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與子(五)
在貪婪之島上有尋問失物的卡片,亞當和那美還利用卡片賺了不少錢。不過最近亞當忙著跟飛坦作心理鬥爭,所以基本沒管那邊的事。
最後的結果果然出人意料。一個潦倒的畫家,在大廣場的座位上發現了這塊石板,覺得很有藝術感,就拿回去做顏料調色板了。
亞當把這個結果告訴了庫洛洛,他打了個電話,最後拿來石板的人是拉菲爾——亞當這時候不免有點羡慕——有部下的日子就是好過,不像他這種打雜的,那美姐姐一句話,他就得去當苦力了。
「喲,好久不見。」
「……」
見面語都是一模一樣,這些傢伙搞批發的?亞當為此忿忿不平。
而且哪裡好久不見了,上個月還在貪婪之島碰面過。那傢伙找人幫忙收集魔女的媚藥,結果那美還狠狠敲詐了他一筆,美其名曰,你是舅舅,舅舅當然要多給點錢——好在這傢伙什麼沒有,就是錢多。
「還有一把鑰匙在團長身上吧?」芬克斯問。
「嗯。」庫洛洛點了點頭,轉頭問亞當,「你跟我們一起進去嗎?」
「還是不要了,不自在。」亞當婉拒了他的建議。
「你們父子還沒和好?」拉菲爾顯得十分驚訝,上下打量了一下亞當,「果然還是因為之前的幾天裡面發生了什麼……難道,他真的對你用刑了?」
提到這件事亞當的臉就黑了。雖然是差一點,不過飛坦居然沒有對他造成什麼肉體上的傷害,這點到令大家都很驚訝。按照旅團眾人的說法就是:飛坦什麼時候有這麼好的耐心了?莫非是因為父子天性?
可惜的是,流星街的人從來不相信什麼天性。
「我都說過沒有了。」亞當說,「按照你們的話,那傢伙的手下根本就留不下活人吧?」
「那傢伙是你爸。」拉菲爾微微笑著,並且真的覺得十分有趣似的,「不過一想到他和你的表情,我就覺得你們父子很有趣。」
「有趣你個頭!」亞當嘟囔著。
將旅團的三個人拱手送進遊戲之後,亞當拿著那塊石板端詳了一陣,也沒看出些什麼來。放下石板,他又進入網路搜索了一把眾神遊戲。他拿的是德爾斯特的獵人執照,可以查到的東西也多一點。
在搜索完了之後,亞當不免也大吃了一驚。這東西彌足珍貴,和貪婪之島的隱秘程度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貪婪之島的遊戲,少雖然少,至少也有上百份,但眾神的遊戲一共只有八把鑰匙。目前已知的只有四把鑰匙,幻影旅團一家就拿了兩把鑰匙,果然牛逼。
天色已經接近傍晚,亞當胡亂吃了點東西,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大雨還是下不停,亞當好容易迷迷糊糊睡著了,卻做了惡夢。在惡夢裡,飛坦只留給他一個無法企及的背影,就這樣緩緩地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就在那一瞬間,亞當醒來,冷汗涔涔。
「他媽的!」罵了一句娘,亞當拿起桌子上母親的那把鑰匙,捏在手裡。半晌,他把鑰匙放回了桌上。他盯著鑰匙看了半晌,鑰匙還是鑰匙,石板還是石板。
「我為什麼非進去不可啊!該死的!」
亞當暴怒了。
沒有敬愛的理由,甚至連沒有一丁點愛的理由。
所以理應將他當作一個陌生人來處理,比如向對待以前客人那樣的微笑,或者皮笑肉不笑——就這方面而言,同是變化系的亞當,做得並不比那美差。
然而他卻困惑,煩惱,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父親。
「好了好了,去就去。」
母親回來要是發現父親失蹤,大概會很傷心的吧?用這這樣的藉口,少年終於決心把鑰匙插到板上。
宛如壯士斷腕。
眾神的遊戲對於亞當來說,並沒有太多新奇的感覺。儘管陰森恐怖,但這些東西,對於亞當來說,造不成任何威脅。
少年不知是否應當感謝流星街生活過的歲月。恐怖來源於未知,對於沒有明天的傢伙們來說,這種恐怖遠比不上面前的麵包來的重要。
重要的東西。
沒有比生存更重要的,所以再重要的東西也能夠捨棄。
有人不願意捨棄,所以他死了。
指尖掠過那冰冷的鏈子,少年的胸口忽然一陣絞痛。
飛坦是一樣的,他是流星街的人。亞當大抵知道母親將他扔在流星街的理由,她要他從不同的角度看世界。但是母親似乎忘記了,那種地方,絕對不是用眼睛看就可以活下去的地方。他到現在都覺得自己沒有變成像父親那樣的人,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因為人是會絕望的。
陰冷的長廊上血跡斑斑,只有橫臥的無頭僵屍躺在地上。四周是長排的牢籠,柵欄中除了不完整的屍體之外,就是已經被凝固成褐紫色的血流。長廊的盡頭,地板上一個巨大無比的洞穴,正向外吹著陰風。
亞當在投石過洞的那一瞬間,石頭立即被洞穴吸了下去,並且悄無聲息。所有的證據都顯示著「跳下去」,而不是越過去。
進入眾神的遊戲能選擇一張免費卡片,保險起見,亞當就選了一張退出卡。將卡在手中翻了幾翻,亞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跳下洞穴的過程不像是下墜,到像是某種場景的轉換,一瞬間就腳踏實地了。牆壁上有兩盞燭火亮著,隱隱約約籠罩著整個房間。微微眯眼,亞當一眼看見了坐在對面的飛坦。
他懵了。
飛坦一如既往地皺眉,表示不滿。「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說來話很長……」亞當歎了口氣。雖然他到這裡來是找父親的,但見到父親,卻怎麼也提不起來喜悅的心情。
「長話短說。」飛坦冷冷的聲音。
亞當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飛坦思考了一下,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很奇怪。」他站起來,走到房間裡唯一的一扇門前,那是一扇三米寬的大門,牆壁的兩個角落各有一個上下開關。
「這是一個雙人共通通過的通道,必須兩個人同時拉下那個開關門才能打開。」飛坦說。
「俠客叔叔呢?」
「一進來俠客就把他拿回來的藥物給了這個看守所的所長,他發了一通狂之後爆炸了。地面上的洞就是爆炸炸出來的。我先跳下來了,但是俠客並沒有跟下來。」
「但是……我下來之前,並沒有在上面看到任何人。」
「……」
飛坦不知可否地聳聳肩。
「等一下。」亞當想了一下,「如果這一關卡必須兩個人通過,如果沒有第二個人,說不定就會被困在這裡——遊戲設置等待。當然那時候俠客叔叔也下來的話,他就會到這個房間。問題在於他沒有下來。或許是因為戰鬥中無法退出遊戲之類的設置或者是在沒有確定你的生死的時候,他沒有選擇退出。」
「如果團長三個人進來的話,和俠客湊足四個人,正好又形成兩個副本,所以沒有人進入這個副本,直到你下來?」很顯然飛坦也精通遊戲此道。
「大概……如此吧。」不知是說運氣還是什麼,亞當只能哀歎了。
片刻飛坦發佈了命令:「你左邊,我右邊。」
兩人同時拉下那個開關,中間的大門「嘎嘎」地打開了,門後是一條黑洞洞的通道。一腳踏入通道,兩壁上的燭火騰地點亮,頗有一些怪異感。兩個人的腳步聲交錯著在空洞的走廊中回蕩。
半晌,飛坦忽然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用我媽的鑰匙……」亞當頓了頓說,「還有……俠客叔叔的門?」
「嗯,你媽有鑰匙。」飛坦歪著頭,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似的,「她來過這個遊戲。」
「我聽說了……」亞當欲言又止。
飛坦轉過頭來,狹長的眼睛中透出一絲銳光,看得亞當又有些發毛了。「你想問什麼?」
「好奇罷了。」亞當老老實實地回答。
「十多年前,團長殺了安娜所有的親人。她憎恨旅團,她憎恨我。」飛坦的陳述向來都是這樣冰冷,這次卻令亞當感到一絲不確定的動搖。然而他的語氣中卻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怒意。「我想你不會不知道吧?」
亞當一瞬間被飛坦的話震驚了,呆了好半晌才說道:「我當然知道媽咪討厭庫洛洛,不過……不知道是那個原因。」
「她有好幾次都差點死在我手上。」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
似乎又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但亞當現在已經不在乎了——他習慣了。
亞當想要說些什麼回應,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究竟從哪裡開始說起。「其實……以前那美問過。」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但是媽咪不肯告訴我們。」
飛坦繼續保持沉默。
「她說人類最擅長產生憎恨這種東西,所以不需要再疊加不相關的。」
「憎恨……」飛坦只是冷笑了重複了這個字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流星街的人不可能得到幸福,他們最終只是冷漠地看著身邊的人不停地消失,再也不見。所以他們變得冷漠,冷酷,不再重視任何東西。倘若他們失去的不是自己的生命,那就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即便他們離開那裡,也無法擺脫流星街的烙印。就如同命運的詛咒。
那是習慣。
不是流星街的人無法理解的詛咒。
「你根本就不需要媽咪。」深吸了一口氣,亞當開了口,「你也不需要我們。如果你不需要,那你為什麼還要回來?」
父與子(六)
亞當已經做好被打半死的準備,但出乎意料的是,飛坦只是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什麼都沒有說。兩人之間的氛圍顯得更加尷尬,飛坦走得不快,亞當跟在他身後,只聽見沉悶的腳步聲。
通道的盡頭,是左右兩扇門,兩扇門的中間,有一個左右拉動的閘口,向任何一個方向扳動就能打開那個方向的門。
「二選一。」說話的是飛坦,「哪一邊?」
亞當很驚訝飛坦居然開口問他,他到現在只有贊同的份。「那一邊都是一樣的。」他想了一下,「不同的關卡罷了。」
飛坦不知從哪裡摸出一個硬幣來。「正面左邊,反面右邊。」
硬幣在空中翻滾,落到手背上,正面。
亞當伸手把開關向左拉動,左邊的門應聲而開。兩人邁入門中,後面的門瞬間消失,面前是一個四方的大房間。
房間很寬闊,一束聚光從頂上打下來,中間站立著一個年輕男子。年輕男子的臉塗得雪白,身上打扮得像個小丑——這種裝束令父子兩人聯想起另一個令人不快的傢伙來。
「歡迎來到真假的世界。」他微笑著行禮,活像一位紳士——西索那傢伙不動粗的時候也很像個紳士。
「……」
「這裡是我,虛幻之神拉達姆大人所創造的世界,充滿了虛假和謊言。」他的聲音平和卻又充滿了驕傲,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神病醫院逃出來的病人,「當然了,我是一位神靈,不會出太難的題目來為難你們。」
「您是一位神?」開口的當然是亞當。
「這是我們共同創造的遊戲,這是一個偉大的工程。」他顯得十分自傲,「當然我認為,其實我一個人就足以充當構思這個角色——我是如此的才華橫溢!」
「……」亞當無語,他覺得西索那廝已經夠變態了,這下來一個比他更變態的傢伙。他瞄了一眼身邊的飛坦,後者正有不耐煩而爆發的趨勢。
「等一下,他好像很強的樣子。」他低聲提醒老爹。
飛坦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白癡嗎?」
「那麼先來一碟開胃小菜。」這位神經質的神說完這句話之後,四周的地面開始發生震動,面前的場景也開始變得模糊,但下一個一瞬間,那種暈眩的感覺消失,兩人的周圍忽然就冒出了十多個一模一樣的人影,赫然就是亞當的樣子。
「喂……」亞當一開口,所有的亞當全都先後陸陸續續開了口。
一個說「搞什麼啊」,一個說「我是真的」,還有的歎著氣,乾脆坐到地上瞪著周圍的人。聲音神情無不惟妙惟肖。
「哪個是真的呢?」不知什麼時候,虛幻之神已經消失,但他的聲音還回蕩在寬大的房間中,「你可以通過言語或者其他任何行為來判斷,但選擇的機會只有一次,選錯了就會死……」
「真是無聊的威脅。」
「你相信他所說的?」這句話居然不是亞當本人問出來的,而是身在不遠處的一個冒牌貨。
「為什麼不相信?念能力的契約也不是那麼神秘。」飛坦冷冷地回答,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不過,我是個相當沒有耐心的人。」
「詢問這種事情我沒興趣。所以,用這個方法來判斷好了。」不知什麼時候,飛坦的手中多了一把匕首,「活下來的就是真的。」
亞當抓狂了。
飛坦幾乎在一眨眼的情況下就殺掉了視線中一小半的亞當,出手之迅速,令亞當乍舌。那些幻影斯乎沒有太大的戰鬥能力,幾乎每擊必中。事實上亞當自己也不確定是否能夠抵擋住飛坦的攻擊,因為那傢伙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就在他發呆的那一瞬間,飛坦的匕首吻上了他的胸膛——就差零點一公分。躲過飛坦的匕首,亞當幾乎是以滾的姿勢在躺倒在地,渾身冷汗。
飛坦停了下來。
「我想沒必要再試下去了。」
「非常好的鑒別方法,或許我該換一個題目?」所有虛假的亞當全都消失,出現在中央的還是那個惹人厭惡的神經質魔術師。
亞當臉色蒼白,好似沒有站起來的勇氣。飛坦的眯起眼睛,似乎正在抑制自己的怒火,念力爭在凝聚。「我一點都不喜歡這種選擇,一點都不喜歡。」
「亞當,走遠一點。」飛坦說。
少年似乎還是第一次聽見父親叫自己的名字,但這時候他被飛坦的樣子嚇壞了——飛坦的渾身上下都纏繞著濃厚的念力,就像是隨時會爆發的子彈。於是一瞬間他來不及思考就逃跑了。幸好他逃跑了,否則他堅信會被接下來的爆炸炸得粉身碎骨。
短短的十幾秒鐘,巨大的爆炸掀起一陣熱浪。少年幾乎被這灼熱燒傷,好半晌熱浪才漸漸退去,煙霧消散,沒有任何人的存在,只剩下一個無比巨大的地洞。
「爸?」少年顫抖地走到地洞面前,毫無生命的跡象。
「爸——」
然而只是細小的回聲從四周傳來:「爸爸爸爸爸……」亞當忽然發現,飛坦沒有叫過他的名字,但他也幾乎沒有正面叫過他爸爸。
「咻咻咻!」那個原本溫和優雅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如此詭異,「放心,我會原諒他的不敬。」瘋狂的小丑從另一側的陰影中出現,「不過這取決於你的選擇。」
一伸手,這位紳士身後的出現了十個飛坦的身體,似乎是因為受到重傷而昏迷,就那樣懸浮在空中。
「哪一個才是你的父親?」
亞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這不公平。」少年說,「剛才他還可以提問。」
「你也可以。」虛幻之神聳了聳肩。
「他們難道會回答我?」
「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
亞當望著面前這十個昏迷不醒的飛坦,他們看起來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姿勢。「如果我選錯了會怎麼樣?」
「會死。」
假的,飛坦不在他們之中,不是任何一個人。亞當有著這樣的直覺,然而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卻猶豫了。萬一他錯了呢?萬一錯了呢?
恐懼從心底裡冒了出來,好像洪水一樣淹沒了他的心靈。他緊緊拽住胸口的鏈子,冰冷的觸覺感覺不到一絲安慰。他會死。
那個強大的,一隻手就可以幹掉他的傢伙居然也會死。
這怎麼可能?
一想到那雙炙熱地能夠灼燒的眼睛即將消失——這種恐懼淩駕於一切感情之上。就如同克雷爾死去的時候。
那年他九歲。
儘管那時候的亞當早熟,堅強,在心理上遠超過同齡的孩子。然而他的確還是一個孩子。那一年他被安娜一個人留在了流星街。這裡的可怕和冷酷將幼小的孩子嚇得不輕——幸好他遇見了克雷爾。
克雷爾並不特殊,他只是流星街普通的獨行客,有些名氣,但不屬於任何組織。他看見了在垃圾堆前哭泣的孩子——一般情況他不會管這種閒事,但那天鬼使神差地就把亞當帶了回去。
德爾斯特是個很脫線的外公,所以大多數時候甚至是亞當倒過來來照顧他,但克雷爾不同。
克雷爾有著中年男性成熟的外表,聰明的頭腦,以及流星街人應有的冷酷。但他擔負起了照顧亞當的職責,他告訴他什麼是流星街,教他如何戰鬥,如何發展自己的能力,以及如何活下去。
亞當原以為再也不會有比那克雷爾死去時更痛苦的事,然而現在,他明顯又重新經歷了這一切。
事實上,少年原本對於這個曾經救了自己一命的男子,是有著莫名的好感的。孩子總是崇拜強者——更況且飛坦身上有著和克雷爾相同的流星街的氣味。
一切的不自在只是來源於少年不知道如何與他相處——他希望他喜歡他,而不是現在這樣冰冰冷好像明明面對面卻相隔十萬八千里。這只是一個十歲孩子對於自己的父親,最簡單的想法罷了。
原來只是這麼簡單的道理,卻困惑了他那麼久。
少年恍然大悟。
「你考慮好了沒有?」虛幻之神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不如隨便選一個?」
亞當深深呼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他。
「沒有,他不在這裡。」他說,「那個傢伙是個混蛋,這樣的混蛋,怎麼可能就這麼簡單地落到你手裡?」
「你確定?猜錯的話,可是會死的。」
「雖然他是個混蛋,可是你認為我可能認錯自己的老頭子嗎?」少年的聲音似乎有些哽咽,「可是,即便如此,你把他弄沒了也是不可原諒的。」亞當的身上纏繞起白色的氣,這種「AURA」像是一種輕煙,十分飄忽不定的感覺,一道白色的煙霧從手臂的根部冉冉升起,變幻著想要變成某種生物,但卻因為煙霧的不穩定性而屢屢失敗,好一會兒才形成了一股不知名奇怪的長條。
「去!」白色的煙霧瘋狂地撲了過去,小丑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消失,就被這股白色的煙霧所吞沒。
隨後白霧彌漫開來,將整個房間籠罩在內。
少年像是渾身脫力,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儘管他知道這時候不該昏迷,但還是抵不住使用不成熟能力的過後——堂堂正正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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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的能力(10歲)
名稱:「白蠡」(變化系)
能力:白色火焰形成的生物,能燃燒念能力生成的東西,沾上即燃。對其他生物及物品無實際效果。
發動條件:足夠的「AURA」
制限條件:和青蠡無法在同時發動。備註:如沒有足夠的「AURA」使用,則無法很好地成形,控制方向力度等等。使用後使用者會出現脫力現象,重者當場昏迷死亡。(有冷卻時間,冷卻時間不明。)
父與子(七)& 結尾公告
亞當自己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受控制般地懸浮在空中,又好像沉重地像是被一座大山壓在上面一樣。隱隱約約,他聽見邊上有人說話,但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甚至連抬一抬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
「亞當,亞當,你要是再不醒過來,媽咪和你老爹就要把這裡給拆了啊!」
「害我天天看你老爹那可怕的臉色——癥結點又不在我這裡。」那美抓著自己的頭髮,「你這傢伙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昏過去……當然你在知道他是你老子的時候就始終這麼希望。」
「可是媽咪很難過啊。而且你又是飛坦叔叔抱回來的。」
那美哀歎了一聲,她肯定母親十分介意這個男人,但這種介意有點過了頭。她雖然不知道安娜是如何和那種傢伙開始交往的,但也能猜出幾分來——肯定不是什麼花前月下浪漫的事。
「你說,比你你爹來,是不是我爹還好一點呢?」那美曾經和亞當探討過這個問題。
「你爹?」亞當搖了搖頭,「半斤八兩吧。」
「雖然他脾氣詭異了點,但只要他不化妝成那鬼樣——還真是不錯。」那美說,「我好幾次看見不同的漂亮女人纏著他。」
「小白臉。」亞當嗤之以鼻地哼哼,他對西索從來就沒有好感。
「喂喂,小白臉也是很有水準的職業。」那美反駁著,但歪著頭想了想,覺得這個職業也不怎麼樣。
當然了,承認兩個的爹地都不正常,實在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那美。」
「拉菲爾舅舅。」那美抬起頭,看見從視窗直接跳進來的帥氣男子。她和亞當一樣,對於動輒跳窗的行徑感到十分厭惡。但那美又和亞當不同,對於她喜歡的事物來說,跳窗這種小事就不在好惡的範圍之內了。
「嗚嗚嗚嗚……」少女撲了過去,把眼淚鼻涕都蹭在他身上,「亞當還沒有醒。」
拉菲爾摸了摸少女的腦袋,歎了口氣,藍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橫臥在床上的少年。正在這個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飛坦走了進來。
一隻腳才踏進來,拉菲爾那極度欠揍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喲,飛坦,好久不見。」
飛坦微微皺眉,沒有回答。
拉菲爾側著身子,略帶著點慵懶的姿勢。「怎麼,安娜還沒拆了你的骨頭?」
飛坦停下腳步,頓了一頓。
「拉菲爾,你在找碴嗎?」
「被你看出來了。」拉菲爾輕笑了一下,藍色的瞳孔中卻沒有任何笑意,「不過看樣子雖然你少了十年,但實力卻一點都沒有落下。估計我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理由?」飛坦微微側著頭,等待對方的解釋。
「只是單純地看你不順眼罷了。」拉菲爾懶懶地說。
唉……
「媽咪呢?」
「樓下。」飛坦雖然不是很想回答,但撇了一眼拉菲爾,終究還是應答了一聲,「我不想和她吵架,所以上來看看……不過貌似來的不是時候。」
「女人的尖叫是很可怕的。」拉菲爾聳了聳肩。
「她什麼都沒說。」飛坦頓了頓說道。
「什麼都不說才比較可怕。」飛坦嘶啞的嗓音,雖然他說話的聲音一向低沉,但每次聽見,那美還是有些許膽戰心驚的感覺。頓了頓,飛坦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麼的?」
「給你這個。」拉菲爾拿出一個袋子扔給飛坦,「團長弄來的,讓我交給你,據說是什麼名貴的藥材。」
飛坦接過袋子,裡面似乎是一株不知名的植物。
「三角果?」那美有些驚訝,「這不是用來激發「AURA」的東西麼?」
「團長問過了,不是激發,是迅速補充過快流失的念力。」拉菲爾說,「如果只是激發,就不會那麼貴了。」
這個東西雖然不是十分稀少,但對於念能力者來說是保命的良藥,根本就是有價無市的東西。但或許對旅團來說,搞到它並不怎麼很困難。
「直接吃就可以嗎?」
「應該是吧。」拉菲爾回答地很迅速,「我不敢保證,我們以前沒人用過。」
對於這個答案,那美有些驚訝。像他們這些整天在刀尖上的傢伙們,居然沒有用過這種東西——不知是不是因為太強不需要或者因為太弱還來不及等到搞到這種東西就掛了。
「好了,事情辦完了,我走了。」拉菲爾聳聳肩跳出窗外。
「等等,我也一起走。」那美連忙跟了上去——儘管她討厭跳窗,但有時候還是需要跳著玩的。她可沒興趣和飛坦這個火藥桶呆在一個房間裡。
飛坦抬起頭,金色的眼眸折射著太陽的光芒,顯得十分耀目。重重歎了口氣,下意識地掰下一顆三角果,塞到亞當嘴裡。
事實上他也知道,情況並非他們想像的那麼嚴重。亞當只是脫力而已,昏迷上一兩個星期很正常——可是也不是沒有再也不曾醒來的例子。更況且一旦面對安娜那雙深藍色的瞳孔,一切的冷靜就好像消失地無影無蹤,煩躁地就想殺人。
安娜不干涉他的私事,也不過問他和旅團的任何活動。事實上這次回來之後,兩人的相處並不像他原本想像中那樣彆扭。飛坦雖然是原來的飛坦,但安娜卻已經是十年後的安娜。
亞當出事之後,安娜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暴走,而是保持著沉默。
然而這沉默卻更令他覺得不適應。
他正在發呆,忽然意識到門被推開,安娜輕輕走了進來。
「他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飛坦忽然產生了想要讓她憤怒的念頭。
「我知道。」安娜淡淡地回答,她走到窗邊,將半掩的視窗打開,「我也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你……真蠢。」
安娜抬起頭,深藍色的瞳孔中倒影著藍發男子的身姿。微微歎了一口氣,她轉身想要離開。
飛坦抬起頭,忽然看見年輕的女子充斥著淡淡哀愁的側臉。黑色的長髮迎風飛舞,宛如黃昏的神女。下意識抬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嗯?」
飛坦的手抓地很用力。
你弄痛我了——安娜忽然想起了一句很狗血的臺詞。
「不准走。」
「?」安娜有些詫異地望著他。
淺金色的瞳孔中倒影著黑髮女子的身影。
「不准走。」他重複著這句話,說得很慢,但卻隱隱約約好像被什麼壓抑著。
「……」她注視著他,想要從他的眼神中看出點什麼來,好一會兒,才察覺到手上的疼痛。
「……骨頭要被你捏斷了。」她淡淡地說。
「飛坦。」頓了頓,安娜開了口,「我不會走的。」
眯起眼睛,飛坦的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如果,他死了呢?」
床上的少年正靜靜地陷入沉睡,像是一尊精緻的瓷娃娃,脆弱到一碰就會碎裂。
安娜忽然覺得窒息,胸口仿佛被撕裂那樣湧上一陣疼痛。好似當年他將匕首刺入自己胸口,逃也無處可逃的絕望。
可是這種絕望,卻並不只是自己的。
這種絕望,是從流星街流淌而出,並且永遠殘留在這些人的身上。他們的不完整,是因為他們缺失了生命中最柔軟的部分。他們的完整,是因為絕望補充了這一部分。
「如果我走了,你會怎麼樣?」安娜淡淡地問。
「我會……」飛坦的聲音嘶啞而充斥著殘暴的意味,「把你搶回來。」
他猛然把她扯到跟前,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的唇不似人類的體溫地冰冷,卻依舊柔軟。
安娜緊緊抱著他,仿佛這一刻他才是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在那十年中每每夢中的模糊身影。
她愛這個男人。
所有的抗拒全是徒勞。
所以這一次,她不再逃跑。
仿佛是因為兩人的呼吸聲太過沉重,驚醒了躺在床上的亞當——或許是因為三角果的作用,少年開始慢慢蘇醒。然而那對父母在忘我地親吻之外,所以並沒有任何人意識到這一點。
雖然在三分鐘之後他完全清醒了過來,但卻還是憋著一動不敢動。因為飛坦開始了更進一步的動作。亞當可不敢喘上任何一口氣來驚動那兩位老人家的大駕——母親還罷了,那位父親大人可不會管你的臉面——他老人家自己的臉面都不在乎。
不過不管怎樣,父親母親關係好,對家庭來說總是一件好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的確是一片和睦幸福的。
真是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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