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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第28章

  「大輝,好久不見。」赤司打了聲招呼,就把視線投向久梨,他伸出手招了一下,「久梨,走了。」

  久梨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很順從地三步兩步跑過去。越接近赤司,久梨眼裡的開心意味越來越難以掩飾:「征君!我好想你!」

  「乖,回家吧。」赤司伸手象徵性地接了久梨一下,扶在她的胳膊上,也不與青峰說些什麼,轉頭就拉著久梨準備上車。

  「喂,等等!」青峰提著久梨的行李箱,被赤司過於乾脆的動作驚了一下,眼看著久梨就要跟著上車,只是轉過頭來正好和他對上了視線就匆匆移開,心裡很不爽,「赤司!」

  一直跟在赤司身後的司機很適時地上前,恭敬地彎腰:「青峰少爺,請把久梨小姐的行李交給我吧。」

  「嘁,給你,提好了。」青峰隨手把箱子扔給司機,幾步跨過去,一拳捶在車窗上,「我說你給我等等,赤司!」

  看著隔著玻璃的青峰氣憤的樣子,久梨瞟了一眼赤司的表情,雖然看上去也是不怎麼高興,她還是扯了扯赤司的袖子開口:「征君,能不能把青峰君一起接回東京啊?」

  「大輝是來合宿的吧,獨自離隊可不好,對吧?」赤司把「獨自離隊」咬得重了一些。

  「但、但是,桐皇的合宿已經結束了,我們不能把青峰君一個人丟在這裡吧……」被赤司直接的眼神盯著,久梨的聲音漸漸變小,還是努力堅持道,「拜託你了,征君。」

  「既然合宿結束了,他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你自己很清楚吧。怎麼,這麼快就和好了嗎。」赤司把視線收回,他一把擰開旁邊的車門,順手推開,也不管因為車門被突然打開而一瞬間重心不穩的青峰,淡聲說道,「上車吧,大輝。」

  「你這傢伙——!」青峰差點沒摔倒在地上,他咬著牙鑽進車廂,「真是少見,你竟然會出現在這裡。」

  「不會比你更少見。」

  赤司的態度算不上友好,青峰也已經習慣了,每當他和久梨一起出現時赤司總是這個樣子,比平時的冷靜要多帶一些不悅,從國中時候開始就是這樣。

  三個人坐在後排,久梨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看著身旁的兩人,總覺得氣氛僵硬得讓人難受,車廂裡只有汽車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發動機運轉的聲音。

  青峰手肘撐著車窗,無聊地望著窗外,過了一會,他突地開口:「赤司,讓久梨來參加預科班是你的決定,對吧?」

  赤司目光淡淡地放在前方幾乎沒有盡頭的公路上:「的確,有什麼問題嗎?」

  「你還敢問我有什麼問題?」本來情緒還算平和的青峰猛地轉過頭來,提高了聲音,「她現在才一年級,來參加這個破班有什麼必要啊!我說你啊,你根本不知道這個班裡的傢伙都是群什麼樣的混蛋!」

  「怎麼,你是在質疑我的決定嗎?」赤司總算把目光移開,施捨了一點給青峰。

  說什麼不知道……久梨在這個暑假中都遇到了什麼事,他全部都知道。

  「啊沒錯,我就是不贊同,你也差不多給我適可而止吧!」

  「要適可而止的人是你,大輝。」赤司冷下聲音,「你是以什麼身份質疑我?我告訴你,閉上嘴吧,我的所有決定都是正確的,還輪不到你來質疑我。」

  「你!」青峰表情一陣扭曲,赤司還真是和國中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反而更變本加厲了。

  「你既沒有資格質疑我,也沒有資格對久梨的事情指手畫腳,我自然會安排好她的一切,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聽了赤司的話,青峰轉頭把視線投向久梨:「喂,久梨,你也是這麼想的嗎?」

  久梨一愣,她緩慢地點了點頭:「我和征君的想法是一樣的,並不衝突,不是嗎?」

  「我不是指這次合宿,我知道你也想來,但是你們不可能所有的事情……算了。」青峰想要解釋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解釋,他脫力地靠在椅背上煩惱地抓了抓頭髮,恨恨地,「停車,我要下車。」

  「這裡離市區還有一段距離,車也不多,你搭不上大巴怎麼辦?」

  「囉嗦,誰讓你管這麼多。喂!聽到了沒有,我要下車!」青峰提高了嗓音,對著毫不為之所動的司機喊道。

  赤司開口:「停車吧。」

  司機恭敬地應了一聲:「是的,少爺。」

  隨著司機話音落下,車輛也平穩地停靠在了路邊,青峰拽著他唯一的包鑽出車外,透過車窗看到久梨臉上有些擔憂的神色,他瞪了赤司一眼,對著久梨說道:「明天和黃瀨那傢伙的比賽,你要來看嗎?」

  久梨不太確定地看了看赤司的神色,有點猶豫:「我不知道。」

  「嘁。」青峰火氣更大,車裡的赤司則已經開始吩咐司機準備離開,他繞到車輛另一邊,敲了敲久梨那旁的車窗,等車窗降下來一把把住車窗沿,伸頭進去:「贏的一定是我,等著看吧,久梨,無論是誰都無法打敗我。」

  久梨嘴唇動了動,她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來:「能做到的話,就去做啊。」

  看著車輛揚長而去,青峰就地坐下,他看了看寬闊的馬路上稀少的車輛,歎了口氣:「能不能等到車啊……」

  實在是呆不下去了啊……光是看著久梨對赤司那傢伙百依百順還一點都不自知的樣子就受夠了。

  在赤司面前……那副樣子還真是乖巧得礙眼。

  平時如果沒事,久梨一般不會回到赤司家那個位於東京市區中心的豪華住宅,雖然那裡的確是她從小學三年級後一直生活的地方。

  但是如果沒有赤司在那裡的話,她就一點都不想回去。

  久梨在想些什麼,赤司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吩咐司機先回久梨目前住的地方,並不強求久梨回赤司宅。

  久梨為半路要求下車的青峰憂心,那條路就只是通往來往人流並不多的山間小鎮,很難能夠找到可以讓青峰搭車的車輛,他一個人呆在那裡,真的不要緊嗎……

  「久梨。」

  右側的赤司一出聲,久梨立刻被驚醒了,連忙轉過頭來:「怎麼了嗎,征君?」

  「這次的合宿,你的表現很不錯,勉強達到了我的預期。」赤司難得誇獎了一下久梨,看著她露出驚喜的笑容,心情也不由得好了一點。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這次的合宿我的確學到了很多東西呢,這還多虧了征君,我在考慮要不要等寒假的時候繼續去上預科班。」

  「如果你想去就去吧。」赤司並不在意。

  「對了,征君這次回來是為了全國大賽嗎?」久梨突然想到赤司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果不其然得到了赤司肯定的回答,「那……征君,你覺得青峰君和黃瀨君……」

  久梨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答案大概是顯然易見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承認,反而想要尋求赤司的安慰罷了。

  「憑現在的涼太,離打敗大輝還差得遠呢。」赤司的回答很客觀而毫不留情,「久梨,目前為止我還沒有見過能夠勝得過大輝的運動員,你和哲也的約定我不想插手,不過最好能夠有期限,不要一直都抱著僥倖的態度去相信它。」

  被赤司教訓了這麼一通,久梨低著頭,像是受了委屈一樣,不甘心地說道,「但是這並不是僥倖,而是真的相信哲也君一定會勝利的!」

  赤司的視線轉到了久梨身上,久梨又抱怨地咕噥了幾聲,慢慢地安靜下來。

  怎麼會和征君的想法完全一致呢……當然是不可能的,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想做的事但是是赤司不允許而被迫放棄的事。

  之所以能夠一直聽從他的命令,只能說是……她相信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勝過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她自己。

  第二天桐皇和海常的對戰,久梨最終還是沒有去看。

  因為當天就有洛山和另一所高中的比賽,即使久梨知道赤司百分之百不會親自下場,她還是跑到了洛山所在的球場。

  剛剛到場就收到了來自赤司的訊息,久梨當時站在觀眾席的入場口,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艱難地找著位子,如果找不到位置的話她只能隨便找個看臺,站著看比賽了。

  她還想能找到可以時刻低頭都能看到休息區的征君的位子呢!

  「洛山休息區正上方的觀眾席,去找穿著洛山隊服的人。」

  雖然還不是很明白赤司這通訊息的目的,久梨還是依言按著他的指示去找人了。洛山白色的隊服在人群還是比較顯眼的,一個陌生的男生正襟危坐,疑惑的眼神不斷地掃來掃去。

  久梨剛走過去,正想詢問他是不是赤司所說的那個人,那個男生就猛地站了起來,哆哆嗦嗦地問道:「那個……請問你是赤司君……」

  久梨微微點了點頭,就見那個男生連忙把位子讓開,話都沒敢說完,轉頭就往觀眾席通向球場的通道跑去,不一會就出現在了正下方的休息區。

  他湊到赤司身邊說了幾句話,赤司就抬起頭來往上面看去,正好看到久梨趴在欄杆上朝他揮了揮手,才點點頭:「辛苦你了。」

  「赤司君太客氣了,只是小事而已!」男生摸了摸腦袋,重新坐回休息區,心裡卻是各種翻天覆地的咆哮——那個女生是誰啊?!

  這邊桐皇和海常的賽場,眼看著比賽快要開始了,木吉低頭給久梨發了一條信息,歪著頭問身旁的黑子:「黑子,久梨有沒有說過今天會不會來看比賽啊?」

  「沒有聯繫過呢,按理來說,久梨桑應該會來的……」黑子想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麼,「監督,今天有沒有洛山的比賽呢?」

  「嗯?京都的洛山高校嗎?」相田麗子拿出賽程表翻了翻,手指停在其中一項賽程上,「有,在C賽場是洛山對北園的同時段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大概久梨桑不會來看比賽了吧。」黑子向木吉解釋,「如果是赤司君的比賽的話,她應該會去看的。」

  「哎,是這樣嗎?」剛得到黑子的回答,木吉就收到了久梨的回信,「‘我現在在C賽場’,真的呢……久梨和那位赤司君感情很好嗎?」

  黑子嚴肅地摸著下巴思考了一下:「如果要說的話……大概就是感情很好的父女吧……」

  「噗——」正在喝水的相田麗子一下子沒忍住,噴了坐在她前面的日向順平一頭,她頭疼地接過黑子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無奈道,「黑子,你的比喻也太……」

  「的確是這樣沒錯,這是公認的。」黑子表情很無辜,「不過也有人看不清這一層關係,以至於產生不少的誤會。」

  「有人?誤會?」相田麗子聽得一頭霧水。

  球場上雙方隊員開始入場,引起了全場觀眾熱烈的歡呼。

  「嗯,有人,某個人。」黑子的視線落在桐皇一方吸引了最多目光的「某個人」身上。


第29章

  久梨並不清楚洛山這場比賽的對手的實力,她只知道能夠進入全國大賽的球隊都是實力強勁的隊伍。

  但是當洛山高校以近乎五倍的分差輕鬆地結束了比賽後,不同於全場的訝異,她只是低頭給赤司發了訊息。

  「恭喜勝利,這次也是非常棒呢,果然征君最厲害了(^▽^)」

  取得了勝利的洛山一方神情沒有一絲激動,像是對這個毫無懸念的結果視作理所當然一樣,和氣喘吁吁的對手列隊行禮後就回到休息區一派自然地收拾著東西。

  「怎麼了,小征,感覺心情很好呢。」實渕玲央擦了擦汗,看到赤司的表情有些微的笑意,不由得打趣,「明明平時都是毫不在乎的樣子,這次怎麼這麼開心?」

  「哪裡哪裡?」正在喝水的葉山小太郎也湊了過來,認真地打量了赤司幾圈,撇了撇嘴,「玲央姐騙人吧,完全沒有看出哪裡開心啊。」

  「是這樣嗎?」實渕玲央也不欲多做解釋,笑著揭過這個話題。

  赤司回完短信,先站起來提起背包:「玲央,我先離開一下,等你們收拾好在體育館前集合。」

  「哎?嗯好的,我知道了。」實渕玲央看著赤司乾脆離開的背影,眼神轉到一直和赤司坐在一起的候補隊員身上,「小征果然是遇到什麼開心的事了吧?」

  剛剛被赤司安排去觀眾席的男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來:「其實剛才……」

  「小征特意讓你去先幫一個女孩子占位子嗎?」實渕從那個男生描述的位置果然找到了背起包準備離場的久梨,不遠處的出口處,他還看到了赤司等待著的身影,然後女孩子快步跑了過去,兩個人並肩離開。

  「哎,感覺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呢。」

  「玲央姐你看到過那個人嗎?在哪裡?」葉山小太郎好奇地伸過頭來,東張西望。

  「沒有啦,剛剛已經離開了哦,和小征一起~」實渕雙手插兜,笑眯眯地澆了葉山小太郎一頭冷水,不顧他抱怨著「看到了也不招呼我們一起看!」的話,吩咐道,「好了,大家動作利索點收拾東西,該離場了。」

  「是!」

  洛山一夥人在體育場門口不過等了一分鐘,就看到赤司背著包從另一個方向走來。

  「只有你一個嗎,那個女孩子呢?」實渕玲央頂著眾人崇拜的目光,語氣輕鬆地問道。

  「她還有事,我們先走。」赤司毫不在意地回答。

  「很難得見到小征和女孩子相處的這麼和諧呢。」實渕只是附和了一句,也不主動去挖那個神秘人物的資料,而是把話題移開,「桐皇和海常那邊,是桐皇贏了吧?」

  「沒錯,涼太現在的水準還不夠。」

  「這樣的話,說不定最後的決賽對手就是桐皇了吧,或者陽泉也有可能呢,真是期待啊。」

  久梨本來是準備和赤司一起離開的,不過快要走出體育場時,她收到了來自木吉的電話。

  雖然他說並不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過幾天合宿結束後在學校見面時再說也可以。但是久梨還是告別了赤司,往兩人約定見面的體育場後面的小廣場走去。

  一方面她本來結束了預科班合宿就沒有事做了,另一方面……值得木吉鐵平打電話過來的事情,久梨可不認為是簡單的「並不重要的事情」。

  木吉就站在廣場中間,饒有興趣地一邊推著他完全坐不上去的秋千看它來回打轉,一邊等著久梨。

  「抱歉,木吉君,等很久了嗎?」久梨遠遠地就看到了木吉,連忙快跑幾步趕過去。

  「沒有,我也是剛剛才到的。」

  「那……說是有事要對我說是?」久梨仰起臉仰視木吉,只覺得脖子又開始發出抗議,心裡暗暗憤恨身邊這群人怎麼都長得這麼高。

  木吉歎了口氣,他說:「雖然可能是我多管閒事了,不過久梨,青峰的胳膊是不是有舊傷?」

  久梨一下子愣住了,結結巴巴地回答:「這……我記憶中是有一點的,從國中開始就留下了吧,但是並不嚴重……難道說這次的比賽他怎麼了嗎?!」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一下子拔高,急切地問道。

  「嘛,別著急,這次的比賽很正常,我只是從茂名大叔那裡知道了一些觀察方法,在比賽過程中覺得他的胳膊有些不協調而已。」木吉連忙安撫久梨,他隱瞞下之前在醫院曾經和青峰的一面之緣,聲音和久梨相反,反而越來越低沉,「久梨,我很清楚傷痛對於運動員會造成多大的傷害,我相信你也知道。青峰的胳膊不能拖著,如果可以,你最好能勸他去看醫生。」

  久梨垂下眼睫,她在想著大概能夠把這個情況通報給桃井五月,然後拜託她帶青峰去醫院檢查,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嗯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木吉君。」久梨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但是有這個心思去擔心別人,你為什麼不能用在自己身上呢?最近是不是又超額練習了,過大的強度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更清楚吧。」

  被久梨一下子戳到痛腳,木吉撓了撓腦後的頭髮,顧左右而言他:「那久梨,和我們一起走嗎?接下來我們還有一場合宿,你有時間嗎?」

  「她沒有。」

  久梨正想答應下來,聽到從前方傳過來的聲音,瞳孔微微一縮。

  青峰抱著籃球,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木吉身後,他聽到了木吉的邀請,立刻沒好氣地開口拒絕,然後把矛頭對準久梨:「你是怎麼搞的,一次合宿還不夠,就這麼閑得無聊非要往外面跑嗎?」

  「嘛嘛,不要這麼凶嘛,畢竟在這些事上久梨自己是有分寸的,不要限制她啊。」木吉轉過身來也看到了青峰,見久梨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向他身後移了移,木吉只能聳了聳肩,卻輕輕移開身體,反而把久梨往前面推了推,「在這裡遇見不是很好嗎,正好和他說一下吧,久梨。」

  「等——不要,現在的話不行。」久梨一口拒絕,用力抵抗著木吉推在她背上的力道,她可還沒做好準備啊,每次兩個人都會以吵架告終,還不如告訴桃井五月來得有效。

  「和我說什麼?」青峰開口,他看著久梨望向他帶著逃避的眼神感覺很不爽,「直接說就行了啊。」

  「嗯,那你們先說,我先去和麗子順平他們集合了,等你們聊完——」木吉鬆開力道,抬手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再聯繫我,一起回去吧。」

  木吉離開之後,兩個人面對面沉默了一會。久梨原本是低頭看著地面,後來覺得自己這種姿態也太小心了,才抬起頭來,視線正好落在青峰的胳膊上。

  「所以說,有什麼要和我說的?」青峰難得耐心地又重複了一遍。

  「青峰君的胳膊不要緊嗎?」久梨給自己鼓了把氣,單刀直入,「木吉君說看到你的胳膊情況並不好,現在如何,會痛嗎?」

  青峰不自覺地抽動一下胳膊,從和黃瀨對戰完後就酸痛無比而疲累的胳膊的確很難受,但是他可不會這麼說,而是嘴硬道:「你倒是挺相信他的啊,不過是難得痛快地打了全場而已,會有什麼事。」

  「但是我覺得你是在逞強呢。」久梨尖銳地反駁,她雖然沒有像赤司那樣的眼睛,但是她自己畢竟是立志要成為醫生的人,怎麼會看不出來,況且國中的時候青峰胳膊的確有過舊傷,「如果你不肯承認的話,我可以讓五月帶你去醫院檢查。」

  「真是的你夠了吧,不覺得你太多管閒事了嗎?!」青峰一下子提高了聲音,他可不希望自己胳膊的問題被桃井知道,全國大賽已經開始了,他不希望桃井得到什麼消息跑去和監督說什麼話。

  兩個人正有些僵持的時候,青峰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本來拿出手機準備直接按掉通話,卻發現那是桃井打來的。

  「嘖」了一聲,青峰朝久梨擺了擺手,接起電話,沒好氣地問道:「又有什麼事啊,五月。」

  那邊桃井的聲音一下子沖了過來:「你還敢問我!每次都在集合之後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我也很難辦的啊!你現在在哪裡?!」

  青峰嫌棄地把手機拿遠了一點,邊說著邊往廣場邊上走去,偶爾表情不耐煩地大聲反駁著。

  久梨自己站在那裡有點無聊,她試了試秋千的承重度,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才放心地晃蕩起來,無趣地用腳尖在沙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線條,像是某些人的名字,又可能不過是一些毫無意義的圖案。

  冬日的小廣場沒有一絲綠色,乾枯的樹枝在寒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顯得有些蕭條。久梨漫無目的地想著各種沒有關聯的事情。

  伊久磨的手術正在籌備中,他是那群孩子中最先接受人工耳蝸植入手術的人。雖然風險已經被降到了最低,那個孩子也在努力配合醫生進行身體的調整,但是畢竟年紀有些大了,前庭功能檢查也有些問題。

  真正進行手術的話,還是有些勉強吧。

  黃瀨今天被青峰打敗了,也不知道現在如何,要不要發個短信慰問他一下呢,這場從國中二年級開始的角逐一直都在進行,直到現在都沒有停歇。

  誠凜接下來如果還有合宿的話,她大概也會去參一腳吧,雖然從訓練上沒辦法幫忙,但是她還是希望能憑自己的力量給予哲也君一些幫助。大家都在努力的時候,她可不能一個人落後吧。

  果然青峰的胳膊問題必須要和五月聯繫呢,如果真的最後變成木吉君那樣的嚴重傷勢,她一定會恨死自己的……

  胡亂想著這些,地上的線條已經混亂得無法入眼。

  隱隱約約地,久梨好像聽到什麼聲音。

  是在叫她嗎……可惡……聽不清啊……

  久梨剛側頭準備仔細聽聽是從什麼地方傳過來的聲音,才發現青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完了電話。因為角度的問題,只有她坐在秋千上的影子被夕陽拉長延伸到青峰的腳下,青峰過長的影子被夕陽拉到他身後的灌木叢中,一片陰影混成了一片。

  青峰靜靜地盯著久梨,才壓著聲音開口:「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久梨心頭一驚,她扶著秋千站起來,眼光有些不安地在半空中來回浮動,強撐著冷靜開口:「抱歉,青峰君,我剛剛走神了。」

  青峰的表情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他只覺得聽到久梨那句話後腦中就變成了一片空白,他大步跨過來,一手輕易地拉住了久梨的胳膊把她往身旁一拽,連牙齒都氣得發顫:「……緒方久梨,你又這樣……一次一次地……每次都這樣,你還沒玩夠嗎?!」


第30章

  青峰報上了他現在的位置,被桃井狠狠地凶了幾句才無奈地掛了電話,他「嘖」了一聲抱怨著五月真是越來越煩人了,往久梨等待的地方走去。

  背對著他的久梨坐在秋千上,一隻腳腳尖一下一下點著地面,催動她慢悠悠地蕩著秋千,背影被夕陽的光線剪成薄薄的一片。

  有些暗淡下來的陽光透過她黑色的髮絲,模糊的光線中,只能看到她成了小小地一團,讓青峰想起之前在合宿的時候,在月光的包圍下把自己縮成一團的久梨。

  ……不管怎麼樣,她實在是太瘦弱了,必須要好好哄著她吃飯吧。

  什麼赤司征十郎,什麼木吉鐵平,什麼胳膊的舊傷,全部都被拋到腦後。在那一瞬間,青峰盯著久梨的背影,腦中竟然只剩下了這個念頭。

  剛剛對久梨的氣憤一下子消散,他站在久梨左側身後不遠處,能夠看到她迎著夕陽餘光的臉頰,毫無焦點的眼睛水藍得像淺海處的海水,波光蕩漾。

  「阿大阿大,你知道嗎?」

  國中時候,當他和久梨的關係還沒有那麼親密,而桃井卻已經全力開展了對久梨的「追求」時。有一天晚上,桃井在他快要睡著時自顧自地闖進他家,直奔二樓他的房間用力敲著門,直到把他從床上敲起來。

  「你要幹什麼啊五月……」青峰刨著頭髮打開了房門,被桃井雙眼發光的樣子嚇了一跳,「喂喂,你這是什麼噁心的表情啊。」

  「說我的表情噁心也太過分了吧,我要和伯父伯母告狀!」桃井頂了他一句,又用力搗了一下他的腰,「我告訴你哦,我剛剛和久醬看電影回來……」

  「唔……久梨嗎?你們什麼時候感情變得這麼要好了。」青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副不感興趣的表情,「然後呢?」

  「然後啊,因為要抄近路回家,所以我帶著她從我們經常的那條小巷裡穿過來。她看起來有點害怕啊,還說從來沒有這麼晚呆在外面過,赤司也打了兩個電話讓她早點回家。然後我就安慰她說不要害怕,就抓住了她的手……」

  青峰已經快被桃井沒有重點的絮絮叨叨鬧的頭疼了:「啊啊知道了,繼續繼續。」

  桃井的表情一收:「沒有了。」

  「啊?」青峰更加摸不著頭腦了,她到底想要說什麼啊?

  「久梨啊,她的手很涼,手掌小小地,又沒有什麼肉……」桃井比劃了一下,「我覺得她一定是臉紅了,結果她一邊反駁我說才沒有臉紅,又說是第一次和別人牽手感覺很奇怪呢……」

  青峰根本就不能理解桃井跑到他家裡來,對他說這堆莫名其妙的話是要做什麼。

  也完全無法體會到當時桃井的感受,無法理解她口中描述的那種感覺,更不知道當時桃井心裡的柔軟和惆悵。

  直到後來他也把那雙手握在手裡,他才想起對他來說已經有些久遠了的記憶中的片段。

  「她的手很涼,手掌小小地……」

  和他寬大結實的手掌完全相反,皮膚帶著不健康的青白色,手掌蜷成一團被他一手握在手心,無論怎麼去用手心的溫度都無法溫暖到她。

  像是握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看著她羞紅的臉頰和手心柔軟的觸感就不自覺地想要捏緊,生怕那種陌生的感覺從手心溜走。

  對感情這種複雜而麻煩的東西完全苦手的青峰,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表達那種感覺,他向來是個習慣以行動來表達自己的男人。

  「久梨,那個時候……我們都有點衝動了,本來……」對著久梨的背影,青峰鬼使神差地說了這麼一句話,反應過來差點沒想剁掉自己的舌頭。

  提出了分手然後一副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的樣子,轉身跑掉的久梨還印在他的腦海裡。

  一瞬間是想追上去的,和平常一樣把她抱住,讓她不要哭了。但是還是有另外一股憤怒的力量把他攔住了,與生俱來的自負和並不成熟的心理,那種無力和憤怒讓他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久梨跑遠。

  久梨還是毫無動靜,青峰在想著她是不是有些生氣了,或許是讓她在寒風中等得有點久,在青峰記憶中她本來就很怕冷。或者說之前他的態度太差惹到她了,畢竟他也知道久梨是擔心他的身體。

  他最終只能試著彆扭地道歉。

  「剛剛……是我不對,你不要太在意了。如果你希望,那我去檢查一下倒也沒什麼,原本就沒有事嘛,國中的傷也早就好了。檢查的結果一定也是這樣的,省得你和五月還要嘮叨很久。」

  見久梨一點反應都沒有,青峰微微提高了聲音,雖然在這個空曠的小廣場上他的聲音已經足夠大了:「之前你和赤司的事情,我也不……」

  剛說了一句,青峰才察覺到什麼不對一樣地停住了,他往前走了幾步,幾乎站在了久梨左後方,他叫了一聲:「久梨。」

  「久梨!」

  「……緒方久梨!」

  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樣站起來,久梨茫然的眼神掃了過來,停在他身上。

  剛剛他算是怎麼了,一個人在那裡不停地說,還說了那些聽了就讓人發笑的蠢話。

  「你聽到我的話了嗎?」

  「抱歉,青峰君,我剛剛走神了。」

  青峰的理智大概就在這裡斷掉了。

  「……緒方久梨,你又這樣……一次一次地……每次都這樣,你不膩嗎?!」

  「不想聽就直說,聽了就給我做出個反應,走神走神走神,你還有個新鮮點的回答嗎?從國中的時候就是這樣——到現在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青峰感覺那團被輕視了的怒火在心頭不斷衝撞著,即使久梨一言不發地任他大聲吼著,也完全無法使他平靜一點,「你給我說話!我說你是不是聽不到人說話啊,聾了嗎?!」

  久梨只是微微低著頭,從青峰的角度完全無法看到她的表情。

  如果地面是一面鏡子的話,青峰就能看到了,久梨此刻有些近乎崩潰的神色。那雙他很喜歡的水藍色眼睛,此時如同碎成了兩汪破碎的水銀,連瞳光都微微散開了。

  只可惜砂土永遠都不可能變成鏡子。

  所以青峰大輝永遠也不會知道。

  後來青峰想到這一天,總是在疑惑,即使平時本來就暴躁的脾氣在久梨面前他總會下意識收斂一些的,但是為什麼那個時候,他一點都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氣。

  大概是太想得到久梨的答案了,無法忍受久梨一次一次對他的無視——

  「阿大!!」

  神智都有些游離了的青峰恍惚間聽到了桃井叫他的聲音,但是那聲尖叫太過驚恐,帶著什麼他不理解的尖銳而憤怒的情感,讓他一時間沒能聽得出來。

  他眼角的餘光瞥到了桃井那抹粉色的身影,明明前一秒隔得那麼遠,下一秒就跑到了兩人面前。

  五月這傢伙,體育的期末測驗都沒能跑這麼快吧。

  桃井提著青峰大輝的包趕了過來,看著青峰拉著久梨胳膊的架勢,她滿腔的憤怒一下子爆發開來,拎起那個黑色的背包掄圓了胳膊,狠狠地摔在青峰的臉上:「給我放手!」

  青峰吃痛地放開了手,一手拉住了背包的肩帶,揉了揉被砸痛的臉。

  桃井一步上前就把久梨攬到了懷裡,久梨也只是呆呆任兩人動作,下巴輕飄飄地搭在桃井的肩膀上,讓她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不知什麼原因在瑟瑟發抖,久梨伸出胳膊抱住了面前桃井的脊背,哆哆嗦嗦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五月……」

  她的聲音也飄忽得好像馬上就會消失。

  「沒關係,沒關係,你冷嗎?馬上就不冷了。」桃井慌亂地摟著久梨,粉色的眼睛聚滿了淚水,她咬著牙仰起頭來,盯著青峰,「你——」

  她被氣得有點結巴了,說不出話來:「青峰大輝——你這個混蛋!你剛剛、都在幹些什麼!」

  青峰一時間被桃井的氣勢驚住了,他沒有說話,或者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看到桃井下巴搭在久梨左側的耳旁,她的聲音一反和他說話的尖銳,而是類似耳語的輕柔:「這樣就足夠了,久梨,不要再隱瞞下去了。或許讓他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久梨不太自在地轉過頭,卻被桃井緊緊按住,她的聲音帶著驚慌:「五月,我聽不清楚,你別——」

  桃井慢慢地伸手,她另一隻手罩在久梨右側的耳朵上,這個動作不知為何讓久梨更加不安起來。

  「阿大……」桃井開口叫他,漸漸地,聲音裡帶上了細細的哭腔,「你別說了,別再這樣說了……」

  青峰從來沒有發揮過作用的預感,在這一刻警鈴大作,叫囂著讓他不要去聽桃井接下來的那句話。

  「久醬她……聽不到的,無論你怎麼大聲,就算像你剛剛那樣對她大吼大叫,她也聽不到啊……就算!就算你說她是……她也根本聽不到!」

  最後,桃井的聲音歇斯底里起來,女孩子尖利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廣場上回蕩著,穿過樹枝間的空隙,隨著過往的風打了個轉。

  這大概是青峰大輝所度過的最寒冷的一個冬季。

  就和他和久梨分手的那個夏天,也是他記憶中熱得最讓他煩躁厭惡的夏天一樣。

  國中三年級到高中一年級,從兩個人開始發生爭吵到現在,他大概說了無數遍這樣的話。

  「緒方久梨,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你是故意的吧,不想聽直接說啊,裝什麼聽不到!」

  「每次都是走神你給我一個新鮮理由行不行!」

  「緒方久梨,你是聾了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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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黃瀨涼太一直都是個有顆純潔少女心的人,他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什麼不為人知的力量,撥動著每個人的命運。

  被那顆籃球砸到的時候是很疼的,心頭有怒火一下子躥出來,不過他還是掛上溫和的表情應對著跑過來拿球道歉的人。

  「哎?莫非你就是黃瀨涼太,那個模特嗎?你超有名的哎。」皮膚黝黑的少年額頭上是點點細汗,他朝他露出八顆牙齒笑起來,「抱歉抱歉,剛剛砸到你了吧。」

  而因為一時興起跟著那個少年來到了籃球場,大概就是那只攪亂人們命運線的手惡趣味地把他撥了過去吧。

  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那個少年俐落的動作,心中翻起一陣陣的驚歎。

  就是他……

  就是他了……

  他終於找到了嗎,能夠引起他的興趣的運動,無論如何恨得咬牙切齒也無法超過的人,那座不可翻越的高山。

  黃瀨進入籃球部不過短短一個月,就從新入的三軍晉升為二軍。

  但是周圍的人都很弱啊……只要輕輕鬆松打上那麼兩天,就能夠輕易地超越他們啊,根本不夠看的啊。

  結束了規定的訓練之後,還會有很多二軍的人留在籃球場,拼命進行超額的訓練。他們好不容易爬到了二軍的隊伍裡,只要再努力一些,再多努力一些,也許就能摸到一軍的尾巴。

  黃瀨一般都不會去參加這些訓練的,他往往都是跑到一軍專屬的籃球館,看一軍的人——特別是青峰大輝的練習。因為二軍的訓練比一軍要少一些,他迅速完成規定的練習後,還能趕過來看上一會。

  青峰練習一向很賣力,往往在一軍的人都離開後,他還能夠和黑子哲也或者偶爾會留下的綠間練球。

  身體還是有些疲憊的,緊張的高強度練習後肌肉酸痛和抽搐,黃瀨能夠站在籃球館門口,呆呆地看著他們的練習,一直站到深夜。

  很想上場啊……和他對戰的話,一定會輸掉吧。

  但是就是要輸掉啊……不斷地輸掉不斷地輸掉,讓他不停地追逐不停地仰望,最後打敗他的滋味……

  一定……是最美妙的……

  「呀,今天也來了呢,黃瀨君。」粉色頭髮的女孩子是球隊的經理人,是叫做桃井五月的,她抱著一疊資料歪著頭看他,「每次都能看到黃瀨君這麼有活力的樣子,我都在考慮是不是要再加大二軍的日常訓練強度了呢。」

  黃瀨撓了撓後腦勺,如果真的這樣二軍的人一定會殺了他的:「經理不要這麼說啊,以後我都不好意思再來了怎麼辦?」

  微微上挑帶著撒嬌的語氣,這樣的話女孩子很難拒絕,桃井也一樣,她只是聳了聳肩,和黃瀨一起看著球場上的青峰。

  「小青峰真的很厲害啊。」黃瀨的眼神不斷追隨著青峰的身影,看著他連續過人,然後高高地騰空而起大力灌籃。

  「那是當然啦,阿大那傢伙從小就開始打籃球,他啊……最喜歡籃球了。」桃井笑了笑,伸手比劃了一下,「你看,打球的時候總是笑得和一個孩子一樣……真是蠢死了。」

  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突然桃井中斷了談話,她把手裡的資料隨手往旁邊的椅子上一丟,快步跑了出去:「久醬,你回來了!」

  黃瀨跟著桃井的身影看過去,看到她大力抱住了從不遠處過來的女孩子,兩個人手挽著手往球場走過來。

  「哦,久梨,回來了嗎?」成功完虐了前來要求一對一的一軍隊員,青峰隨手把籃球拋給他,也跟著下了場,「今天沒來看我們和其他國中的練習賽呢,你去哪裡了?」

  「真是的,阿大你不記得了嗎,今天是攝影社參加比賽的日子啦,之前久醬不是送了參賽照片過去嗎。」桃井頗為嫌棄地瞪了青峰一眼,不願意理他了,轉頭問道,「久醬久醬,結果如何?」

  黃瀨發誓他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和桃井在一起一臉溫和笑容的女孩子,在看到青峰也跟著湊上來時,表情緊繃了很多。

  久梨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水晶制的小獎盃揮了揮:「當然沒問題啦。」

  「哎,久梨也很厲害嘛。」青峰笑得更燦爛了,他一把壓上久梨的頭大力揉了揉,「恭喜你啦。」

  握在獎盃上的手指力道加大,幾乎透出了青白色,久梨倒吸了口氣,只能從髮絲間偷偷地看了一眼青峰親近的笑容。

  糟糕,突然靠的這麼近,她……有點緊張啊……

  桃井在旁邊看著兩個人,手背在身後,笑得一臉狡黠,她又問道:「呐久醬,我能看一看你的參賽作品嗎?」

  「對啊對啊,讓我也看一看吧。」青峰附和著,好奇地看著久梨背包裡露出的照片的一角,胳膊一伸就抽了出來,興致勃勃地翻過來看。

  「青峰君!」久梨有點驚慌地伸手想要拿回來,但是照片被青峰舉高拿在手裡,憑她的身高無論如何都夠不到。

  黃瀨也有些感興趣地伸頭過去看,上面那張他認識,那是籃球隊的隊長,被全校師生所信賴而畏懼的傳說中的人物——赤司征十郎。

  黃瀨嘖了嘖舌,他還是很清楚學校關於赤司的小道消息的,比如他並不喜歡在球場上被本校的攝影社拍攝。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竟然能得手。

  微弓著上半身運球的赤司眼神銳利而壓迫感十足,即使是照片也讓人看了不由得為之一驚。

  青峰一邊翻過這張照片,一邊嘟囔著「果然赤司還是讓你照下來了,一點都不意外」,下面那張讓他眉毛一下子挑了起來。

  穿著帝光正選制服的他映入眼中。

  大概是某場比賽抓拍到的,他的臉上帶著很開心的笑容,青峰自己猜測這場比賽的對手應該是很強的,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哼……小青峰的照片抓拍的很好呢,剛剛那位隊長的也是。」黃瀨自己本身就是模特,對攝影還是懂一些的,雖然這兩張照片的技術並不成熟,但是注入其中的感情倒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謝謝誇獎。」久梨也是認識身為校園風雲人物的黃瀨涼太的,雖然兩個人一點交集都沒有。

  她有點害羞,強忍著慢慢泛紅的臉頰從青峰手裡奪回來照片。偷拍別人結果被抓包了什麼的,這也太羞恥了……特別還是青峰……

  青峰倒是一臉無所覺,還開玩笑道:「久梨,都拍了我的照片獲獎了,獎金一定要拿來請我吃飯啊!」

  久梨還沒反應過來,桃井就一臉嫌棄地吐槽:「讓女孩子請客什麼的真是太沒品了,你也好意思說。久醬,和阿大這傢伙去吃喜歡吃的東西,一定要讓他付錢,當做是為你慶祝了。」

  「沒有這回事啦。」久梨連忙擺了擺手,為青峰開脫,「要說請客,本來就是應該的。話說起來,這次獲獎主辦方還是給了一筆獎金的,如果大家今晚都有時間的話,一起去吃點什麼吧,人多一點一起才熱鬧嘛。」

  在場的除了和久梨並不熟悉的黃瀨涼太,只剩下桃井、青峰、黑子和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綠間。

  綠間先回絕了:「今晚家裡讓我早些回家,抱歉,我去不了了。」

  黃瀨自然也沒有跟著去的想法,說起來他到現在連這個說要請客的女孩子的全名都不知道呢,也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久梨所說的「大家」其中並不包括自己。

  桃井大眼左右看看,突然一把拉住身邊的黑子,親密地挽著他的胳膊,吐了吐舌頭:「抱歉呢久醬,我和哲君之前就約好一起去吃冰的,沒辦法和你慶祝了……」

  被桃井拉住的黑子一臉茫然,顯然沒搞懂發生了什麼,不過他很快就領會了桃井的用意,從善如流地附和:「……是這樣沒錯,不過青峰君應該是有時間的,只能拜託他代替我們和緒方桑一起去了。」這樣說著,他把視線投向身旁的青峰,「對吧,青峰君?」

  「哎?啊,對,我是有時間的。」青峰下意識回答,「不過今天訓練還……」

  「那就這麼決定了!今晚兩個人一起慶祝吧,記得要把缺席的我和哲君的份一起補上啊,敢敷衍了事的話我是絕對不會輕饒你的!」桃井一口截下青峰未出口的話,強硬地拍了板。

  「如、如果大家都沒有時間的話,要不就改期吧,不一定非要今晚啊。」久梨急忙勸道,見情況一瞬間又回到了原點,她更加忐忑了。

  「改天就沒有意義了,慶祝一定要選今晚啊。久醬你就別推了,已經這樣決定好了!」

  黃瀨不由得在旁邊暗歎桃井五月真是最佳助攻。

  就是兩個當事人有點蠢到沒邊兒了。

  一頭霧水地看著桃井做好了兩個人的行程規劃,青峰思考一會還是打斷了青梅的好興致:「但是今天下午我和哲約好……」

  「哲君要和我去約會啦,敢阻攔我們就殺了你。」桃井又打斷了他的話,也不知是為了久梨和青峰的約會,還是為了她和黑子的約會,轉過頭來一臉陰暗。

  「五月,別這樣……」久梨笑著安撫她,和青峰商量,「我現在還不餓,想在球場坐著看一會書,能等我一會嗎,青峰君?」

  「沒問題,正好我和哲還能練一會球。」青峰一口答應下來,不解風情的蠢樣子讓桃井恨不得把籃球砸在他的臉上。

  結果球場上的格局就變成了,黃瀨和桃井站在場邊看,青峰和黑子在場上練著傳球,久梨則是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大口喘氣的青峰。

  「久醬那個笨蛋,對阿大也太過體貼了……糟糕一下子感覺好酸,好吃醋。」桃井在資料夾上更新著青峰和黑子的資料,還不忘了嘟囔。

  剛剛久梨的舉動給黃瀨刷了不少好感度,不過現在的黃瀨全身心都投注在球場上的青峰身上,無暇發表自己的見解。

  只是練習傳球的青峰大概有些倦了,他把目標鎖定在黃瀨身上,朝他招手:「喂黃瀨,站在旁邊看太不過癮了吧,上場,我們來打一場!」

  「哎?!真的嗎,好啊!」

  久梨把今天的課堂作業翻過一頁,提筆正要往空白處寫上答案,正好聽到了不遠處籃球利索地「刷」一聲入網的聲音,然後是青峰和黃瀨的對話。

  「還算不賴嘛,不過現在的你還不夠看啊,回去練個十年再來吧!」

  「可惡……再來一場,好不好小青峰,再來一場!」

  她不自覺地被分散了注意力,抬頭看了一眼場上的兩人。

  雙手扶著膝蓋半彎著腰的黃瀨被她直接忽略,眼中只能映下青峰大輝的身影。

  抱著球隨意撥弄的樣子,帶球過人的樣子,大力灌籃的樣子,臉上帶著耀眼而讓她心動的笑容的樣子。

  籃球館外是正值花期的櫻花樹,被漫天淺粉色花瓣所點綴的校園裡是粉紅色的氛圍。

  這正是帝光中學二年級的第一學期。

  也是緒方久梨暗戀青峰大輝的第二年。

  暗戀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連久梨作為當事人都不記得了。

  原本喜歡某個人這種情感,就是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滲透進你的生活。當你自己一下子意識到的時候,才會發現——

  啊,我原來喜歡這個人……已經這麼久了嗎?


第32章

  吃力地扶著水池,黃瀨大口大口喘著氣,伸手捧了一把涼水洗了洗臉,然後用扯著毛巾蓋在頭上,往球場走去。

  太過久違的失利讓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失落,黃瀨感覺雙腿有些酸痛,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快回到門口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從另一條小路上傳來的聲音,女孩子的聲音滿是嫌棄:「都這麼晚了,你還想讓久醬等到什麼時候啊笨蛋!記得她喜歡咖喱飯,快給我邀請她一起走啦!」

  這是……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輝吧?黃瀨雖然知道偷聽是不對的,但是還是放慢了腳步,一邊告訴自己「我只是經過偶爾聽到的」,一邊放輕腳步聲從兩人談話的大樹前經過。

  「無所謂吧,久梨剛剛也說她不餓啊,我還能再打一會吧。」青峰的語氣顯得很困惑。

  「你……」桃井一口氣憋在嗓子裡,恨鐵不成鋼,狠狠地跺了跺腳,「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人,籃球白癡!笨蛋!蠢峰!」

  「嗚哇,這麼說我也太過分了吧!」

  黃瀨還是挺贊同桃井的觀點的,他歎了口氣,也悄悄鄙視了一下青峰的情商後趕去籃球館,他還沒吃晚飯呢,好餓好餓好餓QAQ

  青峰的聲音從身後傳過來,被夜風吹散有些聽不清楚:「久梨她不會在意這些事啦!」

  雖然在門口就聽到了運球的聲音,不過跨進門口,黃瀨左右環視一圈還是沒有發現那個存在感過低的藍色頭髮的少年。他的視線在還坐在場邊看書的久梨身上掃過,再次掃到籃球架時,才看到了捧著球上籃的黑子。

  顯然是一球未進,連三步上籃也沒能進球的黑子接住彈出來的球,大概是已經習慣了,倒也不顯得沮喪。他突然開口問:「緒方桑,都這麼晚了,還不走嗎?」

  久梨抬起頭來,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沒關係的,青峰君還是要繼續練球的吧,我在旁邊看著就好。」

  黑子皺起眉頭,顯得有點不贊同:「直接對青峰君說的話,他也會一起走的。但是如果讓他自己發覺到這件事……」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久梨像是明白了黑子未說出口的話語,她搔了搔臉頰,露出一個微笑:「因為青峰君本來就是個眼睛裡只有籃球的笨蛋吧,不過不要緊,我喜歡看他……呃、看你們一起打籃球,真的很開心。」

  她的眼神和語氣真的很溫柔。

  黃瀨也是有過幾任女朋友的,對女孩子的心思也看得很透徹。他愣了愣,模糊地想著,真的不在意嗎,這樣的事有可能嗎?

  桃井先氣鼓鼓地進來了,青峰耷拉著腦袋跟在後面,被狠狠教訓了一頓的樣子。他走到久梨身邊,憋了半天才猶豫地問了一句:「那個……久梨,我們走吧?」

  久梨有些驚訝:「現在嗎?但是青峰君不是還和黑子君有約定嗎?」

  青峰立刻掃了一眼瞪著他的桃井,無奈地歎了口氣,撓了撓腦袋,語氣輕鬆起來:「只是一天而已,不要緊的。都這麼晚了,你再不吃飯也不好,就算是不餓也要吃一點啊。」他又看了看黑子,「不好意思了哲,今晚的練習就只能到這裡了。」

  「沒問題,路上請小心安全。」

  青峰伸出手來,順手把他和久梨的包都背在身上,露出八顆牙齒:「好了,我們走吧,久梨。」

  夜色有些深了,久梨走在青峰的身側,只覺得胸口砰咚砰咚被心跳撞得緊張又難受。

  從天橋下井然有序地通過的車流和此起彼伏的喇叭聲,久梨卻什麼都聽不到了,對於暗戀中女孩子來說,身旁的人才是目前全心所關注著的對象。

  想到畢竟是打著慶祝的幌子,久梨想了想:「青峰君,有沒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呢?」

  「嗯?我啊,我不挑食,都可以。你呢?」青峰轉過半張臉來,迅速變換著的車輛燈光映得他的臉色也忽明忽暗,「久梨你有推薦的地方嗎?」

  久梨突然有點手足無措:「沒、沒有呢,我很少在外面吃的,不是很清楚……」

  「哦……」青峰想到一向也很少去小吃店的赤司,想著大概久梨和赤司在一起習慣了,對小吃店並不瞭解,大包大攬地做了決定,「那你就跟我來吧,有家味道很贊的拉麵店,我帶你去那裡吃好了!」

  「嗯,好啊。」久梨滿心期待地應了一句,突然感覺到背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連忙掏出來一看,接通了電話,「喂,千雪?」

  那頭水野千雪的聲音可憐兮兮地:「久梨!SOS!我剛剛看了看今晚的物理作業,完全不會啊,完——全不會!」

  久梨噗一聲笑出來:「難得你會主動翻開物理書嘛,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地方嗎?」

  「明天的作業拜託一定要先借給我,這是我一生的請求!對了久梨,你現在有時間嗎,其實我有好多地方都看不懂……」水野的聲音一下子恢復了往日的活潑。

  久梨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青峰,有點抱歉地說道:「不好意思啊千雪,現在可能沒辦法呢……」話音剛落,從腳下高聲鳴笛一路竄過的汽車留下了刺耳的呼嘯聲,通過話筒傳到了另一側的千雪耳裡。

  「哎,都這麼晚了,你竟然還在外面轉悠嗎?你現在和赤司那傢伙在一起?」

  「呃……其實……」久梨壓低了聲音,「我現在準備去吃飯……和青峰君一起……」

  「哎?!!」水野一下子叫了起來,她連忙也跟著壓低了聲音,揶揄道,「不錯嘛久梨,竟然在我不注意的時候都去約會了,太狡猾了!」

  「不是這回事啦,是為了攝影比賽的事情而慶祝,但是大家都沒有時間參加而已。」久梨反駁著,不過自己卻也是清楚,這是桃井五月故意給她製造的機會。

  抱歉啊五月,雖然你這麼辛苦,不過我還是……

  望著前方青峰的背影,久梨歎了口氣。

  ……還是沒辦法說出口啊。

  青峰所推薦的拉麵店並不遠,快到的時候青峰提醒了一句,聽到青峰說話的水野就很自覺地主動掛了電話,還意味深長地留下一句「兩個人好好相處吧」。

  一個兩個的都這麼說讓她很緊張啊!

  故作鎮定地和青峰走進不大的店面,店老闆熟稔地和青峰打了個招呼:「哦,又來了嗎,今天挺早的呢……哎?你這小子竟然還帶了小姑娘過來啊?」

  已經年過中年的老闆看起來很和藹,他卷起功能表就拍了一下青峰的腦袋笑駡道:「不錯嘛。」

  「真是的,大叔你的語氣怎麼這麼奇怪。」青峰揉了揉,語帶嫌棄,「思想不要總是這麼齷齪好嗎?」

  青峰領著久梨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問了她的口味之後幫她點了一份面,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直到兩碗熱氣騰騰的拉麵端上來,青峰興奮地舉起筷子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埋頭呼哧呼哧吃了兩口後,才隱約記起來好像桃井在之前和他叮囑過……

  唔……久梨……貌似是更喜歡吃咖喱飯嗎……

  差點沒咬到舌頭,青峰看了一看久梨,她喝了一口湯,和他一樣埋頭吃著拉麵。也許是注意到青峰的目光,她抬起頭來,眼睛和青峰對視著。

  青峰糾結了半天:「……好吃嗎?」

  久梨默默地點了點頭,把嘴裡的面咽下去,才開口:「味道很不錯呢,湯的味道更好。」

  「喜歡就好……」青峰馬上把剛剛的顧慮拋到腦後,又問她,「可以說話嗎?你和赤司是不是都是不習慣吃飯的時候說話啊?」

  久梨微微點了點頭:「稍微有點不習慣而已,但是如果青峰君有想說的話,當然可以隨便說。」

  青峰得到了回答,心滿意足地繼續低頭吃面,一會就把一大碗拉麵徹底消滅乾淨。他伸手又叫了一碗,在等待上面的空隙閑著無聊,托著下巴看著久梨:「話說我一直以為你和赤司是鄰居,才會一起走,原來是和他住在一起嗎?」

  「嗯……因為家裡的原因,我現在是寄養在征君家的,也是赤司叔叔作為監護人在照料我的生活需要。」

  「很久了嗎?」

  「從小學三年級開始,算起來時間也不短了。」

  「怪不得啊,不過畢竟是赤司那傢伙啊,平時總是一起生活會不會很辛苦啊?」青峰恍然大悟,「真是……」

  他還想說些什麼,卻被端上來的拉麵打斷,青峰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哦哦來了,我不客氣了!」

  久梨埋著半張臉,拉麵店熱鬧的氣氛和大聲的吃面聲讓她有些不適應,但是看著對面青色的腦袋,她還是忍不住滿心的雀躍,面的熱氣熏進了眼底,整個世界都好像被蒙上一層輕紗一般地美好。

  從位子上站起來時,久梨偷偷伸手摸了一下被完全填滿的胃。

  她本來不是很在意體重的問題,赤司還一直有著一個長期目標就是把她喂得肥一點,不過這種滿滿的飽腹感卻是很久都沒有過的。

  看著青峰連叫了三碗面的樣子,她也不知不覺吃了很多呢。

  見久梨從背包裡拿出錢包,青峰立刻跟著站了起來叫住了她:「久梨!」

  「不行喲,說好是請客的,青峰君不會想讓我言而無信吧?」久梨擺了擺手,語氣認真得讓青峰不知道該回什麼,「還要感謝青峰君給我介紹了很棒的店呢。」

  「我可還沒到需要你來請客的地步啊……」青峰有點頭疼,「等以後我流落街頭的時候再來收養我吧,這次不行,明明是要給你慶祝的啊。」

  在旁邊結了一桌客人帳單的店長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收起帳單走過來:「真是的,還要女孩子來結帳,你這小子也太沒用了吧?」

  「喂喂老闆,今晚你是對我有意見嗎,總是……」

  「好了好了,小姑娘,這次就當是我請你們的吧,這可是青峰第一次帶女孩子過來啊。」店長對著久梨就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轉頭戳了戳青峰的胳膊低聲嫌棄,「你的份等下次來給我補上,吃這麼多我可請不起。」

  「你這傢伙!」

  走出門口的時候,還能聽到店長熱情地招呼聲:「歡迎下次再來光臨呀,小姑娘!」

  「收起你那副齷齪的樣子啊難看死了!」青峰回吼了一句,大力帶上了門,看著久梨的表情他瞬間尷尬起來,「那個……你別在意……老闆他年紀大了,喜歡開玩笑。」

  「青峰君果然經常來這裡吧,很熟的樣子呢。」

  「倒是沒錯啦,這家店是我小學的時候偶然發現的。」說到這裡,青峰突然俯□來湊近久梨,認真地看著她,「久梨,這家店絕對、絕對要幫我保密啊,這可是最後一家沒有被五月那傢伙翻出來的地方了。如果你告訴她,下次再翹家我就沒地方藏了!」

  「這、這樣嗎……如果是這麼重要的地方的話……」久梨在青峰的注視下緊張得聲音都有點變調了,越來越小聲,「這麼帶我來……不要緊嗎?」

  「不要緊啊,因為是久梨嘛。」青峰滿意地直起身子來,大手按在久梨的頭頂,「我相信你啊,就這麼約定好了,是秘密哦。」


第33章

  從拉麵店出來已經不太早了,按理來說她現在也差不多該回家了。不過在青峰問「還有沒有想去的地方」的時候,久梨張了張嘴,吐出來幾個字。

  「那個……隨便走走就好吧……」

  最後隨便走走的目的地還是意料之中的那個。

  青峰在看到那個街頭籃球場時,幾乎可以用「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來形容,他顛了顛一直沒離手的籃球,有點躍躍欲試。

  今天和黃瀨的對戰比他想像中的要有趣多了,也引起了他過度旺盛的興趣和精力,雖然一個人在球場裡重複投籃也沒有多大意思,不過總是聊勝於無的。

  空蕩蕩的球場只有籃球和地面撞擊的砰砰聲,在靜美的夜色中回蕩著。

  如果讓五月知道了,兩個人吃完飯還是找到了一個籃球場,她還在旁邊看青峰在裡面帶著他最愛的籃球跑來跑去,一定會罵死青峰的吧。

  說不定會連她一起教訓,比如「好不容易創造的機會都被你們兩個笨蛋浪費了啊!」、「久醬你應該和阿大去看夜景或者電影院看電影都比這個好啊!」,真是有些辜負五月的辛苦了啊。

  不過真的……非常滿足。

  明明不知道這場暗戀會不會有結果,還是樂此不疲地出現在青峰的面前,為了他的一個舉動或者一句話就心跳不已,偶爾會告訴自己該結束這樣的單方面喜歡,但是卻總是忍不住再次靠上去。

  看著青峰打籃球,看著他開心的笑容,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切都值得她期待。

  卑微嗎……

  並不。

  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展露出自己的的心情,把兩個人之間零碎散落的感情悄悄地收集起來,放在心裡,幾乎整顆心都要蔓延出蜜糖般的甜美。

  不過她的這種思想在赤司的眼裡一定是無可救藥地蠢透了吧。

  也難怪他一直都不喜歡她和青峰呆在一起啊,征君他一定會失望的吧……

  青峰總算發散了一下的光和熱,奔騰的心情也平靜了一點,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把久梨丟在球場邊已經很久了。

  「啊,抱歉抱歉,久梨,等很久了嗎?」青峰一手抓住籃球抱在懷裡,快步往久梨那裡走去,臉上掛著不好意思的笑容,「剛剛太入神了,所以不小心忘記了……」

  「沒關係,我在旁邊看著就可以。」久梨回答得很誠懇,不過青峰還是不太滿意地想了想,突然把手裡的籃球往久梨懷裡一塞。

  「只是站著也沒什麼意思,反正也閑著,我教你打籃球吧,久梨。」

  「哎、哎?」久梨看著懷裡突然多出來的籃球,有點傻眼,「可以嗎?」

  「當然啦,你經常來看比賽,一定也很喜歡籃球吧,籃球可是能夠讓人感到開心的神奇的東西哦。」

  就算這麼和她推崇籃球邪教了,她去看比賽也不是為了看籃球,而是看你這個笨蛋和征君的啊!

  青峰半強迫地拉著久梨上了球場,兩個人在罰球線那裡站定,他站在久梨身後,雙臂放在她身側,示範性地托起她的胳膊教她持球:「不用這麼緊張,放鬆,放鬆。」

  這、這讓她怎麼放鬆啊,姿勢太親密了好嗎,你離太近了!

  久梨僵硬地隨著青峰的動作而活動,感覺手臂被輕易托起,屬於青峰的那雙結實的手掌掌心貼在她的手背上,做出投籃的姿勢。

  心臟在撲通撲通地跳著,從青峰的手掌和其他接觸到的地方傳出讓她心驚的溫度,一點一點侵入她的身體。

  「然後五指張開,注意掌心要空出來,不要和球接觸……啊糟糕,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來著,完全不記得了。」青峰說著說著,自己也有點迷糊了,暗暗嘟囔了兩聲。

  對於他來說,投籃簡直就是和呼吸一樣自然的事情,如果一定要他說出投籃的注意要點,他還真的沒什麼概念。

  「嘛,總之就是用力扔出去吧,瞄準籃筐。」他最終這麼不負責任地下了結論。

  久梨轉頭看了看他,頗為不解,然後只能順著他的意思用力地把球往籃筐扔去——毫不意外地扔偏了,在距離籃筐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無力地順著地心引力的吸引掉在了地上。

  「啊啊,這樣果然不行嗎……」青峰把球撿了起來,放在手裡隨手顛了兩下,單手勾手投籃就讓球在半空劃了一道漂亮的弧線,應聲落網。

  他再跑過去接住了球,撓了撓腦袋,把球重新放在久梨懷裡,再從背後攬住了她,寬大的手掌直接包住了久梨的手,表情一無所覺:「再來試一次吧。」

  平地而起的夜風倏地吹過茂密的樹枝,帶起樹葉碰撞嘩啦啦的聲響,久梨披散在肩膀上的頭髮被呼地吹起,如同被風吹鼓了的鳥類的翅膀一下子揚了起來,擋住了正好低下頭來的青峰的視線。

  「嗚哇」叫了一聲然後用手撥開,青峰抓著久梨的頭髮,才猛然間發現他和久梨靠得有點近。幾乎是和他隔了沒有多長距離的久梨的臉,眼神裡透著緊張:「青峰君,不要緊吧?」

  青峰愣在那裡。

  夜色已經有些暗沉,天邊壓著深藍色沒有一絲雲彩的天幕。

  隔著幾條街就是熱鬧的商業街,遠遠地傳來行人和車輛吵鬧的聲音,更襯得隱蔽處的球場一片寂靜。

  青峰半彎著腰,手裡還捏著久梨的頭髮,靠得很近的兩張臉表情都有些驚訝,氣氛一時間陷入了微妙。

  「那個……」青峰先開了口,卻也不知道說些什麼,突然感覺手邊靠近久梨口袋的地方感受到陣陣的震動,結結巴巴地提醒道,「手機、手機響了,久梨。」

  「啊?啊,是嗎?」久梨被青峰提醒,才意識到有誰的電話,翻開手機看到顯示的來電愣了一下,連忙接通,「征君?」

  那頭的聲音很平淡:「時間不早了,久梨。」

  「哎,已經這個時候了嗎?抱歉征君,我馬上就回家。」久梨瞟了一眼顯示的時間,乖順地回答,她趁機遠離了青峰一點,往場邊走去,「嗯,好的,我知道了。」

  青峰看著久梨說了幾句就掛掉電話,轉頭對他笑得有點歉意,立刻就明白了,同時也忍不住吐槽:「其實現在還很早的,五月這個時間很少會呆在家裡,赤司給你的門禁也太早了吧。」

  還特意打電話過來提醒,他是更年期怕女兒早戀的老爸嗎?

  第二天久梨一到學校,面對的就是千雪滿含深意的微笑。

  久梨立刻翻出作業本遞給她,千雪接過來,做了個「等下再好好審問你」的口型,轉回身去苦命地趕作業去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的課,午休時間一到,兩個人剛在習慣吃午飯的樹下找了個陰涼處坐下,千雪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問:「呐呐,昨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像你這種見了青峰連話都說不利索的人竟然和他一起去約會?」

  久梨一下子被噎住了,有些羞惱:「都說了不是約會啊,只是一起吃飯而已,是五月要他幫我慶祝攝影比賽獲獎的……」

  「是是我知道了,你看你害羞成這樣,不過說說他就這樣子,見了本人你該怎麼辦啦。」千雪立刻舉手投降了,「不過說起來啊,你和青峰一起出去,那位赤司君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嗎?」

  「征君嗎?沒有啊,因為我要等青峰君,所以他先回家了的。不過他晚上有打電話提醒我早點回家。」久梨這樣說著,突然想起昨晚她和青峰的相處,松了口氣暗自慶倖,「也幸好他打電話啊,否則真不知道那個時候要怎麼收場……」

  千雪的思維顯然和她不在同一條線上,而是關注另一件事:「果然最後還是摻了一腳嗎,真是敗給他了。久梨你也太想當然了,不會覺得赤司君這樣管的太多了嗎?」

  看著久梨一副「你在說些什麼我根本聽不懂」的表情,水野挫敗地扶著額頭,把飯團塞進嘴裡洩憤般用力嚼著:「不指望你什麼時候能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了。」

  「千雪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喜歡征君呢。」

  「怎麼會不喜歡呢,像赤司征十郎這種優秀到逆天的人,不論是長相氣質還是能力都是超一流的。誰會對這種男生有抵抗力啊,說不喜歡都是假的。」水野撇了撇嘴,「不過他再怎麼優秀,都沒辦法改變他在我心中□□者的形象啦。每次看你被赤司吃得死死的,還一副再自然不過的樣子,我這是作為你的朋友對他的敵意!」

  「是這樣嗎……」久梨呆呆地看著水野氣勢萬千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很誠懇地說道,「但是在我心裡,征君就算是□□者,也是賢君啊。」

  「……你就是赤司腦殘粉教的教主吧,沒跑了。」

  每次提起關於赤司的話題,兩個人總是無法達成一致,這樣水野很鬱悶。

  她更希望久梨能夠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著,而不是一定要依附于赤司存在啊。但是當事人完全沒有這種意識,讓她怎麼說嘛!

  水野突然想到一個人:「真希望青峰能早點晉升為男朋友啊。」

  「嗯?你說什麼?」

  兩個人這時已經吃完飯,走在回教室的路上。久梨剛剛一走神,就正好沒聽清水野小聲的嘟囔,又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麼了嗎,千雪?」

  「啊啊,沒什麼,我只是感歎一下。籃球部裡也就青峰還有一點反骨,能和赤司相對抗的吧?」

  「不算吧,青峰君和征君感情還是不錯的,沒有相互對抗這回事。」久梨想了想這樣回答,「不過征君有時候對青峰君這樣奔放的性格適應不來啦。」

  水野又自言自語了:「青峰君,你就是最後的勇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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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黃瀨的進步真的很迅速,久梨還記得上次來籃球部的時候,黃瀨只是呆在一旁參觀順便會和青峰一對一的二軍成員,而時隔幾日她再來時,他已經成功晉升為一軍了。

  當晚青峰就拉著還沒解散回家的成員們堵在校門口,一定嚷著要給黃瀨慶祝晉升一軍。說起來黃瀨進入一軍,青峰甚至比他本人更加高興,畢竟他又能多一個和他可以酣暢淋漓地打球的物件了。

  從學校出結果被青峰自來熟地抓了個正著,黃瀨先是被嚇了一跳,還是很痛快地接受了邀請,一群日後的籃球部主力軍跑到了商店買了冰,聚在馬路邊啃著。

  黃瀨捏了捏因為請客而被掃蕩一空的錢包,有些欲哭無淚。他用譴責的目光掃描那些沒良心地剝削他的新隊友一圈,也沒有人願意分出精力來理會他,頓時更加不平起來:「為什麼說著慶祝我進入一軍,卻需要我來掏腰包請客啊!」

  「這有什麼不好嘛,你是模特,應該可以賺不少錢吧,別這麼小氣啊。」青峰含著冰,說話也不甚清晰,「大家一起慶祝多好啊。」

  「不過另一個女孩子呢,我記得是叫做緒方久梨來著,她今天沒有來嗎?」黃瀨四下看了看,並沒有發現久梨的身影。

  還是桃井給出了回復:「久醬已經和赤司君一起回去了,沒有和我們一起。」

  「哎?赤司君的確是……隊長來著吧,好驚訝,原來他們兩個感情這麼好啊。」黃瀨驚歎一聲,被青峰一下子攬住了脖子,「啊好重,小青峰你幹什麼啊?」

  「什麼嘛,特意問起久梨的話,是有準備她的份咯?我幫她一起吃了吧!」青峰笑嘻嘻地。

  「沒有這回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再說你有什麼資格吃別人的份啊,想要的話自己去買啦,和他一樣!」黃瀨把手指向抱著一大盒冰棒從商店垂著頭出來的紫原敦,卻被他驚人的食量嚇住,「你這是要吃多少……」

  「我這是進了一個什麼樣的籃球隊啊……」

  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進入了一軍之後,黃瀨才明白過來,之前二軍裡流傳的一軍的光榮事蹟肯定都是那些盲目崇拜的人自己臆想出來的。

  當然也有一些是真的,雖然之前他一直當做是謠傳。

  比如籃球館經常會鬧鬼,比如紫原敦能在十分鐘之內解決多到數不清的零食,比如綠間真太郎總是帶著和他嚴肅的表情完全沒有融合度的各種詭異的幸運物。

  比如青峰大輝的籃球。

  每當他自以為能勉強看清楚青峰實力有多深,他都能隨意而輕鬆地再次刷新他淺薄的認識。

  真是個怪物。

  虧得這群怪物般的正選的實力,帝光中學毫無懸念地進入了全國大賽。

  最後一場地區賽結束,記分牌上顯示的是和以往每一場都一樣的,以幾乎讓對方崩潰的分差勝利的分數。

  被譽為奇跡的時代的正選甚至沒有全員出場,不僅是一般不會親自出馬的隊長赤司征十郎,連紫原也沒有上場。他懶懶地半趴在休息區,一整場比賽都在不斷地吃著零食,包括在中場休息赤司吩咐比賽策略時,黃瀨都能聽到耳邊持續回蕩著哢吱哢吱的啃咬薯片的聲音。

  赤司大概也有些無奈:「敦,這是最後一包了。」

  「哎?為什麼?」紫原瞪大了眼睛,為了薯片拖長了語氣撒嬌,「赤仔不要這樣啊,只看比賽好無聊啊,我都想打哈欠了。」

  「如果無聊的話,下半場你就上場吧。」

  「不要……他們都好弱啊,而且好麻煩,一點都不想上場。好嘛,我不吃就是了……」紫原嘟囔著不舍地把最後幾片薯片填進嘴裡,把包裝袋隨手扔進垃圾箱,小聲控訴,「赤仔好嚴格啊。」

  他的視線在在場的幾個人身上轉了一圈,直接跳過雙眼滿含期待的桃井五月,停在久梨身上:「梨妞,想吃……」

  他直直伸出手,過長的胳膊幾乎要伸到久梨臉前,抿著嘴唇緊緊地盯著她,又重複了一遍:「梨妞有帶好吃的吧,想吃……」

  久梨從包裡拿出之前做好的蜜漬檸檬,掀開便當蓋:「我做了這個……」她正準備把便當盒遞給紫原,中途卻被另一隻手攔了下來,「等、青峰君?」

  青峰把整個便當都拿了過來,順手往嘴裡塞了兩片:「好吃!紫原你就算了,你都沒有上場吧,竟然還要和我搶?」

  「……敢搶我的東西,碾爆你!」紫原一下子就鼓起臉頰生氣了,聲音一低,「還給我,那是我的食物!」

  「才不是啊,久梨做的為什麼是你的?」青峰一點都不在乎紫原生不生氣。

  這時桃井突然插了進來,她笑眯眯地端起自己的便當盒:「好了小紫,不要生氣了,我把我做的份給你吃好了。」

  都已經站起來了的紫原氣勢突然一頹,搖搖晃晃地重新坐下,把頭往旁邊一扭:「不要,吃了月亮妞的東西會死掉的。」

  「誒?小紫你怎麼可以這麼說啦!」桃井不甘心地再次湊上前,企圖以食物誘惑他,「很好吃的哦,如果小紫你吃光它,我就買美味棒給你吃好不好?」

  紫原被勾引得眼神向桃井那邊瞟了一下,急忙轉回來,很有骨氣地拒絕:「不要,再說了赤仔剛剛也說不讓我繼續吃東西了。」

  聽到紫原搬出了赤司,桃井只能默默地退了回去,誰也不敢在赤司下了命令後還把東西塞給紫原吃,她只能把目標轉向一直沉默的黑子:「哲君~」

  黑子連忙往後退了幾步。

  赤司看著眼前鬧成一片的隊員,只能把剛剛準備的作戰策略咽了回去,反正是否執行只是最後分差大小的問題而已。

  既然鬧得這麼開心,就隨他們去吧。

  久梨看著悶悶不樂的紫原,安慰地摸了摸他低垂的腦袋,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糖遞給他:「我這裡還有糖,紫原君稍微忍耐一下吧。」

  「嗚,我還要。」紫原動作迅猛地搶過了糖吞了下去,仰起頭眼巴巴地看著久梨,「還有嗎?」

  久梨只得把口袋裡的糖果全部都拿了出來,水果糖奶糖泡泡糖棒棒糖還有幾塊巧克力,放在紫原期盼地伸出來的大手裡,馬上就堆滿了手心。

  青峰這裡解決了蜜漬檸檬,跟著湊了上去:「久梨你隨身帶著這麼多糖啊。」

  「峰仔不要過來!」紫原立刻警覺地把手握緊縮回去,瞪著他,「絕對不會給你的。」

  「嘁,我才不要你手裡的呢。」青峰哼了一聲,依法炮製地伸手,「久梨久梨,有我的份吧。」「還有一點倒是。」久梨把手伸進裙子的側兜,竟然拿出兩枚麻薯,看得紫原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卻被青峰迅速搶走。

  「憑什麼久梨的東西都要給你啊,都搶了那麼多糖了。」青峰利索地剝開包裝吃了一個,另一個卻是伸到久梨嘴邊,他的笑容不含一絲雜質,「呐,久梨。」

  久梨呆呆地張口咬住麻薯,下一秒反應過來後,整張臉騰地一下漲紅了,結結巴巴地道謝:「謝、謝謝……」

  還在旁邊和黑子糾纏的桃井忍不住在心裡給青峰比了個大拇指,不過在轉眼看到赤司唇邊似笑非笑的笑容時,她又默默地給青峰點了一排小蠟燭。

  想起對方隊員憤憤的眼神和幾乎擠爆全場的觀眾的歡呼,入隊還沒有多久的黃瀨看著這些完全沒把比賽放進心裡的正選,他們甚至沒有感到一絲疲累,黃瀨錘了錘有些酸痛的小腿,最終只有一個想法。

  ……現在退出應該還來得及吧。

  即可修,這群怪物!

  地區賽結束之後,赤司就宣佈了在即將到來的暑假中進行合宿的地點。包括新加入的黃瀨在內的快要成型了的奇跡的時代全員,將要在他的帶領下進行特別的訓練。

  早上九點的帝光中學門口,最後一個趕來的是一邊被桃井數落一邊撓著腦袋笑著的青峰。

  「好險,差點就遲到了。」青峰松了口氣,手裡還拎著桃井的行李,他有點嫌棄地晃了晃,「五月你的包裡都裝了些什麼,瓶瓶罐罐的一路上撞得吵死了。」

  「輕一點拿啊,如果裡面的瓶子碎掉怎麼辦?」桃井自己背了一個小包,扯著青峰的袖子向已經在門口等了一陣子的其他人道歉,「抱歉,我們來晚了。」

  「沒有晚哦,還不到九點呢。」黃瀨見大家都沒有開口,笑著給兩人開脫。

  「都到齊了,我們走吧。」赤司命令道,他率先提起背包往不遠處的大巴走去,卻被青峰攔了下來。

  「等等,赤司,為什麼久梨不在啊,她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赤司抬頭看了青峰一眼:「久梨對籃球不瞭解,去合宿也是浪費時間,她有自己的事要去做。」

  「什麼嘛,去年不是也有一起去嗎,怎麼今年就不行了?」青峰還是有點不滿,他皺起眉頭暗自嘟囔,「早知道昨晚給她打電話問一問了。」

  赤司的表情未變,久梨在暑假會去醫院幫忙是例常的活動了,不過時間一般都是在他們合宿結束之後。這次她沒跟來合宿,當然是他對久梨說她不必來了的原因。

  他並不認為青峰大輝這種性格適合久梨,更別提久梨也有自己的秘密瞞著青峰,兩個人現在和諧的相處不過是一種假像,如果真正交往起來,兩人之間的矛盾一定不會少。

  錯誤的道路從一開始就不要去嘗試,但是如果一定要踏上那條路,跌得頭破血流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赤司還不至於事事都要插手,但是這不妨礙他表示自己不贊同的態度。

  他不過是一直站在旁邊看著而已。

  合宿開始的當晚,從東京背著背包敲響了他們合宿的旅舍的門的久梨出現在赤司面前時,對著久梨有些忐忑但是明亮如燦星的雙眼,赤司的確有了一種預感。

  什麼東西脫離了手心的掌控,搖搖晃晃地要飛向遙遠而不可捉摸的遠空的讓他不快的預感。

  「你為什麼來了。」赤司不帶什麼疑問的語氣,仿佛已經知道了久梨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個問句似乎只是一種的象徵,象徵著他對於久梨擅自跑來的行為的不悅。

  聽到赤司的問話,久梨的表情立刻變得有點驚慌,她微微垂下頭:「抱歉,征君,我不想一個人待在家裡,正好下午的時候青峰君打電話過來,所以就……」

  「赤司!」青峰氣喘吁吁地趕過來,以一種近乎保護性的姿態隔在久梨身前,「是我打電話叫久梨過來的,你不要嚇唬她了啊,她最不想惹你生氣了!」

  這樣說完,他又轉頭看著久梨,有些無奈:「怎麼一個人就過來了,我不是說去車站接你嗎?」

  久梨回答了一句「看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比預定時間早了一些出發」,就咬著嘴唇小心地看著赤司的神色,小聲解釋:「征君,我有打電話給你,但是因為你一直都沒有接……」

  「手機放在房間,我並沒有帶在身上。」赤司平淡地說了一句,「我有讓管家請老師到家裡吧。」他也知道久梨一個人在家肯定會無聊,所以準備用家庭教師和作業塞滿她的閒置時間。

  「但是沒有征君一起,我一個人不想呆在那裡……」久梨越說越小聲,漸漸地帶上了委屈,眼神往旁邊看去不敢和赤司直視。

  聽到這裡,赤司心情又微微好轉了一點。


第35章

  最終久梨還是安然無恙地留了下來。

  「赤司君一直都對你特別寬容哦,你還擔心他會對你怎麼樣嗎?」晚上桃井和久梨收拾房間的時候,她這樣問道,「不過久醬也一點都不害怕赤司君呢,明明他不笑的時候讓我從心底就感覺好害怕QAQ」

  「征君一般是不會對我怎麼樣啦,不過當時情況有點不一樣。」久梨回想起那個時候的情景,抖了抖,「五月不在現場所以不知道,當時征君……好像就是有些生氣了呢,他很少會生氣的。」

  雖然聽了她的解釋之後心情看起來好轉了一些,但是生氣的赤司可是連久梨都不敢惹,更別說其他不會被赤司優待的人了。

  所以一直都擋在她前面的青峰……

  久梨突然感到什麼玩味的視線注視著她,順著過去一看就看到了桃井調笑的眼神,不由得臉紅了:「怎、怎麼了嗎?」

  「在想什麼呢,那~麼入神。」桃井總算收拾好了自己的床,一下子撲倒在床上,笑嘻嘻地,「讓我猜猜,是不是某個敢為了保護自己而和生氣的赤司君頂嘴的笨蛋啊?」

  「五月!」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就是了,久醬你太容易害羞了啊,明明對待別人總是一副正經到不行的態度。」桃井哈哈笑了幾聲,慢慢緩下了臉色,突然變得很嚴肅,「呐久醬,你真的不打算去和阿大說清楚嗎?」

  久梨一愣,遲鈍地點了點頭:「我覺得現在的狀態已經很好了,更進一步什麼的……我還沒有那樣的準備。」

  更進一步地拉近兩個人的關係,更進一步地接近喜歡的人,更進一步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怎麼可能沒有想過。

  那明明是一直都在忍耐的衝動,不斷地告訴自己保持這個距離,告訴自己不能再靠近了,否則……

  「但是,為什麼不去說呢?我和阿大從小一起長大,對他再瞭解不過了,我從來都沒有看他對待哪個女孩子和對待你一樣!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桃井急聲說著,卻又想到自己並沒有從青峰那裡得到明確的消息,生怕自己過於肯定的話語給久梨造成什麼誤解,只能中途弱下了語氣,「對你一定是特別的,絕對是這樣的。」

  「可是五月,你想過嗎。」久梨也跟著躺下,仰頭看著原木色的天花板,「如果真的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兩個一定會相互瞭解,知道更多的彼此。青峰君的缺點,我的缺點,我們無法忍受對方的地方,都會暴露出來。」

  「到了那個時候,也許他就不是我喜歡的青峰君的樣子了,他也是這樣。」

  「怎麼會呢,久醬就是久醬,不論是喜歡的地方還是不喜歡的地方都是你啊,阿大那種單細胞才不會考慮這麼複雜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因為什麼更多地瞭解久醬而不喜歡你了啊。」

  「是嗎……」久梨感歎地回應了一聲,語氣悠長。

  那是因為你喜歡的我,也不是完整的我啊。

  因為我害怕讓你、讓青峰,看到完整的我啊。

  赤司有一點還是說得非常正確的,久梨並不懂得籃球,她雖然偶爾會去訓練場地看他們練習,但是大部分時間還是呆在房間裡面翻閱那一堆看了就讓人眼花的資料。

  青峰還翻過那些資料,當時他去叫久梨下樓吃飯,見她還在奮力趕自己規定的每日作業,青峰閑著無聊,就坐在書桌旁隨手拿了一本書,不過只看了兩秒鐘就默默地合上了那本日英雙語注釋的《急性低頻下降型感音神經性聽力損失的臨床研究》,然後對旁邊奮筆疾書的久梨報以崇拜的目光。

  但是青峰並不滿足於這種現狀,好不容易把久梨籠絡來合宿,怎麼能讓她只是待在旅舍裡,甚至連他的訓練賽都沒看過幾場。

  這天的訓練結束的比較早,赤司向來習慣勞逸結合鬆弛有度,大力的操練之後很大方地給他們放了半天的假期。

  午後正是陽光最為美妙的時間,夏日的山間清涼而富有生機,赤司下了解散的命令,剛剛才經過了嚴酷得讓人難以想像的訓練的青峰就伸了個懶腰,拳頭一握。

  好,今天一定要把久梨拐出去!

  綠間真太郎從山腳下的商店回到旅舍時,在客廳正好看到正無聊地換著電視節目的青峰。

  「買到你今天的幸運物了嗎?」青峰抬眼看了看綠間手裡的美味棒,「噗」地笑了起來,「你可要小心啊,紫原那傢伙最近被赤司禁零食禁得厲害,可別讓他看到了。」

  「這我當然知道。」綠間推了推眼鏡,正準備回到房間,卻和從廚房端著託盤的久梨打了個照面,「緒方。」

  「綠間君?正好,我做了綠豆沙,要一起吃一點嗎?」

  綠間眼神停在在炎熱的天氣中冒著絲絲寒氣的綠豆沙上,碎冰渣和豆綠色的冰沙顯得非常誘人,他不自在地點了點頭:「給我一些好了,謝謝。」

  「還有一些我放在冰箱裡了,五月會比較喜歡吃,等下吃飯的時候麻煩你告訴他們,讓他們自己去拿可以嗎?」久梨用木勺將冰沙舀進兩個玻璃杯,分別推到青峰和綠間面前,「請用。」

  「可以。」綠間很乾脆地答應下來,又問道,「為什麼不自己去說呢?」

  「因為等下久梨和我要出去玩,晚餐就不在這裡吃了。」青峰大大咧咧地倚著沙發,長長的胳膊搭在久梨身後沙發靠背上,笑得很開心,「呐久梨,晚餐的便當有什麼呢,我絕對不要苦瓜!」

  久梨小口小口地吃著冰沙,感覺嘴巴被冰得有點僵:「我也不是很擅長便當啦,所以做了簡單的蛋包飯,有小香腸和天婦羅,也捏了壽司,還榨了新鮮的果汁。如果青峰君嫌棄的話,請一定不要說出來。」

  「怎麼會,只要是久梨做的我全部都吃得下啊。」青峰三口兩口解決了冰沙,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跑進廚房拎著久梨已經準備好的便當盒出來招呼她,「差不多可以走了,如果被赤司發現的話絕對會被他暗地裡往訓練功能表裡加料吧。」

  「啊,好的。」

  那個時候的綠間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對。

  當晚餐時他一臉自然地說起「青峰和緒方說一起出去玩,晚餐不回來吃了」的時候,坐在赤司身邊的紫原立刻感應到什麼,龐大的身軀微微動了動,往遠離赤司的方向靠了靠。

  身邊的黃瀨嘴角抽了抽,他扯了扯綠間的衣角,低聲問道:「喂喂,小綠間,你是怎麼知道的啊?」

  「他們走的時候正好遇到了,所以順便幫忙傳話而已。」綠間不覺奇怪,繼續說道,「緒方說做了綠豆沙,放在冰箱裡了。」

  「為什麼你還能這麼自然地繼續轉達啊。」黃瀨抖了抖肩膀,「為了小赤司不要露出這麼奇怪的表情,你當時就應該攔住他們啊QAQ」

  綠間用一種微妙的不解的眼神看著黃瀨:「為什麼?」他的眼神還有種嫌棄的意味,似乎是在說黃瀨過於多管閒事了。

  「你問我為、為什麼……」黃瀨幾乎要抱頭痛哭了,「你都沒有發覺到兩個人單獨跑出去玩是很不正常的嗎,連小赤司都沒有告訴就更不正常了啊。」他的聲音漸漸輕了下來,最後一句話只敢在心底說,「兩個人絕對有什麼貓膩……」

  「是這樣嗎。」綠間不甚明白地回了這麼一句,大概也感覺到了赤司身上散發出來的不悅的氣息,卻還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高興,只能低頭默默吃飯。

  「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不利於消化。」赤司把筷子一收,用紙巾擦了擦嘴角。

  「誒?赤仔吃飽了嗎?「紫原睜著迷蒙的眼睛看著赤司。

  赤司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起身就往客廳走去。

  一直被赤司的氣勢壓得不敢說話的桃井松了口氣,見赤司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轉進了客廳,連忙聯合黃瀨對綠間進行圍攻:「小綠小綠,快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訴我們!阿大那個傢伙,偷偷和久梨出去玩竟然也不告訴我,難道還怕我跟著一起嗎?!」

  「你們……」綠間簡直被吵得沒辦法安心吃飯,「有什麼好奇怪的嗎?」

  「因為小綠是個笨蛋所以不懂啦。」

  「小綠間真是不懂人類的情感啊。」

  「你們兩個——」

  從綠間那裡並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桃井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心裡暗暗決定一定要等久梨回來的時候好好問清楚。

  心思一轉,她想到久梨特地給她留下來的綠豆沙還放在冰箱,走向客廳的腳步頓時輕快起來,輕輕哼著不成調的歌謠:「久醬真是太貼心了~難得阿大這傢伙這麼主動,真希望兩個人能玩的開心一點。」

  走到冰箱前,桃井興致衝衝地打開冰箱,眼神上下掃描了好幾圈:「咦?冰沙呢……」

  紫原跟在桃井身後來尋找久梨留下來的冰沙時,看到的就是呆呆地站在冰箱前的桃井,頓時大叫起來:「小桃!把冰沙留下,不准全部吃光,那是我的~」他難得加快了腳步撲了上去。

  桃井轉過身來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她捂著臉:「小紫……冰沙,冰沙全部都不見了啊!」


第36章

  在桃井五月和紫原敦抱成一團糾結久梨留下的冰沙消失到哪裡去了的時候,在旅舍臨近的那座山上,青峰一步跨上一處平緩的高臺,彎腰去拉久梨:「來,我拉你上來。」

  久梨氣喘吁吁地,她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了口氣,努力伸出手抓住了青峰的手,想要爬到平臺上。

  青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突然伸出另一隻手箍住久梨的肩膀,雙手一起用力,輕而易舉地把久梨舉了起來,把她平穩地放在地上,有點不滿:「久梨,你也太小只了,該好好吃飯才行啊。」

  久梨有點脫力地想要坐在地上,被青峰一把攔住,他脫□上的外套鋪在地上才讓久梨坐下,然後自己隨便坐下就開始把之前帶來的便當往外拿,在兩人中間滿滿地擺開。

  「我吃飯一向很規律的,絕對不是我的問題。」久梨為自己申辯。

  「但是你吃飯太少了啊,五月吃的都比你多,還整天都在抱怨自己又胖了又要減肥這樣的。」青峰把單獨放著避免灑出來的果汁拿出來,一扭開瓶蓋就是一陣新鮮的果香,直接仰頭喝了一大口,「久梨你竟然還會榨果汁,真是沒想到……好喝!」

  「說得榨果汁好像很難一樣,明明廚房就有榨汁機啊。」久梨吐槽,她對周圍這群人的廚藝實在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她被譽為所有人之間廚藝做好的人的理由竟然是她能夠正常使用各種廚具,這樣的原因說出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的吧。

  背包裡裝了幾個透明的玻璃瓶,裡面是被折下來的尤帶一絲生命力的樹枝,從斷口處還滲出了淺褐色的樹汁,幾隻蟬細細地鳴叫著,順著樹枝爬來爬去。

  久梨真沒想到青峰帶她來爬山是為了捉蟬的……

  青峰也是餓了,大口大口往嘴裡撥著蛋包飯,偶爾被噎到了就喝幾口果汁,狼吞虎嚥的形象讓久梨甚至以為自己平平的廚藝突然飛速進步驚為天人了。

  但是看著他這樣吃著,心裡就漲起了軟軟而溫暖的滿足感。

  「你怎麼不吃?」青峰的話因為嘴裡還有食物顯得含糊不清,一雙眼睛是最為坦然而毫無雜質的擔心,「是不是剛剛太累了?」

  「啊,沒有,我沒關係的。」久梨連忙回答,她端起自己的便當,「那我開動了。」

  山間的空氣非常清新,時近傍晚,夏季的天空遠處還是泛著青白,風吹動樹林發出海浪般陣陣的潮聲,偶爾有什麼不知名動物的叫聲,清脆得直破天際。

  對面的青峰很快地解決了第一份便當,幸好久梨早有準備,幫他準備了雙份,他滿足地端起第二個便當盒,感歎了一聲。

  「久梨啊……如果我能早點遇到你就好了。」

  「誒?」久梨差點被嗆到,她瞪大了雙眼看著青峰,「為、為什麼突然這麼說呢?」

  「我啊,除了打籃球,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跑到家附近的山上來玩了,夏天的時候去捉蟬,去河邊釣小龍蝦,還曾經因為把青蛙放在五月頭頂被她哭著向老爸老媽告狀……」說到這裡青峰的表情扭曲起來,「被老爸狠狠揍了一頓,結果五月那傢伙還在旁邊笑,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其實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這樣做的。」久梨很老實地說,「青蛙那種東西,如果放在頭上……」她只是想像一下就覺得非常嚇人了,「絕對會生氣的。」

  「哎?」青峰不敢置信地看著久梨,「不會吧,明明就是那麼小的東西,你們都會害怕嗎,真是不能理解……反正,從那以後五月就再也不肯和我一起去山上玩了,我就經常會一個人從白天玩到晚上啊,身上沒有帶錢也沒有食物,餓了就爬樹去摘果子吃……」

  「是自己玩過頭了吧……」

  「總、總之,餓的時候超級難受的,也有因為吃進來的東西大概不能食用而被送到醫院過,簡直就是噩夢。」青峰想到那個時候自己愚蠢的行為,也禁不住笑起來,最後他下了結論。

  「如果有久梨在旁邊的話,一定會提前幫我準備便當的吧。」

  「結果青峰君是因為想要隨時都有便當吃才會需要我的啊。」久梨嘴角一抽,心裡有些可笑也覺得有點失望,對待青峰真是不能抱有什麼過分的希望啊。

  「才不是,需要久梨的便當,真正需要的是久梨做的而不是一個單純的便當啊。」看著久梨的神色,青峰幾乎是脫口而出。

  久梨掩飾性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果汁,她握著杯子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怎麼辦,完全對不按套路出牌的青峰大輝沒轍啊……

  青峰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話給久梨造成了多大的影響,很快他就吃完了自己的份,打了個哈欠很是饜足。

  「呐,久梨呢,我很想知道啊,久梨小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呢?」

  「哎,我嗎?」久梨一愣,她不自在地咬了咬筷子,盡力想了想,「一般就是和征君在一起吧,學了很多東西,鋼琴、書法、繪畫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在學的攝影也是,都是學了一點點皮毛但是完全不精通。偶爾會出去旅遊……啊,和征君一起學過馬術,征君在東京和京都的家都有馬術場,雖然我很感興趣不過也是有些苦手呢……」

  「哇……感覺很厲害,難道不會很累嗎?」青峰感慨一聲,得到久梨否定的搖頭後,他突然想到什麼,「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和赤司在一起生活是小學三年級之後的事了吧,那之前呢?」

  久梨感覺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她並不擅長撒謊,怕青峰看出什麼奇怪之處,她連忙垂下了眼睛。

  我不記得了。

  「也沒什麼很大的差別。」

  吃過了晚餐,天色已經有些偏暗了,遠處山脈和天邊相連的地方已經透出了鮮豔的紅色霞霧,有幾隻白色的飛鳥在那輪圓滾滾的豔紅夕陽前慢慢飛過,被風吹鼓的翅翼被覆上了一層金紅色的流光。

  青峰站起來活動一下手腳,提起了那幾個被繩子系在一起的玻璃瓶:「說起來,這些小東西還能賣給山下的人呢,據說很多人都喜歡吃,市場很大。」

  「哎?」久梨看著玻璃瓶裡有些無精打采的蟬,有點心軟,「那不是很可憐嗎……話說它們明明看起來一點都不好吃,如果是我的話,送給我我也不會吃的。」

  「是嗎……我也不清楚,我家裡也沒有買過這個。」青峰很贊同地點點頭,「不過這個樣子看起來的確不好吃。」

  畢竟是兩個人一起捉的,久梨也很不舍,雖然這些蟬長得一點都不討她的喜歡,但她也不想它們變成某個餐桌上的一盤菜,想到它們被炸得金黃透酥的樣子,久梨癟了癟嘴,用可憐兮兮的眼光看著青峰。

  青峰手一抖差點沒把瓶子扔下去,他連忙移開了視線,聲音變得凶巴巴地:「幹、幹什麼啊!」

  「青峰君……」

  「啊真是的,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啊。」青峰抓了抓頭,無奈地解釋,「這附近都是土地,放在這裡不好,我們下去之後找片樹林把它們放回去好了。」

  「嗯!」久梨高興地點了點頭,笑道,「青峰君真是意想不到的心軟呢。」

  「囉嗦!」

  順著上山的小道慢慢往回走著,把那些蟬重新放回樹上,久梨看了看天色:「快要天黑了呢,我們回旅舍嗎?」

  「嗯?啊……不用這麼著急,再留一會吧。」青峰詢問地看著久梨,深青色的眼睛閃著期冀的光芒,看得久梨一下緊張起來。

  「當、當然可以啊。」

  「哦!那我們往這邊走吧。」

  當心體力不足的久梨下山時會跌倒,青峰一路上都讓久梨拉著他的衣袖口。走到其中一個路口時,青峰看了看指示牌上的路標,直接無視了其中一條指向下山的道路,帶著久梨拐了個彎往另一條小道走去,同時非常順手地伸手握住了久梨的手,轉頭笑道:「小心腳下,不要摔倒了啊,否則我還要背你回去呢。」

  被那雙明顯比她大了好幾號的手握住,和自己的手掌完全不同的有些薄繭的粗糙觸感,久梨臉色一紅,低聲回答了一聲:「知道了。」

  山路有些窄而且崎嶇,踏過草叢時有時會驚起一片小飛蟲或者大一些的昆蟲,有些直接撲到兩人身上,大個的硬甲殼蟲嚇得久梨往青峰背後躲,青峰則是一邊嘲笑久梨的膽小一邊揮動胳膊把蟲子趕走。

  □□在外面的皮膚已經被山裡過多的蚊蟲叮出一些紅點,久梨有點難受地伸手撓了撓,沒想到這麼細微動作正好被轉過頭來想說些什麼的青峰看在眼裡。

  他左右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大步跨過去從被雜草掩蓋了的地面上拔出一棵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熟練地掰開褐色根莖,用滲出來的汁液抹在久梨的胳膊上:「之前在山上玩的時候,有幾個玩的很好的前輩教我認過草藥,嘛,雖然我也不記得這個叫做什麼了,不過知道它能止癢就好。」

  「哎……青峰君懂得好多啊。」久梨感歎道,她雖然以成為醫生為目標,不過對於草藥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因為小時候在山上有過很多傷啦,所以對於用的很多的藥還能有點印象。」青峰蹲下來,一點都沒有在意面前的是個女孩子,也並不是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的五月,大手剛觸上久梨的大腿,就被她猛地往後一退嚇了一跳,「怎麼了?」

  久梨感覺原本溫度就很高的臉頰再次上升了一個等級,幾乎要連著燒到自己的脖子:「這……我自己來吧,青峰君。」

  「哈……」還蹲在地上上仰頭看著久梨的青峰發出一聲似是疑惑不解的聲音,他站了起來,還是依言把植物遞給久梨,看她自己彎腰塗著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登時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久梨再抬起頭來時,見青峰局促的樣子,才噗嗤一下笑了:「謝謝你,現在感覺好多了。」

  周圍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黑暗中久梨有些看不清青峰的神情,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嚇人。

  總算折騰到了終點,久梨沒想到這條路竟然通往一個懸崖,從上方往下看去,只覺得不知有多深的下方黑洞洞地,張牙舞爪地隨時都會把人拖下去的恐怖的樣子。

  「青峰君,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啊?」

  青峰舒坦地直接癱倒在草叢裡,長著細絨的草葉撓得他打了個噴嚏。

  聽到久梨的問話,他半坐起來,雙臂直直展開舒服地伸展一下:「我啊,很喜歡跑到山上來,有什麼話都可以大聲地喊出來,就會有種一定要實現自己的願望的信心。」

  看著久梨還有點不解的神色,他乾脆雙手放在嘴邊:「我最喜歡籃球了——!」

  久梨一下子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青峰。

  「和久梨在一起,很——開——心——!」

  遙遙地傳回來的回聲,和著青峰的聲音,幾乎響徹天地間。他鼓勵地看著久梨,還信誓旦旦地拍拍胸口示意自己絕對不會把久梨的話說出去。

  手放在口袋裡然後用力掐住指尖,久梨深吸了口氣,小聲開口:「和青峰君一起,我也很開心。」

  只敢在心裡說出來的話。

  青峰大輝,我喜歡你。

  如果能夠和青峰一樣喊出來,大概她的願望真的能夠實現吧……

  我也覺得,如果能夠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再早一點,再早一點,在我還沒有……的時候遇見你,就好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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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和久梨分享我喜歡的東西啊,所以也是一時衝動,就拉著你上山來玩了。」

  夜色中青峰的聲音仿佛都帶上了什麼蠱惑的色彩:「很盡力地想要向久梨展示我喜歡的東西,久梨呢,喜歡嗎?」

  久梨感覺自己有些支撐不住,她坐在地上,感覺心底有什麼東西化成了一灘,咕嚕嚕冒著酸澀而甜美的氣泡,然後劈啪劈啪地炸開。

  「我很喜歡。」久梨伸手抹去從眼角冒出來的眼淚,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也很開心,好開心。」

  「那就好。」青峰隔著不遠的距離看著她,朦朧的星光中他眼中的久梨幾乎和星星一樣閃著柔和得讓他移不開視線的光芒,他手撐在地上胳膊伸了過來,笨拙地擦過久梨的臉頰,「笨蛋,哭什麼,不是很開心嗎。」

  「嗯,說的也是。」

  久梨也感覺自己又哭又笑實在是有點傻,有些風乾的眼淚留下的淚痕讓臉頰也緊繃繃得難受,她歪頭和青峰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突然她的眼角瞟到旁邊的草叢亮起了小小的一簇光,那抹微弱的淺綠色光芒從草葉尖端顫了一下緩緩飛了起來,一閃一閃地在深黑色的夜色中留下漂亮的殘影。

  「咦?」久梨的視線追隨著那道光影,瞪大了眼睛,「這是……螢火蟲嗎?」

  「嗯?嗯……是啊。」青峰應了一聲,「說的也對,現在也到了晚上會有螢火蟲的時候了啊。」

  這樣說著,兩人周圍三三兩兩地亮起了點點綠色螢光,一直都藏在草叢裡的螢火蟲紛紛飛了出來,浮在半空中。

  「好漂亮……」久梨饒有興趣看著它們,「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多螢火蟲呢,感覺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掉下來了一樣。」綠色的光芒映在她的眼睛中,映得她眼中的驚喜和開心一覽無餘,讓青峰的心情前所未有地輕鬆起來。

  他一邊在心裡嘟囔著「我竟然還不如這些蟲子能逗她開心嗎」,一邊重新坐了回去,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環繞在周圍的只有草叢裡細微悠長的蟲鳴和輕快地吹過草葉的風聲,靜得幾乎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在這夏夜裡重疊在一起。

  兩個人回到旅舍時,時間已經將近十點。桃井五月雙手叉腰就蹲等在門口,久梨和青峰出現在道路盡頭的那一刻,她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跳起來,快步走到兩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戳著青峰的胳膊,憤憤地抱怨:「真是的,你到底是怎麼搞的!偷偷帶著久梨出去玩竟然都不告訴我,吃飯的時候我一點準備都沒有,看著赤司君的表情嚇得好想哭啊!」

  「我就是擔心赤司會怎麼樣,才告訴久梨誰都不要說啊。」青峰頗為嫌棄地揮揮手撥開桃井的手指,懶懶地說,「讓你知道了一定會大聲嚷嚷出去的。」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啊?」桃井氣急反笑,乾脆不再去理會青峰,而是把興味的眼光投向一直都沒有說話的久梨,發出了兩聲意味不明卻很有深意的笑聲:「久梨……哼哼哼哼~」

  久梨肩膀一抖,連忙把一直提著的瓶子拎了起來,遞到桃井面前:「呐五月,你看!這是我和青峰君捉到的螢火蟲,拿回來送給你的~」

  雖然知道久梨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桃井也還是歎了口氣,順著她的話轉移了話題。在看到玻璃瓶裡星星點點的綠色螢光時,桃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哎?真的是螢火蟲……」

  「誰讓你膽子那麼小,小時候我叫你去山上你都哭著說天太黑了不敢去,怎麼樣,沒見過吧。」青峰站在旁邊吐槽。

  「閉嘴啦阿大,這麼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要不就回你的房間睡覺要不就站在那裡別說話!」桃井握緊了拳頭,努力遏制自己的怒氣,朝久梨勉強笑了笑,咬著牙說道,「我才不相信阿大這傢伙會好心到陪你捉什麼螢火蟲送給我……」

  久梨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垂在肩膀上的頭髮,的確,一開始青峰是準備捉一瓶讓她帶回來,欣賞夠了就再放走的。

  「因為五月也很辛苦哦,一直以來都在麻煩你,如果五月能喜歡就好了。」久梨認真地看著桃井,她知道桃井為了撮合她和青峰費了很大的功夫,竟然讓她能夠和青峰走到這個地步。

  桃井皺了皺鼻子,她哼了一下,從久梨手裡奪過瓶子,彆彆扭扭地:「你們兩個拋下我跑出去玩,還想用這個東西來敷衍我,我才不會輕易被你們收買呢。」

  「好嘛,我知道了,那我等明天做今天的綠豆沙怎麼樣?我記得五月你很喜歡的,當做今天把五月留在這裡的賠禮……」

  「啊,說起綠豆沙啊,久醬你不知道!」桃井一下子撲過來硬是把青峰隔到一邊,自己抱著久梨的胳膊,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客廳走去,「小綠告訴我冰箱裡有綠豆沙,結果我吃完飯去找的時候就沒有了,全部都不見了!」

  「哎?怎麼會……會不會是被紫原君偷吃了?」

  「沒有啊,我和小紫一起去找的,結果還是沒有找到,兩個人坐在冰箱前傷心了好久呢……」

  漸行漸遠的聲音,兩個女孩子身影逐漸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青峰獨自站在門口,呆呆地看著兩人完全把他拋在腦後,半晌才反應過來:「等——久梨,不是說好回來一起看NBA全明星賽的嗎……」

  像是聽到了青峰無聲的呼喚,桃井轉過半張臉來瞪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鬼臉。

  健身房的門大敞著,隱隱還能聽到裡面機械運作的聲音,跑步機嗡嗡地運轉著,有什麼人細微的低喘和腳步踏在踏板上的聲音一下一下。

  過了一會,那人終於把機器關掉,有些脫力地伸手把快要流到眼裡的汗水抹掉,久梨抱著毛巾站在不遠處,她叫了一聲:「征君。」

  赤司循音轉過頭去,看到了久梨,微微點頭:「久梨,你回來了。」他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臉,坐在椅子上,「玩的開心嗎?」

  久梨有點惴惴,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挺開心的。」

  其實她覺得用「特別開心」、「超級開心」、「開心到快要死掉了」來形容也不為過。

  赤司把搭在椅背上的另一條幹毛巾扔給久梨,自己則是非常自然地倚在椅背上微微仰起了臉,屋頂的熾光燈白得耀眼,直直地映進他異色的瞳孔中。

  久梨拿著毛巾一下子蓋在赤司臉上,胡亂揉了揉才撤開,開始慢慢地給他擦頭髮:「在房間裡找不到你,所以在想你會不會在這裡,果然找到了。征君你也真是的,都這麼晚了,白天也有訓練晚上還賴在健身房,是不是努力過頭了啊。」

  「沒有。」赤司闔上了眼睛,他也有點倦了,「今天白天的訓練量太少了而已。」

  久梨摸了摸他柔軟的髮絲,感覺也差不多幹了,看著被她揉得亂七八糟的髮型,偷偷用手指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給他梳順。

  赤司正閉著眼睛思考第二天的訓練功能表還有沒有需要調整的地方,突然他睜開眼睛,銳利的目光往健身房的門口掃去,過了幾秒,他突然開口:「久梨,在這裡的合宿差不多要結束了。」

  「嗯?但是距離全國大賽還有一段時間呢,不需要再合宿了嗎?」久梨有點驚訝地應了一聲。

  「這次的合宿分成兩個部分,這個週末結束我會帶著他們去海邊繼續第二階段的合宿。」赤司聲音淡淡地,他眼角的餘光掃過久梨變得有點抗拒的表情,「你不用跟去了,先回去吧。」

  「嗯,好啊。」久梨這次的答應異常地乾脆。

  赤司沒問關於今天她和青峰跑出去玩的事情,久梨也不敢興致勃勃地說什麼他們出去玩的趣事,直到她梳著梳著,禁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赤司才開口:「久梨,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

  「嗯?那征君呢,我和你一起回去吧。」久梨揉了揉眼睛,困意來勢洶洶,她一時還真是抵擋不住,而且今天也耗費了太多的體力。

  「我收拾東西,等下回去,你先走吧。」赤司這樣說著站起來,松松地搭在頭上的毛巾掉下來垂在肩膀上,他隨手抽開給久梨擦了擦眼角滲出來的淚水,然後摸了摸久梨的頭頂,聲音變得溫和了一些,「好好睡吧,晚安。」

  「唔……好吧,那我先回去了。」久梨又打了個哈欠,已經被困意和疲憊侵佔得睜不開眼睛,糯糥地回答,「晚安,征君。」

  從健身房的冰櫃前經過時,久梨勉強用有點模糊的視線看到了放在冰櫃旁的寬口玻璃杯。

  嗯……感覺好眼熟啊……

  久梨迷迷糊糊地想著,腳步有點虛浮地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怎麼想都記不得是在哪裡見過了,還是先回去睡覺吧……

  看著久梨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輕微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赤司重新坐回去,用手撐著下巴發聲問道:「已經這麼晚了,也該睡了,你還有什麼事嗎,青峰?」

  從門口的陰影處出來的青峰,表情非常難看:「為什麼又讓久梨提前回去,赤司,你真的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

  如果是平時,赤司肯定不會輕易把青峰惡劣的語氣和質疑這麼輕鬆揭過。不過也不知道他今晚是怎麼了,仿佛對青峰的不滿視而不見,語氣平淡地回答:「躲在門口偷聽可不是什麼值得推崇的行為。你既然聽到了也應該知道,久梨答應了,不是嗎?」

  「答應個鬼!你明明知道她是不可能拒絕你的任何的命令的,你讓她回去她當然會答應回去!」青峰一下子暴躁起來。

  不過這次我沒有讓她來,她還是跟著過來了。

  想到這點,赤司原本還不錯的臉色微沉,也懶得和青峰糾纏:「想讓她繼續留下就直接去找久梨說好了,敢再跑過來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後果你自己知道的吧,青峰。」

  「嘁。」青峰氣憤地看了赤司一眼,腳步重重地踩在地板上,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會讓久梨留下的。」

  「是嗎?」直到青峰氣衝衝地離開,赤司把用過的毛巾放在回收區,在這空無一人顯得越發空蕩蕩的房間露出一個不帶笑意的微笑,「那祝你好運了,青峰。」


第38章

  青峰本來就瞞不住什麼事,第二天一早他被桃井五月拖起來拽去練習,中場休息的時候想要偷跑結果還是黃瀨抓了包纏著他要一對一,等他終於見到久梨的時候就是中午午餐時間了。

  吃過飯後青峰把久梨堵在了回房間的路上:「久梨,這次的合宿你真的準備提前走嗎?」

  「哎?」久梨有點迷惑不解地看著青峰,「什麼意思?」

  青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昨晚經過健身房時偷聽了她和赤司的對話,雖然偷聽的時候沒感覺有什麼,說出來還是很不好意思的。

  支支吾吾了一陣過後,他乾脆跳過這一段直入正題:「過幾天會有去海邊的合宿吧?別走了,也別聽赤司那傢伙的話,和我們一起去不好嗎?」

  久梨一怔:「你怎麼知道我要先回去……呃,拋開這件事不談,抱歉呢青峰君,我不能一起去。」

  「為什麼?」青峰氣急,「果然還是因為赤司的話嗎,你想去就可以去啊,為什麼一定要這麼聽他的話啊?!」

  「啊,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青峰君一定要問我原因的話,不好意思,我不能說,但是我真的不能去,就算是青峰君堅持……」久梨第一次在青峰面前表現得這麼不容商量,「我只能說抱歉了。」

  「你——我真是搞不懂,何必對赤司這麼言聽計從啊,你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青峰還是認定就是赤司的命令,怒氣幾乎要牽連到久梨身上,他從來沒有這麼希望一個人能夠一直陪著他,這種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渴求讓他更加生氣起來,語無倫次地,「只要你說你想去,我就能幫你的,沒關係,只要你說你想去!」

  久梨臉色也有點變了:「這就是我自己的想法,不去就是不去。如果青峰君一定要堅持的話,不就和你口中征君的做法一樣,只為了自己的意願罔顧我的感受了嗎?再說這次和征君並沒有關係,請不要一直都把他扯進來,他並不是那種不通情理的人。」

  「啊啊我知道了,反正就是他說你就無條件聽從,我的想法你就可以完全不顧了吧?」見久梨還為赤司說好話,青峰越來越氣憤,根本聽不進久梨的解釋,一味說著,「我就是搞不懂你們的想法啊,赤司也好你也好。反正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才懶得管你!」

  「所以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和久醬吵架了啊!」桃井急匆匆地在青峰的房間裡踱來踱去,看著青峰坐在床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翻著雜誌,氣不打一處來,「聽到我說話沒有?久醬都提前離開了,你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有什麼好著急的,反正都是赤司那傢伙的安排吧,久梨聽話得不得了,我們說些什麼都沒用吧。」青峰的聲音沒有一絲生氣,懶洋洋地不帶幹勁,「你也別費工夫了,反正她也不會聽的。」

  「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啊,開什麼玩笑,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桃井吵吵嚷嚷的聲音就在耳邊不停地提醒著青峰之前發生的事情,他把雜誌往床下一扔,乾脆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頭,不去理會她。

  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該死地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子了啊!

  實際上吵過架的久梨也在位於東京的赤司家裡輾轉反側。

  看了看手邊的手機,久梨翻了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糾結著要不要給青峰打電話。

  雖然她到現在也是有些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和青峰吵起來,青峰是怎麼知道她和赤司的談話的,又為什麼這麼急切地要求她一起去海邊合宿,她還是一頭霧水。

  因為幼年車禍導致她從跨海大橋上掉進海裡,導致她有輕微的恐水症。雖然平時生活是沒有大礙,但是只要看到無邊無際的海水,她就會立即陷入那段模糊又痛苦的回憶中。

  赤司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才會讓她提前離開的。

  但是青峰卻一直都在懷疑赤司有什麼不好的企圖。

  征君向來對她好到沒話說,說是寵溺也不為過。

  對待球隊的同伴們也是,他雖然總是顯得壓迫感十足,但是每個舉動都是為了幫助他們更好地成長。明明青峰他們也是,國中這兩年來,他們受了征君那麼多的照顧。

  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嗎,一直都認為征君是個不通情理的混蛋嗎?!會這麼認為的人才是真正的混蛋吧!

  她不喜歡有任何人說征君的不好,就算是對赤司沒有什麼好感的水野千雪也從來不敢在久梨面前嫌棄他,頂多只是玩笑話的吐槽而已,更不用提青峰大輝——

  絕對不會讓步,即使是青峰君也不能容忍。

  久梨在床上滾了滾,一把抓起手機撥通那個熟記於心的號碼,等了幾秒鐘,那邊傳出熟悉的聲音。

  「征君?」久梨抱著手機躺在床上,眼角瞟到了書桌上一本薄薄的相冊。裡面的照片並不多,裡面基本上都是她和赤司的照片。生日時兩個人的合照,還有一起出去旅遊、穿著浴衣參加夏日祭、一起騎著赤司的馴馬雪丸的合照。

  從幼年時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到後來他們逐漸長大,身形拔高,變成現在少年風華的樣子。

  「合宿辛苦了,要好好保重身體哦。我在家也很好的,你不用擔心我~」

  誰也無法取代的,也不容誰去質疑詆毀的,最為親密的感情。

  一直到全國大賽開賽,青峰都沒有和久梨聯繫。

  大概兩個人到最後都覺得自己是沒有錯的,是有著正當理由的,或者即使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也硬撐著不肯主動去低頭。

  年少時候很多很多的感情,都是這樣被磨光,猝不及防地從手中溜走的,只是為了所謂的自尊心。

  久梨跟著赤司來到休息室時,正好遇到熱身回來幾乎忍不住想要上場的衝動的青峰,兩個人打了個照面,頓時僵在了那裡。

  「赤仔~真的要讓我上場嗎?」紫原見赤司來了,一臉委屈地抱怨,企圖為自己爭取福利,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裡尷尬的氣氛,在眾人敬佩鼓勵的眼光中走了過去,「很麻煩的哎……」

  「敦,不要任性,比賽結束後讓黃瀨帶你去買零食。」

  赤司一句話就戳中了紫原的死穴,他馬上就改口說著雖然很麻煩不過既然是赤仔的命令也沒辦法了。

  無辜躺槍的黃瀨愣了一下:「等等,為什麼是我?」

  雖然全國大賽對進入球場的限制很多,不過赤司還是輕易地把久梨塞在隨行人員裡帶了進去。又一次坐在全國大賽的球場上,眼前的一切都和去年的場景徹底重合在了一起。

  上場前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青峰,一摸到籃球幾乎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難得沒有在跳球的時候失誤,紫原輕而易舉地將球撥給青峰。對方同為PF的球員剛捕捉到球的軌跡,甚至連腳步都沒能跨開去防守,下一秒只覺得一陣風掠過,那個身影已經晃過了他,出現在禁區中。

  還映在視網膜中屬於青峰大輝的身影甚至沒有完全散去。

  「什——」震驚地轉身回防,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不過是國中生的隊員用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動作拿下首場第一分。

  記分牌上的時間剛剛走過五秒鐘,短暫的沉寂過後,全場爆發出一陣幾乎要衝破屋頂的歡呼。

  「在觀眾席上看和親身經歷的感覺果然不一樣,真是震撼。」棕色頭髮的中鋒大喘了口氣,抬起頭來時目光灼灼,正好對上紫原依舊懶洋洋的眼神,「你們真的很強呢,不愧是被稱作奇跡的時代。」

  「哎,是嗎?」紫原耷拉著眼皮隨口應了一聲,「峰仔的確很強,不過現在是你們太弱了而已。」

  赤司依舊沒有上場,他手撐著下巴,異色的雙眸毫不放鬆地盯著場上的形勢。進展得和預想的一樣順利,這次的對手並不棘手。

  或者說,對於現在的奇跡的時代來說,同齡籃球界中根本沒有值得忌憚的對手。這支隊伍中,唯一有點看頭的就是對方球隊的中鋒。

  不過既然已經派了敦上場,他的所有掙扎只會讓敦更生氣而已。

  畢竟這種人可是敦最討厭的類型了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一切他都能夠看到,用這雙眼。

  而現在久梨的眼裡,只能放得下一個人的身影了。

  「喲西,好球啊哲,再來一個!」順利地和黑子配合把分差迅速拉開,青峰笑著和黑子碰了碰拳,「今天火力全開呢。」

  太耀眼了。

  運球連過三人,卻被對方意外難纏的中鋒擋住,青峰身形突然一矮,假動作晃過了他大力灌籃。

  實在是太耀眼了,那種笑容,那種眼神,那種表情。

  久梨下意識屏住了呼吸,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青峰,視線緊緊地追隨著他的身影。那樣的青峰,有種看久了就讓她胸口憋悶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好喜歡這樣的青峰大輝。

  全神貫注在籃球和比賽上,青峰完全沒有注意到場外久梨的目光,如果放在平時沒有拿著籃球的時候,他一定能第一時間就發現久梨出現在了附近。

  ——但是她就是喜歡這樣的他,狂熱地愛著籃球的青峰大輝,眼神閃亮著仿佛整個人都要為之燃燒的樣子。

  並不是沒有想像過的,如果青峰能用愛著籃球一半或者更少的愛拿來對待她,如果她能夠和籃球一樣吸引到青峰的視線,只是這樣想像,都讓久梨無比嚮往。

  ——但是不行。

  好難受,好痛苦,想讓他知道,想能夠真正站在他的面前,不需要隱藏自己的什麼過去,只要親口能夠告訴他,她喜歡他這件事。

  ——但是不可以。

  因為啊……

  他肯定不會喜歡這樣的她的,有著不想讓別人知道的秘密,身體糟糕得一塌糊塗,總是被人說成過於驕傲不去理會別人,甚至兩個人不久之前還為了什麼她到現在也不知道理由的事情吵了一架。

  表面上看去上毫無破綻,內心卻是千瘡百孔。然後用一些偽裝的東西粉飾自己的外表,直到大家都看不到真正的她。像青峰這樣的,幾乎全部的情感都能呈現在臉上的人,一定也會覺得她很麻煩吧。

  桃井最先發覺到身旁久梨的不對勁,她仔細地盯著久梨,才發現她的眼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有了一層透明蕩漾的水光,連忙叫了一聲:「久醬?」

  久梨坐在桃井和赤司之間——她聽不到桃井的聲音。

  「久醬,你怎麼了?」見久梨沒有理會她,桃井更有點慌了,連忙一手搭上久梨的肩膀低聲喚道,「不開心嗎,發生什麼事了?」

  久梨被嚇了一跳,她茫然的視線對準了身旁的桃井,才反應過來:「不,我沒關係的。抱歉呢五月,剛剛我走神了。」

  久梨微微笑起來,一瞬間眼底的淚光已經不見了蹤影。

  「真的不要緊嗎?」桃井心裡一軟,輕聲問著。

  「放心吧,沒關係的。」為了不讓桃井繼續擔心,久梨轉移開話題,「這次的對手雖然不強,但是比想像中的要難纏呢。」

  那是因為久醬你只看帝光的比賽,才會覺得所有的球隊都不強的。明明這次的對手也是廣受好評的隊伍,被視為有著全國水準的種子球隊啊。

  桃井暗暗吐槽了兩句,想到現在場上的局勢也沒有什麼說服力,還是放棄了為對方說好話的意圖:「的確,能夠堅持到現在是因為這支球隊的中鋒很不錯呢——雖然是比不上小紫啦。」

  「中鋒嗎?」久梨找到了和紫原相對抗的對方球隊的中鋒,「從體型來說很不佔優勢呢,誒,動作感覺挺好的……不過的確被紫原君壓制著呢。」

  「嗯,他也是比較有名的球員哦。」桃井低頭翻開手裡的資料,看著上面棕發男生的照片低聲念道,「無冠的五將——木吉鐵平。」


第39章

  比賽毫無懸念地結束了,眼看著青峰胳膊攬在黑子的胳膊上就要歸隊,久梨有點擔心兩人見面之後又要尷尬,連忙站起來:「征君,我有點渴了,先去買點飲料。」

  赤司點頭應允了,看著久梨的表情,他也知道久梨現在不想和青峰碰面,又告訴她他會讓司機來接她,讓她在體育館的門口等著,他先帶隊回學校。

  久梨雙手合十朝赤司眨了眨眼睛,拿起自己的背包離開了。

  下了場的青峰顯得非常興奮,這場比賽的對手比他預想中的要強一些,讓他意外地燃了起來。打了一場舒暢的球他顯然大腦還沒冷靜下來,眼光在眾人之間轉了一圈:「哎,久梨不在嗎?」

  桃井訝異:「你找久醬幹什麼?」吵架嗎?

  青峰心情簡直就是好到沒邊了,之前對久梨的彆扭也不知道被拋到哪裡去了,現在他只想找到久梨和她分享這場球賽的開心,也許趁機還能夠和好吧!

  大概從青峰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心思,桃井給了他方向:「你去走廊的自動售貨機找找看吧,她去買飲料了。」

  「哦!那你們先走吧,我和久梨一起走好了。」青峰一把撈起自己的包就往外跑。

  手機螢幕的冷光映在臉上,赤司看著顯示的「撥通中——」的字樣,直接按死結束了通話。

  雖然是找了個理由跑出來,久梨也的確是渴了。她找到了自動售貨機,前面還站著一個人,胳膊撐在機器上,臉被埋在胳膊和衣服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在糾結喝什麼飲料吧。久梨這樣想著,站在他後面等待排隊。

  注意到久梨的到來,之前的人連忙收回了胳膊往旁邊讓開,朝她低聲道:「你買吧。」

  露出來的臉稍微有些熟悉,他的視線並沒有看向久梨,而是盯著地面。臉上是遍佈的淚痕還有鼻涕的印記,他咬著嘴唇,雙拳緊握,滿臉的痛苦和不甘。

  啊,這個不是那個中鋒……嗯,名字不記得了……

  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青峰身上,久梨完全把桃井曾經介紹過的那名球員的資料忘光了,現在他自己呆在這裡……估計是因為輸了比賽,所以為此在傷心吧。

  知道男生的自尊心比她能想像到的高很多,作為帝光一方的人也沒有資格去說些什麼,久梨不準備去安慰這個陌生人,而是道了一聲謝,一邊從包裡拿出錢包,一邊掃看著機器裡的飲料種類。

  果然到最後還是這個吧——久梨找到了目標,伸進錢包裡的手卻一僵,低頭看著錢包的零錢袋,她鼓了鼓臉頰,犯愁了。

  木吉本來準備離開,見久梨頓在了那裡,馬上就意識到她遇到了什麼問題。雖然自己現在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默默呆著,天生的熱心腸還是驅使他從口袋裡掏出幾枚硬幣遞給久梨,說話的聲音還帶著鼻腔被堵住的悶音:「這個給你吧。」

  「啊,可以嗎?真的非常感謝。」久梨接過來鞠躬道謝,抬眼偷偷打量木吉的要哭不哭的憂傷的表情,猶豫了一會還是沒說什麼。

  貿然地去安慰別人,實在是太失禮了吧。

  「沒關係。」見久梨從錢包裡準備翻出紙鈔還給他,木吉連忙擺了擺手,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收斂起來避免影響到對面的女孩子,朝她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我身上沒有餘錢找不開的,而且不過一點錢而已,不需要這麼計較。」

  他的語氣雖然有些虛浮,但是透露出的意思非常堅定。

  久梨捏著那幾個硬幣,最終放棄了喜歡的品牌,選了兩罐最為便宜的熱飲,正好是木吉給她的零錢能夠買得起的。她把飲料拿出來,一罐遞給木吉,水藍的眼睛裡是溫柔的笑意:「雖然是你的錢——當做我請你了,好嗎?」

  她目光順著木吉背包上的銘牌找到了他的名字:「木吉君,比賽辛苦了。」

  木吉頓了兩秒,伸手接過來,溫熱的鋁制罐子熨燙著手心,在這個夏日竟然不顯得悶熱。

  「……謝謝,那我不客氣了。」

  再後來兩個人回憶起這次的初遇時,木吉顯然對久梨印象非常好。

  「是個非常溫柔善良的女孩子呢!」他是這樣評價的。

  而對於久梨來說則是——

  「木吉君臉上有鼻涕的印子呢,和蝸牛爬過一樣,我是忍了很久才沒有笑出來的。」

  「哎——真的嗎?不會吧?!」

  「久梨!」青峰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看到了站在自動售貨機前的久梨和木吉,加快了腳步。走到久梨旁邊時,他才記起兩個人不久之前的不歡而散,撓了撓頭發,「抱歉……你還在生氣嗎?之前的事是我不好,不該和你吵架的。」

  青峰的態度這麼坦蕩,反而讓久梨更加不好意思了:「不,我沒有在生氣。」

  反而為自己那種可笑的堅持感到羞愧。

  雖然自己為青峰對赤司的想法感到不滿,但是那場爭吵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只是因為她沒有處理好,所以才會……

  「其實我也……很抱歉,青峰君,之前我太激動了。」

  青峰松了口氣:「你沒在生氣就好。」

  他把視線移向木吉:「誒,你不是那個……」他沒記住木吉的名字,不過顯然對木吉印象很深,「剛剛的比賽還不賴嘛,等以後有機會再來打一場吧!」

  木吉愣了一下,他微微笑起來,像是從青峰毫不掩飾的肯定中得到了一些力量:「當然,到時候再一起打球吧!」

  青峰向久梨伸出手:「呐,走吧,大家都在等我們呢。」

  久梨握著背包的手緊了緊,把手伸過去,輕輕應了一聲。

  兩個人……應該算是和好了吧?

  「何止是和好,你們現在的互動已經快要超過純純的友誼邊緣了哦。」水野千雪吐槽道。

  籃球部又一次給帝光中學帶回來全國大賽冠軍的獎盃,不知不覺已經開學了,回到學校的水野發現某位籃球部成員和自家朋友的交往越來越不加掩飾。甚至有一次她去籃球部找久梨的時候,看到青峰為了護住被紫原搶食的久梨,長長的胳膊攬在她身前,幾乎把她整個人都抱在了懷裡。

  當時水野千雪的第一反應就是——臥槽在赤司巨巨的眼皮底下你竟然敢這麼直接,當心被穿小鞋啊真勇士青峰君,盂蘭盆節的時候我會去給你上香的!

  不過當她環視一周,才發現原來作為隊長的赤司並沒有在球場內,這才為撿回一條命的青峰松了口氣。

  雖然她覺得青峰根本就不會在意赤司有沒有在場上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所、以、說!我覺得青峰對你肯定就是不懷好意的,他絕——對——有問題,你現在去表白一定沒問題的!」水野激動地揮舞著筷子,努力勸著久梨,「你們兩個人的感情都這麼好了,在別人看來,把你們當做情侶都沒有什麼違和感了哦!」

  「……總之千雪你動作輕點,小心便當翻掉——」

  「啊!我的便當!」

  「……真是的,我就說吧。」

  看著水野可憐兮兮的眼神,久梨撲哧一聲笑出來:「真拿你沒辦法,我的便當分給你,一起吃好不好?」

  「哦!久梨你最棒了!」水野歡呼一聲,見久梨俐落地把剩下一大半的便當全數撥到她這一邊,自己卻沒吃什麼東西,頓時就不開心了,「你吃這麼少怎麼可以呢,身體本來就不好了還逞強。」

  「唔……今天就當做是例外吧。」久梨很熟練地給水野順毛,「畢竟千雪下午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情嗎?田徑社的排位賽,作為種子選手的水野千雪小姐。」

  「誒,你還記得這件事啊。」水野嘟嘟囔囔地,語氣有些彆扭,「我還以為你的心裡只裝了你家征君呢,今天下午他不是還要組織對抗賽,你期待了好久的嗎?更何況還有青峰出場,肯定很想去看吧。」

  「嗯……的確呢,那可是征君和青峰君呢。」久梨看了看水野的表情,摸著下巴笑了笑,「但是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缺席小姐你勇奪第一的光輝時刻吧。」

  「哼,我才不稀罕呢。」水野瞪了久梨一眼,大眼裡卻滿是開心,「我就勉強讓一年級的後輩給你留個位子,來欣賞我的風姿吧。」

  兩個人吃過了午餐,並肩往教學樓趕去。久梨打開鞋櫃,剛拿出室內鞋,就有一個信封從鞋櫃裡「刷」地滑了出來,掉到了地上。

  「哇哦,信封……是情書吧?」水野換好了鞋,跟著湊上去看,「真是難得會有人敢來給你遞情書呢,久梨。你家的征君青梅竹馬的身份可是嚇退了不少男生啊。」

  「是嗎……」久梨打開信封看了看,有點苦惱地皺起了眉頭,看著手裡的情書很為難,「沒有署名呢,這樣我也不知道是誰交給我的……但是這樣不要緊嗎,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那不是白白辜負了他的心意嗎?」

  「……你真是理想主義者啊,太天真了吧。」水野嘴角一抽,「本來呢,情書這種東西的存在並不是強求別人接受自己的喜歡,而是一種把自己無法說出口的感情傳達給喜歡的人的方式而已。」

  說到這裡,水野自己先頓了一點:「呐,久梨。」

  「嗯?」

  「我說啊……你要不要也寫情書給青峰啊。」

  「哎?」

  因為啊,久梨不是很害怕對青峰說出自己的心意嗎?

  但是心裡那份感情一直都隱忍不發,一直都只是自己默默承受的話,不會很難受嗎?不會很難熬嗎?

  難道真的不想告訴他嗎?真正地告訴他你的心意——

  你喜歡他——

  ……那,我試試吧?

  當天晚上的赤司宅。

  做完了學校的作業,又完成了每日的家庭作業,赤司有點困頓地打了個哈欠。手頭上正在進行的課程是赤司父親特地安排下來的帝王學,赤司雖然學得也很順,但是顯然這門課程的難度比其他的都要大。

  要真正理解,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吧。

  叫了一聲管家,但是沒有人回應。於是赤司自己站起來走出房間,準備下樓去廚房的冰箱找牛奶喝一些安神。

  距離他的房間並不遠就是久梨的房間,房門虛掩著,從狹窄的門縫中透出一絲的光亮。

  ——這個時候,久梨早就應該睡了。

  赤司回想了一下,確定自己在回房間做功課之前,把久梨有疑問的問題都解答清楚了。按照她平時的進度,現在早就應該完成學校和醫科專業的課程,早早地上床睡覺了。

  輕輕推開門,門扇敞開沒有發出一絲響動。赤司放輕了腳步,向正埋頭在書桌前寫些什麼的久梨靠近。

  大概是赤司的腳步太輕,而久梨也聽不清從背後傳來的聲音,直到赤司站在了久梨身後,她還是趴在那裡,認真地寫著東西。

  水性筆筆尖劃過紙張,發出沙沙的聲響。

  赤司眼神停留在被久梨用手壓住的信紙上面。

  「雖然你並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我這份心意已經被積攢了多久。」

  「我只是想真正地向你傳達出我的心意,點點滴滴收集起來小心珍藏的感情,全部告訴你——」

  水藍色的筆跡在信紙上暈染開,赤司的表情沉了下來。

  久梨寫到這裡,大概是有些緊張,手指微微顫抖起來,她舔了舔嘴唇,一筆一劃地寫道:

  「我已經喜歡你很久了,青峰大輝。」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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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赤司駐足看了一會,見久梨劃上了句點,他退後了幾步,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了。

  久梨伏著身體,脊背上的骨骼都微微凸了起來,在蒼白的皮膚下尤其明顯,幾乎都要在白熾燈的燈光下變得透明。

  赤司想著明天還是繼續給她加餐補營養在這樣瘦弱下去真的不行,一邊輕輕地給她掩上了門。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他也不曾來過。

  也更不曾親眼看著久梨,給青峰寫了一封長長的沒有署名的信。

  第二天赤司起床時,時間還很早,這也是為了參加籃球部的早訓。下樓時他正好看到管家在吩咐廚師將早餐端上餐桌。見赤司過來,管家連忙上前:「少爺,您醒了,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嗯。」赤司微微點了點頭。

  管家又繼續說道:「今天早上久梨小姐起得很早,剛剛已經提前去學校了。」

  赤司眼神一沉,卻是不動聲色:「嗯,司機有安全把她送到學校吧。」

  「是的,司機剛剛回來,久梨小姐已經進學校了。」

  久梨差不多是一整晚都沒睡。她輾轉反側,腦海中不斷演示著天亮之後她要如何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將表白信塞到青峰的鞋櫃中。

  被她小心地收在背包裡的表白信,像是用了一晚的時間仔細雕琢出來的,自己的另一顆心,將要被她交到另一個人的手上,而前途卻是未知。

  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當她的意識還沒有沉入到最深層的睡眠中時,她又醒了過來。這時天色已經濛濛亮,久梨再也睡不著了,一股腦爬起來拉開了窗簾。

  只有寥寥幾顆星星掛在天上,遠遠的天邊和薄雲幾乎融為了一體,透著非常涼薄而帶著寒意的冷青色。

  久梨沒有什麼胃口,只是勉強吃了幾口飯就趕去了學校。

  帝光中學這個時間還空無一人,校園空蕩蕩的,久梨一個人走在小道上,腳踩在有點枯黃了的梧桐樹落葉上發出吱吱的聲響。

  秋季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到來,每個深夜過後,寬大的梧桐樹葉子就會被浸上一層露水,整棵樹都顯得濕噠噠的。寂靜的校園中,還有極有規律的露水從葉子上滴下來落到土地裡的滴滴答答的聲音。

  空氣清涼而乾燥,已經帶上了些微秋風的蕭瑟。

  久梨走進了教學樓,在青峰的班級處左顧右盼,尋找著他的鞋櫃。

  對於青峰這種不過是國中生身高就已直奔190公分而去的人來說,鞋櫃的高度只能說是剛剛適合他。但是對於久梨還不到160公分的小姑娘來說,這個高度就不太方便了。

  伸直了胳膊,久梨的手才挪到了鞋櫃門口處。她從背包裡拿出信,從鞋櫃的縫隙中向裡面塞去,同時眼角還隨時注意著周圍的環境,生怕有人會突然冒出來。

  ……所謂怕什麼來什麼,越心急就越手忙腳亂。正在奮力塞情書的久梨突然看到遠遠地從校園小道上走過來一個人,也來不及看清楚,她連忙用力把信封向更深處塞進去,然後動作迅速地拎起背包,往教學樓裡面跑去。

  拜託千萬別看到她——

  隱隱約約地好像從身後傳來什麼呼喊的聲音,久梨仔細辨認後還是沒辦法聽清,又不能跑回去詢問對方有什麼問題,只能一味埋頭往前跑著。

  絕對絕對不要被別人看到!話說這麼早誰會來上學啊,差點要嚇死了啊!

  反正絕對不可能是那個一天到晚除了打籃球其他時候都睡不醒的青峰大輝就是了。

  不知道青峰君看到了那封信會是什麼反應啊……雖然告訴自己不要懷抱著無謂的希望,但是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小小的盼望吧。

  ……總之不要給她扔到垃圾桶裡就好。

  而在久梨已經遠遠跑開看不到的角度,從外面跑進來的人疑惑地站在剛剛久梨塞情書的鞋櫃面前:「真奇怪,剛剛那個人的確是久梨吧,為什麼叫她她不理我呢,甚至跑得更快了……難道是沒聽到嗎。」

  自己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他又嘟囔著:「為什麼今天怎麼睡都睡不著,難道是誰在說我的壞話嗎?算了,等下就直接跑到球場上睡一覺吧,前兩節課隨便翹掉也沒有關係……」

  這樣說著,他伸手打開了鞋櫃,隨著他的動作,那封勉強夾在鞋櫃的縫隙間的信封晃晃悠悠地掉了下來。

  「哎,這是什麼?」

  水野千雪剛到學校就一把把早早到校的久梨拽到角落,低聲問道:「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久梨抿了抿嘴唇:「我今天已經塞進青峰君的鞋櫃裡了……」

  「哎?你這次動作怎麼這麼快?」水野哇地大叫起來,「明明昨天下午還很猶豫,也只是說了要試試看而已啊,竟然這麼快就實踐了,你該不會是早有預謀吧!」

  「什麼早有預謀啊……大概是因為不需要署名吧,所以負擔了減輕了很多,而且也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來,感覺很輕鬆呢。」久梨老實地回答,拍了拍水野的肩膀,「這次還要感謝千雪,謝謝你幫我想到這個方法。」

  「這倒是沒什麼啦。」水野見久梨這麼認真地道謝,連忙擺手,又湊近她,「那赤司知道這件事嗎?」

  「大概不知道吧……我沒有對他說。」

  「對了,久梨,你今天下午放學後有安排嗎?」水野摸了摸口袋裡兩張票,忐忑地問道。這是她好不容易才從身為記者的阿姨那裡要來的門票,是她最喜歡的明星的小型記者會。

  「嗯,因為今天還有兩場對抗賽,我需要去籃球部活動室幫征君整理資料。」

  「啊……這樣嗎……」水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非常失望,還是不肯死心地問道,「那、那我們去參加呃……嗯,出去逛街嘛。資料整理交給他們的經理去做不就好了嗎,為什麼還要你去幫忙啊。」

  「五月一個人也很辛苦的,征君既然開口了,我還是希望能幫得上忙就去盡力幫忙。」久梨看著水野的眼神裡帶上了歉意,「抱歉呢,千雪,今天可能沒辦法陪你。」

  「嗯,不要緊——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水野最終把理由咽了回去,如果讓久梨知道了她好不容易才要到票,為了不讓自己失望,一定會陪她去的。但是她又不願意放赤司的鴿子,即使是一起去了,感到為難的反而是久梨,還不如就不要讓她知道。

  「這次不會這麼輕易算了的哦,我要給你記一個大過——大、過!」水野胳膊搭成一個大大的叉的樣子,「下次一定要陪我,我才會原諒你哦!」

  「當然沒問題。」

  放學後的籃球部活動室。久梨正和赤司在翻閱桃井收集整理的資料本,突然門被敲響,然後就是青峰的頭探了進來。

  久梨心下一驚,差點把書頁扯開。

  「啊啊,找到了,你果然在這裡。」青峰是專門來找久梨的,他朝久梨揮了揮手,「久梨,過來一下。」

  「啊,好的」久梨站起來,先看了一眼赤司。

  她注意到赤司的表情有些不悅。

  「喂久梨,快過來。」門外的青峰又叫了一遍。

  久梨應了一聲,還是把椅子拉開往外面走去:「那征君,我先離開一下,馬上回來。」

  赤司沒有回應,他的視線跟著久梨離開,直到她出門時順手帶上了門,「哐」地一下關上的門板阻擋住了赤司的視線。

  跟著青峰往外走,久梨以為他只是要和她說幾句話,沒想到青峰卻反常地一言不發,帶著她從社團活動室的走廊走出去,兩個人在走廊外面的梧桐樹下站住了。

  「青峰君,有什麼事要找我嗎?」久梨仰著頭問他。

  「嗯,的確有事……」青峰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展開來攤在久梨面前,「久梨,這個是你寫的吧。」

  看到熟悉的信封,久梨的的呼吸一瞬間停住了,她瞪大了眼睛,很快地反應過來,否認道:「嗯……不是,我沒有寫過哦。」

  「但是我今天早上看到了,你站在我的鞋櫃前面,這封信也是在鞋櫃裡發現的。我叫你的時候,你卻頭也不回地跑掉了。」青峰有點疑惑久梨為什麼不肯承認,卻沒再糾纏,直接亮出讓久梨無法反駁的真相。

  原來那個時候那個人真的是青峰——有沒有搞錯,青峰大輝這麼早來學校的幾率是多小啊,怎麼會被她碰上呢!

  還沒等久梨想出什麼反駁的理由,她只見青峰三折兩折把信封重新放回口袋,然後黝黑的大手一下子揉上了她的頭髮。

  青峰彎下腰,湊過來的臉笑嘻嘻地:「呐,久梨,你喜歡我嗎?」

  誒誒誒誒誒——?

  久梨的臉頰染上了一層紅暈,她半張著嘴,不敢置信地望著青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其實啊,之前我就有奇怪的感覺呢,有一段時間我也在想,為什麼會和久梨你的感情格外地好,不知不覺會想到你……」青峰認真地看著她,張張合合的嘴唇說出讓久梨驚訝到極點的話,「因為覺得那封信是久梨寫給我的,所以我認真讀過了……但是還是有很多地方都看不太懂,啊別用這種吐槽不能的眼神看著我啊。」

  「雖然看不懂,但是在看到那封信之後,我就一下子突然想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青峰的眼神乾淨而堅定,有種讓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無法拒絕和懷疑的真誠。深青色的眼睛裡倒映著久梨驚訝的表情,和眼底不敢置信的細微期冀。

  「久梨,我喜歡你。」

  「如果你也喜歡我的話,那就和我交往吧。」


第41章

  綠間真太郎和黃瀨涼太一前一後地從籃球館走過來,綠間準備為了等下低年級和高年級的訓練賽與赤司商議一下後輩的訓練功能表,而黃瀨只是單純地跟著來玩的。剛邁上走廊的臺階,黃瀨眼尖地看到不遠處樹底下站著的兩個人,急忙拉了一把綠間,差點把他從臺階上拽下來。

  完全沒去在意綠間憤怒的表情,黃瀨低聲興奮道:「小綠間!你快看,那裡是小青峰和久梨醬沒錯吧?!」

  「……沒錯。」綠間勉強把自己的憤怒壓了回去,只是瞟了那邊一眼,就準備繼續往籃球部活動室走去,「該走了黃瀨,赤司現在大概還在——」

  「啊小綠間你快看!」黃瀨激動地打斷了綠間的話,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扯著,兩個人躲在一叢灌木後面,「哦哦,小青峰把久梨醬抱住了——抱住了!」

  「你很吵啊黃瀨,他們兩個人有什麼好看的,喂,該走了!」綠間提高了聲音,「黃——」

  「噓——!你聲音太大了啦小綠間。」黃瀨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臂勒著他的脖子,「怎麼會不好看啊,那可是小青峰和久梨醬哎,我和小桃都等了好久了,小青峰終於開始下手了嗎?!」

  被他強硬地捂著嘴拉著蹲牆角偷窺的綠間頭頂冒出幾根青筋,咬牙聽著耳邊黃瀨咋咋呼呼的實況轉播。

  「哦哦哦久梨醬也回抱住小青峰了!太好了,兩個人總算步入正軌了嗎?」

  「天呐小青峰做得漂亮!」

  「我要給小桃打電話,她肯定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呢,耶,我是第一發現者~好疼啊小綠間你不要掐我!」

  黃瀨你真的吵死了……好煩……綠間在心裡狠狠地罵著,舉起手中今天的幸運物存錢罐照著黃瀨頭頂用力砸了一下。

  「所以……久梨,答應我吧。」

  心裡在歡呼雀躍著催促她快點答應,久梨咬了咬嘴唇,低下頭來,聲音輕微得仿佛馬上就要隨風散去:「抱、抱歉,青峰君……請讓我仔細考慮一下……」

  「為什麼?」青峰一向帶著笑意的眼神迷惑不解地看著久梨,他不太開心地盯著久梨頭頂的發旋看了一會,從口袋裡重新把那封信掏了出來,嘩啦啦展開遞在久梨面前,「久梨,這是你寫給我的吧,難道現在你不想承認了?」

  久梨撇開視線,和桃井的對話重新浮上心頭。如果真的交往的話……青峰一定、一定會忍受不了她的,反而會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得更遠。如果因為想要交往的心願導致兩個人以後形同陌路……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答應!

  想到這裡,久梨一下子抬起頭來:「我沒辦法對你說謊,我很喜歡你,青峰君,我喜歡你很久了。但是真的很抱歉,如果交往的話,你一定會後悔的。」

  青峰的表情一滯,他原本還帶著的些微怒氣在看到久梨眼睛的那一刻完全消散,扶額歎了口氣,他一把拉住久梨,結實的胳膊用力壓住了她的脊背,把她抱在懷裡。

  「不去試著做,永遠都不會知道結果的。還沒開始交往,你就別想對我做出這樣的評價。」

  「再說了,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後悔的。」青峰的下巴壓在久梨的肩膀上,隨著說話呼出的熱氣讓久梨不自覺地發抖,反而讓青峰把她抱的更緊了一些,「我到底怎麼說你才會相信呢?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什麼我不知道,懶得去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這些事情不會發生,你也不需要考慮!只要喜歡不就夠了嗎?!」

  「我……」

  「我啊,喜歡睡懶覺,總是被五月罵是個籃球笨蛋,不知道你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不知道我要怎麼做才會討女孩子喜歡。」青峰打斷了久梨的話,自顧自地說著,「五月說不會有女孩子喜歡我的,我也覺得無所謂,我只要有籃球就夠了。」

  「久梨,我嘴巴很笨,到底要怎麼告訴你我的感覺,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喜歡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呢?」

  固執地舉在久梨面前的信紙,裡面是她熬夜時寫出來的凝聚著她全部的心意的話語。久梨看著最後一行的熟悉的筆跡,她抽噎一下,一直都沒有機會也沒有勇氣說出來的那句話就印在心上。

  試一試吧,不是已經邁出一步了嗎,只要鼓起勇氣再邁一步就夠了。

  一步一步地走過去,一定能夠達到目的地。

  一定,也能達到青峰大輝的身邊。

  「……我喜歡你,你這個混蛋。」

  話音未落,青峰就一把把久梨攔腰抱了起來,臉上是滿足而開心的笑容,他抱著久梨轉了個圈:「就算是混蛋我也認了!」

  久梨為了保持身體平衡而扶在青峰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緊,她慢慢地伸手,抱住了青峰的脖子。

  臉貼在青峰脖頸旁邊的時候,久梨感受到了他皮膚下劇烈搏動的血脈,她閉上了眼睛,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定。

  「我也是……不論以後怎麼樣,我都認了。」

  「哎——?!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吧?」

  從電話那邊傳過來的水野的聲音立刻拔高,聲音之大讓久梨不得不把手機拿遠了一些,直到那頭的聲音平靜下來,她才重新湊近:「是真的……」

  「真是難以置信,之前你們倆這麼慢騰騰的,這次竟然這麼利索?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是今天下午,青峰君去活動室找我。我自己也覺得很驚訝啦……」久梨拖長了聲音,「到現在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

  那邊水野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她的語氣第一次帶上了這種溫柔的色彩:「不論如何,我為你開心,久梨。」

  久梨抱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瞬間竟然有點想哭,她吸了吸鼻子:「謝謝你,千雪。」

  「這麼想謝我的話,就讓青峰那傢伙請我吃飯好好討好我啊!」

  久梨被她逗笑,她打開了落地窗走到陽臺上,感受夜間清涼稍顯寒冷的秋風輕輕吹過,抖了抖身子:「千雪和青峰君的性格,碰在一起一定會吵架的吧。」

  「喂喂不是吧,剛開始交往就護上了讓我好傷心啊,如果吵架的時候你敢站在青峰那一邊絕對饒不了你。對了,赤司知道了嗎,他有沒有說什麼啊?」

  久梨一頓,小聲說道:「還沒有告訴征君呢,我剛回家就給你打電話了,準備等下去告訴他……怎麼辦呢千雪,我有點緊張……」

  「這有什麼——」

  「久梨。」

  「嗚哇,征、征君?」久梨被背後突然出現,拍了拍她的肩膀叫她的赤司嚇了一跳,又想到了什麼,「征君,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聽到她和千雪的對話了嗎……

  「剛剛。」赤司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地冷靜,他微微皺起眉頭,「在外面會受涼的,進房間去。」

  「啊……嗯,好的。」久梨才發覺自己只穿著單衣站在外面,連忙跟著赤司走進房間,看著他嘩地關上了窗子,繼續和水野通話,「喂,千雪?」

  「剛剛那是赤司嗎?嘖,語氣好凶啊。」意料之中地聽到久梨急急忙忙地反駁「才沒有呢」,水野歎了口氣,總覺得青峰未來的日子有著很大的阻礙,「算了,不和你說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和你家征君說你和青峰的事吧。」

  「誒?等等,千雪——」那頭的通話被果斷掐斷,久梨哼了一聲,嘟囔著水野千雪的小女人本質,抬眼正好和赤司對上了視線。

  被他好像有什麼深意的眼神直直盯著,久梨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在他不太開心的目光中有些局促。最後她低聲開口:「征君,那個……我有事想告訴你,坐下說吧。」

  赤司不發一言地坐在沙發上,久梨姿勢規範地坐在對面,雙手搭在膝蓋上,有點緊張地握起來:「征君,今天下午……唔……」兩人交往到底是她先寫了情書告白還是青峰提出的交往要求,久梨一時間也有點迷糊,只能挑了最終的結果來說,「我和青峰君正式確認了交往關係。」

  赤司漂亮的眉峰皺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沉默了一會,還是久梨先開了口,她第一次這麼大膽地表達出自己的想法:「我從國一的時候就開始喜歡青峰君了,一直到現在,這份感情都沒有消退反而越來越深……征君,我相信我是真心喜歡著他的,所以……」

  這樣的話,如果對面的人是青峰,久梨是打死也絕對不會說出來的。但是面對赤司,她只想讓赤司能夠認同她和青峰的關係。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也必須要努力地——努力地把自己的喜歡傳達出來才可以。

  赤司靜靜地看著她,不過幾秒鐘,他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連久梨都沒有發現:「對於你和青峰的交往,我持保留態度。久梨,在國一我察覺到你的心思的時候就告訴過你,你和青峰並不適合。」

  久梨弱弱地「嗯」了一聲。

  「但是如果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既然做了選擇,我也不會干涉你,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的話,自己選擇的道路就要自己承擔後果,不論是好是壞。」

  雖然赤司的話說得並不客氣,但是久梨還是驚喜地笑起來:「那——」

  赤司站起來,他走過久梨身邊時,抬起手來壓了壓她的頭頂:「加油。」

  「嗯!一定!」

  和青峰交往的日子有什麼特殊的嗎?

  久梨覺得一點都沒有,和兩人確定關係之前的生活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那是因為你和阿大平時的互動已經就是男女朋友才會有的,現在當然不會有什麼感覺啦!」桃井用力在記錄本上畫下一筆,斜瞪了久梨一眼,「真是敗給你們兩個笨蛋了。」

  「是這樣嗎?」

  籃球場週邊了一圈歡呼雀躍的女孩子,舉著應援條給自己喜歡的物件加油。久梨舉起手裡的相機,鏡頭完全跟著場上的青峰而來回游走,劈裡啪啦地按著快門。

  從那些女孩子的眼中投射出充滿了羡慕嫉妒和委屈的光芒。

  因為赤司下達了命令,如果同校生想要來圍觀一軍的訓練,不得在訓練期間發出什麼聲音打擾隊員,不得攜帶相機拍照即使關閉了閃光燈也一樣,每個周只有固定一天可以開放籃球館圍觀。

  沒有人敢違抗赤司的命令,也沒有女孩子敢為了偶像的照片偷偷在赤司的禁令下明知故犯,即使他現在去了教職員辦公室,根本沒有在球場上。

  「赤司君給你開了好多後門啊,真是讓人羡慕。」桃井咬著筆蓋,含糊不清地和久梨說著話,「再這麼拍下去,那些女孩子可都快羡慕到哭出來了。」

  「因為我是攝影社特派駐紮籃球部的御用攝影師嘛。」久梨隨口應著,不過從她每個周的例行作業上交都是奇跡的時代的照片的實際情況上看,這個比喻倒是很恰當。

  說到這裡,久梨沉默了一下,她看了看桃井的表情:「呐,五月,我和青峰君交往之後……你會覺得不適應嗎?」

  「誒?不適應?為什麼要這麼問?」桃井低頭畫著某個隊員的成長曲線圖,聽到久梨這麼一問,筆尖斜斜地歪了出去,在平滑的線條上畫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線,她抬起頭來,眼中滿是疑惑。

  「因為剛剛說到征君嘛。」久梨笑了笑,「如果征君以後也有了女朋友,只是想一想,雖然會為他感到開心,但是還是不可避免地失落吧,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呢。」

  「啊,的確呢。」桃井好像才發現這個問題一樣,她又咬著筆蓋思考起來,「嘛,但是還是稍微有一些不同的吧。赤司君是完全不需要久醬擔心的啊,但是阿大那傢伙——你也知道,總是一副除了籃球什麼都可以不管的樣子,太讓人擔心了。久梨願意和他在一起,我倒是松了口氣呢。」

  看著久梨迷惑的表情,桃井伸了個懶腰:「因為這就給了我更多的時間去追求哲君了啊~」

  久梨噗地笑了一下,桃井也跟著笑起來,突然她的表情又嚴肅了:「說真的,想想阿大那傢伙以後不需要我給他忙前忙後,稍微有些寂寞呢。他總是那個樣子,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久醬——」

  她拖長了音調,一把抓住久梨的手:「那傢伙,就拜託你了。」

  久梨怔了怔,慢慢地伸手覆上桃井的手,用力握了握:「放心吧,五月媽媽桑。」

  「真是的,這麼說我是媽媽桑也太過分了吧!」桃井嘟起嘴抱怨了一聲,她歎了口氣,「其實我的同班同學也提醒過我呢,說我和阿大的關係也太好了。‘之前是無所謂吧,但是他有了女朋友之後你也應該收斂一點啊’這樣說過我,所以不僅是久醬在擔心,我也在擔心我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

  「完全不會哦。」久梨歪了歪身子,和桃井靠在一起,「因為我能和青峰君在一起,也多虧了五月幫忙。你又不是那種不想讓青梅竹馬有喜歡的物件而覺得寂寞,三番五次阻攔我們的反派角色吧。」

  「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我會突然揭開自己的真面目,變成拆散戀人的大惡黨也說不定呢~」


第42章

  「對了,寒假都快到了……久醬,你有打算去哪裡玩嗎?」

  友好地結束了關於「青梅竹馬和男女朋友的各種正當與不正當關係」這一話題,桃井突然想到即將到來的寒假,作為稱職的青梅,她心裡打算打聽到久梨的意向就催促青峰去邀請她出去旅遊。

  「寒假嗎?嗯……大概會和征君一起回京都住一陣子吧,這是每年的慣例了,今年應該也不例外。」

  「誒?那真是糟糕了啊……」見久梨投來「為什麼糟糕了」的疑惑眼神,桃井連忙擺了擺手,一邊裝作把注意力都投入到場上的練習中去,一邊看似閒聊地扯開話題,心裡卻在哀歎青峰錯過了大好機會。

  「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哦,我是在擔心阿大的期末測試啦,那傢伙上課一直都在睡覺,每次考試都要靠我的筆記低空飛過,真是拿他沒辦法。」

  見久梨贊同地點點頭,像是接受了她這一個解釋,桃井總算松了口氣,同時也真心實意地為即將到來的期末測試憂心起來。

  中場的哨聲尖銳地響了起來,象徵著一軍例行的每週練習對抗賽暫告一段落。青峰拋下被他的動作晃得滿頭大汗體力不支的對手,跑到久梨和桃井身邊。

  「喂,你們在說什麼啊,這麼開心的樣子。」

  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和水,他道了聲謝,大口大口灌了幾口水抹了把汗,很感興趣地問道。

  「你從哪裡看出來的,根本就不開心好嗎,一——點——都不開心!」桃井嫌棄道,「還不是為了你的期末測試,真是敗給你了,你就不能早點開始複習嗎,平時根本都沒有聽過課吧?!」

  「啊?考試這種東西有什麼好擔心的……沒辦法啊,一上課就會犯困,平時複習的話就要佔用打籃球的時間了,我才不要。」

  青峰毫不在乎吊兒郎當的樣子惹得桃井大為光火,她冷哼一聲,雙手環胸一副鄙棄的樣子:「如果你這麼想的話,那我也不會把筆記借給你了,期末的時候你就等著哭吧。」

  「不會吧,你這樣太卑鄙了!」青峰像是被抓住了命脈,一下子蔫了下來,他又想到了什麼,把期冀的目光投向久梨,嘴裡的話一下子又理直氣壯起來,「久梨會把筆記借給我的,你不給我也無所謂!」

  「久梨——」桃井也看向久梨,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道,「你也不希望阿大再這麼悠閒下去了吧?等、等等,那種快要心軟的表情給我收回去啊,不可以!」

  兩個人你來我往毫不示弱地鬥嘴,久梨最後還是倒戈到桃井一方:「青峰君,只是做最後衝刺的話很可能會不及格的哦。如果有不及格的科目,寒假就必須要去參加學校組織的補習班了,那樣練球的時間就更少了,這樣也不要緊嗎?」

  「呃……」被久梨一瞬間戳中了死門,青峰咂了咂嘴,想到學校變態的補習班,屈服了,「真麻煩……」

  「如果青峰君需要什麼説明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很樂意。但是如果只想在最後幾天拿個及格分的話,我是不會幫你的。」

  「怎麼這樣嘛……久梨你明明應該站在我這一邊的!」

  青峰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一副氣鼓鼓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只能無奈妥協的樣子,在久梨看來……非常非常地可愛。

  「不過前幾天哲君特意來拜託過我,說想讓我幫忙補習理科呢。」說到喜歡的人,桃井剛才還氣勢十足的神態頓時變成了嬌羞,她捧著臉臉紅道,「完全沒辦法拒絕,所以約好了在期末考試之前每個週末都會去圖書館補習。如果久醬你有時間的話,帶著阿大一起來補習吧?」

  「誒?嗯……我倒是都可以,週末一般都是在家。」久梨看向青峰,在見到他有點不願意的眼神時,提醒道,「珍貴的寒假,補習班——」

  「啊啊我知道了。」青峰抓了抓頭髮,無可奈何地應了下來,他嘟囔著,彎下腰用力揉了揉久梨的頭頂,「真是敗給你了,下次絕對要幫我啊,總是向著五月那傢伙也太過分了。」

  「喂——青峰,下半場要開始了哦!」球場上的隊員高聲叫道。

  「哦,知道了!」青峰應了一聲,臉上重新掛上開心的笑容,「那我上場了。」

  「加油哦。」久梨舉起手來和青峰擊掌,得到他‘那是當然啦’的回應,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弧度。

  桃井眼尖地看到久梨掩飾不住的笑意,打趣她:「這麼開心嗎?」

  「嗯。」久梨難得這麼大方坦率地承認,她感覺心裡湧上來的喜悅一波又一波完全擋不住,就任那甜蜜的感覺蔓延著,「因為……這樣的生活,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啊。」

  回到場上的青峰也被同組的隊員羡慕地用手刀用力捶著:「你這小子,就一個中場休息還要跑下去秀恩愛,還讓不讓人活了!」

  「有嗎?」青峰一副完全沒有注意到的表情,他爽朗地笑了笑,「因為久梨就坐在場邊嘛,所以想去打招呼,有什麼不對嗎?」

  「你們都已經交往了,還有什麼不對啊?」隊員一副吐槽不能的樣子,他八卦兮兮地湊過去,「緒方竟然被你這小子拐到手了,這也……」

  剛說到這裡,他突兀地中止了談話,眼神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往另一邊的赤司那邊看去。

  嗚哇,雖然是和平常一樣的表情,但是感覺超——級不爽的!超——級嚇人啊!

  原本八卦之心滿滿的隊員立刻抖了抖身子,從還不明所以的青峰身邊跑開。

  還是遠離這個膽敢把緒方從赤司身邊拐走的勇士比較好……

  赤司完全是一副馬上就要變身的樣子啊。

  練習賽結束後,不少女孩子都還堵在籃球場的門口,正好將出去準備洗臉的黃瀨圍了起來。

  「黃瀨君,請給我簽名!」

  「接下來的冬季賽也請繼續加油哦黃瀨君!」

  「……」

  女孩子七嘴八舌的請求聲祝福聲混雜在一起。

  青峰下了場坐在久梨身邊,用力用毛巾把耳朵堵了起來:「啊吵死了!黃瀨那傢伙,又把那群粉絲帶到球場上了,好煩——!」

  久梨安撫地抬手摸了摸青峰刺啦啦的頭髮,他的頭髮有些硬,和赤司偏細軟的頭髮完全不同:「不需要這麼煩心吧,當事人黃瀨君還是一副如魚得水的樣子呢,你著什麼急啊。」

  被久梨的聲音安慰著,青峰哼了一聲,心裡碎碎念黃瀨那個騷包傢伙肯定高興得不得了,卻也沒有再說些什麼。

  「呐,小青峰,來一對一吧!」

  黃瀨應付過門口激動的粉絲們,看著好像越排越長沒有盡頭的隊伍有些無奈。他好不容易先安撫好粉絲們的情緒,轉頭就奔向休息的青峰。

  「小青峰,我們來一對一吧!」

  「就憑你,想要贏過我還差得遠呢!」青峰幾乎沒有一絲猶豫,爽快地答應下來。兩個人氣勢十足地往球場上走去,完全沒有因為剛剛的練習賽而感到疲累的樣子。

  「男孩子真是單純得只有一根筋。」桃井的語氣帶著些嫌棄,還是聚精會神地盯著場上的對決,手下的記錄一刻不停,「小黃的資料又上漲了呢,真是驚人的成長速度。」

  「是呢。」雖然對籃球的瞭解不如桃井深入,久梨也看得出來黃瀨日漸精進的籃球技能,與此同時還有青峰和黃瀨一對一時眼睛中越來越熱烈的光芒。

  心跳不知為什麼漏了一拍,頓了一下之後,又飛快地跳動起來。

  正在愣神時,久梨攤在面前的書本被輕輕叩了叩,她反應過來,跟著看過去:「啊,征君?」

  「該走了。」

  赤司提著已經收拾好的背包,身上還有剛剛去休息室沐浴過的氣息。赤色的髮絲尖端有晶瑩的水珠順著頭髮弧度滴下,慢慢地打濕了他頸間的襯衫衣領。

  「征君,頭髮還沒有擦乾呢,出門很容易著涼的。」久梨連忙遞給他乾淨的毛巾,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把場上的青峰拋到腦後,對桃井說道,「那五月,我就先回去了,週末圖書館見。」

  「哎?現在就要回去嗎?」桃井跟著站起來,對著赤司的臉色也不敢多加挽留,只能道別,「那週末見,我和哲君確定了具體時間會再聯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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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周日是個大晴天。

  前一天晚上洋洋灑灑下了一整夜的鵝毛大雪,久梨清晨起床拉開窗簾時,差點沒被窗外白茫茫一片幾乎分不出天和地的素裹景象驚呆。

  赤司在週末有家庭教師進行特別課程的輔導,他早早地起了床,在久梨下樓吃飯時,他剛剛結束了晨練,從健身房走出來,氣喘吁吁地。

  「早安,征君。」

  「早安。」

  目送著赤司上樓,久梨有點苦惱地皺了皺鼻子:「征君起得太早了吧,晚上睡得也很晚,這樣太拼命了。」

  管家只是在旁邊站著,沒有說一句話。原本對於主人的事情,他也不該插嘴的。久梨沒得到周圍人的回應,倒也已經習慣了,她快速地解決了早餐,還是把廚師精心搭配的營養充足的早餐剩下一大半:「那我出門了,等征君下來的時候,麻煩幫我轉達,我晚餐也不回來吃了。」

  「是的,請慢走。」

  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清掃乾淨,只有密密地壓在路兩旁樹枝上的瑩白的雪折射著太陽的光輝。

  昨晚接到桃井的電話,據說原本會在今天出差回來的父母因為大雪而推遲了時間,正好家裡就有了足夠的空間來輔導青峰和黑子,也不用擔心打擾到其他人。

  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去同齡朋友的家呢……稍微有點緊張啊。

  半路下車買了一些點心當做禮物,按照桃井提供的地址,久梨到達的時候黑子和青峰已經被桃井強壓著坐在書桌前開始奮筆疾書了。

  「抱歉,我遲到了。」久梨提著點心盒,有點局促,「那個、打擾了,初次拜訪,這是禮物……」

  「噗。」桃井對久梨說了隨便坐,進了廚房端出一盤水果就聽到久梨這樣說,不由得笑起來,「不用這麼拘束啊久醬,今天沒有家長在,放輕鬆一點就好。」

  她看了看眼神已經放不在書本上,而是不斷地飄向久梨的青峰,朝他威脅地比了比手勢,又看向久梨:「而且久醬也沒有遲到,因為哲君距離我家比較近,所以到得更早一點而已。」

  畢竟家裡都是朋友,第一次拜訪他人家的緊張一會就消失了。久梨站在青峰身邊,伸手翻著他手裡的筆記:「這就是影印的五月的筆記嗎?果然很詳細呢。」

  根本就不是詳細的程度了,桃井甚至通過老師上課時的表現和以往考題的資料分析,把預測的考試範圍和重點標注了出來。

  青峰倒是很誠實:「多虧了五月的筆記,之前的考試都順利低分通過了。」

  久梨仔細看了一遍桃井的筆記,翻開自己的書:「那這樣就輕鬆很多了,青峰君,我根據五月的預測範圍出幾套卷子,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哦,謝謝了!」青峰趴在桌子上看著久梨,順手把久梨帶來的書翻開來看,「嗚哇,久梨,這都是什麼啊?」

  雖然都是日文,但是這些假名組合在一起就完全看不懂了啊……

  「你好像一直都在看這樣的書呢,以後難道准備考醫學院嗎?」

  「對哦,我將來想做一名醫生。」久梨拿出眼鏡戴上,「但是因為很難,所以從現在就開始準備,以後也不至於手忙腳亂了吧。」

  「哈……」

  青峰很少見久梨帶著眼鏡的樣子,寬大的鏡框把他喜歡的那雙眼鏡遮了起來,讓他有點不爽。

  掛在陽臺窗邊的木魚風鈴叮叮咚咚地被風吹響,綴著蕾絲的窗簾呼啦一下揚起在像是什麼鳥類優雅的翅膀,晨間的陽光緩緩從原木色的桌腳爬上來,一寸一寸地蔓延著。

  青峰長長的胳膊直接從桌子上橫了過去,摘下久梨的眼鏡,食指觸到她眼角細嫩冰涼的皮膚,喃喃說道「不帶眼鏡的樣子更可愛……」一邊不受控制地半站起來,隔著桌子朝久梨那邊俯身過去。

  越來越接近的臉,輕輕拍打在臉頰上的屬於青峰有些炙熱的呼吸,久梨下意識往後一退,被青峰伸手按住後腦勺,牢牢地固定在他和手臂之間。

  青峰低聲嘟噥了些什麼無意義的字句,他低下頭來,額頭抵著久梨的額頭,青色的眼睛裡帶著笑意:「久梨……我很開心。」

  近在咫尺的臉散發著驚人的熱度,久梨感到自己的臉也不受控制地騰地變紅,嗓子乾澀得說不出話來。

  那種幾乎要從心裡滿滿地溢出來的溫暖和矯情得想哭的酸澀,一起湧上來,順著血脈,穿過骨骼和皮膚,想要傳達給面前的人——

  青峰發出一聲歎息,他抬起頭來,嘴唇隔著劉海輕輕貼在久梨的額頭上。

  青峰大輝,我也很開心。

  一抬頭就能看到你的感覺真好啊,久梨。

  久梨放在桌子上的,手指微微收縮,她試探性地抬起來,想要握住青峰撐在桌子上的手。

  這時,從不遠處的一個方向傳來不小的「砰」的一聲,像是什麼爆炸的聲音,然後是一陣手忙腳亂的砰砰咚咚的聲響和桃井因為慌亂而提高了的嗓音。

  「五月那傢伙……」青峰有點頭疼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好像連剛剛的爆炸聲都沒有注意到的久梨,「去看看嗎?」

  「發生什麼事了嗎?」聞到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充斥著的焦糊味道,久梨後知後覺地看向左方的廚房,原來剛剛勉強聽到的一聲爆炸聲不是她的錯覺嗎……

  黑子滿臉狼狽地拽著桃井逃了出來,甩了甩滿頭的灰塵和落上的木屑,蔚藍的眼睛在看到僵在一邊的久梨和青峰時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們並不想打擾你們的……」

  桃井跟著可憐兮兮地抬頭,嘴上討饒道:「久醬,我知道你最好了……能不能幫我去看看廚房的情況啊,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收拾。」

  因為和哲君躲在廚房偷看久醬和阿大的進度,結果忘記煮著咖喱導致溢出來把鍋燒起來這種事……她一定會保守一輩子秘密的QAQ

  哲君,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約定好了!

  「真是的,你根本就不會做飯而進廚房幹什麼啊,出了爛攤子還要久梨幫你收拾。」青峰雙手插兜,毫不留情地嫌棄桃井。

  「什麼都不會的阿大給我閉嘴,你根本沒有資格說我好嗎?」桃井毫不示弱地反擊,轉向久梨時已經變成了一臉燦爛,「拜託了,久醬~」

  久梨進了廚房掃視一圈,就下達了命令讓桃井黑子和青峰分工開始把炸了滿地的咖喱收拾乾淨,自己則是下手收拾糊掉的鍋和浸了水的爐灶:「其實也不是很難收拾,但是廚具是沒辦法用了,等下我們的午餐要怎麼辦?」

  青峰用手指拎著抹布,隨手擦著:「叫外賣吧,這也是沒辦法的。」說著,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旁邊的桃井。

  「真是的,久醬和哲君就算了,只有你絕對不允許說我的壞話,白癡阿大!」

  懨懨地叫了外賣,雖然和朋友們聚在家裡一起吃飯很開心,桃井還在糾結於自己的主要目的沒有達成——讓心愛的哲君吃到自己的愛心料理~

  吃過了午餐一行人又投入到補習中。久梨已經把青峰需要做的題目整理出來,自己坐在旁邊看著資料。桃井摸過來,一把攬住久梨的脖子:「久醬~」

  「五月,別把什麼歪腦筋打到久梨身上啊。」青峰對著試題上的一道題目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也不妨礙他注意到桃井的動作,連忙開口,「你的表情絕對是想到了什麼奇怪的事情!」

  桃井簡直就恨得牙癢癢了,她哼了一聲不去理會他:「久醬,等下能不能拜託你去買一些新鮮的食材回來?家裡貯備的都被我上午……嗚,帶著阿大那傢伙一起去搬東西,好不好?」

  「嗯?沒問題。」久梨笑眯眯地答應下來,把詢問的眼光投向青峰,得到他投降一般地回答。

  「啊啊好啦我知道了,去就行了吧,去就行了!」

  他順手把筆往桌子上一扔,變魔術一般地從桌子底下翻出一個籃球,不顧桃井驚訝地問「你什麼時候把籃球藏在這裡的」,站起來就拉著久梨準備往外走:「我們現在就出去咯。」

  「等、阿大,現在時間還早啊,你就是想出去打球了對吧?!」

  愁眉苦臉地看著面前的作業,黑子羡慕地看著青峰的背影,睜大的眼睛裡仿佛在發射SOS射線,希望青峰能夠順手把他也撈去打籃球。

  最後青峰只是瀟灑地向黑子擺了擺手地「砰」地關上了門。

  果然青峰出門的唯一目的就是奔向附近的籃球場,完全把桃井拜託他們買東西的事情丟在腦後。

  久梨一邊盤算著晚餐需要的食材,一邊轉不開眼睛地盯著青峰打球。

  即使只有一個人他也能練得很開心,笑容肆揚。寒冷的天氣裡青峰乾脆脫了外套,只穿著薄薄的長袖也練出了一身汗,他最終以一個灌籃結尾,掛在籃筐上好一陣才依依不捨地鬆手跳下來。

  「呼……感覺補習都要補出一身鏽了,得救了。」青峰長舒一口氣,表情也放鬆下來,他把籃球拋給久梨,「久梨,要再試試嗎?」

  把手從溫暖的口袋裡伸出來,觸到冬季冰涼的空氣幾乎渾身都要起一層雞皮疙瘩,久梨抖了抖,只從厚厚的羽絨服袖口中露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抱著球。

  「很冷嗎?」渾身是汗還冒著熱氣的青峰自然不懂久梨的反應,他湊過去,一把抓住了久梨的手試了試,有點涼的手指和他熱氣騰騰的手心完全是兩個溫度,他不解地皺起眉頭,「你明明穿了這麼多,手怎麼這麼涼?」

  如果是五月在的話,大概會教訓他說「女孩子本來就是很怕冷的生物啊,要好好保護才可以!」這樣的話吧。

  久梨這樣想著,竟然自己捂嘴笑了兩聲,才眉眼彎彎地看著青峰:「青峰君是男孩子,所以不懂的呀。」

  青峰聳了聳肩,他穿上外套,把久梨兩隻手都揣在他的口袋裡:「不懂就不懂吧,你別凍到就行。」

  「……青峰君真是意外地貼心呢。」久梨有點緊張,只能放鬆了語氣開玩笑。

  「……囉嗦。」青峰扭開臉,有點彆扭地低下了聲音,「你一直這麼叫我很奇怪的啊。」

  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讓久梨聽不見。

  久梨仰起頭疑惑地「啊?」了一聲,下一秒就有陰影一下子覆蓋在她的面前,青峰的臉瞬間放大,滿滿地映在她的眼睛裡。

  她的眼裡……除了青峰大輝,就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了。

  和之前的額頭吻一樣的感覺,青峰一瞬間下了決心,視死如歸地彎下腰,直接貼上久梨的嘴唇。

  女孩子都是這麼柔軟的嗎……他迷迷糊糊地想著,雙唇接觸的地方感受到久梨在輕輕顫抖,青峰油然生出一股想要把她抱在懷裡的衝動,但是現在他卻是雙手握著久梨的手揣在口袋裡不捨得放開,處在了兩難的境地。

  什麼陌生的感情在胸膛裡砰咚砰咚地衝撞著,腦袋也漲漲地似乎不太清醒了,青峰從久梨瞪大的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後他最後做了決定,抽出一隻手來把她用力抱在了懷裡。

  久梨仰著臉看著他,她幾乎是憋著氣給自己鼓足勇氣,才踮起腳來,雙手抱著青峰的脖子,閉上了眼睛。

  「能夠喜歡上你真是太好了……大輝……」

  「什麼啊,你明明聽到了還裝作沒聽到。」

  青峰抱怨了一聲,不由得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


第44章

  期末測試順利飛過,寒假到來可以隨便睡到自然醒也不會有人扯著他的耳朵叫他起床,醒了爬起來吃飯填飽肚子就能跑到球場上隨便找人比賽,偶爾還能遇到那麼一兩個能讓他提起興趣的對手。

  對於一個人生中只需要籃球和睡覺的人——比如說青峰大輝——來說,這樣的生活實在是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話。

  這天也是一樣,寒假中的某一天,整個東京都在為將要到來的新年而沸騰起來的時候,青峰從睡夢中惺忪地睜開一隻眼瞥向鬧鐘,時針已經指向了十。

  「唔……十點了嗎?」青峰懶散地從床上爬起來,先下樓去找了一圈,確定不滿他的作息時間的父母果然沒有給他備下早餐,又懨懨地回到自己的房間,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等下去五月家蹭飯吃嗎,或者隨便吃點麵包就好,反正中午家裡只剩他一個人還要繼續叫外賣……

  嘖,如果久梨在的話,就完全不用考慮這些問題啊。

  想起自家的女朋友,青峰總算清醒了一點。在回憶久梨親手準備的飯菜的同時,浮上心頭的還有她語笑嫣然的樣子,基本上不會動用的屬於情感的那部分大腦突然高速運轉起來。

  等青峰刷地從床上坐起來時,他發覺自己已經很想久梨了。

  ——想見面。

  ——一起去球場,她可以看自己打籃球,或者他還能教她,之前她的投籃練得還是很不錯的,最起碼命中率比哲那個笨蛋要高多了。

  ——或者去吃點什麼東西,讓她來家裡做也好,只要是她做的他全部都吃得下。

  青峰向來是行動大於頭腦的類型,他馬上拿起手機撥通了久梨的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裡,他腦袋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出來。

  「喂,大輝?」久梨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久梨,出來見面吧。」青峰單刀直入。

  「誒?」久梨愣了一下,她的聲音猶豫起來,還帶著些疑惑,「我沒有告訴你嗎,我現在在京都,不在東京。」

  「哈?」青峰也愣住了,他仔細回想著久梨曾經說過的話,卻一點記憶都沒有,「你為什麼會去京都啊?」

  「每年的年假征君都會帶我回京都的家的,大概過完新年才會回東京。」久梨聲音裡已經帶了一點歉意,「抱歉,我記得是對五月說過的,可能是忘記告訴你了吧。寒假剛開始我們就到京都了,沒辦法見面呢。」

  早上起床之後發現被父母拋棄了,青梅桃井五月則是一大早就陪母親出去購置年貨不在家,商店裡喜歡吃的麵包種類已經賣完了,隨便拿了一個新的品牌結果難吃得要死。

  球場上一個人都沒有,打電話給黑子也是沒有人接。

  青峰坐在球場上啃著難吃的麵包,噎到了才發現忘記買水了只能掐著脖子在地上滾了一會才終於咽了下去。麵包還沒吃完,頭頂就有星星點點的冰雨飄落下來,還夾雜著雪花。雖然不大,在這冬日卻是冷到讓人發寒。

  久梨遠在京都,和東京隔了370.55 公里的距離。

  青峰覺得這真是他寒假最倒楣的一天。

  久梨掛了電話,既有竊喜也有惆悵。

  能夠接到青峰的電話實在是她始料未及的,但是一想到兩個人在新年之前都不能見面,就覺得在京都悠閒的日子也有了不愉快。

  ——好想見面。

  一瞬間和青峰的思想搭上了線,久梨歎了口氣。

  打完電話,突然更想他了。

  第二天,京都下了一場不小的雪。

  京都位處盆地,冬季降雪的概率並不高,今年很意外地,在新年之前就下了第一場大雪。

  「這樣真好呢,東京和京都的初雪我們都正好趕上。」久梨和赤司並肩坐在茶室裡,看著日式庭院漸漸被細小的雪粒覆蓋,蒙上一層瑩白。

  赤司啜了口茶,並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聽久梨說著。

  「馬上就是新年了,明年就是國中最後一年,想想都覺得時間過的好快……馬上就是高中了呢。」

  赤司突然開口:「久梨,你準備報哪所高中?」

  「哎,我嗎?」久梨摸著下巴思考著,「其實我對高中還沒什麼概念呢,也不知道哪所比較適合我,不過反正都要在東京的,畢竟伊久磨和羽海在東京,我肯定不放心他們。」

  「我準備報考京都的洛山高校。」

  久梨一怔:「征君……要來京都嗎?」

  這樣就不能和征君一所學校了啊……

  赤司一眼就看出久梨未說出口的話:「你可以來京都和我一起。」

  他自然也是這麼希望的,但是赤司知道久梨的生活重心基本上都在東京,不論是醫院的工作還是放不下的人,每個月都要去寺廟祭拜父母的習慣也很難捨棄:「還有一年,你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呆在東京也是不錯的選擇。」

  「我會仔細考慮的。」

  赤司下午還有課程,和久梨聊過天後就去應付家庭教師了。久梨端著茶杯,望著庭院裡悄無聲息降下的巨大雪幕,目光有點虛空。

  輕微而有節奏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穿著和服的女傭匆匆趕到茶室門口,將久梨震動著的手機遞了過來:「小姐,有找您的電話。」

  「啊,謝謝。」久梨連忙拿過來,見上面跳動閃耀的是青峰大輝的名字,心裡一陣驚喜,「喂,大輝嗎?」

  昨天才剛剛打過電話的,今天怎麼又打來……按照他的性格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吧。

  「久梨?」青峰好像是在室外,久梨還聽到從話筒旁簌簌而過的風的聲音,「我迷路了。」

  「誒,迷路了?」久梨一愣,沒反應過來,就算真的是迷路了,也不該打電話找遠在京都的她吧?

  「大輝……難道是你和紫原君在一起的時間久了,也被他傳染了路癡因數嗎?」

  「誰會和紫原那個笨蛋一樣啊。」

  久梨噗嗤笑了出來:「好了好了,你附近有什麼比較標誌的建築物嗎?」

  她猜想大概是青峰不好意思去找員警或者路人問路,更怕知道了消息的桃井會嘲笑他,才會選擇給她打電話的。

  一邊這樣問著,久梨站了起來,準備回房間用電腦幫青峰查一下東京的地圖。

  「附近啊……有啊,一棟超——級豪華的大宅子……」

  「大宅子?什麼樣子的?」久梨盡力回想著她熟悉的東京地圖。

  「上面標著‘赤司’的姓氏。」

  原本急匆匆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久梨站在走廊上,突然有點不敢置信地轉頭過去,目光穿過長長的庭院和花園,落在那高高的圍牆上。

  東京的征君家嗎,不可能啊,青峰之前去過那裡,他是認得路的。

  「所以說……久梨,再不給我開門的話,我就要被雪埋成雪人了。」

  通過話筒傳過來的帶著笑意的聲音,變成了脈衝信號然後負載在載波上,被不斷地抽樣、量化變成一組無意義的語音編碼,傳到久梨耳中震動著她的鼓膜,發出美妙的樂響。

  「你……」

  久梨只說了一個字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改變了方向,朝著門口快步走去。

  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加快的步頻已經和跑沒什麼區別,青峰握著手機站在赤司宅的門口,聽到那邊久梨急促的呼吸聲和一聲一聲踩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咚咚地和他的心跳頻率重合在一起。

  他看了看眼前的赤司宅,咂了咂嘴,京都的宅子比東京更添了一份典雅的和風,在旁人看來實在是氣勢十足又帶著濃濃的威嚴感,實在是他最應付不來的風格。

  但是裡面有他想見到的人,所以一切都無所謂了。

  大門緩緩打開,穿著嫩綠色的色無地的久梨出現在了青峰面前,隔著寬闊的街道和越來越凜冽的風雪。

  緩緩落下的大片雪花覆在久梨肩頭,襯得嫩綠色越發嬌嫩而鮮豔。

  青峰掛掉還在通話中的電話,大步邁過去站在久梨面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來了,久梨。」

  「……你這個笨蛋,竟然瞞著我偷偷跑到京都來!」久梨恍然不覺冬日的寒冷,她往前跑了幾步直接撲到青峰懷裡,「呆了很久了嗎,冷不冷?」

  「抱歉抱歉,昨天忍了一整天,今天實在是沒辦法了。不過你是怎麼搞的,只穿了這麼一點就跑出來。」青峰把久梨壓在胸前,想要用敞開的外套把久梨也包在裡面,「想見你,就來了。」

  前來開門卻被兩個人忽略得徹底的管家站在門口,他張了張嘴又無力地閉上,但是想到久梨在外面實在太冷了,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小姐,您帶著您的朋友進來吧,外面……」

  不適合您兩位談情說愛啊……

  說起來,您和男朋友這樣征十郎少爺知道嗎……

  青峰坐在會客室,他雙手撐在身後的地上伸直了雙腿,打了個哈欠。

  有低眉斂目的傭人端上來一杯茶水,他根本不想看一眼,繼續姿勢懶散地躺在地板上,等待久梨出來。

  ——所以說,他真是應付不來這樣的氣氛啊。

  上什麼茶啊,比起茶他更喜歡運動飲料可以嗎?

  據說赤司在學習其他課程,青峰也懶得繞道還要去和他打招呼,準備直接拉著久梨出去走走,隨便什麼地方都好。

  久梨換上了羽絨服,裡三層外三層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地,圍著白色的毛茸茸的圍巾帶著同色系的手套,哆哆嗦嗦地和青峰跨出了門口。

  「大輝想去什麼地方?」把圍巾拉到鼻尖遮住半個臉頰,久梨只從帽子和圍巾間露出兩隻水藍的眼睛,望著青峰,「下雪的京都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唔,隨便了,你平常喜歡去哪裡就帶我去看看好了。」青峰縮了縮脖子,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這麼冷。」

  「因為地形的問題,京都的冬天總是很冷的。」看到街道上還有穿著顏色鮮豔的和服的女性,提著禮盒到處拜訪的樣子,久梨感歎一聲,「她們都不怕冷呢,好羡慕,我也想穿和服出來逛街,冬天穿這麼多總感覺身體都要僵硬了。」

  「五月那傢伙冬天還可以穿短裙呢……你就算了吧。」青峰摟著像個毛團子一樣的久梨,「隨便找個有空調的地方坐坐吧。」

  ……說起久梨平時喜歡去,而且有空調的地方。

  坐在軟墊上,青峰默默地調整了坐姿,整個人橫躺在不大的獨立隔間的榻榻米上,托著下巴看久梨抱著幾本書掀開簾子進來。

  像是被青峰閒散的姿勢逗笑了,久梨眼睛彎了起來:「抱歉,我是不是不該帶你來這裡?」

  青峰渾身散發出來的氣質和舉動實在是和圖書館格格不入。

  「沒關係,你看你的,本來我來京都也沒有其他事。」青峰換了個姿勢繼續躺在地上。

  久梨把書放在面前的矮幾上,剛翻開第一頁,就感覺什麼毛茸茸的東西蹭到腿邊。

  她低頭一看幾乎笑出聲來,向來不睡榻榻米的青峰大概是躺累了,借著久梨的膝蓋就當做枕頭躺了上來。

  抬頭就看到久梨在笑,青峰瞪了她一眼:「笑什麼啊。」

  「沒有哦,我只是在想大輝你會不會覺得很無聊。其實你可以去雜誌區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堀北麻衣的寫真呢。」久梨好不容易收斂了笑意,故作嚴肅地說。

  「你這傢伙——」青峰被她調笑了一下直接就炸毛了,「絕對找不到的吧!而且誰會特意來圖書館借寫真集,會被人看做是變態的吧!」

  「噓——」久梨連忙豎起手指讓他小聲一點,雖然隔著牆,但是畢竟門口只有一個簾子擋著,打擾到外面或者其他房間的人就不好了,「好嘛好嘛,我不逗你了。」

  「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青峰枕著久梨的腿,嘴裡還不忘嘟囔著。他突然覺得有點困,環繞在身邊這種安靜而溫柔的氣息讓他全身心都放鬆了下來,眼皮逐漸變沉。

  視野裡久梨尖尖的下巴和翻動書頁的細瘦的手腕漸漸朦朧起來,沙沙的書頁聲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青峰即將要睡著的時候,模糊地看到久梨伸手蒙在他的眼睛上,遮住了窗外明亮的陽光,眼前是一片昏黃的黯淡。

  安穩地合上眼睛,他喉嚨裡咕噥了一聲「午安」,就沉沉地睡去。


第45章

  新年這種節日對赤司家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之處的話,大概就是一般不會在餐桌上出現的赤司的父親,會從東京或者其他國家趕回來,一起吃這被賦予了「團圓」意義的年夜飯。

  但是對於赤司父子來說,一起吃一頓飯與其說是慶祝新年,倒不如說是一種象徵。一種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只是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和諧的象徵。

  除了一早就在赤司家服務的老管家和另外幾個傭人,其他人已經由赤司父親放了假回家團圓去了。赤司宅只剩下寥寥幾個人,平時就顯得空曠而沒有人氣的宅院越發冷清起來。

  偌大的餐桌上擺放了三人份的禦節料理,賣相精緻的蕎麥面、紅白色魚糕、幹青魚子和河豚等食物盛放在黑紅相間的餐盒中。

  沒有一個人說話,幾個人吃飯也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管家低頭不言不語地侍奉在旁邊,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連呼吸都好像被刻意拉長了。

  久梨食量不大,最先吃飽了,但是作為主人的赤司父親沒有動,她也不會主動先離席,只能用勺子慢悠悠地喝著湯,默默地等待晚餐時間結束。

  氣氛真是壓抑啊……

  誰想到赤司父親突然出聲:「久梨,吃飽了嗎?」

  「啊,是的。」久梨連忙回答。

  「既然吃飽了就去做自己的事吧,不用這麼拘謹。」

  坐在久梨對面的赤司不著痕跡地向她點了點頭,久梨才終於像是得到解放了一樣,向兩人告別後邁著小碎步走出餐廳,輕輕將門扇拉上後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在走廊上能夠看到不遠處山上的寺廟,燈火通明,在深藍色的夜空下顯得金碧輝煌。久梨坐下來,撥通了青峰的電話。

  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青峰和往常一樣大大咧咧而充滿活力的笑聲最先傳了過來:「新年快樂啊,久梨。」

  「大輝也是,新年快樂。」久梨抱著手機,聽到他那邊吵嚷的聲音,還有電視機裡傳出來的歌聲,和她周身寂靜的環境完全相反,「吃過晚餐了嗎?」

  「哦!剛剛吃完呢,老媽死活都要看紅白歌會,正趕著我們去收拾碗筷自己霸佔電視。」

  「感覺大輝家裡真熱鬧,等下要出門嗎?」

  「可能還是去增上寺吧,每年都要去那裡他們也不覺得煩,看都看膩了。五月那傢伙還成功說服她爸媽把地點改成東京鐵塔了,雖然我覺得兩個地方都是一路貨色。」

  「真是的……大輝你這麼說會惹天上的神明生氣的哦,等下敲鐘的時候也不會把你這個滿腹勞怨的人的煩惱帶走的。」

  「我?我什麼煩惱都沒有,帶不帶走也無所謂吧。就算是有,我也要自己解決,誰會拜託給那種不知道存不存在靠不靠譜的神啊。」

  久梨笑得眯起了眼睛:「真是自信滿滿啊。」

  「那當然,而且久梨你有什麼煩惱的話,也別聽什麼鐘聲了,交給我我也能一樣給你解決,和那種什麼神明比起來,明明我更靠譜一些吧。」

  青峰這樣說的時候,久梨突然聽到了兩聲鐘響。

  一個來自於京都的寺廟,悠然地回蕩在久梨頭頂上;另一個來自於電話中,屬於東京寺廟的鐘聲,帶著沙沙的電流的聲音,傳到久梨耳中。

  「開始了,新年的鐘聲。」

  兩個人突然就都不說話了,彼此聽著從電話和耳邊傳來的聲音,有些微幾乎辨識不出來的延遲的兩個鐘聲重疊在一起,還有對方綿長的呼吸聲。

  心裡默默數著,當敲響最後一聲時,久梨有些感慨:「如果明年也一起聽鐘聲,那就好了。」

  青峰的聲音和著東京最後一聲鐘響傳來過來:「笨蛋,以後每年都一起過新年吧。」

  那邊又傳來男聲招呼青峰的聲音,像是讓他快點收拾東西一起去寺廟上香。

  青峰回吼了一聲「知道了「,轉頭問久梨:「你什麼時候能回東京啊?」

  「大概三四天之後就回去了。」久梨的語氣頓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氣,「大輝,等我回到東京,帶你去個地方吧。」

  「誒?好啊。」久梨的語氣鄭重到讓青峰頓時有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幾天之後,赤司和久梨就回到了東京的家。

  第二天,久梨和青峰約好了見面,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久梨握了握拳頭:「加油吧,久梨,這是一個新的開始。」

  也是一個大膽的嘗試。

  試著一點一點,展示自己隱藏起來的部分,想讓青峰更多地瞭解自己,想讓他能夠理解自己。如果真的能得到他的回應的話……

  如果自己的願望能夠實現,哪怕青峰只能夠感受到一點點,她都覺得……太好了……

  並不是向什麼神許下的願望,而是和青峰曾經說過的那樣,將自己無法達成的願望寄託給他,相信他能夠為自己實現。

  久梨帶著青峰去了醫院。

  羽海已經順利完成了手術,但是身體還是很虛弱,蒼白無力地躺在病床上,伊久磨乖巧地坐在床邊給她削蘋果,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

  青峰站在病房門口看著他們,有點為難地撓了撓腦袋。

  他不知道久梨為什麼帶他來這裡,那個小孩子還好,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應付看起來這麼虛弱而瘦弱的女孩子。

  一瞬間,青峰幾乎從病床上的女孩子身上看到了久梨的影子。側臉弧度溫柔,笑容帶著淡淡的憂愁,眼睛總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從來不會為了什麼而側目的堅定。

  他連忙看著身邊的久梨,得到她疑問的眼神後才松了口氣,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房間裡有種詭異的感覺,青峰不知該如何去形容,但是就是覺得哪裡不和諧的氣氛。

  「大輝,進來吧。」久梨沒察覺的青峰的異常,拉著他走進病房,笑著和羽海打招呼,「羽海,最近感覺怎麼樣?」

  羽海艱難地在小小的伊久磨的幫助下半撐起身子,倚著伊久磨塞到她背後的枕頭坐穩:「很好哦,我感覺自己的逐漸好轉,馬上就能恢復手術前的狀態了吧。」

  她的語氣帶著說不出的堅定和自信。

  和久梨看到的醫生歎著氣交給她的診療單完全相反。

  這時羽海看到了青峰,好奇地打量著他:「這是……久梨,難道這位就是……」

  「他!他是我正在交往中的物件,青峰大輝。」久梨急忙打斷了羽海意味深長的話,微微臉紅起來。

  這就是久梨從一年級開始就暗戀的人嗎?羽海很輕易地從久梨的反應中得到了這個資訊,饒有興趣地看著青峰:「你好,青峰君。」

  「大輝,這是我的朋友,她叫羽海。」這樣介紹著,久梨又指了指病床邊比他們小了幾歲的伊久磨,「這是羽海的弟弟,伊久磨。」

  「你們好。」青峰乾巴巴地打招呼,久梨的朋友情況有些特殊,他突然有點忌憚自己平時過於隨意的交友方式,油然生出一種怕久梨的朋友覺得自己是個不值得交托的人的感覺。

  和羽海的友好態度相反,伊久磨瞪大了那雙黑亮的眼睛,圓滾滾的臉頰鼓成了一個球,把眼睛一閉就扭頭轉開,不去看青峰。

  青峰在心裡暗罵一聲這個混小子,看著久梨輕快地走過去,安慰地摸了摸叫做伊久磨的孩子的頭,直到他彆扭地把臉又轉回來。

  青峰看到久梨溫柔地用手指梳順了伊久磨的劉海,然後抬起手,細長的手指在空氣中擺動著。

  雖然他看不懂,但是的確是帶著什麼默認的規律,好像傳達出了什麼話語的手勢。

  青峰這時才終於明白了從他邁進房間時就感覺到的不和諧感是哪裡來的了。

  ——太安靜了。

  即使有人說話也無法覆蓋住的,呼吸之間都能感受到的寂靜無聲的氛圍。

  小男孩嘟起了嘴巴,也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和久梨剛剛一樣做出特別的手勢。

  ……是手語吧。

  「是這樣啦,食指要伸直,如果是彎曲的話就表達出另一個意思了哦。」

  羽海倚著床頭,低頭翻看一本厚厚的書籍,眼神沒有聚在書頁上,而是時不時抬眼看向窗臺邊的久梨和青峰。

  為了能和彆扭的伊久磨順暢地交流,青峰難得付出這麼多的耐心去學一樣東西。按照久梨的指示,他感覺自己的手指都不像是自己的了,而是和麻花一樣不聽指揮地纏在了一起。

  「噗,大輝你真的很笨拙呢……」看著平時能把籃球玩得讓人驚豔的大手此刻僵在那裡,手指奇怪地纏在一起,久梨忍不住笑起來。

  「囉、囉嗦!」青峰惱羞成怒地回了一句,把兇狠的視線投向身邊的罪魁禍首伊久磨,「你這個麻煩的小子……等等,你再敢笑就揍你了啊!」

  「好了,不要對他這麼凶嘛,伊久磨只是有點害羞而已。」久梨好不容易忍住了笑,重新把青峰的手擺正,認真地教導,「來,和伊久磨好好打一下招呼嘛。這樣,然後這樣,表達的意思就是中午好……」

  伊久磨看了看久梨的笑臉,很不情願地回了一個「中午好」。

  久梨舒了口氣,同時密切關注著病床上的羽海的狀況。見她撐起身子想要去倒杯水的樣子,她連忙趕過去,倒了一杯水,用手指試了一下溫度才遞給羽海。

  青峰的視線緊緊地隨著久梨來來回回的身影,被面前的伊久磨拍了拍手臂才轉過視線來看他。

  即使是坐在地上,青峰也比伊久磨高出半個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幹什麼?」

  青峰又想起伊久磨聽不見他在說什麼,頭疼地皺起眉頭,黝黑的手指扭曲地彎曲了一下,努力回想著剛剛久梨教過的簡單問話,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這時伊久磨抬起一隻手,他食指指了指久梨,然後緩緩地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的胸口,最後他直直地把食指對著青峰,另一隻手用力在脖子前面劃了一下,眼神也變成了自以為的兇惡。

  ——搶走她的話,絕對饒不了你。

  這根本就不是手語,而是伊久磨以最為簡單直接的手勢,表達了對青峰的不滿和敵意。

  青峰當然一眼就能看得出來,他愣了一下,眼神從疑惑到不敢置信再到可笑,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起來。他依照剛剛伊久磨的動作,大拇指狠狠戳了戳自己的胸口,心裡暗暗倒吸了口氣。

  用力過大,戳得肋骨都發疼了。

  和心裡的碎碎念不同,青峰的嘴角微微揚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泛著挑釁的光芒。

  久梨原本是背對著兩人,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直到羽海驚叫一聲:「伊久磨,快住手……快住口!」

  久梨轉過頭去,只見青峰牢牢地接住了撲到他面前的伊久磨防止他跌倒,伊久磨露出一口潔白的嫩牙,用力咬在了青峰的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見家長即視感,伊久磨很不樂意自家姐姐有了男盆友,青峰表示看那小子也很不順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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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本新年習俗:廟殿中的鐘敲響108下,意味著每個人在新的一年中都有108個心願,聽鐘聲還會淨化人們的心靈。據說這是因為《佛經》裡有「聞鐘聲,煩惱清」之句。日本人認為每敲一下,就會去掉一種煩惱,敲一百零八下,意味著清除所有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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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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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自從久梨帶著青峰去見過羽海和伊久磨姐弟後,青峰和伊久磨的戰爭就趨向於白熱化。

  在久梨看來,這就是兩個人感情好到了一定程度的證明。

  後來也帶桃井去醫院,總之所有的結果都呈現出一種久梨夢想中最為美好的狀態。

  自己,和另一個自己,正在慢慢重合。

  完整的自己,也許真的可以得到他們的認同和理解吧,不論是青峰還是桃井,也許他們能夠接受真正的自己的說不定。

  懷抱著這樣美好的願望,久梨升入了三年級。

  作為在攝影社從來只是按時上交定期作業,平時部活很少出現的幽靈成員,久梨在新學期的攝影社納新活動中毫不意外地缺席了。

  帝光籃球部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爭議的NO.1,自然是無數熱愛籃球的新生想要加入的社團。向來都是熱門社團和學校主推社團沒有之一的籃球部,在新一年的納新中依舊是人員爆滿。

  社團納新佔據了帝光中學的三條主幹道和中心廣場,原本寬闊的道路被兩旁的社團詢問報名處佔據了一半,另一半就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帝光籃球部就在中心廣場最為顯眼的位置——實力決定一切,社團納新的詢問處位置也是一樣的,最有實力的自然在最方便的位置,這向來是帝光的最高規則。

  桃井把久梨拉到籃球部的報名處時,看到的就是在報名處前排起了長隊,人手一張入部申請書的場景。

  久梨不禁往後退了退,她不太喜歡這麼擁擠的人群,本來她是準備去田徑社幫水野整理資料,或者自己隨便找個地方看書的。

  「久梨,拜託了!那群笨手笨腳的男孩子根本就應付不來那些資料,唯一能夠幫忙的小綠又以今天運勢不好當做理由帶著幸運物逃走了,除非你能把赤司君找來壓場,否則今天就一定要跟著我混!」

  久梨無奈地答應下來。

  看著桃井那張人見人憐的臉擺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誰都沒辦法拒絕吧。

  收下新生的入部申請書,然後登記他們的資料,久梨看著幾乎沒有盡頭的長隊甩了甩有點酸痛的手,繼續拿過面前的人的報名表放在旁邊,耐心詢問著:「有過打籃球的經驗嗎?習慣的位置是?」

  「有的,我的慣常位置是SF,除了中鋒其他都有試過。」

  「誒?」身邊整理資料的桃井側臉過來,好奇地看了一眼,「你是……島原圭佑?」

  「學姐好,初次見面,我是島原圭佑!」褐色頭髮的男生活力滿滿,大力鞠了個九十度的躬,額頭差點磕到面前的桌子。

  他連忙後退幾步,不好意思地捂著額頭笑起來。

  「我看過你在聯賽裡的比賽,表現相當不錯呢,歡迎你加入帝光籃球部。」桃井平時也很注重下一屆的隊員培訓,經常會去小學聯賽中挖掘值得塑造的人才,見有新的種子來到籃球部,她自然非常開心。

  「謝謝學姐!」島原開心地應了一聲,又看了看顯然不認識他的久梨,「緒、緒方學姐,今天早上非常感謝您,否則我就要遲到了。」

  「……?」久梨看著他明亮的眼睛,仔細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就是早上迷路的那個新生……不好意思,因為當時有點匆忙,沒認出你來很抱歉。」

  「哪裡!是我麻煩學姐了!」聽到久梨說抱歉,島原差點跳起來,連忙擺擺手,同時心裡也松了口氣。

  當時特意看過她背包上的銘牌真是太好了……

  帝光中學的社團納新持續了三天,納新結束後桃井和赤司以及綠間商量過後,立刻組織了新生入社的練習賽。

  以他們在球場上的表現來初步劃分一軍二軍三軍,結果出來時,島原毫不意外地成為了極少數直升一軍成員中的一員。

  「島原,Z字形全場運球跑太慢了,加十組訓練。」

  「是!」

  桃井倚在牆邊,咂了咂嘴:「赤司君,對島原好像抱著不小的期望呢,真是嚴格。」她戳了戳身旁的久梨,「呐久醬,你覺得呢?」

  「我對籃球沒有什麼研究,說不準。不過……」久梨頓了頓,「島原君好像是很喜歡籃球的樣子,但是心性太高,在他眼裡只有奇跡的時代能夠和他對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裡的感覺。」

  「因為他算得上是他們這一屆中一流的球員了,小孩子嘛,難免會有心高氣傲的時候,這也是年輕的優勢啊。」桃井說到這裡,突然歎了口氣,「看著這群孩子,總覺得我們已經老了呢……」

  「感春傷秋的桃井五月小姐,即使老了也是最美的~」久梨笑眯眯地調笑她,被桃井哇哇叫著抱住了脖子,差點喘不過氣來。

  場上的訓練暫告了一個段落,島原就歡快地跳下場來跑去找久梨,像個孩子炫耀一樣咋咋呼呼地:「緒方學姐,你看你看,隊長佈置下來的任務我都已經超——額完成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胳膊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肌肉:「感覺最近也有肌肉了哦!」

  赤司坐在椅子上,隨手翻著桃井畫出的預測曲線表,遙遙地看了那邊的島原一眼,異色的雙眸帶上一點說不出的深意。

  桃井可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她腦中警鈴大響,說起來,這個一年級的新生平時就是這個樣子,對待久梨好像是異常地熱情。

  默默地瞪了島原好幾下,桃井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問道:「久醬,阿大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征君說是上課睡覺被巡查的教導主任抓到,叫到職員室教育去了,所以會晚一點到。」久梨不知道桃井的用意,老實地把從赤司那裡得到的消息告訴了她。

  「真是的,新學期一開始就搞出這種事,真是敗給他了。」桃井抱怨著,她正想說些什麼打消島原的念頭,卻被久梨的話打斷。

  女孩子一般總是對別人的心意有著特殊的感知能力,即使是朦朦朧朧,也能察覺到那種感情本質上的特殊。久梨沒有遲鈍到那個地步,她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島原有些萌芽感情。

  「島原君。」久梨叫了他一聲,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能把話扔給桃井,「五月都這麼覺得,我作為女朋友更是什麼都不想說了,大輝有時候也太不靠譜了。」

  哎?

  島原瞪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久梨。

  久梨回了他一個和平常並無二致的的溫和微笑:「島原君,你還沒有見過大輝呢,他是個很棒的籃球員,等下你就能見到了。」

  他從這短短的一句話裡聽出了無與倫比的驕傲。

  島原無法接受地退後幾步,幾乎感覺到眼底湧上了淚意。他初次萌芽的關於愛情的情感,雖然淺淡,但是是的確存在著的,也是他下定決心要努力去實現的感情。

  「緒方學姐……」有種不甘心催促著島原張開了嘴,斷斷續續地說著,「雖、雖然只有幾天的相處時間,但是我……」

  噓——不要說出來。

  他好像聽到久梨這樣輕聲說著,反而助長了他心中洶湧的不甘和傷心,讓島原繼續說著:「緒方學姐,我對你……」

  「島原君。」久梨打斷了他,對上他不解的眼神,她笑了笑,「他來了。」

  逐漸接近的青峰的身影,他遠遠地就看到了久梨,加快了步伐,幾乎跑了起來。長舒了口氣攬住久梨的肩膀,青峰笑得很陽光:「啊,訓練已經開始了嗎?」

  「剛剛是基礎訓練,等下或許會有對抗賽吧。」久梨嫌棄道,「開學才幾天啊,都已經是三年級了,你真的要睡過這三年嗎?」

  「因為那節課是國文啊,絮絮叨叨地講得我頭好痛,不小心就睡著了。」

  「緒方學姐!」慌亂地出聲打斷他們的對話,島原的眼神停留在久梨肩膀上屬於青峰的手上,原本亂跳的心臟突然間平靜下來,「就算學姐有了男朋友,我也一定會繼續努力的!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讓學姐一直注視著我,學姐心中最棒的籃球員,也一定會是我——!」

  桃井瞥眼看到半張著嘴一副震驚模樣的青峰,怎麼樣,白癡阿大,這樣的告白可真是感動人心啊,輸了吧。

  「島原君,我很感激你的心意。」久梨站站直了身體,向他微微彎腰,語氣鄭重地回絕,「請恕我不能收下你這份心意。」

  「但是……」島原快要哭出來了。

  青峰盯著島原看了幾秒鐘,然後他放開攬著久梨的手,黝黑的手掌伸到島原面前:「喂,小子,你是叫島原?」

  「沒錯。」大力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島原瞪大了眼睛,氣鼓鼓地看著青峰。

  「膽子很大嘛,真是少見,」青峰反而被逗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壓住了他的脖子,低聲說道,「喂,其他的暫且不論,我們來針對那個‘最棒的籃球員’做個了斷,如何?」

  「當然沒問題!」

  「我喜歡爽快的人。」青峰硬壓著島原的脖子把他拉上了場,一邊走著,一邊說道,「不過很可惜,你今天就給我折在這裡吧,小子。」

  「我是絕對不會輸的!」島原大聲反駁著。

  「啊等等,你別誤會了,我說的只是籃球決勝負,沒說是關於久梨的事情,我可沒有把她當做什麼比賽的戰利品分給勝利者的意思。」

  青峰看了他一眼,他的聲調很輕,但是帶著濃濃的殺氣,青色的眼睛也像是野獸一般亮了起來,渾身散發出壓的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

  「沒有人能在籃球上贏過我,我是最強的。而久梨,更不需要提了,她是我的。」


第47章

  豆大的汗水沿著臉部的弧線滑到下巴,然後重重地打在地板上。

  呼吸之間仿佛都牽動著心肺引發劇烈的疼痛,血液咕咚咕咚在身體各處奔跑著停不下來,他只能強撐著膝蓋,搖搖晃晃地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

  最起碼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想認輸!

  連仰起脖子都要花費全身的力氣,島原睜著被汗水模糊了的雙眼,仰視著面前的人。

  青峰單手抱著籃球,逆著光的臉顯得更加陰晴不定,他只是呼吸加重了一些,一副輕輕鬆松的樣子。

  「怎麼了,這就不行了?」他的聲音在島原聽來是說不出的輕視和嘲諷。

  咬著嘴唇,島原的眼睛深處有火焰燃燒起來:「還早得很呢,再來!」

  「哦,幹勁滿滿嘛,這才有意思,否則就太無聊了。」青峰總算被引起了一點興趣,他把籃球扔給島原看著他俐落地接住,腳步卻因為過度的體力消耗而不穩,嘴角勾起囂張的笑容,「不過我覺得你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吧。」

  「不需要你管!」

  在另一個球場上練球的黃瀨忍不住偷偷觀察那邊的動靜,被防守的綠間截斷運球,無奈地笑著停下了動作:「啊,抱歉抱歉,小綠間,我走神了。」

  「就算你不走神,也無法衝破我的防守。」綠間推了推眼鏡冷哼一聲。

  「不要這麼說嘛……呐小綠間,平時我和小青峰的一對一,難道也是這個樣子的嗎?」

  「什麼樣子?」綠間不解地反問一句,才領會到黃瀨的用意,思考了一下才認真地回答,「和你一對一的話,青峰的態度比現在認真多了,不過氣勢倒是意外地足啊。怎麼,青峰和島原之前有摩擦嗎?」

  在之前的合宿中已經認識到了綠間在情商方面的不靠譜,黃瀨自然也沒對他抱多大的希望,胡亂應付過他的疑問,黃瀨把視線重新投向一對一的兩人。

  ……不,與其說是一對一,不如說是青峰對島原單方面的碾壓吧。

  作為一個備受期望的新人,受到的打擊程度可想而知。

  「怎麼了,在哭嗎?」

  訓練結束後,黃瀨等到隊員們打掃完衛生離開後,來到體育館後面的水池,果然發現了島原。

  被黃瀨從身後猛地一叫,用力用水龍頭的水洗臉來掩飾臉上的淚水的島原慌張地用胳膊擦了擦臉,轉過頭去。

  映入黃瀨眼中的是他紅腫的眼眶和止不住的淚水,可憐兮兮地像只被遺棄的小狗。

  「喂喂,哭得這麼慘嗎?」黃瀨笑著扔給他一條毛巾,看著他胡亂擦著,「我就猜你會在這裡。」

  「黃瀨學長也是……來看我這個不自量力的小子的笑話的嗎?」島原抽抽噎噎地逞強。

  「啊?不不不,不是哦。」黃瀨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什麼神經,突然很有傾訴的*,也不管島原有些警惕的眼光,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呢,這個地方我也很熟的,別看我這麼帥氣的樣子,偶爾也會跑到這裡哭一哭的哦。」

  他的笑容慢慢地淡下來:「在被小青峰打敗之後,只能躲在這裡哭。沒錯,就和現在的你一樣。」

  對了,為什麼會這麼好心地來勸他呢?

  大概就是……和以前的他太像了吧。

  「誒?連被譽為奇跡的時代的黃瀨學長也……」島原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沒辦法的啊,因為小青峰太強了嘛。不過即使是這樣,我也一直都沒有準備放棄過哦,在籃球上打敗他的目標……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嘛,雖然在籃球上我可以這麼勸導你,但是關於久梨醬的問題上,我勸你你還是放棄吧。」黃瀨說到這裡,轉移了話題,「久梨醬和小青峰的感情很好的,去追求一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子壓力也很大,你仔細考慮一下,這是作為學長給你的忠告~」

  時間靜靜流逝,櫻花由盛放到凋零,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女孩子們也將羊毛襪換回了普通的棉襪,裸/露出來肌膚帶著青春的光澤。

  與越來越明朗讓人心情變好的氣候相反,進入了五月份,久梨的心情及越來越糟糕,偶爾愣神的時候,臉上也帶著冷淡而悲哀的神色。

  距離全國大賽還有兩個月,作為前一年全國大賽冠軍的帝光,可以直接參加地區賽的八強淘汰賽。眼看著地區賽已經近在眼前,作為中學籃球界毫無疑問的超強豪門,即使看不上區區地區賽,籃球部的訓練依舊是以翻倍的強度進行著。

  青峰的狀況稍微有些糟糕,一向重視訓練的他偶爾還會以「不小心睡過頭了」作為理由翹掉訓練,在練習賽時動作也懶洋洋地,已經被赤司訓斥過兩次了。

  「最近阿大那傢伙也太懶散了吧。」桃井是這樣向久梨抱怨的,「久醬如果有時間的話,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才可以,絕對不能心軟!」

  「嗯……」久梨有點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你到底還要擺出這一副苦逼的表情到什麼時候啊?!」

  放學收拾書包時,久梨拿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卻發現手機已經因為電量耗盡而自動關機了。她微微歎了口氣,卻被水野用書卷成筒用力拍在頭上:「啊,好痛。」

  「最近你到底是怎麼了,又是五月病犯了嗎?從一年級的時候開始就這樣,你的五月病也太嚴重了吧。」

  「過了五月就好了啦……千雪不用擔心我。」久梨喃喃地小聲抱怨,「頭被打得好痛哦。」

  「嘖,真是看不過去了。呐,這個給你。」水野一邊說著一邊扔過一張電影票來,「我記得你盼著這部影片上映很久了吧,好不容易買到的首映票,今天一起去看電影吧,別去想五月病了。」

  久梨接過票,看了看水野抿著嘴笑起來:「千雪真是貼心,謝謝你。」

  「囉嗦!這次我總算搶在你家男朋友前面了吧?快收拾好書包然後去看電影啦,今天你的時間都是我的,誰來搶就滅了誰!」水野揮著拳頭叫起來,然後自己也禁不住笑了,「只要能讓你開心一點就好……」

  搶在大輝前面嗎……算了吧,他們兩個人最近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她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看他比賽,一向大大咧咧的男朋友……估計連她最近心情不好都沒注意到吧。

  久梨加快了動作,背起包和水野並肩走出教室,這幾天沉沉地壓在心頭的烏雲總算被一隻素手輕輕撥開,連腳步都變得輕鬆一些了。

  因為還有水野陪著她,還有大家,所以一定可以……

  久梨的腳步突地變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給自己鼓了鼓勇氣,歪頭看著身邊的水野:「千雪,其實並沒有五月病,我的心情不好是因為……」

  斜斜地從走廊的窗間透進來的陽光撒了一地,遠處的夕陽,鮮紅如同神明的血。

  緩慢接近的腳步聲,赤司的身影從前方的拐角處出現,他的神色不知為何有些嚴肅,正好看到了站在走廊上的久梨和水野。

  「正好,久梨,我有事要告訴你。」赤司低聲說著,「你的手機沒電了嗎,他們聯繫不到你,就找到我幫忙轉達。」

  「他們?」想要說出口的話被赤司的出現打斷,久梨呆了一下,「……是他們嗎?但是不是是下周嗎,怎麼今天會聯繫我……」

  久梨不解地嘟囔了一聲,抱歉地看了看水野:「千雪,稍微等我一下,征君有事要告訴我。」

  「嗯。」水野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久梨的手,「但是說好了哦,今天下午我們去看電影。」

  「……」久梨頓了一下,慢慢點了點頭,嘴裡卻擠出幾個字,「如果可以,一定。」

  說完,她推開水野的手,向赤司走去。

  水野看著久梨和赤司走到遠一些的地方,低聲說著什麼,然後久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最後她看向她,水藍色的瞳孔裡流露出一絲歉意。

  她看得到,久梨看到電影票時的驚喜,和她走在走廊上時開心的神情,還有剛剛想要告訴她什麼事時堅定的眼神。

  她都知道,久梨也想和她一起去看電影,也想和她手挽著手走在大街上聊天談心,她什麼都知道。

  但是還是有無法忍受的憤怒從心間一下子燒起來,烤灼著她的理智。

  久梨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看向等待在旁邊的水野:「千雪……」

  水野壓制著心頭的憤怒,咬著牙開口:「又要說抱歉,對不起,今天不能和我一起了這樣的話嗎?」

  看著她默認的樣子,水野突然泄了力一般,她深深地歎了口氣,然後抬起頭來直直地盯著久梨:「久梨,我只想讓你開心。」

  久梨覺得自己連「抱歉」都說不出來了,她自己也知道,對水野她說了太多的類似的話。

  但是即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還是開口了,不論是什麼,最起碼讓她知道,最起碼讓千雪能知道……

  「這次真的是有急事,沒辦法脫身。千雪,我真的很抱歉。」

  「哦,是什麼事呢,急到連一場電影的時間都要搶,急到今天下午非做不可,急到你根本就和以前一樣只要赤司君來說幾句話你就可以直接跟他走,把我丟在這裡。」

  久梨想了想,組織一下語言,將原因說了出來:「……是我的親人,他們來看我,馬上就要回鄉下的老家了,所以我需要馬上回家去見他們。」

  「我還從來沒聽到久梨提起自己的家人呢,不僅是家人,連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提及。」久梨說出的理由反而讓水野更加難受起來,「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久梨。」

  「什麼都不告訴我,根本不想讓我接近你。不只是我,還有桃井,更甚至連青峰也是吧,你根本、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一個人接近你,對嗎?除了赤司,你根本沒打算接受任何一個人,不是嗎?」

  久梨被她的咄咄逼問壓得說不出話來,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到了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赤司。他胳膊搭在窗臺上,視線淡淡地望向窗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和水野之間的爭執。

  但是只要他站在那裡,就給了她無限的勇氣,久梨開口:「千雪,我知道我的理由讓你難以接受,但是請相信我是真心對待你的,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而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是可以告訴你的。那位親屬很少來和我見面,所以今天不得不去和他相聚。不論如何,給我時間,我也想走到你身邊——」

  「如果這麼想,就別總是對赤司君這麼言聽計從,偶爾也能為了我或者你自己反抗一下如何?」

  久梨想起剛剛赤司轉達的事情,狠了下心:「今天的事情,沒辦法推掉,我需要過去。」

  「那好吧。」水野無力地揮了揮手,她看著久梨的眼神有些冰冷,「你早晚都會後悔的。」

  她這樣說著,一把拎起背包大步走過久梨身邊,連看都不去看赤司一眼,修長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也沒去看水野的動作,赤司收回望向窗外的視線,看著久梨:「時間不早了。」

  「啊,那我這就下去,司機在門口等嗎?」

  「是栗原在開車,門口對面的馬路上。」赤司摸了摸久梨的頭頂,「先去見他們,晚上回家再說。」

  他的聲音變得很溫柔,久梨幾乎一瞬間想要哭出來,還是忍住了。

  私家車停在人員已經差不多走光的校園門口,久梨很容易就找到了。鑽進後座,久梨向身旁的男人問好:「舅舅,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久梨又長高了吧,變成漂亮的小姑娘了呢。」久梨的舅舅點了點頭,說著客氣話,「美惠,快點和姐姐問好。」

  坐在爸爸的腿上,美惠眨了眨眼睛,聲音脆生生地:「姐姐好。」

  「美惠也長高了很多呢,時間過得真快。」

  進行了這些例行的問候,車廂陷入了一片沉寂,氣氛尷尬得讓開車的栗原都不太自在地咳嗽了好幾聲。

  久梨的舅舅最先開口:「那個……今天我帶美惠來東京檢查身體,突然想到姐姐的忌日是三天后的事。雖然有些失禮,不過從我們那裡到東京還是有點麻煩,就擅自把祭拜的時間提前到了今天,也沒來得及和你提前商量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既然舅舅自己都不介意,我當然沒有意見。」

  「因為醫院人太多了,美惠也是剛剛才檢查完,時間的確是稍微緊張了一點。」為了緩和氣氛,他自顧自地「哈哈」了兩聲算作自嘲,「希望沒打擾你上課。」

  「哪裡,我剛剛下課。」久梨一板一眼,有問有答。

  雖然為了這件事,她和水野起了爭執,甚至將兩人之間的矛盾也加深了很多。

  不過久梨自己知道還是自己的問題,舅舅的出現不過是一根導火索而已。但她無法理解的是,為什麼即使她將原因坦誠告知,水野仍然無法接受。

  可能是自己也很不好意思,久梨的舅舅解釋完今天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就繼續沉默不語,望著窗外發呆。

  倒是坐在他懷裡的小姑娘美惠非常興奮,趴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偶爾會大聲嚷嚷。

  「爸爸!你看你看,好大的摩天輪,那裡就是遊樂場嗎?下次你和媽媽帶美惠來玩好不好?」

  「爸爸!路邊還有發氣球的熊叔叔哎,好大!」

  「冰淇淋!那裡有冰淇淋!」

  說到後來他乾脆牢牢地抱著美惠,低聲喝斥:「好了美惠,不要吵鬧!」

  美惠嘟著嘴,圓滾滾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見爸爸真的不理她,只能抽噎了一聲不說話了。

  舅舅和媽媽並沒有什麼感情,兩個人從小的關係就不太好,後來作為姐姐的媽媽考上了東京的學校,而作為弟弟的舅舅則是繼承了父母在鄉下的房子,娶了鄰近縣市的一個女子。

  後來媽媽嫁給了爸爸,兩個人非常努力地在東京買了房子,和鄉下的舅舅聯繫越來越少,幾乎每年只有過年才回禮節性地互寄明信片和打電話,一般都是匆匆說幾句就掛斷電話。

  爸爸媽媽去世後,她唯一的親人卻只有這個基本上沒見過面的舅舅了。

  但是他們也只是每年見一次面而已,就是在五月份,爸爸媽媽的忌日時,舅舅會帶著舅母和孩子來東京給他們掃墓。

  而今年,乾脆就趁著帶孩子來東京的醫院時順便把每年都要去做的麻煩事解決了嗎。

  懷抱著不知名而複雜的心理,久梨和舅舅上完了香,將水果和清酒放在墓前,簡單的清洗墓碑過後,幾個人就結束了掃墓。

  在回程時,久梨看了看身邊的舅舅,他的神色算得上是呆板,像是在執行一道不得不去完成的程式。

  算不上是失望,久梨覺得自己可能也快麻木了,竟然一點別的情感都生不出來,她把視線投向窗外。

  路過的一間小店,白色的招牌上畫著藍色的冰山。久梨叫了停車,在舅舅和美惠疑惑的視線中下了車,再回到車上時,她手裡多了一支大大的冰淇淋。

  蛋筒上面堆了好幾個大大的各色冰淇淋球,巧克力醬微化,在有些熱起來的天氣中散發著冷氣。在美惠亮閃閃的眼神中,久梨把冰淇淋遞給她:「美惠,吃吧。」

  「謝謝姐姐!」美惠歡呼一聲,不顧自己父親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接過來一下就咬了好幾口,露出幸福的表情,「好吃~」

  「……這、謝謝你,久梨。」最終,久梨的舅舅只能道謝。

  「沒關係,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久梨沒什麼表情,她揉了揉美惠的頭髮,靜靜地坐在一邊。

  夕陽西沉的餘暉中,昏黃的光線照亮了空氣中細細的塵埃,金色的細塵漂浮在空中四處飛舞。轎車呼地駛過,撞碎這一團團的細塵。

  之前幾年他們來的時候,久梨會送他們到車站坐車,再由司機送回赤司家。但是這次也許是她自己也太累了,或許自己舅舅的行為讓她覺得不去執行那些表面上的客套程式也無所謂,久梨讓栗原先把自己送回家,再讓他單獨去送舅舅和美惠去車站。

  車停在了赤司家門口,久梨提著書包下了車,剛吃完冰淇淋的美惠趴在車窗上戀戀不捨:「姐姐,我下次來東京可以找你玩嗎?」

  「可以。」久梨略一點頭,向舅舅告別,「那舅舅,我先走了,你們路上小心。」

  車緩緩開走,美惠還從車窗裡伸出頭往回看著,大眼緊盯著站在門口的久梨,伸出細嫩的小胳膊招手:「下次我再來找姐姐玩~姐姐再見~」

  或許你們別再來了比較好。

  久梨望著離去的車影,有些冷淡地想著,自己都覺得唾棄自己。

  她轉身走進赤司宅,看著熟悉的擺設和走上前來接過她書包的管家,只覺得幾乎要把她壓垮的疲憊一擁而上,連走路的腳步都蹣跚起來。

  踉蹌著推開房門,房頂的吊燈已經打開了,透過裝飾的水晶折射出七彩璀璨的光芒。

  赤司坐在書桌前,低頭翻著一本什麼書,聽到久梨回來的動靜,他轉過視線:「你回來了,久梨。」

  「嗯。」低低地應了一聲,久梨帶上了房門,靠著牆壁緩緩坐了下來,「征君,我好累……」

  赤司站起來走到久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從房頂的吊燈打下來的陰影讓他看起來表情有些陰暗。他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久梨的胳膊,把她拽了起來。

  「先去洗個澡,什麼都不要想。」和表情相反,他的聲音溫和而輕柔。

  久梨點了點頭,把書包和制服口袋裡的東西放在床上,給手機充上電,順從地走進浴室。不一會,藍色的冰花玻璃門就蒙上了一層水霧。

  赤司繼續坐回書桌前,翻著久梨的資料本。

  過了幾分鐘,久梨放在床邊充電的手機就嗡嗡地震動起來。

  久梨擦著頭髮走出浴室,正好看到赤司把她的手機放回床邊。

  「怎麼了嗎?」洗了個澡,原本就疲累的身體更加沉重起來,久梨禁不住打了個哈欠,睡意浮了上來,「有找我的電話?」

  「是水野千雪的電話,我幫你接了,已經沒事了。」赤司淡淡地說著,「你太累了,先睡一會吧。」

  久梨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撲通趴倒在床上,蹭了蹭柔軟的被褥,尾音因為疲憊而拉長:「哎……現在睡的話,晚上就睡不著了……」

  「沒關係,我會叫你起床的。」赤司俯身過來把她頭上蒙著的濕漉漉的毛巾拿走,重新扔過來一條幹毛巾,「我陪著你,睡吧。」

  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毛巾擦著頭髮,久梨蹬掉了拖鞋,往床頭像毛毛蟲一樣地蠕動著靠近,挺屍在床上。

  「征君,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久梨半睡半醒,迷迷糊糊地問道:「和千雪解釋清楚……就可以了嗎……但是為什麼她不肯聽呢……」

  「沒有必要。」赤司沉聲說著,少年故意壓低的音色有種蠱惑的色彩,「她並不體諒你,沒有必要再和她解釋了。你已經非常努力了,只有能跨過那道門檻的人才適合你,桃井不是就很好嗎?」

  「五月?」

  「而水野不行。」赤司這樣下了結論,「不要想這麼多,我在你身邊,久梨。你也不需要她了。」

  「但是……」久梨閉著眼睛,卻有幾滴淚水濡濕了睫毛,她掙扎著想要醒過來,「征君……」

  赤司一手撫開黏在她額頭上的劉海,給她擦了擦汗:「睡吧,久梨。」

  這時枕頭旁邊的手機又亮了起來,來自桃井五月的聯絡請求在螢幕上不斷地跳動。

  赤司拿過來,俐落地按掉了通話,然後編輯了短信回復她:「久梨睡了。」

  他順手拍下久梨的睡臉,附上短信發了過去。

  桃井動作非常迅速地回了一大串「★v★yoooooooo~~~」過來。

  照片中已經陷入了睡眠的久梨,雖然臉上還有淚痕,但是表情非常地平和而安寧。赤司摸了摸她的頭髮,果然隨著他的動作,久梨的眉頭慢慢舒展開。

  「讓久梨在你和我之間選擇一個嗎,真是可笑的宣戰啊,水野千雪。」

  久梨曾經想過,如果那個時候赤司父親沒有收養她,她沒有現在這樣優渥的環境,也沒有遇到赤司征十郎,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的。

  第一次見到赤司的時候還在醫院,赤司父親帶著小小的赤司來醫院看望她。

  她當時躺在床上似醒非醒,前來調查的員警將一幅幅印著陌生人頭像的照片展示給她看,讓作為極少數倖存者的她從數量巨大的確認死亡的人中找到自己的親人。

  因為撞擊正從她的左側襲來,久梨的左耳幾乎已經聽不到一絲聲音,視力也稍微受到了影響,傷勢較重的左眼綁著繃帶,右側藍色的眼珠呆滯地盯著照片,紋絲不動。

  「小姑娘,這個人是你的親人嗎?」見久梨沒有反應,員警重新換了一張照片,不顧護士勸說「她的記憶沒有完全恢復,也認不出來的,先讓她休息一下吧」,繼續向她詢問著,「如果是的話就點點頭,不是的話就搖搖頭。」

  久梨眼睛眨都不眨,視線像是落在照片上,又像是直接穿過了照片,茫然地投向虛空。

  「這樣真的不可以,員警先生,孩子還這麼小,請不要再問這種刺激性較大的問題了!」護士終於被惹急了,她強硬地擋在久梨面前,把員警向外推著,「在她痊癒之前,請都不要過來了!」

  「如果你妨礙公務的話,我們這裡也會很難辦。」員警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為難,「我們並不想這樣做,但是為了能讓孩子儘快找到自己的父母,這也是唯一的辦法。死者隨身的證件大多都受到了破壞,根本沒辦法辨認……到現在都沒有其他親人來看望她嗎?」

  「……還沒有,她不說話,有喪失記憶的表現,我們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親人。」

  赤司跟在父親身後,走到病房前正好聽到他們的對話。他知道父親要帶他來看望作為他的得力助手與朋友的孩子,而父親之前也已經透露出想要收養那個孩子的意願,畢竟是日後會生活在赤司家,赤司認為自己也必須要好好瞭解那個孩子的情況才可以。

  「緒方久梨是在這個病房的嗎?」赤司父親問道,他冷靜地應付著突然間激動起來急忙說著什麼的護士和員警,「我是她父親的朋友,辨認死者的工作就交給我吧。以及我需要知道她目前的狀況。」

  他這樣說著,示意赤司先進病房去看看久梨。

  赤司點了點頭推開門,那正是午日陽光最燦爛的時間,擺在窗臺上紅色白色粉色簇擁著盛放的天竺葵散發出香甜而濃重的花香。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子整個人都被掩在了被子裡面,露出來的胳膊和頭都纏著慘白得和病床同一色調的繃帶,臉色幾乎已經和這種慘白融為了一體。只有露出來一隻水藍色的眼睛色調不同,卻毫無光澤,像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的玻璃球。

  赤司走到病床前,低頭看著這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原本應該是很漂亮的一張臉,頭髮因為需要做手術被剃得坑坑窪窪,一眼看上去讓人覺得非常可笑,然後湧上來的卻是心酸。

  「她叫緒方久梨。」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身後的父親低聲說著,他蹲下來摸了摸久梨長一截短一截有些地方還露出頭皮的頭髮,不由得歎了口氣,「征十郎,以後她就是赤司家的人了。」


第48章

  久梨對以前的記憶幾乎都是模糊的,車禍之前的記憶不用說,在身體進行徹底治療的那一段時間,她也是過得渾渾噩噩地。像是和這個世界根本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她像個旁觀者一樣呆呆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

  直到某天早上她迷迷糊糊地從病床上坐起來,像是有如神助一般,一直以來混沌得像一團漿糊一樣的大腦突然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某個開關終於被撥開,眼中總是和蒙了一層紗一樣的世界突然清晰起來,周圍總是讓她難以理解的事物也都能夠接受了。

  當護士推開門給她做例行檢查,說了一句不抱著任何會被回應的期望的問好「早上好,久梨」時,她驚訝地聽到一個細嫩而顫顫巍巍的聲音。

  「早安……」

  「久梨……你醒了嗎?」一直照顧她的護士幾乎要喜極而泣,她高興地說著,「你終於清醒過來了嗎,真是太好了,等下赤司君過來他也一定會很開心的!」

  心裡在想她嘴裡的「赤司君」是誰,久梨卻下意識地笑了一下,遲鈍地重複著護士的話:「希望他能開心……」

  她不認識什麼赤司君吧……這樣疑惑地想著,但是內心卻歡呼著想要快點見到他,像是見一個非常熟悉而親密的人。久梨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動作,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鐘,時針和數字八之間只剩一道細細的縫隙。

  護士注意到久梨的動作:「在等赤司君來嗎,快八點了,也該到了。」

  呼應著護士的話,病房的門被輕輕敲響,推門進來的少年眉眼如畫,溫潤如玉,他先向護士問好,然後把視線轉向久梨:「早安,久梨。」

  一團迷霧一樣的之前的記憶中,這句每天必有的問好衝破了桎梏,串聯起之前一幅幅細碎而淩亂的記憶畫面。久梨歪著頭,她看著赤司微微笑起來。

  「嗯,早安,征十郎。」

  如果沒有征君的話,現在的她一定也是不存在的。

  現在的生活很開心,非常開心,有征君,有幾個好友,還有作為男朋友的青峰,久梨甚至有點飄飄然了,這樣就足夠了,足夠幸福。

  如果一定要從自己的生活中剝離些什麼,一點一點將自己的幸福從心臟裡挖出去,留到最後的也一定是赤司征十郎。

  和水野千雪的爭吵並不是不能解決的,對方有些激動,自己也是因為毀約有錯在先,只要好好解釋清楚,兩個人還能和之前一樣成為好朋友。

  但是水野想要的並不是這種敷衍的和好,她期望著更多,希望好朋友能夠真正擺脫赤司的掌控,希望久梨能夠將自己和赤司擺在同樣的位置上,而這些都是久梨不可能做到的。

  有些事情,如果不是當事人,是永遠都不能瞭解對他們的意義的。比如赤司對於久梨。

  即使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對方也沒有用,告訴她赤司對她的意義,告訴她在那段日子中赤司是如何陪在她身邊,把過去的一切都全盤托出也是沒用的。

  人永遠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思考問題的,永遠都不可能真正體會到其他人的感受,即使嘴上說著什麼「我理解你」,實際上是不可能真正切實地理解對方的感受的。

  水野是這樣,久梨也是這樣。

  她永遠都沒辦法知道水野對她的想法,不能理解她迫切地希望她獨立生活的急切和恨鐵不成鋼,不能理解她每次被久梨在選擇時丟下的失落和傷心。

  水野向班主任提出了調換位置,從久梨的前座搬到了離她很遠的位置。

  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朋友,和她同為田徑社的一員,甚至連家都在同一個街區,可以一起上學放學午休吃飯下課訓練,平時形影不離地在一起。

  久梨也是一邊說著「我可以理解她,可以理解她的選擇」,一邊卻仍止不住地傷心。

  桃井雖然和久梨並不是一個班級,但是她敏銳地從久梨低沉的情緒中發現了什麼。作為帝光中學知名度頗高的女性學生會成員,她很快就利用自己的人脈打聽到了久梨和自己的朋友決裂了的消息。

  籃球部的訓練結束後,黃瀨又歡快地跑過來纏著青峰想要繼續一對一。

  青峰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不要。」

  「哎?為什麼啊?」

  「反正你也贏不了吧,總之我不要,啊好累,我要回家睡覺了。」

  黃瀨的神情沒有一絲挫敗,反而滿滿的都是興味和熱烈:「多來幾場就可以啊,小青峰你最近也太奇怪了,一點幹勁都沒有可不好哦!」

  聽到黃瀨和青峰在說這些,一向很少參與他們的討論的黑子也湊了過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是這樣沒錯,青峰君最近非常鬆懈呢。」

  「對吧對吧,你看連小黑子都同意我的觀點了!所以說,快點來一對一吧小青峰~」黃瀨開心地攬住黑子的脖子歡呼。

  「都說了不要了,這麼想一對一的話就明天吧,真的好困……」青峰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說道,提起自己的包甩到肩膀上準備離開。

  桃井原本在一旁收拾今天的資料,見青峰馬上就要離開,連忙叫了起來:「喂阿大,你要去哪裡呀?!」

  「回家……」

  「等、哎呀時間還這麼早,你再練習一會會怎麼樣嘛!你等等我,我還沒收拾完呢!」桃井加快了手下的動作,見青峰一點都不為她的話停下腳步,更急了,「阿大你這傢伙,我還有事要問你啊!」

  黑子走到桃井身邊體貼地說道:「那個……桃井桑,剩下的資料我來幫你收拾,你去追青峰君吧。」

  「可以嗎?真的謝謝你了哲君!」桃井把厚厚的資料一丟,雙手合十,「太感謝了!」

  她都來不及趁機表達一下自己對黑子的愛意,急急忙忙地向著青峰幾乎已經消失了的背影方向追了過去。

  「最近的小青峰……是不是有點奇怪啊?」

  黃瀨過來手忙腳亂地幫黑子一起收拾資料,整齊地碼成一摞,語氣有些擔憂:「別說像之前每天都會特地留下來加訓了,現在甚至會逃掉規定的練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黑子想起之前和青峰從M記出來時的談話,心情也陰沉起來。

  當時是好好勸了的,青峰君明明也說過不會再說那種「已經覺得籃球有些無聊了」的話,難道因為地區賽開始後一直都沒有出現讓青峰君感興趣的對手,導致他越來越失望了嗎……

  這種不祥的預感……希望只是他的錯覺吧。

  這邊桃井匆匆跑著,好不容易才追上了青峰,氣喘吁吁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阿大你這傢伙!」

  「嗯?你不是要收拾東西嗎……」青峰轉過頭來,「追上來做什麼?」

  「MO!我都說了有事要告訴你,你沒聽到嗎?」桃井氣息還沒平穩,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久醬有沒有和你說什麼,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呢。」

  青峰一愣,這一陣子他對籃球的厭煩與日俱增,自己的心情都亂成一團糟,還真沒注意久梨的問題,在他心裡她好像一直都是那個笑容滿滿的樣子。

  雖然這麼想,同時多了點心虛,他還是嘴硬道:「挺好的啊,你想太多了吧,還有其他事嗎?」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作為男朋友你不應該好好關注著女朋友的情況嗎,再這麼吊兒郎當下去,小心久醬真的生氣!」

  「知道了知道了……」被桃井吵得有點頭疼,青峰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隨口應著一邊向家的方向走去。

  不開心嗎……

  平時在學校裡倒是經常會在一起的,躲在籃球館睡懶覺有時候會被久梨發現,只要說兩句好話她就會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無奈表情借膝蓋給他枕著睡。

  正是因為覺得一直在一起,所以也沒有特意想過放學後單獨約會一類的……

  現在打個電話算了,這樣做了決定,青峰掏出手機撥出久梨的號碼,在等待接通的時間裡又伸了個懶腰。

  真是提不起幹勁來啊……

  那頭過了一會才接通,傳過來的卻不是熟悉的久梨的聲音,而是另一個層面上熟悉的聲音:「喂?」

  「赤司嗎,我找久梨。」青峰毫不客氣地表現出對赤司的不耐煩,話說為什麼久梨的手機會在赤司那傢伙手裡啊,有電話也應該給主人來接才對吧。

  「等著。」赤司的語氣也並不友好,比平時對待他人也低了一個檔次。

  青峰聽到踩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推開門的聲音,然後是赤司敲門後還沒得到回應就直接推門而進的聲音。

  「久梨,手機落在我的房間了,找你的電話。」赤司這樣說著,把手機遞給了久梨。

  久梨接過來先看了一眼來電人,在看到青峰的名字時眉眼下意識揚了起來,聲音也變得輕快:「好的,謝謝你,征君。」

  「有什麼事嗎,大輝?」

  從久梨的聲音聽不出什麼不開心的意味,和平時一樣的感覺。

  青峰只是順手撥通電話而已,根本沒想過要說什麼,僵了一下看了看身邊桃井的臉色,直接問道:「久梨,你最近心情不好?」

  他發現自己問了之後桃井的臉色更差了,她用力搗了一下青峰,做出一些無聲的口型,示意他問得委婉一點。不過青峰根本看不懂,他撇開視線無視了。

  「誒?嗯……稍微有一點,不過現在已經好多了。」久梨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想要告訴青峰,「和朋友吵架了,現在好像已經算是決裂了呢……」

  這個時候青峰和桃井已經走到了家門口,青峰嫌棄地推開湊過來想要一起聽的桃井,自己大步邁進家門順手關上門,任桃井氣憤地在外面捶門。

  「啊,是那個叫做……嗯,水野千雪對吧?」青峰絞盡腦汁地回想著,久梨的朋友意外地不多,他對唯一一個經常和久梨出現在他面前的水野還是有一些印象的,也曾經一起吃過飯。

  在交往之前他還一直以為久梨是那種和赤司一樣非常擅長交際的人,她又沒有赤司的氣場和怪異的性格,應該會有很多朋友才對。

  沒想到和他想像的完全相反。

  「是千雪沒錯……」

  那頭久梨的語氣低了下來,帶著苦惱和失落,這時青峰才意識到桃井還真沒有胡亂猜測,她最近的確遇上了很鬱悶的事,自己卻沒有發現。

  兩個人隔著話筒沉默了一陣,青峰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提議道:「那個……後天是週末,一起去醫院吧?」

  要他去安慰人什麼的,真的很棘手啊。

  他開始後悔當時不應該只是打電話,而應該去赤司家找人才對。

  如果是兩個人面對面,他伸手就能觸到久梨的話,就不用和現在一樣這樣相對無言,而是能直接把她抱在懷裡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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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雖然每個週末她都會去醫院,但是和青峰提前約好一起去的感覺果然不同。站在鏡子前,久梨撥了撥自己的劉海然後拉平衣擺的褶皺,朝鏡子裡的自己做了個鬼臉。

  交往中的中學生情侶,平時很少會約會,一旦約會的地點竟然是醫院……這種事說出去真的有人會相信嗎?

  不過他們兩個人覺得好就好啦。

  重新審視了一遍自己的裝扮,久梨拎起背包,幾乎一蹦一跳地從樓梯上跳下了樓。

  管家正吩咐其他人在客廳打掃衛生,見久梨這樣跳下來嚇壞了,顫顫巍巍地勸阻著:「久梨小姐,請不要做這種危險的動作!」

  「安心安心,不會有事的。你們動作輕一些,征君還在樓上上課,小心不要吵到他。」久梨囑咐道,又看向管家,「我去醫院了,不用讓栗原送我,我坐地鐵去就好。」

  兩個人在醫院門口碰面,青峰難得沒有遲到,反而比久梨更早了一些在那裡等著她。

  他穿著無袖的T恤套著外套,工裝長褲顯得他整個人更加挺拔,少年雙手插兜倚著醫院外牆的牆壁,還帶著些青澀的臉上已經有了成型的輪廓,整個人像一棵抽枝拔芽生長旺盛的樹。

  久梨走過去第一動作先比劃了一下兩個人的身高,鼓起臉頰:「大輝,你又長高了吧。」

  「哎?大概吧。」青峰撓了撓後腦的雜毛,不甚在意,「從開學體檢過後就沒有再特意量過了,不過制服又有些短了,過幾天就要去換新的,應該是長高了吧。」

  「真好呢,我也想再長高一點。」久梨一邊說著一邊踮起腳示意,「能長到這麼高就好了……」

  即使踮起腳來久梨也只堪堪到他的胸口,青峰噗嗤笑了一聲,借著身高的優勢摸了摸她的腦袋:「你要是能好好吃飯的話,說不定還能再長一點。」

  兩個人揪著身高這個話題一直談到踏上電梯,期間也暗戳戳地提起某個隊長大人在球隊裡已經顯得處於劣勢的身高。

  「赤司那傢伙也只能從哲身上找存在感了。」

  「我其實有建議過征君去跳繩的,據說增高效果還挺不錯,但是被他一口否決了……」

  吐槽完赤司,青峰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路上。

  「之前的事情,還在不開心嗎?」

  久梨歎了口氣:「說不在意肯定是不可能的,我和千雪走到這個地步都怪我之前忽視了太多,如果早點注意到,和她好好談談就好了,說不定能夠說得通……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看著久梨眉頭微皺的表情,青峰終於能夠實踐兩天前他曾經想過的動作,一把把久梨攬著肩膀抱在懷裡:「別想這麼多了,我還在這呢。」

  久梨抓著青峰的衣服,倚在他胸前,低低地笑出聲來:「嗯,雖然是很笨拙的安慰,不過我收下了。」

  「……很笨拙是怎麼回事啊喂。」

  去羽海的病房需要經過醫生辦公室,久梨在門口停下腳步:「大輝,你先去病房吧,我想去問一下羽海的病情。」

  她這樣說了,又想起羽海總是一副「絕對沒關係的你要相信我哦」的樂天表情,猶豫了一下改變了主意:「抱歉,大輝你還是在門口等我一下可以嗎?」

  還是兩個人一起去,不要讓羽海知道她去問過醫生比較好。

  雖然羽海也知道不讓她去問醫生是不可能的,但是最起碼在表面上還是維持這種假像吧,偽裝成她和羽海一樣對病情充滿著美好的想像。

  掛著一副沉重的表情,久梨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青峰看著久梨嚴肅著表情進去,然後換上一副更加灰暗的表情走了出來。

  青峰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怎麼了,情況不太好嗎?」

  「……」久梨點了點頭,輕輕應了一聲,「嗯,比想像的還要嚴重。」

  兩個人並肩走在走廊上,遙遙地還能看到羽海的病房,青峰忍不住發問:「羽海的病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只有她和那個小鬼兩個人住在醫院,平時來看望的人也只有你……」

  久梨的目光有點虛浮起來,她直直地看著前方:「羽海和伊久磨的父母幾年前由於車禍去世了,羽海也是因為在車禍中受到重傷,一直以來都是靠在醫院治療來延續生命。」

  「伊久磨的問題難道也是車禍……?」

  「這個不是哦……是先天性的,伊久磨被他的爸爸護在懷裡,受到的傷並不重。」

  「可是你又為什麼對他們這麼關心,赤司好像也認識他們。」青峰的表情非常困惑,雖然好奇心沒有那麼強,但是久梨的行動裡有著太多的謎團。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問過這些問題,現在才發現竟然已經積攢了這麼多。

  久梨深吸了口氣,她轉頭過來看著青峰,水藍的眼睛明明暗暗閃爍不定。

  「因為車禍發生後,我和他們在同一個病房。他們從那時候開始的醫療費,除了政府補償和福利保險之外的部分,都是我拜託赤司家幫忙支付的。當然,每筆支出我都有記下來等日後還給赤司家。」

  青峰突然意識到這是久梨在向他坦陳些什麼,和以前的隱瞞和遮掩不同,是下定了決心要將自己的過去和他一起分享的舉動。

  雖然他遲鈍的神經並不能立刻理解久梨的話的意義,但是驚人的直覺告訴他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

  青峰下意識抓住了久梨的手,順著久梨的意願問道:「你和他們同一病房?」

  「是啊,當時我也被捲進車禍了,在醫院休養了很久。剛開始和羽海他們住在同一間病房,不過後來赤司叔叔把我移到單人病房去了。」

  青峰才恍然大悟地明白了為什麼久梨總是一副不太健康的蒼白模樣,同時感覺整顆心都撲通撲通狂跳著泛出刺痛的痛覺。

  「幸好你沒事……」他呼地吐出悶在胸口的一口氣,突然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倖感——

  如果當時久梨的傷勢也很重,如果現在的她和羽海一樣,這幾年來只能躺在床上度過枯燥而絕望的日子,這樣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遇見。只是這樣想像,都讓他為久梨心疼起來。

  想到兩個人也許根本就會成為陌生人,連心都要揪了起來。

  他沒有再繼續問下去,比如為什麼久梨會生活在赤司家為什麼一切的事務都是經過赤司家的手操控的,比如為什麼久梨沒有提過她的父母,比如久梨在那次的事故後有沒有很嚴重的傷勢和後遺症。

  對於青峰的單細胞來說,他已經想不到其他可以詢問的問題了。

  而他現在也是潛意識中相信著久梨曾經對他的解釋,因為父母的原因被送到赤司家寄養著,所以一切都交由赤司家來處理,這樣都能說得通。

  對青峰吐露了一部分事實,久梨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起來。

  有些東西,真的是無論如何已經用盡了全力,也不可能去得到的。

  即使伸長了胳膊去拿,即使用力踮起腳尖,即使腳趾斷掉也要踩著岩壁向上攀爬著伸手去夠,也不能拿得到的東西。

  從醫生那裡瞭解到的羽海的病情,真的很難再這樣拖下去了。

  拍了拍臉頰換上輕鬆的笑容,久梨推開了病房的門:「羽海,伊久磨,我們來了~」

  「久梨,你來得正好,伊久磨正纏著我給他講故事……來伊久磨,去找久梨姐姐吧,我稍微有些困了,讓姐姐休息一下吧。」

  羽海這樣打著手勢,把手裡的什麼東西塞進枕頭下面。

  她的臉比青峰之前看到過的又慘白了幾分,他又想起久梨說的「情況很不好」,的確是能從臉色上就能輕易察覺到的,病情惡化的跡象。

  但是裡面的三人都好像毫無所覺,就像是沒有人提起,就永遠都不會注意到,反而堅信著她的身體會迅速好轉。

  完全無法理解他們詭異的思想,青峰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從心底升上來一股寒意。

  週六去過醫院,周日就是東京的地區賽決賽,青峰打著哈欠走進休息室時,被赤司瞪了一眼。

  「遲到了,青峰。」

  「抱歉抱歉……睡過頭了……如果不是五月的電話我估計就直接睡過去了吧……阿欠。」懶洋洋地靠在櫃子上,青峰無精打采地垂著頭,根本沒聽進去赤司的作戰計畫。

  反正只要拿到球之後不斷進球進球就好了,他對對方的實力不抱任何期望,更何況還有哲在,他能夠在任何時候得到黑子漂亮的傳球然後輕而易舉地得分。

  這樣算下來,一場隨隨便便就拿下一百分根本就不是問題啊。

  這麼想的話,越來越覺得籃球無聊透了。

  青峰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久梨:「久梨人呢?」

  赤司沒回答,還是桃井給了回應:「久醬說今天想換個角度看比賽,所以坐到觀眾席上去了。」

  「反正不過是沒什麼看頭的比賽,坐哪裡不一樣……」青峰撇了撇嘴,被桃井把手裡的資料卷成紙卷用力拍在頭上,「好痛,五月你幹什麼!」

  「在比賽之前就這麼大言不慚真的沒關係嗎,自信是好事,這次如果再和之前一樣那麼沒幹勁是絕對不可以的,都已經是地區賽的決賽了,你倒是給我認真一點啊!」

  紫原慢悠悠地咬碎嘴裡的薯片:「哎……月亮妞在發火呢,好可怕。」

  「小紫你也是!不要這麼輕鬆地吃零食了真是的——你們一個一個都這樣……」

  黃瀨非常感同身受地點點頭,跟著桃井一起控訴道:「對啊對啊,去年第一次和你們一起比賽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對待對手超級不上心的啊!」

  「這麼說的時候你可以先把手機放下,小黃,你是不是又在和粉絲們發短信談情——果然是!」

  探頭奪過黃瀨手裡的手機,看到上面黃瀨裝帥賣萌的回復和女孩子們粉紅色氣息滿滿的資訊,桃井恨不得把手機扔在地上一腳踩碎:「真是受夠你們了!」

  而這時在觀眾席上的久梨,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第50章

  棕色頭髮的高大男生在久梨身邊的空位坐下,轉頭向她非常自來熟地打了個招呼:「喲,好久不見了。」

  久梨的表情稍微漂移了一下,她仔細想著這個男生的名字,最終還是從他身旁背包的銘牌上找到了他的名字:「啊,木吉學長,好久不見。」

  「啊哈哈哈,突然為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感到很羞愧呢。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緒方久梨,帝光中學三年級的學生。」

  「哎?國中生?」木吉的表情換上了不可思議,「我記得之前還和奇跡的時代對戰過的,啊就是那個,後來來找你歸隊的男生,是叫做青峰來著對吧。為什麼那個時候會在聯賽裡遇到國中生,高中的比賽和國中的比賽不應該是分開的嗎?」

  久梨半張著嘴思考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根本沒聽懂木吉顛三倒四的話,等反應過來只能一臉哭笑不得:「那個,木吉學長,您去年這個時候還是國中三年級,所以才會和身為國中二年級學生的奇跡的時代們對戰……」

  而你現在升到高中,他們變成三年級了,就是這麼簡單。

  木吉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這樣!」

  ……是這樣沒錯。

  「木吉學長為什麼專程跑到這裡來看比賽?」久梨摸著下巴,「高中的地區賽才應該是學長作為高中生需要注意的吧,現在來看國中生的比賽並無用處啊。」

  「嘛,雖然這麼說是沒錯,不過我可是超級在意這幾個人的,來看比賽也沒什麼吧,畢竟日後也可能會成為對手呢。

  兩個人慢慢聊著,球場下方兩隊開始入場,觀眾席上立刻爆發出陣陣歡呼。

  木吉的表情嚴肅起來,他的視線隨著那個高大的紫色身影而移動著:「紫原敦……」

  赤司依舊沒有出場,但是即使坐在休息區,也沒有一個人能夠輕易忽視他。

  幾乎所有的比賽赤司都沒有上場過,一直都坐在旁邊觀察局勢分析戰況,然後給隊員們下達最為直接而正確的命令。

  即使是坐在那裡,周身的氣場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說話間,場內拿到了球的青峰晃晃蕩蕩地帶著球向籃筐跑去,但是即使姿勢有些奇怪,但是他跑步的速度卻快到根本沒有人能夠追得上他。

  木吉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發覺到青峰和那個時候的青峰的不協調感,轉頭看著久梨:「緒方小學妹,這樣不要緊嗎,青峰看起來非常懶散的樣子呢。」

  久梨當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但是她身邊坐著的可是和她一點都不熟的木吉鐵平,作為被評論對象的女朋友,她自然會站在青峰這邊給他撐場子。

  久梨眼角餘光往他那邊一瞟,輕哼了一聲:「是嗎,大輝本來就是這樣的性格,對手不強的話,自己也提不起興趣來,這只能說明這場比賽的對手太弱了而已。」

  「是這樣嗎……」木吉看了她一眼,像是聽信了她的解釋,把話題轉移開來,「紫原從比賽開始就沒走出過禁區了,難道這場比賽他準備就這樣打下去嗎?」

  和他所在的照榮中學比賽時,紫原敦最起碼還是全場跑了好幾圈的,他該不該為此感到開心呢。

  「因為進攻有大輝就夠了。」久梨一句話就直接把在場上的其他隊員都省略了,「允許紫原君呆在禁區不需要進攻,這是征君誘惑他上場的一個條件,反正這樣的安排是最方便省力,也能確保勝利的戰略。」

  「哇啊……這可真是讓人難以認同的戰略啊。」木吉感歎一聲,對上久梨一瞬間有點敵意的眼神,自顧自地解釋,「難道不是嗎,只以勝利為目的,隨意把隊員當做棋子一般使喚的戰略,完全不考慮他們的想法。」

  久梨笑得眼睛彎成一道月牙:「嗯?木吉學長是在質疑征君的做法嗎?」

  木吉擺了擺手,臉上掛著輕鬆的笑容:「質疑談不上,只是我個人並不喜歡這種做法而已。」

  「但是你也無法否認,這是取得勝利的最佳戰略吧?」久梨頓了一下,「抱歉,木吉學長,我太冒失了。」

  面前的人不論如何,也是高她一個年級的學長,久梨咬了咬嘴唇,把更沖的語氣咽了回去,低眉順眼地微笑:「也許木吉學長不能認同征君的做法,但是作為帝光中學的一員,我相信赤司征十郎的一切行為都是絕對正確的。」

  「啊,我這裡也是很不好意思,或許是我太多話了。」木吉毫不在意久梨擔憂的上下級關係,拍了拍久梨的肩膀友好地笑了笑,「能得到自己學校的學生這樣的信任,我相信赤司征十郎一定是個稱職的領導者,我畢竟是外部人員,本來就不該說什麼的。」

  他收回看著久梨的目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局勢一邊倒的球場上,心裡對赤司的認識又刷新了一層。

  不論赤司如何得到他人的信任,木吉仍不可能認同他的做法和思想。

  籃球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被用來看做決定實力的工具。過於重視比賽的輸贏,反而會喪失籃球比賽的真正意義和樂趣。只為了勝利而去比賽,臉上卻是一副冷淡而厭惡籃球本身的表情,這種事……想想都覺得可笑。

  讓他沒辦法想像的卻是,作為國中界籃球豪門的帝光中學的信念,卻和他的想法截然相反。甚至連坐在他身邊的這個女孩子,也是一副為了比賽的勝利與有榮焉的樣子。

  明明已經很明顯了,一開始就表現得不喜歡籃球紫原敦暫且不算,那個在比賽中一直神采飛揚的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現在的表情卻這麼漠然。

  而他周圍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也沒有人去阻止他。

  久梨注意到了嗎?

  這是毫無疑問的,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確信沒有人敢說看比賽看得比她還要認真的,赤司和桃井也不例外。

  ——當然,只針對青峰個人而言。

  看比賽的時候,久梨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人,藍色的瞳孔只也只能倒映出屬於青峰大輝的身影,還有他飛揚的眉眼。

  之前因為和水野的事故,久梨很久都沒有去看青峰的比賽了,但是也正是因為中間的空缺,再次看到青峰的籃球時,給久梨的違和感更加明顯了。

  她喜歡著的那個球場上的青峰,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比賽結束後赤司照例安排下來暑假的合宿計畫,等久梨從觀眾席回到帝光休息室時,在走廊上碰到了不知在說些什麼的青峰和黑子。

  青峰垂著頭的樣子像是剛被黑子教訓了一頓,他嘟嘟囔囔地說著,語氣滿是失望:「都是因為對手太弱了啊,真的好弱,一點都提不起興趣……」

  明明是勝利的一方,他卻委屈得像是自己輸了一樣,像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的孩子控訴著自己的不滿,得不到想要的東西而失落萬分,讓人狠不下心開口去指責他。

  拜託了黑子轉告其他人他們先離開,兩個人離開體育館,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亂逛。

  青峰一手抱著籃球,一手拉著久梨,從街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拐過一個路口,往前幾步就是一個街頭籃球場。

  他嘁了一聲,腳步立刻一轉就要往相反的方向走。久梨一把拽住他:「大輝,不進去嗎?」

  「沒什麼好玩的吧,剛打完一場比賽,沒必要……」

  青峰一副不樂意的樣子,但是又不想直接拒絕久梨,只能臭著一張臉跟著久梨走進球場。

  久梨在場邊的長椅上坐下,青峰就馬上跟了過來,高大的身體跟著躺上去,毛茸茸的腦袋熟門熟路地向上蹭了蹭靠著久梨的膝蓋。

  「難得見你在球場上不下場撒歡去練球呢。」

  青峰先是抗議了一句「撒歡是什麼意思啊我又不是狗」,然後臉色沉寂下來。他橫躺著,雙臂向前一伸,隔著小半個球場隨手一扔,將手裡的籃球輕易地送進籃筐。

  「反正打不打都是這個樣子。」他抱怨般地說道,微微闔上眼睛,「久梨,怎麼辦,我真的感覺籃球越來越無聊了,都找不到能夠一起打球的對手……」

  久梨沉默了一下,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青峰的臉:「喂,大輝,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大了?」

  「這不是自大。」青峰有點氣惱,他推開久梨的手半坐起來,瞪著她反駁,「你不是也能看得到嗎,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引起我興趣的球員,他們怎麼會都弱成那個樣子啊!」

  久梨盯著青峰看了幾秒鐘,她笑了笑,安撫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其實我並不這樣想呢。」

  青峰被她一揉頭髮,氣勢立刻弱了下來,他又枕回久梨的大腿,扭過臉去不看久梨,傳出來的聲音悶悶地:「還能怎麼想……」

  「因為啊,大輝頂多也只是參加了全國大賽而已吧,對戰的對手也只有在屆的國中生而已。沒有遇到過的高中生呢?更別提還有日本以外的那麼多的籃球選手。你沒有見過的高手還有很多,或許他們現在正在努力練習,而你卻已經過早地放棄了和他們對戰的機會。」

  青峰微微轉過臉來,用眼角的餘光打量著久梨,見久梨低下頭來看他,又連忙轉了回去。

  久梨咳嗽一聲忍住笑:「大輝現在這個樣子,難道是擔心現在的輝煌無法保住,乾脆提前退出來保留自己可悲的自尊心?或者到時候輸給了別人,拿自己在籃球方面的鬆懈當做失敗的藉口——就是這麼簡單。」

  「哪有這麼簡單!」青峰忍不住回了一句,又歎了口氣,小聲自言自語,「……或許是這樣吧。」

  他伸了個懶腰,差點沒從狹窄的長椅上滾下來,連忙伸手抓住了久梨身旁的椅背,勉強穩住了身體。

  「真是的,你小心一點啊。」久梨只來得及拉住他的衣服,被嚇了一跳。

  「沒關係,我怎麼可能真的滾下去,嚇唬你的。「青峰艱難地坐起來,嘴硬道。他搭在久梨身體兩側椅背上的手微微握緊,然後側頭上前,在久梨有些察覺到什麼身體下意識往後一縮的時候,一把扶住她的後腦,貼上她的嘴唇。

  能感受到久梨鼻間也有些慌亂的呼吸,距離也近到能看到她臉上染了點點金色日光的絨毛,從嘴唇上蔓延出來的熱意暖融融地。

  她劉海的碎發微微搭在青峰額前,細細碎碎的麻癢感像是一下一下撓在心底,有些難受又感到心顫。

  慢慢地拉開些微的距離結束這個親吻,青峰額頭抵著久梨,他的聲音很小,小到久梨幾乎聽不見:「那我會努力的……直到成為真正的最強。」


第51章

  久梨當時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的安慰起了一定作用,青峰向來不是個死心眼的人,只要再過一陣子,他一定能好好想通的。

  不過事實證明她想得太過理所當然,也太過天真。

  勉強撐過了暑假的合宿和全國大賽的第一場,大概是他對第一場比賽的期待和實際情況的落差太大,從第二場比賽開始,青峰又故態萌發了。

  久梨和青峰交往的近一年時間裡,並不是沒有過吵架的。

  一般都是些小事,由青峰開始,也由他結束。

  因為赤司的一些決定,因為久梨基於自己身體問題而撒的謊,雖然她下定決心慢慢將自己的秘密一點點揭開給青峰看,但是揭開自己的過去如同撕開已經結痂的傷疤,不僅呈現出來的現實如此血淋林,而且期間的痛苦也讓久梨難以忍受。

  即使這樣,久梨也覺得是值得的,青峰給了她足夠讓她心滿意足的回應,特別是對待羽海和伊久磨,一向沒什麼耐心的青峰表現得超乎她想像。

  青峰也只是知道她的視力是因為車禍而被影響不得不戴眼鏡,關於自己的左耳,關於自己去世的父母,這是她還未對青峰全盤托出的唯二兩個秘密。

  全國大賽結束後就是中元節,久梨最終決定在中元節的時候帶青峰去寺廟看望父母。

  於是她是這樣說的:「大輝,全國大賽結束後,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青峰在聽到的第一秒只覺得耳熟,他馬上反應過來這是久梨在過年時對他說的話,而那一次最終她帶他去了醫院,見了羽海和伊久磨。

  這次的話和之前的語氣一樣,非常鄭重其事,像是要交托什麼東西在他手中一樣,這種認知讓青峰立刻答應下來:「好啊。」

  但是這個約定並沒有像之前那個約定一樣得到兌現。

  全國大賽第三場結束後,黑子的情緒就非常不對勁。但是這並不是久梨所關注的,因為能夠吸引她的是另一個人——青峰大輝。

  勉強還能從眼睛深處看到的一絲火苗,好像也被澆熄,灰暗的發不出一絲光芒。

  比賽結束後,久梨坐在帝光的休息室,雙手緊張地抓著懷裡的包,黃瀨一邊擦著汗一邊和她說著些什麼,但是久梨完全沒有心思去聽,焦急的眼神緊盯著緊閉的大門。

  過了一會,赤司和青峰一前一後地走了進來,不知道之前赤司特地叫住青峰和他談話時說了什麼事,久梨一下子站了起來,正好對上赤司的視線。

  他一字一句地說道:「久梨,不要再糾結于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然後赤司低聲吩咐隊員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帶隊離開。一時間,諾大的休息室只剩下面對面站著的久梨和青峰。

  青峰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等其他人都離開後,他才抬起頭來,朝久梨招了招手:「久梨……」

  久梨走過去被他抱了個滿懷,她聽到青峰拉長了語調在她耳邊喃喃抱怨好累好餓好無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膀上。

  「久梨,如果赤司的想法和你的想法完全相反的話,你會怎麼辦?」

  「誒?」久梨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聲。

  他微微支起身體,隔著短短的距離看著久梨:「我果然還是覺得啊,或許你說的也對吧,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是我未曾對戰過的。但是籃球這種東西,我已經不想去抱有期望了。」

  對著久梨茫然但是震驚的眼神,青峰幾不可見地笑了笑:「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吧,就算是還有很多對手,但是根本沒必要去期望些什麼。因為我是最強的……比我強的人根本不存在。」

  見久梨張口想要反駁,青峰又問道:「赤司剛剛和我談過了。久梨,他認為我這樣的狀態很好呢,你還要勸阻我,不顧赤司的命令嗎?」

  看著久梨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什麼,青峰似笑非笑的表情撤了下來,他板起臉:「果然是這樣吧,不論如何,你都不可能違抗赤司不是嗎?真是聽話得不得了啊,感動得我都要哭了。」

  久梨從這番話裡聽到一些非常熟悉的色彩。

  「連大輝也是嗎……」

  「什麼?」

  「我說,為什麼你也是這個樣子。」久梨原本微垂的頭猛地抬起來,說出的話已經帶上了指責的意味,「連大輝也是這樣嗎,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在你們兩個之間做出選擇?不和征君決出一個高下,就沒辦法體現你們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對嗎?我們之前的感情,也因為我不能給出一個答案,所以全都當做它們不存在,對嗎?」

  青峰被久梨的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大輝明明和五月也是青梅竹馬,我和征君的感情你明明比其他人都能夠理解,現在憑什麼來要求我?一定要逼我問你我和五月掉進水裡你會先救哪一個嗎?既然這樣我就問了,我和五月你來選擇一個更重要的人吧!你選啊!」

  久梨難得的爆發也激怒了青峰,他把手裡提著的背包遠遠地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發出砰地一下巨大的聲響。他一步邁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為什麼?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就是不爽,也不喜歡你對赤司那傢伙的態度,不可以嗎?」

  久梨被沖昏了頭腦,氣急反笑:「這明明是你無理取鬧吧。」

  「什麼無理取鬧誰管他!不只是赤司,其他人看你的眼神也讓我很不爽,但是果然說到底我還是無法容忍你對赤司百依百順的樣子,他是你男朋友嗎?不是吧!我才是你的男朋友好不好?!那你做出那個樣子來算是怎麼回事啊!」

  一股腦把一些他根本不會說的話倒了出來,青峰張口結舌地看著也還沒反應過來氣呼呼的久梨,被自己衝口而出的話嚇到,一時間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你……」

  「先別說話。」打斷了久梨的話,青峰結結巴巴地,剛剛囂張的氣焰早就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總總總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既然是男朋友,當然可以行使自己的權利吧!」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故意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裝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來,頭腦發暈地口不擇言:「對赤司這麼聽話,我想做些什麼就一臉不贊同的表情,什麼嘛,憑什麼我喜不喜歡籃球也要你來插嘴管我,管太多了吧!」

  久梨的臉刷地一下蒼白起來,她感覺有股怒氣無法抑制地湧了上來:「適可而止吧大輝,你這個樣子根本沒有任何說服力,難道我希望你能放棄自己錯誤的想法也是多管閒事了嗎?因為想要的東西得不到就鬧成這個樣子你根本就還是個小孩子吧!而且你根本就沒資格質疑我和征君的感情,先自己回頭看看你和五月是怎麼相處的吧!」

  ——竟然就這樣吵了起來,真正生氣地吵架了。

  桃井第二天就愁眉苦臉地找上了門:「久醬,你和阿大吵架了嗎?」

  久梨本來是準備收拾一下就去醫院的,見桃井到來原本很開心的表情在聽到她的問話之後立刻冷淡起來。

  「那傢伙難道還去找你告狀了?」

  桃井一聽就直覺不妙,在她的記憶中久梨很少這麼生氣,甚至連帶著對她也不冷不熱起來。

  她本來坐在久梨的對面,想了想還是蹭到久梨身邊,拉住她一條胳膊,輕聲解釋道:「是阿大昨天回去後情緒就很不對勁,我纏著他問了好久,他才很糾結地問我他是不是做錯了,所以我才來找你。」

  久梨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還是向桃井道歉:「抱歉五月,剛剛我遷怒你了,是我的錯。」她軟軟的語氣一收,「但是我可不準備為和大輝的吵架道歉,偶爾他也應該體諒一下我吧,自顧自地做出那種事還不許我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桃井仔細回憶了一下青峰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小心翼翼地問道:「因為是久醬所以我才會直接說的,你一向都很冷靜……等下再談阿大那傢伙突然犯病說不喜歡籃球這件事,你真的不覺得,水野千雪和阿大和你吵架,都是有相同的原因的嗎?」

  久梨撩了撩頭髮,語氣很隨意:「我知道,是征君的事嗎?」

  見久梨這麼反應,反而讓桃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怎麼說呢,我知道自己身上的問題也有很多,所以——」

  話還未說完,房門被猛地推開,赤司一直都很平淡的表情未變,眼神卻非常嚴肅,左手垂在身側還握著手機,他的語速比平常要快一些:「久梨,去醫院。」

  久梨一怔,慌忙從矮幾前爬起來,膝蓋匆忙之間磕在矮幾邊緣上也似乎毫不所知。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被她隨手丟在床上的手機,像是回應她的猜測,螢幕又亮了起來。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抓起手機按下接通鍵。

  「緒方小姐嗎,請儘快趕來醫院,羽海的病情惡化了。」打電話的人是一直照看羽海的護士,她的語速很快,短短一句話像一排機關槍一樣篤篤打在久梨的心臟上。

  她顫抖著按斷了對話,發現手機上有幾個未接電話,大概是因為和桃井聊天所以沒有注意到,沒聯繫上她的護士才打電話給了赤司吧。

  赤司已經吩咐管家備下轎車,走進房間拉著久梨就向外走去。桃井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的動作,略一思考還是站了起來,沉默地跟在兩人身後。

  桃井本來想問一下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著久梨和赤司的臉色,她又沒敢問。久梨坐在兩人中間,雙手搭在膝蓋上微微顫抖著,眼底醞釀著巨大的恐慌,不知所措地盯著雙手。

  赤司伸手覆上久梨的手背,低聲安慰她:「不要多想,久梨,沒事的。」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桃井還是露出漂亮的笑容,跟著赤司安撫久梨:「久醬,不要這麼緊張,別自己嚇自己了。」

  車內是近乎窒息的寂靜,帶著三個人向著醫院的方向開去。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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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三個人趕到醫院時,情況差不多已經惡化到無法控制的地步了。

  曾經熟悉到不能再熟的病房一片混亂,一直放在床邊的輸液架還掛著幾袋輸液袋,被強制性□□的針尖滴滴答答地流出透明的營養液,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窪。

  推開門看到這樣的景象,久梨吸了吸鼻子,轉了個方嚮往急救室跑去。

  憑桃井的聰慧,這個時候當然輕易地猜出到底出了什麼事。

  赤司馬上跟了上去,她難得見他也有些慌亂的樣子,雖然桃井覺得他更擔心的是久梨的狀況,而不是和他並不熟的羽海的病情。

  伊久磨就站在急救室外,瘦小的身體還在瑟瑟發抖,縮在牆角直直地注視著紅得刺眼的「急救中」的紅燈。

  久梨是一路跑上來的,憑她的體力來說已經快到極限了,她半彎著腰大口大口喘著氣,叫了一聲:「伊久磨。」

  伊久磨根本聽不到,直到久梨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轉過頭來看到久梨的伊久磨一直呆滯的神情才終於發生了轉變。他張了張嘴,眼睛裡很快蓄滿了淚水,然後他站起來,指著急救室開始「啊啊啊嗚啊啊哦啊啊」地說著什麼。

  他想告訴久梨姐姐剛剛發生的事情,他想說姐姐被推著進去了裡面,他想說進進出出的人都用那種他最討厭的同情的眼神看著他,他想說久梨姐姐你先不要哭姐姐一定會沒事的。

  最後全部都化成那種無意義的啊啊嗚啊。

  那些對於他這個年齡還太早還不能讓他承受的殘忍的事情和語言沉沉地壓在伊久磨的心頭,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手裡胡亂做著手勢,嘴裡也只能「啊啊」地亂叫著,沒人能聽懂他的話,也沒有人能知道他內心的痛苦。

  他一下子安靜下來,默默地低下了頭。

  久梨半跪在他面前,用手慢慢撫摸著伊久磨毛茸茸的腦袋,低聲說著,也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沒事的,伊久磨,一定會沒事的。」

  和赤司站在兩人身後不遠處,桃井擔憂地看了看緊閉著大門的急救室,又把視線投向依偎在一起的久梨和伊久磨,心裡在告訴自己應該去安慰久梨,去告訴她不要這麼傷心,但是腳下的步子卻太過沉重,冥冥之中有什麼聲音低聲說著,她現在不需要你的安慰。

  大概是雖然半跪著,久梨的脊背依舊挺直得和平常一樣,不會為了什麼而彎下的樣子,這樣的她讓桃井模糊地意識到,自己的安慰根本是多餘的。

  身邊的赤司沒有絲毫猶豫,他走到久梨身後,在桃井想要叫住他的時候蹲下來,伸長胳膊把久梨和她懷裡的伊久磨用力摟緊。

  他什麼都沒說,之前有些慌張的表情已經平靜下來,目光沉穩地看著急救室。懷裡的兩個小傢伙都很瘦弱,他甚至能感覺到手下兩人骨骼的形狀,硌著他的的胳膊,堅硬地戳進自己的心裡。

  就在那一瞬間,桃井似乎明白了什麼。

  也許這個時候久梨不需要任何人,比如說她,比如說男朋友青峰大輝,比如她未曾提起的父母,只有赤司的存在才能安撫到她,才能讓她感到安全。

  用語言無法形容,但是的確存在著的那種親密,如果不站在這裡,或許她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這種感覺。

  走廊裡除了進進出出的護士和醫生,就是安靜地一句話都不說的四個人。赤司強硬地扶著久梨和伊久磨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異色的雙眸中是嚴冰般的寒冷,看得來往的醫護人員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原本就急匆匆的步子頓時加快。

  看著那些人出來時身上和手套上的血跡,久梨覺得有些頭暈,幾乎喘不上氣來,她下意識抱緊了伊久磨,大力從鼻腔間吸入帶著血腥味的空氣。

  這樣的氣味讓她覺得反胃,久梨甚至懷疑自己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伊久磨乖巧地趴在她的懷裡,讓人覺得無比心疼。

  桃井靜靜地站在不遠處,不敢也不忍心走進那三個人圍起的自己的圈子。她想起羽海安靜的側臉和烏黑的眼睛,想起她和久梨意外地相像的氣質,想起她因為太累在聊天的時候就倚著枕頭睡著,整個人幾乎深陷在慘白的被褥之間的瘦弱樣子。

  最後她只能雙手緊握在一起,隱下淚水,默默地為羽海祈禱起來。

  裝在口袋裡的手機不合時機地震動起來,久梨連看都不想看,直接伸進口袋裡按掉掛斷。

  大概是不明白為什麼她要拒接,隔幾秒種久梨就要把手機拿出來掛斷那個異常堅持的來電。直到後來她終於忍受不了,用力把手機後蓋和電池拔了出來,洩憤般地用力扔在地上。

  電池和後蓋在光滑的地板上溜了一圈,直直地撞在急救室的大門上發出砰地一聲,然後電池在撞擊的反作用力下緩緩滑了出去,久梨放在電池上的視線也隨著門的敞開而上移,最終落在把濺了幾滴血的口罩摘下來的醫生身上。

  久梨睜大了眼睛,急切地看著醫生,一時間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還是赤司出聲問道:「醫生,羽海情況如何?」

  伊久磨懵懂地看著醫生,用小小的手掌慢慢比劃著:「姐姐已經不要緊了嗎?」

  醫生沉默著沒有說話,看著他的表情久梨就直覺不好,嘶啞著聲音問他:「醫生……羽海已經沒事了吧?」

  醫生摘下口罩,有些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充滿歉意而帶著同情的表情:「非常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桃井捂住嘴,把一聲哭叫咽了回去。

  久梨一下子脫力地癱軟在長椅上,伊久磨毫不知情地抬起頭來,一手拉著久梨的手,另一隻手執著地指著門縫微開的急救室,想要拉著久梨進去看看他的姐姐,嘴裡咕噥了一聲,發出一個重複的音節:「ne……ne……」

  赤司用手扶住久梨的肩膀,低聲呵斥:「久梨,醒一醒。」

  久梨感覺自己的胳膊已經沒有力氣抱住伊久磨,任他睜著一雙疑惑的眼睛從她懷裡慢慢滑下長椅。

  她仰著頭看到赤司擔心地看著她的臉,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從咽喉裡發出一聲壓抑過後的痛哭,然後無助地向赤司伸出手,視野已經完全被淚水佔據,只有那一頭赤色的頭髮模糊地映在眼裡。

  「征君……阿征……羽海她……」

  她幾乎什麼都記不清了,腦袋裡已經糊成了一片,懵得無法思考任何事,只有醫生的那句話和赤司的臉在腦海中交織成一片。

  「羽海……羽海她……」

  赤司微微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經是和平時一樣的冷靜自持,他像抱小孩子一樣把久梨從長椅上抱起來,整個人被他的身體和胳膊從這個空間中隔離開,仿佛這樣她就能從這個噩夢般的事實中逃離出來一樣。

  「清醒一點,久梨。」

  「不,怎麼可以這樣,羽海,伊久磨該怎麼辦……」

  久梨語無倫次地說著,那種巨大的悲痛讓她已經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連伊久磨都拋在腦後。

  伊久磨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話,但是從小就在別人的背後議論中成長起來的他能夠敏感地感知到那些人在說些什麼。見醫生和久梨是這樣的反應,對生死的概念還有些模糊的他恍惚地意識到什麼,趁醫生沒有注意的時候從他身側呼地跑了過去,用胳膊用力推著沉重的大門。

  他的姐姐……他的姐姐還在裡面,他絕對不要她一個人呆在裡面!

  用出渾身的力氣也推不動,伊久磨轉過身來,用背使勁頂著,雙腿在地上不斷地蹬著。突然一隻手伸出來,拉著他的同時把那扇對於他來說太過沉重的門推開了。

  不知什麼時候勉強止住了淚水,神色呆滯的久梨牽著伊久磨的手,腳步緩慢地走進那個充滿了血腥味的急救室。

  不遠處躺在病床上的羽海,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地閉著眼睛。

  桃井站在門口,看著久梨和伊久磨在病床邊做了一些手勢,早就應該傳來的伊久磨撕心裂肺的哭聲,一下子充斥在耳邊。

  她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微震,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來自青峰的電話。盯著久梨看了幾秒之後,她還是歎了口氣,按斷了電話。

  抱歉,阿大,現在真的沒辦法……

  因為她甚至不能確定,接通電話後她還能不能說出話來。

  羽海去世後,需要處理的事情還有很多。

  最大的問題莫過於伊久磨,他一直和姐姐相依為命,兩個人都住在醫院裡。現在只剩他一個人,安排到哪裡,這麼小的孩子也沒有人來照看他,各種各樣的問題都需要去安排。

  久梨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赤司眼都不眨地包攬下後續一切事務的處理,所以久梨現在能不需要操心地和桃井一起在羽海的病房收拾她的遺物。

  壓在枕頭下的手工飾品,還有一封寫給久梨的信。信並沒有寫完,只有一個開頭。

  「久梨,因為住在同一間病房發展出來的感情,每次想起來都覺得好奇妙啊,我啊……」

  這大概是個禮物,還未送出去的禮物。

  桃井在另一邊收拾被羽海藏起來的病例,厚厚的一遝放在抽屜裡,上面顯示的資料在桃井眼裡自動繪成了一幅逐漸下降的曲線圖,羽海日益衰弱的身體和加重的病情一目了然。

  羽海總是笑眯眯的笑臉又闖入腦海,桃井幾乎不能想像她是怎麼這麼樂觀地熬過了這麼久。

  一頁一頁翻著病例,上面貼著羽海逐漸消瘦下來的臉頰。

  突然某一頁上的照片吸引了桃井的視線,那個病人資料欄中姓名欄填注的,並不是羽海,而是緒方久梨。

  往下翻仍然是,久梨的病例在這一大疊中竟然也占了一小半。

  桃井突然做賊心虛般地抬頭看了看站在床邊的久梨,見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隨便拽出一張病歷,迅速地看下去。

  久梨的診療結果一清二楚。

  桃井深吸了口氣,感覺自己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她一下子記起了很多事,全都是關於久梨的。開心的和不開心的,被誤解的被斥責的,所有的事情浮現在眼前。

  捏緊那散發著消毒水氣味的紙張,桃井下定決心轉過頭去,輕輕叫了一聲:「久醬,你願意和我談談嗎?」


第53章

  這天過後,久梨一直都沒有再去看籃球部的訓練。雖然這是暑假期間,但是因為已經臨近開學,學校也特批允許各個社團可以提前歸校進行日常的訓練,更可況籃球部也在全力準備近在眼前的全國大賽的決賽,基本上籃球部已經恢復了上學期間的訓練日程表。

  久梨的缺席讓黃瀨在青峰面前來回絮叨了好多次,甚至有時候綠間也會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提起她。但是唯二知情的赤司和桃井自然是一言不發,他們深知久梨遭受了多大的打擊,這種傷害比他們能想像的還要深太多,讓久梨在家裡休息幾天也是好事。

  青峰雖然很想知道久梨為什麼不來,但是因為之前兩人的吵架,還有後來他給久梨打了好幾次電話她都直接掛斷的原因,在激起他的自尊心和叛逆心的同時,他根本拉不下臉面來詢問她的情況。

  「小青峰小青峰,為什麼久梨醬今天也沒有來啊,我好寂寞哦……」

  「閉嘴啊黃瀨,你煩死了!」

  青峰大聲回了一句,把手裡的籃球用力砸在籃筐上,隨著巨大的哐的一聲在籃筐上轉了轉從籃網間掉了下去。

  桃井的沉思被兩人的動作打斷,她看了看煩躁的青峰,突然想到,青峰對那天發生的事情還一概不知。

  久梨和赤司一定不可能告訴他的,而她又因為後來發現了久梨的秘密還有羽海去世的打擊太大,也忘記告訴他了。

  不論如何,都不能因為那天的原因而讓青峰把久梨往不好的方向聯想啊。

  「阿大!」見青峰下場來補充水分,她連忙把他叫過來,桃井醞釀了一下,「你……你知道嗎,羽海……」

  糟糕,只是提起這個名字就忍不住好想哭啊。

  久醬……真的能夠挺過來嗎?這樣失去摯友的痛苦……實在是太讓人絕望了啊。

  聽到羽海的名字,青峰一愣,表情馬上變得厭惡起來:「我不想知道,隨便她們去吧。」

  這樣說完,青峰轉頭看向赤司:「赤司,我出去一趟,散步。」

  赤司將視線從手上的資料移到青峰臉上,看了他幾秒:「去吧,下一場訓練開始前回來。」

  隨口應了一句「知道了」,青峰把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拽下來扔給桃井,不顧桃井惱怒地想要拉住他,頭也不回從走出籃球館。

  在另一邊的休息區,綠間從背包裡繃帶,一臉嚴肅地仔細包紮著自己的手指。旁邊的黃瀨探頭過來和他聊天:「呐呐,小綠間,這只貓是哪裡來的?」

  綠間循言望去,果然有一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黑貓在他腳邊繞著圈子,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他的小腿。他的表情一正,又忍不住軟化下來,彎下腰用手指逗弄那只貓:「不知道。」

  「哎?這不是你帶過來的嗎?」黃瀨饒有興趣地蹲下來和綠間一起逗著貓咪,漂亮的臉上露出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我還以為這是你今天的幸運物呢……來來乖孩子,到我這裡來。」

  綠間纏完手指,從背包裡拿出自己的幸運物:「這才是我今天的幸運物,逗貓棒。」他晃了晃手裡的逗貓棒,發現腳底的貓仰起頭來,金黃的眼睛緊緊盯著逗貓棒頂端搖搖晃晃的羽毛,細聲細氣地「喵喵」叫起來。

  「好可愛!」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桃井也雙眼放光地加入了逗貓隊伍,她試圖伸手去摸一摸貓的頭頂,卻被它警惕地豎起尾巴後退幾步的動作止住,親近的笑容一下子失落下來,「我就這麼不招動物的喜歡嗎……」

  黃瀨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桃井,綠間推了推眼鏡,不自在地將手裡的逗貓棒遞過去:「你用這個試試吧。」

  桃井驚喜地抬起頭來:「真的嗎?小綠謝謝你!」

  完全被忽視了的黃瀨心酸地縮到角落,抽了抽鼻子:「為什麼都不理我,我明明是第一個去安慰小桃的人啊……」

  桃井開心地從綠間那裡拿到逗貓棒,還沒等她去逗它,沒有握緊的手掌突然一松。只見那只貓猛地跳了起來,張嘴叼住逗貓棒的羽毛,轉身從綠間腳邊一蹭,迅速地跑遠。

  綠間只愣了一秒就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等、等等,那是我今天的幸運物——!」

  赤司把手裡的資料本放下,看著那邊吵吵嚷嚷熱鬧的場景,臉上緊繃的表情終於放鬆了一點。他微微轉頭,看向身邊的黑子:「有什麼事嗎,黑子?」

  「是的,我有事想和赤司君商量一下。」黑子的表情和眼神與他的語氣一樣正經,他握緊垂在身側的手,那只手裡拿著一張表格,「去活動室談,可以嗎?」

  那黑色大字列印出來的標題,正是「退部申請書」。

  這是一個看似平常的下午。

  出去說要散步的青峰一直都沒有回到籃球館,桃井掛掉提示無人接通的電話,焦急地看向外面。

  校園的小道空蕩蕩地,沒有一個人。

  赤司和黑子談話回來後,面無表情地宣佈了黑子退部的消息。

  出去追叼走自己幸運物的貓的綠間也一直沒有人影,在訓練終於快要結束時,他帶著臉上的傷回來了。

  桃井看著綠間和赤司說了些什麼,等到隊員都離開後,她走了過去,忐忑地問道:「赤司君,哲君為什麼要退部?小綠的傷也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赤司比桃井高不了多少,但是當他微微垂下眼皮,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她時,桃井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身心都好像被他的視線凍結了一樣,雙腿顫抖著甚至邁不開一步。

  咽喉中仿佛被灌進什麼粘稠而苦澀的東西,她艱難地出聲,聽到自己的聲音細如蚊鳴:「赤、赤司君……」

  快被嚇哭了啊……桃井的聲音裡帶上微微的顫抖:「我不問了……」

  赤司轉身離開,他側頭看了桃井一眼,聲音冷得如同寒冰:「你回去問青峰就知道了。」

  和青峰徹底分手了之後,久梨在還未完全到頭的暑假裡突然發覺自己閑得無聊。

  不去看什麼籃球比賽,不去陪他們訓練合宿,不去擔心某個人的學習成績幫他補習,好像自己的生活突然多出了那麼一大片空白。

  每天除了在家裡學習,餘下的時間她大多都放在了醫院的伊久磨身上。

  從最近的花店抱了很多的盆栽回家,天竺葵白蘭玫瑰百合薰衣草,大多數都是安神靜氣的花朵,還有一些很可愛的小小的多肉植物,擺在窗臺上肉嘟嘟地,交織出一片漂亮的景色。

  有些養大了之後就會抱到醫院,放在伊久磨單人病房的窗臺上,他一個人住在醫院,在久梨不在醫院陪他的時候真的太過寂寞。

  一手抱著一小盆霜之朝,一手拉著伊久磨,他幫久梨提著一小袋等下去幫孩子們上課時需要用得到道具,眉眼之間還是有些無神,唯一的親人去世給他的打擊太大,久梨能夠明白他的感受。

  從樓上下來走到某間病房時,伊久磨慢下腳步,眼神停在病房門上。他做出手勢:「前幾天有一個大哥哥住進來了,他經常會去和我們玩。」

  「我們」自然是指和伊久磨同屬一科的同齡孩子們。

  病房前貼著病人的姓名,對於久梨來說,這個名字算不上非常熟悉,但是也是有過幾面之緣——木吉鐵平。

  病房的門並沒有關,從大大咧咧敞著門的病房中傳出兩個人的對話。

  「如果是康復訓練的話,回歸也頂多只能再打一年而已。我啊……說實話,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打過這三年啊。」

  這個聲音……果然是木吉鐵平,他什麼時候受傷入院的?

  「是嗎,那真是沒辦法了。」另一個陌生的男聲傳來,他帶著微微的歎息,說出的話平淡卻自信,「那我們明年再去爭奪吧,日本第一。」

  ……隨便把日本第一掛在嘴邊,真的不要緊嗎?

  「說到底,不能堅信我們成為日本第一的人,不就是你自己嗎?如果只能再並肩作戰一年,那就盡可能多地打比賽。」

  他雖然說得很輕鬆,但是語言裡帶的感覺卻非常沉重,漸漸地,他的聲音明亮起來,帶著聽的人都不自覺地認為他說的話是能夠實現的。

  「我們要成為打贏到最後,成為日本第一的團隊。如果不敢相信自己能成為日本第一的話,那就沒辦法了。我可是沖著這個來的。」

  「所以趕緊歸隊吧,笨蛋。」

  「抱歉,那麼……大家就等我一段時間吧。我很快就會歸隊。」

  強忍著淚意,聲音低沉而帶著哭腔,木吉握緊手裡的咖啡罐,嘴角卻忍不住揚了起來,壓在心上的重擔在聽到日向順平的話後奇妙地消失了。

  久梨拉著伊久磨後退一步,正好一個穿著學校制服的男生雙手插兜走了出來,他看到久梨嚇了一大跳,驚慌地看了她幾眼。

  久梨正打算道歉,表示自己不應該偷聽他們的談話,但是再抬起頭的時候發現那個男生已經見到了鬼似地跑著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手邊的伊久磨鬆開牽著久梨的手,蹦蹦跳跳地進了病房,然後病房裡傳出木吉的聲音:「伊久磨嗎,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心情不錯的樣子啊。」

  伊久磨又從病房裡探出頭,拉著久梨走進病房,對著木吉很歡快地做出讓人眼花繚亂的手勢。

  病床上的木吉扯起身邊的毯子擦了擦眼角,眼圈通紅地對著久梨微笑。

  「哦哦,原來是這樣嗎,恭喜你了啊。」他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像是看懂了伊久磨的手勢一樣。

  久梨嘴角抽了抽,伊久磨還不能完全看懂唇語,他肯定不知道木吉在說些什麼,而木吉一看也不懂手語,兩個人這幾天是怎麼相處的,可想而知。

  不過……

  「這幾天伊久磨拜託木吉學長照顧了,非常感謝。」久梨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又道歉道,「剛剛我和伊久磨在外面聽到了木吉學長和剛剛那位學長的談話,真是抱歉,我們不該偷聽的。」

  「啊?沒關係啦,都是小事而已。」木吉擺了擺手,語氣有些感歎,他問道,「那個……帝光的比賽如何,賽程應該快到決賽了吧?」

  聽到他不意外地問起這件事,久梨不自在地把頭扭到一邊:「再過幾天就是決賽了。關於這件事,我也需要向您道歉……之前青峰君的問題,木吉學長,你是正確的,之前和您爭論是我太幼稚了。」

  木吉一怔,想起和久梨之前關於青峰打球態度的問題的討論,他朝久梨招了招手,臉上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大手一下子覆在她的頭頂上:「小學妹,你太嚴肅了,這可不是一個只有對或錯兩個答案的問題。」

  用力下手揉了揉,木吉像是從久梨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麼:「剛剛那是我在高中的隊友,其他人和他都是一樣的,雖然性格不同,但是都有一個相同的目標。」

  「也許實力上會有一些距離,但是他們在不斷進步當中。呐小學妹,你知道嗎,我之前的中學啊,雖然實力也很強,每天都在認真訓練,為了比賽會全力以赴……但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們能打敗帝光中學。」

  「但是現在不同了,奇跡的時代馬上就會進入高中,我又有了和他們對戰的機會。之前被他們打敗時,我甚至絕望到想要放棄籃球。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同了,我可是很期望能夠從他們那裡拿回自己的……東西。」

  「而我所在的隊伍,是抱著成為日本第一的野心來面對一切挑戰的。小學妹,籃球本來是讓人快樂的東西,如果被它反過來困住就失去了打籃球的意義了。」

  木吉低沉的音色非常蠱惑人心,或者說是他渾身都散發出一種可靠的氣息,讓人從心底開始信任這個並不熟悉的人。

  「如果你需要的話,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來誠凜吧,這裡會有你喜歡的籃球,一起享受打籃球的樂趣吧。」


第54章

  黑子和黃瀨見過面後,回到了誠凜的隊伍。相田麗子雙手環胸,視線在隊伍中掃了一圈:「很好,大家都到齊了吧!」

  「哦!回學校咯!」

  「等等,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學校了?」看著隊員們一瞬間靜止的表情,相田笑眯眯地,「還有另一個合宿哦,就在附近,我們不要回學校了,直接進行下一個階段的合宿吧~」

  「誒?!!」

  周圍的隊員們哀嚎一片,木吉有點著急地看了看時間,說好一起去合宿的,但是久梨和青峰已經談了很久了,他打電話過去也沒有人接聽……

  木吉歎了口氣,對相田低聲說道:「麗子,我去找找久梨,聯繫不上她了。」

  「久梨桑發生什麼事了嗎?」旁邊的黑子正好聽到,難得急聲問道,「她不是應該和赤司君在一起的嗎?」只要和赤司在一起,久梨就絕對不會有什麼事,黑子很清楚這點。

  「這個……之前我把久梨叫出來了,然後她和青峰碰面了……」說完這句話,見黑子猛地抬頭看他,木吉也自覺不妙,拋下一句「我去找她」轉身就跑。

  黑子跟在木吉身後,兩個人很快就跑到了木吉和久梨相約的小廣場。遙遙地就能看見,站在秋千附近對峙的三個人。

  木吉一眼就看到歪頭倚在桃井肩頭的久梨,他在距離幾個人幾步之遠的地方停下腳步,因為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敢貿然上前。

  跟在他後面的黑子很清楚久梨和青峰之前發生過的事,他當然知道這個情形不會是什麼好事。黑子直接越過木吉,用他幾乎最快的速度沖到三人之間,一下子攔在桃井和久梨面前,仰視著一臉震驚的青峰。

  桃井像是終於抓住了機會,她用力握住了久梨的手,拉著她向另一個方向走去。青峰長長的胳膊一伸,抓住久梨的小臂,急聲說:「等一下,先別走,久梨,到底是怎麼回事?!」

  久梨並不理他,她現在的思維已經有些游離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一地步的,誰也不清楚,對於久梨來說更是恍惚如同夢境一般,好像整個世界在幾分鐘之內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桃井恨恨地咬牙:「你閉嘴吧,阿大,現在快住手,別讓我們更討厭你!」

  「五月你別攔著我!久梨,呐,你看著我,我們……」

  黑子薄弱的存在感頓時強了起來,他用力拉住想要跟上五月步伐的青峰,細瘦白皙的胳膊和青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堅持著不肯放開:「青峰君,現在久梨桑並不想見到你,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開什麼玩笑!你看她現在那個樣子,如果現在不說的話,誰知道她會怎麼胡思亂想!喂久梨!」

  見黑子一個人攔不住青峰,木吉也反應過來,兩個人一同擋在青峰面前。

  青峰氣急了,桃井的話帶來的衝擊力太大,那種震驚和愧疚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只能看著桃井和久梨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野的盡頭。他唾駡一聲,眼睛閃出凶光,看到他的表情的黑子一驚,連忙用力將還不自知的木吉撞開。

  帶著兇狠的勁道的拳頭堪堪擦過木吉耳邊,帶來一陣火燒般的辣痛感。

  青峰收回拳頭,扭了扭手腕,面色黑成一片:「給老子讓開。」

  另一邊的桃井架著腳步虛浮的久梨,在馬路旁邊站了半天也沒有招到計程車,只能咬了咬牙,硬扛著一個比自己輕不了多少的同齡女孩子往不遠處的久梨的家走去。

  一邊走著,她用眼角的餘光時刻注意久梨的動作,見她恍恍惚惚地隨她擺佈,心裡泛開一陣陣的痛。

  桃井清了清嗓子,開口試圖緩和這種凝固的氣氛:「幸好久醬的家離這裡不遠呢,好累啊,久醬最近有沒有變胖啊?」

  簡直就是胡說,那擱在自己脖子後面的胳膊,瘦到連頸椎都能隔著薄薄的一層皮膚感受到久梨胳膊骨骼的形狀。

  桃井有點艱難地邁出一步,覺得自己本來就不支的體力漸漸流失,喘著粗氣繼續開玩笑,聽到她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慢慢消散。

  不能哭……不能哭啊。

  如果連她自己都哭了的話,誰來照顧久醬呢……

  壓在肩頭的重量沉沉地,桃井看著快要到達的目的地,又把久梨向懷裡抱的更緊了一些,她輕聲安慰著:「快到了,馬上就到了,久梨。」

  走到門前,桃井正想從久梨的口袋裡搜一搜鑰匙,卻不知為何下意識伸出手來,試探性地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

  ——竟然開了。

  該不會進了小偷吧?!這個房子明明只有久梨一個人住的,她那麼謹慎的性格,走前不可能沒有鎖門的。

  幾秒鐘的時間中桃井腦海中轉過很多個念頭,最後她還是決定先帶著久梨走遠一點,不過在她還沒行動的時候,從敞開的門中看得到的走廊拐角處,一個熟悉的人影出現在那裡。

  桃井一怔,呆呆地出聲:「……赤司君?」

  在赤司的視線落到久梨身上,然後慢慢變為冰冷時,桃井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快要僵住了。

  這種威壓感太過強烈,在桃井的記憶中,只有在久梨和青峰分手那次,才在赤司身上感受到過。

  赤司走到門口,皺著眉頭從桃井手裡接手久梨,任她靠在自己身上,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難道要說是青峰大輝那個笨蛋捅出來的簍子嗎?讓赤司知道了他肯定活不到明天日出之時吧!

  即使心裡再怎麼嫌棄和不滿,桃井在面對赤司時總歸還是站在青峰那一隊的,她支支吾吾地:「嗯……這個……」

  赤司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漂亮的眼睛看不出什麼喜怒,他淡聲先向桃井道謝:「謝謝你帶她回來。」語氣又一轉,充滿了警示的意味,「別讓青峰出現在她面前了。」

  雖然並不知道發什麼了事,能夠讓久梨變成這個樣子的人也不過那麼幾個而已,赤司自然是清清楚楚。

  桃井連久梨家的家門都沒邁過一步,就被赤司嚇了出來,剛剛滿心對青峰的憤怒有一大部分化成了擔憂——被赤司抓到這一幕,青峰日後還想和久梨和好的話,也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故。

  轉念一想,桃井又想起青峰的種種行為,咬了咬牙。算了吧,那個混蛋,誰管他會怎麼樣!

  腳步重重地踩在路上,像是要把自己的怒氣都要發洩出來一樣,等桃井遠遠地看到自己家門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腳底已經隱隱作痛了。

  「為了阿大那傢伙,也太不值得了,嘖,好疼。」

  桃井碎碎念著放輕了腳步,再抬起頭來時,才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倚著牆壁等在門口,雙眼放空地不知在想什麼。

  見桃井出現,青峰立刻站直身體,大步向前走了幾步站在桃井面前,先是尷尬地張嘴:「啊……五月,你回來了……久梨怎麼樣了?」

  桃井原本已經快要平息的怒火立刻燃了起來,她冷哼一聲:「托你的福。」

  「你——我跑出來就找不到你們了,然後我去了赤司家……五月,久梨什麼時候搬家的,他們說久梨這個學期開始就搬出去住了。」

  桃井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青峰沒追上來,體育館正在赤司家和久梨家之間,他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怪不得沒找到她們。

  見桃井不說話,青峰不由得提高了聲音:「你一直都知道的吧,久梨的……耳朵,還有她搬家的事,還有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事,你都知道對不對?!」

  「我知道又怎麼樣?」

  「五月!」青峰氣急敗壞,「你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如果她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久梨……他絕對、絕對不會——!

  桃井一瞬間覺得疲憊極了,甚至都不想理會激動的青峰:「就算告訴你了,又能怎麼樣?」

  「阿大,你該不會是在想,如果我之前告訴了你,你就不會和久醬吵架,兩個人也不會分手了?」

  被桃井戳中了心思,青峰半張的嘴閉上,不說話了。

  見青峰默認了,桃井握緊拳頭,一把拽下背包用力摔在青峰懷裡:「給我適可而止吧混蛋阿大!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什麼事都要把原因賴在別人身上?!」

  「和不和你說又有什麼區別,難道在吵架的時候你說‘因為久梨的耳朵有問題所以我們不吵了吧’,久醬會開心嗎?這是侮辱——!如果你真的喜歡久醬,不論你知不知道這點都不會和她分手的,別隨隨便便把原因推到別人身上!」

  「……你才是,別隨便就認定我怎麼樣,我和久梨之間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你知道告訴我就好了!」被桃井這樣毫不留情地指責,青峰也惱怒起來,不管不顧地和桃井在她家門前大聲吵了起來。

  「對待籃球也是,對待久梨也是,總覺得錯誤都是別人的。如果對手更有趣我就不會這樣做了,如果久梨把自己的心都剖出來什麼都不要瞞著我我就不會和她分手了,自己根本沒有錯錯的全都是別人。你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從來不去考慮別人的感受,只順著自己的心情來!」

  大門被猛地推開,桃井媽媽從門口探出半個身體,一臉擔憂:「為什麼這麼吵……五月,你和大輝吵架了嗎?」

  桃井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安撫地朝自家媽媽笑了笑,把視線轉向被她罵呆了的青峰:「不是哦,媽媽,我們沒有在吵架。」

  「我只是……在教一個中二怎麼重新做人而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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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因為和桃井吵架,青峰怎樣都沒辦法從她嘴裡打聽出久梨的消息,而久梨的手機在幾次掛斷之後,甚至直接變成了無法接通,讓他懷疑久梨是不是把他拉進了來電黑名單。

  桃井這邊不行,青峰就轉戰身在誠凜的黑子。

  雖然上次雙方比賽時,黑子和火神被他完虐,但是青峰實在是太瞭解黑子了。黑子哲也很少在其他的事情上流露出個人情緒,只要不和籃球扯上關係,一般他都顯得很中立,正經得不像話。

  雖然有時候青峰覺得這樣的人很難對付,但是正經有正經的好處,比如說現在,他就能大大咧咧站在誠凜的校門口,把結束了訓練的黑子攔下。

  「哲,你知道久梨的新家在哪裡吧?」

  黑子抬起他那雙淡藍的眼睛,直直地盯著青峰,直到把他看得不自在地後退一步,才輕聲說道:「抱歉,青峰君,我並不認為你現在去找久梨桑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但是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必須要和久梨解釋清楚!哲,拜託你了,告訴我吧!」青峰難得軟化語氣,已經過去兩天了,每次想起久梨離開的背影都讓他無比難受,不論如何,他必須要找到久梨,告訴她他的想法。

  看著青峰的表情,黑子也有些為難,最終他低聲說道:「昨天我聯繫過久梨桑了,她現在並不在她的家,其他的……抱歉,我不能說,也不想說,青峰君做錯了事情,也必須承擔後果。」

  青峰遲鈍的腦筋轉了好幾圈也沒思考出黑子話中的意思,他正想問個清楚,某個身影突然闖進腦海。

  ……赤司征十郎。

  ……絕對是那傢伙,除了他不會有別人了。

  想到赤司就能聯想到很多,青峰隨手拍了拍黑子的肩膀道了聲謝,看看尚還算早的天色,轉身就往地鐵站跑去。

  一天前。

  久梨迷迷糊糊醒來時,下意識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水杯,她習慣性在睡前會放一杯水在旁邊,避免醒的時候太過口渴。

  這一下卻摸空了,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腦袋空空如也無法思考,她鍥而不捨地繼續伸手繼續摸索,床頭櫃上只有兩個冰涼的相框。

  後知後覺地感覺到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嗓子也有些火辣辣的疼痛,久梨費力地眨了眨眼,看著昏暗一片的房間。

  顯然比她所熟悉的自己的房間大了很多,黑暗的環境下只有傢俱隱隱約約的輪廓看不清晰,久梨半支起身體,呆呆地將視線放空在這個空間中。

  她……現在是在哪裡?

  扶住昏昏沉沉的頭,久梨努力回想著,想起青峰的時候心裡不自覺一抽,然後是蔓延開來的劇烈的疼痛。

  啊,對了……她和青峰吵架了……也算不上是吵架,不過是把那種牽連不斷的關係徹底斷絕了而已。

  或許這樣也好……想到這裡,久梨發覺自己不可思議般地保持著冷靜,對太多的事情放入了過多的期待,真的有些累了,或許感情也已經麻痹了也說不定。

  她記得自己最後是哭著哭著睡著了,但是征君就陪在她身邊,所以一定沒關係……這麼說的話……

  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的環境,混沌的大腦也清醒過來,久梨打量著周圍,歎了口氣。

  果然回到京都了。

  從桌子上自己的包裡翻出了手機,久梨看著桃井和黑子以及木吉發來的短信和來電,坐在地上一條一條回復,然後是一大串來自青峰的短信和未接來電,久梨直接跳著刪完。

  沒過幾分鐘,得到她的回復的黑子最先打來了電話。

  重複了好幾遍讓黑子確認自己的確沒有問題,久梨特地叮囑他不要向青峰透露自己的位置,然後在掛掉電話之後迅速把青峰拉進了黑名單。

  做完一系列的準備活動,房門被輕輕推開,走廊上明亮的燈光透過門縫瀉了進來,赤司的身影背著光,看不清表情。

  見久梨已經醒了,他放輕了語氣:「久梨,餓了嗎?」

  久梨默默地搖了搖頭。

  赤司走進房間,順手將燈都打開,耐心說道:「你睡了很久,雖然時間不早了,還是吃一點吧,我讓廚師幫你熱了粥。」

  話說到這個地步,久梨只能點頭同意,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已經是午夜,她差不多睡了七八個小時了。

  「這麼晚了,征君你該休息了。」

  「等下再睡也不晚。」赤司從身後跟著的傭人手中端過餐盤,上面有幾個精緻的小碗,分別盛了不同口味的粥湯。他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招呼久梨過來。

  看著她低頭小口喝粥,赤司眼裡的寒冷總算融化了一些。

  青峰乘坐新幹線趕到京都,又靠著記憶裡已經有些模糊了的印象摸索著找到了赤司宅,這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夜幕降臨,燈火通明的赤司宅寂靜一片,青峰甚至能聽到院子裡送水的竹筒敲打在石頭上清脆的聲音,一下一下回蕩在夜空中。

  一瞬間他仿佛回到一個寒冷的冬日,無論如何都無法抑制的思念讓他一時興起從東京跑到京都,兩個多小時坐在新幹線上望著窗外飛逝的景物,心也隨著呼嘯的風激動地亂跳著,腦海中不斷想像著在見到久梨時她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循著問到的路線找到了赤司家在京都的豪華宅院,漫天大雪,他站在雪地裡瑟瑟發抖,裡面有他喜歡的人,直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青峰已經記不清久梨當時穿著什麼衣服,記憶中只有一抹和冬日格格不入但是讓他心動的翠綠色,柔軟的身體撲到他的懷裡,那時候全身的寒冷都退潮一般消失,只有砰砰的心跳震動胸腔,那血液熨得胸口滾燙。

  而現在,他站在這裡,對面的建築物像是蟄伏著的龐然大物,對著他這個不受歡迎的來客時刻準備露出自己的獠牙。

  青峰抹了一把將頭髮黏在額頭上的汗,低啐一聲。

  傻站在這裡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比起等待他更喜歡主動出擊,不去做是永遠都不會有下一步的,他大步上前,按響了赤司宅的門鈴。

  從對講機中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是哪一位?」

  青峰清了清嗓子,故意壓低聲音,做出一副毫不心虛的樣子:「我是青峰大輝,來找久梨的。」

  那頭傳來什麼窸窸窣窣的聲音,管家說了一句「請稍等」不再言語,過了一分鐘,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請稍等,久梨小姐說馬上就出來。」

  這次連門都不想讓他進了?青峰自嘲般地想著,雙手插兜倚著外牆,耐心等待著。

  不論如何,只能能見面就好了。

  沉重的大門緩緩拉開,久梨的臉從原木色的大門後露了出來。雖然只是兩天不見,在青峰眼裡她的臉卻變得陌生了一些,一向笑意滿滿的眼睛裡冰涼一片,靜靜地看著他。

  見到本人青峰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急躁,大步邁過去就想拉住久梨的胳膊,好不容易在路上擠出來的一點解釋也頓時消失無蹤,面對久梨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結結巴巴地開口:「久、久梨,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青峰君不用自責。」久梨癱著臉回答,她的語氣平淡得讓青峰有些心驚。

  「等……久梨,你別這個樣子,我是認真的。」青峰自覺自己有錯,低聲下氣地解釋,「我知道我做錯了,之前也被五月罵了一頓,自己也清醒了一些,能不能……接受我的道歉?」

  「沒有,我也是認真的,青峰君,之前的事我們都有不對,現在完全攤開來說也挺不錯的。」

  「是這樣的,我覺得以我們之間的關係,沒必要再糾纏彼此了,或許以這件事為契機,直接斷掉也好。」

  聽到久梨的話,青峰一下子愣住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表面上的意思,為了照顧青峰君的理解能力,我已經儘量簡化了。」

  「喂!」青峰握著久梨手肘的手指慢慢縮緊,聲音微微揚了起來,「久梨,你是還在生我的氣對不對?!」

  久梨用力抽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但無奈青峰的勁道太大,她抽不出來。久梨仰頭就能看到近在眼前的青峰的下巴,他的喉頭一動一動,像是有些生氣了。

  看這個樣子,他大概並不想輕易結束兩人之間的關係,這讓久梨不知道自己該開心還是感到可笑。

  她咳嗽一下,把所有的情緒收斂起來,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淡而毫無波動:「青峰君,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不是因為知道了我左耳的問題,開始反省之前自己的行為了?」

  青峰沉默了一下,他小聲開口,那神情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我之前……太粗暴了,不該那樣的,也不應該和你吵架。」

  「為什麼不應該和我吵架?」

  聽久梨這樣問,青峰更加不自在起來,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之間存在著很多問題,這些問題是實質存在著的,不論我耳朵是否有問題都不會有任何改變。那你現在知道了,對我們之前的矛盾有任何作用嗎?」

  見青峰一直沉默,久梨內心有兩種情感複雜地交織著,對青峰仍未退卻的喜歡讓她忍不住想對他心軟,但是之前發生的事情不斷提醒著她應該俐落地斬斷兩個人分手後一直藕斷絲連的聯繫。

  最終後者佔據了上風,久梨如同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冷靜地繼續說著:「有作用嗎,沒有吧。青峰君之所以認為自己應該道歉,不過是出於自己對弱者的同情不是嗎?因為自己是個健全的人,和我計較太沒面子了,同時又覺得同情我,所以才按捺自己的脾氣來道歉,對嗎?」

  久梨自顧自的回答激怒了青峰,他大聲反駁道:「不是!久梨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嗎,我只是——我只是——!」

  「為什麼不是?那你說,為什麼你認為自己在不知道的時候可以和我吵架,在知道之後就覺得自己做錯了?」

  青峰箍住久梨的肩膀,用力向自己懷里拉過來,他彎下腰,額頭抵在久梨額前,咬牙暗恨道:「我沒有這麼想,也沒人會這麼想,久梨,只有你一個人有這種想法而已!你很好,你足夠好了,你沒有什麼地方比不上其他人的,我一直——一直只能看到你而已!」

  喘了口氣,他直直地盯著久梨的眼睛,青色的瞳孔裡幾乎氣的冒出火,語氣卻意外地輕了下來:「你問我為什麼,我不知道,我不會說話,也不知道呀要怎麼解釋原因。」

  青峰寬闊的肩膀幾乎把久梨的視線全部擋住,她只能從一點縫隙間看到不遠處的天空,寶藍與燦金,近在咫尺的深青,耳邊有蟲鳴蕩出的悠長迴響,還有青峰沉重的呼吸聲。

  兩個人保持這樣的姿勢靜靜地站著,青峰的表情嚴肅,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他突然眉頭一松,放棄了一般舉手投降。

  「因為啊,久梨,我之前一直以為你不理會我,是因為不贊同我的意見,或者說不想理我,所以說實話,每次看到你說‘抱歉我剛剛走神了’的時候,真的特別生氣。」

  「是嗎?」久梨隨口應了一句。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並不是不想聽,而是真的聽不到。」

  「這樣就容易解決了啊,你聽不到,我就繼續說。一遍聽不到,我就說兩遍,兩遍聽不到,我就說十遍。不論是十遍也好一百遍也好一千遍也好,只要我知道你想聽,我可以一直一直說給你聽,一直到你聽到為止。」


第56章

  就好像有很多煙花,在眼前一簇一簇地炸開,滿天的星星都落了下來,落在她的眼裡。

  久梨感覺到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堡壘被青峰的這些話完全攻克,只能潰不成軍地逃跑,不敢在他眼前再呆一秒。

  青峰敏銳地察覺到久梨想要掙脫的意願,雖然心裡只想用力再抱緊一點,但是他還是順著久梨的動作放開了手,任她後退了幾步和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他抿緊嘴唇,等待著久梨的回答。

  然後他看到久梨勉強笑了一下,她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青峰君,你這樣說,我很開心。」

  青峰猛地瞪大了眼睛,期望地看著久梨,嘴裡堅決地重複著:「我說的是真的,久梨,相信我吧!」

  「我相信你,你從來不會騙人。」久梨歎了口氣,她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幽深,「但是……我沒辦法面對現在的你,因為我……根本不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誒?」

  「你忘記了嗎,為什麼我們會分手,最主要的原因並不是這個,而是……」久梨帶著那種讓他有些心疼的欲哭無淚的表情看著他,「而是因為你突然變成了那個樣子啊,大輝。我無論如何,再怎麼努力都沒能挽留下來的,屬於國中時候的你,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子啊。」

  「你憑什麼認為,只要你來道歉,我就能夠原諒你,能夠心無芥蒂地繼續和你相處下去?」

  「抱歉,今天就這樣吧,我最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了。」久梨這樣說著,後退回那扇古板的大門中,在青峰反應過來伸手想要制止她的時候,緊緊地關上了門。

  接下來就是全國大賽的決賽,第一場就是洛山對桐皇,青峰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一腔鬱悶的心思全數散盡,連笑容都變得兇殘起來。

  「和赤司那傢伙嗎……真不錯啊。」

  誰知原澤克德下一句話就給了他當頭一棒:「青峰,你手肘有傷,接下來的比賽都不允許你出場。」

  青峰並不知道是桃井向教練提出了這個建議,他還拜託桃井幫他去說服教練,也當面和教練大吵大鬧過。但是直到比賽的當天,青峰還是被剔除在正選之外,失去了和洛山對戰的機會。

  所以在賽場上遇到赤司時,青峰根本抑制不住對他的敵意。

  在寬闊的走廊上,赤司迎面而來,他的神情平淡得似乎沒看到他,姿態優雅地從他身邊經過,甚至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往青峰身上瞥,徹徹底底地無視了他。

  青峰和他擦肩而過,在他身後站住,還是忍不住轉過身來叫住了赤司:「喂,赤司!」

  赤司停下腳步,循言轉過半張臉,露出左側金色的眼睛漂亮得不似凡人。他並不說話,靜靜地看著青峰。

  青峰很想從他嘴裡打聽關於久梨的消息,從那天之後,他就再也聯繫不上久梨了。不過他很有自知之明,久梨一向很心軟,赤司對他的厭惡說不定比久梨還要深,肯定是問不出來的。

  「這次的比賽,不能和你對戰還真是可惜啊。」最終他選了個比較安全的話題。

  赤司的唇角微微勾起來,從這半張臉上呈現出一種嘲笑的狀態:「是嗎,你倒是挺幸運的。如果我們對決,或許我會讓你從此都不敢再碰籃球也說不定。」

  「現在說大話也太早了吧。」

  赤司不想再理會青峰,涼涼地扔下一句話:「我不會上場,你們還不夠資格,否則比賽就太無趣了,這就是事實。」

  見赤司準備離開,青峰還是向前追了幾步:「喂……久梨呢,她來看比賽了嗎?」

  這句話成功地讓赤司完全轉過身來,他的眼神頓時冰冷起來:「和你沒關係吧。大輝,我對你的耐心已經透支了,如果你再去招惹久梨,你最好能掂量後果。」

  赤司一邊說著一邊轉過身繼續向前走:「當初果然不應該讓她呆在東京,現在哲也也不能夠挽留她了,下學期轉到洛山如何?」

  「等等!別開玩笑了,你還想用國中的手段去控制她的想法嗎?」

  「我和你不一樣,從來不會開玩笑。大輝,注意你的措辭,還輪不到你來教我怎麼對待久梨,現在你是最沒有資格來插嘴的人。」

  青峰只能張口結舌地無以反駁,看著赤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他猛地握緊了拳頭,用力捶在結實的牆壁上,憤憤地低聲罵道:「……你真是個無可救藥的混蛋!」

  青峰大輝一定是個比赤司征十郎更混蛋的混蛋。

  久梨並沒有去看比賽,全國大賽毫無懸念地落下帷幕。

  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轉陰,不一會就有淅淅瀝瀝的雨滴落了下來,漸漸變大,天邊隱隱傳來悶悶的雷聲。

  她原本是呆在花房照顧植物,暑假和青峰徹底斷絕關係後,她的生活仿佛又開始重複國中時和青峰分手後的節奏,變得緩慢而悠閒,而且無趣。

  除了去醫院,她連去籃球部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漸漸地把剩下的時間都放在了花房,和那群不會說話的生物在一起。

  讓久梨意外的是,同在花培社的同班同學福田寬除了籃球之外,還有畫畫的愛好,他經常會帶著畫冊來花房,手把手教久梨畫一些簡單的簡筆劃。

  久梨轉手就教給了在醫院進行康復訓練的孩子們,他們顯得比久梨更感興趣,讓她不得不更認真地對待福田寬的課程來。

  福田看著久梨低頭畫畫的側臉,因為認真而抿緊了嘴唇,眼睛也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畫冊,不由得失神。

  天邊由遠及近的雷聲轟隆隆地響了,突地一聲驚雷響徹天地,「劈嚓」一下仿佛震得花房的玻璃都嗡嗡顫抖起來。

  久梨握著筆的手下意識一抖,在潔白的畫紙上劃出一道烏黑的痕跡。

  福田猛地回過神來,緊張地問道:「緒方,沒事吧,嚇到了嗎?」

  久梨搖了搖頭,把畫筆向旁邊一放,看了看外面陰沉的天氣:「福田君,這麼大的雨……你還要去籃球館訓練嗎?」

  「沒關係,監督說過今天是休假,讓我們好好放鬆一下。木吉學長和火神他們都去了今天舉辦的一場街頭籃球賽熱身去了,我不去訓練也沒關係。」

  久梨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的假期,福田君卻在這裡教我這個初學者……太浪費了。」

  「啊?沒、沒有,沒有這回事,我很開心!」福田一聽連忙擺了擺手,脫口而出,後知後覺地發覺到自己的話有些突兀,緊張地舔了舔嘴唇。

  還沒等久梨反應過來,手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福田在松了口氣的時候,心裡不知為何又有點失望,看著久梨接起電話,說著說著語氣嚴肅起來。

  「那我馬上過去。」

  她這樣說著放下手機,焦急地站起來,拿起門口的傘轉頭看著福田:「抱歉,福田君,我需要去籃球部一趟。」

  「那正好,我也要去,和你一起吧!」

  電話是相田麗子打來的,她在那頭有點手足無措:「桐皇的桃井五月跑過來了,她淋著雨,心情看起來挺差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久梨,你和她是朋友吧?快過來看看她吧。」

  久梨冒雨趕到籃球館時,黑子他們已經回來了。桃井被一群不知所措的男生圍在中間,正低頭抽泣著,粉色的長髮不斷滴著水,濕漉漉地披在肩上。

  黑子安撫地摸了摸桃井的頭頂,他的語氣雖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平淡無波,卻溫柔得不像話:「好了好了,桃井桑,不要哭了,青峰君也一定很擔心你。」

  隨著他的動作,桃井肩膀聳動的幅度越來越小,抽泣聲也弱了下來。

  久梨松了口氣,她換上室內鞋走了進去,圍觀的隊員們見她來了,自覺地給她讓開道路。

  桃井抬眼一看正好看到笑容溫柔的久梨,「哇」地一聲站起來差點把椅子踢倒,整個人撲到久梨懷裡,哭著控訴:「久醬!嗚嗚……我和青峰君吵架了,他還罵我……」

  兩個女孩子加上和她們最熟悉的黑子哲也,三個人坐在球場的角落,低聲說著話。

  桃井發洩完對青峰的怒氣,又得到了黑子和久梨的安慰,總算變得開心了一些。她偷眼看了看旁邊的久梨,見她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因為之前的事情受到很大的影響,擔憂了很久的心情也放鬆下來。

  福田見他們似乎已經結束了談話,給自己鼓足了勇氣湊了上去:「緒方,明天花房輪到我值班,但是我有事走不開,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去輪值?」

  久梨一口答應下來,沒看到黑子變得有些為難的眼神,他的眼光不自在地在久梨和福田之間徘徊著。

  桃井當然注意到黑子神情的變化,她疑惑的眼神掃過福田寬,屬於女孩子的第六感讓她頓感不妙。

  外面的大雨漸漸平息,剛被大雨洗刷過的校園都變得格外清新而寂靜。桃井一邊挽著久梨的胳膊,一邊和黑子並肩走著,最好的朋友和最喜歡的人都在身邊,讓她腳步都不由得輕快起來。她蹭了蹭久梨的胳膊:「最近和久醬的聯繫都少了很多呢,久醬,過得還好嗎?」

  久梨點了點頭,語氣也很輕鬆:「暑假的時候征君說要讓我轉去洛山,不過我還是拒絕了。開學後基本沒什麼事,我都是呆在花房讀書或者照顧植物,最近還在學畫畫呢,那五月呢?」

  桃井歎了口氣:「沒變化,和阿大那傢伙呆在一起還能有什麼事,煩都煩死了。他開學後整天都跑到誠凜來堵人,久醬你都不知道吧。」

  久梨愣了一下:「嗯……不知道呢。」

  「也難怪,晚一點的時候我會帶著隊員來把他拉回去的,你出來的時候估計他已經走了。怎麼都聯繫不到你,他也有些著急了吧。」

  久梨根本不想理會青峰:「隨便他吧。」

  說著說著三個人已經走到了離學校最近的久梨的家,桃井和黑子目送久梨走進家門,繼續沿著道路向前走著。

  「哲君,今天下午那位來找久醬的人……他是不是……?」桃井猶豫了很久,還是問了出來。她雖然對青峰很失望,但是感性仍讓她暗暗希望兩個人能夠和好。

  黑子緩慢地點了點頭:「其實……福田君前幾天來找過我,好像把我看成是戀愛顧問,問了很多關於久梨桑的事情,告訴我從一年級剛開始就喜歡她了。」

  他略過桃井驚訝的眼神:「剛開始我並不想說的,久梨桑還喜歡著青峰君,這點我們都很清楚。而作為他們的朋友,我更希望他們能夠和好,即使在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也是這樣……不過後來木吉學長對我說……」

  「無論如何,福田君的確是喜歡著久梨桑的。所以我們作為旁觀者,並沒有資格去評判他的感情,更沒有資格去干涉甚至阻攔他的行動。」

  「昨天福田君又來找我了,他看起來有點苦惱,但是真的很真摯,也許明天就會真正行動吧。」

  「桃井桑,請你不要這樣,可以嗎?」

  黑子的話直接點出桃井第二天想去跟蹤久梨和福田寬的想法,她立刻紅了臉:「這、這樣嗎,抱歉……」

  「我並沒有指責桃井桑的意思,一切都交給久梨桑自己去決定吧,我們只要支持她就好了,不是嗎?」

  「……嗯!」


第57章

  第二天,桃井在桐皇籃球部的體育館裡坐立不安。她時不時低頭注意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心裡暗暗盤算福田會挑什麼時間。

  久醬又會怎麼反應呢?

  怎麼想都沒辦法安心啊!但是哲君又說了,讓她相信久醬……

  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抓著資料本,桃井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眼前的訓練中,原澤克德輕咳一聲,提醒道:「桃井。」

  桃井一下子驚醒,倉皇地看著原澤克德,歉意地笑了笑,鞠躬道歉:「抱歉,教練,我走神了。」

  「沒關係,最近你和青峰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儘管提出來,偶爾你們也是需要成年人的説明的。」

  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道:「不過快要冬季賽了,希望你能幫青峰調整好狀態……」

  「是,麻煩您費心了,我一定會努力的。」桃井勉強應付著,心裡卻在哀歎,看青峰的樣子,如果一直都被久梨拒之門外的話,他少的可憐的耐心說不準能不能堅持到冬季賽啊……

  中場休息時,難得出現在籃球場上的青峰一屁股坐在桃井旁邊,扯過她背後的毛巾蓋在頭上,舒服地倚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怎麼了,被教練教訓了嗎?」

  桃井心裡還有昨天吵過架的怨念,再加上久梨的事情,她冷哼一聲,對青峰極其不待見:「如果不是你惹出這些事,誰會被你連累到這個地步啊!真是的,我告訴你,昨天我去誠凜的時候,還正好遇到一個喜歡久醬的男生呢,看起來比你靠譜不知道多少倍呢!」

  青峰原本懶散的神情立刻冷了下來:「什麼?」

  「這麼簡單的話都聽不懂,你腦袋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顯得你很高嗎?有人喜歡久醬很奇怪嗎,她又不是你這個蠢貨。到現在都沒得到久醬的原諒,活該你落到這個地步。」

  「我倒是想,不是一直都堵不到她嗎。如果不是你整天都帶著人來找我,又不告訴我久梨的新家在哪裡,我早就找到她和她說清楚了!」

  說到這裡,桃井一點都不覺得心虛:「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久醬的地址,你是她什麼人啊,前男友嗎?我才不會站在你這邊呢,自作孽不可活。」

  兩個人毫不示弱地互瞪了幾秒,場上的今吉翔一拍了拍手叫道:「喂,青峰,該上場了!」

  「嘁。」青峰低啐一聲,甩掉毛巾大步進場,臉色黑沉得像鍋底。

  桃井朝青峰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從背包裡拿出手機,上面正顯示著一個未讀短信,發信人是心愛的哲君。

  她打開短信仔細看了一遍,一直吊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黑子說午休時間結束後看到逃掉訓練的福田回到了籃球部,臉上的神色算不上好。

  桃井把視線從手機轉到球場上的青峰身上,她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兩個人到底什麼時候能夠和好啊……

  時間倒回一個小時之前,誠凜的花房中。

  久梨原本是為了幫福田來輪值,她熟門熟路地將需要修剪的枯枝剪掉,然後澆上水,把需要曬陽光的花盆搬到陽光充足的地方。做完一系列的工作,她擦了擦汗,滿意地看了一圈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花房。

  她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的福田,被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才問道:「福田君?怎麼有時間過來呢?」

  然後才看到他緊張地背在身後的雙手,一束火紅的玫瑰正從他背後舒展出漂亮的花瓣。

  一向在她面前顯得很靦腆的福田也不知是哪來的勇氣,他深吸了口氣,腳步有點虛浮地走到久梨面前,然後慢慢地抬起手臂,將手裡的花束雙手捧在久梨面前。

  「那個……我知道你不是很喜歡玫瑰,但是猶豫了很久,還是買了它。在花店的時候,腦袋真的是一團糟,想了很久,才覺得只有玫瑰能夠表達我的心意。」

  「雖、雖然對於你來說我可能只是同學……但是我真的很想能夠和你進進進進一步交往,其實我從上學期就開始喜歡你了,緒方!」

  久梨有些反應不能,呆呆地看著眼前一片的火紅,福田的聲音近在耳邊,卻好像是從天邊傳來一樣,恍恍惚惚地聽不清晰。

  面前的男孩子額頭慢慢沁出細密的汗珠,他緊緊地盯著久梨,花房在他說出那番話後就陷入了沉默。漸漸地,他黑色的眼珠裡那簇明亮的光芒暗了下來,似乎是從久梨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他有點局促地低下頭,手中的玫瑰還是高舉著,眼睛盯著腳尖,聽著自己帶著顫抖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又過了一分鐘,久梨才開口,她的聲音和平常一樣,是福田所喜歡的那種輕柔,但是沒有他盼望會出現的激動或者其他情感。

  「福田君,我很感謝你的喜歡。」

  這就是拒絕了。

  福田感到自己的手都和聲音一樣顫抖起來,幾乎要抱不穩玫瑰。

  「……可以,告訴我原因嗎?我希望能夠為了你,可以變得更好,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雖然這樣說了,他還是不敢抬頭看著久梨,生怕從她臉上看到讓他無法再狡辯的表情。

  久梨沉默了一下,然後聲音靜靜地說道:「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非常抱歉,福田君,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

  是了,因為她有喜歡的人了。

  無法否認的,也無法欺騙自己的,自己還喜歡著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青峰大輝。

  久梨的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福田再也不能說什麼了,再這樣糾纏下去只能是自找難堪。他把玫瑰收回來,抬起臉朝久梨勉強笑了笑:「真糟糕,緒方,我失戀了啊。」

  「抱歉,我不想為了安慰你而欺騙你。我相信你以後會遇到更適合你的女孩子,福田君。」

  「希望吧……」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久梨,嘴裡嘟囔著,「作為失戀的安慰,也當做讓我死心,緒方,可以抱一下你嗎?」

  久梨一怔,她眼神很溫柔地看著福田,緩緩地搖了搖頭:「握手吧,福田君,擁抱並不是我能夠給你的。」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福田這樣說著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久梨的手,柔軟的屬於女孩子皮膚的觸感,幾乎戳到他的心裡,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這樣親密的接觸,他努力抑制著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真羡慕你喜歡的那個人啊,緒方。」

  在另一邊,桐皇的籃球部結束了訓練。桃井收拾好東西走出籃球館的事後,左右張望都沒有一般躺在長椅上等她的青峰。

  路過的櫻井良正好看到桃井,湊了過來:「桃井桑,我剛剛看到青峰君已經離開了。」

  「什麼?!那傢伙自己先走了竟然都不告訴我!」

  青峰晃了一圈,桃井在訓練的時候說的話一直圍繞在耳邊,讓他無比煩躁。

  到處都找不到她的話,也只能去那個地方了。

  羽海和伊久磨曾經呆過的,也是他之前碰到久梨和木吉一起出現在那裡的,那個醫院。

  憑心而言,青峰並不想去那個地方,他擔心會在那裡遇到伊久磨。之前羽海去世時,他一點忙都沒幫上,甚至還在幾天之後就和久梨分手了。

  當久梨說完那句「我們分手吧。」之後,他硬是挑釁地回答「好啊。」。

  然後她用力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羽海出事了,你如果想,可以去醫院看伊久磨,隨便你。」

  當時他真的沒有反應過來,所謂的「羽海出事了」是指什麼。看著久梨頭也不回地跑遠,又把不知為什麼從樹上掉下來的綠間揍了一頓,青峰再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已經過了好久了。

  他偷偷去醫院,結果得到了羽海在之前已經去世的消息。伊久磨一個人呆在他的單人病房裡,坐在床上用手抱住膝蓋,整個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他在病房外看了一眼,就灰溜溜地回去了,從此再也不敢去醫院看望伊久磨。

  而這次……不得不去了啊。

  走到那家還算是熟悉的醫院門口,青峰有點做賊心虛地左右看看,都沒有發現久梨的身影。順著國中時久梨曾經帶他走過的路,青峰找到了她和那群孩子進行康復治療的房間,但是裡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個裝著玩具的箱子靠在牆角。

  從走廊上向外看,能看到一個兒童籃球場。

  在那裡找到了伊久磨,他和小夥伴們追逐著一顆籃球,開心得不得了。

  青峰下意識來到籃球場,看著伊久磨和一群不認識的孩子抱著那顆球左沖右突,然後高高躍起投籃,「唰」地進球。

  伊久磨抹了抹汗,轉身回防的時候,正好看到了球場邊的青峰,頓時高高揚起手揮舞著向他打招呼。他蹬蹬跑到青峰面前,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從地上撿了顆石子在水泥地上劃著。

  「來找久梨姐姐嗎?她今天不來哦,明天才來。」

  青峰「哦」了一聲,問道:「你還好嗎,很久不來看你了。」說完才意識到伊久磨聽不到他說話,正想蹲□子也跟著他寫寫畫畫,卻見他點了點頭,在地上繼續寫著。

  「很好,為什麼後來都見不到你了呢?問久梨姐姐她也從來都不說。」

  青峰才意識到久梨並沒有對伊久磨提起兩個人分手的事,也對,按照伊久磨對久梨的依賴心,知道這件事絕對不會還對他這麼熱情而友善的。

  「你已經能聽懂我說話了嗎?」

  「久梨姐姐教了我唇語,已經大概能看懂了。」

  青峰不由得摸了摸伊久磨的腦袋誇獎他:「真不賴啊。」

  由此也能看出來久梨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一定很辛苦吧,但青峰知道她從來不會主動說累。

  不過久梨今天不在這,青峰也不打算久待,既然她明天會來,那就明天再來堵人吧。

  青峰正想和伊久磨告別,就看到他突然更加興奮地跳起來,向他身後大力揮手,「啊啊」地叫著。

  然後是陌生的男聲:「哦,伊久磨,玩的開心嗎?」

  說話間那個人已經走到青峰背後,他轉過身去,提著一袋玩具和零食的木吉正笑著和他打招呼。

  「喲,這不是青峰嗎?」

  「別叫得好像我們很熟一樣。」青峰哼了一聲,他對木吉也一點好感也沒有,久梨當初也是被他拐到誠凜去的吧,說起來,他還不知道為什麼久梨在國三的暑假裡就和黑子和木吉混得這麼熟。在他不知道的時候,不再需要他。

  木吉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伊久磨,笑著看他跑回孩子群中大方地和他們分享。然後轉頭看著準備離開的青峰,叫住了他。

  「喂,青峰。」

  「什麼事啊,快說。」青峰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之前,你和久梨吵架了吧,還沒和好嗎?」木吉倒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問道。

  「這是我們之間的事,和你沒關係吧,和不和好又怎麼樣,輪不到你來管。」青峰對木吉敵意很大,惡狠狠地盯著他,拋下這句話。

  木吉擺了擺手,語氣有點無奈:「嘛嘛,別這麼沖啊,我也不知道你和久梨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當然也不會插手你們之間的矛盾。」

  「我其實想說……」

  「青峰,我很希望你能和久梨和好,好好加油吧,不要再讓她遠離你了。」

  對著青峰挑高的眉毛和疑惑的眼神,木吉歎了口氣:「久梨她有時候會太過謹慎膽小,只有你在前面拉著她,才能讓她前進。嘛,或者對於當事人來說一直拉著也很麻煩吧,但是久梨一點都不重,青峰,你會覺得很累嗎?」

  青峰定定地看著木吉,良久才扔下話:「我說過了,我們的事和你沒關係,我已經看煩了一個又一個人跑過來對我說教。」

  他們都是根本不需要在意的,和他與久梨無關的人,他既沒有責任和他們保證些什麼,也沒有理由去按照他們所說的話來做。

  對,只要久梨就夠了,只要在意她就足夠了。

  說什麼拉著她走會累,太無聊了,兩個人一起走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嗎?久梨太瘦了,就算她不走,他也可以一直背著她走,絕對不會放開手。

  然後總有一天,她會和以前一樣,從他的背上下來,拉著他的手,一起前進。這才是理所當然發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去解釋的未來。

  青峰背對著伊久磨朝他揮了揮手示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醫院。

  他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想著,明天來吧,一定能夠抓到她的,從今往後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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