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迪盧木多的番外。(1)
迪盧木多·奧迪那在英靈座上睜開了自己金色的雙瞳。
周圍是一望無際的草原,遠遠的天邊似乎還聽得到人們載歌載舞的聲音——但那也不過只是風聲造成的幻覺而已。這裡從很早的時候開始,就只有迪盧木多一個人。但儘管如此,既然是自己的選擇,他便不會產生後悔的念頭。
有的英靈在英靈座裡的時候,身邊總是自己的夥伴;有的英靈的身邊則伴隨著他的罪孽;有的英靈身邊則是全世界的寶物。而迪盧木多身邊,則一無所有——除了這邊基於故鄉的風景而創造出來的幻覺。
畢竟自己生前一直都有人陪伴著,那麼此時的孤獨便是應該的——迪盧木多固執地這麼認定著,然後安靜地享受著自己的贖罪。
在這裡並沒有時間的概念,他大概意識到自己剛才是打了一個小小的盹兒。但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就在這闔眼的一小段時間裡,就又有好幾次聖杯戰爭結束了。
英靈座是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地方,迪盧木多雖然知道自己在經歷了這麼久的時光之後應該是寂寞的,但事實上,他卻並不會因為時間的流逝而產生寂寞的感情,而生前的記憶也就像是在昨天的記憶一般,清晰得讓人無法面對。
他打開了自己手邊的一個本子,發現那上面果然又多了一些字。
「依然……沒能像主人效忠到最後嘛。」他面無表情地感歎,說不上是因為早已習慣了所以麻木不仁,還是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期待過——
「感謝神明,讓我遇到他……綺禮大人。」
金色的眼瞳微微地停頓了一下。迎面而來的微風吹動了額前的碎發,迪盧木多甚至呆滯了表情。在經歷了無數次——甚至就連他本人毫不模糊的記憶都不清楚那究竟有多少次的失敗之後,在看過了越來越淒厲的記憶片段之後,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這般平靜的詞句了。
是想讓自己不再痛苦嗎?是想讓自己得到解脫嗎?
那個作為分·身存在於世界的各個位面的騎士,用自己的心靈認真寫下了那些,他認為能讓身處英靈座的自己記憶深刻的點點滴滴。
即便不是主人所期待的英靈,也要履行騎士的義務,為對方獻上自己的忠心。
即便主人有所隱瞞,也要獻上自己的忠誠。
即便主人不信任自己,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得不到回報,也要獻上自己的忠誠。
這一切,都是因為對芬恩的愧疚。
迪盧木多安靜地看著,並沒有覺得這一次的經歷和以往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依然會被放棄,依然會被猜忌,到了最後,自己依然不能為主人戰鬥到最後。
而且最可怕的是,這次的主人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大概……也知道自己成為英靈的真正原因。
像自己這種帶著主人的妻子逃跑的騎士,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得到信任。
但是……
「如果以後還會參加聖杯戰爭的話,記得把雙劍也帶上。」
「Lancer,你的願望是什麼?」
「現在也是時候告訴你了,我的願望,是摧毀聖杯。」
「如果你真的是對自己不能向芬恩盡忠到最後而一直無法原諒自己的話……我想,他最後還是原諒你了。」
「我的願望,除了毀掉聖杯之外,還有一個……」
「我也認為,有你在身邊,真是再幸運不過的事情了。」
「像我這樣的人,並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這是我的命令,為了勝利,為了我的遺志,戰鬥下去!迪盧木多……請一定要將勝利獻給我!」
啊啊……為什麼會這樣呢……明明只是一些蒼白的片段,明明只是一些語焉不詳的內容,明明依然是被拋棄的結局,為什麼自己卻想要哭泣呢?是什麼模糊了自己的雙眼?是什麼在撕扯著自己的內心?
在傾覆了的聖杯面前,在一片漆黑的聖杯面前,那個Lancer許下了自己的願望——是的,那個Lancer,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迪盧木多將他與自己清晰地分作了兩個存在。
「無論如何,請讓我一直追隨在他的身後。」
為什麼會許下這樣的願望?人類的壽命是有限的,而英靈卻是超越了時間與空間的存在。就算作為英靈的自己一直追隨在他的身邊,也只能得到一次又一次的分離而已。
那個人會一次又一次地忘記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離開自己。什麼回報,都不會得到的。那麼,為什麼會想要在他的身邊呢?
去看看,去看看就好了。這麼想著,迪盧木多將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幾行字的上面,聲音虔誠。「聖杯啊,請聆聽我的願望……」
讓我,親眼看看那個人吧。
強勢的狂風呼嘯著席捲了迪盧木多的身體,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一棟普通的民居面前了。
這裡是……
「綺禮大人,這些東西……?」黑髮的英俊男人一些頭痛地盯著那一堆放在大門口的紙箱子。雖然一身合體的現代服飾的打扮,但迪盧木多只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男人……正是自己。
迪盧木多下意識地便找到了周圍的遮擋物藏住了自己的身形,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真是多此一舉了。此時的自己只是一個無關的旁觀者而已,換而言之,他們,看不到自己。
「監視器。」英靈身旁的黑髮神父面無表情地打量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一箱箱東西,眉頭幾不可見地動了動,「雖然沒用過,但有說明書在,應該沒什麼問題。」
「不愧是綺禮大人。」Lancer很是誠心誠意地說道。
「Lancer,這種事普通人也能做到,對英靈來說更是小事一樁,你不用隨時隨地地讚揚我。」男人皺眉的表情似乎變得更加的明顯了,嘴唇微微動了幾下,卻只是彎下腰將自己面前的一個紙箱子抱了起來。
「去客廳。」
「是的,綺禮大人。」Lancer這麼答應著,一下子就將剩下的箱子全部抱了起來。安靜地跟在了綺禮的身後——除了在進門的時候遇到了一些麻煩之外,兩人最終還算勝利地將所有箱子都放進了屋子裡。
第一次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觀察自己,這樣的體驗讓迪盧木多覺得很是新鮮。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便跟在主僕二人的身後,走進了那棟小小的民居裡。
綺禮這會兒正在拆包裝,Lancer站在旁邊觀察了一下他的舉動之後,便也加入了拆包裝的行列之中。
哢嚓。
奇怪的響聲讓綺禮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迪盧木多發現男人的嘴角又是輕微地抖動了一下,這才慢慢地看向了斜後方的Lancer。
「實、實在是萬分抱歉綺禮大人!我並不知道這個監視器竟然是如此脆弱的東西!」Lancer一臉惶恐地舉著手裡那個完全斷成了兩瓣的螢幕對著這邊不停地道著歉。
按道理來說……自己並不應該犯這種錯的啊,但不知道為什麼,迪盧木多卻油然而生了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
綺禮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終於只是輕輕地歎息了一下:「Lancer你去準備晚餐吧。你做的東西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是的……綺禮大人。」在這裡明顯幫不上什麼忙的Lancer點點頭,很有些消沉地離開了。出乎迪盧木多意料的是,就在槍兵的身形完全地進入了廚房之後,這看似正直無比的綺禮突然低聲嘀咕了這麼一句。
「嘖,幸運E的詛咒。」
迪盧木多頓時有一種膝蓋被插了一箭的感覺。默默地看著那邊在一片混亂之中努力準備晚餐的Lancer以及這頭安安靜靜地拆著包裝的綺禮,他還是不大明白——在這樣的兩人之間,又能有多深的牽絆?
安靜地解決了晚餐之後,綺禮繼續拆包裝,順便研究說明書。Lancer在好不容易解決了廚房那一塊兒的災難之後,便安靜地走了過來,站在一旁默默地打量著綺禮的一舉一動。
「如果沒事的話,就幫我拆一下包裝。」綺禮頭也不回地說道。
「但是……」
「動作輕一點就可以了,你只是幸運低,又不是能力低。」
「是、是的,綺禮大人。」
Lancer努力壓平了自己上翹的嘴角,又開始幫起了忙來。
迪盧木多安靜地旁觀著這一切。明明身為英靈的他應該早就有了一顆能夠忘記時間,忘記寂寞的心了,但英俊的騎士卻依然不可避免地在此時變得有些孤獨了起來。
如果……也有人願意這樣子相信著自己就好了。
他不禁這麼想到。
「綺禮大人。」
「嗯。」
「綺禮大人和時臣大人,是怎樣的關係呢?」
「問這個做什麼?」言峰綺禮這麼說著,將手頭的說明書放下了。
「啊,只是很難相信綺禮大人會聽命與別人而已。」Lancer很是坦蕩地笑著。
安靜地盯著他看了一小會兒之後,綺禮才開口說道:「時臣老師是將我帶入魔術師世界的恩師。我參加聖杯戰爭也是為了幫助他取得勝利……雖然,一開始是這麼決定的。」這麼說著,綺禮將手中的說明書扔到了一邊,「但到了後來,我卻有了自己的願望。」
「綺禮大人……」Lancer有些擔憂地看著對方。那位總是將一切都安排得遊刃有餘的人竟然也會因為自己無可避免的願望而變得如此的為難……綺禮大人竟會為了未來那僅是可能出現的背叛而感到如此的擔憂……
看樣子他是真的很尊敬自己的恩師呢——幾乎就在同時,Lancer和迪盧木多心中都劃過了這麼一句話。
「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到時候真的和老師兵戎相向……」
「即便如此,我也會為您戰到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Lancer很是果斷地給出了答案。
直直地盯著那個自信滿滿的槍兵看了好一會兒,綺禮這才淡淡地微笑了起來,有些苦惱,又有些滿足的樣子。「真是正直的騎士啊。」
「……承蒙您的誇獎。」Lancer略有些不好意思地應道。
「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看你戰鬥時的樣子,畢竟那才是你真正的模樣。」這麼說著,綺禮又將手邊的說明書撿了起來:「和我一起贏得勝利吧,Lancer。」
「是的!綺禮大人!」Lancer大聲應道。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微風吹過。等到迪盧木多將自己被微風迷住的雙眼睜開的時候,卻發現場景已經變換了。
剛才那段記憶竟然就這麼結束了,而他,也只是明白那個人……是個很好的人而已。
還想要,繼續看下去。這麼想著,迪盧木多向著前方堅定地走去了。
029屬於霍格沃茲的第五晚。(4)
「迪盧木多·奧迪那……Lancer,是你吧?」
我儘量平穩了呼吸,用一種篤定的語調說道。但事實上我完全不能肯定眼前的這個傢伙就是曾經和我並肩戰鬥過的那個Lancer。那邊波特已經開始往門口蹭了,拖延時間就只有靠我自己……嘛,走一步看一步。
那個多半就是黑化了的Lancer有些狐疑地眯起了眼睛,「你是誰?」
「霍格沃茲魔藥課教授西弗勒斯·斯內普。」壓在脖子上的手立馬用力了不少。Lancer惡狠狠地瞪著我,壓力之下,我只好趕緊補上了一句。
「言峰綺禮,如果這是你期待的答案的話。」
「……綺禮……」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心頭立馬劃過了一句什麼嘛這個時候連主人都不願意叫了的想法,但我還是儘量放空了表情,木木地瞪著對方。期望這樣子就能換取對方的記憶。
但英靈……或者惡靈卻只是安靜地瞪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我記得這個眼神。」
然、然後呢?
「我記得……自己曾經非常地相信這種眼神。」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放在了我的眼眶附近,強烈的不祥感讓我動彈不得,惡靈面無表情地與我對視著,那雙血紅的眼眸就仿佛剔透的紅寶石一般美麗。
「相信這個眼神能夠引領我前進,相信這個眼神能夠讓我放心地將自己的後背交付于對方……我以為,我們是站在同一個戰場上的,是可以互相信任的,是可以一直扶持著走下去的。但事實上……這一切都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都是謊言。」
掐住脖子的手慢慢放開,然後上移,卡在了下巴的位置,另一隻手依然輕輕地在我的眼睛上撫弄著。冷汗已經遍佈了整個額頭,我卻連發出一點聲音都做不到。
「你不過是想要我替你實現自己的願望而已。裝作一副寬宏的模樣,裝作一副信任我的模樣,好讓我感激涕淋地為你做牛做馬,但事實上那一切都只是實現你願望的手段而已!畢竟,只要到了必要的時候,你就會毫不猶豫地丟下我呢。」
「呐,綺禮大人……」惡靈安靜地著看著我,蒼白的嘴角微微翹起,「那個時候,為什麼要下那樣的命令呢?」
「因為……無論如何,都要將言峰綺禮殺掉。」我顫抖著說道:「不是作為言峰綺禮,而是作為我本人,像言峰綺禮那樣的惡,是不允許留下來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惡靈終於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昏暗的房間中,只有他的美貌,就如同能讓人上癮的白玫瑰一般妖嬈地綻放著。
「言峰綺禮,並非真正的我。」
「真正的『你』?」Lancer沒什麼感情地重複著我的話,並沒有表示懷疑,也沒有表示相信。不、不管了……先忽悠過去再說……
「我……我只是一抹靈魂而已,雖然偶爾也能夠找到合適的身體進行附身,但都並不長久。」
「你在說謊。」話音剛落,紅色的槍尖便抵在了我的脖子上,「真是無恥的人啊。直到現在也想要欺騙我嗎?」
「我並沒有說謊。」儘量平靜了心跳,我認真地說道。
「因為在我自己理解看來,事情就是這麼發生的。我在自己的世界中睡去,醒來之後就會成為另一個世界中的另一個人。就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真實發生的還是只是我的夢而已……你要我怎麼欺騙你?」
「那麼,言峰綺禮……我遇到的那個言峰綺禮,從一開始就是你嗎?」Lancer的表情劃過了一絲痛苦,手中的赤紅長槍卻一點顫抖的跡象都沒有。
「從一開始就是我。」
「為什麼要選擇自殺?」
「……因為,言峰綺禮是個會以他人的痛苦為快樂的人。」
「但那並不是你。」
「是,那並不是我,而是原本的言峰綺禮。但我又怎麼能確定在自己離開之後,他不會按照我所知道的未來那樣成為一個差點毀掉整個世界的壞人呢!?」這麼說著,就連我也激動了起來。
「我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種事……」Lancer喃喃地說著,一滴血紅的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滴落,緩緩地滑過了蒼白的臉頰,「就為了這樣的理由……」
「抱歉,我是個自私的人。」這麼說著,我將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槍輕輕推開了,「我想要將那個世界罪惡的根源毀掉,想要讓那裡的人們露出沒有負擔的笑臉。嘛……雖然並不能說完全成功了,但至少開了一個好頭吧。」
乾巴巴地笑了兩聲,見對方還是低著頭半跪在原地,我只好收斂了笑意安靜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說起來……哈利·波特去請鄧布利多了,他怎麼還沒回來?
「你說你知道那個世界的未來?」Lancer突然開口了。
「算是吧,在我原本的世界裡,能夠通過一些管道知道其他世界的事情。」我模糊地解釋道。
「那麼你也知道我的存在了?我從一開始,就是和言峰綺禮一起參加聖杯戰爭的?」所幸的是,Lancer也對那方面沒啥興趣,只是用一種奇怪的語調追問著。
「不,」我搖頭,「那次召喚的確是個失誤。按照正常情況來說,你應該是肯尼斯的從者,而言峰綺禮的從者才應該是Assassin。」
「那為什麼你會將我召喚出來?」
「……我也不知道。大概潛意識裡還是會想,如果能和正義的騎士一起戰鬥就好了吧?特別是……在看過你被主人下令自殺的結局之後,總覺得如論如何自己都不應該重蹈覆轍。」
這麼說完之後,我終於忍不住苦笑了起來,「但看起來我失敗了呢。對你來說,似乎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
猶豫了一下之後,我還是伸手將對方臉上的淚痕擦去了,觸手冰涼,就好像摸到了冰塊一樣。完全不想當初那個溫暖的槍兵了。這個樣子……是我造成的啊……
「抱歉,因為對於我來說,捨棄言峰綺禮的性命並不是多麼要緊的事情。如果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你可以在我身上宣洩你的憤怒……我無所謂的,只是,別對這個世界的人們下手。他們,很弱小的。」
「在你眼中,我就是那樣的人嗎?」惡靈有些憤怒地問道。
「畢竟……」你黑化了啊!我有些不自在地說道。
「我再問你一次……你的名字是什麼?」Lancer這麼問道,突然伸手托起了我的右手。
「……任然。我的名字是……任然。」
在說出自己真實姓名的時候,我猛地覺得如釋重負。果然……還是會想要以自己最真實的樣子來面對他呢,外貌也好,姓名也好……希望他能夠看到真實的自己。
希望英靈宣誓的物件,是真正的我。
「我曾經,對快要覆滅的聖杯許下了一個願望……」他這麼說著,身上開始閃爍起了一些淡淡的光輝,「我希望,無論如何,都能夠陪伴著您走下去。」
「……我……」不值得的勸慰卡在了喉間,我沒有辦法否定他當初的抉擇,也沒有辦法否定他的努力。畢竟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果我對他很刻薄的話,說不定他只會遺憾一陣而已。而不是許下這樣的願望。
所以,這就是他會以這樣的模樣出現的根本原因了。對著被污染的聖杯許願,然後無可避免的因為心中的不平而被藏匿在其中的污泥所污染……
他會變成這個樣子……是我的錯。
「即便你隨時都可能死去,即便你隨時都可能消失……我還是沒有後悔。」伴隨著這些話語,熱熱的淚水滴在了我的手背上。
「即便之前心中充滿了怨恨,怨恨為什麼會被丟棄,怨恨為什麼您一點都不顧及我的感受。但在真正見到您的時候,在您叫出我的姓名的時候,我才發現……其實自己依然只是想要為您戰鬥下去而已。」
「我並不甘心以那樣的結局結束我們之間的契約。所以……」這麼說著,在金色的光芒中終於恢復了自己原來樣貌的Lancer輕輕地將自己的額頭抵在了我的手背上。
「請允許我發誓,我迪盧木多·奧迪那將一直為您而戰,直到無可挽回的終結來臨。」
嘴巴開開合合了好幾次,我依然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表情呆滯地注視著自己眼前的這個英靈,心口沉重得幾乎無法呼吸。
「我並不值得你這麼做,我、我並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好,我、我只是在扮演一個言峰綺禮而已,我很差勁的……Lancer你……」
「就連這樣的願望都不能實現嗎?」Lancer一臉憂傷地看著我。
「……Lancer,謝謝你願意為我戰鬥。」這麼說著,全線敗退的我終於被皮卡皮卡散發著超強力魅惑魔法的Lancer放過了。
起身將我拉起來,然後順勢扒拉了一下頭髮,將自己那根蕩漾的呆毛找回來之後,槍之英靈饒有興致地環視了一下這件陰森無比的辦公室,「魔法師的世界嗎?看樣子很有趣呢。」
「Lancer你知道?」
「是的,和以往被聖杯召喚的時候一樣,關於這個世界的基本資訊都會灌輸給我。」Lancer神色輕鬆地說道,「順便說一句,這位斯內普先生的魔力要比言峰大人來得充足呢。」
「……是、是嗎。」總覺得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完全被對方引導了,但我卻根本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將主導權奪回來……好吧,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有奪回來的想法。能見到正常的槍哥真是太好了,任然我有種這輩子都值了的感覺。
「那麼,任然大人,以後還請多指教了。」恢復了金眸的槍兵這麼說著,一臉溫柔地笑著。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傢伙和以前到底還是有點不一樣了。
「既然我們主僕之間的對話已經結束了,不請自來的人也就可以出現了。」這麼說著,破魔的紅薔薇直指半掩著的大門,「聽了這麼多,應該已經足夠了吧?」
白鬍子的老魔法師笑眯眯地推開了大門,出現在了我們面前。「真是抱歉,畢竟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時間出現稍微有點困難啊。」
「鄧布利多教授。」
「西弗……不,這位不知名的先生,可以請教您專門來到霍格沃茲的理由嗎?畢竟像您這樣的人物,只是當一個霍格沃茲的魔藥課教授的話就實在是太可惜了呢。」
「您謬贊了,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魔法師而已。」這麼說著,我終於恢復了一貫的面無表情。眼神掃過站在鄧布利多斜後方一臉詫異地瞪著我的波特,我很是遺憾地感到……大概作為師生,我們就只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呢。
「請千萬不要這麼說,雖然還不是很清楚所有的情況,不過我相信您並不會傷害這裡的孩子們。要知道,您可比原本的西弗有耐心多了……先生,願意來校長辦公室和我這個老人詳談一番嗎?關於您未來的打算。」
030屬於霍格沃茲的第五晚。(5)
今夜的霍格沃茲給人的感覺和平時不一樣。
當然夜晚的霍格沃茲和白天的霍格沃茲肯定是不同的,介於各種魔法在夜晚以及白天的此消彼長,夜晚的霍格沃茲就某些意義上來說,的確是更加危險的存在,只是——
按照以往的巡夜經驗來說,今晚的霍格沃茲也未免太老實了一點吧?是因為鄧布利多在前面帶路的原因呢,還是介於我身後這個英靈的存在呢?
Lancer在這個世界,會是這麼可怕的存在嗎?
總覺得整座城堡都在瑟瑟發抖呢。
啊啊……莫非無意間召喚出來的英靈在這個世界竟然算是大殺器一般的存在?那我豈不是可以帶著Lancer掃蕩江湖為所欲為了?反正這會兒就連電擊都沒了,我這個所謂的斯內普也已經OOC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地步,那麼即便我膽大妄為地建立魔法界第一後宮……那也沒什麼問題的吧?
腦海裡突然進入了非常可怕的畫面,我立馬覺得建立後宮什麼的此等雄心壯志還是稍微放一放吧,先把鄧布利多這一關給過了。
老鄧正十分坦蕩地將自己的背部暴露給我們,在前方帶著路,波特緊跟在他的身側,時不時地轉過頭來打量我一眼——怎麼,我還能在背後暗算你們不成?
腳步在校長辦公室的大門外停下了,鄧布利多低頭對波特這麼說道:「哈利,今天已經太晚了,你還是先回去格蘭芬多塔吧。」
「可、可是,鄧布利多教授……」哈利這麼說著,眼神掃過他們身後面無表情的我和Lancer,神情很是猶豫。
「哈哈,我和這位先生會好好商討出解決的方案的,哈利你只要耐心地等到明天就好了。」這麼說著,鄧布利多拍了拍波特的肩膀,詼諧地眨眨眼:「要相信你的教授。」
大概……是一語雙關吧。畢竟鄧布利多號稱披著獅子皮的老狐狸——還是老蜜蜂?——也不知道我的發散思維和他的發散思維是不是在一個波段裡的,嘛,還是保守一點認定他其實只是單純的很有自信吧。
被一個正派信任著什麼的我才不會相信呢!
波特似乎終於放棄了。視線在我和鄧布利多來回了幾次之後,他突然走到了我面前,「教授……您,還會回來給我們上課的吧?」
「我也不知道。」雖然心頭猛地觸動了一下,我卻還是冷著聲調這麼說了,「我的去留並不取決於我自己的決定。」
「這樣。」波特有些失落地點點頭,「好吧,即便你不會回來了……我也會努力學好魔法的。」
「哼,那畢竟是你自己的未來,當然應該認真對待了。」很不自在地這麼說了之後,我伸手拍了拍波特的肩膀,「現在,趁著費爾奇還沒發現你,趕緊回去自己寢室。」
「是的,教授。」
「晚安。」對著我們三人點點頭之後,波特終於飛快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那麼,請進吧。」對我和Lancer笑了笑之後,鄧布利多飛快地念叨了一個我完全不想清楚的零食名字,打開了大門。
安靜地坐在校長辦公室裡,Lancer一如既往地站在我的身後。歷代的校長全員到齊地呆在自己的相框內,此起彼伏地打著呼……這戲也演的太差了一點嘛。
「要來點什麼喝的嗎?」鄧布利多這麼說著,不容我拒絕地遞來了一杯粘稠的半透明不明物體。
……好吧,至少這東西是暖的,我弄來暖暖手也是好的。如此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後,我才沒有直接將手中的杯子直接扔出去。
「其實我之前也懷疑過,究竟是奇洛還是西弗勒斯……又或者,這一切的改變也不過只是因為西弗勒斯終於想開了而已……但事實證明,我果然還是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大概是有Lancer在場的緣故,鄧布利多一開口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鄧布利多教授,如果你有什麼問題的話,還是儘快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吧,以後,我們不見得還有面對面的機會。」
「好的好的,不過在此之前,請問我應該如何稱呼你呢?」
「……呵,您可以一如既往地叫我西弗,我的孩子,或者斯內普教授,這都可以。畢竟對我來說,或者對於你們來說,我此時的名字並不重要。如果一定要一個稱呼的話,你也可以叫我『神秘人』,我不在乎。」
感覺Lancer對這一段話有一點抗拒,我扭頭對他笑了笑,然後又轉過頭去看向了鄧布利多。校長的臉色微微變了變,然後很是嚴肅地問道:「那麼,是你主動佔據西弗勒斯的身體的嗎?」
「並不是,這一切都不是我能掌控的。對於我來說,我只是像平時一樣睡著了而已,等我再度醒來,就成為了斯內普。」
「所以,事實上,你也並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沒錯。雖然對於這種情況我個人也有一些猜測,不過,對於無法肯定的看法,我並不打算告訴你。」
鄧布利多沉默了一會兒:「但你的偽裝並沒有太多的違和感……我的意思是,你似乎很熟悉斯內普,他的習慣,他的事業,以及他身邊的一切。」
「沒錯,因為我知道你們。斯內普、鄧布利多……以及哈利·波特。」頓了頓之後,我直直地盯著鄧布利多:「我知道你們,以及你們的未來。」
「未來?所以……你應該是個先知?」鄧布利多這麼說道。
「並不確切。」在神侃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完全領略到了庫洛洛的風采,在想清楚之前絕不開口,一定要營造出一種深沉的氛圍,然後再緩緩地用一大堆深沉而模糊的詞語來進行描述。於是一個簡單的我不知道,或者並不是這樣就變成了一種文藝而又深沉的東西。
「我並不清楚在我參與了之後的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我至少知道一些世界的關鍵點。我想您也會對那些事情很感興趣的,畢竟您一直在為了這些而奮鬥,不是嗎?」
「事實上,我對您知道的事情非常的感興趣。」鄧布利多坦然地微笑著。
「首先我要申明一點,鄧布利多教授,即便已經知道了未來,知道了您在未來可能出現的選擇,並且稍微有點不贊同,但我還是要說,我是和您站在一起的。」這麼說著,我終於忍不住翹起了腿,擺出了一副一直很想做的boss樣子出來。
「我想要,為正義而戰。」
「請說下去。」鄧布利多微微點頭,就仿佛致意一般。不由地笑了一下,我接著說道:「據我所知,目前魔法界的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伏地魔。」
「伏地魔已經被打敗了。」
「但他卻會東山再起。比如說這學期的奇洛教授,他真是個可憐人,不是嗎?明明已經活不久了,卻依然以為自己在未來可以得到回報。」
「那是一個受到了誘惑的可憐孩子。」鄧布利多表情陰鬱地說道。
「但卻並不是唯一的那一個。伏地魔並不是輕易能夠解決的……因為他隱藏了一個保命的秘法。而我,卻正好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
「如果不介意的話,你會告訴我那是什麼嗎?」鄧布利多的表情越發地嚴肅了起來。無論他是否真的相信,至少此刻看上去……他是相信的。
「當然了,鄧布利多教授。我說過的,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這麼說著,我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是魂器。」
所有的畫像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鄧布利多倒是一臉平靜的模樣。
「您看上去並不驚訝?」
「不,事實上,我很驚訝。」他歎息,「只是在此之前,也稍微有一點模糊的猜想了。」
「哦,那麼你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個魂器嗎?」
「……願聞其詳。」
「7個。」
這下就連鄧布利多也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氣,「7個,梅林啊……7個……竟然做了7個……他真是瘋了……果然是瘋了……」
「我知道都是哪些。」我輕聲說道:「我願意將那些東西盡數摧毀,讓即將到來的黑暗很快散去。」
「沒有任何條件嗎?」鄧布利多有些遊刃有餘地問道。
「有的。我希望那些孩子能有一段美好的記憶。無論是格蘭芬多,還是拉文克勞,赫奇帕奇也好,斯萊特林也罷,我希望他們能盡可能地團結在一起,享受一個愉快的學習生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兩方混戰,兩方旁觀。」
「你……你比我想像中還要來得高尚,先生。」鄧布利多微微放鬆了肩膀,這麼說道。
「不,我只是替你的願望創造出一個環境而已。畢竟這並不是我的人生,就算死了對我本人也不會有什麼損傷。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出自己的選擇。我不會因為瞻前顧後,導致最後反而失去了身邊的一切。」
鄧布利多沉默。
「當然,我現在說的話您不見得盡信。所以我想,我大概會做出一點成果來讓您看看。霍格沃茲的魔藥課停課一星期應該沒什麼關係吧,鄧布利多教授?」
「是的,當然沒問題。」他似乎剛回過神來,匆匆地回答了:「我等你的好消息,先生。」
愉悅地彎起嘴角,我站起身來,對著他微微彎腰:「下周見。」
在走出校長室之後,一直沉默的Lancer終於開口了,「大人,您打算怎麼做呢?」
「記憶中在學校裡應該就有魂器存在的,嗯,先把那個毀掉之後我們再做別的打算吧。」
「好的,大人。不過,我可以問一句嗎?」Lancer輕聲問道。
「什麼?」
「這一次,您還會為了這個世界的人們,選擇自殺嗎?」他嚴肅地問道。
「當然不會了。」我笑著說道:「畢竟有你在,我並不認為事情會糟糕到需要我自殺的地步。而且……就算我死了,對這個世界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這樣……那我就放心了。」這麼說著,Lancer拍了拍自己背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雙劍,「請您放心,我已經做好完全的準備了。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只要您下達命令,我就會為您而戰。」
「我記得……你還有一把小劍。」雖然有點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味道,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問。
Lancer在愣了一下之後,苦笑了起來,「沒想到您還記得呢。」
「我當然……」
「那把劍已經消失了。」這麼說著,他伸出手來,輕輕地碰了碰我的胸口,「在您唯一使用過那一次之後,我就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會?」奇怪了,我醒來的時候身邊也沒有看到那把劍啊……
「不,或許這便是我能在重重世界中找到您的原因吧。」這麼說著,Lancer一臉幸福地微笑了起來:「果然如您所說的一樣呢,有些事情,如果不走到最後的話,誰都不能知道那究竟是好是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