意,吳書來立刻命人搬了個繡墩來給這傳令兵。

  傳令兵又謝了恩,方慢慢地坐了下來。

  「你是端親王府的親兵?」乾隆問道。

  「奴才巴彥,是端親王府傳令兵。」那傳令兵道,聲音帶了哭腔,「奴才走時,端親王府,已然……已然快守不住了!」

  吳書來嗓音尖刻:「你且將那荊州的情況細細說來。」

  「庶!」巴彥應了聲。暫將那份不安壓在了心頭,慢慢說道起來。

  原來這事的起因卻是源於端親王的那位名喚新月的嫡女。據說是為了給她過生日,不知怎的,那群暴民便說什麼滿清韃子奢侈無度。竟揭竿而起,反了!

  端親王眼見守不住,趕緊排了這叫做巴彥的傳令兵快馬加鞭到京城面聖,請求乾隆皇帝的援救。

  這巴彥說了半天,卻是沒有只說那暴民是否真的如此。只含糊了幾句。

  乾隆心頭早有主意,那些個什麼異姓王卻是當年順治爺封的,康熙倒是削了不少下去,可總有些龜縮在自己的殼裡,愣是不犯錯的。這輪到了他皇阿瑪雍正皇帝時,雍正皇帝又把精力發到了填充國庫和推動攤丁入畝等等民生大事上。

  如今,落到了乾隆手頭,他卻是剛剛登基,險些忘了這回子事兒,如今倒是被這一提,竟又想了起來。

  如今已經是11月末了。

  他手輕輕拍打著龍椅扶手,尋思著,要不要乾脆就不派人,等那端親王一家死絕了吧。

  『不過,這樣好像也不太好啊,不利於塑造自己的偉大,祥和的親民形象。』乾隆想道,且這□□他還是要平復的。

  不若,乾脆給它延遲上幾日,等估摸著那端親王府一家死絕了,再派兵去?

  他正尋思時,突然殿下站出一義憤填膺的武將來:「臣,努達海,願為皇上分憂!」

  乾隆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這個人:四十來歲,生的莽撞,粗黑,職位又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威武將軍,一看就是個沒本事的。

  他尋思:好啊!就是要找這種沒本事的人!這樣的人容易做錯事啊,萬一錯手沒救到端親王一家,那真是——太好了啊!

  乾隆點了點頭:「這樣,朕命你領一萬五千人去平復荊州這場□□。」

  他想了想又道:「愛卿不必有壓力,若是行軍滿了,若是……這人麼,難免有天災人禍的。愛卿切記:這場□□,定要平復了。」

  乾隆說完心頭得意啊:朕這話已經說的如此明顯了,想必他定是聽懂了吧。

  努達海心頭激動啊:皇上果然聖明,果然仁厚!為了不辜負聖恩,我一定要快馬加鞭,毫髮無損地救出端親王一家以報聖恩!

  他立刻跪下磕頭:「臣,領旨謝恩。」

  乾隆突然心頭有些不放心了:「愛卿可都聽明白了朕的意思?」

  努達海驕傲地挺起了胸膛:「臣,全部聽明白了!請吾皇放心!」


第53章 初見

  容嬤嬤在斥責打碎了碟子的丫頭。

  伺書和伺琴遣了丫鬟婆子們忙碌起來。

  小安子守著那緊閉著的門,看似悠閒散漫,實則暗中警惕。

  啟祥宮內。

  雅嫻坐在上首,一滿臉病容的女子跪在下方。

  她不說話,那女子自己卻急了:「嫻妃娘娘,臣妾今日前來,卻是想與娘娘談一筆交易。」

  雅嫻輕輕揭起被蓋,又放下,使其發出一聲好聽的脆響來。

  她只說了句:「哈答應,你回吧。」

  哈達蘇卻急道:「我能幫你把皇貴妃扳倒!」

  雅嫻卻只是輕笑了一聲。

  哈達蘇更急:「你不要小瞧我!我定是可以扳倒皇貴妃的,只要你允我一件事。」

  雅嫻奇道:「我為何要扳倒皇貴妃?」

  哈達蘇臉上的焦急,全扭曲變形了,她失聲道:「她奪了本該屬於你的位置,你不恨?」

  雅嫻這次卻是真正的笑了:「這世界上,有什麼一定會是誰的?那位子我從未得到過,何來是我的一說?」

  「可她出身卑賤!」哈達蘇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上帶足了憤恨和悲傷。

  「那又怎樣?」雅嫻笑道,「出身是人不能選擇的。卑賤的向來是人心,而非外在。何況我並不覺得她出身卑賤了。」

  哈達蘇聞言竟是癡了,她喃喃的念了幾次「卑賤的向來是人心」後。竟落下淚來:「可惜我如今才明白,我竟是錯了,錯的這般離譜。只是,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她忽然問雅嫻:「你不愛皇上?」

  雅嫻愣了一下,輕輕一笑:「我敬皇上。」

  哈達蘇終於懂了:「是了,原來竟是這樣。」

  她起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外走,忽然又轉身:「在這宮裡,即使不愛,也要裝出副深愛的樣子來。且,你還無子嗣傍身,恩寵仍需爭奪才是。」

  她要走時,雅嫻突然喊道:「慢著,你本來想要的交換條件是什麼?」

  哈達蘇轉身,眸子亮的嚇人:「你同意了?」

  「不,我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一個人,偷偷跑到了我這裡來。還跪下對我磕頭道歉。」

  哈達蘇眸中的亮光黯淡了下去:「我只是,想求你為我額娘說句話。自從瑪嬤走後,阿瑪對額娘就越發不好了。」

  雅嫻聞言卻是一愣,繼而點頭:「沒有問題。」

  ————

  哈達蘇走了。

  雅嫻坐在那裡,腦海卻放空了。

  她隱約猜到了哈達蘇想要做什麼。

  只是,卻放棄了阻止。

  在這後宮之中,哈達蘇失了聖心,失了健康,失了平和,沒有靠山。已無力翻盤,而她上輩子,不也是如此?

  正因為知道,所以不奢求能有人解救了……

  她抬起頭,卻只看見那雕金鑲玉的富貴囚籠,而那片藍天,是怎麼都看不見的了。

  她低頭,忍不住歎息:這紫禁城中,葬送了多少個女人的一生?

  ————

  弘晝看著自己的腳尖,忍不住浮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來:真傻。

  竟又是被騙了。

  這個女人啊,她究竟要騙他多少次,他才學的乖?

  迷濛中,他聽到自己對她說:「裕太妃娘娘當真要我娶那人的女兒做側福晉?」

  裕太妃語重心長道:「你還小,母妃做的一切都俱是為了你好啊。」

  「裕太妃娘娘,本王身體已經被那毒藥給摧殘的狠了,活不了幾年了。」

  裕太妃險些站不住,她努力穩了穩心神:「太醫皆是如此說了?」

  弘晝只笑。

  裕太妃捂著心口,落下淚來:「那便快娶了她吧,放心,以後母妃定會幫你照顧好你的孩子。」

  弘晝似笑非笑:「謝謝裕太妃,本王,本王終於死心了。」

  原來,他這個兒子,在她心頭,果真是一丁點兒都比不上那個人啊。該死心了。

  裕太妃有些懵懂,卻還在說:「那女孩乖巧伶俐,想必你們生下的孩子是極為可愛的。你自小便孝順……」

  弘晝搖了搖頭:「本王不納側福晉。」

  裕太妃急了:「母妃是為你好!你如今身體被摧殘成……」

  他卻真是一句話都聽不下去了,轉了身便欲離開。

  「你若是走了,母妃便去和皇上說,那嫻妃竟勾引……」裕太妃心頭恨極了雅嫻,一心認定是她帶壞了自己的兒子。

  「裕太妃,您這是在誹謗!」

  裕太妃只看了他一眼:「本宮卻聽說,你曾買了串瑪瑙要……」

  她之所以記得那瑪瑙之事,卻是西林覺羅氏曾和她說的,那時候,她以為,那瑪瑙是弘晝要孝敬給她的。

  怎料,卻這麼多年了,都沒見著那瑪瑙的蹤跡。

  她如今隨口說出,卻是歪打正著了。

  弘晝閉了眼:「裕太妃娘娘,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放過我?」

  裕太妃一愣,心痛如絞:「我,母妃這是在為你好啊……」

  ————

  乾隆下了朝。

  滿腔的志得意滿如今卻一下子都消減了。

  他有些心煩意亂。

  他走了幾圈後,方委屈地問那吳書來:「嫻妃竟討厭朕了!」

  吳書來心頭吐槽,臉上卻依舊帶著得體的笑容:「奴才也想不通呢。」

  他不這樣說又該如何?難道真告訴乾隆:皇上,若嫻妃身上有另一個男人的氣味……

  他毫不懷疑,他只消說出這半句,便可以馬上見到傳說中的黑白無常了。

  「也是,畢竟你不是男人。」乾隆道。

  吳書來含淚在心裡補充:不!奴才還算半個男人。不過,奴才真的和女人沒有半點兒關係啊!

  正說著,乾隆忽然眼前一亮,只見那迎面走來了和碩和親王。

  他迎了上去,叫了聲「五弟」。

  弘晝便躬身行了禮,臉上依舊悶悶不樂。

  乾隆便好奇了,問及原因,竟是被家裡的嫡福晉吃醋告狀到裕太妃那裡了。

  乾隆聽了,便心有慼慼。又加上前幾日聽白裡回報。弘晝竟是買下了那龍源樓,便要張羅著和他一起去龍源樓喝酒。

  ————

  龍源樓。

  乾隆喝了幾口,便問了弘晝:「你家那個,平日裡很愛管你?」

  弘晝不明所以,他最初本就是一個托口,沒成想乾隆卻當了真。如今見他問起,只能含糊應了。

  乾隆喝了口酒,便道:「五弟,朕,我問你,若你家那個,見你身上有了別的女人氣味。可會當場甩你臉子?」

  弘晝有些驚訝:「富察家的女兒怎的……」

  「卻不是皇,富察氏」乾隆笑道,「便是那布爾那莽漢子家的。你這一說,我便覺得,果然是和家道淵源有關,若這事擱了富察氏身上,定不會這般……」

  他這廂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那頭弘晝早飄了心思:竟然是她麼。

  他心頭又喜又澀:喜的是,終於聽到了她的消息。澀的是,佳人再好卻也與他無關了。

  「……我真是納悶了,女兒家的三從四德去哪兒了,虧她還學了《女四書》。五弟,你覺得呢?」他抱怨著,那語氣中卻含著些不知名的情緒。

  弘晝根本沒聽進去,此時見他問,只得跟著說:「四哥所言甚是,那《女四書》定是白念了。」

  乾隆聽了,心頭又堵了起來:「我卻覺得那書不念才好,五弟你何必太拘泥於此?依照你的觀點,那女兒家竟是都要念了那古板的書,要依著做才好?五弟你太迂腐了……」

  且不說弘晝聽了他這番指責的話,心頭是如何想的。

  只說那吳書來,這番話一聽完,心頭便吐了幾籮筐的話兒出來:『皇上啊皇上,這話題明明都是你在提,你在說,怎麼一眨眼又變成了和親王的事兒了。你這明顯就是差別待遇啊:只允許自己抱怨,不允許別人指責。若真要如此,您又何必抓著和親王來聽?』

  他正歡快的吐槽著,突然渾身一個激靈。竟是想到了某種可能:『!!!皇上他莫不是對嫻妃娘娘……』

  吳書來立刻觀察起乾隆的神色來,之後當即決定,從今日起。啟祥宮那位主子,定要敬著,只除了比不過富察氏,其餘人皆無她更值得他發自內心的去恭維了。

  弘晝聽乾隆嘴唇張張合合說了半晌,方才打斷了:「四哥,你莫不是歡喜上了小四嫂?」

  他這話說的心頭澀著呢。一方面知道,若是乾隆真的歡喜了她,她以後的日子,定會好過的多。可另一方面呢,他卻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四哥歡喜了她,那她呢?會不會心頭也是有……

  他不敢想!

  舉杯,飲下一腔苦澀和悲憤。

  他是真的醉了,竟看著乾隆說:「四哥,你不知,弟弟有多羨慕你,弟弟要求的真的不多,但。為何,卻連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達不到呢?」

  ————

  哈達蘇回到了偏殿,卻看到了正到處找她的喜鵲。

  她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語氣卻軟了:「喜鵲,你去哪兒了,我要被水都沒有,只得自己下床去拿。」

  喜鵲慌忙跪下了磕頭認錯。

  哈達蘇看著頭如搗蒜的喜鵲,眼中的恨意,怎麼都藏不住……

  ————

  荊州。

  一個七八歲的男童從草垛子裡頭探出個頭來,警惕地看了一眼那四處行兇的暴。民。然後飛快的縮了回去。

  草垛子裡頭,極小的空間,有一個大漢,並著兩個少女。

  其中一個穿了白衣,頭上還插著一朵小白花,長著張楚楚5可憐的小臉。她見那男童縮了回來,立刻撲上去,用和外表不成正比的力氣死死抓住那男童:「克善,外頭可完全了?」

  那男童只是搖了搖頭:「還是很亂。」

  那少女聞言,立刻滾落下淚來:「怎麼會這樣啊!老天爺,為什麼會這樣,這裡曾經是多麼幸福祥和美好的地方,如今卻變成了人間地獄。天哪!為何人心都是如此殘酷!」

  那男童卻被她抓的有些喘不過氣了。

  那旁邊的大漢立刻低聲道:「格格,世子他……」

  那少女還在動情地哭泣著:「啊!多麼美好的地方,多麼善良的人們,平時我吃東西,他們都說不要錢。而今,是怎麼了?難道是魔鬼……」

  「這裡有哭聲!快過來!」

  「草垛子裡頭有人說話的聲音!」

  「草垛子裡頭有人!」

  「燒了這草垛子!」

  ……

  那少女此時更慌了,她失聲道:「這裡沒有人!你們都不要進來!」

  那男童眼睛一閉,竟是暈了過去。

  少女下意識地丟開了那男童,繼而又撲了上去,用力搖晃起男童的身體:「克善,不要死。你要堅強!你不要被嚇暈了!你是男子漢,姐姐會保護你的!克善!你不要有事!」

  另一少女輕輕的拉了下那大漢的袖子:「莽古泰,你看,格格總是那麼美好,美好的令人忍不住為她心碎!我真的沒法想像,這世界上居然有那麼殘忍的人,想要迫害格格!」

  那叫做莽古泰的大漢見了她這姿態,忍不住輕輕按住她的手:「雲娃,你,你在我心頭,也是最美好的!」

  雲娃便羞紅了臉,輕輕側了臉:「討厭!」

  他們彷彿都忘了,外頭那些個暴。民已經準備燒草垛子的事了。

  直到——

  濃煙,黑霧,熱氣……

  「咳咳咳!」那拚命搖晃著男童的少女大喊一聲,「天哪!真的燒了!救命啊!」

  還是莽古泰反應最快:「格格,您快帶著世子,我們衝出去!」

  「哦,好好!」那少女一把抓了男童,「莽古泰,我抱不動克善!怎麼辦!我真沒用!我竟然抱不動他!」

  莽古泰忙衝上去抱了起來,三人略看了看風向,便往一處火勢最小的地方衝去。

  剛出了草垛子,還顧不得整理儀態,便見一眾暴。民,手抓了鋤頭,鐵鍬。見他們出來,中有個人認人,便指了那白衣少女叫道:「這便是端親王那老賊的新月格格了!便是為了給她過生日,硬是開了我們村的祠堂,害死了三十七條人命!拿走了我們祖上傳下的寶貝!」

  另一人也吼道:「便是這女人了,竟因為我妻子教訓孩子,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那狗官判了我妻子死刑!」

  「便是這女人了!她通天穿著一身孝,卻不讓人說,那次不過是我遠方的……」

  這少女被一眾人指指戳戳的忍不住大哭了起來:「你們都是壞人!你們……救命啊!救命啊!」

  「今日,便是為我村三十七口人報仇的日子。」那為首的一個說完,一鋤頭便要向她揮來!

  「大膽刁。民!」一支長槍輕輕一挑,竟挑飛了那鋤頭。

  少女睜大了雙眼,看著這騎著高頭大馬,彷彿從天而降的男人。他面色黝黑,此時正向她展開了和善的笑容。他說:「姑娘,你沒事吧?」

  那一瞬間,她彷彿聽到了花開的聲音……

  她喃喃道:「我的天神……」


第54章 山雨欲來

  養心殿。

  乾隆翻了半天案牘,還是沒能尋見曾隨意放置的紙張,他正想放棄時,卻見那壓在最下面的一本《孫子兵法》。

  他翻開,卻見那書頁都泛黃了,上頭是他熟悉的批注,翻了幾頁,卻見那書中彷彿是夾著什麼東西。他好奇打開,卻見不過是張最普通不過的宣紙,都泛黃了。

  展開來,那紙上歪歪斜斜地幾個大字:阿瑪,額娘,弘時……

  他彷彿又看到,那一日,躺在榻上那個突然間蒼老了的男人。他對他說:『弘歷,你知道最初皇帝的自稱是什麼嗎?是孤!稱帝者皆孤家寡人,弘歷,你若是受不得這份子寂寞,便莫要做皇帝了。』

  那時,他的阿瑪說這話時,他是不懂的,不懂得他眼底為何由那樣深的疲憊和寂寞。

  而今,他彷彿透過了這一張紙,勘破了他那位永遠讓他敬著,怕著的阿瑪的秘密。

  他不敢想,當年皇阿瑪是帶著怎樣一種心情,帶著他看著三哥喝下毒藥;他不敢想,那一日,皇阿瑪究竟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責問他是否能擔得起這天下;他不敢想,彌留之時,皇阿瑪又是懷著怎樣一種複雜的心態,說了那番孤家寡人的話來……

  ————

  儲秀宮。

  皇貴妃高氏端坐在上首,看著下方坐在椅上飲茶的蒼白女子:「哈答應今兒個來我儲秀宮作甚?難不成,皇后娘娘你也不放在眼裡了?」

  她這話雖是責怪,眼神中卻隱隱帶著自傲:想來她在宮中的名聲已經大過了富察氏去。

  就連這個常年臥病在床,沒有什麼地位的答應也知道要先來拜見她。

  哈達蘇聞言只是一笑。

  她緩緩放下杯子,看向高氏,卻道:「妹妹今兒來,卻是給皇貴妃姐姐提前道聲『保重』的。料來,皇貴妃姐姐身下的位置卻是坐不長久了。」

  一旁伺候的折桂聞言勃然大怒:「混賬!皇貴妃娘娘豈是你能亂說的?還不拖下去掌嘴!」

  哈達蘇只是笑著看了看高氏:「這,有個不知輕重的刁奴,便是皇貴妃你的第一禍事。畢竟妹妹再怎樣不濟也是皇上的女人,也是壞過龍種的……」

  她敏銳覷見說到『龍種』時,高氏那扭曲了的臉色,心頭暗笑一聲:「而這刁奴,再受寵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這便跟有皇子卻不受寵的妃子,受寵,卻無子的,道理一樣。姐姐覺得呢?」

  皇貴妃臉色早已扭曲:「你是在暗諷本宮無子?!」

  「妹妹不過是將姐姐之後的遭遇提前說出來罷了。」哈達蘇道。

  高氏臉色越發難看了。

  「若姐姐就此便將妹妹打發出去,妹妹也只能歎息一聲姐姐果然沒有子緣罷了,」哈達蘇裝模做樣地歎了口氣,「畢竟,妹妹卻是想來報恩的呢。」

  「報恩?」高氏懵了。

  「正是,當年若不是姐姐,妹妹哪裡能有親近皇上的機會?雖那機會來的……唉!竟是真的無法讓那賤人吃個跟頭麼!好在姐姐升了皇貴妃,著實打了那賤人的臉。妹妹心頭一聽,便喜得不行,若不是身體不適,便早已來向姐姐謝恩了。」

  高氏點頭,暗思:果然哈達蘇這蠢貨恨那嫻妃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竟絲毫不顧兩人都是同一家族,寧願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了。只是——

  「你要如何報恩?」高氏相當懷疑,就哈達蘇現在這樣子,還有什麼可以作為謝禮報答她的。

  「妹妹……」哈達蘇卻猶豫了起來,她看了看左右,前傾了身子,作出一副神秘的模樣,「卻是可以解姐姐燃眉之急。」

  她的燃眉之急?高氏有些好奇,立刻屏退了左右。

  待下人都離去後,她方笑道:「說吧,你待如何解了本宮的燃眉之急?」

  「姐姐難道從未好奇過,」哈達蘇笑道,「妹妹當年為何,能夠一舉得孕?」

  高氏聞言險些撞倒了手邊的杯子,她忙道:「你快說來!」

  哈達蘇見魚兒已然上鉤,笑容更甚:「妹妹卻是有些藥方子正可以……」

  ————

  乾隆扔了折子,怒道:「朕養了他們都是幹什麼使得?」

  吳書來站在下頭,打眼兒偷瞧,卻見上頭,寫了個什麼『災』字什麼的。他立刻低了頭,假裝什麼都沒見著。

  乾隆發了會子禍火,便喊了白裡來。

  白裡過來了,吳書來立刻便想溜出去,卻被乾隆叫住:「送上茶來。」

  吳書來應了。

  待他送茶上去時,卻正好聽見乾隆道:「……另選些人培育那些好苗子,你多帶人去山東一帶看看,宮裡頭不必留太多人,就守緊朕這邊,」他頓了頓繼續道,「和嫻妃那裡……」

  吳書來低眉順眼奉上茶去,心頭卻默默想著:原來他以後竟是連皇后也可以不給面子的……

  ————

  雅嫻靠在哪兒,扔了會子魚食。

  有些疲了。

  她此時很想騎馬,或許,這一世和上一世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的心更寬廣了。

  最近幾日特別奇怪。

  皇后也好,太后也罷,竟明裡暗裡地示意她要將乾隆死死拴緊。恨不得將乾隆直接拷在她的啟祥宮。

  她初時不懂,後頭想,那多半竟是為了讓她和那高氏對起來呢。

  說實話,雖然這一世高氏一入宮便被封了比上一世還要高的位置。但她卻是一點兒怨恨都沒有的。

  或許,愛與不愛。真的便是可以如此翻天覆地的不同吧。

  愛那人時,他多看誰一眼,她便心酸的很。

  而不愛時,他就算把別人寵上了天,於她也沒有半點子關係。

  她低頭,灑出最後一把魚食。見那魚兒爭相躍起搶奪。

  如釋重負:那魚食雖好,卻不是她愛的。

  任她們搶去唄。

  她轉身,伺書趕忙為她披上件外套。

  小安子低聲在她耳邊匯報各個宮的動態。聽聞哈達蘇竟和皇貴妃密探了許久時,她輕輕一笑:「小安子,密切注視接下來儲秀宮的動靜。什麼都不必做,看著就好。」

  小安子一愣,旋即應道:「庶。」

  ————

  和親王今兒娶側福晉。

  闔府除了那紅色,再也不見半點兒喜氣。

  西林覺羅氏抱著兩歲的小阿哥永璧,心頭恨極了那裕太妃。弘晝手頭攢緊了那串紅瑪瑙,看得出來,也沒有半點兒高興的感覺。

  西林覺羅氏不懂,為何自己正經兒的婆婆會看上個這麼不靠譜的側妃?先不說那側妃出身不過是個包衣,僅僅是她那個五品小官,納了二十多房小妾的阿瑪,便足夠令和親王府蒙羞了。

  她嫁給弘晝快三年,雖談不上恩愛,弘晝卻也沒納過旁的女人為她添擾。兩人又很快有了永璧。這外頭人見了誰不誇一句她命好?丈夫不納妾,進門便得子。這日子眼看便這樣和和美美過下去了,偏偏又冒出個包衣側福晉來!

  這年頭,一個五品官的包衣女兒居然能當親王側福晉!

  西林覺羅氏恨得牙癢。若不是有孝道壓著,只怕早衝上去質問她那個婆婆了。

  外頭吹吹打打越來越近,只聽人亂嚷嚷什麼『來了』的。

  弘晝藏在袖中的手,依舊緊緊攥著那串紅瑪瑙,心彷彿是滴了血。他上前一步,朝那地獄又前進了幾分……

  ————

  慈寧宮。

  太后擱了銀剪子,擦了擦手。

  她如今終於理解了當年的孝敬皇后為何喜愛修剪這植株——那些花兒有的漂亮,卻開錯了枝頭,有的開對了枝頭,卻偏偏長的不夠喜慶……

  桂嬤嬤遞上杯茶去,她喝了,鼻中便冷哼了一聲:「那愚婦竟真的讓他兒子娶了包衣側福晉?」

  桂嬤嬤應了聲是。

  太后便笑了:「這側福晉可和庶福晉不一樣。我們滿人卻是講究三妻四妾的,側福晉和嫡福晉皆是妻……哈哈,有這麼個妻,那弘晝,便是再也翻不了身了。」

  桂嬤嬤附和道:「還是娘娘英明。」

  太后笑道:「告訴那個奴才,他這件事做的不錯,本宮會試著和皇上建議,升他一級。」

  ————

  長春宮。

  皇后站在鏡前,那銅鏡中映出一張略帶扭曲的臉來。

  「你說,那哈答應一出來便去了儲秀宮?」皇后問道。

  下頭跪著一個小丫鬟便磕了頭道:「回稟皇后娘娘,是的。」

  「你可知他們都說了什麼?」皇后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被屏退出來了。」那丫鬟道。

  「下去領賞。」皇后揮了揮手。

  待周圍只剩下林嬤嬤和福兒時,她方才疲憊的揉了揉額頭:「嫻妃那裡有沒有什麼新動作?」

  林嬤嬤道:「釘子說,嫻妃今兒個發了半天呆,去餵了魚食回來,又拿著本書看了半天。旁的什麼變化都沒有。」

  皇后卻歎息了聲:「你說這個人兒,怎麼幾年來,都沒發過脾氣?本宮倒是盼著她能和高氏鬧一場呢。」

  ————

  啟祥宮。

  小安子正在同幾個不起眼的小丫頭說話:「……這便對了,以後要回她們的話兒,你們必須得先告訴咱家,你們要說什麼,怎麼說。咱家心頭得有譜……」

  容嬤嬤走過來,哼了一聲:「這些個釘子留著做甚?我看拔了才叫爽快呢!」

  小安子這些日子也算是明白了點兒容嬤嬤的脾氣,見那幾個小丫鬟都嚇得發抖。方道:「她們的家人,主子都控制妥當了,奴才不懂的什麼托不妥當,爽不爽快。只知道,聽主子的話。」

  容嬤嬤卻哼道:「我得去和主子說去,這樣做不行,哪有人把別人的釘子放自己眼皮下頭的?從前是不知道,現在知道了,必須要拔乾淨睡覺才妥當。我看你也不是個好的……」

  容嬤嬤說著便去了。

  小安子忍了氣,陪了句笑:「嬤嬤慢走。」

  他回頭繼續敲打幾個釘子:「若聽話,你們和你們家人的命都能保全。你們想好好兒活著,這頭一條便是要知道,誰才是你們主子……」

  ————

  荊州。月夜。

  白衣少女手上拿著塊剛剛烤好的肉,突然淚水一串串落了下來。

  努達海心頭忽然一酸,走了過去,問道:「這吃食不合口味?」

  白衣少女拚命搖頭:「不,不,我只是想阿瑪和額娘了。」

  努達海歎了聲氣:「都是奴才不好,沒能……」

  白衣少女突然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唇。

  兩人皆是一愣。

  白衣少女方放開了手,羞紅了臉。她低下頭,道:「是新月失態了,只是將軍救了新月和克善的性命。新月感激還來不及。哪裡敢責怪將軍?」

  努達海的唇上彷彿還殘留著她指尖的溫馨,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嗯,今天的野兔鹽彷彿放多了……

  ————

  新月坐在馬車裡,突然摟著克善大哭起來:「阿瑪,額娘!」

  她哭了半天,見克善不為所動,還捂了耳朵,登時便急了。一把扯開他的手,胡亂扭著克善:「你竟然一點兒都不想念阿瑪和額娘!你怎麼能這樣?你是我們王府唯一的希望了。你怎麼能這樣啊!你太讓姐姐失望了。你怎麼能這樣……」

  莽古泰在外頭聽到了動靜便問了聲,雲娃卻哇哇大哭起來:「莽古泰,怎麼辦,格格真是太善良了!格格一直在懷念王爺和福晉!格格怎麼能這樣善良!」

  努達海騎在馬上,聽到了雲娃的聲音,想起昨夜坐在篝火旁,穿著一襲白衣,抓著烤肉哭泣的新月。一時也忍不住感歎起她的善良來。

  馬車裡的克善,早已被新月扭打的忍不住哭喊著疼痛起來。新月卻是瘋魔了般,除了扭打和責罵,竟半絲兒都沒關注過早已承受不住了的克善。

  直到雲娃喊了聲:「克善阿哥!格格!阿哥暈過去了!」

  新月傻傻地丟開手。呆呆地伸手去探克善的鼻息。

  繼而尖聲大叫起來:「救命啊!」

  努達海一把掀開了車簾子:「格格,怎麼了?」

  新月如同兔子般矯捷地撲了過去,將努達海撲倒:「將軍,將軍!克善不行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我真是太壞了!」

  努達海心疼地擁著她,慢慢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沒事,格格,您都是在為了小阿哥好,您是那麼高貴,那麼善良,那麼美好。如同我心中的天使一樣……」

  新月流著淚抬起頭看著他:「真的嗎?我在你心裡真的那麼美好嗎?」

  努達海用力地點了點頭。

  新月立刻牢牢抱住他,臉上帶著些幸福:「將軍,您在新月心裡,是新月的天神。那麼高大,英俊,帥氣……」

  「真的嗎?」努達海感動極了,「在格格心中,我真的那麼好嗎?」

  新月點了點頭:「你就是新月的天神。在地獄中,將新月救了出來。新月……」

  雲娃雙手捧心,陶醉不已:「格格永遠都是那麼的高貴,善良,美好……」

  莽古泰急沖沖地在努達海身後往裡張望,吼道:「克善阿哥怎麼樣了?」

  新月一聽,慌忙推開努達海,爬過去,拚命搖起克善身體來:「克善,你不能死,你死了端王府怎麼辦!克善,你快點醒醒!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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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風滿樓

  日頭很毒,毒的讓人汗流浹背。

  這在冬日裡是極不正常的一件事。

  「我活了這半輩子,都沒見過如此不知廉恥的女子!」一個兵勇道。

  另一個大笑道:「也沒見過如此不靠譜的將軍吧!」

  眾人俱大笑起來。

  過了會子,方有一人歎氣道:「那女人也配叫格格,不知廉恥,不懂孝道,她父母新喪,竟如此……」

  眾人皆默默抬頭看了眼那馬背上兩個摟的如同連體嬰的人,脾氣躁的便直接吐出一口濃痰來……

  馬背上,新月坐在前頭,被努達海摟著。她靠在努達海的懷裡,心頭如同裝了蜜糖。

  她勾著努達海的手道:「往日裡,新月一直覺得生活的富足,卻仍舊缺了什麼,可自從那一日,見到你,新月便知道。自己缺少的那一半找到了。新月如今對上蒼只剩下感激了。」

  努達海感動極了:「新月……哦,不……」

  他倉惶地別過臉去:「你太小了……我已經四十有二……」

  新月卻有些慌張地道:「我父王還比你大五歲呢!我不管!」

  努達海聽罷既覺得苦惱,又覺得甜蜜:「可是,我已經有妻子了……」

  新月聽罷便哭了起來。

  遠處的雲娃掀開簾子,看到新月格格落淚的情景,感動極了:「克善阿哥,您快看!格格是多麼善良啊!格格已經為了王爺和福晉哭了好多天了!克善阿哥,您一定要尊重格格!」

  七八歲大的男童臉上,滿是害怕。他看了新月一眼,立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雲娃卻在跟前繼續宣揚著自家格格多麼的善良……

  ————

  走了沒多久。

  沿途便看到了許多面黃肌瘦的百姓。他們互相攙扶著,背著家當,推著車,慢慢朝前頭走去。

  努達海的副手便過來報告說是這一帶都遭遇了洪災。大水沖垮了這些人的住所……

  新月看著便紅了雙眼:「努達海,他們好可憐!我們給他們一些吃的吧!」

  努達海有感於新月的善良,激動不已:「新月,你真的好善良!」

  於是,他便傳令下去,將全軍乾糧收集到一起,發給這些災民。

  新月想了想又道:「這都快過年了。這些人該怎麼辦?」

  努達海看見她用那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彷彿他就是她的一切,便越發感動了起來:「我們帶他們回京城!見皇上!」

  新月聽完感動極了:「努達海,你真善良!」

  「不,新月,你才是最善良的!」

  「不,努達海,你比新月善良。」

  「不,新月,若不是你的善良感召了我,我一定不會這樣做。」

  「不,努達海,從第一日見到你的時候,我便知道你的善良!」

  「不,新月,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便知道,原來仙子在人間!」

  「努達海,你是我的天神!」

  「新月,你三……」

  兩人在馬背上互訴衷腸,那些得了令的士兵。卻早已罵罵咧咧起來:因這一片皆遭了災。本就沒有多少的補給,今兒個被這將軍大嘴一張,竟要全送了出去。難道這一軍隊的。都不用吃飯了?盡喝西北風就可以?

  ————

  乾隆這邊一接到努達海的請罪折子便差點氣了個倒仰!

  那傢伙不是說聽懂了嗎?

  為何聽懂了,還把那端親王府的餘孽回來?

  他恨恨地錘了一記桌子。

  卻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未幾,吳書來推門而入:「萬歲爺,是皇貴妃和純貴人,並著蘇答應派人送了煲的湯來。」

  又過一刻,外頭傳,皇后也送了湯來。

  不多時,這滿宮的,除了太后,也就只有嫻妃沒送什麼來了。

  乾隆支起耳朵聽了半晌,還是沒有想要的結果。

  他便問那吳書來:「可有誰送來了湯,你記錯了的?」

  吳書來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乾隆在等什麼,只是,沒有便是沒有,他在如何,也不能給乾隆把沒有變成有啊。

  於是,便搖頭說了沒有。

  乾隆聽了,很是失落了陣子,片刻又道:「昨兒個沒歇在啟祥宮,嫻妃可惱了?」

  吳書來一愣,方道:「嫻妃娘娘最是深明大義的。」

  乾隆聽罷,雖知道自個兒身為帝王,寵幸個妃子不算什麼。但這心情卻再也好不起來來了……

  ————

  其實這哈達蘇,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被寵壞了,並不是傻瓜。

  不但不傻,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她甚至比這後宮大多數的女子都聰明。

  不但聰明,她還是個有秘密的女人。

  而這個秘密,本來可以讓她在這後宮中如魚得水,就算活不成當今太后這樣的女人,也可以活的比現今的裕太妃瀟灑。

  可惜,她那時候性格太張揚,走錯了一步。

  而恰好是這一子行錯,便導致了滿盤落索。

  她偷偷翻了包裹裡的那幾張古方,選了兩張出來,其餘的皆燒了。

  看著手頭的兩張古方,她淒涼一笑,起身,推窗。看到那守在門口的喜鵲。

  這些日子,她靜靜地觀察,卻發現那喜鵲竟對那嫻妃有莫名的敵意,每每與人聊天,都喜歡誘導別人朝著對嫻妃不利方向去想。哈達蘇雖不知這是為何,卻樂得喜鵲去這樣做。

  說到底,她就算知錯了,卻還是不舒服,不甘心的。

  哈達蘇望著窗外的喜鵲歎了聲氣:罷了,就當作是主僕一場,橫豎,便予她這場功勞吧……

  ————

  乾隆便是等了許久,也等不到雅嫻隻字片言。

  他扯了吳書來問詢:「嫻妃不像其他人那般,送吃食來,是為何?」

  吳書來愣了半晌,斟酌道:「約莫是嫻妃忘了。」

  乾隆便自己找到了借口:「原是朕的不是,朕明明知道去高氏那兒是給嫻妃打臉,但因著前朝事宜,少不得還是得去。否則,怎安撫前朝的高斌?」

  吳書來忍不住道:「萬歲爺不考慮下那布爾大人家的兩位公子嗎?聽說那布爾……」

  「住嘴!」乾隆摀住了額頭,「朕不想有朝一日也要為了平衡前朝,向如今防備高氏和富察氏這般,防備她。」

  吳書來諾諾退下,心頭卻忍不住想道:『萬歲爺,您如今這般對待嫻妃娘娘,同對待貴妃和皇后的手段看上去有何不同?您這樣難道是真的在為嫻妃娘娘好麼?』

  ————

  啟祥宮中。

  雅嫻近日迷上了繡動物,這也倒罷了,偏偏那些個動物還憨態可掬的很。一眼瞧去便知是為小娃做的。惹得幾個婢女忍不住看了好幾眼。猜想自家主子定是想要個孩子了。

  容嬤嬤自從回來和雅嫻說了乾脆把啟祥宮的釘子都拔掉,被雅嫻說清了要害之後。便多日不曾有些喜氣。如今見主子開始繡這些個花樣兒,倒是也樂了,只盼著主子能早些有孕。

  雅嫻卻是不急,如今宮裡頭的那個四格格方才一歲,她的小五還不到出生的時候呢,十二更不必說了,如今十一還沒出世,她可不希望自家的十二排位和上輩子不同。

  不過,繡這些個花樣兒麼。

  她想著那三個孩子能穿著她親手做的衣服,便忍不住微笑起來。復又低頭繼續繡著手上的花樣。

  至於乾隆?不好意思,她現在已經能初步自保,且所有人的目光現在都瞄準了皇貴妃。更重要的是:三個孩子都沒有到要出生的時候。她急什麼?

  既然不急,那個男人,有多遠便先滾多遠去吧。

  ————

  半月後。儲秀宮。

  皇貴妃縱然是努力肅了臉,也藏不住眉間的喜氣。

  哈達蘇帶著喜鵲進來時,便見著了這一幕,她心頭有數,明白這是成了。

  果然,高氏同她寒暄了幾句後,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眾人。

  她起身,壓著滿腔的興奮道:「本宮今次的葵水正常了,且,沒有異色,且,無腹痛。」

  哈達蘇立刻拜倒在地,說了幾句應景兒的好話。卻隻字不提當日曾許諾過的生子秘方。

  高氏卻是忍不住了,打斷了她的拍馬之詞,只道:「你那生子秘方呢?本宮答應過你,一定會再次將你引薦給皇上的。你可不要想著空手套白狼。」

  哈達蘇忙跪下磕了頭,她道:「奴婢左思右想,如今既已和娘娘上了同一條船,便一定要以娘娘為重,奴婢,奴婢不敢給娘娘那藥方。」

  這高氏聽到前頭的話時,臉上還帶著笑,到了後頭,卻氣了:「你既已經和本宮站在一起了,還不給本宮藥方?難道說,你竟又想自己生不成?太醫說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子了。」

  哈達蘇聞言臉色微微扭曲了下,卻笑道:「奴婢自然是不敢亂想的,只是娘娘,您這藥方吃不得!」

  她磕了頭,悲聲道:「這藥方太過靈驗,奴婢只吃了一次,便有了身孕。前人用時,也都百試百靈。」

  高氏聽後更加疑惑:「那為何本宮吃不得?若你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看本宮如何收拾你。」

  她無子多年,早已想要孩子想要的瘋了。如今眼瞅著有希望在跟前,哪裡肯放?

  哈達蘇見她問,便肅了臉,沉聲道:「娘娘,您是皇貴妃啊!這歷朝歷代,哪裡有皇后還在時,便能封為皇貴妃的先例?」

  高氏臉上不由得帶了笑意,想是極為受用她說的話。

  哈達蘇又道:「您有寵無子,皇后有子無寵,您二人這般方是勢均力敵。可娘娘,若是您有寵又有子了該如何是好呢?您已經貴為皇貴妃了,皇上又明顯愛憐於您。皇后和您比,唯一的優勢,不過是個孩子罷了。若您也有孩子,難保皇上不會讓您當皇后呢。」

  高氏聽了,臉上笑得越發燦爛,口中卻罵道:「住嘴!這話豈是你能說得的?你不過是個小小的答應,竟如此口無遮攔!該罰!」

  哈達蘇便做出一副驚慌的樣子來,只亂道:「奴婢說的做的全是為了娘娘,奴婢一片忠心天地可鑒……」

  高氏皺了眉頭:「夠了。」

  哈達蘇方住了嘴,又不說話,只是跪著。

  高氏自個兒想的很清楚:哈達蘇說的對,她如今有寵無子本就已經讓皇后眼紅不已了,若她有子,想來依著皇上如此疼愛她。定會將最好的一切都給她。那般,皇后豈不是更要瘋魔了?

  只怕,她就算懷了孩子,也要被算計著。皇后在這後宮中,權大勢大,她要怎樣才能敵得過?

  若懷孕,難免被皇后做了手腳。

  可若是不懷……不,她不甘心!她應該得到最好的一切!

  那,要如何才能讓皇后無法害她呢?

  找皇上?不行,皇上喜歡溫柔善良的女子,若她貿然進言,皇上一定會覺得她在妒嫉皇后。找太后?不行,看太后平時那德行,定不會幫她的……

  正在高氏束手無策之際,突聽到哈達蘇狀似發呆般自語道:「天花當真恐怖的很,不知道喜鵲的侄兒熬不熬得過……」

  高氏眼前一亮,立刻叫道:「哈答應,快叫你的丫鬟進來!」

  哈達蘇懵懵懂懂的抬起頭:「啊?」

  高氏耐著性子,再說了一次:「叫你的丫鬟喜鵲進來!」

  ————

  喜鵲自然是沒有家人的,不僅她沒有,連霓虹全家都死在了曾經的熹貴貴如今的太后手裡。

  但她卻是足夠聰明的,她立刻眼珠子一轉,輕描淡寫地說了段她在宮外認得侄兒的謊言。高氏才不管這些,她如今心頭卻只想著——

  「你去拿一件你侄兒粘著膿水的衣服進宮來。」

  喜鵲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低聲應是。

  ————

  眼瞅著城門近在咫尺,所有的士兵都長長吐了口氣。

  看著前頭馬上仍在你儂我儂的兩個人,他們連吐口水的慾望都沒有了。

  眼裡冒著綠光,只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喝一壺,吃一頓肉。

  身後跟著的那些個面黃肌瘦的黎民百姓,也沒有一個感激那馬上兩人的。

  有幾個吐了口水道:「我等不想去京城。」

  旁邊的一個兵士道:「你們可不能走,免得前頭那兩個『菩薩』見人少了,便又以為是我們攆跑了你們。沒見著我哥們都被打得差點爬不起來嗎?」

  那幾個百姓中的一個便說:「便也是看著你們的臉面,否則我早就走了。我明明在河北有親戚,何必要到京城來?」

  另一個也道:「我卻覺得去京城不是好事,離開了山東,我便想著去巴蜀找我那遠嫁的閨女,沒成想……」

  「呸」一個唾道,「姦夫淫婦!我便覺得他們是準備拿著我們去做功勞呢。」

  做好事,做到了新月和努達海這種地步,竟也是夠了。

  不過,一切都情有可原。

  試想,人家明明有更好的去處,你偏攔著不放。動不動便哭著淚眼朦朧地看著你,另一個便嚎叫著你是多麼無情無意無恥……

  所以只能說——「呸!」

  「聽說,那女的還是個格格呢!竟如此不守婦道!」其中一個百姓便道。

  「那算什麼?人家還在熱孝裡頭呢,」另一個補充道,「也幸得我沒有女兒,否則,嘖嘖嘖……」

  那個本要去巴蜀找自己出嫁了的女兒的聽了便急了:「那是滿人的格格,我們漢人卻不是這般不要臉面的!」

  那些個押解的士兵裡頭也不乏滿人,聽了這番話之後,臉色皆越發難看了……


第56章 禍根深埋

  他他拉府。

  今兒個驥遠沒去進學,同妹妹珞琳陪著額娘和瑪嬤聊天打發時間。

  好歹將他他拉老夫人思兒的心思打發散了點兒。

  管家突然奔進來,磕了頭喊道:「將軍到京城了!」

  雁姬聞言,手中的杯子差點碎到了地上,她趕忙收攏精神,招呼著兒子:「驥遠,你和管家架了車去等候你阿瑪。」

  她復又叫著女兒:「珞琳,你快去叫人燒水,準備浴湯。」

  兩個孩子應了聲,和他他拉老夫人說了聲,便走了。

  他他拉老夫人也是一臉的喜不自禁,手腳無措了。她站起身來,想了想,又坐下,只對雁姬道:「我兒回來了!」

  雁姬曉得她心頭的激動,忍不住喜悅地應道:「是呢,將軍要回來了!」

  他他拉老夫人雙手合十,忍不住念了聲佛號。

  ————

  這按規矩,未經獲召的端親王府遺孤卻是應該先住在驛館的。

  好歹,努達海還沒有被他的『情不自禁』燒暈了腦子。便護送著新月一行去了驛館,只是他心中多少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那路程便被無限拖長了。

  兩個人平時都自我慣了,竟當街走馬,在馬背上親親我我,惹得一路上,行人顧盼指點,議論紛紛。

  弘晝坐在龍源樓上,便嗤笑了一聲。繼而搖頭歎氣,低了頭,也不管下頭人的喧嘩。心頭有些陰暗的想道:『這果然是四哥找的好將軍,竟完全摸不懂四哥的意圖,不僅帶了兩個麻煩回來。還當街如此作態,真是給四哥丟盡了人。』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搖了搖杯中美酒。語氣中帶著些感概:「真是給皇家丟盡了臉呵。」

  ————

  養心殿內。

  因著已經將粘桿處大部分人派到了山東等地,乾隆竟是此時才得到京城內的消息。

  他手邊放著飛鴿傳書收到的山東災情,另一旁,卻是剛剛兒才得到的消息。

  吳書來站在下頭,偷偷看著乾隆臉上詭異的笑容。忍不住暗暗擦了把冷汗。

  「端親王真會教女,偏偏教出個如此……特立獨行,與我皇家截然不同的格格來。」乾隆突然道,「真是,可笑極了。」

  『我的爺啊!您這般咬牙切齒地說,不就是擔心端親王那個不著調的女兒敗壞了皇家格格的名聲麼?爺,您真是越來越護短了。』吳書來默默地想著,順帶著假惺惺的為那那從未見過面的端親王家的格格,流了一滴鱷魚的眼淚……

  乾隆忽然如同想起了什麼,抬頭看向吳書來:「著人秘密地和太后及皇后透個氣,先將那新月格格的驚人之舉,透露個一二出來。」

  吳書來心頭一凜,滿口應下,復又道:「那嫻妃娘娘那裡……」

  「朕怕她被嚇著,」乾隆揉了揉頭,道,「罷了,還是透個氣吧,萬一見著了,只怕會更驚嚇。」

  這通篇話下來,竟是沒有提那皇貴妃分毫。

  吳書來心頭更加通透了……

  ————

  行至驛館。

  新月彷彿明白什麼似的,死死抱住努達海的腰,橫豎不肯下馬。

  努達海無奈,只得勸了又勸。

  好說歹說,新月終於下了馬。

  她兩隻眼睛紅腫的像桃子,一滴晶瑩的淚掛在睫毛上欲墜未墜。一身白衣,看著好不可憐。

  克善和雲娃早已下了馬車。就連莽古泰也下了馬。

  驛館門外跪著一大堆奴才。

  新月突然撒腿奔向努達海,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她抱著努達海,將頭埋在他的胸口喊道:「我要跟你回去,我不要住在這裡!我愛你啊!」

  努達海心疼地不能自己,終於回抱住了她:「格格,我已經有妻子了。」

  新月抬起頭,尖刻地叫道:「我願意做你的妾室!」

  努達海被她的深情徹底打動。

  他失了態,胡亂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心疼不已:「月牙兒,你是我的月牙兒……」

  在場的眾人皆是第一回看到這樣的場面。知道點兒內情的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生怕皇家為了臉面,處理了他們;不知道的,連唾沫都忘了吐,只拿眼睛死死地瞅準了這對在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的姦夫淫婦。

  驥遠和管家駕著馬車來接努達海,遠遠地望著一堆子人圍著,站著。驥遠便下了馬,擠進人群中,正巧便見著了那一身熱孝的女子衝進自家阿瑪懷中的那一幕。

  他嚇得差點暈倒,雖則才15歲,卻也多少知了點兒事兒。

  再一聽自個兒阿瑪和那女子的對話。他慘白了臉,轉身便往回走。管家不明所以見著小主子回來,便攙住了小主子。

  只聽小主子疊聲催道:「快回府。」

  便不敢多問,架了車快回去了……

  ————

  驥遠不同來時那般興奮。

  竟連馬都騎不住。坐在馬車裡心頭一陣亂過一陣。

  翻來覆去竟全是:『大禍臨頭』四個字。

  到了家,就直直衝去找雁姬。

  見了雁姬納頭便跪下。也不管這屋裡還有奴才,便張口叫了聲「額娘」。眼淚亂滾下來,抱住雁姬的腿便喊了聲「要大禍臨頭了」。雁姬唬了一跳,忙問跟隨在後的管家。

  管家哪裡知道驥遠看到了什麼?

  驥遠這廂也不待雁姬細問,一五一十竟將看到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雁姬聽完,竟往後栽去,幸得丫鬟機靈,扶住了。

  她疊聲地喊著:「快去阻止你阿瑪!」

  驥遠如夢初醒:他終是太小了點兒,也不夠聰明,竟只顧得回來報信,忘了阻止阿瑪將那格格帶回來了!

  如今雁姬這般一說,他便醒悟了。

  驥遠爬起來,便要往外頭沖,剛剛跑到外頭,便聽到下人回報:「將軍已經快到了。」

  他心頭一冷。竟傻了。

  不知過了多久,方聽到熟悉地呵斥聲:「你在此處做甚?見到格格,還不下跪?」

  他抬起頭,看到那高頭大馬上坐著他的阿瑪,阿瑪身前是一個同自己一般大小的白衣少女。他心頭越發的冷。直愣愣的,便跪了下去……

  ————

  一家子恭恭敬敬的給新月和克善磕了頭後,各懷心思地散了。

  努達海陪著新月去看住的地方,雲娃跟在後頭,激動地和莽古泰說著京城與荊州的不同。

  克善跟在他們身後,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

  他他拉老夫人彷彿瞬間蒼老了十歲。她無力的歎息著。

  雁姬和驥遠都不說話。而珞琳,骨碌碌轉動著眼珠子。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道:「瑪嬤,額娘,剛剛來的那個格格好漂亮!我想同她去玩。」

  這一句話,彷彿打破了沉寂的空氣。

  他他拉老夫人歎了口氣:「我他他拉府怎麼辦?」

  雁姬心莫名地更冷了:那努達海回來,竟半點兒眼光都沒有分給他。當年他承諾過,要『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她不信,也不求。可是這麼多年,他沒有納妾,她便以為是真的了。

  如今,她已經全心全意地愛重他時,他卻愛上了與珞琳差不多大的女子——若是旁人家的女子也便罷了!但那位是端親王的嫡女,還沒有出熱孝的格格啊!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此時,雁姬也顧不得收斂自己的情緒,冷聲道:「將一個還未出熱孝的格格帶回家,莫說驥遠和珞琳的前途如何辦了。只說,我們全府,一個不小心,便要賠上性命!」

  珞琳嚇得渾身一抖:「額娘,你在說什麼!怎麼那麼恐怖!」

  可是,所有人都在為前途未卜的未來而提醒吊膽,沒人去回答她這個問題……

  ————

  啟祥宮。

  雅嫻險些紮了自己的手,她抬起頭,詫異的問道:「什麼王?」

  「端親王啊。」小安子回道。

  雅嫻有點亂:「端親王是?」

  小安子不疑有他,立刻回道:「咱大清入關之時,有三位大臣戰功卓著,聖祖爺封這三位大臣為異姓王,世襲罔替……」

  雅嫻更加亂了——在她的記憶中,異姓王不是早就被擼了?哪裡還有什麼異姓王?

  「……如今,這端親王是死了,但那愉親王和齊親王,卻還活著呢……」小安子感歎道,「真是想不到,端親王竟然養出了那麼一個……格格。」

  他雖是個奴才,不能直說主子的不是,卻也難掩心中的鄙夷。

  雅嫻卻越發的亂了。

  她揮退下人。終於忍不住問那系統君:「我這究竟是在哪裡?竟還有三個異姓王!」

  這次等了許久,才得到了系統君的回復:[請玩家隨遇而安。]

  居然是那個冰冷的機械音!

  雅嫻還來不及詫異,便又聽它冷冷補充道:[玩家,須知,你如今所在的,也是真實的人生。]

  『真實的人生麼?』她想了想,便笑了……

  ————

  儲秀宮。

  高氏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一副心情大好的樣子。

  折桂站在一旁笑容滿面的伺候著。

  高氏輕輕捻起一顆酸梅,放入了嘴中。她有些不滿道:「哈答應這藥方太靈了些兒。竟一次便真的有了。」

  折桂在旁邊湊趣兒:「可惜這還未滿一月,太醫也診不出什麼來。不過娘娘最近的胃口,的確是變了呢。」

  「常人都道酸兒辣女,本宮這嗜酸也未免太重了些兒。」高氏語氣雖顯得不滿,眼中的快樂卻是騙不了人的。

  「可見娘娘肚子裡的小阿哥的確是健康得很呢,」折桂知道高氏愛聽這個,「小阿哥未足月便如此健壯呢。」

  高氏也這般覺得,她覺得自己之所以未足月便開始嗜酸物定是肚子裡的小阿哥想吃了。這便是個好的徵兆。

  「你這丫頭,慣會討巧,」她輕輕地責了一句,「對了,聽說,二阿哥昨兒有些不適?」

  「正是呢,今兒個奴婢見著林太醫拎著藥箱急匆匆地往長春宮去呢。」折桂道。

  高氏臉上的笑意更濃:「可憐見的哦,皇后姐姐現在心裡頭不知道該多急呢。」

  折桂不敢說話,只是低了頭。

  高氏復又道:「原本我並不打算幫哈答應,如今麼……」

  折桂聞言眼中難掩詫異。

  只聽她主子笑道:「先用軟話兒搪塞著她,待本宮生下皇嗣,解決那嫻妃時,順便讓她出出氣好了。」

  折桂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是了,這才是她主子,她剛剛一定是吃錯藥了才會覺得自家主子是真的要替哈答應報仇……』

  ————

  長春宮。

  富察氏皇后險些揪爛了手中的帕子,方才等到林太醫顫顫微微的出來。

  林太醫乃小方科高手,而今,卻滿臉惶恐。這讓富察氏本就不安的心,越發的不安了。

  好歹她最後一絲清明,屏退了奴才,只留下林嬤嬤一個。

  「林太醫,二阿哥究竟是怎麼了?」富察氏強耐住心頭的焦急,不急不緩地問道,只是袖中越發收攏了的手,和旗頭不經意晃了晃地鳳釵暴露了她真實的心情。

  跪在地上地林太醫聞言身子顫了顫,聲音有些嘶啞:「敢問皇后娘娘,二阿哥是什麼時候開始發熱的?」

  富察氏被他的情緒感染,聲音也有些發啞,她忍住不安,道:「是昨兒個,昨兒個夜裡,本宮突然聽二阿哥的奶嬤嬤說。」

  「那位奶嬤嬤在哪兒?」林太醫問道。

  富察氏忙命道:「林嬤嬤,去將二阿哥的奶嬤嬤帶來。」

  半盞茶後。

  一個中等姿色的婦人,便被兩個太監押了上來。

  那婦人慌忙對著富察氏磕了頭,一副惶恐不安地模樣。

  林嬤嬤便道:「林太醫要問你話,你須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否則,你的全家老小……」

  那婦人慌忙磕頭,再三保證了。

  「林太醫,你問吧。」富察氏急著兒子的身體。

  「奴才遵命!」林太醫磕了頭。便問那同跪著的婦人,「二阿哥昨兒夜裡,可曾煩躁,四肢酸痛,寒顫,嘔吐?」

  那婦人唬了一跳,思量了下,便道:「奴婢不敢隱瞞太醫,不僅如此,二阿哥還直呼『頭痛』。」

  富察氏聽了忍不住罵道:「虧你還是奶嬤嬤,竟把主子照顧成了這樣,該死!」

  那婦人顫抖了下,慌忙磕頭求饒。

  林太醫聞言,臉色竟慘白了:「皇后娘娘,奴才先下去開個方子,只盼著這方子下去,二阿哥登時便能好轉了。」

  富察氏聞言,慌忙叫林太醫下去。

  林太醫磕了頭,剛要走時,卻又被她叫住。

  富察氏臉上儘是悲傷。她統統強行壓住,只做出一副面無表情地模樣來。她問那林太醫:「若,假如,萬一二阿哥不退熱。可能是為什麼?」

  林太醫歎了口氣:「稟娘娘,若真如此,只怕是二阿哥,要見喜了。」

  富察氏驚得差點仰倒,她勃然大怒:「好你個胡言亂語的林太醫,若二阿哥不能退熱,你便用你一家老小的性命,來給二阿哥賠罪吧。」

  林太醫歎了生氣,暗自慶幸自個兒早就將唯一的兒子趕出去求學的先見之明。他低頭,只道:「奴才定當盡力,懇求皇后娘娘,再叫幾個太醫過來診治,萬一奴才學藝不精,延誤了二阿哥的病情,便不好了。」

  ————

  哈達蘇帶著喜鵲站在那西六宮湖畔的亭子裡頭,看著林太醫急匆匆地從長春宮出來。

  她淺淺一笑,勾唇,看了身旁神色莫名地喜鵲一眼:「你可看懂了?」

  喜鵲心頭冷汗直冒,卻裝出一副天真的樣兒來:「主子說什麼呢,奴婢卻愚笨的很。」

  哈達蘇並沒有過多的解釋,只靜靜地看著那魚池中嬉戲的游魚。

  就在喜鵲以為她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卻聽哈達蘇道:「你要記住,那沾了天花膿水的布料,你從來都沒有見過。」

  喜鵲嚇了一跳。

  夕陽餘暉中,哈達蘇的臉帶著殘陽的血光:「全素推到皇貴妃身上。你欠我一條命!」

  很久以後,當喜鵲遇到那個同高氏三分相似的少女時;當喜鵲已經成為這深宮中,人人都要尊稱一聲『姐姐』的大丫鬟時;她才懂得:在那一日,哈達蘇竟是賭上了一切,為她拼出了一個好前途……

  只可惜,她卻永遠無法替哈達蘇完成哈達蘇的願望了……

  ————

  慈寧宮。

  富察氏因著心頭有事,故而並不太在意跪在下頭的那個素白衣裳的少女。

  雅嫻初時因了異姓王這個引子,還多看了新月幾眼,後來覺得實在無趣,便也低了頭,專心的喝茶。

  太后更是如此。

  這新月是個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字兒的悶葫蘆。太后問了半天,也就沒趣兒了。象徵性的再說了句:「你姐弟二人這一路真是吃苦了。」

  這句話,便真真切切地捅到了新月的心裡頭,她瞬間如同開了閘的大壩,那眼淚。竟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

  她磕了個頭,叫了一聲:「太后!」

  這一聲倒是叫的富察氏和雅嫻這兩個早已走神了的一個機靈。端看跪在那裡的新月,竟哭訴了起來:「我這一路,和克善,都虧了努達海將軍的護送。努達海將軍就是新月的天神。他把新月從暴。民手中救了回來,他體貼,給了新月家一般的溫暖,他高大……」

  饒是太后,皇后和雅心都早已經知道了些新月做的荒唐事,此時親耳聽到,仍是嚇了一跳。

  更別說那些個從未聽聞過新月事跡的妃嬪們了。

  嘉嬪金佳氏失口叫道:「什麼家一般的溫暖,那努達海不過是個包衣出身的,竟……」

  新月立刻調轉頭來,看著嘉嬪落淚:「娘娘!您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您這樣真的是太世俗了!愛情,是可以抵禦一切身份,世俗的。您難道不知道真愛的偉大嗎?」

  雅嫻被她一番話氣的好笑:『真愛?是了,上輩子乾隆不也追逐他的真愛嗎?為了他偉大的真愛能成為這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他可以廢了她,眼睜睜的看著她的小十二去死!真愛,果真偉大呵……』

  或許是太過氣憤,她竟忘了平日裡的韜光養晦,低調做人,輕笑呵斥道:「本宮愚鈍,從來不懂格格口中的『真愛』。本宮只看到了一個尚在熱孝中,便張口閉口呼著男人名字的格格。格格你一個人閨譽敗壞了事小,可是,我皇室中其餘格格呢?」

  她此言一落,那幾個生了格格的妃子,皆恨不得撲上去撕爛了新月的嘴。

  新月不敢置信地拚命搖頭:「你怎麼可以如此無情冷酷?你怎麼能如此詆毀新月?」

  ————

  『匡』

  乾隆扔了杯子,問吳書來:「那新月當真如此說?」

  吳書來默默的為新月默哀,他點了點頭:「那新月格格真是無恥極了,竟撲上去要想撕了嫻妃娘娘呢。」

  好吧,乾隆的臉色更黑了:「她敢!」

  ————

  新月不敢撲上去撕雅嫻,但是她敢哭啊!

  她的眼淚功力可不是蓋的!

  雅嫻被她一邊落淚一邊指責『無情冷酷』時,一邊想:『這個新月格格可是比令妃的眼淚多太多了。』

  太后被新月哭的頭暈腦脹,喝止了半天,卻見新月哭的越發厲害。

  到底是異姓王的遺孤,她怕說的重了,會落下個皇室不容於人的惡名來。

  富察氏今兒個竟是一點子忙都不幫!

  太后看了坐在那裡顰眉彷彿在想著什麼事的皇后,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桂嬤嬤附身在她耳邊,出了個主意。

  太后一聽便樂了:「如此極好!正好讓這兩個為了『真愛』不顧一切的女人,住一起!」

  她心頭有了思量,抬頭,便大聲道:「新月格格蕙質蘭心,哀家見了欣喜,憐其父母早亡,特允新月格格留住內宮,同裕太妃一道禮佛,為其父母祈福!」

  新月聞言,竟癱了身子,良久,方才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地哭喊來:「不要啊!太后娘娘!新月不要住在這冷酷無情的宮裡,新月想要……」

  「格格哀思過重,心智失常了,還不快些拖下去!」桂嬤嬤喊道。

  兩個奴才過來,死死地摀住了新月的嘴,將她拖了出去……


第57章 真愛猛於虎

  裕太妃如往常一般做了早課。

  剛剛起身時,便聽到了外頭傳來的嗚咽聲。她心頭一突,問了身邊的丫鬟:「這是怎的了?」

  這丫鬟陪著她禮了半日佛,怎麼曉得外頭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外頭的奴才知機,進來細細的回稟了事宜,又著重說了太后要讓新月格格在此陪她安心禮佛的話。

  裕太妃臉上不顯,心頭卻明瞭。

  她聽那太監說起今兒個在慈寧宮發生的事時,不同屋子裡其他奴才的反應,竟對新月莫名地生出了些同病相憐的感情來。

  她好歹也入宮了多年,比不得新月的天真爛漫。當下只肅了臉道:「還不快為格格收拾出一間屋子來?」

  身邊丫鬟問道:「那屋子須離娘娘遠些的?」

  她還以為,裕太妃也討厭這新月呢。

  豈料裕太妃卻道:「哪有這樣的待客之道?離主臥近近的便好。」

  當下一屋子奴才便應了聲,心頭皆暗暗佩服起裕太妃為了皇家,而犧牲自己清靜的偉大氣魄……

  ————

  這頭解決了新月的事情,那邊乾隆便依樣畫葫蘆,下令讓克善留在了宮中。

  他解決完了這事本該心情不錯,卻不知為何,總提不起精神來。

  吳書來冷眼瞧了許久,尋思著恐怕自個兒一說話便要被扯了當作女人來給皇上解惑了。他雖自詡是個忠心的奴才,卻從未覺得自己像女人。

  此時,便貓了身子,只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半點兒聲音也不出。

  只可惜,乾隆百思不得其解後,定眼一看,還是抓到了他:「咳咳,吳書來。這新月格格口口聲聲說『真愛』。你覺得『真愛』是什麼?」

  吳書來心頭大叫一聲『苦也』臉上卻堆了笑模樣:「奴才不懂那個,橫豎覺得,那東西定然不是什麼好物什。」

  乾隆便亮了眼:「此話怎講?」

  吳書來弓了弓身子:「因著奴才覺得那新月格格便不是什麼好物,她嘴裡口口聲聲道來的好物什,也一定不是什麼好物什。」

  這話說得相當拗口,但乾隆卻是聽懂了。他歎了口氣:「朕卻覺得,那新月格格雖不是什麼好物,但她所求的,卻並不一定。」

  這兩主僕,竟都毫不猶豫地將新月格格比作物什了,真不知,那端親王若還在世,聽到這話,當如何想。

  吳書來不說話,心頭卻想著:『瞧吧,奴才我便是怎麼說都沒用,橫豎主子爺您都想好了。』

  那乾隆道:「當年聖祖爺的哈哈珠子納蘭性德,便說了句什麼『一生一代一雙人』的,很是勾得滿蒙八旗女子為之傾心;且,古人也云『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尋來死去,朕竟是覺得那新月格格雖不是什麼好物,但好歹說對了一句話。」

  吳書來聽得心驚膽戰:『主子未免也太離經叛道了吧!難道竟想著要獨寵……這,這可大大不妙啊!不是聖君該做的!』

  「只,這若是在尋常人家還行,」乾隆嗤笑道,「若是在皇家,呵,前朝後宮勢力自古以來便交錯。一絲兒不得亂了,這新月格格,當真可笑的緊。」

  吳書來聽了這話,心頭只覺冰涼:『主子,您真的只是在說新月格格嗎?』

  乾隆合上了書,起身:「也或許是可以的,但是……代價太大了。」

  他一掀袍子,一掃之前的低迷和感性,道:「擺駕長春宮!」

  吳書來猛然驚醒,大聲應道:「庶!」

  ————

  富察氏從慈寧宮回來,見著守在宮外的林嬤嬤,心頭便是一緊。

  幸得福兒機靈,忙攙住了她,努力支著富察氏不倒下。

  富察氏聲音再不復平日裡的冷靜,她紅了眼,抓了福兒的手臂,沉聲問:「永漣他熱可是退了?」

  林嬤嬤『砰』地一聲跪倒在地。

  富察氏心瞬時涼了半截。她眼前一黑,竟暈了過去。

  ————

  滿清入關後,有些思想也逐步漢化起來。

  比如:在關外,嫡福晉和側福晉都是妻子,生下的孩子,也都屬於嫡。而入關後,隨著側福晉仍舊是當作妻的,但,生下的孩子竟開始慢慢地變成了庶。

  這嫡庶之分,越發的明顯。

  立嫡繼承大統,便也成為了歷任皇帝們心頭的一件大事。

  永漣生性聰慧,早在乾隆二年,乾隆便密立了永漣為端慧皇太子。他雖不愛富察氏,但對於這個嫡子,卻是看重的。

  而今永漣發了高熱,他心頭也是急得。

  這一早便命了所有太醫都進宮,此時又帶著吳書來往儲秀宮去。

  一走近時,便見著富察氏暈倒。

  瞭解了事態後,他忍不住有些歎息:『富察氏雖不是個安分的,但身為母親,她已是做得沒有話說了。』

  富察氏悠悠醒轉,聽說永漣熱還未退,手死命的抓著床榻,竟抓破了身下的褥子。她臉色蒼白了許久,方道:「查!給本宮查!是誰害了本宮的二阿哥!」

  林嬤嬤應了一聲。還沒說話,便聽得前頭亂糟糟的一片,然後來人到了外頭,敲門道:「太后娘娘送下藥材來了。」

  富察氏強撐著身子,爬起來謝了恩。

  因著年關將近,她若是無法主事,這宮權少不得要落在高氏身上。富察氏用冷水淨了面。叫人把永漣身邊伺候的丫鬟太監都叫了來,狠狠地敲打了一番,然後閉了永漣所在的宮殿。

  她強忍住滿心的焦急和不安,開始勾畫起這年關要準備的事宜來。

  ————

  儲秀宮中,高氏聽了探子回報,得意的撫著小腹。

  而慈寧宮那頭,太后卻冷冷笑了:「哀家竟是不知,哀家的嫡孫還比不上宮權重要了。」

  養心殿裡,乾隆正衝著下頭的探子發火,責令立刻調查永漣生病的事。

  啟祥宮中,雅嫻聽了伺書掌管的孝敬皇后舊部的探子匯報後,便發起呆來——難道,這一世,永漣竟是要這樣去了嗎?

  她問系統君:「天花要如何治療?」

  系統君卻調皮的回道:[親,天花只能防治哦!親,乃以後生了孩子,一定更要給孩子接種疫苗啊!]

  再細問時,卻告知,權限尚不足,無法開啟。

  她這時方想起曾獲得過的那顆強身健體的藥來。只是系統君卻說,已經沒有那藥了。不過卻有醫書任務。只要她能在一天之內,同時獲得來自太后,皇后和皇貴妃隨身佩帶的玉飾,便可以獲得醫書。可若是開啟了後,一天之內完不成,她所有的屬性便要減半。

  雅嫻想了半晌,終是無法看著永漣一條性命在她眼前消失,便是接下了任務。

  她這頭在思量如何完成系統君發佈的任務,好有機會救永漣一命。

  而那些有皇子傍身的妃子,無不在祈求二阿哥永漣早早兒轉世投胎。生下了大阿哥的今夜,整個皇宮,一夜未眠。

  ————

  裕太妃終是按捺不住心頭的激動,於第二日,專程去見了新月格格。

  那新月,一見到她來便跪下磕頭哭訴:「太妃娘娘,您是那麼美好,那麼善良,那麼高貴,您一定會諒解新月的情不自禁對不對?」

  裕太妃被她這番大膽且熱情的言辭嚇住,心頭竟忍不住生出一絲羨慕來。看著眼前這個妙齡少女,她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只是,那樣單純的自己,卻在這噬人的深宮牢籠中,慢慢變成了如今這可憐可笑的模樣……

  她心頭柔軟起來,躬□攙起新月,幫她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珠兒:「好孩子,先別急,且與本宮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了吧。」

  自離了努達海後,新月哪裡受過這般溫柔對待?當即便淚如雨下,撲進裕太妃懷中,痛哭起來……

  ————

  屋內只剩下兩人。

  裕太妃聽了新月的故事,心頭感動極了。

  她用帕子按著眼角的淚水,心頭更加柔軟:「好孩子,真是苦了你們。」

  新月抬起頭:「太妃娘娘,能不能讓我去努達海身邊?」

  裕太妃雖然有一顆同新月一般柔軟,容易被感動的心。但她好歹也在宮內活了這麼多年,自然沒有蠢到會應下這個要求的地步。

  她搖了搖頭:「本宮只是個沒有任何勢力的太妃罷了。」

  新月失聲道:「您不是還有和親王嗎?」

  裕太妃聞言臉色驟變,好半天才道:「既你已同本宮說了你的秘密,本宮也不瞞你。本宮雖是和親王生母,但和親王,從來都不是個孝順的孩子……」

  新月捂了嘴,驚呼:「啊!娘娘真是太可憐了!」

  「橫豎,這一輩子,本宮認了……」被新月這句話所感染,裕太妃聲音哽咽了起來。

  新月義憤填膺道:「如此不孝之人,竟也配做王爺!新月一定要去稟告皇上!好好的罰罰和親王……」

  裕太妃卻明白,她如今和那些無子的太妃相比,份例皆高了不少。若弘晝真的被訓斥,被罰了。她豈不是,日子也要同那些個女人一樣了?

  是故,她聽著新月激動的言語忙阻止了她:「他雖不孝,卻是本宮的親子,本宮不願他被責罰。」

  新月聞言感動地淚眼汪汪:「太妃娘娘果真善良高貴!」

  她復又道:「太妃娘娘,能不能幫我給努達海傳一封信?」

  裕太妃笑道:「本宮專心禮佛,卻是不過問外頭瑣事的,你可以讓你的婢女去做。」

  新月這才想起她的丫頭雲娃,忙求了裕太妃把雲娃也帶進來。

  這點,裕太妃卻是同意了。

  兩人又聊了起來。

  聊到努達海抱著她看月亮,數星星之時,新月竟哽咽了起來。口口聲聲儘是對努達海的思念。

  裕太妃似有所感,竟也癡了。

  半晌,她方看向新月:「你的故事的確很美,若有興致,你不妨也聽本宮講一個故事吧。」

  新月忘了擦淚,抬起頭來傻傻的看著裕太妃。

  裕太妃歎了口氣,講了一個書生和小姐的故事……

  杯中茶已涼透。外頭更敲了三遍。

  新月的眼紅腫的不堪,她愣愣道:「後來,那個小姐便進了宮?她怎麼能這樣?那個書生太可憐了,他該怎麼辦?」

  裕太妃似乎也有所感,聲音全是懊悔:「那個書生後來娶了很多妻妾,可是小姐知道,他只愛她,他是用這種方式,來麻痺他自己啊!」

  「一定是的!」新月斬釘截鐵道,「那個書生竟拒絕了王爺之女的要求,轉而為那個小姐畫了幅《桃花美人圖》〉定是愛慘了那個小姐!他真可憐!竟只能從其他女人身上去找尋那個小姐的影子。」

  裕太妃一聽,眸子便有了光彩:「所以那位小姐,也戀戀不忘著那個書生啊,他想要的一切,她都會為他做到!」

  新月揮了揮手:「那又如何?那個書生最想要的是那個小姐!根本不是其他身外之物!你不懂這種感覺……」

  「我懂這種感覺!」裕太妃激烈的反駁,「我怎麼能不懂得呢?我就是,那個小姐啊!」

  新月詫異的摀住了嘴,繼而叫道:「娘娘,您一定要去努力追求您的幸福啊!」

  裕太妃搖了搖頭:「我已經老了,我有了孩子,我配不上他了……」

  新月抓住她的手,拚命搖晃:「不!不!不!您聽我說!他一定在等您!生不能同寢,死也要同穴啊!您不能這樣殘忍!既然相愛!就應該勇敢地在一起!」

  「在一起?」裕太妃愣住了。

  新月更加激動地握住她地手:「是啊!既然相愛!就應該在一起!」

  「可是本宮,如今,要如何才能和他……」裕太妃落下淚來。

  「您離開這個冷酷無情的皇宮吧!」新月忽然道。

  「離開?」裕太妃愣住了。

  「是啊!」新月越想越覺得自己出了一個絕佳的主意,「您到時候和我一起離開吧!」

  裕太妃這一生,竟從未想過要離開皇宮的事情。如今被新月一提,竟是打開了一個從未開啟過的人生窗戶。

  她心頭逐漸有了計劃……

  ————

  金鑾殿上。

  幾個大臣跪在地上,為首的那個做出一副慷概激昂地樣子:「皇上!那些個從山東來的災民。正在聚眾生事!口口聲聲道『是被朝廷強擄來京城的』皇上啊!山東如今水患,本就鬧得人心惶惶,如今這些個災民有天天造謠生事,臣……臣實在是……」

  乾隆坐在龍椅上,冷眼看著他這副演作俱佳的做派。等他們開始死命磕頭時,方才冷哼了一聲:「依愛卿之見,朕當如何是好?」

  那為首的大臣,便奏道:「臣惶恐!臣只覺得,這在京城裡的災民,口中所言『被強擄來』一詞,值得調查!這年關漸近,卻又遇上了難得的水患!臣唯恐,宵小之輩,趁機造謠生事啊!」

  乾隆心頭明鏡兒似的:『這強擄一詞還真沒有說錯,不正是端親王生的好女兒和那個蠢貨將軍幹出來的好事嗎?只是這話還不能直說……宵小之輩,哼,這話卻是說到了點子上。天地會那幫子亂臣賊子,如今定是在躍躍欲試呢……』

  乾隆思來想去,這件事定要想辦法給處理乾淨了才行。他打量著下頭低著頭立著的臣子:努達海是個蠢貨,得想辦法給收拾乾淨了!阿克魯也不是個好東西,但現在還動不得……

  看來看去,他竟是看中了高斌。

  他勾起了唇角道:「這事兒,便由高愛卿去查吧!」

  高斌正在一旁悠哉地看戲呢,冷不防這事兒便落到了自己頭上。心頭一怵,看了眼乾隆。打了個千兒,跪下磕了頭:「奴才領旨!」

  ————

  富察氏臉上厚厚的撲了粉,擦了胭脂。

  高氏在一旁故意刺她,富察氏面無表情的一一回了去。高氏眼珠子一轉,便看到了愉嬪,便笑道:「聽說五阿哥近日跑去掏鳥窩挨了責罰?愉嬪妹妹你可不能這樣慣著孩子,雖說五阿哥這身子骨,倒是比一般的孩子壯實的多,卻也要時時小心,處處謹慎,別等著小病堆成了大病。連哭的地兒都沒有了。」

  富察氏聞言牙齒咬的死緊,臉上的粉撲簌簌地直往下落。

  愉嬪知道自己被做了的筏子,心頭怕的不行。她強裝著喜悅,對那高氏道:「多謝皇貴妃娘娘誇獎。」

  雅嫻在一旁看得難受。

  她此時倒是非常明白富察氏的感受:『若守著孩子,不要宮權,那麼宮權被高氏拿了,只怕高氏會趁機使絆子,對二阿哥更加不利;可,守著宮權,那孩子畢竟是從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啊……』

  她偷偷地打開自己的人物面板,仔細看了那個[魅力皇冠]見裡頭有句『瑪麗蘇光環』雖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卻直覺,可以一試。

  因著那道具只能是用一次,一次也只能是用半個小時。

  她又放下了手,只等太后出來了。便用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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