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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恐)奇異恩典》作者:宋曇【完結+番外】

第28章 奇異的考試(5)

    奇異的考試(5)

    “滾、滾繡球……端正好……快活三……”周贏聲音發顫,驚慌至極,一個勁兒地亂說。他目眥欲裂,眸中滿是血絲,長滿青春痘的臉憋得紫紅,在臉上那摞白紙的映襯下顯得尤為不堪。

    計時的碼錶一刻不停地響著,距離答題結束還有三十秒鐘。

    薄易眯著眼,一把抓住旁邊一個學生的領子,陰沉著臉,問道:“你們這個班,之前有沒有死過人?學生,或者老師都算上。”

    那個學生嚇了一跳,眼睛微張,恐懼地使勁搖頭,什麼也說不出來。他身後的女孩忽地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顫聲哭泣道:“是鐘菱!肯定是鐘菱變成鬼來復仇了!”

    她這一句話,立刻激的整個班裡的學生都躁動慌亂起來。

    薄易定定地觀察著班內學生的表情。有人心虛地轉著眼珠,有人在捂著臉哭泣,有人憤恨地罵著“我只想學習,這群人鬧什麼鬧”,更有不少人已經聚到了方嵐和許猛的身邊,幫著他們一起撞門。

    還有十秒鐘。

    周贏已經開始痛哭。他左右晃著腦袋,奮力掙扎著,看樣子身體是被人綁在了某個桌子上,不得動彈。他臉上的白紙遽然散落,整個螢幕上都被他那張驚懼的面孔所佔據,血紅的眼,紫紅的臉,鼻涕與淚糾纏,看上去觸目驚心。

    薄易目光逼人地向哭泣著的女學生問道:“告訴我,鐘菱是誰?”

    女生邊搖著頭,邊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怎麼死的。但是我絕對和她的死沒有關係,求求她放過我。”

    薄易忍著腹痛,一拳砸到女生面前的桌子上,沉聲道:“說你知道的。”

    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一分鐘結束。

    螢幕上,一雙帶著手套的手伸了過來。他輕輕地拿起了放在周贏頸邊的文具,又撿起掉落的白紙,在上面寫了個“0分”,放在了周贏的頸邊,動作幾乎可以說是慢條斯理。

    音樂緩緩奏起,那旋律格外耳熟,細細一聽,竟然是《同桌的你》。“老師們都已想不起,猜不出問題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在輕緩悅耳的樂曲中,那個神秘人緩緩拿起圓規,直直刺入了周贏的頸部大動脈內。鮮血如注,刹那間噴湧好似禮花,更有幾滴飛濺到了鏡頭上。

    這似乎還不夠。

    周贏的慘叫聲很快便被堵上了——被那團抬頭是他夢想中的大學的信紙堵上了。很快,他也看不見眼前的世界了。兩根圓珠筆令他雙眼生痛,鐵尺則徹底剝奪了他的光明。

    沒有眼球,發不出聲,頸上則插著圓規。那些他日日與之為伴的文具們,陪伴了他將近二十年之久的文具們,最終卻成了奪走他性命的兇器。

    教室內的尖叫聲哭喊聲此起彼伏。

    木門終於被撞得碎裂,然而在這扇木制的門外,還有一扇鐵門。

    學生們正在和教官們一起試圖撞開鐵門時,電視機裡忽然傳出了人聲。那是一個很輕的女聲,聽上去有幾分悅耳,然而卻令班內學生臉色大變,愈發恐懼起來。

    “這是鐘菱的聲音!真的是她變成鬼了……”

    方嵐咬牙,厲聲喊道:“你們的書都白讀了嗎?鬼殺人還要這麼費勁?還給你出題?”其實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裡也有些發虛,畢竟這可是驚悚片,有鬼也是情理之中。

    電視機內,女聲說道:“同學們,教官們,請暫時不要離開這間教室。如果擅自離開的話,我會懲罰你們的。如果不信,諸位可以試一試。”

    聽了這話,再想起周贏的慘相,學員們都猶豫了。他們停下了動作,互相看著彼此,他們自己不敢充當這個角色,都期待著有人膽子大,去試一試。

    方嵐也有些猶豫。畢竟她身上還背負著“活過期中考試”的任務,現在離期中考試還有半個月左右,她不敢貿然行事。

    許猛卻哼了一聲,邊翻著兜,邊說道:“娘稀屁的,老子可不怕你。我記得我身上有這個鐵門的鑰匙……誒,找到了!”

    他冷笑著拿起鑰匙,捅向鐵門的門鎖。方嵐皺著眉,猶豫了一下,勸道:“你最好還是謹慎些。”

    許猛輕蔑地看了眼她,道:“薄教官最近怎麼像個娘們兒似的?這世上要是有鬼,老子早就被纏死了。”

    他話音剛落,只聽見哢嗒一聲,鐵門開了。

    許猛看了眼方嵐,走了出去。他的腳步聲驟然震亮了樓道裡散著幽幽綠光的壁掛小燈,學生們擠在門口,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他高大的背影。

    許猛走了好幾步都安然無恙。他不屑地咧嘴一笑,正打算回頭向方嵐示威時,忽地臉色驟變,表情急劇扭曲,姿勢也變得極為詭異。

    壁燈的綠光照在他可怕的面孔上,他乍一看來,仿似自地獄破獄而逃的索魂厲鬼。他佝僂著身子,自嗓子內發著不成字句的嗯啊聲,五指在牆壁上奮力地抓撓著,好像正在和無形的對手殊死搏鬥。

    短短數秒之後,他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猛地栽倒在地,眼角緩緩滲出血液,視線死死盯著在門口圍觀的人們,一動也不動……

    方嵐渾身發冷,猛地拉上鐵門。

    學生們噤聲不語,緩緩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螢幕上的畫面定格在了周贏已經不能稱之為臉的臉上。旁邊還有一張白紙,白紙上寫道:“下一輪抽測,將在十分鐘後開始。對了,只要大家猜到我復仇的原因,抽測就會停止,否則,將持續進行下去,直到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名同學考試結束為止。”

    一個炸雷響過後,教室內的所有燈管突然滋滋作響,緊接著電光四濺,啪的一下,刹那之間全部熄滅。黑暗封閉的教室內,學生們更加相信是“鐘菱”的鬼魂歸來了,驚慌至極,不少人已經放肆地痛哭了起來。

    方嵐冷著臉,從同學桌子上拿來一個充電檯燈,啪的按亮,放在了處於教室中間的艾珊珊的空位上。微弱的白光映照著每個人的面容,他們神情不一,各懷心思。

    薄易面無表情地坐到周贏的空位上,摸著下巴,低聲說道:“現在……大家願意談一談鐘菱同學了吧?”

    片刻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抽泣著開口:“鐘菱,是上學期期中考試的第一名,比第二名周贏高了四十多分。她去年高考之所以失敗,是因為起晚了,錯過了一門考試。剩下的那一門,她只要隨便考個及格分,就能去想去的學校。要是她正常發揮的話,拿省狀元都有希望。她學什麼都很輕鬆,人也很開朗漂亮,最難得的是,她還特別樂於助人。”

    學生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鐘菱的好處來。也許是出於真心,也許是為了討好可能已經變成厲鬼的鐘菱。

    “我曾經向鐘菱問題,她特別耐心地給我解答。我怎麼聽也聽不懂,她一點也不耐煩,給我講了一個小時,還推薦了幾道類似的題目給我做。”

    “……我有一段時間心情起伏很大。鐘菱注意到之後,還特意約我聊天,給我講笑話。”

    “我曾經偷偷聽mp3,被許猛教官和邱傑教官看到了,差點兒就要打死,幸好鐘菱為我說謊,支走了兩個教官。”

    方嵐聽著,又緩緩問道:“那麼,鐘菱是怎麼死的呢?”

    又是一陣良久的沉默。

    一個學生忽地小聲說道:“是自殺的。”

    他說完之後,學生們依舊沉默著。終於,有個女生再也按捺不住,嗚咽著說道:“不,不是自殺,是被逼死的。”

    方嵐皺了皺眉,正要繼續問,然而十分鐘已經過去,電視螢幕中,出現了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女孩的背影。

    女孩可愛的梨花頭已經散亂十分,從背後的模樣來看,她正是那個在大巴車上,唯一一個對方嵐說了謝謝的漂亮女生,艾珊珊。

    鏡頭從艾珊珊的後方拍了過去,艾珊珊面前的題目也映在了螢幕上。

    “第二道題目是:請在十個選項中選出麥角/酸二乙基醯胺的正確化學結構式,並簡述其主要作用。時間限制為一分鐘,計時開始。”

    題目一出,艾珊珊幽幽地輕聲說道:“麥角什麼的,我不知道是什麼。鐘菱,真的是你嗎?我不相信是你。你那麼懦弱,就算變成鬼了,大概也想不出這麼變態的復仇方式。”

    她忽地愉快地呵呵笑了,高聲說道:“殺了我?殺了我又怎麼樣?鐘菱已經死了!而且死的很慘!哈哈哈哈!我很高興!”

    螢幕中的艾珊珊瘋狂大笑著,令教室內的眾人不寒而慄。

    方嵐想了想,喃喃說道:“麥角/酸二乙基醯胺,應該就是所謂的麥角二乙醯胺,是一種半人工致幻劑,簡稱lsd。”

    她煩躁地皺了皺眉,即便知道這是什麼物質,她也很難分辨十個選項中到底哪個是正確答案。不過這種物質的作用,方嵐倒能說個大半。

    薄易挑了挑眉,冰冷的聲音在異常寂靜的教室內響起:“lsd,無色無味,像清水一樣,是一種新興毒/品,效力強大。服用者會情緒不穩,出現大量幻覺,自殘、自殺、傷人都是常事,後果非常嚴重。”

    一分鐘結束了。

    鏡頭緩緩拉近到艾珊珊的手臂處,而這時,那只神秘的手又出現在了螢幕上。他手持針筒,緩緩將清透的液體注射進了艾珊珊的靜脈。

    雨夜,19:22,第二名艾珊珊死亡,死亡原因:疑為注射lsd劑量過多而致死。

    雙調·新水令、鴛鴦煞尾、黃鐘尾、叨叨令。強效致幻劑lsd。這些題目的設置,到底用意何在?

    黑暗的封閉教室內,薄易緩緩問道:“鐘菱是被誰逼死的?她生前有沒有出現過奇怪的症狀,比如自殘,或者出現幻覺?”

    方嵐走到他的身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跟著低聲說道:“不要再哭了。哭泣,慌張,都沒有用。如果你們想要活下來,想要參加高考,想要去你們夢寐以求的學校就讀,現在就冷靜下來,仔細回想當年的事。”

    學生們似乎被這話鼓舞了,踴躍地發言起來。

    殘酷而冰冷的往事,在眾人的言語間被一點點拼湊了出來。

    “鐘菱和李鳴鹿是同桌。李鳴鹿很喜歡她,總是纏著她,後來還當眾跟她告白了,但是鐘菱卻拒絕了他。李鳴鹿覺得鐘菱是故意給他難堪,就開始報復鐘菱。他找了周贏和徐子申……三個人一起……在校醫務室裡……輪/暴了鐘菱。”

    “我聽說周贏和徐子申之所以答應,是因為李鳴鹿給了他們好處,說可以把期末考試的題目提前透露給他們。xx大學今年給了強智一個保送名額,強智說被保送的人會在上次期末考試中的前五中產生,所以上次期末考試的時候,大家競爭相當激烈,班裡的氣氛特別緊張,幾個好學生也都劍拔弩張。如果鐘菱不出事的話,名額肯定會給鐘菱。”

    “最後的前五名是:周贏、艾珊珊、徐子申、李鳴鹿和王秀慧。艾珊珊和王秀慧平常的成績絕對沒有這麼好,我懷疑她們倆也拿到了題目,大概也和鐘菱的事脫不了干係,但具體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艾珊珊一直和鐘菱是好朋友。她們據說從小學開始就一直在一個學校。至於王秀慧……她就是個神經病。男生們總是欺負她,鐘菱還經常袒護她呢,結果好人竟然沒好報。”

    “鐘菱遇到那種事之後,精神開始恍惚。她總是說能看見一群被燒死的人,再後來整個人都瘋瘋癲癲的,最後跳樓死了。”

    薄易聽著,眯了眯眼。他目光如狼,觀察著說話的人們的表情。

    這些人在回憶和推理時,目光都有些閃爍。

    薄易勾了勾唇,問道:“從醫務室的事情發生,到鐘菱跳樓,之間隔了多久?”

    “是從11月初到2月底,大概不到四個月。”一個男生搶答道。

    方嵐一聽這時間,冷冷一笑,說道:“這四個月裡,你們作為旁觀者,都做了什麼呢?你們剛剛一直在誇讚鐘菱,感謝鐘菱,那麼你們有沒有為她做什麼呢?”

    學生們遽然沉默了。

    整間教室內回蕩著的,只有風聲雨聲與隆隆雷聲。

    方嵐凝聲說道:“對於雙調·新水令、鴛鴦煞尾、黃鐘尾、叨叨令,我猜是把四個曲牌名各取一字,分別為水、煞、鐘、令,按諧音來說,也就是誰殺鐘菱——這大概就是復仇者的質問。至於麥角/酸二乙基醯胺,也就是致幻藥lsd,很有可能就是鐘菱遇事之後精神恍惚,產生看見被燒死的人的幻覺的原因。能對她長期下藥的人,估計跟她關係很親近,我們姑且猜測為艾珊珊。然而真正殺死鐘菱的人,你們說……是誰呢?”

    薄易的指節一下接一下敲打著桌面。

    然而學生們的表情卻愈發漠然了。

    十分鐘休息時間結束,第三場考試開始。

   第29章 奇異的考試(6)

    奇異的考試(6)

    螢幕上映出的,是男人的肚皮。肚皮上貼著張紙,紙上寫著題目:“成語接龍題:為虎作倀→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死不足惜。可以同音但不同字、不同聲調。作答時間為一分鐘。計時開始。”

    按照順序來看,本輪的答題人應該是徐子申——那個似乎和李鳴鹿很要好,還幫著李鳴鹿給薄少女傳紙條的少年。印象中他留著寸頭,皮膚白皙,有點兒小帥氣,笑起來很無辜。

    從為虎作倀,到死不足惜。報仇者的用意倒是格外明顯。

    鏡頭裡傳出了徐子申的聲音。他笑了笑,出奇鎮靜地說道:“為虎作倀,死不足惜?唉……原來小鐘菱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嗎?可是……”

    “可是我不是倀啊,我從來都是虎。雖然在別人看來,我只是李鳴鹿那個蠢貨的小跟班,但是事實上,一直是我在玩他啊,聰明如你,看不出來嗎?”

    “鐘菱,你是打算殺了我嗎?殺吧。我也活膩了。從高考失利開始,從爸媽把我送到這種地方開始,我就活膩了。既然是人生中的最後一場考試,那麼我的選擇是:棄權。”

    他話音剛落,螢幕上便展現了極為血腥的一幕。在《同桌的你》的悠悠樂聲中,三根鐵棍從他的下半身刺入,又齊齊穿出肚皮,鮮血源源不絕地外湧,然而徐子申卻咬著牙,只是偶爾悶哼,到最後還笑了起來。

    晚19點44分,上學期期末考試第三名,徐子申死亡。死亡原因:鐵棍穿腹,失血過多。

    教室內,不知是誰忽地笑了一聲,低低說道:“死了也好。少一個人,我的排名就能往前一名。去年高考,我離錄取線只差一分,要是當時比我高一分、卡線進了xx大學的那個人也能死了就好了。”

    沒有人反駁他。

    教室內一片詭異的沉默,恍似無聲的附和。

    薄易冷冷勾唇,方嵐則氣憤至極,遽然提步上前,狠狠將說話那人一拳揍倒在地,黑亮的靴子狠狠碾著那人的肩部,口中罵道:“你這種貨色,才是真的死不足惜!實力不濟,那就乖乖認輸,要麼奮起直追,要麼在別的地方勝過對方。你說這種狗屁話,小心一輩子都不如人。”

    被死死壓制的學生用力掙扎著,悲憤地低吼道:“你說錯了!我不是實力不濟!我只是倒楣!而那個比我高一分的人,只是踩了狗屎運!而我,因為一時的倒楣,因為一分之差,甚至有可能是判卷老師的一念之差,就要付出一年的代價!而這一年,會給我帶來一生的陰影!我付出的代價,是陰影籠罩下的一輩子!”

    方嵐有些發怔,那學生趁機掙脫開來,遠遠地跑到了角落裡,惡狠狠地瞪著方嵐,眼中流出了委屈而憤怒的眼淚來。

    他擦了擦眼淚,漠然地說道:“不要再說這些浪費時間的話題了。我們趕快讓這場荒謬的考試停止吧。”

    學生看向電視,激動地大聲說道:“你能聽見的,對吧?你復仇的原因是為了鐘菱。你問誰殺鐘菱,那麼我就告訴你!鐘菱是被這個班裡的所有人一起逼死的。李鳴鹿、徐子申和周贏對她施暴,艾珊珊給她下李鳴鹿給的致幻劑,而王秀慧,則恩將仇報,把她引到了醫務室,還支開了老師。這些事情,整個班級幾乎都知道,但是沒有人阻攔——甚至當後來那三個人在班裡公開羞辱鐘菱時,沒有人站出來。是,逼死鐘菱的人,是整個複讀班,是我們冷漠、麻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逼死了鐘菱。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這些事情,整個班級幾乎都知道。然而他們剛才都還在語焉不詳,閃爍其詞,寧願眼睜睜地看著朝夕相處的同學在螢幕中被虐殺而死,也不肯讓這場血色彌漫的考試停下,

    方嵐不敢置信地環視著身邊的這群少年少女們。他們神情漠然,聽見這名學生激動之下說出一切後,眼中甚至隱隱有失望之色。

    電視上很快顯示了一張紙。紙上的回答是:“不止這一個。”

    第四場考試開始了。

    這一次的題目一出來,教室內的同學們都有些驚訝——這是一道數學題:在直角坐標系xoy中,以座標原點為極點,x軸為極軸建立極坐標系,半圓c的極座標方程為p=2cosθ……這完全就是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最後一道題。由於這道題難度較高,所以整個理科年級只有三個人做出,就是周贏、徐子申和李鳴鹿。

    然而畫面上,被綁在座椅上的李鳴鹿卻十分茫然。

    他看上去似乎對這個題目毫無印象。

    李鳴鹿罵罵咧咧地奮力掙扎著,猛然之間,整個人連帶著椅子都栽倒在地。他竭力地扭過頭來,看向站在自己的身後的人,臉色遽然一變,正要開口說話時,鏡頭忽然被人用衣服遮上了。

    當鏡頭上的衣服被人拿開時,驀然映入眾人眼中的,是李鳴鹿的頭。

    一個被端端正正擺放在桌子上的頭。

    他的臉上,尚還殘留著驚懼之色,眼睛大張,死不瞑目。

    鏡頭稍稍拉遠。

    放在頭旁邊的,還有一顆似乎還在隱隱跳動的、血淋淋的心臟。

    第四場考試結束,沒有休息間隙,第五場考試很快開始。按照名次順序,這一次參與考試的人,是第五名王秀慧。

    平常王秀慧總是低著頭走路,從正面看過去,幾乎只能看見黑色的頭頂,所以這是方嵐第一次仔細看這個叫做王秀慧的女生的長相。她面部長了個腫大的瘤,那塊贅重的腫瘤佔據了她面部幾近二分之一,她的五官被這塊瘤擠壓得扭曲至極,幾乎已經辨不清哪裡是眼睛,哪裡是口鼻。

    “第五道題目,請將下列亂序字母組合成五個單詞,每個單詞的釋義均為‘醜陋的’,可添加連字號。時限為一分鐘,計時開始。”

    王秀慧眼睛血紅地死死盯著那一串“lldyke”,聲音沙啞含混地說道:“五個?ugly,ill-looking,hard-nosed……ungainly?us?homely?d?”

    如果時間充裕的話,她大約是能答對的。然而時間緊迫,她又沒有任何輔助工具,只好咬咬牙,抱著僥倖心理答道:“是ugly,ill-d。”

    那雙神秘的手緩緩出現在了螢幕上,手執紅筆,在白紙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扔在了王秀慧的身上。

    鏡頭切近。王秀慧皺著眉,全身遽然被澆了一桶液體,她聞了聞,立刻察覺到這是汽油!

    她哽咽起來,瘋狂地尖叫著,然而復仇者卻不為所動,手指微動,按下了打火機。

    悠悠晃動的火苗遽然變成了熊熊燃著的大火。女孩的慘叫聲混著《同桌的你》的悠揚曲調,愈來愈小,終至無聲。

    鏡頭外的疑似鐘菱的女聲輕笑著說道:“給你們一點提示吧,大火能夠將一切化為灰燼,那麼在強智學校,有沒有發生過火災呢?那場大火,燒掉了什麼呢?前五名都已考試完畢,接下來,我希望薄教官能夠護送去年期末考試的理科第六名至第十名去302房間,並且不得攜帶任何武器。我會給你們十五分鐘時間,是不是很寬裕?如果這樣也無法按時到達的話,包括薄教官在內,都要接受懲罰。同學們,不要緊張,接下來的題目難度會下降許多。如果你無法答出自己的題目,可以諮詢其他在場學生和薄教官,只要他們能答出來,就算你通過考試。倒計時開始。”

    方嵐面無表情地站直身子,手持甩棍,冷靜說道:“第六至第十名,站到我身後。其他人儘快回憶和火災相關的事情,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然而第六名至第十名卻並不配合。三分鐘過去了,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關於火災,也沒有人提出有價值的線索。

    薄易眉頭深鎖,冷冷一笑,聲音清冷地挑撥道:“同學們,第六名到第十名想要拉我們一起墊背呢。你們還不快仔細想想,這幾個好學生,到底是誰?”

    他這話一出,學生們果然躁動起來。不一會兒,這五個人便被拽了出來。

    在這五個人中,有一個高高的瘦子,一個與他恰恰相反的矮胖子,正是薄易與方嵐的對抗方——傅佑學和胖子潘攀。

    傅佑學竭力鎮定,但此刻也不禁滿頭大汗,潘攀本性懦弱怕事,此時更是渾身發抖。因為方嵐之前曾被死神抽取公佈過黑歷史,所以兩人一看見她,立刻就知道她是對抗方,而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那個與她格外親密默契的“薄教官”肯定是她的搭檔。

    從剛才兩人的反應看來,這對二人組無論在體力還是腦力上都實力很強,反應很快。如果硬和他們對抗的話,傅潘二人心知己方贏面不大。

    他們現在的排名是倒數第二,處在生死邊緣,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得一切能取得的分數。

    想了想,傅佑學看了一眼潘攀,鄭重地點了點頭。

    潘攀深呼吸了一下,走到了少女薄易身後,壓低聲音,小聲說道:“方嵐,我是你和薄教官的對抗方。如果你們能幫助我們活到期中考試之後,讓我們得到這500分,我就可以告訴你關於你父親墜山的真相。”

    少女冷冷抬眼,於黑暗之中陰沉地看向潘攀。

    在她的目光的注視下,潘攀驀地打了個寒戰,鼓足勇氣,顫聲說道:“500分,換一個真相,不過分吧?你的父親方信,不是失足墜山,而是被人推下山崖的。這是我親眼所見,絕不會有錯。如果你們願意幫助我們,我就告訴你那個兇手的身份。”

    潘攀的心裡有些發虛,手心裡全是汗水。當年的他只看清了那個兇手的體貌特徵,至於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其實一無所知。

    “哦?”少女微微一笑,“如果我不答應呢?”

    潘攀不知為何,有點兒腿軟。他咬了咬牙,說道:“我們這一局如果輸了的話,就必死無疑了。我是當年事件的唯一目擊者,我死了,就沒有知道真相了。”

    少女似乎很為難地眯起了眼,說道:“可是當你接受s的審判時,所有的秘密都會被揭露於人前吧?唉,這件事情呢,你最好還是跟我的搭檔商量一下。他是我的男人,我的所有事情,都要由他來決定。”

   第30章 奇異的考試(7)

    奇異的考試(7)

    潘攀愣了一下,沒想到“方嵐”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正發著怔,便看見“方嵐”往前稍稍挪了挪椅子,神情慵懶,長腿一伸,勾住薄教官的腿,把她往自己懷裡勾。薄教官回頭時眼神裡滿是無奈,一個大男人,竟然順勢坐到了少女的腿上,實在讓潘攀有些咋舌。

    少女薄一扯方嵐的胳膊,強迫她低下頭來,然後附在她耳邊低語了一番。方嵐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緩緩抬起頭來,定定地看向了潘攀,那眼神中的意味實在複雜,直讓小胖子心裡有些發毛。

    然而方嵐什麼也沒有說。

    她站起身來,對著薄易微微一笑,居高臨下,充滿惡意地胡亂揉了揉他的腦袋,將他的卷髮揉成一團亂——就像他平時愛對她做的那樣。薄易臉色陰沉地抬眼看她,像小狗一樣磨了磨牙,張嘴咬住她來不及抽回的手指,隨即又輕輕地,一點一點鬆開了口。

    霸道教官撇撇嘴,把沾著他口水的手使勁在他的迷彩服上蹭了又蹭,低聲道:“真噁心。”

    雖然這麼說,但她的表情卻在笑。

    教官對少女眨了眨左眼——這是他們早已約定好的暗號。緊接著,她俐落轉身,面向第六至第十名同學,面無表情地沉聲說道:“同學們,我們出發吧。”

    傅佑學皺著眉,看了眼潘攀,潘攀也不知所以然,有些慌張地搖了搖頭。兩人別無他法,只好根據方嵐的指示,走在隊伍前面,心中皆是驚疑不定,不明白方嵐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滾滾雷聲炸得走廊內的綠色壁燈閃爍不定,通往其他樓層的樓道口早已被死鎖死上。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確實沒有絲毫逃走的可能。

    傅佑學努力克制著心頭的緊張感,斜著眼睛,仔仔細細地盯著所經過的房間的門牌號。306,305,304……302,一行六人,終於抵達了幕後之人指定的302房間門口。

    方嵐忽地停住了步伐,站定身形。

    時間所剩無幾,可她看樣子似乎並不想進去。

    刹那之間,電火行空,閃電的白光自牆頂的小窗中閃過,照的四下亮如白晝。站在頭一個的男同學想起之前許猛的慘狀,又是害怕又是心急,不願再等方嵐吩咐,使勁推開了門,進入了黑漆漆的小屋內,除了傅潘二人外的剩下兩人猶豫了一下,一咬牙,也跟了進去。

    傅佑學和潘攀對視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傅佑學看了看神色冰冷的薄教官,對著潘攀一抬下巴,指了指門,示意潘攀與他一同進屋,潘攀剛一動腳,就聽見方嵐冷笑著說道:“進去了就是甕中捉鼈,給我在外面呆著。”

    高瘦和矮胖聽了之後,心頭一喜,老老實實地貼牆站定。

    很快,十五分鐘到了。

    廣播中清冷的女聲驟然響起,在走廊內回蕩不止:“薄教官,還有另外兩名同學,你們既然選擇了曠考,就要接受來自主考官的懲罰。”

    方嵐聽著她故弄玄虛的聲音,不屑地翻了個白眼,抱臂大聲說道:“楊珍,許猛,你們兩個也真是會玩。復仇就復仇,殺人就殺人,還非要效仿死神來一場審判,也不怕夜長夢多,再出了什麼變故。楊珍現在或許聽不見我說的話,不過許猛,你應該就在走廊裡吧?麻煩暫時給我們當下傳話筒,轉告她一下。”

    在拇指姑娘的世界裡時,對於那首《an》中的有些歌詞,方嵐死活聽幾遍也聽不出,薄易卻立刻就能邊聽邊寫出來。那時候方嵐還以為是薄易是天生的耳朵好,然而等兩人換了身體後,方嵐還是什麼都聽不出來,薄易卻一聽就知道那個疑似鐘菱的聲線根本就是語文老師楊珍偽裝出來的……不愧是做過頂級保鏢的老師,也許還親自給高官富豪做過保安,不,貼身保鏢的謎一樣的男人。

    看來這跟耳朵靈不靈沒什麼關係,還是要看經驗和判斷推理能力。

    再者說,如果是鬼復仇的話,方嵐實在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來解釋一個厲鬼怎麼會搞出這麼多名堂。既然是人為,那麼在走廊裡展現了演技派的一面的許猛簡直不能更可疑,更何況往302房間走的時候,方嵐發現許猛的屍體不見了………………這是在污辱她的智商嗎?!!!這時候還不懷疑才是真的有鬼了。

    廣播中的女聲沉默了一會兒,驀地笑了。廣播的聲音驟然停止,再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寂靜的走廊裡,方嵐忽地皺了下眉,察覺到有些異樣。她剛準備回頭,屬於薄易的身體竟然已經憑藉本能開始行動——但見她騰身一轉,迴旋一踢,逼得身後一人迅速彎腰,險險躲開。方嵐喘著氣,定睛一看,正是許猛。

    準確地說,是拿著電鋸的、正緩緩露出獰笑的許猛。

    傅佑學和潘攀被嚇傻了,潘佑學反應快,撒腿就往反方向狂奔,可惜卻十分狼狽地跌倒在地,而潘攀則兩腿發軟,貼著牆壁,緩緩滑下,啪的一下癱坐在了地上,傻傻地看著揮舞著電鋸的許猛。

    驚雷乍起,許猛眼中滿是深刻仇恨,笑容猙獰,步步緊逼,手中電鋸上下揮舞著,那陣瘋狂的轟鳴聲令人聽了便心生悚意。

    方嵐卻並不慌張,面無表情,驟然抬手,但聽砰然一聲巨響,許猛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手中電鋸遽然落地,胸間血花四放,身子向後緩緩倒去。

    方嵐又補了兩槍。

    許猛抽搐了十幾秒後,躺倒在血泊之中,徹底沒了動靜。這一次,他是真的死了。

    方薄二人組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方嵐作為薄教官,一醒來就在強智學校裡,然而薄易卻還沒被父母送來。雖然他那一對名義上的父母性格暴躁,把他看的極緊,但是薄易這個狡猾的老狐狸怎麼可能被他們看住?他憑藉與生俱來的本能,不,長久以來積累的經驗,當晚就拿了這對名義上的父母的錢,順利逃家而出,找到了賣槍的地方買了兩把槍和數十發子彈,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了家。

    有槍在身,但不能提前暴露。直到此時此刻,沒有其他出路時,方嵐這才拿出了槍。

    她懶得管許猛和楊珍有什麼深仇大恨,是正是邪,她只知道,再不掏槍她就死了。

    方嵐轉過身,無奈地推開302的房門,對著屋內躲在黑暗裡不敢出聲的幾個學生說道:“出來吧。沒事了。”話音剛落,她便感覺身後有些不對勁,連忙彎腰低頭,向前一閃,同時皺眉回頭,卻見那個高高瘦瘦、名叫傅佑學的對抗物件竟拾起了許猛的那把電鋸,即便她飛速閃開,背上卻還是硬生生地挨了一道。方嵐咬著牙,能感覺到背脊上的鮮血正汨汨流著,不過幾秒,幾乎便已將上衣的背部完全濡濕。

    傅佑學手執電鋸,喘著粗氣,眼睛大張,滿頭是汗地盯著方嵐。他剛才看見電鋸掉在地上,又看見薄教官毫無防備地露出了後背時,對於被抹殺的恐懼、欲圖證明自己的決心夾雜在一起,陡然催生出了邪念來——不,不能說是邪念,處理掉站在對立面的對手,這是天經地義。

    一擊未中,傅佑學心知方嵐有槍,自己多半要死,乾脆心上一橫,一不做二不休,“啊”的一聲大喊,舉著電鋸再度砍了過來。砰然幾聲槍響,子彈穿膛而出,直直刺入傅佑學的左右兩肩,驟然傳來的刺痛迫使他口中慘叫不止,雙臂無力,然而他卻還不肯放棄,高聲嘶吼,舉著電鋸再度砍來。

    方嵐臉色沉了下來,忍無可忍,毫不留情地將槍口對準他的要害,扣動扳機。

    傅佑學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潘攀靠著牆壁,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當看見方嵐並未放下手中的槍,反而將槍口轉向了他後,小胖子驚慌至極,咬了咬唇,帶著哭腔說道:“是他想趁機殺你,我、我沒想過。其實我一見到方嵐,就想把她父親的事告訴她的,但是傅佑學他、他說不能告訴她,要等到關鍵時刻再說出這個秘密。我、我確實很懦弱,沒主見,他說了,我、我就同意了。但我心裡還是後悔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說道:“對、對不起。當年我是方嵐父親墜亡的唯一目擊者,但我因為懦弱,因為害怕被打擊報復,一直沒有站出來說明情況。我錯了。在恩典世界裡,我還威脅你們。我錯了。把方嵐父親推下山的人,是……一個女人,很年輕,也就二十來歲,非常漂亮,是天生麗質的那種,沒有化什麼妝。她的氣質很冷……”

    方嵐皺了皺眉,冷聲打斷道:“說她的高矮胖瘦,仔細描述她的五官。”

    潘攀努力回憶道:“第一印象就是美。身高大約有175左右,很瘦很纖細,穿著白裙子和布鞋。五官……醜的人好描述,漂亮的人不好描述啊。大概就是……”他一急,也有點兒結巴,“大大大眼睛,但、但也不是特別大,就是適中吧。小鼻子,嘴唇很薄。除了這些,也沒有別的了。我告訴了你這些,你就讓我再多活兒一會兒吧,就一會兒……”

    方嵐眉頭深蹙,怎麼也想不出生活中曾經出現過這麼一個女人。她緩緩放下槍,背上的鋸傷一下子扯得生疼,方嵐咬緊牙關,佯裝無礙,轉頭看了看那幾個被嚇得目瞪口呆的學生。那幾個人一對上她的目光,趕緊乖乖站了出來。

    一行五人,沿著原路折返。走在最後的方嵐目光凝在潘攀的背後,心中暗想道:原諒潘攀?怎麼可能?她絕不可能原諒他這些年來的緘口不語!如果他當年能夠站出來說明情況,或許可以及時追捕兇手,而現在事過境遷,線索基本已經完全斷了,她又身處恩典之中,生死未定,根本無從查起。懦弱?害怕被打擊報復?所以就昧著良心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所以就任由兇手法外逍遙,害她蒙在鼓裡整整三年多?她怎麼能原諒他!

    他的那些對不起,應該在三年前說。如今他說了早就該說的話,她難道還要感激他,放他一馬?

    方嵐眼光愈來愈冷,心中悲憤難平,槍口緩緩對準了潘攀的後背。

    兩聲槍聲前後響起。一聲來自方嵐這裡,而另一聲,卻來自教室內。

    方嵐聽見槍聲,瞳孔一縮,掃了眼趴倒在血泊中的潘攀後,無暇再管那幾個學生,手緊緊持著槍,向著教室的方向飛速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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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奇異的考試(8)

    奇異的考試(8)

    “這次在文山教學樓裡發生的惡性事件,我希望大家沉默應對,不要輕易向外界透露。現在正是風聲緊的時候,如果誰捅了簍子,我就捅了他!”

    雨斷斷續續地下了接連小半個月,直到期中考試結束,這雨才總算停歇。對於文山教學樓內發生的雨夜血案,郝運竭力壓了下去,嚴令所有知情人不要透露出去。

    方嵐轉著筆,披著軍大衣,默然環視著四周。就在半個月前,在同樣的會議室裡,楊珍坐在角落裡,微笑地聽著郝運講話,邱傑坐在方嵐的旁邊,會時不時給她添茶水,而許猛會壞笑著盯著她,時不時和她抬杠……

    而現在,這些人都不在了。

    “薄教官啊。”郝運忽然叫她的名字。

    方嵐緩緩抬眸,看向郝運。

    郝校長眼中佈滿血絲,頭髮好像又少了不少,看上去十分憔悴……真是活該。

    “郝校長有什麼吩咐?”方嵐問道。

    郝校長疲憊地笑了笑,說道:“薄教官在這次事件中,表現得很好。馬上領導們就要來視察了,這次的領導,據說看了那些記者寫的抹黑我的所謂‘深度報導’後,對咱們強智學校很有意見,一定要小心對待,千萬不要被他抓到了把柄。薄教官到時候就跟在他身邊,陪著他視察,怎麼樣?”

    方嵐笑了笑,點了點頭:“我一定好好完成任務。”

    會議結束後,方嵐緩緩走回宿舍。一路上,她走走停停,她看見剛被送來的學生在地上躺著哭號和掙扎,看見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發作的孩子們在討好教官,還看見已經習慣這個地獄的可憐孩子們老老實實地站著做操,其中也有滿臉不甘願,動作敷衍的少女薄易。

    “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歡快的音樂聲中,一個字正腔圓的女聲鏗鏘有力地喊著。

    薄易在召喚。他一直眼神冰冷地瞪著方嵐,可方大教官卻就在那裡津津有味地看著,最後薄易笑了笑,忽然面色一變,給看操的教官打了報告,似乎是在說自己身體不舒服。那個小教官看了眼旁觀的方嵐,猶豫了一下,還是給演技拙劣的薄易放了行。

    薄易瞥了眼方嵐,扯了扯迷彩服的領口,冷著臉朝著她走了過去。

    方嵐邊往後退,邊抿著嘴說道:“喂,這套□□也是做了好幾年好嗎?你做這個有什麼丟人的……不要過來……混蛋……”

    薄易大姨媽走了之後,整個人又精神了起來。他一把圈住方嵐,把她死死拖到了樹後,歡樂又帶感的廣播體操音樂中,少女強硬地附上了教官的唇,毫不留情地拿牙齒齧咬著唇肉,而他的手則拽著方嵐的手去摸自己飽滿的小姐妹。

    方嵐眼神一橫,壞笑了一下,手上順勢狠狠抓住,然後用力一擰。

    薄易猝不及防,從牙縫間嘶的低叫了一聲,眼神兇狠地抬眸瞪著方嵐。方大教官正得意時,忽地身下一痛,這傢伙竟然猛地抬膝撞她的小兄弟!

    疼疼疼……疼死了好嗎!

    方嵐簡直疼得快跪下了。她靠著樹幹,軟聲埋怨道:“……男人何苦為難男人。”

    方嵐當了半個月的大老爺們之後,已經完全入戲了,實在讓薄易有些受不了。在這半個月裡,薄易一點和她親熱的欲望都沒有,一來,看著自己那張臉實在是提不起興趣,二來,這女人已經完全把自己當男人了,天天被她反調戲的薄易感覺十分詭異,簡直像在搞基。

    一直等回到了宿舍裡後,方嵐的疼痛感還是沒有完全緩和過來。她臉色鐵青地想道:以後遲早要讓薄易也受受這種苦!!!

    薄易看著難受成這樣的方嵐,有點兒快意,但也有點兒愧疚,一進屋就系上y的圍裙,主動請纓,做飯去了。方嵐一躺倒在床上,一個女人緩緩出現在了床頭。方嵐眯著眼一看,見是楊佳,便說道:“你放心吧。郝運已經把我任命成視察領導的陪同人員了,到時候我會把你準備的那些強智學校的材料都遞上去。”

    楊佳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半個月前的那個雨夜,楊佳與許猛合力復仇,共殺死了李鳴鹿等五名學生及邱傑等三名教官。許猛之所以報復,是因為他當年深愛著鐘菱。作為複讀強化班教官的他當年在教室中的座位就在鐘菱旁邊,從某種意義上說,正是她的“同桌”。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善良又上進的女孩,最後卻被李鳴鹿等人迫害,自殺跳樓,許猛對此不可原諒,早就在籌畫復仇。讓複讀班來文山裡的教學樓集訓的主意,正是許猛出的。

    值得一提的是,李鳴鹿之所以能提前得到考試題,平常那麼放肆卻還能被選為保送生,是因為他是郝運的私生子,據說郝運的幾個情婦生的都是女兒,只有李鳴鹿這麼個兒子。李鳴鹿慘死後,郝運很受打擊,緊急入院,最近才剛剛恢復過來。

    至於楊佳的復仇,則是因為三年前的一樁舊案。

    如郝運所說,強智學校的崛起恰恰始於三年前。在三年前的高考中,他們創造了高考神話,將一群連大專可能都考不上的孩子改造成功,實現了二本率100%,一本率50%的奇跡。然而這個神話的背後,卻隱藏著無數冤魂。

    楊佳當年的男友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男孩子,連續考了幾年都上不了本科線。楊佳大學快要畢業時,她的男友被父母送到了強智學校。分別之前,她的男友說:“佳佳,你再等我最後一年。這一次要是再沒考上,爸媽再逼我我也不考了,隨便去上個學校。但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好的生活。”

    然而她的男友卻連最後的考試都沒有等到。楊佳自然也沒有等到他。她只等來了一個噩耗,說學校裡出了意外,著了場大火,她的男友被困在教室裡燒死了。

    後來她偶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裡的神秘人告訴她,當年的那場火是意外,也不是意外。起初確實著火了,然而這火卻令救火的人激發出了靈感的火花——如果趁勢把那些成績沒有起色的學生燒死,到時候分母小了,分子不變,升學率不就高了?

    從那之後,楊佳就開始籌謀。她努力工作,做出業績,同時通過別人牽線搭橋,總算被強智注意到,花了大價錢挖來做老師。在強智學校的這段時間裡,她一直在暗中收集各種資料,再後來,她遇上了許猛——雨夜的那場考試,從這裡拉開序幕。

    傅佑學和潘攀都已經死了,方嵐和薄易肯定能拿到1500積分,而他們要做的,就是爭取推翻學校,得到剩下的2000積分。當薄易在教室裡用槍制住了楊佳後,他命令楊佳假死,這樣的話,楊佳就不會被郝運暗中處理掉。只要楊佳活著,方薄二人就有可能借她推翻學校,在視察領導面前告發郝運及強智學校的惡行。

    終於,這一天來到了。

    “薄教官,你在這裡任職多年,對強智學校有什麼看法呢?”西裝革履的領導掃過學生們閃爍而混合著恐懼與希望的眼神,目光凝在了方嵐的身上。他只是語帶諷刺地隨便問問,沒想過會從這個在學校內待了多年,很受郝運信任的魔鬼教官那兒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方嵐笑了笑,掏出了個厚厚的夾子,恭敬地遞了過去——

    “您要的資料,都在這裡。”

    一張張學生寫的求救紙條,一封封可能已經死去的學生寫下的血書,一張張偷拍的照片……強智矯治學校的罪行,終於在這一天被揭露人前。

   第32章 奇異的考試(9)

    奇異的考試(9)

    方嵐對著鏡子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對肉乎乎的小姐妹,遺憾地歎了口氣。還是做男人比較爽啊,別的不說,胸前少了兩個累贅,打起架、跑起步來,實在輕鬆了不少。

    她把毛巾掛好,拖著拖鞋走出盥洗室。

    薄易還在睡覺,聽到她的腳步聲後,耳朵一動,緩緩轉醒。他睡眼惺忪地抬起胳膊,白色的棉被微微下滑,將他精壯結實的胸膛和八塊腹肌完全曝露在空氣中。

    方嵐有點兒臉紅。

    她畢竟曾經“擁有”過這具身體,對它簡直不能更加熟悉。她太清楚了,只要再往下拉一點點棉被,就是誘人的v字形人魚線,順著人魚線往下,就能看到抖s的↑。

    方嵐揉了揉頭髮,強迫自己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景象驅趕出腦外。她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機械兔聯絡器,坐到床邊,正經臉說道:“有五件事要通知你。第一個是好消息!我們還是第一名,總分6400分!第二件事s說從今天起,所有受典人的住所都將合併至同一個平臺——一個叫做恩典城的城市。喏,兔子們還送了份城市地圖來。也就是說,我們的這棟豪宅以外再也不是荒無人煙的原野了,我們很有可能……不,是一定會遇上其他受典人。但是s說,受典人的生死只能由他來決定,被其他受典人殺死的話也會很快復活。”

    薄易沙啞地唔了一聲,大手隔著衣衫,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直讓方嵐後背發麻,不時地扭來扭去,躲著他不老實的手。

    方嵐紅著臉,繼續說道:“……別鬧了。說正事兒呢。第三件事,機械兔子給我們送來了一份報紙,據說是重要線索,待會兒我們一起來研究下吧。第四件事,本輪恩典世界的審判將要開始,我們要在兩個小時後趕往位於恩典城中心的蛋殼劇院,觀看審判。第五件事……”

    薄易見她話音停頓,神情慵懶地抬頭看她。

    方嵐有點兒小緊張。她放下手中的聯絡器,盤腿坐上床,清了清嗓子,說道:“喂,跟我告白。”

    薄易怔了怔,勾了勾唇,邊玩弄著她的手,邊想了想,緩緩說道:“方嵐,我很喜歡你。所以,做我的……”

    方嵐正自我感覺良好地聽著,忽地手腕被薄易一扯,身子向前倒去。薄易微微一笑,猛地翻身,將她壓倒在床榻上,隨即附在她的耳側,嗓音低沉沙啞地說道:“做我的小母狗吧。”

    母狗你妹!!!

    小母狗三個字太不按常理出牌,方嵐臉色一黑,激烈地反抗起來。薄易輕笑出聲,連忙死死壓著她,改正道:“做我的女人吧。”

    方嵐斜眼看他,哼了一聲,小聲嘟囔道:“勉強同意了。”她覺得自己氣勢太弱,又轉回臉來,直視著他,故意不耐煩地說道:“天天死纏爛打地騷擾我,我太煩了,乾脆就同意你這個老男人從搭檔升格為我的男人了。你最好老實點兒。你以後找哪個女人我不管,但只要本宮一天在位子上,你就絕對不能劈腿!”

    薄易定定地看著她,挑了挑眉,低聲說道:“……養一隻就夠了。”說罷,他微微勾唇,不待她反駁,低下了頭,堵上了她的唇。

    纏綿許久之後,方嵐趕在薄易要變身之前,掙扎著坐起身來,紅著臉,一把抓來桌子邊上機械兔子送來的報紙,放到薄易的胸上,說道:“由於我們連贏四場s獎勵了我們一台跑車,一會兒開著去蛋殼劇場就好。在此之前,我們先來……先來研究一下這份報紙吧。”

    薄易點了點頭,勾了勾唇,又用力把她拉倒在床上,將她緊緊圈在懷裡,這才展開報紙。

    這是一份日期為三年前的不知名小報。報上的內容雜七雜八,小情侶研究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再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出發的時候了。

    方嵐轉過身來,一推薄易,催促道:“我已經收拾好了。你快去穿衣服。”

    薄易卻偏要把臉貼到她的鎖骨上,冷聲命令道:“你來給我穿。”

    方嵐雙頰酡紅,撇撇嘴,邊推他邊嘟囔道:“才不要。”

    薄易閉上雙眼,濕潤的舌尖輕輕點上了她的鎖骨,方嵐打了個激靈,連忙妥協道:“好好好。我去給你拿衣服。”

    一打開衣櫃,裡面全是機械兔子準備好的男裝。與現實世界的衣服不同的是,這些男裝上都帶著兔子頭像的標記。方嵐一看,玩心頓起,挑了又挑,就後挑了一身比睡衣還寬鬆的衣服。上衣是毛絨絨的帽衫,天藍色的衣服上印著可愛系的兔頭,帽子上還帶著兩個兔耳朵,而褲子則和它配套,料子也是絨的,屁股後邊還點綴著一個球球一樣的兔子尾巴。

    想像了一下薄易穿上這套兔子裝的模樣,方嵐捂著胸口,簡直笑到內傷。

    事實證明,自作孽是不可活的。

    一個小時後,方嵐穿著寬鬆的藍色兔子裝,臉色發黑,不情不願地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薄易帶上墨鏡,手搭在駕駛盤上,語氣愉悅地說道:“這座恩典城風景還真是美啊。”他微微勾唇,看向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兔子女友,說道:“親愛的,你的打扮也很美。”

    方嵐鬱悶至極。

    雖然已經決定和薄易交往了,但是她還沒做好準備和他上全壘。所以當薄易面無表情地對她說——

    “穿上這個。不然我現在就辦了你。”

    方嵐掙扎了一番,還是老老實實地穿上了。

    自作孽是真的不可活。

    她偏過頭,看著車窗外的風景。街上空無一人,不過,倒是有很多機械兔子。兔子們有的提著菜籃子,有的背著書包,井然有序,看上去完全是在像人一樣生活著。這座恩典城,難道是兔子的城市嗎?

    方嵐怔怔地看著,被這奇異的景象完全吸引住了。等到gps導航發出尖細的聲音,一個勁兒地喊著“您已到達目的地”時,她才勉強回神。

    按著機械兔聯絡器的gps導航,兩人開了不到十分鐘,就抵達了傳說中的蛋殼劇場。雖然只有短短十分鐘,然而這套兔子裝實在太厚,方嵐被捂得渾身是汗,回過神來之後不住地用手扇著風。

    薄易微微一笑,並不急著開車門。他舔了舔唇,不知從哪兒拿了件衣服,扔給方嵐,低聲說道:“很熱是不是?快換一下衣服吧。”

    方嵐警惕地看著他,說道:“劇場裡應該有廁所吧。我去那裡面換。”

    薄易目光一沉,冷冷說道:“在車裡換。”

    方嵐狠狠瞪他,卻忽地聽到薄易用充滿誘惑的聲音低低說道:“在車裡換的話,等回去後我就穿這套兔子裝給你看。”

    方嵐抬眼看他:“可以看多久?”

    薄易想了想,承諾道:“半個小時。”

    方嵐一挑眉,說道:“一個小時!還要學兔子跳。”

    薄易揉了揉她的腦袋,微笑道:“成交。”

    方嵐滿足的笑了,隨即拿起薄易給她的衣服細看。這傢伙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別有用心。他自己穿的是白襯衫黑褲子,給她挑的衣服則是白襯衫和黑色短裙……方嵐克制不住,在心中不斷吐槽著這個大齡直男。

    這麼大年紀的男人了,竟然還有著和女朋友穿情侶裝這樣的小心思。

    她抿著唇,看著薄易,先把裙子穿上,然後才緩緩抬腿,脫下毛絨絨的褲子。等到穿上衣時,她想故技重施,結果費了半天勁還是失敗,又出了一身的汗。

    歎了口氣,方嵐終於認命,背轉身子,舉起胳膊,脫下了套頭衫。她卻不知道,這樣的側面才是最誘人的。

    薄易喉嚨微動,眼睛緩緩眯了起來。

    女人紅唇微張,皮膚雪白。她那一頭烏黑的卷髮雖微微有些散亂,卻令她看上去有一種慵懶的嫵媚感。她優美的脊線充滿了誘惑,讓他忍了又忍,才沒有伸手輕撫。當然,最讓他著迷的,還是那一對被該死的內衣擠著的小姐妹,在他的眼中,那對姐妹似乎正在爭先叫嚷著——放我出來!放我出來!

    然而這美麗景象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方嵐穿好衣服,把兔子裝往後座一放,隨即偏著腦袋,無奈地說道:“這位大哥,別發情了。我們走吧。”

   第33章 奇異的考試(10)

    奇異的考試(10)

    方嵐剛一下車,就有一隻穿著小西裝,打著紅領結的機械兔彬彬有禮,一字一頓地說:“哦。大名鼎鼎的第一名——方女士,薄先生來了。請您這邊走。”

    方嵐一愣,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有些不習慣地說道:“謝謝你啊,兔子先生。”

    這只機械兔彎了彎腰,說道:“很好,您是第一個對我說謝謝的受典人。那麼我想對您說明一下,這座恩典城是死神界的知名城市。在這座城市中,機械兔種族才是城市的主人,如果您在街上遇到了他們,務必要態度恭敬些,千萬不要把他們當成是冷冰冰的機器。每一隻機械兔都由死神大人親自賜名,我們是死神大人最愛的寵物,所以地位才會如此崇高。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名字叫做傑克,您可以叫我傑克兔。”

    方嵐用力點點頭,愣愣地說道:“啊,你好啊傑克兔。”

    薄易邊聽著傑克兔的說明,邊觀察著四周。

    這座蛋殼劇場形如其名,從外貌上看就是個白色的蛋殼,內部設計更是以白黃兩色為主,好似蛋清與蛋黃。劇場內的觀眾全部都是兔子,家庭主婦打扮的兔子,穿著戲服的兔子,吃著爆米花的兔子……在各式各樣的兔子的映襯下,人類才是異類。走廊兩邊的牆壁上則貼著正在熱映的劇碼的海報,主角基本都是機械兔,而引起薄易注意的則是一張全黑色的海報。

    海報上沒有任何人和動物,只有幾行白字。最上方寫的是“年度最受期待益智問答節目審判秀thetrialshow將在蛋殼劇場進行錄製”,最下方則是日期和地點及報名方式。

    薄易皺了皺眉,忽地聽見方嵐催促他,連忙轉身,沉步跟了上去。

    方嵐一走進劇場內,不由得有些不大適應。整個劇場內坐著的都是兔子,只有前幾排坐著的是人,看來應該是受典人專席。

    果然,傑克兔將他們引向了前排。

    一瞬間,幾十束視線迎向他們,方嵐眨了眨眼,努力把這些人的長相全部記在心裡。這些人差異極大,其中有看上去氣質儒雅的老人,也有打扮得很二次元、帶著藍色假髮的少女,當然,也有和方嵐已經見過面的老對手們。

    神童少年謝爾凡和他的搭檔“母親”馬瑩坐在一起。謝爾凡的氣質看上去成熟幹練了不少,雖然還是微微發卷的褐色短髮,清秀而漂亮的面容,但他的眼神中少了幾分少年獨有的憂鬱,多了幾分清冽與冰冷。小情侶入場之後,謝爾凡微微挑眉,微笑著對她揮了揮手。方嵐一愣,有些尷尬地回以笑容,薄易卻是視若無睹。

    “高木隼人”和他的下屬“上月真帆”坐在第三排,方嵐不知道他們的真實姓名,姑且只能這樣稱呼。上月表情平靜,眼中卻隱含焦慮,不知在尋找什麼,一頭金髮的隼人則正神情慵懶地喝著一杯冰檸紅茶,見到小情侶後,他眼睛一亮,身體前傾,唇緩緩牽起,露出了意味不明的微笑。

    何貝貝並沒有和厲赫坐在一起,看來這組搭檔相處得依舊不太順利。她坐在一個長相俊秀的男生旁邊,臉上帶淚,似乎正在和他撒嬌。而厲赫……厲赫坐在角落裡,依舊帶著口罩,目光陰沉。當小情侶入座時,厲赫定定地看著這裡,眼神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光,很快又恢復為冰冷而漠然的狀態。

    薄易忽然伸手,死死摟住了方嵐的肩膀,擁著她一同坐下。

    方嵐又看了一圈,在心裡暗暗數了數人數,一共21組,已經到了18組。傅佑學和潘攀並不在其中。

    兩人入座之後沒多久,劇場的燈光忽地全部熄滅。刹那之間,一束白色燈光打向了舞臺的正中央。

    一個穿著灰色西裝,帶著領結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裡。

    他頭戴v字仇殺隊的面具,及肩的金髮一半紮成小辮,一半散下,身材高挑,長腿筆直,正是s。

    劇場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歡快又魔性的音樂,鼓點密集,節奏快到炸裂,還帶著點詭異的印度風情s像抽風了一樣,伴著音樂開始舞蹈——與其說是舞蹈,不如說是奇怪地扭著身體。方嵐越看越無語,然而身後的兔子們卻非常激動,又是尖叫,又是鼓掌。

    音樂結束之後s手中突然出現了個話筒。他經過處理的聲音乍然響起:“歡迎來到——thetrialshow審判秀!我是主持人s!”

    方嵐微微扶額,覺得死神簡直不能更會玩兒。

    “奇異恩典每一百年就會舉辦一次,最剛開始是在神界舉行,後來擴展至神魔兩界。自從眾神湮滅,惡魔逃往人間後,我s,成了唯一的神明,而奇異恩典,也轉而在人界開展。能被選為受典人,實在是諸位的榮耀與幸運。廢話不多說,請各位觀看審判秀thetrialshow第三十季第一期節目!”

    死神話音剛落,有一胖一瘦兩個人分別被兩隻機械兔押上了台。方嵐一看,正是傅佑學和潘攀。

    傅佑學臉色蒼白,卻還倔強地抿著唇,不肯顯露懼意。潘攀則是不住地深呼吸,胸膛一起一伏,似是在竭力保持鎮定。

    s發出了一聲輕笑,隨即舉手說道:“讓我們掌聲歡迎受典人傅佑學接受挑戰!”

    掌聲雷動中,傅佑學握了握拳,走了上去,在機械兔的指引下坐上了一個透明的椅子。他剛坐下,就看見面前驟然出現了一個電子螢幕,螢幕上先是播出了一段死神和兔子的動畫,似乎是這個“有獎益智問答節目”的片頭。他不明所以地皺了皺眉,就看見螢幕上又出現了一段動畫,是在講解節目的規則。

    死神的聲音鏗鏘有力地介紹道:“我們還是老規矩。接受審判的受典人將要回答我所提的五個問題,如果答錯,將直接被抹殺,如五個問題全部答對,將會得到一次救贖的機會——受典人可以進行一分鐘的講演,之後在場所有觀眾將進行投票來決定受典人是否應該被抹殺,如認為應被抹殺的觀眾超過半數,死神的鐮刀就會俐落地砍下!如果沒有超過半數,那麼恭喜你,你可以活著回到你所在的世界裡。”

    傅佑學聽了,眼神一亮,心中又有了希望。

    死神輕笑一聲,重重光束忽地對準了緊張的傅佑學。但聽得死神說道:“請允許我首先介紹一下這位受典人。傅佑學,男,二十三歲,學歷:高中畢業。他的特別之處是已經參加了整整五次高考。那麼,請受典人傅佑學聽第一題——”

    “第一題:當你第二次高考失敗,你的父母勸你服從調劑時,你做了什麼?

    a.聽從父母的勸說,服從調劑;b.認為父母不懂你的理想,關上門埋頭痛哭;c.辱駡父母,埋怨他們沒有金錢和權勢,並打了你的母親;請作答!”

    傅佑學的臉色越來越僵硬。而舞臺之下,兔子們也騷動了起來。

    “……選c。”

    “答題正確!第二題:當你第三年複讀時,複讀班裡的一個同學搶走了你第一名的位置,你對他做了什麼?

    a.殺了他;b.在高考考場上暗中陷害他,使他因為作弊而被取消次年報考資格;c.在考前給他下了瀉藥,使他錯過了考試;請作答!”

    傅佑學低下了頭,聲音僵硬:“選b。”

    背景音樂的節奏越來越快。

    終於,這場審判到了最後一題。

    “第五題:三年前,你壓力巨大,為了宣洩壓力,你跟蹤了一名乞丐少年,並對他做了什麼?

    a.搶走了他全部的錢;b.揍了他一頓,使他瞎了左眼,瘸了右腿;c.向他請教乞討的秘訣;請作答!”

    傅佑學忽地站起了身子,咬牙答道:“是b。”

    緊接著,開場那段魔性的音樂再度響起s又亂舞了一會兒後,把話筒遞給了傅佑學,准許他開始進行一分鐘的自辯講演。

    傅佑學一拿到話筒,就開始聲嘶力竭地喊道:“你們都不能理解我心中的委屈、痛苦和不甘!我並非沒有能力,我只是缺乏運氣!我第一次考的時候只差了兩分!是,我確實對其他人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但是你知道嗎?我打的那個乞丐,他每天都裝瘸騙錢,我讓他真瘸了,是出於正義的目的,絕不是為了宣洩壓力!搶走我第一的那個人性格很囂張,誰都瞧不起,拒絕給任何人講題,我是在教訓他!我爸媽……那確實是我情緒不好,太著急了。但我的家庭並不算富裕,我有這麼大壓力,主要就來自於這個家庭……我真的太慘了,求求你們可憐我,可憐可憐我。”

    然而舞臺左側的電子螢幕上,投“支援抹殺”的觀眾比例一路飆升,最後停在了80%。

    s遺憾地聳了聳肩。

    方嵐張大了雙眼,眼睜睜地看著傅佑學憑空消失在了舞臺上。當他的身形變成透明時,他的聲音還在劇場裡不斷地回蕩著。然而僅僅一瞬間,一個人便從有形變成了無形,一個生命就這樣不復存在。

    潘攀也被嚇傻了。他一上臺,就支支吾吾地說道:“我有罪!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s溫柔地引他入座,說道:“不用害怕,先答題吧。”

    “第一道題目:在三年前,你曾經目睹了一樁兇殺案。作為唯一的目擊者,你的決定是?

    a.緘口不語,假裝沒看見;b.勇敢站出來,告訴警方;c.沒有告訴警方,但偷偷告知了死者家屬;請作答!”

    潘攀咽了口唾沫,眼神看向台下的方嵐,緩緩說道:“選a。”

    “第二道題目:你的沉默使得兇手繼續逍遙法外。在隨後的三年前,這名兇手一共殺了多少人?

    a.0人,沒有再大開殺戒;b.26人,成為了連環殺手;c.2人,最後被逮捕歸案。請作答!”

    方嵐的眉頭緊緊皺起。這道題絕對是找出兇手的關鍵線索!

    潘攀不由得慌張起來,有些結巴地說道:“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s語調溫柔地說道:“那就選一個你最希望看見的答案吧。”

    潘攀看了眼他,猶豫良久後,咬唇說道:“我選c。”

    s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忽地從袖中掏出一把袖珍手/槍來。潘攀瞳仁一縮,還沒反應過來,身上便已經多了好幾個槍洞,發胖的身軀驟然倒地,抽搐了數下之後再無聲息。

    死神轉了轉袖珍槍,對準鏡頭,低笑著說道:“這道題的答案,其實是b哦。”話音剛落,那陣魔性的神曲又響起了,死神愉快地起舞,而台下的方嵐卻面無表情,逕自思考起來。

    連環殺手?無差別殺人?難道說父親的死純屬是兇手臨時起意?

    不……聽s話裡的意思,父親的死似乎是兇手第一次作案。既然是第一次,應該不是突然起了殺心,而是早有籌謀才對。

    這個美貌而殘忍的清冷女人,到底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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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奇異海盜船(1)

    奇異海盜船(1)

    “瑪利亞·哈利特?她又出事了?哦,總督一定火冒三丈。”貴婦人手執雀羽金柄的搖扇,微微遮住紅唇,低聲譏諷道:“瑪利亞·哈利特,不過是個混雜了東方血統的雜種。她向來行事乖張,難怪人們說她是潑辣的野貓,放浪的母牛。她作為總督帶回來的私生女,早就是總督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據我聽說,瑪利亞這一次失蹤,就是她那個尊貴的‘母親’搞的鬼。”

    “如今整個京斯敦都在熱議瑪利亞·哈利特和黑薩姆,就連羅亞爾對我當眾求婚的事都無人提起,實在是搶盡了我的風頭。”另一位小姐不滿地說道,“黑薩姆在加勒比海上崛起,罷免了從前的海盜頭子本傑明,這事確實值得風傳。然而瑪利亞又有什麼能耐?”

    角落裡,一位雍容的婦人忽地緩緩笑了,說道:“看來那一段秘聞還沒有傳入你的耳中呢。黑薩姆從前是位水手,最後卻成為海盜,為的就是瑪利亞·哈利特。他想要獲得金錢,地位,以此來迎娶瑪利亞。如今瑪利亞失蹤,黑薩姆崛起,整個京斯敦區的人都覺得……瑪利亞是去找黑薩姆了。真是個可悲的傻女孩。”

    “誒?我怎麼聽說的是瑪利亞因為黑薩姆只是個窮困的水手,和他春宵一度後就拋棄了他?”另一個貴族小姐手持羽扇,抵著唇角,頗為矜持地小聲說道。

    當京斯敦的貴族女人們在美麗的院落內享用著下午茶時,她們所討論的主角“瑪利亞·哈利特”小姐,其實並不在追尋前男友的路上,也沒有被她的“母親”殺死,而是被困在一艘三桅帆船的船艙內。

    瑪利亞·方嵐·哈利特小姐簡直欲哭無淚。

    第五輪恩典世界為《恐怖遊輪》,只不過嘛,這次的輪回不在21世紀的遊輪上,而在18世紀初的加勒比海上。恐怖游輪這部電影方嵐還是看過的,它的英文名為triangle,意即三角,可見這部電影講的是有關三角迴圈的故事。

    在那部電影中,單身母親潔西在赴約途中遭遇車禍死亡,但她心有遺憾,於是對死神許下了承諾,可是卻沒有遵守諾言。死神為了懲罰她的失約,使她的靈魂陷入了永無止境的恐怖輪回之中。所以本輪恩典的對抗形式如下:兩組共同對抗,當輪回開始後,誰最先找出導致輪回開始的死者,誰就可以獲得500積分;最先找出潛藏的死神是誰,即可再獲500積分;如果能幫助死者了卻遺憾,兌現對死神的承諾,跳出輪回,則可獲1000積分。對抗雙方不可在肉體上對彼此進行攻擊,如有違反,將會被直接抹殺,具體標準就是不能見血。

    如果兩組都沒能達成目標,則分數不加不減。只要有一方達成目標,獲得積分,則另一方自動扣除同等分值的積分,意即如果對抗方找出了死者是誰,則對抗方獲得500,己方減去500,如果雙方都找不出,則不扣分也不加分。

    值得一提的是,當thetrialshow審判秀第一期結束時,死神發佈了新的通知。而這個通知,令本輪恩典額外增加了不小的難度。

    死神宣佈第七個世界將會是換搭檔賽。在該世界中,比賽形式將是單人對抗,整體排名。倒數兩名將會進入審判環節,排名在前者可以優先選擇新搭檔,被選擇者不可拒絕,也就是說,排名倒數第三的話,就只有被選擇的份兒了。所以在第五、第六這兩個恩典世界中,死神耍了一點小花樣,來幫助搭檔間進一步瞭解真實的彼此。

    這就是瑪利亞·方嵐·哈利特小姐欲哭無淚的原因。

    在這個世界中,薄易的記憶被替換成了虛假的記憶,他會認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裡的海盜頭子“黑薩姆”薩姆·貝拉米,他不認識方嵐,只認識前女友瑪利亞·哈利特,至於奇異恩典是什麼,他更是完全不會明白。不過這個黑薩姆的喜惡、生活習慣等都會和現實中的薄易一樣,只不過他的性格嘛,卻會是薄易所有陰暗面的集合。等到下一個世界時,記憶被替換的人就會輪到方嵐了,實在讓方嵐有點兒忐忑。

    方嵐一來到這個世界,就看見聯絡器通知她搭檔的身份是黑薩姆,讓她去尋找黑薩姆,和她匯合。緊接著,方嵐只是到海邊轉轉,看看環境,就被打暈擄走了。再睜開眼時,她發現自己被捆住手腳,躺在幽暗的船艙內,而一個東方面孔的白色短髮男子正以相當優雅的姿態喝著朗姆酒,髒兮兮的靴子正踩在她花紋繁複的裙子上。

    一看見同胞,方嵐心上一涼——這肯定是對抗二人組中的一人吧?

    只見男人微微一笑,忽地手腕一轉,將手中的酒瓶瓶口朝下。殘存的朗姆酒液緩緩傾流而下,方嵐睜大了眼睛,連忙扭著身子躲避,可卻避無可避,冰涼的酒液擊打在她的臉上,順著她的脖頸慢慢流下,浸濕了她的頭髮不說,甚至還滲進了她胸口處的衣服內。

    這傢伙搞什麼!!!

    方嵐眉頭一皺,率先開口,冷冷說道:“你是受典人?我好像沒有在蛋殼劇場裡見到你。”

    白髮男人笑容輕淺,聲調出乎方嵐意料的溫柔:“是的,我是受典人之一。方嵐小姐你好,我叫任亦然,在現實生活中,是一名二十九歲的牙醫。在這個世界中,我是個商人——販賣黑奴的商人,他們叫我roland,羅蘭。審判秀那一天,我到的晚了一些。”

    方嵐仰頭直視著他,凝聲說道:“看來你沒有失去記憶,你的搭檔才是失去記憶的那一個。你應該知道吧,在本輪世界中,我們不能相互攻擊。所以,你現在最好放開我。我們要做的是和彼此的搭檔匯合,然後等到死亡輪回開始。”

    任亦然笑了笑,眼神溫和地看著方嵐,髒汙的靴底卻從她的裙角轉移到了她的腿上,邊踩著,邊口中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是第一名。我也觀察過你們。你們有一腿,對嗎?情侶,或者……性/夥伴?你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有點兒格鬥的底子,長得還算有點兒魅力,身材倒是很不錯,估計在床上做起來也很帶勁吧?不要急著回答,這些我並不關心。”

    方嵐又是生氣又是可笑,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簡直神經病到一定境界了。

    任亦然話鋒一轉,溫聲說道:“換搭檔賽就要開始了,如果我能和薄易強強聯手,最後一定能成為唯一勝出的一組。”

    方嵐呸了一聲,咬牙道:“他和我在一起也會是第一名。”

    任亦然拿起梳子,邊梳著白色的背頭,邊緩緩笑了:“無論他和誰在一起,只要不像我這樣被拖累得太狠,肯定會成為第一名。你對他並沒有多大幫助,頂多也就是幫他解決下性/需求。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成為那位海盜王子黑薩姆了吧?我看過黑薩姆的畫像,就是薄易。如果我能在這個世界裡顯得比你更有用,你說,他會選擇一個沒用的大胸女,還是會選擇一個能幫他保住第一名的位置的好幫手呢?”

    方嵐完全當笑話聽。她故意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白髮的優雅變態牙醫,想要套他的話,便問道:“你除了會給人看牙拔牙,還會什麼?”

    任亦然眯了眯眼,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唇,輕聲說道:“我這雙手,可不止會看牙拔牙。在這雙手下帶著幸福的微笑離開人間的女人們,加起來大約比你的年紀還大。”

    在恩典世界裡,方嵐也見了不少變態了。高木隼人那麼驕傲狂妄,最後還不是被她幹掉了?雖說是同歸於盡,但她也不虧。謝爾凡一天就能改造幾個小機器人,最後還不是慘敗?這樣想著,瑪利亞·方嵐·哈利特小姐也不由得有些飄飄然起來。

    她正逕自想著,忽地感覺船身猛地震盪起來,任亦然放在桌上的朗姆酒遽然摔了下來,啪的一聲,在方嵐耳側摔成碎片。任亦然微微蹙眉,驀地起身,靴子踩在船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來。他走到艙門邊,一把打開艙門,咸濕的海風猛然襲入門內,態勢強勁,吹得方嵐難受得眯起眼來,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吸了吸鼻子,從大開的艙門向外望去。

    此時已經天黑。閃耀星空下,一艘海盜船赫然映入方嵐的眼簾,伴隨而來的還有嘈雜的尖叫聲、咒駡聲以及刀劍碰撞的響動。

    一個男人高高站在骷髏旗幟下,手執長劍,神情冷冽。他前衣微微敞開,麥色的胸肌全然曝露在空中。他那白色的衣袖被海風吹得鼓起,束起的黑色馬尾也隨風飄揚,明明是很威風的景象,可看在方嵐眼中,實在有點兒讓她出戲。

    任亦然眼睛一亮,大步走了上去,高聲說道:“你好,薩姆船長。你想劫掠這艘船,我非常歡迎,甘願拱手相讓,順便還會送您一個上等女奴——只要您肯答應讓我活命,並加入您的隊伍,暫住船上。我聽聞您素來慷慨,被稱作海盜中的王子,一定不會拒絕我的請求。”

    女奴?方嵐皺了皺眉。

    薄易神情冷漠,輕蔑地勾了勾唇,沉聲道:“我的船上不能有女人和孩子。他們會給我的船帶來不幸。至於你,來歷不明,暫住一兩天倒是可以,但是想成為海盜……”他長劍一指,眯眼說道,“去投奔別人吧。加勒比海上從不缺少海盜船。”

    任亦然絲毫也不慌張。他負手而立,雪白的短髮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銀色的光華。

    他稍稍錯身,微笑道:“如果是這個名叫瑪利亞·哈利特的女人的話,船長應該不會拒絕了吧。據我聽來的可靠消息,這個水性楊花的浪□□人當年與您相戀,卻因為您暫時的窮困而拋棄了您,轉投其他男人的懷抱。薩姆船長,這份大禮,是不是很不錯?”

    薄易聞言,縱身一躍,俐落地跳到船板上。他面無表情地走入船艙內,靴子重重地踏在搖晃不定、嘎吱作響的船板上,驀地蹲下身子,驟然伸手,兩指狠狠鉗住了方嵐的臉,迫的她不得不抬起下巴來,直視著他冷漠的面容。

    方嵐的心情很緊張。

    薄易是會報復前女友的人嗎?薄易是真的喜歡她這一型嗎?如果薄易不要她這份禮物,她該怎麼留下來?

    “瑪利亞……”他忽地開口,低聲輕喃,“沒想到會在這裡與你重逢。瞧瞧你,怎麼淪落成女奴了?”

    他的語氣中滿是嗟歎與憐惜之意,令方嵐覺得有些陌生。然而下一秒,薄易唇角勾起,猛地湊過來,在她鎖骨處狠狠齧咬,疼得方嵐倒吸一口涼氣。

    男人在她頸前留下一個濕潤的牙印後,忽地將她扛了起來,隨即頗為隨意地從口袋裡掏了兩三個金幣,扔給了任亦然,說道:“這個女奴,我買下了。”

    方嵐被扛在他肩上,莫名地覺得喜滋滋的。回過神來之後,她又暗罵自己:難道真成抖m了嗎!!!

   第35章 奇異海盜船(2)

    奇異海盜船(2)

    由於“白髮羅蘭”任亦然自請投降,對於黑薩姆一行而言,維達號得來全不費功夫。

    任亦然在這個世界中是個商人,一個靠販賣黑奴謀取利益的黑心商人。他從英國載著貨物跑到西非換奴隸,然後橫越大西洋去換取砂糖、靛青及醫藥原料等,最後再返回日不落帝國。薄易的海盜們搶下了維達號,收穫了不少算得上新鮮的食物和酒,自然興奮至極,邊唱著歌邊清算著物資。

    他們已在海上漂泊了太久時間,每天吃的就是發黴的麵粉,鹹肉和魚,就連喝酒喝得也都是在太陽下暴曬了數月的陳年啤酒,現如今看見了新鮮的水果,簡直就像是饑渴的色/狼看見了美貌的女郎,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然而誰也不敢這麼做。

    黑薩姆的這個黑字,指的可不止是他的發色。除此之外,二把手軍需官查理斯也是個不好惹的角色。哪個混帳傢伙要是敢在大家集體分配前擅自拿瓶酒仰脖喝了,他的脖子可就再也直不起來了。

    方嵐被薄易扛在肩上,心裡有點兒忐忑,也有點兒興奮。忐忑自然是因為她摸不清薄易會怎麼“報復”她,興奮嘛,則是因為……有幾個人可以身臨其境感受大航海時代啊!方嵐在這一瞬間,簡直想拋下任務和抖s去做個女海盜,馳騁在加勒比海上,做一個風一般的女子!

    她興致勃勃地趴在薄易肩頭,忽略了薄易放在她屁股上的不安分的手,睜著大眼睛,不住地觀察著船上的海盜們。

    雖說這群男人們確實一身臭汗,頭髮也不知多久才洗一次,但是這些也不能抵擋住他們的雄性荷爾蒙盡情釋放。瞧瞧那濃郁的男人味,深邃而野性的眼神,小麥色的結實胸膛……不過他們看自己的眼神,卻並不那麼讓人愉快,其中充斥著邪念與懷疑,對她的打量也十分放肆。

    角落裡,一個男人忽地聲音冰冷地開口:“這個女人是誰?黑薩姆,你可別忘了。船上不能有女人和小孩。”

    薄易緩緩抬眸,向他看去。

    說話者看上去與周邊環境有些格格不入。他拿了本書,靜靜倚靠在船邊,皮膚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乾淨的短髮被海風輕輕拂起,在月光下閃耀著淺金色的光華。這個男人……不,他或許不能被稱作男人,畢竟他看上去是那樣的年少,簡直像是個纖瘦的小男孩。

    方嵐費勁地扭著脖子看過去,第一觀感是覺得這個傢伙似乎和謝爾凡在氣質上有些相近。

    薄易定定地看著少年,微微勾唇,沉聲說道:“軍需官大人,我當然不會破壞船上的規矩。只不過這個女人曾經背叛過我,我必須要讓她嘗嘗背叛我的滋味。更何況……我剛剛花了三個金幣買了她。金幣得來不易,可不能隨意浪費。先讓我在這頭母牛身上爽幾天,等我們的維達號靠岸時,再把她和其他原來船上的人一起放了。一切都和我們的老規矩一樣,查理斯,你有什麼意見嗎?”

    軍需官查理斯緩緩笑了,輕聲說道:“我不相信你會放了她。她可是……瑪利亞·哈利特。”

    即使是海盜,也不能抵擋八卦的魅力。

    男人們停下了手中的活,互相交換著興趣盎然的眼神,而大膽的則早已高聲說道:“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瑪利亞·哈利特!如果沒有這位尊貴的小姐,我們的薩姆船長就不會成為海盜,那我們今天就沒有人可以跟著混了!”

    也有海盜跟著起哄:“快讓總督家的小姐抬起頭來!讓我們看看這朵京斯敦的帶刺玫瑰到底長得有多麼美麗,竟然能迷倒我們的薩姆船長!”

    男人們交頭接耳,開始交流更多深度八卦。方嵐努力豎著耳朵細聽,聽見有人說黑薩姆做水手時就一直暗戀瑪利亞,後來放浪的瑪利亞愛上了他……的臉和肌肉,與他春宵一度,轉眼就拋棄了他。當年很傻很天真的薩姆去找瑪利亞,瑪利亞便信口胡說,讓他去當海盜,有一天發達了再回來娶她。

    方嵐的心情十分無語,極其欲哭無淚。

    媽媽呀,現在的薄易真的不會殺了她嗎!!!自己的存在簡直是這位霸道冷傲的船長的人生污點加萬年黑歷史啊!!!

    他可千萬不能殺了她。畢竟本輪說是二人組對抗,但雙方各有一人失憶,任亦然的那個搭檔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本質上來說根本就是方嵐與任亦然的一對一pk。要是她死了,那這輪可卻真的徹底輸了……

    人們起哄讓方嵐抬頭,聲音越來越大,少年查理斯眼中也滿是莫名的興味。

    薄易皺皺眉,低聲道:“把頭給我低下。”方嵐一聽,連忙老實低頭,讓卷髮遮住自己的側臉。

    只見薄易微微一笑,眯著眼掃了一圈眼前的海盜們。男人們一接觸到他的目光,起哄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一個個都成了啞巴。

    “八點熄燈,今天也不例外。抓緊時間整理完戰利品,然後都給我滾去睡覺。想喝酒的去甲板上喝,不准私鬥,不准喧鬧。”他笑容一收,冷聲說罷,又重重地看了查理斯一眼,目含警告之意。

    方嵐沒注意到查理斯和薄易間的暗湧。她被扛在薄易肩上,逕自想道:八點就熄燈?比幼稚園小孩兒睡得還早!海盜們的作息還真健康,這可是真正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啊……

    她正想著,查理斯忽地聲音帶笑,開口道:“瑪利亞小姐認不出我了嗎?當年您剛被總督帶回來時,我經常被父親帶著去您家中做客。您總是喊我查理斯哥哥,跟在我身後跑來跑去。我離開京斯敦的那個夜晚,您熱情又青澀的舉動,還有那一片紅色的印記,實在令我永生難忘。”

    方嵐被嚇傻了,完全沒反應過來。她定定地看著角落裡的任亦然,只見那位白髮紳士大變態一挑眉,興奮地笑了,方嵐這才一點點地清醒過來。

    媽呀,海盜頭子和二把手軍需官原來互相不對付啊!趕在上司遇上前女友的時候,跳出來當著所有人的面爆料自己和上司的前女友的愛恨情仇……這傢伙也夠極品的啊!

    再看看圍觀海盜的表情,方嵐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世界裡的“方嵐”都這麼有本事啊!!!

    瑪利亞·方嵐·哈利特小姐連想像薩姆·薄易·貝拉米船長的表情都不敢想。她低著頭,捂著臉,只能感到所有人都沉默著不說話,薄易也一言不發,良久之後,才扛著方嵐往自己挑好的船艙房間走去。他的腳步很沉著,黑亮的靴子一下下擊打著船板,聽得方嵐的心跳更不穩定了。

    一進房間,薄易就鎖上了房門。

    只聽啪的一聲,方嵐忍不住疼得嘶嘶低吟起來——這傢伙竟然就把她生生摔在地上!她的屁股都要摔成機械兔的嘴了好嗎!

    “幹什麼啊你?瘋了你了!”她咬著牙,揉著可憐的屁股,下意識把眼前男人當成了現實中的薄易,忍不住開口埋怨道。然而話音剛落,她就意識到,眼前的人說是薄易,也不是薄易,只是一個不小心愛上了個放浪的不把他當回事兒的女人的可憐男人。

    他肯定恨死她了。

    玩弄感情不說,還害他在所有船員面前這麼丟臉。

    方嵐牢記“不能死”的原則,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乾笑了一下,說道:“薩姆。我年少時不懂事,傷害了你的感情。我現在後悔了,特別後悔。你能不能原諒我?……喂,喂!有話好好說,不要脫褲子!……唔……唔……”

   第36章 奇異海盜船(3)

    奇異海盜船(3)

    薄易的手驟然捂住了她的嘴。

    方嵐睜大眼睛,忐忑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好搭檔。她本以為薄易想要幹什麼齷齪事,怕她叫出聲,然而眼前的男人面無表情,手上的力度逐漸加強,眼中殺機愈加淩厲。

    他不是在開玩笑,也沒有在戲弄她。

    薄易是真的想殺了自己!

    這忽如其來的認知讓方嵐渾身發冷。是了,假如船員們所說的是真的,他曾經那麼愛她,卻被她這樣玩弄和背叛,按照薄易的性格來說,絕不會放過這個女人。

    方嵐呼吸困難,瞳孔緩緩放大,驀地想起了尚在恩典城時s說過的話——“本輪恩典世界中的對方,恰恰是最真實的他。他在恩典世界內遇事時的反應,將會和在現實生活中一模一樣。”

    對於和薄易的這段感情,老實來說,方嵐沒有想那麼長遠。她確實覺得薄易很迷人,她愛他不羈的性格,英俊的面孔,極具磁性的低沉聲音,當然還有他那一身結實的肌肉。更重要的是,薄易個性成熟,閱歷豐富,在日常相處中會包容她的缺點,也懂得如何讓她感到輕鬆快樂。

    方嵐本性是焦慮的。當面對焦慮而偏執的那個方嵐時,小男友竇洋會張開懷抱,讓她無所顧慮地去依賴他,殊不知這恰恰令她更加焦躁——她太害怕了,害怕這個能夠時時刻刻依靠的肩膀忽然抽身離去,這令她更想要拼命抓緊這唯一的稻草。然而薄易卻不會這樣,他會步步引導她,讓她在不知不覺之中便忘卻了心中的憂慮。哈,從某種角度上來,真的算是調/教呢。

    然而即便如此,方嵐還是覺得,薄易只是在這場生死未定的奇異恩典裡的最好的選擇。假設他們有一天真的能夠結束這趟奇異的旅程,重返現世……方嵐認為,她不會再選擇薄易。

    她曾經聽過一句歌詞,“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於廚房與愛”。她確實對此心生嚮往,可是一旦放到現實裡……薄易真的是這樣的男人嗎?就算他真的能夠安於廚房與愛,又能安幾年呢?自己這樣的普通小姑娘真的能捆住他的心嗎?要知道,在恩典世界裡他們被迫朝夕相處,可是現世的情況卻絕不可能如此。

    以上這些,都是方嵐在此之前的重重顧慮。然而現在,方嵐的顧慮是:媽媽呀!以後我要是提分手,他會不會也覺得我背叛了他了!自己到時候是不是就要和爸媽一家三口團圓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覺得她所瞭解的薄易,還沒有偏執到那個份兒上。至於眼下的情況嘛,從前的瑪利亞確實太過分了,薄易的憤怒也算情有可原不是?

    方嵐心思稍定,竭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想了想,漂亮的眼睛中漸漸流露乞憐之意,同時輕輕伸出小舌,舔了舔薄易捂在她嘴上的猶帶汗水的手。

    他的掌心很鹹,也許是汗水在作祟,也有可能是這咸濕的海風和鹹苦的海水早已淬煉了他的身軀。

    她定定地凝視著薄易,心跳愈來愈快。

    萬幸的是,瑪利亞小姐的急中生智果然奏了效。男人眯了眯眼,心上一動。他動作稍停,方嵐等了幾秒,總算看見薄易緩緩移開了大手。

    可憐的瑪利亞小姐心上一松,連忙大口大口地呼吸起來。她小心打量著薄易的臉色,可惜這個海盜頭子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只看出來這傢伙的腰帶已經完全鬆開了……媽媽的,這個混蛋到底原本打算幹什麼混帳事啊!

    方嵐小心翼翼地說道:“薩姆。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後悔當年那樣對待你,現如今我再也找到一個像你這樣真心對我的人了,還有誰會因為我的一句戲言而捨棄安穩的生活,在驚濤怒浪中搏命謀生呢?”

    “……戲言?”薄易默念著這兩個字,緩緩笑了,單指挑起她的下巴,眼神如狼,逼視著她,低聲道,“如果你真的後悔了,就用行動來證明,直到我點頭滿意為止。如果我不高興,就把你扒光了,扔到加勒比海喂鯊魚。”

    他的手指從她的下顎開始,順著脖頸優美的線條,一點一點地下滑,待滑到他先前在鎖骨附近留下的牙印時,他的手指久久逗留,輕輕撫摸著那牙印的形狀,似在欣賞,又似挑逗。

    方嵐打了個冷戰,連忙主動勾住薄大船長的脖頸,緊緊貼著他結實的身軀,殷勤獻上紅唇,在他側臉吧嘰親了一下。薄易眯了眯眼,方嵐心上一緊,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豁出去了,對準了他的薄唇,生澀又生猛地嘬了上去。

    然而就在此時,門外忽地響起了一個清脆又歡樂的聲音。

    “薩姆船長,薩姆船長!你沒拿你的戰利品就進屋了!你不是每晚都要喝朗姆酒才能入睡嗎?”說話人語氣之中充滿了關切。

    方嵐一驚,下意識就要推開薄易。抖s臉色一沉,方嵐趕緊停手,乾笑著說道:“有人來給你送東西了。”

    她話音剛落,那個說話時底氣十足的傢伙就已經冒冒然地闖進屋子裡來了。

    方嵐像貓兒一樣窩在海盜頭子的懷裡,大眼睛忽閃忽閃地從薄易的肩上露出來,向門口看了過去。來者是個壯實的小子,一頭棕褐色的卷髮顯得有些髒亂,眼睛又大又清澈,整個人憨裡憨氣的。

    薄易有些無奈,按捺住身上難耐的不適感,回頭皺眉道:“加爾內,是誰慫恿你來我這裡的?”

    雖說海盜船上有船長、軍需官等的存在,然而在海盜之間並無嚴明的上下級關係,遇到大事時也都是民主表決,至於船長,不過是戰鬥時的統率,而軍需官則是類似于生活委員和紀律委員的角色。只要船員們沒有違反船上的紀律,薄易無權對他們施加懲罰,這也是當船員們集體起哄時,薄易就算再生氣也不能當眾發火的原因。

    船上不准私鬥,但凡有爭端,都必須到岸上去解決。薄易就算想教訓軍需官查理斯,也只能等到靠岸時和他光明正大地用刀槍對決。嘛,海盜不好當,海盜中的管理層更不是好做。

    加爾內是個傻子,在船上當木匠。他性情真摯單純,打架也是一把好手,可就是腦子有些問題。薄易一看見這個傻乎乎的憨小子,就知道肯定有好事之人故意慫恿他來自己這裡送酒。

    果然,加爾內撓了撓腦袋,說道:“是醫生特裡斯坦讓我來的。”

    加爾內話音剛落,就有一個年輕人滿臉無辜地從門口伸出了個腦袋。他滿頭都是小辮子,笑容溫暖,眼神略帶迷離,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

    他聳了聳肩,緩緩走入屋內,沖伏在薄易肩上的方嵐做了個鬼臉,隨即轉身關上屋門,面上笑容忽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憂慮。他冷冷看著方嵐,方嵐心中滿是疑惑,怔怔地回視著他,最後還是薄易清了清嗓子,喝了口加爾內帶來的朗姆酒,說道:“有話儘管說吧。這女人還沒有膽子洩密。”

    說完,薄薩姆轉過頭來,凝視著小心打量著自己的小女奴,說道:“我說的對嗎?嗯?”

    方嵐連忙點了點頭,力表忠心。

    特裡斯坦懷疑而輕蔑地睨了眼方嵐,轉回頭來,對著薄易低聲說道:“薩姆,我已經打探好了消息。查理斯這兩天就會發起奪/權,聯合那些站在他那邊的船員一起罷免你!你當年罷免本傑明時,可是有不少船員投的是反對,這些該死的傢伙早就對你嚴厲的作風心懷不滿,如今都被查理斯引誘了過去。薩姆,你可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傻子加爾內不大聽得明白,腦子稀裡糊塗的,只聽清了有人對薄易不滿,立刻憤憤不平地說道:“船長是大好人。別的船上的傢伙都說船長是加勒比海上的海盜王子呢。有人敢罷免船長,我死也要打死他。”

    薄易笑了笑,默然聽著,若有若無地看了眼方嵐,許久之後方才啟口說道:“罷免?被罷免未必沒有好處。海風吹久了,偶爾也會想要靠岸。”他拍了拍特裡斯坦的肩膀,平靜地說道:“特裡斯坦,不必擔憂。查理斯他就算想要奪/權,也需要經過所有船員的表決。我相信大家,也相信我自己。即便大家真的背棄了我,你也不必為我難過。我作為船長,問心無愧。”

    方嵐仔細聽著,終於理清了個中干係:查理斯打算在這兩天罷免薄易,並且拉攏了不少從前本傑明派系的船員,薄易船長和海盜頭子的地位陷入了危機!

    她瞬間有種不祥的預感:看樣子八成要出事了!死亡輪回會不會也要開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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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奇異海盜船(4)

    奇異海盜船(4)

    特裡斯坦目含警告地瞥了方嵐之後,又恢復了那一副慵懶而鬆散的模樣,揉了揉頭髮,笑眯眯地哄著傻乎乎的加內爾和他一起離開。兩人一走,木門一關,不算寬敞的小房間裡灰暗而安靜,方嵐幾乎都能聽見自己飛速的心跳聲。

    她看著薄易點上燈,英俊而漠然的面容在燈光映照下尤顯俊美。男人淡淡地掃了眼她,冷冷勾唇,一把摟住她束得極細的小蠻腰,順勢把她扔到幾乎只容得下一個人的木板床上,啞著聲音低低說道:“繼續向我懺悔吧。瑪利亞小姐。”

    方嵐被他這麼一拋,重重地摔到木板床上,肩背及腰臀處的骨頭都隱隱作痛。她咬著唇,略帶不滿地仰頭看向薄易。這幅可憐的小模樣落入男人的眼中後,這位冷酷的海盜頭子只是挑了挑眉,緩緩俯下頭來,輕聲說道:“僅僅這樣就覺得痛嗎?瑪利亞,你知道我受過多少傷才能成為船長,成為海盜頭子嗎?”

    他微微笑著,輕輕掀起自己的上衣。方嵐眯著眼,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去,只見男人結實的胸膛及小腹上遍是傷疤,蜿蜒而猙獰,實在讓方嵐心疼不已。她緩緩伸手,欲圖去撫摸那些可怖的傷疤,薄易卻突地鉗住她的手,逼著她摸向了自己的小寵物。

    小寵物積極又有活力,晃著熱騰騰的小腦袋,燙的瑪利亞小姐立刻掙扎著想要收手。薄易看著她手足無措的模樣,輕聲譏諷道:“瑪利亞,原來你還會害羞嗎?當年你可是會立刻撲上來的女人呢?”

    方嵐簡直害怕死眼前這個薄易了。她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一個勁兒地躲避,薄易故意逗弄了她半天,忽地面色一沉,大手死死揪起她長長的卷髮,臉驟然逼近她的面前,咬牙逼問道:“瑪利亞,這麼扭捏,可不像你。如果你真的有心懺悔,那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幾個問題。你要是說謊,要是回答得不讓我滿意,加勒比海的鯊魚們將會得到飽餐一頓。”

    方嵐忍無可忍,終於還是不滿地嘟囔道:“喂,頭髮可是女孩子的命。這麼揪真的讓我疼得想殺人!”

    現實的薄易聽了這話,肯定會放開。然而集合了薄易所有陰暗面的黑化版薩姆可不會這麼做,聽到方嵐抱怨後,男人牽了牽唇角,手上更加用力,方嵐咬了咬牙,只好換了種可憐兮兮的聲調,頗為無奈地乞求道:“好船長,我會乖乖回答問題的,求求你放開我可憐的頭髮吧。”

    黑化版薄易果然吃這套。他緩緩鬆開了手,摸了摸方嵐的腦袋,隨即從拇指上摘下了個戒指,強硬地抓過來方嵐的手,套在了她的手指上。方嵐愣了愣,低頭一看,只見那枚戒指造型十分古怪,一個骷髏頭邊上環繞著幾條蛇,還有些奇奇怪怪的紋飾,而最醒目的則是那骷髏頭的眼睛。那雙眼由兩個材質不明的珠子組成,看上去分外渾濁,幽光暗藏,竟讓方嵐不自覺地不敢直視,匆匆轉開了目光。

    薄易低聲說了句神秘兮兮的好像咒語似的的話,他話音剛落,那骷髏的眼睛便閃過一絲暗紫色的光芒。方嵐嚇了一跳,但聽得薄易沉聲說道:“如果你說的是假話,這個骷髏的眼睛就會迸發綠光。要是你說的是真話,眼睛的光會變成紫色。如果你說的話真假難辨,比如說,是對未來的預言,那麼骷髏的眼睛就不會有任何改變。”

    什麼鬼啊!幾天不見你倒長能耐了,都會巫術了!

    方嵐抿著唇,無語地吐槽著。

    薄易目光陰沉地看著她,緩緩問出了第一個問題:“瑪利亞,離開我之後,你和幾個男人睡過?”

    擦!她怎麼會知道啊?

    方嵐表情為難至極,說道:“……一個?”

    骷髏頭眼中綠光刺眼。方嵐連忙改口:“兩個!兩個!……三個?……四?”

    薄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方嵐擦了把汗,悲傷道:“天地良心,我從來沒有背著你找過野男人!”

    骷髏頭眼中流露出還算溫和的紫光來。方嵐一愣,暗想道:瑪利亞的情夫不少,光方嵐知道的就有四五個。可現在骷髏頭卻說沒有,要不然就是骷髏頭壞了,要不然就是以方嵐而非瑪利亞的情況為准。是啊,她是方嵐,瑪利亞只是她在這個世界的虛假身份而已嘛。就算之前真存在一個瑪利亞,那也不是她。

    方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薄易。

    薄易眯了眯眼,低聲問道:“既然沒有,為什麼要說有?”

    方嵐打哈哈道:“我就想試一下這個骷髏頭准不准。”

    薄易臉色依舊陰沉,又問道:“你現在還愛著查理斯嗎?”

    方嵐連忙搖頭否認。骷髏頭射出了紫光,證明她所說為真。

    薄易臉色好看了一點,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說道:“那個白頭發的羅蘭和你什麼關係?”

    方嵐斟酌著答道:“我們關係不好,可以說是對手。他為了利用我才綁了我,還撒謊說我是女奴,把我賣給了你。”她定定地看著骷髏頭,看到紫光射出後,松了口氣。

    薄易勾了勾唇,身子緩緩前傾,將瑪利亞小姐輕輕推倒在硬硬的木板床上,時重時輕地逗弄著她的小姐妹,又問道:“瑪利亞,你愛過我嗎?”

    方嵐的心驟然上提。

    她……愛過……薄易嗎?

    “我……”她想了想,幾不可見地歎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很喜歡你,一直很喜歡。”

    方嵐說罷,屏息凝氣地看著骷髏戒指。

    這一次等待的時間格外的長,長到薄易的臉色都變了時,骷髏頭總算射出了紫光來。方嵐定定地看著骷髏頭,心上的感覺有些微妙。

    薄易目光晦暗,緩緩低頭,吸舔著她的脖子,又問道:“瑪利亞……”他沉默了許久,才繼續說道,“你願意嫁給我嗎?願意為我生兒育女嗎?願意永永遠遠地待在我身邊嗎?”

    不願意啊混蛋!方嵐焦躁至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說真話吧,他肯定不高興,她要被喂鯊魚,說假話也要被喂鯊魚。

    她撇了撇嘴,敷衍地說道:“願意,願意。”

    出乎她的意料,骷髏頭的眼中竟然又射出了紫光來。

    這下輪到方嵐的臉色變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絕對是這個骷髏頭壞了好嗎!她難以置信,起身欲脫下那骷髏戒指,薄易卻愉悅地笑了,順手將戒指從她指上拿下,輕輕套在自己的手指上,低聲說道:“瑪利亞,一旦說了願意,可就是對上帝做出了承諾,再不能隨便更改了。”

    不!這不可能!

    方嵐目瞪口呆,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薄易卻已經緊緊地環住了她,聲線曖昧而低沉地說道:“瑪利亞很乖。主人會獎勵你的。我記得瑪利亞很喜歡吃你最愛的加勒比海香腸,對了,用兩片香香軟軟的麵包夾成熱狗你似乎也很喜歡。放心,夜晚會很長,我們有大把大把的時間來做這些美食。”

    方嵐卻急的快哭出來了。方嵐雖然遇事時心態不好,常常焦躁,可是處理事情時卻又會變得格外鎮定,然而此時此刻,她真的快要急哭了。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那顆骷髏頭的判定!她已經喜歡薄易喜歡到這種地步了嗎?想和他永遠在一起?想和他結婚?給他生孩子?才沒有!等奇異恩典一結束,她絕對甩了這個該死的抖s好嗎!

    就在兩人一個愉悅快樂到了極點,一個著急懷疑到了極點時,門板外忽地傳來了一陣急迫的敲門聲。

    “船長,快醒醒!查理斯想要罷免您,正帶著一群傢伙往這裡趕來!”

   第38章 奇異海盜船(5)

    奇異海盜船(5)

    薄易的興致再次被打擾,不由得狠狠擰著眉頭,不耐煩到了極點,聲音沙啞地回答道:“我知道了。我馬上出來。”

    方嵐還沉浸在驚慌與懷疑中,直直地凝視著薄易,一個勁兒地想道:是是是,這傢伙確實很迷人,自己很難不被他蠱惑。但是自己真的有那麼喜歡他嗎?方嵐眯著眼打量著薄易,微微搖著頭,覺得那個什麼骷髏頭戒指絕對不准——她會用行動來證明給這個戒指看的!

    薄易啃了她一下,又強硬地拽著她的手進入了關押著小寵物的黑漆漆的地方。方嵐一驚,連忙使勁把手往外抽,薄易卻咬了下她的耳朵,先是低聲威脅道:“不許亂動。小心我把你扔到海裡喂魚。”頓了頓,他的聲調又溫柔了許多,沙啞地說道,“瑪利亞很乖。來幫主人安撫安撫它。它現在很不安,需要尊貴的瑪利亞小姐給它一些鼓勵。”

    大手套著小手,小手安撫著小寵物。瑪利亞·方嵐·哈利特小姐羞惱至極,暗暗吐槽道:搞什麼啊!你的部下現在要推翻你啊!你海盜頭子的地位分分鐘就要不保!為什麼大哥你一點兒也不著急!唔……手!好!累!

    門外的部下催了又催,不斷地拍著門。就在瑪利亞小姐擔心他們會破門而入時,這道加勒比海香腸配濃郁牛奶的海盜風情美食終於大功告成。方嵐連忙紅著臉抽回手,死命在床單上蹭著,薄易眯了眯眼,似是對她看上去很嫌棄的態度十分不滿。然而此時時間緊迫,海盜船長黑薩姆大人有大量,暫時就不和這位花名在外的負心前女友計較了。

    等方嵐整理好頭髮和裝束後,薄易將燧發槍握在手裡,不緊不慢地開了門。

    門外天色黑沉,烏雲漫捲而來。薄易看了眼天色,皺了皺眉,這才看向眼前的部下。一個傻乎乎的,憨裡憨氣,正是加爾內,而另一個帶著眼罩,臉上滿是奇怪的圖騰紋飾,身材瘦小,正是醫生特裡斯坦前一段時間剛收下的奇怪小徒弟,名字似乎叫做利納。由於外科醫生不算海盜,不必同意船上的規矩,所以利納和特裡斯坦並不在薄易的管轄範圍內。特裡斯坦和黑薩姆是舊識,關係不錯,至於利納,薩姆和他接觸很少,所以對他不太瞭解。

    見薄易開了門,加爾內擦了把淚水,哽咽地說道:“查理斯軍需官實在是壞人。他們竟然要罷免您。薩姆船長,加爾內永遠忠於您!”

    薄易轉過頭去,只見在加爾內和利納身後的不遠處,海盜們群聚在甲板之上,有的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裡,臉上帶著邪惡的笑容,有的則憤怒不已,叫喊咒駡著查理斯,堅定地凝望著他們心中的船長——海盜王子黑薩姆,然而更多的人則神情晦暗,目光曖昧不明,似乎是在暗自衡量薩姆和查理斯這兩人中誰更能給他們帶來好處。

    方嵐心上擔憂,連忙起身走到門邊,屏息靜氣地凝視著薄易。咸濕的海風驟然強勁起來,海浪道道上漲,猶如不斷砌高的堅牆,又好似奮勇衝鋒的猛士。方嵐的卷髮乍地蒙住了她的臉,整艘維達號亦被浪潮遽然掀起,剛在船上待了沒多久的利納似乎還不大適應船體的劇烈起伏,口中低低驚呼了起來,加爾內見狀,連忙淚眼朦朧地去攙扶他,然而薄易卻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查理斯從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金髮碧眼,身材纖瘦,眼神卻分外冰冷,咄咄逼人。這個看上去分明是個小男孩的男人緩緩勾唇而笑,揚手高聲說道:“薩姆·貝拉米,當日你夜半召集船員罷免本傑明時,就該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下場。今天,我查理斯,要罷免你!薩姆·貝拉米,你手段殘忍,對待船員態度嚴苛,戰鬥和劫掠時根本就不拿船員們當人看,為了奪取金銀珠寶不擇手段……”

    他正絮絮說著,薄易忽地厲聲喊道:“都傻站著幹什麼!水手,收帆!暴風雨要來了,你們這群蠢貨,打算和維達號一起去見死神嗎?”

    查理斯愣住了,準備好的控訴狀全都堵在嗓子眼裡,怎麼也說不出來。雷聲乍響,震耳欲聾,閃電驟然掀開烏雲,海盜們反應過來,連忙聽從著薄易的號令與指揮,各就各位,為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做準備。

    “老實待在這裡。”薄易匆匆看了眼方嵐,方嵐怔了怔,連忙點點頭。薄易擰了擰她的臉,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隨即神色凝重地快步走開。

    海浪瘋狂地嘶鳴勁吼,瓢潑大雨毫無徵兆地突然襲來,查理斯立在雨中,咬了咬牙,心知推翻薄易已經無望,深深地看了眼他,竭力平穩心緒,也投入到了船員們齊心協力的行動當中。

    眼見暴雨愈演愈烈,船體越來越顛簸,有好幾次方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維達號被浪潮掀翻。薄易眼見形勢不容樂觀,磨了磨牙,伸手將額前濕發全部上推,隨即沉步走到桅杆跟前,遽然抬腿,狠狠踹上桅杆——若是砍倒桅杆,還有一絲生機,若是什麼都不做,整艘船上的人可能都要被狂暴的大海吞沒!

    他連踹了三腳之後,桅杆終於緩緩倒下。薄易舒了口氣,卻忽地聽到一聲巨響,整艘維達號都猛烈震盪起來。

    不祥的預感瞬間襲來。薄易強自站穩身形,便聽到瞭望塔上的海盜高喊道:“不好了船長!我們觸礁了!”

    觸礁!

    船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傾斜,整個船頭已經快埋入水中,一股巨大的力量衝擊著整艘維達號,斷裂聲與崩壞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方嵐死死地扒著門板,眼看著腳邊水柱四噴,海水不斷從斷裂處滲入船艙,心中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艙內的水不斷上漲,不一會兒就完全沒過了她的腳踝,轟鳴的雷聲充斥雙耳,炸的方嵐腦中也是嗡嗡作響。

    嘈雜的人聲雷聲風雨聲間,她隱隱聽見薄易下了棄船的命令,似乎還讓海盜們去搬貨船上的木筏,然而之後薄易又說了什麼她卻怎麼也聽不清。方嵐咬咬牙,正準備努力離開房間時,特裡斯坦忽地出現在她房門前,眉頭緊皺,對她伸出手,急迫地大聲喊道:“薩姆讓我帶你下船。你動作快點兒!從這兒跳下去!我會幫你的。”

    方嵐看了眼他,心中對他相信不起來。她逕自走到船邊,低頭一看,加爾內劃著木筏,正抬頭看著她,從那口型來看似乎是在喊她趕快跳下來。方嵐有些猶豫,再回頭一看,薄易還在組織著船員們搬運木筏。

    她倒是沒看出來,薄易竟然還是個這麼有責任心的人。

    特裡斯坦咒駡道:“女人就是磨蹭。”方嵐一愣,便感覺背上一陣強勁的力量驟然襲來,自己的身體猛然前傾,整個人都飛到了空中,啪的一下落入了海裡。

    鹹苦的海水驟然侵入口腔,方嵐差點兒嗆著,趕緊喚醒自己的游泳技能,兩腿不斷開合,手則努力地去抓加爾內的木筏。加爾內年齡雖小,腦子雖傻,力氣卻很大,拽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提,就把她提到了木筏上。方嵐上了木筏,像狗一樣喘著氣,再抬頭一看,發現木筏上全是眼熟的傢伙:白髮變態任亦然,眼罩圖騰小少年利納,還有神色晦暗不明的查理斯。

    一看見查理斯,方嵐怒火驟然熊熊燃起,暗自琢磨著該怎麼把這個不自量力的前男友之一推到海裡喂鯊魚。她正用餘光瞥著查理斯,忽地看見這傢伙趁著眾人不注意時,緩緩掏出了一把燧發槍來!

    方嵐倒吸一口涼氣,順著那槍口對準的方向抬頭看去——薄易正站在船板上和特裡斯坦說著些什麼,看樣子是準備跳到木筏上了。

    方嵐咬咬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查理斯撲了過去。查理斯見狀,陰險地眯了眯眸,搶先擊發,向著薄易的方向開了一槍,隨後又調轉槍口,朝著方嵐開火。方嵐只覺肩上一痛,卻顧不得細看,身子死死地壓制著查理斯,伸手去奪他手中的燧發槍。然而查理斯看著纖弱,力氣卻不小,趁著搏鬥間隙又朝加爾內開火。

    方嵐對他恨之入骨,正拼命和他搏鬥時,忽地聽見耳邊傳來撲通一聲,似是有什麼人墜入了水中。

    她匆匆一瞥,整個心臟刹那間都仿佛停止了跳動。

    那個人的身體幾乎已經完全沉入了海水中,只有一隻手還露在水面上,似乎是在竭力想要抓住什麼,可卻終究只是徒勞。在那只手上,拇指處的骷髏戒指格外醒目,而那顆骷髏頭的眼睛正緩緩散發著微弱的紅色光芒,看的方嵐連呼吸都難以維持,心臟狠狠地抽痛起來。

    “薄易!”

    她無暇再管查理斯,拼了命伸手去抓那個疑似是薄易的落水人,整個上半身已完全離開木筏,懸在半空之中。

    “薄易!”

    方嵐聲嘶力竭地喊著,即便知道這只是虛擬世界,她也難以接受抖s在自己面前死去。

    腦後忽地傳來一陣巨痛,似是被什麼重物狠狠擊了上去。方嵐頓覺眼前一黑,手在空中徒勞地抓了兩下,失去了意識。

   第39章 奇異海盜船(6)

    奇異海盜船(6)

    方嵐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藍得清澈的廣闊蒼穹。陽光晴暖而溫柔,天邊的雲如絲如縷,海鷗展翅而翔,忽高忽低,一切看上去都風平浪靜,那場可怕的暴風雨仿佛只是個噩夢,從未真真切切地發生過。

    方嵐卻心上一緊。

    她看過《恐怖遊輪》,在電影中,主角們經歷了一場暴風雨後,也是在藍天白雲,風平浪靜的情況下登上了那艘死神的遊輪,恐怖的輪回也就此開始。

    “瑪利亞醒了。”擠擠挨挨的木筏上,加爾內粗聲粗氣地驚喜說道。

    方嵐用肘部支撐著,緩緩起身,仔細觀察著木筏上的人們。任亦然盤著腿,白色的頭髮在陽光下閃耀著銀色的光華,唇邊的笑容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加爾內憨笑著,依舊是一副傻傻的模樣,方嵐眯了眯眼,她明明記得加爾內被查理斯射傷了的,可他現在卻活蹦亂跳,看上去一點兒傷痕也沒有!

    查理斯不在木筏上,眼罩圖騰小少年利納沒什麼改變,特裡斯坦則正邊揉著頭髮,邊在和利納說著些什麼。陽光下,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

    ……薄易呢?

    一雙有力的手驟然從身後伸出,緊緊環住了自己的腰身。男人將頭抵在自己的肩上,低笑著說道:“瑪利亞,你睡得可真沉。”

    方嵐心上一緊,緩緩低頭。

    自己的肩膀上沒有了槍傷,而薄易的手指上也沒有了骷髏戒指。

    “在你睡著的時候,暴風雨來臨了,我們緊急棄船,用木筏逃生。海浪沖散了船員們,我們越飄越遠,結果來到了這片美麗卻陌生的海域。你睡得太沉了,竟然一直沒有醒過。”薄易玩弄著她捲曲的發尾,低聲解釋道。

    他用手指扳起她的臉細看,方嵐被迫直視著他。

    薄易的臉上佈滿疲倦之色,眼中隱隱現出血絲來。他定定地凝視著方嵐,淡淡地問道:“做噩夢了嗎?”

    方嵐怔怔地看著他,搖了搖頭。

    不,不是這樣的。

    方嵐記得清清楚楚,查理斯想要罷免薄易,結果遇上了暴風雨。電閃雷鳴中,薄易踢斷了桅杆,本以為可以換得一線生機,結果維達號觸礁,船體破裂,船員們不得不棄船逃生。在木筏上,她和查理斯搏鬥,肩上受傷,加爾內也被查理斯擊中,而疑似薄易的男子似乎也被查理斯打中,屍體沉入了海水中。

    然而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人們的記憶被篡改了。在這群人中,也許有一個死者,也許有多個死者,然而按照機械兔之前的說法,應該只有一名死者是導致輪回開始的原因。而她要做的,就是找出這名對死神做出了承諾卻沒有遵守的背信者,也要找出在這些人中,到底誰是潛藏的死神。

    方嵐怔忡地想著,緩緩低頭,直直地看向任亦然。果然,白髮的變態牙醫對著她挑了挑眉,無聲地說著唇語——“比賽開始”。

    方嵐狠狠瞪了他一眼,飛速地收回目光,暗自盤算起來。眼前碧波蕩漾,風和日麗,方嵐一低頭就能看見銀色的小魚和種種奇奇怪怪的海中生物游來遊去,可惜美景在前,瑪利亞小姐卻無心欣賞。

    冷靜下來,方嵐!

    首先整理一下,可能是死者的人有誰呢?

    事實上,眼前的這些人都有可能是死者。畢竟瑪利亞小姐曾有不短的一段時間失去意識,在這期間發生了,她無從得知。

    而在電影《恐怖遊輪》中,女主角和曖昧物件還沒有結果,從前由於種種原因對兒子的態度十分不好,再加上她還惦記著要去赴約,所以當她對死神做出了承諾之後,心中的掛念與遺憾還是占了上風,令她逃避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毅然投入了輪回之中。

    那麼眼前的這些人,誰的執念比較深呢?

    木筏在海上漂了許久之後,視野範圍內仍然都是茫茫大海,沒有出現任何可以靠岸的地方。方嵐想了想,忽地打破木筏上的平靜,試探著說道:“大家都是為什麼要當海盜呢?做海盜,根本就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大家肯定有死也想要做的事情吧?”

    薄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任亦然則玩味地看著她,一副看好戲的模樣,讓方嵐看了就心煩。

    第一個接話的是加爾內。他撓了撓腦袋,說道:“老爹生病了,需要很大一筆錢。姐姐在小酒館裡做女招待,賺不了什麼錢。我雖然又傻又笨,但我有力氣,就來當海盜了。海盜是危險,但是錢多。我會努力不死的,我要是死了的話,姐姐會過的很苦,老爹就沒錢治病了。”

    加爾內很有嫌疑啊。

    加爾內說完之後,木筏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方嵐抬眸,一個個觀察著木筏上的人們,待掃過任亦然時,那傢伙對她眯了眯眼,不屑地嗤笑了一聲。

    方嵐握了握拳,死死地瞪著他,卻忽地聽到特裡斯坦道:“看,那裡有一艘船!”

    眾人聞聲,齊齊朝著特裡斯坦所指的方向看去。茫茫海域上,不知何時忽然出現了一艘巨大的輪船,在空無一人的大海上,這艘氣派的輪船顯得如此惹眼,也十分突兀。

    白色的船身上印著aeolus,在字母旁邊還畫著三角形狀的標識。方嵐心上一緊,《恐怖遊輪》中的那艘遊輪名字也叫做aeolus,其後的含義是說aeolus的兒子sisyphus被神罰,要無休止的推石頭上山,再眼睜睜看著石頭滾落山腳,而原因則是因為sisyphus欺騙了死神,對死神做出了承諾卻沒有遵守。

    加爾內率先起身,對著那艘古怪的輪船張著手臂呼喊起來。然而其他人卻全部都默然不語,眼神晦暗莫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船上似乎有人存在,而那人也聽見了加爾內底氣十足又充滿渴望的真情呼喚。方嵐只見船頭上一個人影驟然閃過,隨即便有繩子從船頭上拋了下來。

    加爾內興奮至極,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睜著清澈又單純的大眼睛恭敬地看向薄易,問道:“船長,我們要上去嗎?”

    特裡斯坦慵懶地笑著,忽地插道:“我們最好還是上去。再這樣漂下去,我們只能手拉著手等死。就算這艘古怪的船有什麼問題,我們也沒什麼可怕的,對嗎?”

    加爾內用力地點了點頭,說道:“我會永遠守護船長的!”

    薄易看了看他們二人,沉默半晌,隨即點了點頭,眯眼低聲道:“如果我讓你們搶了這艘船,你們能辦到嗎?不管是木匠還是醫生,你們都算是海盜。劫掠,才是海盜們的天性。”

    利納定定地看著他,率先點了點頭。特裡斯坦摩挲著唇,溫聲說道:“太久沒有搶過什麼了,我感覺我的鮮血都開始沸騰了。”

    加爾內則雀躍不已,騰身而起,攀上繩子,麻利地爬了上去。緊接著是利納和特裡斯坦。

    爬繩子對於方嵐來說簡直小菜一碟。她拒絕了薄易非要托著她屁股抬她的無理請求,俐落地走到了繩子旁邊,手在繩子上繞了幾圈,正準備蹬著船體攀爬時,忽地聽到旁邊任亦然小聲譏諷道:“女人,我已經知道誰是死者了s已經判定我是正確的了。你現在的戰績……”他勾了勾唇,“是負五百分。沒有他的幫助,你就是胸大無腦的廢物。”

    眼看著薄易朝著他冰冷的看來,任亦然的手摸了摸自己光亮的白色背頭,得意地笑了笑,瞬間止聲。

    方嵐深深地吐了口氣,瞥他一眼,猛地踹了他的頭一腳,飛速地爬了上去。等到薄易也爬了上來後,怒火攻心的方嵐一把收回繩子,隨即趴在船頭,對著面色發黑的任亦然得意地笑了笑。

    是,機械兔規定了不准直接攻擊對方,可沒說不準把對方扔到海上啊。要是現在還讓任亦然跟著,方嵐覺得自己就真的是胸大無腦了。

    任亦然不是海盜中的成員。其他人見方嵐這麼做,沒有說話,不支持也不反對——他們沒有義務和權利支持或反對。在暴風雨中還記得讓他登上木筏,已經是救了他一命了,對於海盜們而言,這實在是仁至義盡。

    方嵐為防萬一,拖著繩子拉了老遠才肯鬆手。丟下沉重的繩子後,方嵐連忙快步跟上海盜們,與他們一起觀察起這艘古怪的輪船。

    這麼氣派的輪船,按理說來應該有很多人才對。然而這艘輪船內卻靜得出奇,看上去空無一人。加爾內挨個房間喊“有人嗎?”,卻只聽到他自己渾厚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船艙內反復回蕩。

    加爾內沒想太多,反倒傻傻地高興了起來,歡呼道:“太好了!我們不用搶,這艘船就歸我們了!”他走到大廳內的宴席上,看著那些精緻的菜肴及蔬果,還有那一桶又一桶、散發著濃郁酒香的朗姆酒,口水都要滴到地上了,憨憨地說道:“這麼多好吃的,真想帶回家給我姐姐他們吃。酒!有酒誒嘿嘿!等我們乘著這艘船返回京斯敦時,別的海盜肯定羡慕死我們了!”

    方嵐看著他傻樂的模樣,歎了口氣。返回京斯敦……還有那麼一天嗎?任亦然說已經判定出了誰是導致輪回開始的死者,他到底是怎麼看出來了的呢?在自己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一醒來之後,所有人都古怪起來了?

    正想著,方嵐忽地感覺到一道古怪的視線死死地凝在自己的背後。她眉頭緊皺,猝然回頭,只見幾十步外一個人影閃過,連忙驚呼道:“有人!”

    方嵐說著,同時奮力追了過去。按著影片《恐怖遊輪》的邏輯來分析的話,這個神秘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死者”!他或許是之前某一輪輪回的產物,而現在,他正暗中窺視著人們,也許正在伺機動手,殺死所有人。

    在《恐怖遊輪》中,女主角意識到自己身陷輪回後,試圖殺死所有人來結束輪回。而本輪恩典世界中的這個神秘死者,難保不會有相同的想法。

    方嵐追了許久,那人卻跑的飛快,轉眼就沒了影蹤。他看起來十分熟悉這船的構造,而方嵐則相對生疏許多,自然占不了上風。正暗自懊惱著,身後忽地傳來了一聲槍響!

    方嵐驟然回頭,連忙按原路跑了回去。等她微微喘著氣,抵達大廳時,只見加爾內滿嘴是血地趴在宴席的桌子上,一雙眼睛中滿是驚愕,而特裡斯坦和利納則圍在他的身邊,正試圖對他緊急搶救。然而到底為時已晚,加爾內不一會兒便完全沒了呼吸,眼睛大張,動也動不了一下,死不瞑目。

    “發生什麼了?”方嵐不敢置信地問道。難道這條船上有兩個神秘人嗎?不可能啊……機械兔明確說過,只有一名死者是導致輪回開始的原因。

    利納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們正在拿酒喝時,突然傳來了一聲槍響,回頭就看到加爾內被打中了,趴在桌子上。然後船長就追了出去。”這是方嵐第一次聽見他說話,他的聲音很尖細纖弱,令方嵐下意識有點不大適應。

    特裡斯坦一掃之前的慵懶散漫,表情嚴肅地低聲道:“我們太掉以輕心了。這艘船上有人想要殺了我們!我們作為海盜,必須要先發制人,為加爾內復仇!”說罷,特裡斯坦從懷中掏出燧發槍來,隨即頗為嫌惡地看了眼方嵐,道,“你老實待著。不要拖我們的後腿。”

    方嵐皺起眉來,很不高興。任亦然、特裡斯坦……這一個個的,全都看不上她。她偏要證明給這些沙文豬們看看自己有多有本事好嗎!

    可是……可是怎麼證明呢?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呢?那個死者,到底是誰呢?

    方嵐急躁地拍了拍額頭,苦思冥想,忽地聽到利納推測道:“船上的人沒有理由害我們。他只要不放下繩子,放任我們繼續漂流,我們只有死路一條。想要害我們的人,只可能是我們認識的人。”

    特裡斯坦不屑冷哼道:“不管是誰,我都要教訓教訓他!利納,跟我來,我們去搜船,找出那個傢伙!至於尊貴的瑪利亞小姐……我們無暇奉陪了。您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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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奇異海盜船(7)

    奇異海盜船(7)

    特裡斯坦帶著利納去搜船,就此撇下了可憐的方山風。

    方嵐看著死不瞑目的加爾內,長長地歎了口氣,努力幫他合上了眼睛,然後站起身來,四處搜尋,試圖看看有沒有什麼東西適合作為武器。找了又找,方嵐都不大滿意,正猶豫著該把燭臺當三叉戟用,還是該把長長的椅子腿掰下來當木棍使時,她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了一些古怪的響動。

    方嵐全身警備,下意識抓起了燭臺,迅速轉身,朝著響動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個身影緩緩從背光的黑暗處沉步走出。

    來人定定地看著方嵐,眼中情緒莫名複雜。方嵐見是他,松了口氣,連忙迎了上去,正要說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快步走到他的身邊,高聲道:“你哪裡受傷了?身上怎麼都是血?是誰攻擊的你?”

    男人凝視著她,緩緩笑了,忽地伸出雙臂來,將臉貼在她的臉側,不斷地磨蹭著,同時低聲說道:“我沒事。我身上的血……是那個暗中攻擊我們的人的血。”

    方嵐下意識地覺得眼前的這個薄易有些古怪。

    她深深呼吸了一下,竭力鎮定,假裝對他毫無懷疑,佯作松了口氣,說道:“那就好。這麼說……那個暗中攻擊我們的人,你已經解決了他了?”

    男人輕輕應了一聲,摟著她身體的雙手越收越緊,簡直像要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裡似的。他的懷抱分外熾熱,然而方嵐卻只覺得渾身發冷。

    之前她在推理誰是“死者”時,下意識地把薄易排除在外,因為她不願相信薄易死了。然而此時此刻,面對眼前這個古怪的薄易,方嵐終於被迫認清了現實——在所有人中,最可疑的人就是薄易。

    加爾內天生癡愚,心思沒有那麼縝密,就算他真的是“死者”,也不可能對他們產生多大的威脅,暗中窺伺這種事更不可能幹出來。特裡斯坦和利納雖然沒有透露出什麼資訊,但也沒什麼疑點,看上去不像是會有這麼深沉的執念的人。而薄易,他的記憶被篡改了,他的骷髏戒指不見了,當方嵐睜開眼看見他時,他看上去那麼憔悴,仿佛飽受煎熬,當時方嵐只是覺得有些異樣,現在想來,卻通通都是疑點。

    “薩姆……我喘不過氣了。你……你快鬆開我。”方嵐感覺自己簡直要被悶死在他的胸膛裡了,連忙手推著他,口中甕聲甕氣地說道。

    如果薄易真的是死者,那麼作為船長,且對海盜們頗負責任的他,怎麼會那麼俐落地出手幹掉忠誠的下屬加爾內呢?死神到底是誰?薄易到底對他做出了什麼承諾卻沒有遵守呢?

    眼前的男人明顯有些不大對勁,他會不會已經意識到自己是死人之身了呢?

    薄易的手卻仍然死死地摟著她,方嵐覺得自己的臉都要變形了時,隔著薄薄的衣衫,咬了下他的胸口,悶聲說道:“薩姆,你是不是已經死了?”

    薄易動作微滯。

    他緩緩鬆開了雙手,眯著眼睛,噙著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微偏著腦袋,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人。方嵐看著這樣的他,心生的懼意比之前他要殺自己時還要強烈,瞪著大眼睛怔怔地望著他,不由得無意識地倒退了兩步。

    薄易緩緩笑了。

    他忽然啟口,聲音很輕:“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第一個開始輪回的‘薩姆’,已經在輪回中存活了六輪,總共完成了兩個三角迴圈,而你,是第一個猜到我已經死了的瑪利亞。”

    臥槽!死者真的是薄易!

    方嵐乾笑了一下,連忙說道:“你到底是對誰做下了承諾?死神到底是誰?”

    “死神是誰……並不重要。”薄易一步步地逼近她,唇微微擦上了她的側臉,雙手也緩緩撫上了她纖細的腰身,“瑪利亞,我很累了……”

    他的聲音近似於沙啞的低吟:“瑪利亞,你不是說過會做我的避風港灣嗎?我好累,我想在你的港灣裡休息一會兒。就一小會兒。用你溫暖而又潮濕的港灣包裹住我,好不好?”

    方嵐忽地用力揮了下燭臺,作勢要去擊打他,趁他下意識眯眼閃開時,方嵐騰身而轉,拉開了與這個格外危險的薄易的距離,同時深呼吸了一下,說道:“薩姆,你答應我,去向死神懺悔,好嗎?我……我真的很愛你。即便你死了,我也很愛你。我真的不忍心看你被束縛在這樣一種可怕的輪回中。”

    薄易微微垂眸,眼神晦暗不明,唇卻微微勾著,輕聲說道:“不。這種輪回對我而言,絲毫也不可怕。在你之前的那些瑪利亞,我知道她們只是害怕我,並不是真的對我仍懷有愛意。我佔有她們,逼迫她們,然後在她們最快活時結束她們的生命。我能從這種報復中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快樂。但是你,似乎是個例外呢。我一看到你,我感覺自己也許已經乾癟的心臟,好像又開始跳動了——啊,這種感覺可真美妙。”他深深地呼吸著,手緩緩撫上自己的心口,露出了陰沉而又溫柔的笑容來。

    “瑪利亞,你真的愛我嗎?”他說著,定睛看向方嵐。

    “愛愛愛,愛死了!”方嵐趕緊殷勤地表達自己的愛意,同時皺著眉,面帶不忍地說道,“薩姆,我說的是真心話。我真的不希望你死後還要遭受這種折磨。向死神懺悔,跳出輪回,好嗎?”

    薄易嗤笑了一聲,忽然無比溫柔地看向方嵐,伸手玩弄著她捲曲的發尾,輕輕說道:“親愛的瑪利亞,在輪回中,我是主角,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陪襯。‘死神’告訴我,他們有的是真的死了,靈魂也隨我一起被禁錮在這艘輪船上,而有的人,也許就像你一樣,沒有真的死,只是靈魂在昏迷時逃出了身體,誤入了這艘船。或許某一次輪回時,瑪利亞就不在木筏上了,就像之前的查理斯一樣突然從輪回中消失了——因為他們在現世恢復了意識。”

    他溫熱的鼻息噴在她的脖頸處,擾得方嵐想要躲避,可是身體卻完全被他壓制,不得動彈。

    “我之前還有些猶豫,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徹徹底底地殺死瑪利亞,令她的靈魂和我一起被束縛。但對於那麼一個女人,我殺了幾次就膩了。可是你……”他冰涼的手緩緩伸入了她的衣擺內,“令我下了決心。我死了,也要拉著你一起死。不然如果你在我死後嫁人怎麼辦?嗯?繼續找別的男人怎麼辦?還是把你困在輪回裡比較讓我安心。”

    臥槽!“徹徹底底地殺死”?對於瑪利亞來說是永遠陷入輪回了,對於她方嵐來說,是不是意味著不用參與後面的輪回了,直接gameover了?

    假如說這個黑薩姆的想法恰恰也是現實中的薄易的想法,如果他遇到了什麼不幸,他真的會拉著自己和他一起死嗎?就因為怕自己再結婚戀愛?真愛難道不應該是‘哪怕我死了,你也一定要好好活’嗎!這樣的想法也太狹隘和可怕了吧,這傢伙真的是這麼偏執的人嗎?

    方嵐在腦中飛快地考慮著對策,隨即有些著急地說道:“混蛋!該死的薄……黑薩姆,快告訴我死神是誰!你要是不說,你肯定會後悔的!”

    薄易笑了,一把抓住她可憐的頭髮,死死按壓著她的頭頂,逼迫著她彎下腰來,緩緩說道:“你對‘死神’還真是執著。那好,如果你用嘴讓我高興高興,我就告訴你那個傢伙是誰。”

    什麼?什麼!

    方嵐努力側著臉,避開某個骯髒又灼熱的地方,先是裝傻道:“說相聲嗎?還是講笑話,吹口哨,表演口技?”最後她終於還是被黑薩姆力度越來越大的手和充滿惡意的挺腰搞得忍無可忍,抬拳狠狠一錘,罵道,“老子受夠你了!輸就輸,反正咱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怕誰啊?”

    說完之後,方嵐火氣過了,又有些忐忑和害怕。她戰戰兢兢地抬頭,正對上薄大船長疼得鐵青的臉。方嵐強定心神,鼓足勇氣,趁著黑薩姆還沒有恢復元氣,猛地起身,對著他的小寵物又是一踹,雖然沒踹著,卻還是令薄易面色更黑了幾分。薄易閃身避開之際,方嵐撒腿就跑,跑的過程中還吸取了動作電影中的經驗教訓,將宴席上的桌布、餐具、瓜果等統統往身後扔去。

    就這樣跑了好久,方嵐再回頭時,終於沒了薄易的身影——連她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竟然真的能從他的魔爪中逃生!

    正手撫胸口,努力平靜時,方嵐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像是周遭的空氣一瞬間全被人抽走一樣,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窒息而死。

    這到底怎麼回事?未免太蹊蹺了……

    方嵐的面容漸趨扭曲,愈顯模糊的視線中,緩緩映出了依稀兩個身影——特裡斯坦與利納。

   第41章 奇異海盜船(8)

    奇異海盜船(8)

    “你來自哪裡?原來的瑪利亞去哪兒了?”眼前的男……人?準確地說,或者說是惡魔才對,正嗞著小尖牙,低聲逼問道。

    方嵐大口大口,近似貪婪地呼吸著空氣,好久之後才頗為懶散地說道:“你問這個幹嘛?你先告訴我你是什麼身份,我才會告訴你我是什麼身份。你想知道我的什麼,就必須要拿同等的關於你的資訊來交換,否則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惡魔狀的特裡斯坦眯了眯眼,磨了磨亮閃閃的白色尖牙,舔了舔唇,倒是很直接地說道:“如你所見,我是個惡魔。瞧瞧你這懵懂而驚異的小模樣,嘖嘖,你還真以為死神有精力設計這麼個輪回世界啊?”

    特裡斯坦倒是坦白,直接把前因後果講了個明白。

    整件事情,還要從幾年前,決心冒險的薩姆來到了加勒比海開始講起。

    一個醉人的月夜裡,善良的水手救下了一位落水的紳士。這位自稱外科醫生的紳士為了報恩,送給了他自己心愛的骷髏戒指,並約定當他去世時收回戒指。事實上,這位紳士可不是普通人,他是個惡魔。惡魔總是充滿了邪惡,當他第一眼看見這位善良而對未來充滿憧憬的水手,他就開始覬覦他的靈魂——善良者的靈魂對於惡魔而言是無上的誘惑。

    戒指是契約之引。水手薩姆被惡魔引誘,願意拿靈魂去交換財寶與高位,死後由惡魔特裡斯坦引領前往地獄。然而當瑪利亞再度出現在海上後,即便她依舊如此浪蕩,黑薩姆還是動搖了——當他意外被查理斯射中,墜海而亡後,他竟然違背了與特裡斯坦定下的契約。他竟然一心想要活,這可不是一個被惡魔引誘的靈魂該有的樣子!恰恰因此,憤怒的特裡斯坦決心令他身陷輪回,等他有了死意後再收走他的靈魂。

    惡魔萬萬沒想到,從第七輪輪回開始,出現了變數。瑪利亞就是變數之一,改變的瑪利亞——其實是方嵐——令黑薩姆開始嚮往岸上的生活,心中重燃起對美好未來的憧憬與幻想,輪回世界越來越不穩定,開始逐漸崩壞。惡魔很鬱悶,眼看著黑薩姆在一次次殺死輪回中的瑪利亞的過程中漸漸生無可戀,成功近在眼前,怎麼忽然就又重燃起了愛火呢!

    方嵐好不容易理清了之後,眼睛一亮,說道:“那咱倆就是同一陣營的啊。我……我也遇見了一個惡魔,叫克洛諾斯,它把我丟進了這個世界裡,跟我說不讓輪回結束,我就不能離開。”她抿了抿唇,看著特裡斯坦充滿懷疑與猶豫的眼睛,說道,“你實力在我之上,整個輪回世界都基本在你的掌控之中。你何必怕我騙你呢?讓薄……薩姆甘願結束輪回,只要讓他心中充滿負能量……嗯……我的意思是說,生無可戀就行了吧?”

    特裡斯坦笑了笑,手掌一張,手心跳躍著黑藍色的小火苗,配著他的惡魔扮相更顯驚悚:“我好像聽說過克洛諾斯的名字,不過並不記得他是什麼等級什麼身份。我警告你,你不要耍花招,不然我就讓你現世的肉身腐朽,永遠被困在這場輪回裡!”

    方嵐連忙點點頭,卻見特裡斯坦忽地又問道:“那個克洛諾斯丟了幾個人進這個空間?”

    方嵐猶豫了下,感覺特裡斯坦不知為何似乎並未發覺薄易的靈魂有異,便說道:“三個。”為了顯得真誠些,她又補充道:“那個白毛也是跟我一起的。”

    特裡斯坦冷哼一聲,說道:“我早就猜到了。幸好我早就嫌他礙事,處理了他。”

    聽說白毛變態任亦然被惡魔處理了,方嵐一下子高興起來。特裡斯坦動動手指,捆著方嵐的奇怪材質的軟繩就松了開來,方嵐暗自松了口氣,連忙站起身來,思考起該怎麼讓薄易生無可戀。

    正想著,她忽然目瞪口呆,怔怔地看著特裡斯坦勾了勾手指,隨即利納的身體便像被放了氣的氣球一樣飛速地癟了下去,最後像張描了花紋的皮囊一樣躺在地上。雙面大惡魔特裡斯坦卻又恢復了那一副慵懶的模樣,摸著下巴,淡淡地說道:“她看上去是個小子,其實是個女孩兒。我發現她的靈魂來自未知世界後,就收了她做徒弟,讓她女扮男裝跟我一起上船。之前她很願意幫我解決需求,在床上很熱情,花樣很多,我又不知道她的確切身份,所以才一直留著她。現在你既然說明白了,那留她也沒什麼用了,對不對?唔,對了……這個方法,薩姆也會。白薩姆慢慢變成了黑薩姆,也開始學會防備惡魔了,還偷偷學了不少巫術。”

    利納……就是任亦然的搭檔?這個滿臉圖騰的矮個子少年竟然是個女孩兒?

    不管怎樣,任亦然組已經全軍覆沒。只要再搞定薄易,她方嵐就贏了!!任亦然,快被老娘打臉!!打臉!!!

    海風將一頭長髮都向後吹去,鬥志昂揚的方山風滿懷壯志,雄赳赳氣昂昂走到了甲板上。由於這一輪裡的瑪利亞依然存活,所以下一輪輪回並不會開始,而薄易正站在船邊,手中緊緊握著那一隻燧發槍,上身全部赤露,強健的肌肉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看上去仿佛正在尋找瑪利亞。

    當看見方嵐出現後,薄易停住腳步,勾唇微笑。

    “先不要殺我,我有話對你說。”方嵐深呼吸了一下,緩緩說道,“抱歉,我欺騙了你,薩姆。我並不愛你。我不可能愛你,從始至終都不可能。你出身太低下了,根本配不上總督之女的我。即便你現在或許很有錢,可你是個居無定所的海盜,我父親根本不可能會同意把我嫁給你。你太粗暴了,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的想法。你……你太偏執了,太變態了。你……你總是戲弄我,令我感覺很羞恥……”

    方嵐進入該世界時,其實進入的是第七次輪回。第七次輪回中的薄易用骷髏戒指測試了方嵐,並得到了相當滿意的答案,而這些,從第一場輪回□□至今,而且還幹掉了第七場輪回中的薄易的薄易卻並不知道。

    他臉色漸漸陰沉了下去。

    方嵐暗道:很好,很好!保持下去!快生無可戀!

    然而薄易卻仍在微笑,柔聲說道:“那些都過去了,親愛的瑪利亞。只要我把你永遠的留在輪回裡,你就完完全全地屬於我了。我可以盡情地調/教你,把你改造成最適合我的樣子。在這裡,沒有身份之別,沒有貧富之差,你屬於我,我屬於你。一想到這些,我就充滿了期待。”

    ……不要期待啊!快生無可戀!悲傷!痛苦!憤怒!覺得再怎麼努力也沒用,沒有人愛你,自甘墮落啊混蛋抖s!

    隨著薄易漸漸走近,方嵐想起了變成仿佛聊齋裡的一層畫皮一樣的利納,打了個哆嗦,轉而想道:特裡斯坦!特裡斯坦!我真的從未這樣思念過你,快出來救我啊!

    然而她的呼喚卻並沒有起效。不知為何,特裡斯坦遲遲沒有現身。

    這不科學啊!萬一等她被留下來後,薄易時時刻刻都感覺很快樂,那惡魔就收不走他的靈魂了啊!畢竟惡魔可是只能收走別無所戀、自甘處於黑暗中的靈魂,薄易明顯快要走上正道了啊!

    特裡斯坦!特裡斯坦!

    藍天白雲,碧海如鏡。海鷗揮著翅膀飛過天際,留下數聲鳴叫——方嵐忽地想起在《恐怖遊輪》的電影中,海鷗的叫聲似乎與新的輪回即將開始有些相關。

    她忽地感覺身上越來越沒有力氣,從腳底開始,那股沉重的無力感自腳踝攀沿而上,之後是小腿,膝蓋,直至大腿及更往上的身軀。

    方嵐不敢低頭去看。

    大約數十秒後,她在露出滿足的笑容的薄易的瞳孔中看到了最後的自己——一張薄薄的人皮。

    “瑪利亞,我們終於永遠在一起了。“男人極其變態而充滿愛意地撫摸著那張人皮,眼中滿是眷念與饜足。

    方嵐簡直要哭死了。大哥!我們本場負了五百分,又贏了五百分,總分為零啊!任亦然也是零,沒能成功打臉,方嵐簡直挫敗死了。況且四連勝的輝煌也被迫終結了……

    下一局有望扳回來嗎?

   第42章 奇異的俠女(1)

    奇異的俠女(1)

    由於換搭檔賽前的兩個世界主要目的是想讓受典人充分瞭解其搭檔,所以為防意外產生,這兩個世界間不設休息時間。受典人上一輪恩典世界結束後,將直接進入下一輪世界。

    接檔恐怖遊輪世界的世界,其背景主題是《聊齋志異》中的一個小故事,名叫做《俠女》。金陵有位喚作顧生的書生,家中貧窮,雖有才藝,卻不願遠離老母,便一直待在家中以寫字作畫為生,一直到了二十五歲都未曾娶親。後來他家隔壁住進了一對母女,母親耳聾且帶病,女兒豔若桃李,性情卻冷若冰霜,很少說話。

    顧生與其母時常幫助鄰者,鄰家嬌娘便也時常來幫拂顧家,可大部分時間卻仍然一言不發。顧家母子動了心思,便去求娶,卻被婉拒,便灰了心思,就此作罷。然而這嬌娘雖不願嫁娶,卻願意與顧生暗中來往,為其照料病母,洗衣做飯,為顧生清除了白狐化成的身邊邪友,甚至與顧生同床,為其生子。她舉止神秘,態度時冷時熱,顧生也不知到底是否算是與她親近,後來才知道,這冷豔女郎乃是官宦之女,父親為奸人所害,隱姓埋名三年有餘,親母去世後便去殺了仇人,為父報仇。

    女郎說之所以與顧生同床生子,只是為了償還他的恩情,滿足他和他母親的心願,而顧生雖福薄短壽,但她為顧生誕下的孩子卻是個有福之人。事情交待罷了之後,女郎身形一閃,如若閃電一般消失不見,來去無蹤。三年後顧生去世,兒子十八歲便中了進士,一直給祖母養老送終。

    《俠女》的全文和簡略的譯文在機械兔聯絡器中皆可查到,薄易看不懂古文,匆匆看了遍譯文,仍然有些不明所以。在這故事裡,除了知道男主角姓顧之外,俠女姓甚名誰,具體住在何處,統統都不知道。不過嘛……

    僻靜山洞中,冷冷青石上,盤腿而坐的薄易眼神冷冷瞥向拖在自己屁股後面的白色尾巴。

    自己肯定是那個“白狐化成的邪友”,一隻白狐狸精。按照原文所說,這狐妖樣貌俊美,舉止卻頗為輕佻,既做了男主寂寞時的孌童,又對俠女瞎惦記,男女通吃,最後死在了俠女手中。

    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一襲薄衫,通身雪白,一塵不染。向來怎麼方便動手怎麼穿的男人,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套衣服。還有這頭青絲長髮,也讓抖s不知該怎麼打理,好像怎麼放都不對。

    嗤了一聲,男人不耐煩地又點開了一個視窗。在這個視窗中,略過s絮絮叨叨的前言,方嵐的身份和位址都映入眼,而這個恩典世界的任務也隨之出現。

    方嵐喚做方三娘,而身份竟然就是俠女,後面還附上了她的具體座標以及城市地圖。而本輪他們二人的主線任務則為兩個:二人組均存活至世界關閉(500積分,沒做到將扣分),俠女成功復仇(500積分,復仇失敗將扣分),附加任務是俠女成功為顧生誕下一子(500積分,失敗不扣分)。該世界的注意事項為:時間為一個月;對抗方不可直接對彼此進行身體上的攻擊,具體判定由死神決定。

    薄易看到生子的附加任務後直接略過,至於兩個主線任務,他也不甚在意。

    薄狐妖靜靜地坐著,驟然間頗為愉悅地彎唇而笑。幽暗洞府內,他無意識地摩挲著自己發幹的唇,對於失去記憶的方嵐極其期待。

    她愛著自己,這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她一直自欺欺人,不肯承認。在上一輪中,那枚神秘兮兮,法力無窮的骷髏戒指已經揭露了她的心聲,那麼現在,深愛著自己以至於想要給自己生孩子的方山風會有什麼表現呢?

    薄易笑了笑,緩緩站起身來,往洞府外走去。如絲如紗的陽光自青翠枝葉間流瀉而下,直教狐妖大人眯了眯眼,有些不大適應。

    他忽地憶起了加勒比海上熱情而熾烈的太陽。

    他會如黒薩姆一樣偏執而狹隘,自己身死也不願讓所愛之人獨活嗎?這個答案當然……

    薄易的表情緩緩平靜了下來,步履沉著地踏著山石往山下走去。雲霧繚繞間,幾根還未修成人形的小花兒一見到明明是妖,卻比仙人還要俊美無疇的他,羞得花苞愈發得紅,假做隨著微風搖擺舒展著枝葉,花/心卻仍是時不時地向那美貌俊秀又頗有男兒氣度的郎君偷偷看去。

    與此同時,方三娘方山風沒來由地打了個噴嚏。

    她揉揉鼻子,抬頭看了看窗子外的天色。這天氣也真是離奇,天地間昏黃一片,沙塵彌散,可偏偏還隱隱可見烏雲漫捲而來,看樣子是要下雨了。三娘想了想,立在窗邊,輕輕丟了個籃子在院中,隨即勾了勾手指,只見搭在晾衣繩上的衣裳立刻仿佛有了魂兒一般,如若被無形的人穿在身上,飄飄蕩蕩地下了繩子,在空中疊好了自己,隨即依次有序地跳入了放在地上的竹籃子當中。三娘又勾勾手指,那籃子便騰空而飛,十分平穩地落入了屋子裡。

    三娘蹲下身子,見有幾件衣裳雖晾了許久,卻仍是半幹不幹,本想再施法術讓其完全變幹,可又覺得太過耗費心力,便乾脆把那幾件衣裳撐開,晾在了屋子裡。剛一一搭好,方三娘又聽得屋內傳來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她眉頭微蹙,連忙抬步進屋探看。

    方母躺在榻上,見她進來,勉力一笑,道:“天氣不大好,雖掩上了窗,卻還是有風沙滲進來。我不過是鼻子不大舒服,咳了兩下,沒有大礙。”

    三娘連忙去察看門窗是否關好,卻聽得方母忽地一歎,話鋒一轉,說道:“這時日過得真是快,連排行最小的三娘都已是雙十年華的大姑娘了。我可記得清楚,小時候你剛生下來了,小小的,瘦瘦的,感覺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我一看便說是個身子弱的,果然,才長到三歲,便整天拿藥吊著命了。幸好娘帶你去找了妙清真人。真人說你命中帶有數番劫難,若要破解,一是要隨她修行十五年,其後才能返家,二是終生不可嫁人,若有相違,必遭大難。我雖捨不得,卻只能聽她的。”

    三娘方嵐自小在道觀中長成,雖不算是位完完全全的女冠子,卻也受了觀內的影響,性情嚴肅,不苟言笑。她聽得母親慨歎,只是靜默著,並不答話。

    方母看著這樣的小女兒,強忍著沒落下淚來。年逾五十,人到病中,丈夫被奸人所害,含冤而死,子女親眷皆被滿門抄斬,只有她因為親自去接修行十五年有餘的小女兒方嵐,又因為遇上風雨,耽擱了行程,這才倖免於難。女兒法術高超,又精於劍道,心中存了復仇的心思,只是礙於她年邁病重,這才隱姓埋名伴她生活。

    方母搖頭一歎,道:“隔壁那顧氏母子,時常接濟我們母女,雖是出於心善,可卻也存了相中你的心思。前兩日那顧大娘便來找我,言語間都是試探之意,可妙清真人說過,你命中雖有良緣,卻不可嫁人,我便只能婉拒顧氏。只是我瞧著那顧家子的樣貌才華,可以算作良配,這般拒了實在可惜。”

    方嵐面無表情地說道:“沒什麼可惜的。那顧家子是個福薄不壽之人,五年內必會因病而亡。再說了,他雖有樣貌才華,可品行卻算不上是極好,眉眼間有虛浮之色,身上還不知道從哪裡沾染了狐臭氣。”

    母女二人絮絮說著,卻不知門外那半明半暗半黃半白的天色下,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這二人站在門前,卻並不敲門。兩人一個稍高些,青絲如墨,長衫如雪,容貌俊美如仙而神色卻稍顯冰冷倨傲。反觀另一個稍矮些的兒郎,手裡提著袋米,雖不知年齡幾何,樣貌看上去卻年齡不大。他的頭髮高高束起,發色略略帶些淺褐,皮膚白皙,眉眼清俊而神情溫和,與另一人恰恰相反。

    薄易斜睨著身邊男兒,冷冷笑道:“小傢伙,又見面了。”

    謝爾凡眯了眯眼,輕聲對道:“薄大叔,還請多多指教。”

    薄易抿了抿唇,笑了笑,輕聲道:“會像上次一樣指教你的。”

    兩人正針鋒相對時,門忽地吱呀一聲開了。稍顯破敗的扇門那側,露出一張清豔而沒什麼表情的美人臉來。那姑娘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偏又長了一副格外嫵媚而別具風情的面容,和玲瓏有致,便是寬鬆裙裳也遮掩不住的誘人身材,看在薄狐妖的眼中,令他不由得心火翻湧,喉嚨微動,一時間想入非非。等到進了門的謝爾凡沖他狡黠地回頭一笑,兩扇門啪地關上時,門外的狐妖這才晃過神來。

    他笑了笑,抬腳就是一踹。

    門鎖驟然跌落在地,兩扇被踢得裂開的木板嘎吱嘎吱地在勁風中搖晃著。方嵐聽著聲響,握了握拳,轉回頭去,看向大喇喇跨入院中的不速之客,冷冷說道:“你這大膽妖孽,我放你一條生路,你可不要自尋死路。”

    薄易皺了皺眉,不甚愉悅。按理說來,難道方山風不應該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傾心,隨即如狼似虎地撲上來要和他春宵一度嗎?難道真實的她……真的沒那麼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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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奇異的俠女(2)

    奇異的俠女(2)

    薄易眯了眯眼,心中隱隱有些不快,便頗為輕蔑地睨了眼面若冰霜的方嵐,以及她身邊那一臉看好戲表情的少年謝爾凡。方嵐有格鬥的底子,後來還被薄易調/教和親身傳授過一些技巧,但在薄易看來,卻並不放在眼中。

    狐妖漠然而立,連白色的大尾巴都懶得藏,在空中搖來搖去,看在方嵐眼裡,實在是明晃晃的挑釁。她神情一沉,一掀衣擺,不知從哪裡拉出一條銀色的繩索來,那繩索應是仙物,立時便朝著薄易飛速捆了過去。薄易一愣,竟難得有些猝不及防,連忙閃身欲躲,抬手去抓,然而那繩索卻頗有靈氣,在他未曾反應過來時,便順著他伸出的手攀沿而上,勒著他的衣裳,將他捆得嚴嚴實實,完全動彈不得。

    這還不算。薄易只覺得那繩子越勒越緊,他雖咬著牙,強撐著不肯作聲,可少頃之後,卻還是覺得筋骨都疼得像要碎成粉末,壓抑著發出幾聲低吟來。

    方嵐聽了,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眉頭稍稍蹙了一下。但見她一揚手,那繩子忽地又化作了張白符,抽離至空中,漂浮不落,薄易正松了口氣時,卻忽地神色一沉——他竟然變成了……一隻白狐!

    看看自己毛絨絨的小爪子,還有驟然變低的視線,薄易覺得自己臉色一定相當鐵青,雖然事實上在他毛乎乎的巴掌大的小臉上,也只有那雙充滿不爽的狐狸眼能夠表現出他的一點情緒了。

    繩子化作白符,白符又變成白色拂塵,緩緩飄回了方嵐手中。

    那容貌嬌豔,性情冰冷的女人黑髮褐衣,手持拂塵,尤顯肅穆莊重,薄易抬眼一看,竟覺得心中不悅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見,其餘心思全然忘記,眼裡只有一個她。

    女人見那白狐眼神灼熱,冷哼一聲,平聲嚴肅道:“我觀你法力不高,身上也沒什麼戾氣,應該是剛能化成人形不久,還來不及禍害別人。你雖是妖,可只要潛心修行,不動禍心,亦可成就大道。我不打算殺你,也不打算取你的妖丹,但今日你行徑放肆,必須得到教訓。之後這一個月裡,你便跟在我的身邊,幫我做些事情,我便不追究你的無力之處了。”

    方嵐自有她的考慮。一個人操持家務到底有些吃力,若是一直靠隔壁顧氏母子幫忙,一來這恩情必須要償還,方能不誤大道修行,二來也是過意不去,更不像讓那顧家子再生綺念。如今恰能利用這師父貽贈的拂塵驅使這法力低微的狐妖,何樂不為?

    薄易眼睛一亮,狐吐人言,說了一個好字。他答應的這般爽快,倒教方嵐又生了疑心,多看了他幾眼,暗自猶疑起來。

    謝爾凡見狀有些失望,與方嵐一同往屋內走去,為防驚到方母,便低聲溫言勸道:“方姐……三娘,妖孽畢竟是妖孽。你今日留他一命,他明日便會禍害不知多少男女,不如結果了這只老狐狸,也好為民除害。”

    他說著,緩緩勾唇,微笑著低頭看向那只正對著他射出眼刀的白狐。

    方嵐卻正色道:“修行不易,怎可因為他是妖,便一棒子打倒一大片,絕了他的修行之路?只要他一心向善,大道便容得下他。”她邊說著,也低頭去看那只一直跟在自己腳邊,好幾次差點踩上自己裙擺的白狐,語含警告。

    謝爾凡不肯放棄,進屋之後又幾次提起要替天除妖,甚至還假裝不小心撞到桌子,讓自己送來的米袋朝著趴在桌子下面的白狐砸去。這樣的意外連續發生了好幾次,方嵐猜到了謝爾凡的用意,暗中訝異他明明自己身上就沾了妖氣,卻竟這般痛恨妖精,實在難解。

    有薄易這只老狐狸在場,謝爾凡也說不出什麼,只好趁著還沒下雨匆匆離去。此時已是黃昏時分,方嵐熬了些稀粥,再將摘來的野菜炒了炒,先在床邊喂了娘親,然後又拿拂塵掃了下定定地盯著她看的白狐,准允他變作身形。

    只見刹那之間,床榻上便多了個美男子,一襲薄衫下強健硬朗的身軀若隱若現,翹臀上的白色狐尾毛絨絨地擺來擺去。他那一對狐耳在腦上支著,為氣質更偏清冷的抖s平添數分可愛與俏皮。再看那雙狐狸眼,雖沒什麼情緒,卻也燙得方嵐心上一滯。

    “你若是膽敢引誘我,我便再讓你受些教訓。”三娘強收心思,美目一凜,對著眼前狐妖警告道。

    薄易抬眸看她,輕聲道:“我法力低微,怎麼能引誘得了你?你明明是自己……”他緩緩逼近於她,呢喃道,“動了心。”

    方嵐冷著臉,拂塵一掃他,男人便覺得面上生疼,低低一叫,卻不肯與她拉開距離,眼神愈發灼熱。方嵐別開視線,道:“我明日要上山為娘親采草藥,順便多采些賣給城中藥鋪的掌櫃,也好換些銀錢來糊口度日。我已委託了隔壁顧大娘代我照料娘親,至於你,便得扛上筐子,隨我一起采藥。你放心,賣藥材得來的錢,我不會獨吞,必會分你一半。”她的目光又移到薄易身上,見他只是盯著自己看,對自己說的話並無太大反應,想了想,便道:“你大約剛化成人形不久,還不太通世間的人情世故。你若想在世間行走,銀錢是萬萬不可少的。要想賺錢,只能靠雙手勞作,沒有別的捷徑,你若想要投機取巧,以後追尋大道時,難保不會生出心魔來。為了這幾兩銀錢而誤了大道,實在不值得。”

    她解釋得這般詳盡,薄易聽著,心上一動,又態度強硬地去拉她的小手。方嵐先是一愣,隨即怒火頓起,拂塵一揚,又把他打做了狐狸模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天資不錯,若刻苦修煉,必能有所作為。白狐一族修行,最要克服的就是放浪虛浮的本性,你若不改,我與你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放浪虛浮?

    薄易活了將近三十年,也沒有被人這樣評價過。方嵐走後,抖s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番,覺得自己在這小丫頭面前實在是情難自抑,只想和她親熱再親熱,恨不得每分每秒她都窩在自己懷裡。這樣的一面,他只在方嵐面前展現,可是看在方嵐眼中,會不會偶爾也會猜疑他對所有女人也這樣呢?這個世界裡的方嵐對他的態度,其實也揭示了方嵐內心的真實想法。那麼,自己這種急於接近的方式,是否在某種程度上,也加劇了她的不安全感呢?

    抖s蹙眉思考著,心裡竟平生頭一次有了心事。難得遇上個喜歡的小姑娘,薄易想靜下心來好好對待她,可又難免有些急迫,恨不得立刻將她吞吃入腹,逼得她再也離不開。

    熄燈之後,狐狸支著兩個小爪子,盯著黑漆漆的房頂,難得有些失眠。他翻來覆去許久之後才堪堪淺眠,其間還被種種噩夢驚醒數回,一會兒夢見方嵐跟謝爾凡生了孩子,一會兒夢見兩人成功離開了奇異恩典,方嵐卻忽然冷冷告訴他,說從前種種不過是為了騙他與自己通力合作的偽裝,自己根本就不喜歡他。

    被折磨了數回後,白狐終於忍無可忍,沉著臉坐起了身子。對於這樣滿腹心事,輾轉反側,跟個頭一次戀愛的小姑娘似的自己,抖s實在有些嗤之以鼻,嫌棄到了極點。扶額想了會兒,他又驀地笑了,竟覺得這樣的折磨也無比甜蜜。

    愛情嘛,誰要是不為它糾結為難,不為它丟掉灑脫,不為它患得患失,輾轉難眠,進退失措,愛情也便不能稱之為愛情了。

    其實說到底,也沒什麼可糾結的。反正方嵐就在他手心裡,絕對跑不掉,至於如何磨合、怎樣相處,急也沒用,慢慢來吧。

   第44章 奇異的俠女(3)

    奇異的俠女(3)

    次日一大早,還在半夢半醒之間的薄狐妖便被扯著脖子從榻上拉起。他慵懶地望著面若冰霜的冷美人方嵐,任她給自己背上竹筐,筐子裡裝著乾糧、柴刀及應急的蛇藥。在方嵐看來,采藥是件十分要緊的事,而薄易卻只覺得有些期待,好像就跟和她一起去山裡遊玩一樣。

    只可惜這個天氣,實在跟遊玩不大沾邊。

    黃沙漫天,烏雲壓城,著實掃興。再加上這裡的方嵐高冷到了極點,行路及采藥途中一句話也不肯和他說,連看他一眼似乎都不想看,完全把狐妖大人當做是免費勞動力。好不容易等到歇息時,二人一同坐到樹下的幽暗處,似乎總算有可能說上幾句話了,方嵐卻竟然刻意與他拉開了些距離,兩人各坐一邊,面朝著不同方向,完全不似同路人。

    薄易的臉色冷了下來,盤著腿,活動著手腕,覺得自己之前對小姑娘未免太溫柔了些,真該好好調/教調/教她。正想著,他忽地見到面前有一隻巴掌大小的紙片小鳥忽閃著翅膀,上下盤旋著。

    這般奇景,便連薄易也覺得有些驚異。他想道:難道方嵐有話不能和我當面說,非得靠這種東西傳話?不過……這大約也算是種情趣吧。

    抖s彎了彎唇,一伸手指,那小鳥便落了上來。一在他指尖停下,便聽得那小鳥口中傳出了一個雌雄莫辯的聲音:“薄兄,許久未見,你總算能修成人形了。說來也真是奇怪,你分明天分最高,怎麼就遲遲不能化形呢?”那人說著,嬌笑了起來。

    薄易眉頭一皺,瞥了眼方嵐,見她毫無反應,不由得感覺有些異樣。

    那傳聲小鳥發出的人聲頓了頓,方才繼續說道:“哥哥你放心,我說什麼,她聽不見。不瞞你說,你身邊那位方三娘,是我早就看中的。一來,看上去越是不可褻玩的女人,玩起來越是有意思,二來,她乃是修道之人,道行不算高,只會些基本的法術,可她手中那幾樣寶物卻實在惹得小弟我眼紅,特來請哥哥襄助。至於給哥哥的好處嘛,自然不會虧了薄哥哥的。寶物你可以分走,女人,我們可以一起戲玩。”

    薄易微微勾唇,驟然收拳,將那張翅欲要飛走的木鳥捏成一地碎渣,隨即轉頭對著方嵐沉聲說道:“方嵐,有妖精在這旁邊,想要搶你的寶物。”

    方嵐一聽,驟然戒備,眼中滿是懷疑之色,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薄易知她本性便多疑,並不意外,也不責怪,只是應道:“剛才有個木頭做成的小鳥飛過來跟我說的。”他將木頭小鳥說的話複述了一遍,隨即指了指腳下的木渣,方嵐起身,拾起那木鳥的眼珠,嗅了嗅,眉頭一皺,道:“好濃的狐狸騷氣。那妖精竟然找你合計謀劃,多半也不是個厲害的。”她說罷,多看了一眼薄易,冷冷補道:“和你的味道不一樣。”

    薄易聞言,眯眼勾唇,輕聲問道:“我的味道是什麼?”

    方嵐抿了抿唇,瞪他一眼,凝聲道:“你的味道更臭。”

    薄易並不惱,微微一笑,湊近她身前,不要臉地拿自己的胸肌去貼她的臉,輕聲道:“我覺得你聞得不對。不如再仔細聞聞。”

    男人的氣息頃刻間充斥了鼻腔。方嵐連忙與他拉開了些距離,臉紅又氣急,執著拂塵又去打他,薄易眼神一凜,驟然抬手,鑷住她纖細的手腕,幾番騰轉,竟強硬地將那拂塵搶在了手中。他握住拂塵,自己也有些驚訝,搶寶難道是……這麼容易的事嗎!!

    薄易微微張了張眼,看著有些驚慌的梳著道姑頭的方嵐,忍俊不禁地笑了,把玩著拂塵,玩心頓起,握著長長的白色拂塵去掃她的臉。方嵐被拂塵掃過臉頰,臉上發麻,卻還是一動不動,死死地瞪著他,什麼反應也無,倒教薄易有些詫異起來——是自己不會用這神奇寶物,還是說這拂塵只會對妖精有反應?

    他定睛凝視著她,又拿拂塵去掃她赤露在外的頸部及鎖骨,方嵐被他掃得頸上癢得不行,忍無可忍,抬手便向他頸部擊去。薄易乍一閃身,笑了笑,又拿著拂塵去掃她肩胛,方嵐大怒,抬腿去踢。兩人這般鬥了起來,挪轉騰移,帶起飛塵無數,其間方嵐不斷出手抬腳,薄易卻在這拳腳上頗占上風,輕輕鬆松地避開她的攻擊,邊拿拂塵逗弄著她,占她便宜,邊還抽出時間來指導她如何攻擊。

    方嵐饒是體力不錯,也不由得微喘起來,汗水不斷淌下。鬥了許久之後,她停下動作,瞪了眼好整以暇的薄易,隨即盤腿坐到地上,歇息起來。

    薄易支著下巴,坐到她的身邊,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凝視著她擦汗的模樣,暗自回味著方才拂塵的觸感,樂在其中。

    方嵐正拿手扇著風,忽地看見不遠處,極陡之地,一塊淩空山石上竟有株白色小花,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可周身靈氣分外充沛。方嵐眼睛一亮,道:“這花兒實在是個寶物。它竟不是在吸收天地靈氣,而是在自己散發靈氣,而且這靈氣分外濃郁。我師傅曾提起過一種十分珍稀的靈草,據說只長在仙境,人間難尋,有了這株草……”她話語一頓,看了眼薄易,對他仍然十分戒備,便略去了這靈草的名字和作用不提,只是堅定說道:“我必須要得到這株草。”

    有了這株草,修行者修為可大漲,而凡人也會百病祛除,長命百歲。薄易雖不知道,可猜也能猜到,便皺眉沉聲道:“你不要魯莽。這種珍稀花草附近往往都藏著毒蛇猛獸。”

    方嵐常常急躁,有時更是急於求成。她若想做什麼事,這個念頭便十分強烈,令她恨不得趕快動手,什麼也不顧。在大逃殺世界時,方嵐想救被施暴的女同學,根本沒想過有中了圈套的可能,可見這一點實在是她的一個可以說是致命的缺點。

    “毒蛇猛獸何所畏也?”方嵐一抬眼,一挑眉,對著薄易說道。

    薄易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他還就喜歡方嵐這種勁兒。

    罷了。他就靜靜地看著她吃一塹長一智好了。有些缺點,旁人說再多遍都沒什麼用,必須當事人長幾次教訓才能記住。他所要做的,不過是給她一個長教訓的空間,讓她有路可退,可以儘管摔跤。

    方嵐說完,從身上摸出匕首來。柴刀雖也能用,可是難免會傷了靈草,還是用她這靈氣淬煉的匕首保管些。至於捆仙繩,雖說能靈活上下,可卻只能用來捆綁仙怪,無法驅使它來摘靈草。

    那長著靈草的山石淩空而出,周邊盡是嶙峋怪石,連塊多餘的可踩的地方都沒有。方嵐咬著牙,踮著腳,踩著一小塊稍顯鬆動的石頭,握著旁邊一棵小樹,努力維持著平衡,同時伸出手來,努力去夠那靈草,只可惜她胳膊實在不夠長,怎麼也夠不大。

    要不讓那只狐妖來幫忙?

    一來害怕他獨吞了這能救母親的寶貴機會,二來,這傢伙看上去那麼高大健壯,這裡哪有地方給他踩?他一踩上來,八成立刻就和腳下的石頭一起滾下這山崖了。

    方嵐又拿摘下的小樹枝去夠那小花,卻仍是無濟於事。

    她緩緩低頭,往腳下看去。此時的她已然是扒在山邊,腳邊山霧繚繞,山底深不可見。方嵐在法術上其實並不見長,恰如那與薄易用木鳥通信的小狐妖所言,她只會些人人都會的小法術,其他的都靠身上的寶物來彌補,因而那頗為高深的禦劍飛行的本領,方嵐一點兒也不會。她若是摔下山崖,只會和普通人一樣摔成山風餡兒的肉餅。

    但是眼前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她狠狠心,做了決定。不遠處旁觀的薄易眉頭一簇,便見方嵐竟打算以快取之,她猛地踩上了那絕不可踩的地方,飛速抬手去摘那花兒。說時遲那時快,她竟真的得手了!

    方嵐拿著花兒,貪婪地吸收著那花兒的靈氣,正狂喜之際,忽地感覺有些不大對勁——那原本沁人心脾,舒人筋骨的味道竟忽地變作了濃郁的狐狸騷氣!

    事實上,狐狸精們身上的味道並不重,然而當他們施法之時,他們所使用的器物便會帶有一股濃郁的狐狸騷氣,這便是那木鳥味道濃郁的原因。這種狐狸味道對凡人及修仙之人而言,聞多了會被迷了心智,就跟中了迷藥似的。如今這花兒味道乍變,方嵐臉色也跟著大變,知道中計,一把扔開花兒,只可惜此時卻已為時已晚,只見周遭的山霧忽地凝成了一個人形,正是一個樣貌比少女還精細秀氣的少年郎,膚如凝脂,唇若點櫻,屁股後邊還跟著條俏生生的狐狸尾巴。

    那小狐忽地欺身而上,抬手便去掐方嵐的脖子,正要得逞之際,忽地見旁邊橫過來一支拂塵。那拂塵還未接近他,他便亦覺得背脊發涼,筋骨生痛,連忙避開,對著手持拂塵的來人怒道:“薄哥哥,我二人雖許久未見,可說起來也是表兄表弟,再不濟也是同宗同族。你對我動手,莫不是想要獨佔這女人?抑或是對這女人動了情?”

    從他不男不女的說話聲音來聽,正是與薄易通信的那只狐狸。

    薄易倒是冷冷一笑,爽快答道:“是,動了情。”

    小狐一聽,蔑然道:“薄哥哥剛下山,什麼也不懂。情是最虛妄的,狐狸又是最多情的。你今日愛她,明日便能愛我,何苦較真?這女人皮相雖好,可總有玩膩的一天。你為了她,與我生分,卻是不值。”

    薄易懶得理他,抬步向著尚還伏在山石,看上去臉色有些難看的方嵐走去。

    向來面若冰霜的高冷美人難得緊張,說道:“你不要過來!”

    薄易一皺眉,有些不悅,卻仍是朝著她走去。方嵐竟翻了個白眼,喊道:“你過來的話,咱倆就掉下山了!”

    她說這話卻是晚了。

    薄易一怔,沒想到這山石竟這樣脆弱,容得下一個方嵐一個小狐,卻容不下一個方嵐和一個渾身胸肌腹肌各種肌的抖s。剛才他還想著給方嵐個犯錯空間什麼的,沒想到他滿心滿念都是方嵐,也什麼都沒多想,轉眼就犯了方嵐的毛病真是啪啪啪打臉。

    但聽得一個什麼東西斷裂了的聲音乍然響起。

    小狐目瞪口呆地看著,抬步上前,俯身一看,卻只看見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摔下了山崖,身形漸去漸遠。雲霧開合,最後已是完全看不見了。

    小狐摸了摸鼻子,不知該遺憾奪寶失敗,還是該忍俊不禁,笑自己這位薄哥哥實在是個傻子。

    吶。念在同族的情分上,以後逢年過節時,若是恰巧路過了,還是給薄哥哥燒幾隻他最愛吃的老鼠,讓他在黃泉之下吃吧。

   第45章 奇異的俠女(4)

    奇異的俠女(4)

    方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隨即揉了揉鼻子,狠狠打了個噴嚏。打完了這個噴嚏後,她沒忍住,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吸溜了兩下鼻子,長長地歎了口氣。

    方薄兩人意外落崖,本來方嵐在墜落時都有些萬念俱灰了,誰知竟絕處逢生,兩個人在下落時被淩空而出的樹擋了一下,隨即以還算和緩的速度摔到了山下的河裡,總算撿了一人一狐兩條命來。

    眼下方嵐費了半天勁,才從河裡遊了出來。她坐在岸邊,被小冷風一吹,接連打起噴嚏來。

    打完噴嚏,方嵐抬起頭,左看右看,找著狐妖薄易,看了許久後才在河中央發現一隻濕噠噠的小狐狸正奮力地蹬著四條腿,無比努力地朝著岸邊遊來,粗粗大大的狐狸尾巴還卷著只白色拂塵。

    他看上去好像一條狗啊。

    饒是方嵐如此高冷,此時也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她微微扯了扯唇角,卻忽地察覺有些不大對勁。

    她一摸身上裝著寶物的乾坤寶囊,心神微驚,立刻站起身來,再往河上一看,正好看見一顆珠子轉了一下,往水底沉了下去。卻原來她墜山之前不知何時竟打開了乾坤寶囊,墜山時寶囊內的許多寶物順勢掉了出來,全都掉到了河裡。

    方嵐急壞了,什麼也顧不得,當即又往河裡走。可是她走了幾步後卻發現這河看上去清可見底,實際卻十分之深,怎麼也踩不到底。

    那可是師父為了幫她報仇才暫時交給她的寶物!她如今弄丟了,還怎麼接近那個身邊高人環伺的大奸人!還怎麼向師父交待?

    此時此刻,薄狐妖好不容易遊到了岸邊。他見小道姑一臉焦急之色,稍稍一想,便猜到了些,卷著尾巴將濕淋淋的拂塵還給了她,沉聲道:“不許謊。是不是把什麼東西丟到河裡了?先用這個玩意兒把我變成人再說。”

    方嵐點了點頭,努力鎮定,先是擰了把拂塵上的水,然後一掃白狐,隨即說道:“我再去河裡邊游邊找一下。有幾樣東西,絕對不能丟。你在這裡等我。”

    薄易化成人形後十分不耐地拽了拽自己濕乎乎的長髮,然後看了眼方嵐,說道:“我游泳很好,在水下也能勉強睜眼。我和你一起找吧。”

    方嵐有些猶豫,仍是怕他搶走了寶物,可看他方才拿著那拂塵時的態度,基本只是想逗她,對寶物似乎沒什麼興致,便點了點頭,真誠謝道:“麻煩你了。你若是幫我找到,我必然念著你這份恩情,好生報答。”

    方嵐這樣客氣,薄易心中十分不悅,面上卻只是笑了笑,並不顯露。他定定地看著方嵐,忽然毫無徵兆地脫了外衣,露出裡面精健結實而又不誇張的肌肉上身來,然後沉下臉來,微微抬眉,對著表情羞赧又憤怒的小道姑冷聲道:“怎麼?你想穿那麼一身長衣長裙下水?你遊得再好,到時候也伸不開腿腳,沒一會兒就沉下去了。”

    方嵐自小在道觀中長大,沒見過什麼男人,更沒見過露出上身的男人,更更沒見過這麼好看還露出上身的男人。小道姑脖子耳朵全都通紅,想要斥責這該死的狐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左右為難之際,那狐妖又湊過來了,男人眼中似是有些蔑然之意,伸手一勾她的鼻子,口中輕聲問道:“你害羞了?”

    方嵐身子發僵,想狠狠推開他,逕自下水尋寶。男人卻忽地一笑,大掌一伸,一下子便扯開了她已經濕透了的外衫,隨即十分正經地說道:“方姑娘,我沒什麼文化,但也聽過一句話,大概叫做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而淫者卻只能見淫。我脫了你的衣裳,要是淫者見了,肯定會說我是個流氓。我想方姑娘該是聖者,是道者才對,聖者見聖,道者見道,我扯了你的衣服,是為了你好。一來怕你著涼,二來方便你下水尋寶。”

    他這一番詭辯竟讓單純的小道姑無可辯駁。

    方嵐紅著臉,咬了咬牙,先是彎腰紮緊褲子的褲腳,然後只著褻衣褻褲,懶得再多看薄易一眼,縱身跳入了河中。她時而憋著氣潛入水底,尋摸一會兒,然後再努力往水面上游,多吸幾口空氣,其後繼續潛進去,來回反復。

    薄易怕她出事,便一直跟在她身邊遊,順便欣賞下那對小姐妹在水流中的俏模樣,當然啦,狐妖也是有用心找寶物的。

    兩人體力都不錯,在水裡起起伏伏,足足找了兩個時辰,總算是找到了好幾樣寶物。此時天已經黑了,水底一片迷蒙黑暗,危險至極,可方嵐卻還是不肯放棄。

    又找了一刻鐘的時間,方嵐忽地驚喜道:“那邊有光!”她急切地遊過去,拂開張牙舞爪的湖草,從河底砂石間拽住了……一盞燈?是的,正是一盞燈,一盞在水裡也不滅,仍幽幽地放著光的燈。

    正興奮寬慰時,方嵐口中忽地不斷冒起水泡了。薄易一看,知道她這是太高興了,憋不住氣了,連忙遊了過去,一把撈住她的腰身。

    抖s想了想。

    其實他是可以迅速把穿著褻衣褻褲的小道姑推到水面上的,不過嘛,這樣是不是太浪費了呢?

    這般想著,抖s在黑暗的水中欺身而上,青絲緩緩彌漫開來。方嵐正在瘋狂冒泡時,忽地感覺唇上好像碰到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作為狐妖中的正人君子,薄易說他只是在渡氣。事實上,抖s真的在很認真地渡氣,順便親一親好久沒親的兩片唇而已。

    方嵐腦中轟然炸開,心跳快得如同擂鼓一般。她想了想這只狐狸精說的“道者見道,聖者見聖”,一會兒惱怒之極,覺得這只狐妖是在占自己便宜,可一會兒又有些糾結——萬一人家真的是情急之下給她渡氣呢?

    等到上了岸後,薄易立刻鬆開了她,故意一臉正直,頗為冷酷地沉聲教訓道:“我沒什麼文化,可我知道命最要緊。剛才我要是不在,你可就和你的寶貝一起待在河底了。”

    方嵐還來不及質問他,就已經被他質問。她一愣,良久後才說道:“是,我又要還你一份恩情。”頓了頓,她靜靜凝視著手裡那一盞孤燈,忽地又極為罕見地露出一個笑容,道,“這盞燈其實不是什麼厲害的寶物。它只是一盞長明燈,唯一的本事就是一直亮著燈。”

    “小時候我被爹娘送到道觀中,師父不苟言笑,其他師姐妹和我又差很大年紀,我沒什麼人可以說話。我那時性格頑皮,常常闖禍,每次我被罰關禁閉時,都只有這盞長明燈陪著我。我娘命數將盡,父兄姊妹皆已與我陰陽兩隔,我在這世上赤條條孤零零一個人,也只有這盞燈永遠也不會熄滅,永遠都會陪著我了。”

    或許是月色太柔和,或許是眼下的境遇太奇特,抑或是之前那只小狐的騷氣熏得她心神不寧,不知為何,方嵐此刻就是想說出這些話來。

    這話聽到薄易心中卻是另一種感受。

    現實中的方嵐雖然有時顯得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可是薄易知道,她是個孤獨的人。焦慮與多疑都是孤獨心態的衍生品,多疑的同時卻又會故意忽略一些疑點,假裝一切正常地繼續下去,這是因為她害怕失去更多。

    薄易或許也是孤獨的,所以才能真切地感受她的感受。只是他們的孤獨卻並不相同,方嵐是局中人的孤獨,而薄易卻是旁觀者式的孤獨。一個在熱鬧裡面,甚至主導著熱鬧,可心卻離熱鬧很遠;另一個一直旁觀著別人,遊走在山川湖海間,如浮雲般飄忽不定,從沒有進過熱鬧裡邊。局中人和旁觀者本無相遇的機會,如今卻因緣交匯,這不正是一場奇異的恩典嗎?

    鐵漢也有柔情時。薄易覺得自己的柔情最近正處於噴潮期。

    他對著方嵐微微一笑,說道:“以後我就是你的長明燈。”

    方嵐卻頗不給面子,驟然冷下了臉來,一把推開了他,隨即踮腳摘下掛在枝上的外衫,暗自發愁道:自己現在體力所剩無幾,精神也有些困倦,根本沒辦法施法烘乾衣服。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又想到自己的後背也是完全曝露的,連忙披上了潮濕的外衫,之後又冷冷瞪了眼薄易。

    薄易摩挲著剛剛得到滿足的唇,搖頭輕笑,說道:“天都黑了,再往山林裡走,八成要出意外。不如就在河邊的空地上休息一夜吧。”

    方嵐唔了一聲,算是同意。之後薄易又提議鑽木取火,兩人便結伴而行,去尋找合適的木頭。這兩人一個裹著濕外衫,褻褲還滴著水,另一個則完全露著上身,看那臭不要臉的樣子簡直恨不得把下邊褲子也脫了。兩人挑了柳樹木做鑽板,又找了質地較硬的樹枝,然後便通力合作,輪流搓著小樹枝,忙了好一會兒後,方薄兩人都不覺得冷了——鑽木鑽得渾身是汗!這才是墜崖落水後的正確的取暖方式啊!

    好不容易升起了火,薄易非要烤烤褲子,方嵐臉一沉,乾脆背過了身。大約是鑽木鑽的頭腦也清醒了不少,她懶得搭理狐狸精,任憑他怎麼胡說八道也不肯烤烤自己的褻衣褻褲,就這麼穿在身上。

    後來薄易漸漸不說話了。方嵐忙活了一天,越來越累,神思漸漸混沌,便倒頭睡下。她卻是不知道,薄易之所以不說話,其實是在打著別的主意。

    那只小狐就有放出那種讓人情意迷亂的騷氣的本事,他應該也能做到的吧?他肯定不會趁機做什麼事,那種事他還是想等方山風是清醒的方嵐時再做。他只是想靜靜地欣賞一下,方嵐真正意亂情迷時到底是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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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奇異的俠女(5)

    奇異的俠女(5)

    睡夢中的方嵐忽地抽動了下鼻子。

    她好像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淡淡的、誘人的體香。

    這香氣愈來愈盛,引得小道姑不由自主睜開了雙眼。她雙眼迷蒙,努力向前方看去,卻見清澈河水畔,青枝翠葉下,一個男子倚著山石,以手支腮,笑意若有似無地看著她。

    那男人一襲雪色長衫,衣襟大開,露出裡面強健而好看的肌肉來。小道姑竟不由臉紅,咽了咽口水,只見那男人眼睛微眯,隨即緩緩起身,向著她沉步走來。

    男人在她面前蹲下,修長的手指緩緩拂過她的臉。小道姑身子微顫,美目愈發迷離,櫻桃小唇微微張開,喃喃道:“再脫一件才好。”

    薄易微一挑眉,心裡很是有些高興,抬手就把外衣解了,結實漂亮而極富線條美的精壯上身在陽光照射下顯得尤為好看。方嵐癡癡地笑了,似乎頗為滿足,手緩緩撫上了他因為情緒高漲而挑起來的蓬鬆狐尾,溫柔地摸著,隨即忽地神色一變,狠狠一拽。

    薄易驟然抬頭,疼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卻聽得方嵐冷聲道:“這點道行也想迷住我?既然這麼不想穿衣裳,一會兒回去的路上,不准穿外衫。”她說罷,撿起薄易脫下的衣服扔到了河裡。

    抖s難得吃了癟,臉色冷得像結了冰。

    方嵐似乎懶得理他,反倒有些著急地說道:“娘不知該多擔心我。可我筐子丟了,采的草藥也都跟著丟了,一無所獲……罷了,得趕快回家裡去。”她說罷,瞪了薄易一眼,道,“別發情了。快跟上我。”

    薄易淡淡地應了一聲,抬步跟上了她。

    早晨的小風颼颼地涼,方嵐穿著衣裳,都覺得有些經受不住,便有些擔憂地看了眼狐妖。狐妖卻一點事兒都沒有,兩塊大胸肌和八塊腹肌反倒晃得道姑自覺眼瞎。

    等兩人趕了許久的路,總算走到了有不少人的大道上。結果旁邊的大娘大嬸,少婦和小姑娘,當然,還有不少大老爺們,全都盯著薄易看。薄易坦然受之,方嵐心裡卻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這個死狐狸精!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兩人歇息時,方嵐背對著薄易,打開了自己那還有些潮濕的腰間小錢袋,數了又數,窮酸的她只剩下幾個銅板,完全不夠買身衣裳。

    她想了想,緩步走到身邊的一個大娘處,小聲道:“這位大娘,我這兄弟落了水,丟了衣裳。我想買身衣裳,可我只有三四個銅板。不知您家裡可有舊衣願意賣與我的?”

    那大娘嗓門卻大到了極點,簡直震得方嵐耳膜生疼:“舊衣?有的有的!我家死鬼當年也與這位小哥兒一樣長得俊,個頭高,合適的衣裳多的是!”

    方嵐嘴角一抽,又聽得另外幾個大娘嘰嘰喳喳地說了起來:“得了吧!你家死鬼身高不滿五寸,長得像只癩□□。”

    “根本就是武大郎再世!”

    大娘們鬧得不行,薄易抬眼看來,凝視著大娘堆裡被拉著盤問,滿臉窘迫的方嵐,彎唇一笑。等方嵐滿臉彆扭地催他上路,又扔了件衣裳給他時,薄易淡淡地說道:“我不會穿。”

    “不會穿就別穿了。”方嵐瞪他一眼。

    薄易套上袖子,有些無辜地說道:“人類的帶子太複雜了,我怎麼學得會系?你要是教我一回,我肯定能記住。”這傢伙還真的代入到狐妖的角色裡了。

    方嵐見他言語誠懇,又心神一晃,怔怔然地抬手,給他系腰間帶子了。她教的認真,猛地抬頭,卻見這死狐妖的眼睛根本沒在看帶子,不知在借機亂瞟自己身上的哪裡,似乎還故意往自己脖子處吹氣,立時惱怒起來。

    薄易微微一笑,見她要發作,連忙說道:“趕路要緊。”

    方嵐一把把他推開,接下來這一路上,她一言不發,似乎對薄易氣到了極點。

    方嵐歸心似箭,一至家門前,便急急推開了門。謝爾凡正在院內煎藥,見她進來,眼前一亮,隨即起身,愁道:“方姑娘,你去了哪裡?方大娘病情轉急,一直昏迷不醒,其間醒來時,常常問你回來了沒有。”他定睛看向薄易,幾不可見地一笑,隨即說道,“可是這狐妖對你做了什麼?”

    方嵐一聽,無暇回答,抬步沖進了屋內。

    狹窄昏暗的小屋裡,盡是濃郁的中藥味,擾得人心神難寧。她走到母親床邊一看,只見娘親正極為虛弱地呼吸著,雙目緊闔,面色暗沉,她畢竟是修道中人,一看便知娘親已無力回天,命不久矣,不消三日便會去世。

    顧大娘緩緩走了過來,定定地看著方嵐,隨即示意她與自己一同出去。待走到屋後僻靜處時,顧大娘眼含猜度,看了好一會兒方嵐,這才說道:“郎中說了,你娘如今不過是靠藥吊著最後一口氣兒了。她清醒時與我說,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你雖要強,可總歸是孤身一人。若是沒人照顧你,你可怎麼辦才好。”

    方嵐卻只是笑了笑,道:“追尋大道,向來孤苦,不止我一人如此。”

    顧大娘眉毛一挑,道:“便是追尋大道,也要有人陪著才好。我們女人家的,總要有男人照料才是。我那兒子也是個有才之人,說不定也有些仙根,你不如點一點他,與他一同尋仙問道。”她細細觀察著方嵐的神情,說道,“你是修道之人,大約不懂我們這些平凡人家的想法。我和你娘親想的都一樣,只想讓兒女有個倚靠,生兒育女,夫妻和美。兒女總是娘親的心頭肉,你娘如今都這樣了,你不若也全了她的心願。”

    顧氏母子連年來都對方嵐及其娘親十分照顧。顧大娘最愛重自己這個兒子,最愁的便是兒子的親事,之所以對方嵐這般照顧,多半是想讓她有所動容,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挾恩圖報。方嵐一心追求大道,為防生出心魔,不可欠人恩情,顧氏母子這恩情必須得還。

    “顧大娘,你說這麼多,想要的便是傳宗接代對吧?不過是一個孩子。我當然給得了你。”方嵐面無表情,略有不耐地說道。

    顧氏一驚,道:“你不要拿仙法什麼的矇騙我這個婦人。我要的是有我家爾凡血脈的孩子,可不是什麼精靈鬼怪。”

    方嵐重重地點了點頭。

    薄易在院子角落暗暗聽著,牙都要咬碎了。這個臭丫頭,難不成真像原著那樣以身相許,生子以報?那她還欠他恩情呢,怎麼不生個孩子來報答?生孩子報恩算什麼?

    顧氏一走,方嵐便感覺到背後有一股強大的氣息襲來。她凜然一驚,便感覺兩隻胳膊都被人狠狠扭著背到了身後,雙肩生痛不止。小道姑堪堪回首,卻被身後男人壓著抵到了磚牆上,男人的狐尾更是靈巧地卷住了她的雙腿,逼得她動彈不得。

    她挑眉,惱怒之極,卻聽得男人聲音沙啞,怒氣暗藏,低聲道:“怎麼?想給那個小鬼生孩子?你也欠我恩情,怎麼不給我生個孩子?”

    “你在胡說什麼?”方嵐皺眉說道,“快鬆開我。不然等著我收拾你。”

    薄易陰沉著臉,狐耳一動,道:“來,現在就給我生個孩子。”他竟然是來真的,單手扭著方嵐的胳膊,另一手便去解她的帶子。那帶子實在複雜,薄易不耐至極,狠狠一扯,方嵐這才反應了過來,連忙道:“我沒有要給他生孩子。你這狐妖,什麼都不知道!就在城東郊,有一秘境,凡人看不見,只有修仙之人能找到入口,且百年才開一次。秘境中有一種樹,樹上結的果子只要用人的血肉好好養上十來天便能化為嬰孩。那顧大娘想要個孩子,我給她摘個果子便是。而且我本就打算去秘境奪寶。十日之後,那貪官將會途經此地,這是我報仇的好機會,必須好好準備。”

    薄易一聽,臉色這才緩和過來,邊鬆開她,還邊去給她揉胳膊。方嵐卻是沒好氣地變出拂塵來,一打他的腦袋,又將他變成了白狐。

    白狐邁著優雅的步伐跟在道姑的身後,暗自卻想道:嬰孩果子是方嵐找到的,就算是用謝爾凡的血肉來浸泡,那也算是“方嵐給謝爾凡生下的孩子”。那他也接受不了。等果子一到手,他就偷過來,然後拿自己和方嵐的血肉一同來浸泡,那不就是他倆的孩子了嗎?

    他搭著爪子,伏在花邊,越想越美。正愉悅至極時,他忽地感覺自己尾巴被誰提了起來,惱怒回頭,正對上一張美得雌雄莫辯的臉來,恰是那導致他們落下山崖的小狐。

    “薄哥哥可真厲害。墜下山崖也死不了呢,真叫翠生佩服。”

    而站在翠生身後的人,正是笑的溫和無害的少年謝爾凡。

    死神規定對抗方之間不可直接攻擊彼此,但是卻沒有說,不能讓別人攻擊對方。薄易被方嵐化作狐形後,一點攻擊力也沒有,簡直是案板上的一塊香噴噴的狐狸肉。謝爾凡瞅準時機,立刻出手,只見他對翠生使了個眼神,那翠生便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抬手拿起煎藥的鍋,手指一點,讓那鍋下的火旺了不少,然後便拽著手中的白狐尾巴,把薄易移到了火裡。

    謝爾凡看著在火裡不斷掙扎的白狐,微笑著溫聲說道:“今日總算有機會嘗嘗烤狐狸的味道了。”

   第47章 奇異的俠女(6)

    奇異的俠女(6)

    謝爾凡正微微偏著腦袋,笑容溫和而可愛地看著火中的狐狸,卻忽地見得眼前的火乍地高至兩米,便是翠生,也不由得臉色乍變,連忙撒開手來,將已經沒了動靜的白狐扔進火裡,隨即便往後退了數步,眼睛定定地觀察著眼前的形勢。

    眼前的火愈燃愈烈,白狐竟然漸漸看不到身形了。謝爾凡心覺不對,臉色陰沉下來,低聲向翠生問道:“你是不是隱瞞了什麼?薄易到底什麼身份?”

    翠生啊了一聲,撓了撓頭,尾巴拖在地上,猶疑道:“……薄哥哥其實天資不錯,學法術也學的快,但就是遲遲無法化作人形。我算不得厲害,但卻很早就化了人形。後來我有一次與族中長老酒後亂聊,長老說,薄哥哥其實是上上上任的狐王。他似乎與某個人類女子有了什麼糾葛,被那女人打得前塵盡忘,法力盡失,過了整整數百年才恢復了元氣……”

    謝爾凡怒道:“你不早說。”

    翠生也有些惱,斜他一眼,道:“你個凡人,哪裡來的底氣呵斥我?”

    兩人正僵持著,忽見眼前火焰猛然間化成了點點狐火,帶著點詭異的藍,透著冷意徹骨的翠綠色。那點點狐火緩緩轉著彎,忽地乍然聚在了一起,一個白髮白衣的俊美男子出現了原地。瞧那副凜凜玉容,正是薄易無異。然而他的氣度裝扮卻與之前大不相同,青絲變成了白髮,眉間多了一點紅色的蓮形標記,手裡更是多了把拂塵。

    謝爾凡微微皺眉,暗罵了句什麼,薄易眯了眯眼,想教訓他,卻又想起對抗方不能互相攻擊的規定,便拂塵一點翠生的腦袋,隨即扯著他的胳膊,把他拉了過來,冷聲命令道:“殺了他。”

    翠生戰戰兢兢地想道:這兩個人怎麼回事?想殺對方卻都不親自動手,全都拿我當刀槍棍棒使!可是他不能動手啊!這個顧生雖然是個凡夫俗子,可卻好像看了不少旁門左道的書籍,會畫符,符的靈力還不小。翠生之所以為他做事,便是因為他在自己身上種了個奇怪的符,自己只要不聽他命令,便會腹痛不止,若是對他起了殺心,整個肚子裡活像有把刀在來回地絞。

    謝爾凡作為智商超群的天才少年,雖說到了古代,沒辦法再造小機器人,可也想出了對策。一到這個世界,他就搜刮了不少畫符的書籍,一個上午便將畫符的要領了然於心。薄易想要利用誰去殺他,他便控制誰,只可惜他畫的符別人用不了,自己也不能直接攻擊方薄兩人,所以這項技能還是太過被動。

    薄易眼睛一掃,大概猜到翠生有所牽絆,便狠狠一壓他的胳膊,沉聲道:“殺了他,不然就殺了你。”

    翠生又一想:那謝爾凡的符雖厲害,可也不過是腹痛而已。據說要想製成能殺人的符,沒有幾百年功力是絕不可能成功的。

    他眉峰一挑,但見沒被薄易控制的那只手指尖騰地燃出一團藍色狐火來。那狐火如同活的似的,一個勁兒地追著謝爾凡,謝爾凡冷著臉掏出一張又一張符咒來,偶爾能打中那狐火,可卻沒什麼效果,反倒使那火苗愈發旺盛了起來。

    翠生見狀,忍著要命的肚痛,可憐兮兮地對薄易說道:“薄哥哥,我之前是被這書生控制,所以才那樣對你。你可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追究。”

    他知道光說沒用,便又一皺眉,只見那狐火更亮了幾分。謝爾凡不斷奔逃躲避,胳膊、臉側及發梢都已經有了燒灼的痕跡,正在此時,謝爾凡揚了揚唇角,面上帶笑,聲音卻是惶急地喊道:“方嵐!方姑娘!”

    他話音剛落沒多久,便見眼前一道白光閃過,那追著他跑的狐火驟然消減。薄易一眯眼,便聽得身後傳來了方嵐冷冰冰的聲音:“薄易,你在做什麼?”

    謝爾凡將額前碎發撩至腦後,故意露出側臉上微微發紅的燙傷,略略一笑,道:“薄兄非要與在下切磋。我推辭不過,便只能讓薄兄高興下……”

    薄易抬眸,緩緩看向方嵐,見她面無表情,目光冰冷,不由得心上一沉。方嵐卻並不看他,只是走到謝爾凡身側,看了看他的傷勢,隨即道:“顧生,這小狐品行不端,已經禍害了不少人。我今日必須將它除掉。”

    翠生面色一變,然而方嵐卻乍然出手。頃刻之間,地上哪兒還有那雌雄莫辯的美貌少年郎?只有一隻小小的狐狸,懵懵懂懂地伏在地上,瞧那眼神,完全就是動物的眼神了。

    謝爾凡眉頭微蹙,又聽得方嵐說道:“你娘想讓我點一點你,可你命中並無仙緣。你如今強求,只會夭壽。我勸你還是早早停手,本本分分做個凡人。”

    方嵐的反應讓謝爾凡很是失望。

    從第一輪輸給這對男女後,謝爾凡幾乎再也沒有輸過,即便有搭檔拖累,積分排行也始終名列前茅。他萬萬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和這兩位又重逢了。

    方嵐淡淡地瞥他一眼,並未再勸,轉而用眼瞄了眼薄易,示意他跟上自己。薄易心裡有些高興,只以為方嵐即便沒了記憶也會選擇相信自己,不成想等一到僻靜處時,方嵐冷冷說道:“你不要再待在我身邊了。我看你現在的樣子,應該是解開了之前的什麼束縛,法力也回來了,再沒有待在我身邊的必要了。我報仇結束後便會去追尋大道,我們若是有緣,自會再度重逢。望你珍重。”

    薄易心上怒火乍起,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聲音微啞,道:“你捨得讓我走?”

    方嵐卻是笑了,抬頭問道:“有何不舍?”

    薄易強忍怒氣,平生頭一次感覺心上有些古怪的情緒,又道:“你欠我的恩情怎麼辦?”

    方嵐平靜道:“分你幾樣寶物便是。你放心,這些寶物定會讓你眼紅。”

    薄易微微垂眸,面無表情,良久後忽地微微勾了勾唇,單指輕挑她的下巴,道:“為什麼不敢直視我?嗯?”

    “修仙不是不能說謊嗎?”他的臉緩緩逼近她,眼睛定定地看著她,看著她故作平靜的臉,看著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低聲道:“你不怕生出心魔嗎?”

    方嵐一咬牙,抬手去推他,道:“分明是你這狐妖故意引誘我,你若不在了,我自然道心堅定,無可動搖。”

    薄易微微一笑,非要點破她,讓她羞惱不可:“不是說我道行淺迷不住你嗎?你要真想推開我,何不用拂塵呢?拿你的小手這麼推,可推不走我。”他越貼越近,聲線低啞而又曖昧,擾得小道姑心跳越來越快,“是不是很愛我?很喜歡我?我那天不穿上衣時,你是不是捨不得移開眼?嗯?你是不是很想和我在一起?快告訴我。告訴我,我就滿足你。”

    他越說,小道姑的臉越紅,可表情卻還是緊抿著唇,強作鎮定。

    薄易正逗她逗得開心,方嵐卻忽地微微歎了口氣,猛地抬起頭來,單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主動地吻了上去。

    薄易實在意外,不由得愣住,突然想起了方嵐的過去被揭露時,那台電視裡播出了方嵐主動親吻小男友竇洋的景象。

    當時方嵐說——

    “嘛,其實我在愛情裡還是滿主動的。”

    他的心上瞬間溫暖到了極點。

    她是真的愛著自己。

    男人微微彎唇,故意作勢要去咬她的舌頭。方嵐微微一滯,抬眼看他,臉卻忽地被大手緊緊捧住,緊接而來的是男人愈發熱烈的親吻。

    吻是很快樂啦,但是她真的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好久好久之後,方嵐死死地扯著薄易粗大的狐尾,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沉聲道:“我是喜歡你這狐妖。可你若想跟著我,必須和我約法三章。不做害人事,像方才對顧生下手這種事再不可有;不准欺瞞我,我對你說真話,你也得對我說真話;還有,下次……我說停,你就要停,不准再……再繼續引誘我。”

    薄易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頂,屁股上的狐尾高高地翹著,可見狐妖大人的心情真是不錯啊。

   第48章 奇異的俠女(7)

    奇異的俠女(7)

    數日之後便是那秘境開啟之時,方嵐知道此行一去,肯定會耗上好幾日,便又勞煩顧大娘照顧娘親。

    顧大娘只盼著她用仙法給自己生個孫子,自然願意為她做事,只是時不時就會說:“三娘啊,點撥一下我兒子又如何?就算他沒有仙緣,能通點兒仙氣也是好的。你以後一個人修仙,總要有人照顧你,我兒子正合適。”

    她三句話不離自家兒子,話雖說的親切,但是那雙眼睛望向方嵐時,眼裡透著冷氣,滿是猜度與不滿。

    方嵐懶得回應,只是低著頭幫她切菜做飯。正切著菜,她忽然心上生出了些疑問,便問道:“顧生近日在做些什麼?怎麼一直不見他的人影?”

    顧大娘欣慰一笑,道:“他最近找到了賺錢的活兒,忙著呢。”她似乎十分為自家兒子自豪,同時瞥了眼方嵐,又道:“還不是為了賺錢娶媳婦。我們家要是有錢,可選的姑娘海了去了。”

    方嵐唔了一聲,當做回應。

    次日一大早,她便和薄易一起出發,前往秘境。在此之前,她只覺得報仇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償還恩情也是自己一個人的事,拉上誰都是拖累,然而如今,身邊多了個人陪伴……不,準確地說,多了只騷狐狸陪伴,這一切似乎都不再是沉重的負擔了。

    薄易見她心情不錯,自己也覺得欣慰了不少。只是他心中還是有些擔憂——謝爾凡那樣的小傢伙,絕不會善罷甘休。但現在這小子跑沒影了,誰知道又去想什麼法子了,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這一路走來,薄易看見了不少志在尋寶的修仙者,只不過奇怪的是這些人之間的氣氛反倒相當融洽,呼朋道友,一點兒劍拔弩張的緊張感都沒有。方嵐見他隱隱疑惑,不由得一笑,解釋道:“這個秘境裡沒什麼提升功力的寶貝,只有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比如能變作凡人嬰孩模樣的果子,能讓人身上永遠帶著香氣的花兒,還有什麼能讓人產生幻像的河水,大抵對修仙人沒什麼用,只對凡人有作用。這些來尋寶的修道者,不是受了凡人所托,就是想和凡人做買賣的,有什麼必要刀槍相向?而且這秘境裡沒有看守的神獸怪物等,任人採取。但是來的人也不能太貪心,我便曾聽說過有貪心人離開秘境後不過三日便受了天譴的。”

    薄易覺得這個秘境實在好玩兒。等進了秘境之後,他就像個小學生似的來回地看,要方嵐做導遊,給他解釋說明。

    等到方嵐摘嬰孩果子時,薄易想了想,自己也偷偷摘了一個放在懷裡。方嵐沒注意,仍然在盡著導遊的職責向他講解:“顧大娘肯定會滿意的。一般嬰孩果子化成的人類,若是能平安長成,必是聰明伶俐,姿容非凡,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薄易點了點頭,忽地瞥見有幾個修士湊在前邊一處,有的歡喜至極,有的慨歎不已,不由得心生好奇,抬眸看去。

    方嵐順著他的視線一看,見是顆桃花樹,樹下有塊石頭,那石頭恰似人形,乍一看來就像是個老頭坐在樹下一樣。她想了想,靈光一閃,高興道:“這便是明白真人了。”

    薄易低頭看她,問道:“什麼叫明白真人?”

    方導遊邊回想,邊說道:“從前有位修道的真人來這秘境裡遊玩,結果覺得這裡十分好,便不想走了,住在了這裡,據說最後就坐化在了這株桃花樹下,這塊石頭便是他的魂魄所化。你若是站定在這石頭面前,心裡想著問題,這石頭便會吐出張簽紙來回答你的問題。不過嘛,這簽紙只有兩種——能,或者不能。所以你想的問題,最好也只能用這兩個答案之一來回答。”

    薄易長在人人信佛的國度,雖然自己本身沒有確切的信仰,但也對鬼神心存敬畏。他定定地看著那塊老頭石頭,來了興致,開始排隊去了。

    方嵐搖了搖頭,覺得這個男人明明脾氣那樣厲害,可是在她面前卻越來越像個小孩兒,笑著道:“我去找些我向那狗官報仇時可能用到的東西,很快便會回來。你就在這裡排著,等著我,好不好啊小傢伙?”

    薄易點了點頭,伸出小指來。

    方嵐一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要和自己拉鉤,又是一聲笑歎,伸出小指勾上了他的小指,不曾想薄易卻順勢拉過來她的手,低頭吻了一下。小道姑還不習慣在人前這般親熱,又羞惱起來,推了他一下,氣鼓鼓地拿著拂塵,轉身沒了蹤影。

    薄易笑了笑,便在這裡排著隊。他從前在日本待過一段時間,所住的地方不遠處便有個神社,神社邊上有個自助抽籤機,和眼前這個石像有的一比。

    排了沒多久便輪到了抖s。狐妖大人微微一笑,滿懷期待地跨步上前,在心裡問了第一個問題。

    桃花淺深處,似勻深淺妝。春風助腸斷,吹落白衣裳。不知何處的風兒乍起,吹得桃花瓣自空中緩緩飄下,落在水上,落在草間,也落在了薄狐妖的鼻尖。然而男人卻一動也不動,面若冰霜,眼底一片黑暗,手中的簽紙則已被揉撚成一團。

    方嵐此時正在邊挑著寶貝,邊暗自思慮:那狗官身邊只有一個狗妖幫他做事,其餘的都不過是勉強懂些仙法的普通凡人。自己雖有寶物護身,可修為卻實在不高,對上那狗妖必無勝算。幸好聽說現在那狗妖遠在北面京城,沒有跟著狗官來這金陵,實在是難得的好機會,自己的勝算很大。

    正想著,她忽地感到一陣天搖地晃,眼前樹木紛落,花草急劇地凋零,身邊的修道者亦驚覺有變,或是禦劍,或是使符,總之都是急忙離開秘境。方嵐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往薄易的方向趕去,誰知才走了幾步,便迎頭撞見了薄易。

    “你沒事吧?不知道秘境出了什麼變故,咱們得趕緊離開才行。”方嵐連忙變出拂塵,讓它飛在空中,為兩人引路。

    “我沒事。”薄易緩緩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男人眉間的蓮形印記此時紅的恍如血痕一般,白髮如雪,方嵐看著,皺了皺眉,直覺有些異樣。薄易卻微微一笑,忽地大袖一揮,不過少頃,兩人便回到了秘境之外。

    方嵐知道他如今法力高強,卻沒想到他竟然高強到能夠瞬移,還是帶著兩個人瞬移,不由得有些驚訝,也為薄易高興。她數了數身上的寶貝,松了口氣,道:“幸好在生變故之前我就差不多拿了我想要的了,不然就是白跑一趟了。”

    薄易唔了一聲,並未多言。

    方嵐一笑,斜睨著他,問道:“你向那明白真人問問題了嗎?他回答的是能還是不能啊?”

    薄易緩緩撫摸著她的頭髮,沉聲道:“隊太長了。我排了一會兒就不想排了,只想等你回來。”

    他那麼想要問簽,怎麼會排著排著隊就沒了興致?方嵐略一思量,便笑著道:“得了吧。你多半是沒得到想要的回答。不過嘛,你且放心。事在人為,只要人想做什麼事兒,肯費心思去琢磨,沒有做不成的,逆天而為的人不在少數。而且啊,從我們道家來說,這算命是這麼一回事兒——如果你繼續種這樣的因,那麼只能得到那樣的果。如果你肯換個種子種,自然就會得到別的果了。”

    說到這裡,方嵐又微微一歎,道:“只可惜這秘境似乎出了大變故,以後誰要想來這裡再問明白真人,不知道還能不能問的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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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奇異的俠女(8)

    奇異的俠女(8)

    “怎麼一直盯著我看?”方嵐微微蹙眉,抬頭看向身側的男人。

    男人緩緩搖了搖頭,伸出手來,玩弄著她的發尾,並不說話。方嵐卻不依不饒,又問道:“這都連續好幾日了,你的目光一直怪怪的。”

    薄易笑了笑,輕聲道:“沒什麼大事。對了,你娘親的事都安排好了?”

    方嵐點了點頭。

    兩人自秘境歸來已有數日。回來之後方嵐聽道友說那秘境之所以覆滅,似乎是有人在秘境內生事,結果沒能控制好自己那功法,竟然將整個秘境都毀了。方嵐唏噓不已,並未多想,完全沒猜到是薄易看了簽文後心潮翻湧,又怒又痛,本想砸了那明白真人的石像,卻不小心讓整個秘境都再難維持。

    歸來之後這幾天裡,就如方嵐所說,方母氣數將盡,沒過幾日便撒手而去。謝爾凡一直不見蹤影,方嵐便將嬰孩果子交給了顧大娘,也告訴了她飼養這果子的方法。顧大娘開始時充滿懷疑,聽到要謝爾凡以血肉浸泡飼喂後更是神色一變,然而當方嵐說這嬰孩果子化成的孩子必定聰穎俊俏時,顧大娘明顯心動了,不怎麼真誠地謝了方嵐幾句。

    安葬了方母后,小道姑便和狐妖踏上了復仇之路。

    害了方道姑一家的狗官姓衛,人稱衛太保。因此人尤好美食,民間亦有戲稱他做“胃太飽”的。一來了這金陵,衛太保便來了這煙籠寒水月籠沙的秦淮河,買了一道富麗至極的畫舫,請了六七名美貌小娘彈琴說笑,邊賞景,邊調情,同時還品嘗著金陵的美食,好不快活。

    一位嬌滴滴的歌姬送了塊金陵梅花糕入他的口,衛太保原本神色平淡,吃了這梅花糕後,不由得眼睛一亮,道:“這梅花糕是哪一家做的?怎麼如此之香?”說著,他邊回味著唇齒間那股誘人的香甜之氣,邊道,“這材料也尋常的很,多半是手藝人的功勞。”

    旁邊一位官員聽了,呵呵一笑,道:“大人,您也覺得好吃吧?下官真是押對寶了。前兩天我在街上吃了這糕點後,真是奇了,回家裡後惦記了一整夜,睡不著,第二天天一亮就派人去尋。結果啊,不僅尋到了一份獨一無二的美食,還尋到了一位……一位美嬌娘。”

    衛太保一聽,更來了興致,連忙讓這官員傳這位做出梅花糕的美嬌娘上來。

    只聽得琵琶聲中,珠簾上卷,一位臻首低垂的美貌娘子出現在了簾後。她立在陰影中,雖看不清容貌幾何,可那身段卻已經妖嬈到了極點,衛太保微微張著嘴,只覺得魂兒都被她吸走了。

    待那女子緩緩走入船艙,玉容被煌煌燭焰照清時,衛太保眯了眯眼,勾了勾唇,沉聲道:“好了。你們都退下吧。讓我向這位娘子好好討教下怎麼才能做出這樣好吃的點心,改日也好孝敬皇上。”

    官員一喜,連忙起身,領著歌姬們退下,登上了並排的另一道畫舫。

    那娘子卻仍是一言不發,只有眉間那一點蓮花形的印記,好似花鈿一般,在燈下微微閃著嬌豔的光華。衛太保面帶笑意,站起身來,驀地說道:“薄大叔,你也是滿拼的。捨不得方姐姐使美人計,乾脆說服了她,自己變成美人,以身犯險,真是讓我感動。”

    那“女人”聞言,眼睛一眯,張手化出拂塵,抬臂指向他,沉聲道:“謝爾凡?”

    謝太保笑容溫和而純善,緩緩坐了下來,為自己斟滿酒不說,也為薄易倒上了一杯。他微微抬頸,飲盡杯盞中的渾濁酒液,輕輕展袖,道:“正是謝爾凡。薄大叔,你也不用急著找真正的衛太保在哪兒了,他啊,已經被我殺了。現如今月色美好,又有美食好酒為伴,薄大叔,不如我們好好坐在一起,聊聊天,欣賞一下這槳聲燈影裡的秦淮河罷。”

    薄易定定地看著他,高大的身軀一動也不動。

    方嵐原本的計畫是從秘境得到那能讓人吃了便覺得十分好吃的神奇花兒,借此來引誘那尤愛美食的衛太保。薄易聽說那衛太保除了美食還愛美女後,十分不想讓方嵐出現在衛太保面前,便出了個主意——由他來變作美貌女子,施展狐族的媚術,以此來迷惑衛太保,勝算還能再多出一分。薄易現如今的法力比方嵐厲害得多,方三娘雖十分想要親手手刃仇人,但到底還是希望能更加穩妥些,最終還是決定讓薄易刺殺衛太保,自己則候在旁邊那艘畫舫上,若是薄易失敗便出身接應他。

    然而他們萬萬沒想到,畫舫上的衛太保不是衛太保,竟是謝爾凡。

    謝爾凡見薄易不動,知他還在懷疑,微微一笑,抬手拿了塊梅花糕吃,邊咀嚼著,邊讚賞道:“這糕點還真是好吃,若是那衛太保還在,肯定會中招。”他說著,從桌子下提了個匣子上來,風淡雲輕地說:“這裡面便是衛太保的頭。大叔要是想看,儘管打開看。送給你都行。我沒有必要在這時候騙你。”

    薄易頓了頓,打開匣子,微微露出一條縫來,等了數秒,之後才把匣子完全打開。謝爾凡觀察著,微微一笑,知道薄易這是害怕匣子內裝了什麼機關暗器。

    看了看,薄易關上了匣子。他盤腿坐到了矮桌邊上,並不喝謝爾凡遞過來的酒,只是冷冷抬眸,看著謝爾凡,說道:“你的任務是:活過一個月,阻止方嵐復仇,附加任務是不讓方嵐給你生孩子,對嗎?”

    謝爾凡唔了一聲,邊吃邊輕聲說道:“大叔,你不必對我警備心這麼強。我只喜歡贏的滋味,並不喜歡殺人的血腥氣。匣子裡不會裝暗器,酒裡也不會下毒,至於附近有沒有人埋伏……嘖,要是埋伏,就是笑話了。你作為曾經的狐王,那樣厲害,我要找誰來伏擊你?再說了,你只要稍微調動下神識,這附近的動靜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見薄易只是把玩著那精緻的酒杯,並不說話,謝爾凡挑了挑眉,繼續說道:“我從小到大,但凡我想做到的事,憑藉著我的智商,沒有做不到的。很多人都說情商比智商重要,還舉了很多高分低能的例子,但在我看來,那些蠢貨的智商根本不能稱之為智商。他們只是擅長考試而已。”

    “可是來到這場奇異恩典之後,我竟然輸給了你們——一個智商大約在130上下的女人,和一個智商在125上下的男人。這對我而言是恥辱。所以這一場……我拼了命想贏。”

    “翠生被方嵐收去妖丹後,我意識到從一開始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實在是個愚蠢的行為。事已至此,我作為一個只是會點兒符咒的普通凡人,要想翻盤,難上加難。然後我就想,與其被動地阻撓你們報仇,不如主動點兒,替你們復仇吧。沒想到還真讓我碰上了機會。”

    衛太保身邊有個狗妖,實在是個厲害角色。人人都以為他現如今在京城,卻不知道這狗妖就跟在衛太保旁邊。他前一陣子渡劫失敗,已經奄奄一息,之所以掩飾行蹤就是怕仇人趁機報復。

    虛弱的狗妖偶然遇到舊敵,結果陰差陽錯被謝爾凡救下,臨死前用他獨有的功法把尚存的法力都傳給了謝爾凡——謝爾凡也真是踩了狗屎運,上一秒還一籌莫展,下一秒就坐擁高超法力,還借著狗妖的信物混到了衛太保身邊,待了幾日後就趁他卸下防備時殺了他,自己變成了衛太保,等著方薄兩人上鉤。

    “我很高興能贏,所以就放你們一馬。要知道,雖然我殺不死你,可是處理掉方姐姐卻並不難。”謝爾凡的聲音十分清澈,即便說著這些心機險惡的話,聽起來仍是那樣的純善無辜。

    他又喝了杯酒,忽地勾起唇來,逼近薄易,道:“方姐姐很可愛,我很喜歡聽她說話,我也喜歡她像對待小弟弟一樣對待我。大叔你說,如果我和方姐姐是一對搭檔的話,會怎麼樣呢?”

    他說這話也說不清是出自真心,還是單純為了激怒薄易。薄易聽了他這一大段長篇自白,只是輕蔑地笑了笑,微微眯起眼來。

    謝爾凡目含挑釁,直視著他。

    忽然之間,畫舫的舷窗處傳來兩聲雀鳴。謝爾凡微一拂袖,側頭看去,卻見那鳥雀忽地如箭一般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啄瞎了他的兩隻眼睛。

    謝爾凡大怒,口中伸出利牙,雖努力克制,卻還是汪汪地叫了兩聲——他承襲了狗妖的法力,雖是人類,卻也跟患了狂犬病似的出現了狗的症狀。

    他指甲尖利,四處攻擊,然而那鳥兒卻上下騰飛,似是在逗弄眼瞎的他一般,等玩夠了之後,那小雀猛然一啄,竟一下子穿破了他的胸膛,霎時間鮮血四濺,桌上梅花糕當真殷如梅花,杯中殘酒亦迅速由濁黃翻為淡淡的血紅色。

    謝爾凡還來不及呼痛,便已沒了呼吸。那鳥兒扇了兩下翅膀,叼著他的心臟,奪窗而出,向著天邊圓月漸飛漸遠。

    薄易冷著臉,高聲喊了聲方嵐。見小道姑從另一艘畫舫內伸出頭來,薄易微微一笑,大袖一揮,將她自船內卷了出來,隨即打橫抱在懷中,一轉眼兩人便沒了身影。

    不就是不直接攻擊麼?他謝爾凡能找到翠生代為攻擊,狐妖大人自然也能支使個厲害的小妖來奪他的性命。

    等兩人一停下,小道姑整理了下風中淩亂的髮型,隨即心急地說道:“你怎麼用了那麼久的時間?衛太保死了嗎?”

    薄易強行壓制著心中的怒火,笑了笑,坐在古樹的高枝上,單手將她摟在懷裡,溫聲道:“他死了。”

    方嵐大喜,捧住他英俊好看男子氣十足的臉蛋,狠狠地嘬了一口。然而這一次,薄易卻不似平常那般熱烈回應,而是眼神淡淡地看著她,直看得道姑心裡有些發慌。

    “方嵐,你是真的喜歡我嗎?”薄易輕聲問道。

    方嵐皺了皺眉,嘟囔道:“你真是恨不得一天問八百遍。我答的都噁心了。”

    他聽了方嵐的回答,似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罕見地溫柔伸手,輕輕摩挲著方嵐的小臉蛋。然而漸漸地,薄易的眼神愈發陰沉危險,唇邊的笑意也一點一點消失不見。

    他的手猛地收緊,死死地掐著方嵐的下巴,口中冰冷低沉地說道:“給我記住。在我這裡,不存在好聚好散這個概念。在奇異恩典時,你是我的女人。回到現實之後,你還要做我的小母狗。你不能,不准,不可以離開主人我。你可以過你任何想要的生活,我不會下三濫地在這個層面管制你,但是你必須做好有我跟在身邊的準備。”

    眼前的狐妖實在不大對勁,兩隻狐耳支棱著,好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小道姑方嵐倒不害怕,只是一把打掉他的手,邊揉著下巴,邊不滿道:“掐的我疼死了。說什麼胡話呢,我根本聽不懂。”她一笑,坐在樹枝上,仰頭看著頭頂的明月,心中滿是大仇得報的歡喜,喃喃道:“呐,金陵的月光可真美啊。快多看幾眼吧。人生得意須盡歡,此時不看何時看啊。”

    薄易定定地看著她,想著那“明白真人”的回答,不由得緩緩垂眸,磨了磨牙。

    到底他要怎麼做,才能永永遠遠地留住這股山風呢?

   第50章 奇異的俠女(9)

    奇異的俠女(9)

    薄易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緩緩睜開眼時,就看見一雙大長腿直直地站在地上。他眯了眯眼,再往上看去,原來是方嵐正在照鏡子。她穿的倒是很平常,白襯衣黑短褲,可是這簡簡單單的黑白兩色卻映襯得她愈發有種清爽的嫵媚感。

    方嵐從鏡子裡看見薄易怔怔地躺在被窩裡看自己,笑了笑,回頭說道:“你總算醒了。我本來還打算趁你醒之前去趟超市呢。機械兔說了,以後我們的日用品都要由我們自己來買,家裡正好沒菜了,得出去買菜才行。”

    她撩了把自己的黑色卷髮,微微側著頭,俯視著薄易,聲音倒是很溫柔:“你餓不餓?一會兒想吃什麼?”

    薄易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平穩心緒,然後掀開被子,坐起身來。他邊穿著方嵐遞過來的襯衣,邊沉聲問道:“機械兔還通知了什麼?”

    方嵐拿起機械兔聯絡器來,邊認真地看著,邊充當小播報員,一條一條地概括給薄易聽:“第一,《恐怖遊輪》所得分數為0,《俠女》得分也是0,所以我們的總積分仍然是6400分,總排名第二。第二,死神將根據排名高低給予受典人不同份額的生活費,今後的所有用品均由受典人在恩典城內自行購買……喏,我們這個月的生活費是兩千軟兔幣,購買力相當於兩萬人民幣。第三,本輪審判將於下午五點在蛋殼劇場舉行。現在是上午十點半,我們的時間還很充裕。”

    接連兩輪失敗,這是方薄二人組從未有過的糟糕戰績。

    薄易邊系著扣子,邊暗暗觀察著方嵐的表情,卻發現她看上去很輕鬆,並沒有按理說來會有的焦慮與不安。

    事實上,有些焦慮和不安的人變成了他。

    抖s有些煩躁地扯了扯領口——都是那個什麼簽文鬧的,他現在只覺得渾身熱得難受。去倒杯水喝吧,他又覺得沒有味道,心裡不舒服;再去倒杯加冰的酒,薄易又覺得酒的味道太過刺激,才一杯就讓他心神不寧。

    抖s雖然一直陰沉著臉不作聲,可他的反常表現卻全部都落入了方嵐眼中,但方嵐卻並不說破,反倒高高興興地拉著薄易去逛超市。

    恩典城內的建築大多很童話風,一幢幢可愛的樓房和街上行走著的大小兔子們相映成趣。等方嵐走進超市後,更是驚訝不已——這裡還真的是個徹頭徹尾的兔子的超市,所賣的東西完全不符合人類的習性。

    首先,在超市入口的佈告欄處張貼著數張告示,根據這些政府發佈的告示所說,巧克力、咖啡、洋蔥、韭菜等食物通通都是危險級數為s級的違禁食品,人類可以在自家中持有這些物品,但絕不可以販賣給機械兔,否則以販賣毒/品罪及蓄意謀殺罪論處。

    方嵐想了好久,恍然大悟,轉身對薄易說道:“我想起來了。兔子好像是不能吃這些的。”

    薄易揉了揉眉心,推著購物車,跟在方嵐身後,低聲說道:“可它們不是機械製成的嗎?為什麼會有正常兔子的習性?”

    方嵐聳了聳肩,示意自己也想不明白。

    等走到衣物區時,方嵐拿起一對尖狀的布料物品,看了又看,總算找到了商品標籤——竟然是兔子耳罩。好不容易走到了食物區,方嵐看著標注著“最受歡迎食品”的各種草和胡蘿蔔等,一點兒食欲也沒有,正沮喪著,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這不是方嵐小姐嗎?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蛋殼劇場的引路員傑克兔。”

    方嵐回頭一看,只見眼前的兔子穿著小西裝,打著紅領結,不由得一笑,熱情地說道:“當然記得。我還記得你說每只機械兔的名字都是由死神親自賜名的呢。”

    傑克兔微微鞠了個躬,看了眼薄易,隨即一字一頓地說道:“方小姐,薄先生,你們走錯區域了。這邊是機械兔的購物區域,四樓才是為人類專門開設的購物區域。”

    方嵐連忙道謝,轉過頭來,卻正對上薄易專注的眼神。她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主動挽住薄易的胳膊,和他一起推著購物車,往四樓走去。

    四樓果然是專為人類開設的區域,整一層樓的商品幾乎都注有“人類世界進口商品”的字樣,方嵐看著就覺得親切。她邊在心裡草擬著菜譜,邊挑選著食材,興致勃勃地把各種蔬菜瓜果調料零食堆滿了整個購物車。

    四樓空蕩蕩的,除了幾隻閒散的機械兔導購員外,一個人類也沒有。方嵐走著走著,忽地下了決心,轉過身來,心跳越來越快,面上卻鎮定得很。她笑著拍了下薄易的後背,隨即親密地緊緊挽上他的胳膊,聲音故意帶著些撒嬌的腔調,軟軟地說道:“親愛的,不要鬧彆扭啦。相愛是為了快樂,不是為了糾結,你不想和我抓緊時間做些羞羞的事情嗎?”

    薄易淡淡看她一眼,抿了抿唇,說道:“嗯?你想和我做什麼?”

    方嵐紅著臉,一時語塞。薄易卻仿佛突然來了興致,找了個角落處,避開機械兔們的視線,緩緩逼近她,隨即伸出舌尖,舔舐著她的耳垂,之後又輕輕吮吸齧咬,同時輕聲命令道:“告訴我,你想和我做什麼。”

    方嵐咬了咬唇,小聲道:“可多了。”

    薄易一笑,繼續冷聲命令道:“那就一件一件說。”

    方嵐的小手抓著他的襯衣,口中猶豫了一會兒後方才忍著笑說道:“我想和你一起程式設計,想和你一起上大學,想和你一起考試,想和你一起跑八百米……”

    薄易動作一停,臉色一沉,方嵐卻忽地身子向前,環著他的腰身,靠在他的身上,頗為認真地說道:“我不是在開玩笑啊。我是真心覺得,如果能夠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我希望我過往生命中每一件自己獨自做的事,每一件和別人一起做的事,都變成和你一起做的事。我希望你能彌補我,因為你來得太晚了。可我又慶倖你來得太晚,因為如果你來得太早的話,我可能還沒學會珍惜你。”

    方嵐的告白聽得薄易心上一軟,緩緩伸手,扣住了她的腰。

    方嵐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了個靠的更舒服的位置,繼續說道:“我大概能猜到你在恩典世界裡抽到了什麼簽。我也知道,你心裡很不爽,很氣憤。但我希望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是很喜歡……別掐我腰,很愛,愛還不成嗎?我很愛你,我……我大概真的愛你愛到想要嫁給你的地步了。但是……現實世界,和這個荒誕不經的恩典世界是不一樣的。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回到現實,我希望你能給我些時間。”

    在恩典世界裡,他們可以暫時忘掉所有煩惱,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鬥。然而一旦回到現實,一切都將不一樣。方嵐無法給他一個承諾,她甚至做好了隨時抽身而去、全身而退的準備。

    薄易沉默良久,終於說道:“好。”

    他只說了一個好字,方嵐卻松了一大口氣。

    她捧著薄易的臉,輕輕親了下他的薄唇,以示感激。至於加勒比海上和古都金陵裡的兩個故事,她不想再提。通過這兩場恩典,他們無疑更加瞭解彼此的“真面目”了,了然於心就好,不必說出口來。

    方嵐心情不錯,嘴裡哼著歌,手裡拽著購物車,購物車後跟著家庭主夫狀的抖s,兩個人一起去結算。誰曾想剛到收銀台,方嵐就發現剛才親熱的太投入,把之前提著的一個購物籃落在親熱的地方了,和薄易說過之後便轉身往回走。

    她哼著小曲兒,走到親熱的地方,提起購物籃,忽地聽見身後一個低啞的男聲說道:“小嵐,你看上去心情很好。”

    方嵐身體一僵,緩緩回過頭來。

    身後的男人竟然化妝了,乍一看來,皮膚一如從前細白光滑,五官也精緻得無與倫比,完全就是往日那個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氣息的美少年。然而若是再仔細觀察的話,便會隱隱看出他皮膚上的坑窪與淺色的疤痕。

    厲赫。

    厲赫輕輕笑了,緩緩走近方嵐,手指上下撫摸著角落處的牆壁,輕聲說道:“你們剛才就是在這裡親熱的。他吮吸著你的耳朵,手還在摸著你,你對他說,你很愛他,甚至想要嫁給他。”他輕輕吸了吸鼻子,喃喃說道,“空氣裡還殘留著你的味道。我不能更熟悉了,誰讓我曾經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方嵐緩緩倒退,終於退無可退。她乾笑著說道:“我要去結帳了。我們有機會再聊。”

    厲赫伸手拽住她的衣角,呼吸愈發急促起來,低聲說道:“為什麼信他卻不信我?為什麼選他卻不選我?為什麼?”

    方嵐忍無可忍,神色一冷,猛地出手,揪住他的領子轉而把他壓在角落,隨即沉著臉,含著怒氣道:“因為你疑點太多,卻不向我解釋。如果你們兩個人中一定有一個是hill……怎麼看都是你。”見厲赫依舊沉默著看著她,眼神冰冷,卻又暗藏瘋狂的灼熱,方嵐仿佛被燙到了一般,下意識地驟然收手,頓了一頓,說道,“厲赫,我很感激你曾經的陪伴,我很懷念我們曾經的友誼。可是你已經不是那個厲赫了……或者說,我可能從來沒有看見過真正的厲赫是什麼樣子。”

    厲赫低下頭來,微微勾了勾唇,再抬頭時,笑容分外溫柔淡然。他緩緩伸手,試圖去觸碰方嵐的臉,卻被她退後避開。

    厲赫笑容漸深,忽地傾身湊近她的耳側,輕聲說道:“是。我不騙你了。我就是殺人狂hill。這個名字還是你替我起的呢。可你竟然說完就忘了,太讓我失落了。”

    方嵐大震,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面帶笑意的俊秀男人,渾身發冷,緩緩說道:“你會受到制裁的。”說完之後,她生怕眼前這個厲赫對她做些什麼,轉身一路狂奔,等回到薄易身邊後,她依然惴惴不安,想了又想,終於還是從後面抱住了薄易,就這樣靠著他,等著心跳漸漸平息。

   第51章 奇異的俠女(10)

    奇異的俠女(10)

    “我想知道hill都殺了哪些人。”

    午飯後,薄易正洗著碗,忽然聽見方嵐倚在廚房門邊,聲音微顫地問道。他微微一愣,隨即挑了挑眉,沉聲說道:“他屬於是無差別殺人,受害者並無太多共性特徵,性別不同,人種不同,年齡、職業、社會階層全都不一樣,有中國留學生,有歐洲站街女,也有上了年紀的日本老太太。他唯一的標誌是會在受害人手中放上一朵花,花的種類也不固定,夜來香最多,有時則是黃玫瑰和藍色水菊。”

    他解釋完後,抬頭看向她,似是在等著她說明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方嵐笑了笑,說道:“對不起。之前隱瞞了你一件事情。在大逃殺世界時,hill綁架了我,我發現他就是我曾經的好朋友厲赫。厲赫對我說,你才是hill。我很懷疑,猶豫了很久後,還是選擇了相信你。不過今天,他告訴我,他就是hill。”

    薄易擦了擦沾滿水的手,對她冷冷勾唇,沉聲道:“先欠著,以後還。”

    方嵐的賬,秋後再算。薄易順手幫她整理了下劉海,隨即說道:“厲赫?是當時螢幕裡顯示的那個特別像女孩的男生嗎?跟我說說他的背景。”

    方嵐邊回想,邊緩緩說道:“我和厲赫不是一個學校的。我其實對他沒有太多瞭解,只知道他家裡很有錢。他本來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學的,但是開學很長一段時間後,我都沒有再見過他。後來才知道他出國了,此後再也沒有聯繫。”

    薄易緩緩坐到沙發上,方嵐恭敬地給抖s遞了杯兔子王國的違禁品——酒,隨即繼續說道:“他今天對我說,hill這個名字是我起的,可是我忘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事實上,那幾年的事情,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快樂也好,難過也好,現在提起來都是傷心事,不想也罷。”

    薄易聽著方嵐的話,默然思索著。方嵐坐到沙發上,頭枕到他的腿上,薄易的手時不時撫摸著她的側臉和頭髮,就像給貓咪順毛似的。方嵐靜靜回憶著那幾年的事情,不成想困意竟越來越濃,不一會兒便在抖s的安撫和溫暖的陽光照耀下,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夢裡,她又回到了少女時期,只不過這一次,身邊多了個抖s。他真的陪著自己一圈一圈地繞著操場跑八百,陪自己一起做堆積成小山的卷子,陪自己看寫著密密麻麻小字的筆記本,方嵐做著這樣的美夢,不由得甜甜地笑了,即便在夢中也笑出了聲。

    正做著美夢呢,薄易忽地叫醒了她。方嵐迷迷糊糊抬頭一看,竟然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微微一驚,連忙坐起身來。所幸他們住的地方離蛋殼劇場並不遠,開車開了十幾分鐘便到達了所在地。

    方嵐挽著薄易的胳膊,兩人一同入場。蛋殼劇場內,兔子們或興奮,或焦急,說個不停,方嵐一踏進劇場內,耳中便滿滿充斥著一字一頓的機械音。

    入座之後沒一會兒,劇場內的燈光便於一瞬間全部熄滅。猛地,一束白色的燈光照向了舞臺正中。

    一個男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裡。

    他臉上帶著一張畫著猙獰的貓臉的面具,及肩的金髮一半紮成小辮,一半披在腦後。他身材高挑,雙腿修長,正是s。

    如同上次一樣,一陣魔性的音樂突然響起,鼓點密集,節奏飛快,歡樂中又帶著點悚意s在音樂的伴奏下扭動著自己的身體,跳著毫無節奏感的魔性舞蹈,兔子們激動不已,一聲接一身的尖叫,讓方嵐十分之無語。

    音樂聲乍停。

    他頗為帥氣地轉了轉手中的話筒,故意壓低聲音,輕輕說道:“歡迎來到……thetrialshow審判秀!我是主持人s!”

    他大手一揚,舞臺上的黑幕緩緩升起,方嵐看著黑幕後的景象,不由得皺了皺眉。與上一次傅佑學和潘攀活像受審似的場景不同,這一次,舞臺佈景完全就是一副搶答節目的樣子。四個並排座椅,每個座椅前還有閃閃發亮的記分牌,難道這次審判秀從拷問單個人的形式改成集體搶答了嗎?

    s笑了笑,介紹道:“讓我們掌聲歡迎四位受典人入場。非常地不幸,也非常地幸運,他們成為之前兩輪世界內的積分最低者,他們的姓名分別是:羅珍、傅恩東、游慶安與趙柯!”

    這幾個名字,方嵐都沒有聽說過。不過等到那四個人坐到搶答席上後,方嵐看著其中唯一一個女人,覺得有些眼熟,想了想,恍然大悟:她在電視上看見過這個女人。她好像是時下知名的占卜師,常常出現各種綜藝節目裡,據說她算的很常精准,很多富商及明星等都是她的常客。

    “本輪審判秀呢,由於受典人人數較多,所以暫時改為搶答的形式。如果第一名搶答的人答錯,則第二個按鈴的人可以作答,如第二人也答錯,則切換至下一個問題。每一個問題可積十分,十二個問題結束後,積分最多的一人將得到一個救贖自我的機會——受典人可以進行一分鐘的講演,之後在場所有觀眾將進行投票來決定受典人是否應該被抹殺,如認為應被抹殺的觀眾沒有超過半數,那麼該名受典人就自救成功,可以返回自己的現實世界。”

    燈光忽地依次對準了四名受典人。

    s轉了轉話筒,聲調愉悅地說道:“請允許我按照坐席順序來介紹一下這四位。羅珍,女,35歲,在現實中以‘珍珠塔羅法’這一所謂獨特的占卜方式而聞名,外號叫做‘塔羅珍’。

    傅恩東,男,60歲。各位也許會對他有些眼熟,也許不。如果各位仔仔細細研究過機械兔給你們送去的那份報紙的話,頭版頭條可就有傅先生的照片哦。他是一位逃亡海外的貪官,在任時以作風大膽而聞名,不過讓他更出名的,則還是三年前那場引得無數人關注的‘謝景林案’。

    好了,不說這些了,讓我們再來談談接下來這兩位受典人吧。游慶安,61歲,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學教授。游教授深受學生的喜愛,學術成果豐碩,著作等身,擁有不少發明及專利,極具權威。趙柯,29歲,前不久剛剛成為了……趙科長,是一位很有上進心的優秀青年。傅先生可能對他並無印象,然而事實上,你們可是有過不少交集呢。”

    “話不多說,thetrialshow——審判秀,正式開始!”

    “第一題:為使塔羅牌適應國情,中華塔羅師協會重新修訂了塔羅師九戒,並將此定為塔羅師從業倫理道德標準。那麼以下哪一個選項不屬於‘塔羅師九戒’?

    a.清潔與清淨b.保密與客觀c.禁止宣揚‘命中註定論’”

    羅珍迅速按下了面前兔子形狀的按鈴,猶豫了一下,說道:“……選c。”

    s輕笑一聲,緩緩說道:“讓我們有請第二位按鈴的游教授來作答。”

    游慶安答了c之後,手指微顫,推了下自己的眼睛。一個魔性的聲效驟然響起,示意游慶安回答正確,積得十分。

    s望著變了臉色的羅珍,微微偏著腦袋,故作驚奇地說道:“咦?羅女士不是超級有名的塔羅占卜師嗎?怎麼會連塔羅師九戒都不清楚?”

    羅珍略為不耐地看他一眼,說道:“我是在美國,america,跟隨大師學的塔羅牌,不是……”

    s卻驟然打斷了她的辯駁:“第二題:三年前,‘謝景林案’成為社會上的焦點話題。請詳細闡釋以下五名當事人的關係:謝景林,謝爾凡,傅恩東,傅博,蔣子彥。”

    傅恩東皺了下眉,剛一按鈴,卻被神色焦急,身材瘦小的小科長趙柯搶先。他側頭一看,便聽得趙柯語速極快地說道:“這事兒我門兒清啊。大學教授謝景林過失殺人,殺死了自己的學生,也是謝恩東先生的兒子傅博。按理說來,謝景林情節較輕,也就判個幾年,結果傅先生買通了能買通的一切人,最後謝景林被稀裡糊塗地處以死刑,而且還是立即執行。謝爾凡是謝景林的孩子,他看上去一聲不吭,其實把這事兒捅給了一家沒事兒還愛找事兒的媒體。這一捅,導致全國熱議。蔣子彥麼……這個名字……讓我想想……對對,是傅先生的律師。還是我出的主意說去找他呢。他老打這種官司,肯定能贏。”

    他說完之後,燈泡似的大眼張了張,又補充道:“我的頭兒是傅先生的智囊,我要想提升,就得當我頭兒的智囊。我可想著要幫傅先生,我只是單純地出了幾個主意,而這幾個主意恰好被我的頭兒看中,說給了傅先生聽而已。我是有罪,可是也是生活所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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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奇異的俠女(11)

    奇異的俠女(11)

    方嵐聽著趙柯的敘述,萬萬沒想到謝爾凡竟然有這樣的身世背景。她的目光在黑暗中搜尋著,總算在第一排找到了謝爾凡的身影。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她只能看見少年清秀的側臉。臺上之人正說著他父親死亡的內幕,而他卻表情平靜,甚至還在隱隱微笑,實在令方嵐驚異。

    趙柯加上十分。緊接著s開始出第三題:“剽竊一詞的英文為plagiarism,其來源為拉丁文plagiarios。那麼請問,plagiarios在拉丁文中的原意為:

    a.掠奪者或者綁架兒童的人b.奸詐的小人c.背信棄義之徒”

    游教授按下了搶答鈴,微笑著緩緩說道:“應該選a。奸詐小人、背信之徒都是希臘文plagios的源義。雖然也和plagiarism相關,但拉丁文裡的plagiarios並不是這個意思。”

    游教授學識淵博,涉獵頗廣,趙柯腦子靈光,手速快,還會蒙。等到s出完八道題後,游教授得了五十分,趙柯得二十分,傅恩東得了十分,羅珍卻仍然一分未得。

    鏡頭驟然掃過,四人的臉一一被放大在舞臺一側的電子屏上。羅珍一頭卷髮,身穿斗篷式的上衣,眼神陰鬱;傅恩東長得濃眉大眼,看上去一身正氣,任誰也猜不出他竟然是個濫用職權的貪官污吏;游教授淡淡笑著,氣定神閑;趙柯皺著眉,看上去有些焦慮,不斷地搓著手,點著腳尖。

    s忽地發出一聲輕笑。

    “不如臨時改變一下規則吧。最後四道題,就不需要你們搶答了。這四道題將被合併成一道,不論快慢,只要受典人能夠答對,就可以獲得四十分。”

    他臉上的貓臉面具在燈光的照映下顯得愈發妖異,金髮閃著光華,方嵐定定地看著,不知為何,心上閃過了一絲異樣。

    “這道題是:猜猜你們自己所犯的罪惡是什麼,儘量用十個字以內概括。不要慌張,不要隱瞞,你們每個人都有五分鐘的時間來考慮。在這五分鐘裡,我將會向台下的受典人宣讀接下來的換搭檔賽的規則。好的,五分鐘計時——開始。”

    “接下來我說的話,如果你們沒有聽懂,或是漏聽,可以在機械兔聯絡器上另行查看。”

    “下一輪恩典世界為《彗星來的那一夜》。當彗星降臨地球的那一夜,無數個平行時空將會並聯在一起。在這些平行時空中,存在著一個又一個你。有的你窮困潦倒,有的你飛黃騰達,而差別的根源,也許就在於一個微不起眼的選擇。

    既然是奇異恩典,所以我希望你們心懷感激。出於這樣的目的,在下一輪世界中,我將為你展現這無數個平行人生中,你最好的人生長什麼樣子。而你要做的,就是殺掉這個過的最幸福最快樂的自己,然後,取而代之。不過呢,所有平行人生都是建立在你還沒有接受奇異恩典的基礎上的,所有就不要奢望你的人生中有你的搭檔出現了。

    是的,本輪換搭檔賽為單人對抗。受典人將依據殺死‘平行世界中的最好的自己’的所用時長進行排名,排名靠前者將獲得更高數額的積分,並將獲得選擇搭檔的優先權。舉例來說,如果你得了第三名,你將可以選擇在你之後的任何受典人為搭檔,對方不能拒絕。至於搭檔重組後的積分計算方式,則是你之前二人組的積分除以二,加上你在換搭檔賽中所得的分數,即是你的總積分。新的二人組的積分,就是兩個人的積分之和。

    任務完成之後,受典人有三個選擇:在自己的平行世界中停留一周;進入任意一名還未完成任務的受典人所在的世界,在那個世界停留一周;立即返回機械兔空間。不過只要受典人任務完成,24小時之後,其所在的平行世界將趨於停頓,所有生命都將消失,只留下空曠的城市。

    值得說明的一點是,由於彗星的經過導致平行時空出現了交集。所以,在你身邊很可能也潛伏著其他想要取而代之的、來自其他時空的‘你’,不要輕敵,不要小看那些另一個自己。如果任務沒有完成即死亡的話——也許是被另一個‘你’殺死,也許是被某名受典人殺死——你本輪將會被直接淘汰,進入審判階段。”

    方嵐聽著,又是緊張忐忑,又有幾分好奇。好奇是因為她也很想知道自己最好的人生長什麼樣子。而忐忑,則是因為在這一輪世界,他們將會單打獨鬥,孤軍奮戰。這一次,薄易真的不在她身邊了,而她要做的,是殺死那個過的最快樂最幸福的自己。雖然說是取而代之,但事實上她最多也只能過24小時的快樂時光。

    如果她和薄易都排名靠後,他們會不會先被別人強行選為搭檔呢?

    方嵐側過頭來,凝視著薄易的側臉,突然想起了那個覬覦薄易的白髮變態牙醫任亦然。薄易這麼厲害,肯定有很多人都想搶走他。

    那麼……

    方嵐暗自握了握拳!

    誰也別想從她手裡搶走抖s!!!管他白頭發黑頭髮,管他是牙醫還是獸醫,誰也別想!她一點要贏!

    五分鐘計時結束。舞臺燈光聚焦在了四位作答者身上,他們神情各異,心思不一。

    羅珍將長髮撩至身前,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耐與焦慮,緩聲說道:“我就算拿了這四十分,也不可能贏。我只想說,每個人都有優缺點,我也有些小毛病,但我覺得呢,罪不至死,所以我覺得自己沒有罪。對於塔羅牌和我獨創的珍珠塔羅法,肯定是有人信,有人不信,那些不信的人絕對會說我是騙子。呵呵,我覺得這位死神大人,可能就無法理解我獨創的東西方結合占卜法。這是價值觀的問題,不是道德觀的問題。”

    輪到傅恩東時,他清了清嗓子,高聲說道:“我想,我的罪過大概是憤怒。請允許我簡單說兩句題外話。從來到恩典城後,我就很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沒有權力體系,每只兔子都是平等的,就連職業,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完全就是個烏托邦國度。這裡沒有貪污,沒有腐敗,沒有身不由己,我很羡慕。我的罪過是憤怒,當我知道我兒子被失手殺死後,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要他血債血償。事實上,我也得到了懲罰。‘謝景林案’告一段落之後,我就在權力鬥爭中失敗,被冠上了貪官污吏的帽子,迫不得已流落異國。我每天都過的煎熬而痛苦……”

    領導嘛,說著簡單說兩句,看樣子卻越說越長s嗷地發了聲怪叫,打斷了他,示意游教授發言。

    游教授笑了笑,看上去完全是個很有涵養的可愛小老頭。他長長舒了口氣,說道:“我的罪過,正是plagiarism,學術剽竊。我年輕時,名利心很重,剽竊了同事的科研成果。那時候正是特殊時期,他不方便發表,也無法發表,就把成果與我分享。後來他死在了那個特殊的年代,而我則最終發表了他的成果——以我一人的名義。這項成果令我嶄露頭角,卻也令我惶惶不安數十載,今天總算是說出了口。”

    最後一個是趙柯。他的眼睛很大,略微有些突出,身材則很瘦小,略微還有些駝背。明明年齡不大,比薄易也就大個一兩歲,但兩人看起來完全是兩代人。

    他扶著話筒,想了想,說道:“我的罪過,應該是——迫不得已,助紂為虐。我也知道這是錯的,可你們說,大環境這樣,我要想過得好,我能有的路嗎?我只是個小人物。就算我有罪,也有千千萬萬的人犯著和我一樣的罪過。”

    四人說完之後s沉默了一會兒,忽地跳了起來。伴隨著他這突然一跳,整個舞臺的燈光都霎時間炫酷了起來,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光束在舞臺上來回閃耀,方嵐看著,簡直覺得自己眼睛都快瞎了。

    啪的一聲,燈光消停了下來。

    s大笑著,忽然跑到羅珍的身後,大聲道:“你根本不懂占卜,卻滿口胡言。因為你,有的人痛苦糾結,有的人家破人亡。你用故弄玄虛的塔羅預測,引誘人做出錯誤的選擇,卻不知悔改。”

    他又拍了下傅先生的腦袋,說道:“你就是個貪官,濫用職權,貪財好色,草菅人命,卻還狡辯!”

    傅先生惱怒至極,轉身去看他,他卻又走到了游教授的身後,歎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你有悔過之心,可幾十年間,卻沒有悔過之舉。”

    游教授搖了搖頭s跳到趙柯身側,拿他的頭頂當鼓面似的連續拍打了好幾下,道:“你本性勢力,惟領導馬首是瞻,無時無刻不在拍馬屁,卻還說自己是身在體制中,萬事不由己。虛偽。”

    他又走到舞臺中央,擊了兩下掌。燈光乍暗,又迅速亮起,而舞臺上,只剩下了游教授一人。

    魔性的音樂再度響起s搖擺著身軀,貓臉面具愈顯猙獰可怕。但聽得他高喊道:“請——投——票!”

    “投票投票!”在場的兔子跟隨著s一起盡情搖擺,口中齊聲高喊。

    方嵐有些揪心地看著電子顯示幕上的投票結果,卻見那個數位停在了49.2%,直到音樂結束時,它才蹦了一下……蹦到了49.4%。

    場中有的兔子發出了遺憾的歎氣聲,而臺上的游教授卻緩緩地笑了,溫聲說道:“我可以再說兩句嗎?請您給我一點時間。”

    s點了點頭。光束集中在了游教授身上。

    他雙手合十,緩緩說道:“感謝死神恩賜我這一段神奇的旅程,讓我知道,原來還有那麼多光怪陸離的世界存在。這一段旅行,我非常快樂。紅樓夢第三回,有一句詩說:天地迴圈秋複春,生生死死舊重新。我相信死亡不是結束,而是新生。我只有一個請求,希望最後勝出的那兩人,能夠向全世界揭發我的過錯。只有這樣,我才安心。”

    他說罷,對著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而他的身形,漸漸化做了透明。

    第二期審判秀,就此結束。而換搭檔賽,即將拉開序幕。

   第53章 奇異的彗星(1)

    奇異的彗星(1)

    1923年時,彗星來的那一夜。一個芬蘭女人向警/察報警,說家中出現了一名陌生男子。警/察前來調查,卻發現這個男人正是她的丈夫。

    “這不是你的丈夫嗎?你不認識他嗎?”調查人員狐疑地問道。

    女人沉默了一下,說道:“我昨天才親手殺死了他。這個男人,絕不是我的丈夫。”

    然而即便她承認了犯罪的事實,員警也無法逮捕這個女人。因為眼前的男人,從生理上來說,確確實實是她的丈夫。

    1923年,彗星過後的芬蘭,有的人不在自己家中,有的人遺忘了許多事情,有的人迷了路,發現自己身處陌生的地方。他們卻不知道,這是由於彗星的作用,導致平行時空出現了交叉與重疊。那些迷失的人,其實是走錯了時空。

    方嵐此時此刻,正戴著墨鏡和太陽帽,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曬太陽……不,她只是看上去像是個曬太陽的遊客而已。事實上,她在伺機而動,殺死另一個自己。

    她看了眼報紙上的日期——2015年7月5日。按理說來,這一天應該是她父親方信的祭日,然而在這個世界裡,她的父母都安然無恙。這個世界裡的方嵐單純而快樂,沒有任何困難地考上了知名學府,正在和父母及男友竇洋一同在海邊度假。

    她緩緩抬頭,看向不遠處。

    沙灘上,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穿著白色吊帶和牛仔短褲,正和另一個竇洋手拉著手奔跑著。他們時不時停下,或是湊在彼此的耳畔說一會兒悄悄話,或是彎下腰來,一起用樹枝在沙灘上寫字畫畫,笑容天真而美好,惹來不少遊客向他們投去羡慕的目光。

    方嵐腦補了一下自己和薄易手牽手在沙灘奔跑、說悄悄話、拿樹枝寫字的樣子,抿了抿唇,搖了搖頭,簡直笑到內傷。

    另一個自己的身邊都是人,方嵐不方便動手,只好壓低太陽帽的帽檐,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這對幸福快樂的男女身後。

    終於,她遙遙聽見另一個方嵐聲音清脆地對著小男友撒嬌道:“我要去廁所換比基尼啦!你也趕快去換泳褲嘛~我們一會兒在這兒匯合,然後一起去玩水上摩托和海上降落傘,好不好?”

    方嵐背對著兩人,只聽見竇洋似乎和她低語了兩句什麼,惹得少女連連嬌笑,還錘了他兩拳。兩人又膩歪了一會兒,這才各自散開。

    方嵐等了一會兒,緩緩轉過身來,誰知身體卻碰巧撞上了往男廁方向走的竇洋。

    她匆匆抬頭,看了眼竇洋,隨即飛也似的收回了目光。竇洋爽朗地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說道:“對不起。”話音剛落,他好奇地多看了兩眼方嵐,說道,“誒?大姐,你和我女朋友好像啊。”

    大姐?!

    大姐……

    被前任男友叫大姐的方嵐受到了一百萬點精神傷害,連忙提快步伐,朝著另一個自己追了過去。邊快步走著,方嵐邊自我安慰道:這裡的方嵐是黑長直,高馬尾,穿衣服也走小清新小性感的路線。再看看自己,太陽帽、墨鏡、白襯衫黑短褲,黑色的大波浪外加鮮豔的紅唇,確實顯得成熟了那麼一丟丟。也難怪竇洋會喊自己是大姐。

    方嵐鬱悶至極,但轉念一想,又有些感慨:自己所認識的那個小男友,連十八歲都沒有活到。而在這個世界裡,自己竟然有幸見到他二十歲的樣子。他個子比記憶裡更高,身材也結實了不少,少了幾分少年時的痞氣與玩世不恭,轉而變得愈發穩健和開朗起來。

    如果從未遇見過自己,他大概也會遇見某個像這裡的方嵐一樣單純美好的女孩子,和她一起度過幸福甜蜜的青春年華吧?

    方嵐覺得鼻子一酸,眼淚立刻就要流下來,連忙揉了揉眼睛,走進了海邊的女廁。

    現在正是旺季,女廁裡人不少,基本上都是來這裡換泳衣的,有些等不及的女人直接就在隔間外換了衣服。方嵐定睛一看,另一個自己正抱著藍色的比基尼,默默地排在某支隊伍的末尾,她連忙從人群間擠了過去,悄無聲息地排在了她的身後。

    等到過了一會兒,當另一個方嵐緩緩推開隔間的門,抱著比基尼走進去時,方嵐微微眯眼,順勢將她推了進去,隨即閃身入內,扣上門鎖。

    單純的少女一驚,正要回頭,眼前的女人卻猛然單手捂住她的口鼻,越捂越緊。土著“方嵐”雖然小時候也和父親方信學過格鬥,但是近幾年卻一直忙著學習考試談戀愛,哪裡顧得上練?而來自奇異恩典的方山風大學期間也一直堅持練習空手道,在體力上完全碾壓土著方嵐,不多時,她便感覺自己懷裡的女人身子越來越沉,再也沒了動靜。

    她殺了她自己——那個活的最單純快樂的自己。

    方嵐一摸她的手腕,確定她已沒了脈搏,這才將她鬆開。

    女人死氣沉沉的身體滑了下去,頭磕在馬桶蓋上,發出了重重的一聲響動。

    方嵐知道,過不了多久,土著方嵐的屍體便會消失,而自己則會取代她,度過24小時的快樂時光。她緩緩移開目光,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困難,心情分外複雜,難以形容。

    她從土著方嵐的懷中拿起比基尼,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緩緩褪下短褲,換上了比基尼。換好之後,她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機械兔聯絡器,手指一滑螢幕,只見螢幕上跳出了一隻不斷奔跑著的兔子。那只動畫版的小機械兔邊跑邊說:“恭喜恭喜!恭喜恭喜!您在本次換搭檔賽中獲得了第五名的好成績,所用時長為42分鐘,所獲積分為1400分!您的個人總積分為4600分!希望您能遇上滿意的新搭檔!”

    第五名……方嵐有點兒高興。這個成績在她看來已經很不錯啦。

    不知道薄易的成績怎麼樣呢?在她之前,還是落到了她後邊?

    土著方嵐的屍體已經完全消失了。方嵐拿起機械兔聯絡器,借著聯絡器的前置鏡頭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披著的卷髮變成了高高紮起的黑直馬尾,原本刻意修剪的粗平眉也變成了更顯活潑自然的弧形眉。由此看來,她已經完全取而代之了。

    方嵐正想著,機械兔聯絡器又開始震動起來。她關掉攝像模式,只見螢幕上彈出了一個彈窗,那只小兔子邊跑邊說道:“已經有兩名受典人在您尚未完成時選擇前往您所在的世界。請您注意!請您注意!”

    方嵐愣了一下,邊把機械兔聯絡器放回包中,邊打開隔間的門,暗想道:她是第五名,那麼也就是說前四名裡有兩個人都選擇來到她的世界?這兩個人會是誰呢?怎麼想都應該有薄易吧~

    果然,她一背著包,走出廁所,便看見不遠處的椰子樹下靠著個男人,整個沙灘上就屬他穿的最多。方嵐傻笑了一下,大步走了過去,在他面前停下,伸手就去解他扣子,口中笑著說道:“穿這麼多幹嘛?你不是最喜歡露你的大腹肌了嗎?”

    薄易抬眼看她,皺了皺眉,低聲道:“這套比基尼太暴露了。去買套連體泳衣換上。”他邊說著,邊冷著臉,低下頭,竟然當真拿出了錢包來。

    方嵐故意擠著胖乎乎的小姐妹,在他胳膊上蹭來蹭去,不滿地嘟囔道:“剛才都有人喊我大姐了。我不想穿的太保守。”

    再說了,這套比基尼也不是很暴露啊!

    方嵐低頭看了看,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比基尼該有的樣式嘛。

    薄易聞言,挑了挑眉,微微側過頭來,冷冷勾唇,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可方嵐現在已經完全不怕這位陷入戀愛中的抖s了,反倒覺得他陰沉著臉的樣子帥到合不攏腿。

    她笑了笑,心甘情願做了妥協,拉著薄易往旁邊的小攤走去,說道:“好啦,我去買一件那種披在外面的罩衫,好不好?來,也給你買件泳褲。唔……一會兒陪我玩降落傘和水上摩托好不好?”

    她潛意識裡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竇洋也好,父母也好,都是假的。她不敢去見他們,害怕見面之後,自己更加難受。

    在這個世界裡,最真實的就是薄易了。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裡的他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方嵐歎了口氣,臉上複又浮現出快樂的笑容來。她興致勃勃地替薄易挑著泳褲,正在來回比對時,忽地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疑惑而又有些著急的聲音——

    “小嵐,你在做什麼?”

    方嵐只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了數秒。

    是媽媽!

    她已經幾年沒有聽見過媽媽喊自己的名字了。

    淚水驟然盈滿眼眶,方嵐吸了下鼻子,趕緊用手背抹掉淚水,卻聽得身後的母親又溫聲說道:“小嵐,竇洋一直在找你呢。你在這兒忙什麼呢?這個……這位先生又是哪位?”

    方嵐強忍著流淚的衝動,緩緩轉過身來,面向久違的母親,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她。這裡的她看上去臉色很好,眉眼間一絲愁苦也無,完全不像在另一個世界裡那樣憔悴而飽受煎熬。

    她正竭力壓制著情緒,薄易卻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對著方媽媽溫柔說道:“伯母,您好。我是方嵐的男朋友。我叫薄易,很高興見到您。”

    男……男朋友?

    方嵐尷尬地抽搐著嘴角,果然看見母親的眼神一變,皺著眉,看了眼她。

    她現在該怎麼做?否認薄易是男友的話,抖s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承認薄易是男友的話,那麼在爸媽眼中,昔日單純美好的小方嵐就完全變成腳踏兩條船的渣女了!

    啊啊啊到底該怎麼說啊!

   第54章 奇異的彗星(2)

    奇異的彗星(2)

    方嵐的媽媽姓楊,名叫做楊惠儀,從前是舞蹈老師,後來由於方爸爸常常不在家中,要麼在出差,要麼在登山,楊惠儀便辭了工作,做了家庭主婦。然而即便如此,叛逆的方嵐還是在高二時走上了歪路。

    一直以來,方嵐都對逝去的母親相當愧疚。媽媽為她付出了那麼多,隱忍了那麼多,而她卻對媽媽做了什麼?

    每每想到往事,方嵐都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兩巴掌。

    怔怔地看著眼前目露譴責的母親,方嵐想了又想,上前挽住媽媽的胳膊,小聲說道:“媽媽,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腳踩兩隻船的……”

    媽媽啊,她根本就沒有腳踩兩隻船好嗎!

    方嵐抿抿唇,硬著頭皮,十分為難地繼續編造道:“我……我其實……我其實早就對竇洋沒有感情了,並且交了新男友薄易。但因為我……我害怕傷害……傷害竇洋,所以一直拖著,沒有告訴他……”望著母親的眼神,方嵐由大女人變成了小女孩,聲音越來越低,眼中滿是忐忑。

    楊惠儀望著女兒怯弱的小模樣,歎了口氣,說道:“今天晚上,你們三個人,要坐在一個桌子上,好好地談一談。我和你爸會在旁邊監督。”

    什麼?三個人?坐在一個桌子上?爸媽還在旁邊監督?媽媽,你女兒的尷尬恐懼症要犯了啊!

    方嵐目含乞求,挽著楊惠儀的胳膊搖來搖去,說道:“媽媽,別這樣。您先幫我瞞幾天好不好?一天,就一天。我肯定會和竇洋交代清楚的。您相信我,我絕不會再這麼下去了。”

    到底是親生女兒,楊惠儀雖然生氣,可一看見她五官都皺在一起的可憐模樣,只好妥協,語氣雖溫和,態度十分嚴肅地教育道:“不要把感情當成兒戲。愛情不是心血來潮,而是一份重大的責任。你選擇了什麼樣的愛情,就會面對什麼樣的人生。你如果不喜歡洋洋了,可不要耽誤人家,坦坦白白地告訴對方。要知道我楊惠儀可沒有腳踩兩條船的女兒。”

    方嵐松了口氣,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道:“謝謝母親大人的信任。我絕不做腳踩兩條船的女人,絕不把感情當成兒戲。”

    楊惠儀睨了眼她,忽地說道:“天這麼熱。快去幫媽媽買個雪糕吃。給你新男朋友也帶一支。”

    方嵐聽著母親話裡的意思,其實是打算支開她,單獨和薄易說話。她有些擔心,對薄易努了努嘴,看見薄易對她輕輕眨了眨左眼後,方嵐滿心忐忑地緩緩走開,去買雪糕去了。誰知道賣雪糕的地方還挺偏,方嵐長長地歎了口氣,覺得快去快回,撒腿就往小商店的方向跑了過去。

    方嵐一走,楊惠儀就抱著雙臂,上下打量著薄易,輕輕啟口說道:“不知道薄先生年紀多大了?在哪裡工作?怎麼和我女兒認識的?”

    薄易微微一笑,難得溫和地說道:“我今年二十八歲,自己做生意,在北京開了健身房、散打拳館還有賽車場。我和方嵐……”提起方嵐的名字,他的笑意漸深,“我和方嵐是在一場聚會上認識的。”

    楊惠儀面色不變,狀似隨意地說道:“薄先生到了適婚年齡了啊。小夥子人長得帥,也有錢,應該很多女孩子追的吧?”

    薄易輕笑了下,回答道:“是,是到了適婚年齡了。所以我想要娶您女兒。”

    楊惠儀一聽,有些驚訝地看他一眼,隨即緩緩收回目光來,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些事情,不著急說。小嵐年紀還小,很單純,很容易受騙。薄先生應該也看出來了,她做事情還很不成熟。她的人生觀、價值觀都還沒有成型,等到她受了幾次教訓,真正成熟、真正認清自己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男人,適合什麼樣的愛情。”

    薄易緩緩笑了,點點頭,說道:“您說得對。”

    所以她原來喜歡竇洋那樣的小男生,現在喜歡我。抖s憋著後半句話沒說出口,心裡卻很是有幾分愉悅。

    兩人在這邊聊著天,方嵐在那邊剛買完雪糕,正打算抄一條近路返回。

    她一手拎著袋子,一手拿著小雪人雪糕,拆開雪糕包裝之後,看著那小雪人歪斜得像鬼一樣的眼睛和嘴巴,傻笑了一下,無比幸福地張開嘴來,正要咬時,忽地感覺身後一陣巨大的衝力來襲。她眉頭一皺,察覺到了異樣,連忙迅速轉身,朝身後抬腿一踢。

    方嵐經抖s指導調/教後,身手又好了不少,腿功尤其厲害。她這腳一踢下去,來人只覺得肩頸處劇痛無比,胳膊一軟,手中的水果刀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方嵐眼疾手快,一把踩住那水果刀,飛速彎腰撿了起來,緊緊握在手裡,對著趴在地上低吟著的亂髮女人沉聲說道:“你,抬起頭來。”

    那女人卻一直捂著肩膀,痛苦哀吟,長髮髒亂至極,遮住了她的大半容顏。方嵐手握水果刀,微微蹲下身子,一把挑開她的頭髮,只見映入眼簾的那張臉……就是她自己。

    地上的“髒亂方嵐”忽地眼睛大張,口中支支吾吾地不知在說些什麼,完全像是個瘋子。方嵐怔怔地看著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能淪落到如此地步。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我就能見到爸爸媽媽,就能見到竇洋……就能回去……”髒亂方嵐忽地痛哭起來,猛地撲了上來,方嵐嚇了一跳,連忙起身避開,而髒亂方嵐卻竟然在地上猛爬數下,一把抱住她的小腿,張嘴就啃了上來。

    媽呀!方嵐連忙下意識甩著袋子去砸她的臉,隨即又手持水果刀去捅她。幸好她抄了近道,這條路上的行人不多,不然行人看見這一幕還不得嚇個半死?

    方嵐氣急,抬腳狠狠一踢,抵著她的臉,將她死死踩在腳下,隨即用水果刀刺穿了她的胸膛。等到她沒了氣息之後,方嵐按著她的身子,趕在她的屍體消失之前尋找她身上的線索——她實在太想知道自己怎麼會混的慘成這樣了。

    她找到了一個好像狗牌似的東西,一盒已經拆封的杜蕾斯。再看這個髒亂方嵐的身上,到處都是燙傷的瘡疤和繩子捆綁的紅痕,方嵐看著,便背上生出一股寒意。

    髒亂方嵐的屍體漸趨透明。

    方嵐心上發冷,定定地看了狗牌一眼,只見上面寫著一行英文——

    hill`h(hill的專屬母狗)

    她心上一震,立時把狗牌遠遠扔開。她蹲在地上,腦中昏沉沉的,亂到了極點。

    在另一個世界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厲赫到底對那個世界的她做了什麼?

    等一等。

    方嵐忽地脊背生涼——她沒有聽到狗牌落地的聲響。

    她緩緩抬頭,身後的男人把玩著狗牌,無聲無息地靠近著她,逐漸拉長的黑色影子已經完全籠罩了她的身體。

    “小嵐。我這次的排名,在你之前呢。”

    男人妝容比起之前更加精緻,五官美得不食人間煙火。方嵐卻皺了皺眉,抬腿便是一踹,趁著厲赫閃身避開之際,她已經拔足狂奔,朝著有人的地方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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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奇異的彗星(3)

    奇異的彗星(3)

    然而這一次厲赫卻沒有放她跑走,竟然一直窮追不捨。方嵐簡直要嚇死了,有種瞬間穿越到templerun的恐怖感,幸好這裡是旅遊勝地,方嵐跑了不過幾百米,就進入了一條滿滿都是人的購物街。

    她不敢鬆懈,在人群中見縫插針地往前擠著,誰知厲赫卻微笑著跟隨在她身後四五米的地方,距離竟然逐漸縮短了。

    方嵐邊走著,邊暗自揣測起厲赫的實力來。

    兩個人還是好友時,厲赫從來沒有展露過拳腳功夫,那時候方嵐還總是故意和他打架,開玩笑說要和他過招,每次厲赫都只是微笑著看著她,任她欺負。不過厲赫的體育成績不錯,方嵐記得他還曾經邀請自己去運動會上看他表現,只不過方嵐那天臨時有事,沒能去成。

    十幾歲的厲赫常常穿著迷彩服,或是帶有迷彩元素的休閒服飾。他對軍/械、槍支都十分瞭解,講起來時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至於hill,根據薄易所說,他在殺人時往往是先用槍擊打,之後才會對受害者施虐。這麼說來,他可能擅長射擊,卻不一定精於格鬥?那麼自己如果與他正面對上的話,會不會還有幾分勝算?

    方嵐活動了下手腕。

    一隻手忽地搭在了她的肩上。

    方嵐一驚,背上一涼,抬手就去抓那只手,想要順勢來個過肩摔,誰知剛一觸上那手,便聽得手的主人高興地說:“小嵐,我找到你了!剛才阿姨跟我發短信,說你臨時要去買點東西,我只和叔叔先一起逛逛街。對了,你要買什麼啊?”

    這個聲音乾淨而爽朗,方嵐一愣,緩緩回過頭來,便對上一張陽光帥氣的面孔。

    竇洋剪了小短寸,好看的臉上還沾著細細的白沙,而耳上的耳釘則像個圓圓的小扣子,扣子裡寫的是個嵐字——這個小傻子,肯定不知道這個耳釘是人家日本組合嵐的周邊產品,傻乎乎地買來秀恩愛。

    而在他身邊,與他一起逛街的男人面容堅毅,笑容卻很溫和,正是方嵐那……陰陽兩隔,三年未見的父親方信。

    “爸……”方嵐鼻頭瞬間紅了,臉上卻露出了傻笑。

    方信微微一愣,拍了拍她的腦袋,有些哭笑不得地說道:“怎麼了這是?受什麼委屈了?”

    “爸爸。”方嵐不說話,一下子挽住父親結實的胳膊,倚在他的肩頭。淚水到底還是沒能忍住,跟開了閘似的流了出來,方信只感覺肩上傳來了些許濕潤感,又是奇怪又是擔憂。他這個小女兒最近總是標榜自己獨立成熟了,出來玩也只和男朋友一起待著,再也不像小時候那樣親近爸媽了,怎麼現在又這麼依賴自己了?

    難道小嵐和洋洋鬧彆扭了?

    方信暗自思索著,抬頭看向竇洋,卻見這小夥子一臉陽光的傻笑,根本沒注意到方嵐的不對勁。嘖,這兩個小傢伙都是孩子,到底能不能照顧好彼此啊?

    他正想著,卻見竇洋一臉驚喜地拉過來一個男生,似乎是碰巧遇上了朋友。兩人聊了幾句後,竇洋摟著那個男生的肩膀,高興地說道:“小嵐,叔叔。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學長厲赫,也是我的好兄弟。他高中就出國了,我們好幾年沒見了,沒想到能在這兒遇上。”他又向厲赫介紹方信和方嵐,“這是我女朋友方嵐,哈哈哈,我們是姐弟戀,她比我高一屆……漂亮吧?這位是方叔叔,方叔叔可厲害了,是我心裡最棒的登山家。”

    原來這個世界的方嵐不認識厲赫?

    方嵐身子一僵,硬生生地逼著自己止住了淚水,緩緩偏過頭來,目含警告,瞪著厲赫。竇洋看著方嵐狠厲的眼神,皺了皺眉,有些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

    厲赫卻仿似渾然不覺,笑容輕淺,向著方信緩緩伸出了手。

    方信禮貌握手,心中卻下意識地不大喜歡眼前這個男生。

    兩人的手相握之時,厲赫略略低頭,抬眼定定地看著方信,忽地露出了一個古怪的笑容,看的方信更是眉頭微皺,草草一握,便收回了手來。方嵐的心上卻咯噔一下,生出一個可怕的猜想。

    世界上哪兒來那麼多連環殺人狂?潘攀所目擊到的那個殺手,會不會就是厲赫?這傢伙長得秀氣,帶上假髮完全就是個十成十的冰美人。厲赫扮成女人殺人,以期降低方信的警戒心,這也未必沒有可能。

    再聯想到“髒亂方嵐”身上的狗牌,以及那觸目驚心的傷痕……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事能讓他這麼恨自己?殺死自己的父親,還在另一個世界裡那麼虐待自己,這也太喪心病狂了。

    等到這邊一行人和方媽媽薄易在海邊的海鮮燒烤攤上匯合時,氣氛已經古怪到了新高度,便連竇洋都猶豫著不大敢說話。

    藍天暖陽,碧海白沙。天上飄著玩降落傘的青年男女,海上的汽艇不住發出震耳的轟鳴聲,沙灘之上,小孩子們歡笑著跑來跑去,一切看上去都簡單而美好。然而在這個小小的燒烤攤上,六人圍桌而坐,心思各異,除了方信和楊惠儀這對長輩偶爾說幾句話外,年輕人們都異常沉默。

    薄易的身份是“方嵐巧遇的朋友”,而厲赫的身份則是“竇洋巧遇的朋友”。兩人面對面而坐,薄易和方嵐雖然同處一排,可中間卻隔了個方媽媽,而竇洋則挨著厲赫坐著,另一邊則是方爸爸。

    方嵐坐立難安,心神不寧,忽地聽到竇洋叫她一起去買啤酒,她看了眼薄易,見薄易點了點頭,這才起身走向竇洋。不成想竇洋竟然一把摟住了她,方嵐身子一僵,又不好推開自己的“現任男朋友”……之一,只好由他摟著,不敢想像薄易的眼神,就這樣僵硬著身體和竇洋一起往賣冰鎮啤酒的小攤走去。

    竇洋一直在和她說笑話,逗她開心,方嵐的心思不在這上面,只好嘻嘻哈哈地假笑。

    誰知等離開了身後那些人的視線範圍後,竇洋忽地鬆開了她,有些委屈地說道:“小嵐,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是我做了什麼讓你生氣了嗎?”他摸著下巴,做出一副苦苦思索的樣子,耳上的嵐字耳釘在陽光照耀下映出彩色的光華,整個人看上去可愛到了極點。

    方嵐一愣,正要回答,竇洋卻忽地有些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是不是討厭厲赫啊?可是他今天還得跟咱們住一晚上呢。他訂的那個旅館忘了給他留房間,他沒地方住,正發愁呢。咱們不是正好租了個海景別墅嗎,有好多房間空著呢,讓他住一晚上唄。你放心,他就是順路來這邊玩兒一兩天,明天晚上就走。”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厲赫是個好人。你別看他看上去有點兒陰沉,其實人可仗義了,對我這個學弟也特別照顧。”

    方嵐心上一動,試探著問道:“厲赫家裡是做什麼的啊?高中就出國念書,肯定家境挺不錯的。我也沒有討厭他。我當時眼神確實不太友好,但那不是針對他的。”

    竇洋松了口氣,臉上又露出了輕鬆而快樂的笑容來。他拉住方嵐的手,和她十指相扣,每走一步都要把兩個人的手甩到老高,隨即還低低地傻笑。他隨意回答道:“學長家裡很有錢,不是一般的有錢。不過學長的爸媽好像很少在他身邊,我去他家裡玩過幾次,只有一些小貓小狗陪著他。學長家有好幾座豪宅,平時都是他一個人住。他不愛雇傭人,嫌麻煩,家務都自己做,人不錯吧?”

    方嵐聽著,若有所思,卻忽地看到竇洋定定地看著她,問道:“薄易是做什麼的?你怎麼認識他的?”

    方嵐一笑,說道:“在健身房認識的。那家健身房就是他開的,我們又總是在一個時間去健身,時間長了,就熟了。”

    “這樣啊……”竇洋笑了笑,溫聲說道,“他說你們是在聚會上認識的。”

    方嵐假裝忙著和賣酒的老闆交談,沒聽見竇洋說什麼,心裡卻有些慌張。還有不到二十個小時,這個世界裡的所有人都會消失不見。她即便潛意識裡覺得這個世界是虛假的,爸媽和竇洋也不過是一串資料、幾行程式碼,她也不忍心給竇洋留下一段不那麼快樂的時光。

    她欠這個男孩子太多了,不如趁這個機會,把她所虧欠的,儘量彌補給這個虛假的竇洋。

    方嵐抱著啤酒,輕輕歎了口氣,調整了下心情,揚著燦爛的笑臉,轉頭說道:“洋洋,別想太多了。”

    竇洋靜靜地凝視著她,忽然也揚起唇角,快步跟上她的步伐,重重地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好的。小嵐讓洋洋做什麼,洋洋就做什麼。你不讓我想太多,那我乾脆什麼都不想了……我只想你。”

    方嵐聽著這話,心裡的歉疚與酸澀又開始翻湧。她抿了抿唇,沖竇洋笑了笑,卻不敢直視他,只是說道:“快點走啦。不然等我們回去後,冰鎮啤酒都變成熱啤酒了。”

    兩人返回之後,卻發現剩下的幾個人已經變了位置。厲赫方媽方爸依次是一排,薄易孤零零一個人坐在他們對面,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時,耳朵很尖的抖s率先回過頭來,灼熱的視線定定地凝在兩個人身上,又轉而停在了兩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竇洋直直回視著他,手扣得更緊了些。

    方嵐心道:媽呀!竇洋絕對察覺到什麼了!他看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其實也敏感到不行。

    薄易緩緩勾唇,看上去竟然很愉悅。方嵐心上一顫,就看見薄大叔站起了身,意外地熱情說道:“我幫你們拎酒吧。”

    他說著,視線卻沒盯著酒,而是用灼熱的視線掃射著方嵐尷尬的臉。方嵐一愣,就感覺到右手拿著的袋子被人強硬地奪走,而就在那奪走的瞬間,男人用結實高大的身軀擋住了身後人的視線,隔著一層薄薄的比基尼摩挲了下她可憐的小屁股,還重重地擰了一下。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情侶,此刻卻變成了一對渣女賤男,被迫在父母和現任面前偷情。不過……這種偷情意外地刺激。方嵐抿著唇,臉又不爭氣得紅了幾分,看都不敢再看薄易一眼,悶不做聲,坐到了位置上。

    誰知道薄易竟然也瞅准機會,跟著坐到了她的邊上!

    厲赫身子微微後仰,手裡玩弄著易開罐裝的可樂,一臉玩味地看著對面的這對男女。方嵐厭惡他異樣而又膠著的視線,可礙于竇洋的原因,又對厲赫無可奈何,只好眼不見心不煩,不去看他。

    薄易開始和方嵐的爸爸方信聊起天來,剛開始方信還不願多說,可誰知聊了幾句之後,發現和這個小夥子十分投機,便興致勃勃地和他聊起登山、野外生存之類的趣事來。薄易卻邊和他交談,腳邊去勾著方嵐的腿,不住地蹭著她的小腿,逗得方嵐臉上更紅了,心中又羞又惱。

    這傢伙,一臉正經地和方爸爸聊著天,下邊卻一直在蹭她的腿……簡直……方嵐簡直要崩潰了,卻還要面不改色地和媽媽說著話。

    幾杯酒下肚之後,方爸爸的聊興更大了,對薄易越看越喜歡,忽地站起身來,一拍抖s的肩,說道:“小夥子,不要叫我伯父了!以後我們一起去爬山,咱們就是兄弟,叫我方大哥就行。”

    方嵐:Σ(°△°|||)︴爸爸!亂了輩分了!那我要叫他什麼?

    薄易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幸好知道真相的楊惠儀及時救場,哭笑不得地拉著方爸爸坐下,道:“真是的,喝幾杯酒腦子就不好使了。薄先生是小嵐的朋友,你以後讓小嵐怎麼叫他,叫薄叔叔嗎?”

    方信哈哈一笑,說道:“實在是我一見薄易就覺得是遇上了知己,特別投緣,十分喜歡。薄先生是硬漢啊,我就喜歡硬漢。”

    方嵐看見爸爸對薄易大加讚賞,心裡也不由得甜絲絲的,幸福到了極點,雙手捧著下巴,轉頭看了眼薄易,眼睛亮的像收攏了夜空裡所有的星光。那雙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薄易看著她那“這是我男人”的驕傲小眼神,也不由得心上一暖,微微勾唇。

    竇洋忽地搶聲說道:“方嵐,你不是很喜歡吃螃蟹黃嗎?你看,我挑了好久,集齊了三隻螃蟹金燦燦、油亮亮的黃,快來吃。”

    方嵐一怔,連忙扭過頭來,竇洋卻已經將一勺螃蟹黃遞到了她的唇邊。方嵐感動至極,連忙順從地張開嘴來。

    薄易卻突然笑了笑,微微起身,說要夾桌子那邊的涼菜吃。然而他那支撐著桌子的胳膊卻充滿了惡意,不斷地磨蹭著方嵐的小姐妹,害的方嵐連忙將勺子裡的螃蟹黃統統含在嘴裡,嚼了幾下,隨即便快速地把螃蟹黃咽了下去,連這是什麼味道都沒能仔細體會。

    薄易淡淡地瞥她一眼,忽地大聲關切地問道:“方妹妹怎麼臉這麼紅?是不是酒喝多了?”

    他說著,又頗為惡劣地去勾她的腿,幾乎令她的整條右腿都差點被抬了起來。可這傢伙臉上卻正經到了極點,看的方嵐又羞又氣,只好說道:“謝謝薄叔叔關心。這裡蚊子太多了,老是咬我,真是煩死了。”

    對面忽地傳來了噗嗤一聲笑。

    薄易冷冷抬眼,淡淡地看了眼發笑的厲赫,隨即移回目光,趁著倒酒之際對方嵐輕聲耳語道:“別擔心。我絕對不會讓他見到明早的太陽。”

   第56章 奇異的彗星(4)

    奇異的彗星(4)

    機智的抖s聲稱自己和厲赫定的是同一家旅館,結果就如厲赫所說,那家旅館忘了安排房間,所以他也只好和厲赫一起,住進了方嵐一家租下的海景別墅。

    “小嵐,過來。”

    方嵐聽見媽媽喊自己,連忙小跑了過去。只見楊惠儀拿了幾套未拆封的洗漱用品遞給了方嵐,說道:“一會兒發給那三個小夥子。”

    方嵐點點頭,忽地聽見楊惠儀歎了口氣,說道:“我覺得那個薄先生城府很深,不是一般人。而你這麼單純,又不成熟,什麼事情都沒經歷過。媽媽講老實話,你們不適合。”

    方嵐心上一動,怔怔地看向有些發愁的媽媽,輕聲說道:“媽媽,別擔心。第一,我相信薄易。第二,我會努力成熟的。第三,即便薄易他有一天真的變心了,我也會好好保護自己的。”

    楊惠儀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道:“好,我不擔心。你爸爸做了那麼多年的生意,在商海裡浮浮沉沉,別看他有時候會發憨,其實看人很准的。他既然那麼喜歡薄先生,薄先生應該是個不錯的人。不過嘛……”她的眼神嚴肅了幾分,鄭重說道,“不要忘記你答應我的。要對洋洋好好解釋,千萬不要拿話刺激洋洋。”

    再過十幾個小時,眼前的這些人都會消失,這座遊客聚集的旅遊城市會變成一座寂寥的空城,她哪裡有機會拿話刺激竇洋呢?

    方嵐心上一黯,面上卻笑容燦爛,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即抱著洗漱用品往樓上走去。她壓根沒打算給該死的厲赫送,懷揣著牙杯牙具等,第一個就往薄易的房間走去。

    薄易的房間沒有人,奇怪的是竇洋也不在房間。方嵐只好歎了口氣,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拿鑰匙開了門,先放下那一堆洗漱用品,然後隨手拿起皮筋來,紮了個高高的馬尾。

    等一等——

    方嵐戒備地抽動了下鼻子。她聞到了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她的心陡然一緊,立時回頭,皺著眉,上下打量著自己的房間。忽然,她發現屋內的地毯上躺著一隻紙飛機。

    她朝著紙飛機緩緩走了過去,微微蹲下身子,便看見紙飛機上寫著一行小字——

    “致另一個自己。”

    這個筆跡完全就和她的筆跡一模一樣。

    方嵐提心吊膽,將疊得精巧的紙飛機緩緩展開,只見紙的正中間密密麻麻寫了數行小字。方嵐讀完第一段,心中充滿了驚異:原來寫信之人正是另一個時空的自己。這個“寫信方嵐”比土著方嵐更加成熟,雖然過得沒有土著方嵐這麼順利,但和髒亂方嵐的境況相比卻好了不知多少。當彗星經過時,寫信方嵐也迷失在了時空中,她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時空,看到了許許多多個自己。不過她非常的奇特,她只能觸碰到每個時空中的方嵐,對於時空裡的其餘人和物來說,她卻是透明無形的。

    在這十幾個方嵐中,有的方嵐沒有經歷叛逆的青春,不認識竇洋也不認識厲赫,但也因此考上了一所頂尖的大學;有的她高考失利,轉而出國留學,結交了外國男友;有的她得了重病,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但仍然堅強樂觀地面對生活。

    “你是我所見到的所有方嵐裡最幸福的一個,生活無憂,一切順心。我無意奪走你的生活,因為你一定也為了這樣幸福的生活付出了努力,這是你應得的;我所在的世界儘管千瘡百孔,但那也是我應得的人生。

    我希望你能繼續幸福下去。所以我要告訴你:遠離厲赫。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在我的世界裡,他殺了我們的父母,也殺了竇洋,還殺了許許多多的別的人,成了連環殺手hill。不過幸好,在我的世界裡,他只囂張了一年多,便被一個叫薄易的男人(是的,就是你的朋友薄先生)抓到,交給了警方。

    在其他我所見到的世界裡,只要我們和他相遇,絕對不會有好結果。其中有一個世界令我難以忍受,覺得十分可怕,必須要說給你聽來警示你。在那個世界裡,厲赫害死了我們的父母,殺了竇洋,那個世界的方嵐精神崩潰,被送進了精神病院,然而沒過多久,厲赫就把她偷了出來,囚禁在了地下室裡,對她折磨、施暴,導致那個方嵐精神錯亂,完全成了個瘋子。他說他愛著方嵐,其實那完全只是畸形而變態的佔有欲!他是個惡魔,請你和他保持距離,儘量避免在他面前出現,避免和他交談。只有這樣,你才能長久地幸福下去。

    我要去找返回我的世界的路了。祝你永遠快樂下去。——另一個方嵐”

    這封信令方嵐震驚到了極點。

    截止到拆開信之前,她僅僅是懷疑厲赫殺了方信,至於母親和竇洋的死,她還傻傻地以為是意外。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全都是厲赫幹的。

    方嵐忽地聽見身後傳來了吱喲一聲。

    她猛然回首,只見立式衣櫃的櫃門被從內向外推了開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把槍,一把對準了自己的槍,而持槍的主人則化了極其精緻的妝——他用濃重的眼線來遮掩眼上的疤痕,看上去俊美到了極致,也妖冶到了極點。

    “看完了信了?”厲赫微笑著說道,“你知道嗎?她所說的那個最可怕的世界,恰恰是我過的最幸福的那個世界呢。”

    他關上櫃門,坐在了地板上,槍口對準方嵐,近乎貪婪地凝視著她,舔了舔乾燥的唇,說道:“要不是為了比賽,我真希望能在那個世界裡多待上一會兒。在那個世界裡,你瘋了,傻了,一無所有。即便我狠狠地虐待你,你也全心全意地依賴著我。因為我是你的天,你的主人,你的上帝!你只有我。”

    方嵐咬咬牙,正要說話,厲赫卻微微眯著眼,做了個噓聲的手勢,食指豎起,抵在唇邊,輕聲說道:“別說話。乖乖聽我說。不然我就會讓你體驗下那個世界方嵐的感受。”

    他把玩著手中的槍,邊眯著眼睛,回憶過往,邊低聲說道:“其實我父母之所以遠離我,是因為他們害怕我。我從小就有反社會人格障礙,具體的表現是缺失社會共感能力……簡單說來,就是我感受不到愛,也不會恨誰,沒有悲傷,沒有恐懼,沒有興奮,沒有任何情緒,也無法理解你們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情緒,那麼鮮活的表情。我只是根據你們定下的邏輯,來判斷我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和什麼樣的舉動,我每時每刻都在表演,無時無刻不在判斷。

    然而,當我看見你時,就好像整個灰暗的世界突然有了顏色一樣。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情緒,什麼叫愛。我想讓你完完全全地只屬於我一個人。可是,你的眼裡沒有我。”

    他似乎一瞬間卸下了所有偽裝,拋卻了所有邏輯,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口中的聲音也異常平靜,一絲起伏也無:“你曾經說你是大山,要叫ain,我只能當小山,所以叫hill。可是你忘了。你曾經答應我會去運動會上看我比賽,答應我會去看我的球賽,答應我會陪我過生日,可是你總是有事。我的情緒全部都系在你一個人身上。我試著用正常人的方式去愛著你,心甘情願為你付出,包容你,我甚至想過放棄,就這樣遠遠地旁觀著你,做你一輩子的好朋友,可是我做不到。”

    他深呼吸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繼續說道:“後來有一次,你無意間開玩笑說,在你心裡,爸媽並列第一,竇洋第三,我是你的好朋友,所以排第四。我用我的邏輯判斷了一下,如果沒有你爸媽和竇洋的話,我應該就是第一了。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個邏輯並沒有錯。抱歉,我沒有想到你失去他們後會那麼痛苦,不過,我不後悔。甚至,當你撲在我懷裡歇斯底里地哭泣時,我真的很幸福。”

    方嵐簡直怒不可遏。

    這個人就是個神經病!徹頭徹尾的神經病!昔日那個淡然安靜的美少年厲赫,根本就是他表演出來的角色!他是真的有病!

    而自己的人生,就這麼被一個無意招惹上的神經病毀了!

    她猛然起身,朝著厲赫握槍的手腕狠狠踢去。厲赫面無表情,閃身避開,張手去抓方嵐的腿,卻終究是在速度上遜色一籌,抓了個空。

    方嵐怒到了極點,朝著厲赫狠狠一撞,瞬間的衝力竟連帶著把後方衣櫃的櫃門都撞得掉了下來。厲赫彎了彎唇,被她死死壓制在衣櫃內的層層衣物上,絲毫緊張感也無,雖然握槍的手已被方嵐緊緊鉗制,卻仍是掙扎著扣動了扳機。砰然一聲巨響,子彈穿膛而出,堪堪擦過方嵐肩部,直直射入了她身後的花瓶內。

    花瓶驟然裂開,碎片四散。方嵐死死咬牙,拼命伸手去奪他的槍,迫不得已和他貼的極近。厲赫看上去十分滿足,沒有握槍的手甚至摟上了方嵐的腰,不住地摩挲著,對於與方嵐的角力似乎毫不在意。方嵐沒想到厲赫看著不算健壯,力氣卻這麼大,實在有些吃力。

    恰在此時,忽地聽得一聲悶響傳來,木質的屋門被人從外面踹了開來。破門而入的男人隨手從桌子上拿了個花瓶,單手揪開方嵐。他的力氣如此之大,方嵐一下子被扔到床上,只見薄易冷著臉,驟然將花瓶砸向了衣櫃內的男人的臉部,隨即只聽見哢嚓一響,厲赫的腿抽動了兩下,便再沒了動靜。薄易卻並未因此甘休,反而奪過槍來,在他心臟處補了兩槍。

    方嵐知道這招,薄易在大逃殺世界時也用過。瞬間的旋轉暴力,造成高位頸髓損傷,厲赫必死無疑。只可惜這裡是恩典世界,他就算死了,也會在恩典城復活。

    由於厲赫並沒有殺死方嵐所在世界的那個厲赫,所以他的屍體很快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薄易這才緩緩轉過身來,對著方嵐勾了勾手指。方嵐一笑,卸下了全身的壓力,憤怒與悲傷也少了數分。

    她撿起落在地上的紙飛機信件,隨即快步走過去,推著薄易的胸膛,低聲說道:“我不想在這裡待了。我們去你的房間。”

    薄易嗯了一聲,突然打橫將她抱起,方嵐嚇了一跳,驚呼一聲,隨即又笑了起來,順勢勾住他的脖子。誰知薄易忽地微笑著說道:“我們要小聲一點。你的‘小男友’正在隔壁睡覺。”

    方嵐眼睛微張,薄易卻又說道:“騙你的。他們去海邊散步了,別墅裡沒有人。”

    偷情的渣女方嵐松了口氣,小小地捶了情夫一下,故意嬌嗔道:“薄叔叔好壞。你怎麼能勾引你好兄弟的女兒呢?”

    薄易愉悅地揚起唇角,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也投入到了“壞壞的薄叔叔”的角色當中,聲音低啞地說道:“誰比較壞呢?嗯?是誰在和男朋友說話時和另一個男人磨蹭著腿?是誰在被男朋友喂東西時,用大饅頭誘惑薄叔叔?告訴我,這個必須被好好懲罰的臭丫頭是誰?”

    方嵐紅著臉,又是害羞,又是覺得好笑,最後終究還是笑了出來,說道:“是我,是我。我早就喜歡上薄叔叔啦,所以才背著男朋友故意勾引薄叔叔。”

    角色扮演玩夠了,兩人也走到了房間裡。薄易猛然鬆手,方嵐一下子跌在床上,差點兒被彈力十足的床墊彈起來。她轉了個身,拿著紙飛機信件在薄易面前晃了晃,說道:“快看這封信。是另一個世界的方嵐寫給我的。裡面也提到了你。”

    薄易挑了挑眉,從桌上的煙盒裡掏了支煙,因為怕方嵐覺得不適,所以並不點燃,就這樣叼在嘴裡過幹癮,隨即靠著床頭,展開信件。由於常年漂泊異國,薄易的中文閱讀速度並不怎麼快,等方嵐在床上滾了好幾圈後,薄易才剛剛讀完。

    他皺著眉頭,叼著煙,抱怨道:“你的字也太難讀懂了。漢字就應該一筆一劃,板板正正,規規矩矩,你寫的也太亂了。”

    方嵐一笑,靠到他的肩頭,看著他手中的信,說道:“薄叔叔,您哪裡沒讀懂啊?”

    薄易冷哼一聲,說道:“不勞煩方小姐了,我都看懂了。”其實他還真有幾處寫的比較草的字沒認出來,但實在不好意思在方嵐面前暴露。方嵐卻格外善解人意,搶了信來,聲情並茂地給他朗誦了一遍。

    薄易咬著煙,聽罷之後,若有所思地說道:“一年多以前,我還真的差點兒抓到了他。看來我沒有完成的事,另一個時空的薄易倒是幫我做了。”

    方嵐摸著他的胳膊玩兒,又眨著大眼睛,仰視著他的側臉,問道:“對了,我得了第五名,你是第幾名?還有,你過得最幸福的世界是什麼樣子啊?在那個世界,你有沒有女朋友,或者……妻子?”

    薄易眯著眼睛,緩緩說道:“那個世界真是太荒誕了。我的父母竟然感情很穩定,後來一起回了國。父親在母親家族的支持下投身商界,名利雙收。那個我完全就是個單純,但很上進的富二代,所以,陰暗的我,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殺掉了那個光明的我。八分二十秒,我是第二名。那個可憐的傢伙似乎正暗戀著公司裡的實習生,還在錢包裡藏了她的一寸照,不過那個實習生好像有男朋友,這個傢伙還挺傷心的。”

    方嵐突然有點兒慌張,說道:“萬一第一名是那個白頭發的牙醫怎麼辦?我不想離開你。”

    薄易看著她著急的樣子,心上一軟,勾了勾唇,側過身來,正打算安慰她,褲子裡的錢夾卻掉了出來。方嵐眼睛一亮,立刻奪了過來,壞笑了一下,隨即打開了錢包。

    她翻了幾下,總算在錢夾極其隱蔽的地方找到了一張翻過來的一寸照。

    “噔噔噔噔——”她口中配著音效,一把翻過來一寸照,卻不由得微微一愣。

    一寸照上的女人有雙大大的眼睛,黑髮紅唇,就是表情有些僵硬呆滯。這不正是方嵐嗎?

    薄易也有些驚訝,方嵐卻笑了起來,嘲笑他道:“之前還說什麼不喜歡這一型,只當我是小女孩,提不起興趣。瞧瞧,在另一個世界裡的你也在癡癡地暗戀著我好嗎!”

    薄易定定地看著那張小小的一寸照,驀地笑了。

    平行時空可真是神奇啊!

   第57章 奇異的彗星(5)

    奇異的彗星(5)

    方嵐蒙地睜開眼,騰地一下坐起身來,有些尷尬地抓了抓蓬鬆的卷髮。昨天晚上她和薄易鬧來鬧去,結果困意襲來,她竟然就這麼在薄易的床上睡著了。再低頭看看身上,方嵐不禁有些臉紅——變態的薄叔叔竟然趁她睡著時幫她換了睡衣,還順帶著脫去了裡面束縛著小姐妹的-○-○-。想像了一下那副場景,方嵐抿了抿唇,暗自懊惱自己在他身邊實在太安心了,一閉眼就睡得那麼沉。

    透過薄薄的窗簾向外看去,天色尚未完全大亮,此時正處於黑夜與黎明的交界。方嵐看了眼牆上的時鐘,現在正是淩晨四點多。

    她呼了口氣,距離這個世界變成空無一人的死寂世界還有八、九個小時的時間。雖然已經習慣了一個又一個奇奇怪怪的世界的開始和結束,但是這個世界對於方嵐而言,有著極為特殊的意義。她想要好好的告別一次。

    無論真假,她以後應該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麼活生生的爸媽和竇洋了。

    借著自窗簾外透出的朦朧光線,方嵐低下頭,看向側身而眠的薄易,不由得微微笑了。雖然爸媽和竇洋不在了,但她找到了新的可以依靠的肩膀。也許她不是無數個平行世界中生活得最無憂無慮的方嵐,但她相信,只要她努力下去,在不遠的未來,她一定會得到自己應得的幸福。

    男人的睡顏安詳得像個孩子。他的眉毛是那樣英挺,睫毛是那樣的纖長,還有那高高的鼻樑,微薄且微翹的唇,實在讓方嵐移不開眼來。

    她凝視著睡夢中的男人,傻笑了一會兒,隨即將自己的長髮撩至一側,輕輕低頭,蜻蜓點水一般在他的唇角吻了一下。誰知沉睡著的抖s忽地微微睜開眼來,輕笑一聲,抓著她的胳膊把她拉倒在床上,貼在她的耳側,尚還帶著些困意,聲音沙啞地道:“怎麼醒的這麼早?”

    方嵐窩在他的懷裡,微微仰著頭,凝視著他,說道:“不好意思,我吵醒你了。”

    薄易眯了眯眼,啞聲說道:“如果覺得抱歉,不如乾脆肉償。”

    出乎他的意料,山風同志這一次並沒有顧左右而言他,反倒羞澀一笑,又突然親了下他的唇。她眼神誘人地直視著他,聲線低沉而性感地說道:“……不會讓薄叔叔等太久了。”

    薄易聞言,黑眸微亮,唇角微揚,霎時間困意全無。方嵐看著他一下子興奮起來了的樣子,撲哧一樂,翻開被子下了床,溫聲說道:“我要去準備早餐啦。我爸媽一向睡得早,起的也早,六點半就要吃早飯。而且我媽媽嘴很挑的,超難伺候,你沒看昨天吃燒烤的時候,她幾乎都沒吃什麼嗎?我想再給他們和竇洋做幾頓飯,再多看會說話、會走路的他們幾眼。”

    她忽地好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有點兒緊張,轉頭小聲說道:“我在你房間裡過夜,沒有被誰發現吧?”

    薄易靠著床頭,肌肉強健的上身即便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也晃得方嵐不敢直視。他緩緩搖了搖頭,說道:“我鎖上了你和hill房間的門,告訴他們你們覺得很困,直接睡下了。伯父本來還想來我房間和我聊聊天,幸好被伯母及時拉走。”

    方嵐松了口氣。要是爸爸真進了薄易的房間,發現他的好女兒正躺在他的大兄弟床上睡覺,那可真是……

    薄易已經被山風那一句話勾引得睡意全無,精神百倍,非要跟著方嵐一起去準備早餐。五點半左右,兩人穿戴整齊,躡手躡腳地下了樓梯。為防驚醒其他三人,方嵐跟薄易說話時都刻意壓低了聲線,怎奈何做飯這件事,聲音小不了,等方嵐煎著爸媽最愛吃的藕餅時,忽然聽得二樓傳來了開門聲,再一抬頭,便看見已經洗漱完畢,打扮的美麗清雅的母親緩緩下了樓。

    方嵐一愣,連忙打掉薄易一直撫摸著自己後背的色手,笑容燦爛地朝著媽媽迎了過去。

    楊惠儀先是一驚,隨即笑道:“你這真是太陽打西邊升起了。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你個嬌小姐,可不要再毛手毛腳地燙著自己,惹薄先生笑話你。”

    方嵐挑了挑眉。原來這個世界的土著方嵐並不會做飯嗎?

    她笑了笑,為防楊惠儀起疑,撒謊道:“薄先生廚藝很棒,我都是跟他學的。”

    楊惠儀頗為欣慰,緩緩坐到了餐桌旁邊,拿了本書,邊翻看著邊說道:“那我就等著小嵐做的大餐了。”

    方嵐應了一聲,又埋頭苦幹起來。邊切著菜,她邊在心底感慨道:幸福的人生果然容易的多啊。在她的世界裡,楊惠儀還沒有做全職主婦前,她小小年紀就開始自己做飯,鍛煉了一手好廚藝。而在這個世界裡,楊惠儀早早就做了全職媽媽,方信似乎也沒有那麼頻繁地外出,土著方嵐在父母的庇護下安穩長大,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像個大小姐一樣,除了學業和戀愛外,再沒有什麼可操心的。

    方嵐雖然對她羡慕不已,但恰如寫信方嵐所說,每一個方嵐都有她應得的人生。

    每一個選擇都有無限的可能性,每一種可能性都就此衍生出一個平行世界。假如下雨的那一天,方嵐臨時改變了行程,選擇了待在賓館裡,假如她提前了十分鐘出門,沒有登上後來出事故的那輛長途汽車,假如那輛長途汽車沒有出事故,她沒有遇上這場奇異恩典……從這種角度來看,她能夠遇上薄易,是多麼不容易的緣分。

    想到這裡,方嵐的小心臟又柔軟又溫暖。

    她側過頭來,望向身邊的男人。他的側臉那樣好看,方嵐想踮腳親他一下,卻又怕媽媽看見,便偷偷伸手,把手上殘留的糯米粉一把擦到了男人的臉上,隨即望著他,露出了狡黠的小壞笑來。

    薄易緩緩回過頭來,唇邊的笑意若有若無。他的眼神忽地一沉,口中淡淡地說道:“舔掉。把糯米粉舔掉。”

    方嵐一愣,唇瓣微張,定定地看著他,心跳得愈來愈快。身後忽然傳來了推椅子的聲音,方嵐抿了抿唇,驚起回頭,便看見楊惠儀離開了座位,轉而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松了口氣,又羞又惱地戳了下薄易的腰,隨即微微踮起腳尖來,伸出濕潤的小舌頭,快速舔了下薄易的臉。怎奈何一下根本舔不完,她不得不接連舔了好幾下,直到口水將薄叔叔的整個左臉都染得閃閃發亮,她這才停下,忍俊不禁,連忙抽出幾張紙巾,抬起手來,想要為他擦拭。

    薄易卻擋了一下她的手,眼神灼熱地盯著她,聲線低沉地說道:“不用擦。”

    不用擦是什麼鬼啦!方嵐紅著臉,非要替他擦,誰知此時樓上又傳來了腳步聲。方嵐一驚,連忙收回手,抬頭一看,卻原來是爸爸和竇洋從樓上下來了。

    竇洋似乎並未注意到方嵐和薄易的小貓膩。他和方爸爸有說有笑地走下樓梯,逕自坐到了餐桌邊上,直到當方嵐端著早點上桌時,他才開始笑容燦爛地一個勁兒稱讚方嵐。方嵐心底雖下意識覺得有些異樣,但並未過多在意——等落座之後,左邊是正牌小男友,右邊是臉上還沾著自己口水的偷情物件,這種狀況實在讓方嵐覺得尷尬又有點兒小崩潰。

    大家都到齊後,方嵐笑了笑,拿起了機械兔聯絡器,點開聯絡器上自帶的相機,隨即讓薄先生執掌鏡頭,自己走到了爸媽和竇洋中間,左右一邊挽著一個,對著鏡頭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楊惠儀等人都有些不明就裡,但見小嵐這樣開心,以為她是要紀念第一次做飯,也配合著她,接連照了好幾十張,最後又讓薄易也加入其中,連續自拍了好一會兒。

    楊惠儀看著她的傻笑,露出了嫌棄的笑容來,說道:“別拍了。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方信哈哈笑著,坐到椅子上來,手執筷子夾了好幾塊方薄兩人共同完成的小點心,讚不絕口,豎著大拇指說道:“好吃。你媽還總說你沒有生活自理能力,可咱們小嵐有天分啊,絕對能照顧好自己。爸爸很高興。”

    方嵐目光溫柔地凝視著吃飯的父母,還有一直說笑話,逗爸媽開心,還不忘給自己夾菜的竇洋,深呼吸了一下,笑著說道:“是啊,我現在能夠照顧好自己了。爸爸,媽媽,竇洋,你們都可以放心。我會過得很好,很好。”

    話說到這裡,淚水已經開始在眼眶中來回打晃。

    方嵐有些慌張,隨手拿起一個空盤子,起身離座,假裝要去幫著再盛些點心。她對薄易眨了眨左眼,不一會兒,薄易也說要上一下洗手間,離開了座位。

    方嵐並沒有去盛點心。

    她害怕親眼看著這些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們再度消失在她眼前,所以做了提前離開的決定。

    她緩緩放下空盤,頗為眷戀地看了餐桌處最後一眼,隨即摘下身上的圍裙,仔細疊好,放在桌上。

    薄易已經在別墅的後門等她了。

    方嵐終究還是沒忍住,鼻尖紅的一塌糊塗,眼淚雖然沒有落下,可是兩隻大眼睛內已經滿是水濛濛的霧氣。

    終究還是到了離開的時候了。

    再見了爸爸,媽媽,還有親愛的竇洋。她一定會成功離開奇異恩典,好好地活下去……和身邊這個男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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