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從久梨帶著青峰去見過羽海和伊久磨姐弟後,青峰和伊久磨的戰爭就趨向於白熱化。
在久梨看來,這就是兩個人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的證明。
後來也帶桃井去醫院,總之所有的結果都呈現出一種久梨夢想中最為美好的狀態。
自己,和另一個自己,正在慢慢重合。
完整的自己,也許真的可以得到他們的認同和理解吧,不論是青峰還是桃井,也許他們能夠接受真正的自己的說不定。
懷抱著這樣美好的願望,久梨升入了三年級。
作為在攝影社從來只是按時上交定期作業,平時部活很少出現的幽靈成員,久梨在新學期的攝影社納新活動中毫不意外地缺席了。
帝光籃球部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爭議的NO.1,自然是無數熱愛籃球的新生想要加入的社團。向來都是熱門社團和學校主推社團沒有之一的籃球部,在新一年的納新中依舊是人員爆滿。
社團納新佔據了帝光中學的三條主幹道和中心廣場,原本寬闊的道路被兩旁的社團詢問報名處佔據了一半,另一半就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帝光籃球部就在中心廣場最為顯眼的位置——實力決定一切,社團納新的詢問處位置也是一樣的,最有實力的自然在最方便的位置,這向來是帝光的最高規則。
桃井把久梨拉到籃球部的報名處時,看到的就是在報名處前排起了長隊,人手一張入部申請書的場景。
久梨不禁往後退了退,她不太喜歡這麼擁擠的人群,本來她是準備去田徑社幫水野整理資料,或者自己隨便找個地方看書的。
「久梨,拜託了!那群笨手笨腳的男孩子根本就應付不來那些資料,唯一能夠幫忙的小綠又以今天運勢不好當做理由帶著幸運物逃走了,除非你能把赤司君找來壓場,否則今天就一定要跟著我混!」
久梨無奈地答應下來。
看著桃井那張人見人憐的臉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誰都沒辦法拒絕吧。
收下新生的入部申請書,然後登記他們的資料,久梨看著幾乎沒有盡頭的長隊甩了甩有點酸痛的手,繼續拿過面前的人的報名表放在旁邊,耐心詢問著:「有過打籃球的經驗嗎?習慣的位置是?」
「有的,我的慣常位置是SF,除了中鋒其他都有試過。」
「誒?」身邊整理資料的桃井側臉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你是……島原圭佑?」
「學姐好,初次見面,我是島原圭佑!」褐色頭髮的男生活力滿滿,大力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額頭差點磕到面前的桌子。
他連忙後退幾步,不好意思地捂著額頭笑起來。
「我看過你在聯賽裡的比賽,表現相當不錯呢,歡迎你加入帝光籃球部。」桃井平時也很注重下一屆的隊員培訓,經常會去小學聯賽中挖掘值得塑造的人才,見有新的種子來到籃球部,她自然非常開心。
「謝謝學姐!」島原開心地應了一聲,又看了看顯然不認識他的久梨,「緒、緒方學姐,今天早上非常感謝您,否則我就要遲到了。」
「……?」久梨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仔細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就是早上迷路的那個新生……不好意思,因為當時有點匆忙,沒認出你來很抱歉。」
「哪裡!是我麻煩學姐了!」聽到久梨說抱歉,島原差點跳起來,連忙擺擺手,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當時特意看過她背包上的銘牌真是太好了……
帝光中學的社團納新持續了三天,納新結束後桃井和赤司以及綠間商量過後,立刻組織了新生入社的練習賽。
以他們在球場上的表現來初步劃分一軍二軍三軍,結果出來時,島原毫不意外地成為了極少數直升一軍成員中的一員。
「島原,Z字形全場運球跑太慢了,加十組訓練。」
「是!」
桃井倚在牆邊,咂了咂嘴:「赤司君,對島原好像抱著不小的期望呢,真是嚴格。」她戳了戳身旁的久梨,「呐久醬,你覺得呢?」
「我對籃球沒有什麼研究,說不準。不過……」久梨頓了頓,「島原君好像是很喜歡籃球的樣子,但是心性太高,在他眼裡只有奇跡的時代能夠和他對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的感覺。」
「因為他算得上是他們這一屆中一流的球員了,小孩子嘛,難免會有心高氣傲的時候,這也是年輕的優勢啊。」桃井說到這裡,突然歎了口氣,「看著這群孩子,總覺得我們已經老了呢……」
「感春傷秋的桃井五月小姐,即使老了也是最美的~」久梨笑眯眯地調笑她,被桃井哇哇叫著抱住了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
場上的訓練暫告了一個段落,島原就歡快地跳下場來跑去找久梨,像個孩子炫耀一樣咋咋呼呼地:「緒方學姐,你看你看,隊長佈置下來的任務我都已經超——額完成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胳膊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感覺最近也有肌肉了哦!」
赤司坐在椅子上,隨手翻著桃井畫出的預測曲線表,遙遙地看了那邊的島原一眼,異色的雙眸帶上一點說不出的深意。
桃井可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她腦中警鈴大響,說起來,這個一年級的新生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對待久梨好像是異常地熱情。
默默地瞪了島原好幾下,桃井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問道:「久醬,阿大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征君說是上課睡覺被巡查的教導主任抓到,叫到職員室教育去了,所以會晚一點到。」久梨不知道桃井的用意,老實地把從赤司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真是的,新學期一開始就搞出這種事,真是敗給他了。」桃井抱怨著,她正想說些什麼打消島原的念頭,卻被久梨的話打斷。
女孩子一般總是對別人的心意有著特殊的感知能力,即使是朦朦朧朧,也能察覺到那種感情本質上的特殊。久梨沒有遲鈍到那個地步,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島原有些萌芽感情。
「島原君。」久梨叫了他一聲,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把話扔給桃井,「五月都這麼覺得,我作為女朋友更是什麼都不想說了,大輝有時候也太不靠譜了。」
哎?
島原瞪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久梨。
久梨回了他一個和平常並無二致的的溫和微笑:「島原君,你還沒有見過大輝呢,他是個很棒的籃球員,等下你就能見到了。」
他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聽出了無與倫比的驕傲。
島原無法接受地退後幾步,幾乎感覺到眼底湧上了淚意。他初次萌芽的關於愛情的情感,雖然淺淡,但是是的確存在著的,也是他下定決心要努力去實現的感情。
「緒方學姐……」有種不甘心催促著島原張開了嘴,斷斷續續地說著,「雖、雖然只有幾天的相處時間,但是我……」
噓——不要說出來。
他好像聽到久梨這樣輕聲說著,反而助長了他心中洶湧的不甘和傷心,讓島原繼續說著:「緒方學姐,我對你……」
「島原君。」久梨打斷了他,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他來了。」
逐漸接近的青峰的身影,他遠遠地就看到了久梨,加快了步伐,幾乎跑了起來。長舒了口氣攬住久梨的肩膀,青峰笑得很陽光:「啊,訓練已經開始了嗎?」
「剛剛是基礎訓練,等下或許會有對抗賽吧。」久梨嫌棄道,「開學才幾天啊,都已經是三年級了,你真的要睡過這三年嗎?」
「因為那節課是國文啊,絮絮叨叨地講得我頭好痛,不小心就睡著了。」
「緒方學姐!」慌亂地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島原的眼神停留在久梨肩膀上屬於青峰的手上,原本亂跳的心臟突然間平靜下來,「就算學姐有了男朋友,我也一定會繼續努力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學姐一直注視著我,學姐心中最棒的籃球員,也一定會是我——!」
桃井瞥眼看到半張著嘴一副震驚模樣的青峰,怎麼樣,白癡阿大,這樣的告白可真是感動人心啊,輸了吧。
「島原君,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久梨站站直了身體,向他微微彎腰,語氣鄭重地回絕,「請恕我不能收下你這份心意。」
「但是……」島原快要哭出來了。
青峰盯著島原看了幾秒鐘,然後他放開攬著久梨的手,黝黑的手掌伸到島原面前:「喂,小子,你是叫島原?」
「沒錯。」大力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島原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青峰。
「膽子很大嘛,真是少見,」青峰反而被逗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壓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說道,「喂,其他的暫且不論,我們來針對那個‘最棒的籃球員’做個了斷,如何?」
「當然沒問題!」
「我喜歡爽快的人。」青峰硬壓著島原的脖子把他拉上了場,一邊走著,一邊說道,「不過很可惜,你今天就給我折在這裡吧,小子。」
「我是絕對不會輸的!」島原大聲反駁著。
「啊等等,你別誤會了,我說的只是籃球決勝負,沒說是關於久梨的事情,我可沒有把她當做什麼比賽的戰利品分給勝利者的意思。」
青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調很輕,但是帶著濃濃的殺氣,青色的眼睛也像是野獸一般亮了起來,渾身散發出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
「沒有人能在籃球上贏過我,我是最強的。而久梨,更不需要提了,她是我的。」
第47章
豆大的汗水沿著臉部的弧線滑到下巴,然後重重地打在地板上。
呼吸之間仿佛都牽動著心肺引發劇烈的疼痛,血液咕咚咕咚在身體各處奔跑著停不下來,他只能強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
最起碼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想認輸!
連仰起脖子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島原睜著被汗水模糊了的雙眼,仰視著面前的人。
青峰單手抱著籃球,逆著光的臉顯得更加陰晴不定,他只是呼吸加重了一些,一副輕輕鬆松的樣子。
「怎麼了,這就不行了?」他的聲音在島原聽來是說不出的輕視和嘲諷。
咬著嘴唇,島原的眼睛深處有火焰燃燒起來:「還早得很呢,再來!」
「哦,幹勁滿滿嘛,這才有意思,否則就太無聊了。」青峰總算被引起了一點興趣,他把籃球扔給島原看著他俐落地接住,腳步卻因為過度的體力消耗而不穩,嘴角勾起囂張的笑容,「不過我覺得你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不需要你管!」
在另一個球場上練球的黃瀨忍不住偷偷觀察那邊的動靜,被防守的綠間截斷運球,無奈地笑著停下了動作:「啊,抱歉抱歉,小綠間,我走神了。」
「就算你不走神,也無法衝破我的防守。」綠間推了推眼鏡冷哼一聲。
「不要這麼說嘛……呐小綠間,平時我和小青峰的一對一,難道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什麼樣子?」綠間不解地反問一句,才領會到黃瀨的用意,思考了一下才認真地回答,「和你一對一的話,青峰的態度比現在認真多了,不過氣勢倒是意外地足啊。怎麼,青峰和島原之前有摩擦嗎?」
在之前的合宿中已經認識到了綠間在情商方面的不靠譜,黃瀨自然也沒對他抱多大的希望,胡亂應付過他的疑問,黃瀨把視線重新投向一對一的兩人。
……不,與其說是一對一,不如說是青峰對島原單方面的碾壓吧。
作為一個備受期望的新人,受到的打擊程度可想而知。
「怎麼了,在哭嗎?」
訓練結束後,黃瀨等到隊員們打掃完衛生離開後,來到體育館後面的水池,果然發現了島原。
被黃瀨從身後猛地一叫,用力用水龍頭的水洗臉來掩飾臉上的淚水的島原慌張地用胳膊擦了擦臉,轉過頭去。
映入黃瀨眼中的是他紅腫的眼眶和止不住的淚水,可憐兮兮地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喂喂,哭得這麼慘嗎?」黃瀨笑著扔給他一條毛巾,看著他胡亂擦著,「我就猜你會在這裡。」
「黃瀨學長也是……來看我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子的笑話的嗎?」島原抽抽噎噎地逞強。
「啊?不不不,不是哦。」黃瀨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什麼神經,突然很有傾訴的*,也不管島原有些警惕的眼光,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呢,這個地方我也很熟的,別看我這麼帥氣的樣子,偶爾也會跑到這裡哭一哭的哦。」
他的笑容慢慢地淡下來:「在被小青峰打敗之後,只能躲在這裡哭。沒錯,就和現在的你一樣。」
對了,為什麼會這麼好心地來勸他呢?
大概就是……和以前的他太像了吧。
「誒?連被譽為奇跡的時代的黃瀨學長也……」島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沒辦法的啊,因為小青峰太強了嘛。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也一直都沒有準備放棄過哦,在籃球上打敗他的目標……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嘛,雖然在籃球上我可以這麼勸導你,但是關於久梨醬的問題上,我勸你你還是放棄吧。」黃瀨說到這裡,轉移了話題,「久梨醬和小青峰的感情很好的,去追求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壓力也很大,你仔細考慮一下,這是作為學長給你的忠告~」
時間靜靜流逝,櫻花由盛放到凋零,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女孩子們也將羊毛襪換回了普通的棉襪,裸/露出來肌膚帶著青春的光澤。
與越來越明朗讓人心情變好的氣候相反,進入了五月份,久梨的心情及越來越糟糕,偶爾愣神的時候,臉上也帶著冷淡而悲哀的神色。
距離全國大賽還有兩個月,作為前一年全國大賽冠軍的帝光,可以直接參加地區賽的八強淘汰賽。眼看著地區賽已經近在眼前,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疑問的超強豪門,即使看不上區區地區賽,籃球部的訓練依舊是以翻倍的強度進行著。
青峰的狀況稍微有些糟糕,一向重視訓練的他偶爾還會以「不小心睡過頭了」作為理由翹掉訓練,在練習賽時動作也懶洋洋地,已經被赤司訓斥過兩次了。
「最近阿大那傢伙也太懶散了吧。」桃井是這樣向久梨抱怨的,「久醬如果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才可以,絕對不能心軟!」
「嗯……」久梨有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到底還要擺出這一副苦逼的表情到什麼時候啊?!」
放學收拾書包時,久梨拿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因為電量耗盡而自動關機了。她微微歎了口氣,卻被水野用書卷成筒用力拍在頭上:「啊,好痛。」
「最近你到底是怎麼了,又是五月病犯了嗎?從一年級的時候開始就這樣,你的五月病也太嚴重了吧。」
「過了五月就好了啦……千雪不用擔心我。」久梨喃喃地小聲抱怨,「頭被打得好痛哦。」
「嘖,真是看不過去了。呐,這個給你。」水野一邊說著一邊扔過一張電影票來,「我記得你盼著這部影片上映很久了吧,好不容易買到的首映票,今天一起去看電影吧,別去想五月病了。」
久梨接過票,看了看水野抿著嘴笑起來:「千雪真是貼心,謝謝你。」
「囉嗦!這次我總算搶在你家男朋友前面了吧?快收拾好書包然後去看電影啦,今天你的時間都是我的,誰來搶就滅了誰!」水野揮著拳頭叫起來,然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只要能讓你開心一點就好……」
搶在大輝前面嗎……算了吧,他們兩個人最近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她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他比賽,一向大大咧咧的男朋友……估計連她最近心情不好都沒注意到吧。
久梨加快了動作,背起包和水野並肩走出教室,這幾天沉沉地壓在心頭的烏雲總算被一隻素手輕輕撥開,連腳步都變得輕鬆一些了。
因為還有水野陪著她,還有大家,所以一定可以……
久梨的腳步突地變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給自己鼓了鼓勇氣,歪頭看著身邊的水野:「千雪,其實並沒有五月病,我的心情不好是因為……」
斜斜地從走廊的窗間透進來的陽光撒了一地,遠處的夕陽,鮮紅如同神明的血。
緩慢接近的腳步聲,赤司的身影從前方的拐角處出現,他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嚴肅,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久梨和水野。
「正好,久梨,我有事要告訴你。」赤司低聲說著,「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他們聯繫不到你,就找到我幫忙轉達。」
「他們?」想要說出口的話被赤司的出現打斷,久梨呆了一下,「……是他們嗎?但是不是是下周嗎,怎麼今天會聯繫我……」
久梨不解地嘟囔了一聲,抱歉地看了看水野:「千雪,稍微等我一下,征君有事要告訴我。」
「嗯。」水野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久梨的手,「但是說好了哦,今天下午我們去看電影。」
「……」久梨頓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嘴裡卻擠出幾個字,「如果可以,一定。」
說完,她推開水野的手,向赤司走去。
水野看著久梨和赤司走到遠一些的地方,低聲說著什麼,然後久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她看向她,水藍色的瞳孔裡流露出一絲歉意。
她看得到,久梨看到電影票時的驚喜,和她走在走廊上時開心的神情,還有剛剛想要告訴她什麼事時堅定的眼神。
她都知道,久梨也想和她一起去看電影,也想和她手挽著手走在大街上聊天談心,她什麼都知道。
但是還是有無法忍受的憤怒從心間一下子燒起來,烤灼著她的理智。
久梨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向等待在旁邊的水野:「千雪……」
水野壓制著心頭的憤怒,咬著牙開口:「又要說抱歉,對不起,今天不能和我一起了這樣的話嗎?」
看著她默認的樣子,水野突然泄了力一般,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久梨:「久梨,我只想讓你開心。」
久梨覺得自己連「抱歉」都說不出來了,她自己也知道,對水野她說了太多的類似的話。
但是即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還是開口了,不論是什麼,最起碼讓她知道,最起碼讓千雪能知道……
「這次真的是有急事,沒辦法脫身。千雪,我真的很抱歉。」
「哦,是什麼事呢,急到連一場電影的時間都要搶,急到今天下午非做不可,急到你根本就和以前一樣只要赤司君來說幾句話你就可以直接跟他走,把我丟在這裡。」
久梨想了想,組織一下語言,將原因說了出來:「……是我的親人,他們來看我,馬上就要回鄉下的老家了,所以我需要馬上回家去見他們。」
「我還從來沒聽到久梨提起自己的家人呢,不僅是家人,連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提及。」久梨說出的理由反而讓水野更加難受起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久梨。」
「什麼都不告訴我,根本不想讓我接近你。不只是我,還有桃井,更甚至連青峰也是吧,你根本、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一個人接近你,對嗎?除了赤司,你根本沒打算接受任何一個人,不是嗎?」
久梨被她的咄咄逼問壓得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赤司。他胳膊搭在窗臺上,視線淡淡地望向窗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和水野之間的爭執。
但是只要他站在那裡,就給了她無限的勇氣,久梨開口:「千雪,我知道我的理由讓你難以接受,但是請相信我是真心對待你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是可以告訴你的。那位親屬很少來和我見面,所以今天不得不去和他相聚。不論如何,給我時間,我也想走到你身邊——」
「如果這麼想,就別總是對赤司君這麼言聽計從,偶爾也能為了我或者你自己反抗一下如何?」
久梨想起剛剛赤司轉達的事情,狠了下心:「今天的事情,沒辦法推掉,我需要過去。」
「那好吧。」水野無力地揮了揮手,她看著久梨的眼神有些冰冷,「你早晚都會後悔的。」
她這樣說著,一把拎起背包大步走過久梨身邊,連看都不去看赤司一眼,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也沒去看水野的動作,赤司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著久梨:「時間不早了。」
「啊,那我這就下去,司機在門口等嗎?」
「是栗原在開車,門口對面的馬路上。」赤司摸了摸久梨的頭頂,「先去見他們,晚上回家再說。」
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久梨幾乎一瞬間想要哭出來,還是忍住了。
私家車停在人員已經差不多走光的校園門口,久梨很容易就找到了。鑽進後座,久梨向身旁的男人問好:「舅舅,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久梨又長高了吧,變成漂亮的小姑娘了呢。」久梨的舅舅點了點頭,說著客氣話,「美惠,快點和姐姐問好。」
坐在爸爸的腿上,美惠眨了眨眼睛,聲音脆生生地:「姐姐好。」
「美惠也長高了很多呢,時間過得真快。」
進行了這些例行的問候,車廂陷入了一片沉寂,氣氛尷尬得讓開車的栗原都不太自在地咳嗽了好幾聲。
久梨的舅舅最先開口:「那個……今天我帶美惠來東京檢查身體,突然想到姐姐的忌日是三天后的事。雖然有些失禮,不過從我們那裡到東京還是有點麻煩,就擅自把祭拜的時間提前到了今天,也沒來得及和你提前商量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既然舅舅自己都不介意,我當然沒有意見。」
「因為醫院人太多了,美惠也是剛剛才檢查完,時間的確是稍微緊張了一點。」為了緩和氣氛,他自顧自地「哈哈」了兩聲算作自嘲,「希望沒打擾你上課。」
「哪裡,我剛剛下課。」久梨一板一眼,有問有答。
雖然為了這件事,她和水野起了爭執,甚至將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加深了很多。
不過久梨自己知道還是自己的問題,舅舅的出現不過是一根導火索而已。但她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即使她將原因坦誠告知,水野仍然無法接受。
可能是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久梨的舅舅解釋完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繼續沉默不語,望著窗外發呆。
倒是坐在他懷裡的小姑娘美惠非常興奮,趴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偶爾會大聲嚷嚷。
「爸爸!你看你看,好大的摩天輪,那裡就是遊樂場嗎?下次你和媽媽帶美惠來玩好不好?」
「爸爸!路邊還有發氣球的熊叔叔哎,好大!」
「冰淇淋!那裡有冰淇淋!」
說到後來他乾脆牢牢地抱著美惠,低聲喝斥:「好了美惠,不要吵鬧!」
美惠嘟著嘴,圓滾滾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見爸爸真的不理她,只能抽噎了一聲不說話了。
舅舅和媽媽並沒有什麼感情,兩個人從小的關係就不太好,後來作為姐姐的媽媽考上了東京的學校,而作為弟弟的舅舅則是繼承了父母在鄉下的房子,娶了鄰近縣市的一個女子。
後來媽媽嫁給了爸爸,兩個人非常努力地在東京買了房子,和鄉下的舅舅聯繫越來越少,幾乎每年只有過年才回禮節性地互寄明信片和打電話,一般都是匆匆說幾句就掛斷電話。
爸爸媽媽去世後,她唯一的親人卻只有這個基本上沒見過面的舅舅了。
但是他們也只是每年見一次面而已,就是在五月份,爸爸媽媽的忌日時,舅舅會帶著舅母和孩子來東京給他們掃墓。
而今年,乾脆就趁著帶孩子來東京的醫院時順便把每年都要去做的麻煩事解決了嗎。
懷抱著不知名而複雜的心理,久梨和舅舅上完了香,將水果和清酒放在墓前,簡單的清洗墓碑過後,幾個人就結束了掃墓。
在回程時,久梨看了看身邊的舅舅,他的神色算得上是呆板,像是在執行一道不得不去完成的程式。
算不上是失望,久梨覺得自己可能也快麻木了,竟然一點別的情感都生不出來,她把視線投向窗外。
路過的一間小店,白色的招牌上畫著藍色的冰山。久梨叫了停車,在舅舅和美惠疑惑的視線中下了車,再回到車上時,她手裡多了一支大大的冰淇淋。
蛋筒上面堆了好幾個大大的各色冰淇淋球,巧克力醬微化,在有些熱起來的天氣中散發著冷氣。在美惠亮閃閃的眼神中,久梨把冰淇淋遞給她:「美惠,吃吧。」
「謝謝姐姐!」美惠歡呼一聲,不顧自己父親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接過來一下就咬了好幾口,露出幸福的表情,「好吃~」
「……這、謝謝你,久梨。」最終,久梨的舅舅只能道謝。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久梨沒什麼表情,她揉了揉美惠的頭髮,靜靜地坐在一邊。
夕陽西沉的餘暉中,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細細的塵埃,金色的細塵漂浮在空中四處飛舞。轎車呼地駛過,撞碎這一團團的細塵。
之前幾年他們來的時候,久梨會送他們到車站坐車,再由司機送回赤司家。但是這次也許是她自己也太累了,或許自己舅舅的行為讓她覺得不去執行那些表面上的客套程式也無所謂,久梨讓栗原先把自己送回家,再讓他單獨去送舅舅和美惠去車站。
車停在了赤司家門口,久梨提著書包下了車,剛吃完冰淇淋的美惠趴在車窗上戀戀不捨:「姐姐,我下次來東京可以找你玩嗎?」
「可以。」久梨略一點頭,向舅舅告別,「那舅舅,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車緩緩開走,美惠還從車窗裡伸出頭往回看著,大眼緊盯著站在門口的久梨,伸出細嫩的小胳膊招手:「下次我再來找姐姐玩~姐姐再見~」
或許你們別再來了比較好。
久梨望著離去的車影,有些冷淡地想著,自己都覺得唾棄自己。
她轉身走進赤司宅,看著熟悉的擺設和走上前來接過她書包的管家,只覺得幾乎要把她壓垮的疲憊一擁而上,連走路的腳步都蹣跚起來。
踉蹌著推開房門,房頂的吊燈已經打開了,透過裝飾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芒。
赤司坐在書桌前,低頭翻著一本什麼書,聽到久梨回來的動靜,他轉過視線:「你回來了,久梨。」
「嗯。」低低地應了一聲,久梨帶上了房門,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征君,我好累……」
赤司站起來走到久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房頂的吊燈打下來的陰影讓他看起來表情有些陰暗。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久梨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
「先去洗個澡,什麼都不要想。」和表情相反,他的聲音溫和而輕柔。
久梨點了點頭,把書包和制服口袋裡的東西放在床上,給手機充上電,順從地走進浴室。不一會,藍色的冰花玻璃門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赤司繼續坐回書桌前,翻著久梨的資料本。
過了幾分鐘,久梨放在床邊充電的手機就嗡嗡地震動起來。
久梨擦著頭髮走出浴室,正好看到赤司把她的手機放回床邊。
「怎麼了嗎?」洗了個澡,原本就疲累的身體更加沉重起來,久梨禁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浮了上來,「有找我的電話?」
「是水野千雪的電話,我幫你接了,已經沒事了。」赤司淡淡地說著,「你太累了,先睡一會吧。」
久梨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撲通趴倒在床上,蹭了蹭柔軟的被褥,尾音因為疲憊而拉長:「哎……現在睡的話,晚上就睡不著了……」
「沒關係,我會叫你起床的。」赤司俯身過來把她頭上蒙著的濕漉漉的毛巾拿走,重新扔過來一條幹毛巾,「我陪著你,睡吧。」
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擦著頭髮,久梨蹬掉了拖鞋,往床頭像毛毛蟲一樣地蠕動著靠近,挺屍在床上。
「征君,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久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問道:「和千雪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嗎……但是為什麼她不肯聽呢……」
「沒有必要。」赤司沉聲說著,少年故意壓低的音色有種蠱惑的色彩,「她並不體諒你,沒有必要再和她解釋了。你已經非常努力了,只有能跨過那道門檻的人才適合你,桃井不是就很好嗎?」
「五月?」
「而水野不行。」赤司這樣下了結論,「不要想這麼多,我在你身邊,久梨。你也不需要她了。」
「但是……」久梨閉著眼睛,卻有幾滴淚水濡濕了睫毛,她掙扎著想要醒過來,「征君……」
赤司一手撫開黏在她額頭上的劉海,給她擦了擦汗:「睡吧,久梨。」
這時枕頭旁邊的手機又亮了起來,來自桃井五月的聯絡請求在螢幕上不斷地跳動。
赤司拿過來,俐落地按掉了通話,然後編輯了短信回復她:「久梨睡了。」
他順手拍下久梨的睡臉,附上短信發了過去。
桃井動作非常迅速地回了一大串「★v★yoooooooo~~~」過來。
照片中已經陷入了睡眠的久梨,雖然臉上還有淚痕,但是表情非常地平和而安寧。赤司摸了摸她的頭髮,果然隨著他的動作,久梨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讓久梨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一個嗎,真是可笑的宣戰啊,水野千雪。」
久梨曾經想過,如果那個時候赤司父親沒有收養她,她沒有現在這樣優渥的環境,也沒有遇到赤司征十郎,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的。
第一次見到赤司的時候還在醫院,赤司父親帶著小小的赤司來醫院看望她。
她當時躺在床上似醒非醒,前來調查的員警將一幅幅印著陌生人頭像的照片展示給她看,讓作為極少數倖存者的她從數量巨大的確認死亡的人中找到自己的親人。
因為撞擊正從她的左側襲來,久梨的左耳幾乎已經聽不到一絲聲音,視力也稍微受到了影響,傷勢較重的左眼綁著繃帶,右側藍色的眼珠呆滯地盯著照片,紋絲不動。
「小姑娘,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嗎?」見久梨沒有反應,員警重新換了一張照片,不顧護士勸說「她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也認不出來的,先讓她休息一下吧」,繼續向她詢問著,「如果是的話就點點頭,不是的話就搖搖頭。」
久梨眼睛眨都不眨,視線像是落在照片上,又像是直接穿過了照片,茫然地投向虛空。
「這樣真的不可以,員警先生,孩子還這麼小,請不要再問這種刺激性較大的問題了!」護士終於被惹急了,她強硬地擋在久梨面前,把員警向外推著,「在她痊癒之前,請都不要過來了!」
「如果你妨礙公務的話,我們這裡也會很難辦。」員警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為難,「我們並不想這樣做,但是為了能讓孩子儘快找到自己的父母,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死者隨身的證件大多都受到了破壞,根本沒辦法辨認……到現在都沒有其他親人來看望她嗎?」
「……還沒有,她不說話,有喪失記憶的表現,我們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親人。」
赤司跟在父親身後,走到病房前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知道父親要帶他來看望作為他的得力助手與朋友的孩子,而父親之前也已經透露出想要收養那個孩子的意願,畢竟是日後會生活在赤司家,赤司認為自己也必須要好好瞭解那個孩子的情況才可以。
「緒方久梨是在這個病房的嗎?」赤司父親問道,他冷靜地應付著突然間激動起來急忙說著什麼的護士和員警,「我是她父親的朋友,辨認死者的工作就交給我吧。以及我需要知道她目前的狀況。」
他這樣說著,示意赤司先進病房去看看久梨。
赤司點了點頭推開門,那正是午日陽光最燦爛的時間,擺在窗臺上紅色白色粉色簇擁著盛放的天竺葵散發出香甜而濃重的花香。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整個人都被掩在了被子裡面,露出來的胳膊和頭都纏著慘白得和病床同一色調的繃帶,臉色幾乎已經和這種慘白融為了一體。只有露出來一隻水藍色的眼睛色調不同,卻毫無光澤,像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玻璃球。
赤司走到病床前,低頭看著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原本應該是很漂亮的一張臉,頭髮因為需要做手術被剃得坑坑窪窪,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非常可笑,然後湧上來的卻是心酸。
「她叫緒方久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父親低聲說著,他蹲下來摸了摸久梨長一截短一截有些地方還露出頭皮的頭髮,不由得歎了口氣,「征十郎,以後她就是赤司家的人了。」
第48章
久梨對以前的記憶幾乎都是模糊的,車禍之前的記憶不用說,在身體進行徹底治療的那一段時間,她也是過得渾渾噩噩地。像是和這個世界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她像個旁觀者一樣呆呆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直到某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像是有如神助一般,一直以來混沌得像一團漿糊一樣的大腦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某個開關終於被撥開,眼中總是和蒙了一層紗一樣的世界突然清晰起來,周圍總是讓她難以理解的事物也都能夠接受了。
當護士推開門給她做例行檢查,說了一句不抱著任何會被回應的期望的問好「早上好,久梨」時,她驚訝地聽到一個細嫩而顫顫巍巍的聲音。
「早安……」
「久梨……你醒了嗎?」一直照顧她的護士幾乎要喜極而泣,她高興地說著,「你終於清醒過來了嗎,真是太好了,等下赤司君過來他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心裡在想她嘴裡的「赤司君」是誰,久梨卻下意識地笑了一下,遲鈍地重複著護士的話:「希望他能開心……」
她不認識什麼赤司君吧……這樣疑惑地想著,但是內心卻歡呼著想要快點見到他,像是見一個非常熟悉而親密的人。久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鐘,時針和數字八之間只剩一道細細的縫隙。
護士注意到久梨的動作:「在等赤司君來嗎,快八點了,也該到了。」
呼應著護士的話,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推門進來的少年眉眼如畫,溫潤如玉,他先向護士問好,然後把視線轉向久梨:「早安,久梨。」
一團迷霧一樣的之前的記憶中,這句每天必有的問好衝破了桎梏,串聯起之前一幅幅細碎而淩亂的記憶畫面。久梨歪著頭,她看著赤司微微笑起來。
「嗯,早安,征十郎。」
如果沒有征君的話,現在的她一定也是不存在的。
現在的生活很開心,非常開心,有征君,有幾個好友,還有作為男朋友的青峰,久梨甚至有點飄飄然了,這樣就足夠了,足夠幸福。
如果一定要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些什麼,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幸福從心臟裡挖出去,留到最後的也一定是赤司征十郎。
和水野千雪的爭吵並不是不能解決的,對方有些激動,自己也是因為毀約有錯在先,只要好好解釋清楚,兩個人還能和之前一樣成為好朋友。
但是水野想要的並不是這種敷衍的和好,她期望著更多,希望好朋友能夠真正擺脫赤司的掌控,希望久梨能夠將自己和赤司擺在同樣的位置上,而這些都是久梨不可能做到的。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是永遠都不能瞭解對他們的意義的。比如赤司對於久梨。
即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對方也沒有用,告訴她赤司對她的意義,告訴她在那段日子中赤司是如何陪在她身邊,把過去的一切都全盤托出也是沒用的。
人永遠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的,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體會到其他人的感受,即使嘴上說著什麼「我理解你」,實際上是不可能真正切實地理解對方的感受的。
水野是這樣,久梨也是這樣。
她永遠都沒辦法知道水野對她的想法,不能理解她迫切地希望她獨立生活的急切和恨鐵不成鋼,不能理解她每次被久梨在選擇時丟下的失落和傷心。
水野向班主任提出了調換位置,從久梨的前座搬到了離她很遠的位置。
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朋友,和她同為田徑社的一員,甚至連家都在同一個街區,可以一起上學放學午休吃飯下課訓練,平時形影不離地在一起。
久梨也是一邊說著「我可以理解她,可以理解她的選擇」,一邊卻仍止不住地傷心。
桃井雖然和久梨並不是一個班級,但是她敏銳地從久梨低沉的情緒中發現了什麼。作為帝光中學知名度頗高的女性學生會成員,她很快就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到了久梨和自己的朋友決裂了的消息。
籃球部的訓練結束後,黃瀨又歡快地跑過來纏著青峰想要繼續一對一。
青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要。」
「哎?為什麼啊?」
「反正你也贏不了吧,總之我不要,啊好累,我要回家睡覺了。」
黃瀨的神情沒有一絲挫敗,反而滿滿的都是興味和熱烈:「多來幾場就可以啊,小青峰你最近也太奇怪了,一點幹勁都沒有可不好哦!」
聽到黃瀨和青峰在說這些,一向很少參與他們的討論的黑子也湊了過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是這樣沒錯,青峰君最近非常鬆懈呢。」
「對吧對吧,你看連小黑子都同意我的觀點了!所以說,快點來一對一吧小青峰~」黃瀨開心地攬住黑子的脖子歡呼。
「都說了不要了,這麼想一對一的話就明天吧,真的好困……」青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提起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準備離開。
桃井原本在一旁收拾今天的資料,見青峰馬上就要離開,連忙叫了起來:「喂阿大,你要去哪裡呀?!」
「回家……」
「等、哎呀時間還這麼早,你再練習一會會怎麼樣嘛!你等等我,我還沒收拾完呢!」桃井加快了手下的動作,見青峰一點都不為她的話停下腳步,更急了,「阿大你這傢伙,我還有事要問你啊!」
黑子走到桃井身邊體貼地說道:「那個……桃井桑,剩下的資料我來幫你收拾,你去追青峰君吧。」
「可以嗎?真的謝謝你了哲君!」桃井把厚厚的資料一丟,雙手合十,「太感謝了!」
她都來不及趁機表達一下自己對黑子的愛意,急急忙忙地向著青峰幾乎已經消失了的背影方向追了過去。
「最近的小青峰……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黃瀨過來手忙腳亂地幫黑子一起收拾資料,整齊地碼成一摞,語氣有些擔憂:「別說像之前每天都會特地留下來加訓了,現在甚至會逃掉規定的練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子想起之前和青峰從M記出來時的談話,心情也陰沉起來。
當時是好好勸了的,青峰君明明也說過不會再說那種「已經覺得籃球有些無聊了」的話,難道因為地區賽開始後一直都沒有出現讓青峰君感興趣的對手,導致他越來越失望了嗎……
這種不祥的預感……希望只是他的錯覺吧。
這邊桃井匆匆跑著,好不容易才追上了青峰,氣喘吁吁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阿大你這傢伙!」
「嗯?你不是要收拾東西嗎……」青峰轉過頭來,「追上來做什麼?」
「MO!我都說了有事要告訴你,你沒聽到嗎?」桃井氣息還沒平穩,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久醬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呢。」
青峰一愣,這一陣子他對籃球的厭煩與日俱增,自己的心情都亂成一團糟,還真沒注意久梨的問題,在他心裡她好像一直都是那個笑容滿滿的樣子。
雖然這麼想,同時多了點心虛,他還是嘴硬道:「挺好的啊,你想太多了吧,還有其他事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作為男朋友你不應該好好關注著女朋友的情況嗎,再這麼吊兒郎當下去,小心久醬真的生氣!」
「知道了知道了……」被桃井吵得有點頭疼,青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隨口應著一邊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開心嗎……
平時在學校裡倒是經常會在一起的,躲在籃球館睡懶覺有時候會被久梨發現,只要說兩句好話她就會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借膝蓋給他枕著睡。
正是因為覺得一直在一起,所以也沒有特意想過放學後單獨約會一類的……
現在打個電話算了,這樣做了決定,青峰掏出手機撥出久梨的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裡又伸了個懶腰。
真是提不起幹勁來啊……
那頭過了一會才接通,傳過來的卻不是熟悉的久梨的聲音,而是另一個層面上熟悉的聲音:「喂?」
「赤司嗎,我找久梨。」青峰毫不客氣地表現出對赤司的不耐煩,話說為什麼久梨的手機會在赤司那傢伙手裡啊,有電話也應該給主人來接才對吧。
「等著。」赤司的語氣也並不友好,比平時對待他人也低了一個檔次。
青峰聽到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推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赤司敲門後還沒得到回應就直接推門而進的聲音。
「久梨,手機落在我的房間了,找你的電話。」赤司這樣說著,把手機遞給了久梨。
久梨接過來先看了一眼來電人,在看到青峰的名字時眉眼下意識揚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輕快:「好的,謝謝你,征君。」
「有什麼事嗎,大輝?」
從久梨的聲音聽不出什麼不開心的意味,和平時一樣的感覺。
青峰只是順手撥通電話而已,根本沒想過要說什麼,僵了一下看了看身邊桃井的臉色,直接問道:「久梨,你最近心情不好?」
他發現自己問了之後桃井的臉色更差了,她用力搗了一下青峰,做出一些無聲的口型,示意他問得委婉一點。不過青峰根本看不懂,他撇開視線無視了。
「誒?嗯……稍微有一點,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久梨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青峰,「和朋友吵架了,現在好像已經算是決裂了呢……」
這個時候青峰和桃井已經走到了家門口,青峰嫌棄地推開湊過來想要一起聽的桃井,自己大步邁進家門順手關上門,任桃井氣憤地在外面捶門。
「啊,是那個叫做……嗯,水野千雪對吧?」青峰絞盡腦汁地回想著,久梨的朋友意外地不多,他對唯一一個經常和久梨出現在他面前的水野還是有一些印象的,也曾經一起吃過飯。
在交往之前他還一直以為久梨是那種和赤司一樣非常擅長交際的人,她又沒有赤司的氣場和怪異的性格,應該會有很多朋友才對。
沒想到和他想像的完全相反。
「是千雪沒錯……」
那頭久梨的語氣低了下來,帶著苦惱和失落,這時青峰才意識到桃井還真沒有胡亂猜測,她最近的確遇上了很鬱悶的事,自己卻沒有發現。
兩個人隔著話筒沉默了一陣,青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提議道:「那個……後天是週末,一起去醫院吧?」
要他去安慰人什麼的,真的很棘手啊。
他開始後悔當時不應該只是打電話,而應該去赤司家找人才對。
如果是兩個人面對面,他伸手就能觸到久梨的話,就不用和現在一樣這樣相對無言,而是能直接把她抱在懷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