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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混沌神》作者:下限君一路好走【完結】

芬尼亞往事篇-無悔之約

第二十七章

  風吹過廣袤的草地,羊群在那裡吃著草,肥肥壯壯的綿羊是領主的財產,牧羊人吹著笛子看著那群肥羊,在離羊群和牧羊人不遠的地方有一顆大樹,和煦的春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和吹動草地的聲音混在一起,恰似一曲動人的田園牧歌。

  樹下有人靠在樹幹上睡覺,帶著一頂鄉下人帶的寬沿帽,弓和箭袋隨意的放在身邊,佩劍則被抱在懷裡充當抱枕,當然這硬邦邦的抱枕顯然不是很舒服,所以身材矮小的少年沒多久就放棄了抱著劍靠在樹幹上淺眠的姿勢,轉而整個人大手大腳的攤在草地上。

  羊時不時的發出咩咩的叫聲,樹葉和草地的沙沙聲,要說唯一不和諧的……大概就是少年睡到極其舒服的時候,發出的那一兩聲呼呼聲和磨牙聲,忽而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噠噠噠得很是惱人,少年咕噥了一聲,剛想轉身捂住耳朵繼續睡,突然臉上一涼,嘴巴裡面蔓延開一股極其苦澀噁心的味道,「啊呸!」他猛地跳起來,「呸呸呸!」他連吐了好幾口口水,然後抹了一把臉,泥水混雜著一股難聞的怪味濺了他一臉,少年瞬間對這個不講衛生的惡劣世界絕望了,「我靠!那個混蛋這麼不講衛生啊!」這種就像是下雨天穿著最喜歡的衣服走在大街上,結果被旁邊飛馳而過的超速車輛給濺了一身泥水一樣的感覺讓少年的額頭崩起一個十字路口,當然,當他看過去的時候,也只能看見飛奔而去的馬屁股和馬上人的背影,後來回想起來他記得最牢固的居然是那人背上那杆黃得很騷包的短槍。

  小子,咱這梁子結下了,別讓我再看到你!否則我也甩你一臉稀泥不解釋!艾蘭找了條小溪抹了把臉漱了漱口,然後伸手去摸腰間,瞬間淚流滿面,兩個老妖婆,說什麼「啊呀親愛的好女兒在我們這裡接受教導(吃白飯)這麼多年是不是該出去歷練歷練(另起爐灶自己賺錢去)了?」為理由一腳踢出了影之國連點盤纏都不給,塞了一匹烈馬一把寶劍一副弓箭再順手下兩道禁制就齊活了。

  再看看她倆給下的禁制「不許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示愛」嘖嘖,乾媽一號,乾媽二號你們不會真的希望女兒我步你們的後塵成為我大百合的一員幹將吧?艾蘭盯著空蕩蕩乾癟癟的錢袋,盯了半天仿佛就這樣盯著也許能盯出錢來也說不定。

  當然,那只是艾蘭的幻想而已,她想起自己被從影之國踢出來之前和兩位乾媽磨牙的全過程:「乾媽!一個銅子都沒有你乾女兒我是沒有辦法在其他地方混的!」

  「艾蘭親愛的,你可以打獵。」美麗端莊(兇悍暴戾)的武士女皇乾媽這樣說道,順便帶著二十四K純「慈愛」目光將艾蘭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掃射了一遍,成功的讓艾蘭浮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然後聰慧明理(奸詐腹黑)的德魯伊女法師乾媽帶著「聖潔」的微笑對她說:「你可以自己找工作,比如說雇傭兵。」

  糟糕的回憶結束,艾蘭被這兩隻聯手踢出了影之國歷練,臨走的時候武士女皇乾媽對她說:「吾欠費歐納騎士團之主一個戰士,汝若是有興趣,可以去試一試,首先說明,過不了入團考試的話就別回來了哦~」然後德魯伊女法師乾媽給了自己一個水袋,「從這個水袋裡面喝水,你可以忘記世間最讓人痛苦的戀情。」

  哦漏,乾媽你要是真的擔心你女兒我被人拐走您大可以讓我帶著影之國白吃白喝一輩子用不著這麼急著把我一腳踢出來真的。艾蘭默默扶額,一路上她走過的領地不少,聽到不少吟游詩人吟唱讚美自家兩隻坑爹長輩的詩詞,終於有一次她再也忍不住,把某個吟游詩人打了一頓然後默默四十五角憂鬱望天:「親愛的兩位乾媽,我把造謠你們溫柔善良美麗端莊的造謠者打了一頓,你們滿意了嗎?」

  她想起自己從小就受到的這兩位那簡直是慘無人道的訓練,她差點就淚噴有木有!自從一覺醒過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小嬰兒還被人泡在草藥缸子裡面當成泡菜一樣的泡著也就算了,稍微長大一點就開始被訓練和野狼搏鬥,一開始連續半個月扔在深山裡只給一根簡陋的長矛,一把小刀子,死了都不用管埋的。

  隨著她日漸長大,時間期限從半個月增長成半年,一年,接受的任務也越來越麻煩,越來越艱險,手上的武器也從小刀長矛變成了長劍弓箭,她從一個小豆丁一直成長為影之國的女武士,兩位乾媽相當的滿意。

  她又想起來自己當成被德魯伊乾媽逼著學習韻律和下棋,要是敢睡著……呵呵,你今天晚上就倒吊著背書吧,現在她想起自己一邊做著倒吊仰臥起坐一邊背十二行詩的經歷她就字字血淚有木有!有木有!為啥要學這玩意啊!有個P用啊!

  至於當她換上乾媽給自己準備的皮革質防具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斯巴達了——這不是男性的防具嗎?!讓她一個發育期的少女穿束胸真的大丈夫嗎乾媽!糟糕的回憶結束,艾蘭猛地歎了一口氣,難道說今天又要吃烤魚?

  荷包空空是硬傷啊。艾蘭這樣想著,牽著自己從小一手養大的,能行千里的駿馬算是倆個坑爹長輩送給自己的最好的禮物,至於那個水袋……呵呵,德魯伊乾媽送出來的玩意她還是謹慎點用,比如說她五歲那年,德魯伊乾媽送給她一朵「有魔力」的花,結果她坑爹的發現這朵花碰誰誰變小動物,蛤蟆天鵝老鼠兔子一應俱全,嚇得她把它扔到了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裡面到現在都還找不到——還好那不是永久性的,被變成小動物的妹子們不到一個時辰就變了回來而且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被變成小動物,否則艾蘭還真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們……

  八歲那年乾媽送了她一柄可以吐火的寶劍,然後她坑爹的發現這玩意能吐火是很不錯,起碼燒烤還省了打火石……但是一吐火金屬那個導熱能力……你懂。

  九歲那年……

  十歲那年……

  然後就是現在身邊這匹駿馬——她真心覺得這匹馬簡直是這輩子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其他的……真是不提也罷,不提也罷……一提起來就是字字血淚,每當她想起那些坑爹的生日禮物,她就有吐不完的槽。

  這一點都不科學!

  好吧,雖然它不科學,但是它很魔法。

  艾蘭一臉血的敲了敲自己所處的不知道是誰的領地上的某戶佃農,「請問一下,我能暫時在你們家住一個晚上嗎?」出來開門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似乎是一個人住,艾蘭往裡面看了看,老太太似乎很詫異有她這樣一個年輕人來借宿,在她眼裡少年看上去風塵僕僕,也不像是有錢的樣子,不由得有點猶豫,但是艾蘭很識趣的說道:「我手上沒有什麼值錢的財務,但是我馬上有前兩天打獵時候剝下來的野狐皮子,大概能夠抵得上借宿一個晚上的花費了。」

  老太太立刻笑顏逐開,「哪裡這麼麻煩,快點進來吧,年輕人。」她顫巍巍的替艾蘭準備床鋪和晚餐去了,艾蘭拿下頭上的寬沿帽,烏油油的頭髮編成粗髮辮在腦後盤起來,當她吃著粗糙清淡的炒萵苣和雞蛋的時候,她忍不住問老太太,「請問您知道最近什麼地方在招募雇傭兵嗎?」她也不能總是打獵吧,雖然打獵可以換取食物和財產,但是到底不能滿足她的需求,她需要很多錢去檢修自己的武器,防具等等,那可不是幾張狐狸皮可以賺到的,作為戰士被訓練起來的她現在最適合的工作就是雇傭兵。

  「哦,年輕人,費歐納之主,偉大的芬恩-麥克庫爾全年都歡迎所有領地的勇士加入他們——你不會不知道吧?」老婦人用看鄉下人的眼神看著艾蘭,「不過沒有好身手的人是無法加入他們的,啊呀呀,想當初他們打獵經過這裡的時候裡面有個俊美的就像是神的孩子的少年……連老婆婆我一大把年紀了都移不開眼睛啊……尤其是他說話的那聲音……」人老了說話就是有些絮絮叨叨,艾蘭往嘴巴裡面扒了一口萵苣嚼了兩下。

  雖然老婦人的話聽了七七八八,但是當她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地吐槽了一句:連臉都快皺成菊花的老婦人都要勾引,這個小子到底是有多禽獸啊?

  艾蘭在老婦人家裡住宿了一個晚上,天剛濛濛亮的時候就留下一張狐狸皮,牽著馬離開了老婦人的小屋,她昨天向老夫人問明瞭方向,縱馬向著費歐納騎士團的大本營趕去——據說當那裡的騎兵薪水比較高。

  費歐納騎士團戰時分為七個戰團,和平時期卻只有三個戰團,雇傭兵不算加入他們,不用面對那些嚴苛到變態的考試題目……

  考試……艾蘭的額頭崩起一個十字路口:我最討厭考試了!


第二十八章

  艾蘭再一次躺在了草地上,嘴巴裡面還叼著根草莖,兩眼無神狀盯著天上的浮雲,旁邊的馬兒沒有栓牢,卻也不曾遠離,只是淡定的甩甩尾巴低頭吃它的草,艾蘭虛著眼繼續盯著湛藍的天空,期待能夠在浮雲裡面看出神馬來……啊呸呸,乾媽,我真的不是不想加入那個公會,是人家公會長的入會條件太苛刻了我看著就頭大啊。

  艾蘭想起那幾條豈止變態簡直就是變態的入團條件,她表示自己還是洗洗睡了吧,前面那三條還好,只是後面那個要她自己做十二行詩……哦漏,還是饒了她吧。

  肚子發出一陣咕嚕聲,艾蘭摸了摸肚子爬起來,再次摸出乾癟的錢包,頓時可恥的萎了,「不是說全年都向各個領地招攬戰士嗎?什麼騎兵的名額已經滿了,根本就是嫌棄我長得矮吧?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們這群傢伙盯著我的馬流口水啊混蛋!」艾蘭想到這裡,額頭崩起一個十字路口,算了,現在還是快點找份正經工作賺點飯錢什麼的……

  好在艾蘭的運氣並不算太糟糕,她再某個領地那裡找的一份鐵匠助手的工作,打個鐵什麼的她覺得她還是沒有問題的雖然鐵匠鋪的工資不算太高,但是至少能夠果腹,她看著自己親手打造出來的一批匕首和箭簇,表示心滿意足。

  凱爾特人好戰,沒有敵人的時候他們自己人和自己人也能打得不亦樂乎,而凱爾特婦女的彪悍更不是蓋的,她們會在戰場上辱駡敵人,並且鼓勵己方的戰士,一旦男人們潰退,可能要面對的不是敵人的刀劍而是來自己方女人們的箭簇和戰斧。

  凱爾特人如此好戰,對於精良武器的需求實際上相當的大,艾蘭表示也許自己可以在這裡安安心心做個鐵匠什麼的也許還有得賺?當然,這個想法要是被她兩位乾媽知道,自己就該被她倆聯手丟回去回爐重造了。

  她拔出新鑄造的鐵劍,對著實驗劍的強度的木樁一劍劈了下去,手起劍落,「劈啪」木樁應聲斷作兩截,而鐵劍劍鋒上連個缺口都沒有。

  「很不錯啊,艾蘭。」鐵匠師傅猛地在她背上拍了一下,那衝擊力差點讓她一頭栽進給金屬降溫的水池裡,「哎呦……史密斯……你給我稍微輕一點,你知不知道你的力氣有多大啊?!拍的我的肺臟都要噴出來了,如果我那天死了一定是被你拍死的!」

  「哈哈……啊?」史密斯有著一頭棕發,以及一下巴濃密的大鬍子,身體看上去肌肉虯結相當結實,這個身高將近兩米多的壯漢憨憨的一笑,撓了撓腦袋,艾蘭本來就個子矮,現在站在他面前尤其顯得身材矮小,「話說,艾蘭,費歐納騎士團又開始招募新的勇士了,你要不要去試試?」時間飛逝,現在距離艾蘭上一次被掃地出門已經差不多過了將近有大半年,她撇了撇嘴,「別提了,那個變態的入團考試,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名門之後,就算加入了也只是個三流騎兵,不如留在這裡做個一流鐵匠。」

  這大半年她從來沒有落下過自己的劍技騎術和弓箭術,但是說真的,艾蘭本身並不是個好戰的人,如果可以她比較喜歡那種農夫山泉有點田的小日子,比如說現在在鐵匠鋪過的日子,她覺得很充實。

  她不好戰不代表其他人不好戰,事實上,如果沒有這些技藝傍身,艾蘭的旅途絕對不會輕鬆,起碼在這個不算太平,不是打仗就是內訌的時代裡,她的生活絕對不會平靜。

  她一不是貴族出身,而不是大家閨秀,更不像是那些穿著綾羅綢緞的大小姐那樣姿態動人有著大批嫁妝家底,她就是個普通的女武士而已,而且身上也有著「不得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示愛」這樣的禁制,她再清楚不過,自己的生活能夠像現在這樣平靜已經相當的不易,她不會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至於接下來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吧,畢竟現在她是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剛過來的時候接受不了,都生活了十幾年還不能接受的話,她好去死一死了。

  這與豁達不豁達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接受現實與否的問題,既然自己毫無辦法,那就接受命運並且不要辜負自己的活下去,僅此而已。

  「艾蘭!陪我去酒館喝一杯怎樣?」宴會是貴族們的專利,但是酒館確實三教九流們狂歡的聖地,史密斯似乎是又想狠狠拍艾蘭肩膀一下,結果想起自己剛被抱怨下手沒輕重,縮回手撓了撓頭,艾蘭噗嗤一下笑了出來,「要是格蕾絲還像上次那樣追著我要我和她上|床,那我還是不去了。」凱爾特姑娘特別的奔放,尤其是像格蕾絲那樣的鄉下姑娘,她們有時候會向男孩子主動提出上|床的邀請,而且拒絕她們被視作很沒有禮貌的行為,艾蘭就中過一次槍。

  上一次被格蕾絲示愛她狼狽逃跑,這一次她可不敢再試了。

  「哎!這麼久了你還記得啊!格蕾絲都沒說啥呢你唧唧歪歪什麼啊!」史密斯一把攔住艾蘭的脖子把人連拖帶拽的往酒館那裡拖過去。

  被奔放妹子求啪啪啪什麼的……真是尷尬的體驗……

  畢竟艾蘭現在是男裝,而且她的身體也……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胸口,淚流滿面,為啥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妹子胸前都兩座讓她都忍不住流口水的形狀漂亮看上去十分富有彈性的脂肪小山丘,只有自己……乾巴巴的撐死一個A……東西方人種差距就這麼大這麼大麼!

  她只好淚流滿面的安慰自己不就是A麼……乳|溝什麼的……擠擠就會有的……有你妹啊!誰一天到晚去擠那玩意啊!摔一地史密斯!

  咳咳,話題扯回來,說到底艾蘭雖然個子矮小一點,身材比起身邊的那幫五大三粗的雇傭兵也是相對乾癟瘦小,肌肉並不誇張,但是那群領教過她的腕力的老爺們們表示,不誇張的肌肉卻能夠醞釀出強大的力量,而且艾蘭出眾的身手在她輕易摔翻兩個全副武裝的雇傭兵之後為大家所知,加上她怎麼看都比那些渾身汗臭的老爺們秀氣英俊,自然也就容易得到姑娘們的青睞。

  當然,艾蘭也經常聽到那些姑娘聚在一起聊天,一群女孩子擠在一起能聊些什麼?無非是衣服首飾香水還有男人——於是她就經常聽見那群女孩子的嘴巴裡面冒出一個出鏡率極其高的名字——迪盧木多-奧迪那。

  她們從他的頭髮談到他的眼神再從他的腳丫談到他的舉止……反正只要一群女孩子湊在一起,艾蘭總是能夠聽到這個讓她耳朵起繭的名字——迪盧木多,費歐納騎士團的首席騎士,奧迪那之孫,世間女子的心上人。

  不就是個男人麼?艾蘭這樣想著,有什麼好稀奇的?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這群女孩子對這麼個男人如此津津樂道。

  直到她夾雜在人群中看到費歐納騎士團全員出動去迎接這位「世間女子的心上人」從精靈的水底國歸來的時候,她第一眼看到那個騎在馬上意氣風發的少年,心臟沒有來由的狂跳起來,一種莫名其妙的甜蜜就這樣毫無徵兆的從她的心頭湧起。

  她下意識的把手壓在胸口,仿佛這樣可以使得狂跳的心臟平靜下來,「迪盧木多,奧迪那之孫,世間女子的心上人……」她終於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世間沒有一個女子會拒絕將自己的愛戀交付於這個人。

  然而當她看到他背上那杆頗為眼熟……黃的很騷包的短槍的時候,滿腔莫名其妙的甜蜜感頓時化作濤濤怒火:丫的!原來是你小子!


第二十九章

  艾蘭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對於那個眼角有著一顆黑痣的男人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感情是因為他那個淚痣有問題,因為當她被另外一種感情壓過那種特殊的感覺的時候,她就能夠明顯的感覺到自己對於那個傢伙並沒有多餘的感情。

  那顆……難道是可以魅惑女性的痣?如果是這樣,那這個人就簡直是太過分了,用帶著魅惑魔法的痣來誘惑女性簡直和感情騙子沒有什麼區別,更加可惡的是這貨還濺了自己一臉的泥巴!還是帶著詭異臭味的那種!雪特!

  不得不說,艾蘭著傢伙什麼都好,就是記仇,倒不是說她會十倍報復回去什麼的,起碼一件小事記個兩三年這種事少不了,但是你要是向她有誠意的道個歉什麼的,她還是很樂意原諒,問題就是迪盧木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去往奇跡平原王國的時候,曾經甩了這個記仇的傢伙一臉帶著怪味稀泥,道歉這種事情更是無從談起,導致他倆的梁子就此結下。

  本來如果不再去見迪盧木多,這事情也不會怎麼樣,最多過個兩三年,艾蘭也就算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問題就是……因為一件小事情,艾蘭再次和費歐納騎士團的另外一位騎士結下樑子,這個簍子捅得還不小。

  費歐納的勇士們全年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獵,或者就是在宴飲,生活滋潤的很,幾乎每個人身邊都會養著獵犬,以供他們打獵取樂,無人能夠穿行的密林不管對於人還是獵物來說多沒有什麼吸引力,所以每年林地都會有節制的放火或者砍伐樹木來開闢林地空間,這些空間被用來種上橡樹或者栗子樹,用以放牧或者吸引野味。

  艾蘭和史密斯他們除了打鐵鍛造武器之外,也會幫佃農們一起照顧林子或者牧豬——關於尋找適合的沼澤地放牧這些比同類大得多的兇悍豬種,艾蘭表示他們可以試試間或種小麥和苜蓿,苜蓿喂豬,豬糞可以使得土地肥沃,第二年就可以拿來種下一批小麥——不少佃農都按照她的主意試了試,效果還算可以。

  問題就在那年的冬青木之月,艾蘭參加清理林地工作的時候,一隻不知道是誰的獵犬突然從斜刺裡沖出來,直撲艾蘭身邊的格萊斯,格萊斯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這次是跟著大人們一起出來採集專門用來採伐樹葉作為飼料的栗樹葉的,那條看上去足有一米多高的大狗露出白森森尖利的牙,流著涎水就像撲一隻還不會走路的鹿崽一樣,眼看那牙齒就要咬到格萊斯,孩子嚇得一屁股呆坐在地上,連哭都忘了哭。

  艾蘭離孩子最近,反應也比別人快,抄起地上將近有孩子小臂粗的木棍像是打棒球一樣越過跌坐在地的格萊斯頭頂狠狠一棒子揍在惡犬鼻子上,那犬痛得嗚咽一聲,夾著尾巴瞪著紅眼盯著艾蘭,狗嘴裡流出血液和涎水的混合物,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狗爪子就地刨了兩下土,轉而沖著艾蘭撲來,艾蘭將木棍往前已送,但是顯然她低估了這條惡犬牙齒的鋒利程度和那駭人的咬合力,木棍如同鬆脆的木炭條一樣被輕鬆咬斷,艾蘭幾乎能夠聞到狗嘴裡面的腥臭味,她急中生智,隨手將手中的剩下一截木頭豎著塞進了狗嘴裡,抬起一腳踢在它柔軟的腹部,將它踹了出去。

  格萊斯早被一旁的父母抱到一邊,此時才哇哇的大哭起來,「別在那裡別動!」艾蘭沖著兩個同樣被惡犬的體型和凶相嚇到的大人吼道,她今天是出來忙農活的,根本沒有帶像樣的武器,能夠用的武器唯有……她的目光定在不遠處樹樁上用來採伐樹木的斧子上,如果能拿到這個……可惡,怎麼忘了,這段時間也是那群混蛋圍獵馬鹿的季節。

  格萊斯的父母趕快抱著孩子動也不敢動,惡犬也似乎不在意他們,反而是盯著赤手空拳的艾蘭流出腥臭的涎水,乖乖咧,這條瘋狗不是有狂犬病吧?艾蘭忍不住打了寒顫,在這裡被咬一口,可沒有狂犬疫苗可以打,惡犬並不急著攻擊艾蘭,狗的視力只能看見動態的東西,艾蘭不動就不會有事,但是這種僵持難道會有什麼效果嗎?自己現在赤手空拳,如果對上著畜生,自己難免被咬。

  想到這裡,艾蘭就忍不住抱怨起那個出來圍獵沒有管好狗的二百五,要是見到,自己一定要狠狠甩他一個耳光!

  不能再這樣僵持下去,她試著緩緩的挪動身體,向著斧頭的方向挪動著,一邊計算著自己的極限速度,惡狗畢竟只是畜生,它有自己的局限性,就差一點點了,艾蘭這時猛地加速,惡犬立刻聞聲挑起猛撲,艾蘭早將斧子從樹樁上拔出,看也沒看就猛地轉身借助衝力一斧砍在惡犬張開的上下顎中,斧子不算鋒利,那畜生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掛在斧子上沒掙扎幾下就斷了氣。

  艾蘭被濺了一頭一臉的狗血,她該慶倖自己的運氣不錯,一斧頭就搞定了那條瘋狗,也幸好自己是閉著眼睛,不然瘋狗血流進眼睛裡面,自己會不會也為此染上狂犬病?她抬起手臂,擦掉臉上的血,尤其是眼睛和嘴巴旁邊,她踢了踢狗的屍體,然後發現它戴著青銅項圈,看來確實是某些人飼養的獵犬了。

  哪個混蛋這麼不開眼,把瘋狗到處放!如果傷到人要怎麼辦?!艾蘭不由得氣惱起來,如果她知道是誰,必然要狠狠地揍上兩拳才算完!

  「艾、艾蘭……它、它死了嗎?」格萊斯的母親手中用以收集栗子果實的柳枝籃子都掉在地上,裡面的果實掉了一地,她看上去也快要被嚇哭了,「啊,已經沒事了。」艾蘭長舒了一口氣,他們沒事真是太好了。

  格萊斯的母親瞬間癱倒在地上,小格萊斯哇哇大哭起來,好像哭得快要痙攣了,艾蘭顧忌著現在自己身上手上都是血,像是從血裡爬出來一樣,走過去也許會更加驚嚇到格萊斯,轉身將斧頭從狗嘴裡j□j,示意格萊斯的父母快點帶著孩子離開這裡,她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惡狗突然竄出來。

  說到底,沒牽好狗的那個傢伙真心該死。剛這樣想著,旁邊的密林地裡就傳來一陣響動,艾蘭舉起斧頭警覺的看著,以防那陰影裡面又竄出什麼來。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這一次出來的是人,一個青年,頭發黑的如同烏鴉的翅膀,面色紅潤皮膚白皙,有著一雙金棕色的漂亮眼睛,一身皮革防具勾勒出那精幹如同雄鷹的身姿……哦,還有眼角那顆魅惑人的黑痣。

  來者正是費歐納騎士團的首席騎士:迪盧木多-奧迪那。他見到艾蘭渾身上下沾滿塵土和鮮血,手持著斧頭先是一愣,然後目光落在了她腳邊惡犬的屍首上,頓時那金棕色的眼睛裡面滿是驚訝同時也有些懊惱,他驚訝得是這樣瘦小的人居然可以將費歐納騎士團專門訓練的獵犬殺掉,而且看上去還沒有受什麼傷,懊惱的是,這條可是科南最喜歡的獵犬,就這樣死了,自己免不了要被他毒舌噴出的毒汁好好的洗刷一番。

  他卻不知道,這種眼神落在艾蘭眼裡,就像是在說:這是我的狗!一樣,頓時艾蘭怒從心中起,丟掉斧頭三步並做兩步走到迪盧木多的面前,後者還沒明白她想做什麼就感覺到自己臉上一辣,頓時耳朵嗡嗡作響,隨後才是疼痛——這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人打了一耳光。

  「你!」迪盧木多並非不會發火的軟麵包子,突然挨了一耳光他也是會惱火的,剛想說什麼卻被艾蘭劈頭蓋臉一頓臭駡:「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這條瘋狗差點咬傷一個孩子?!你怎麼管的?不知道這裡正在清理林地是禁獵區嗎?!」

  「這不是……」迪盧木多知道她弄錯了狗主人,剛想分辨艾蘭卻不給他絲毫機會。

  「閉嘴!管不好狗還想說什麼?」艾蘭先發制人,總之是狗先襲擊人,她氣勢充的足一點,也許可以不用賠償殺掉別人獵犬的那一筆賠償費……

  「可這不是……」

  「怎麼?你還想不認帳?」

  「你聽我……」

  「可惡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不負責任的狗主人?!亂放狗咬人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承認!要是傷到人得了狂犬病死人了怎麼辦?!你賠命啊?!」

  「……」躺槍的迪盧木多只能無語的聽著艾蘭指著他的鼻子數落。

  「啊!庫爾克!」一聲尖叫從艾蘭身後傳來,夾雜著男人的怒吼和快哭了的哽咽,「誰把我的狗殺了!」

  「啊?」艾蘭看著那個抱著狗的光頭大鬍子男人,再看了看被她糊了一臉狗血的迪盧木多,愣住了,然後她看了看迪盧木多,又看了看光頭男人……最後迪盧木多歎了一口氣擦掉臉上的血,無奈的笑道:「我都說我不是狗主人了。」

  艾蘭嘴角抽搐兩下,頓時蹲在地上哀嚎:「你為什麼不早說!」打錯人她現在只覺得異常羞恥,這下完蛋了!非得賠錢不可了!

  我一直想解釋但是你不給機會啊……迪盧木多搖了搖頭,一臉無奈。

  光頭男人將狗放在地上,「噌」的一聲拔出腰間的佩劍,他看了看迪盧木多,又看了看艾蘭,頓時怒火中燒:「是你這個臭小子殺了我的狗?!看我宰了你!」

  艾蘭一聽也怒了,你丫縱狗傷人還反來指責我了?她重新將斧頭撿起來橫在胸前,怒瞪著光頭鬍子男,迪盧木多剛想上前勸解,卻被人拉住,「等等。」奧伊辛站在他的身後,身上穿著同樣精緻的皮革防具,眼神卻落在艾蘭身上:「那個小子看上去不錯,讓科南和他過過身手。」

  「等等,萬一科南收不住手……」而且那個小個子手上的武器也不好。

  「呵呵,沒關係,先看看。」奧伊辛搖了搖頭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邊艾蘭和柯南早打上了,在艾蘭第三次閃過科南的劍鋒的時候,奧伊辛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有趣。」迪盧木多一開始出於濫好人本性的擔憂這個身材矮小的少年會被科南誤殺,但是隨著艾蘭躲避和格開科南的那幾招中,他看出了一些端倪,「身手不錯,恐怕是曾經被人精心教導過如何戰鬥。」

  「呵呵。」奧伊辛笑而不語,「不好!」一直處在躲避狀態的艾蘭終於被逼的躲無可躲,她手上的武器原本就不順手,科南的攻勢又淩厲,躲無可躲的她用手中的斧頭擋了一下,頓時整個斧頭都被強劍劈開,艾蘭順勢滾到一邊。

  該死……要是自己手上有劍。

  「接著!」她聽到左側傳來聲響,身體先於大腦做出反應,她猛地躍起如同一隻矯健山豹,一腳踢在科南握劍的左手上,憑藉強勁的腰部力量在空中強行扭轉身體往他的光頭上就是一腳,光頭科南被踢得整個人一暈,向後踉蹌了幾步,艾蘭單手撐地整個人再次一躍而起,轉身,握住劍柄,咬住劍鞘上纏著的的帶子一甩,登時利劍出鞘,閃出寒光。

  「漂亮!」這時好不容易找到大部隊的奧斯卡恰巧看見這一幕,忍不住拍手叫好起來,扔出劍的正是奧斯卡的父親,奧伊辛,劍確是屬於迪盧木多的。

  怫然劍。迪盧木多圍獵的時候只會帶上黃槍和怫然劍,至於怒濤劍和紅槍,他只有戰鬥的時候才會一起帶上。

  艾蘭接劍,無暇道謝——科南雖然在費歐納騎士團不算太強,卻也是個難纏的對手——她繃緊全身的肌肉和面前的人對峙起來。

  凱爾特戰士之間的戰鬥,沒有勝敗,只有生死。

作者有話要說:

  求留言求留言求留言!!!撒潑打滾求留言!

  凱爾特人的曆法跟中國人一樣用月曆,一年從冬至那天算起(所以現在還有句老話叫「冬至大過年」)。凱爾特人的月曆稱為樹曆,一年分13個月,每個月對應一種樹以及表示這種樹的歐甘字母,而冬至日作為一年的起始,不列入13個樹月之中,因此完整的一個太陽年是「(13個樹月的)一樹年加(起始日的)一天」。13個樹月如下:

  B (Beith):白樺木之月 (Birch) 12/24-1/20

  L (Luis):山梨木之月 (Rowan) 1/21-2/17

  N(Nion):白蠟木之月 (Ash) 2/18-3/17 

  F(Fearn):赤楊木之月 (Alder) 3/18-4/14

  S(Saille):柳木之月 (Willow) 4/15-5/12

  U(Uath):山楂木之月 (Hawthorn) 5/13-6/9

  D(Duir):橡木之月 (Oak) 6/10-7/7

  T(Tinne):冬青木之月 (Holly) 7/8-8/4

  C(Coll):榛木之月 (Hazel) 8/5-9/1 

  M(Muin):葡萄藤之月 (Vine) 9/2-9/29

  G(Gort):常春藤之月 (Ivy) 9/30-1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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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Ruis):接骨木之月 (Elder) 11/25-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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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艾蘭眼睛微微眯起,估算著自己和光頭科南之間的距離,事實上艾蘭只能確定一件事情,即使光頭科南被稱為「費歐納騎士團的笑柄」「了不得的貪吃鬼」「了不得的膽小鬼」乍聽之下給人一種濃濃的「這貨是個草包」的感覺,但是真正和他對上手艾蘭才明白:即使是這樣一個被人嘲笑的頗為有喜劇色彩的傢伙,也是費歐納騎士團的一員,也是個強勁的對手。

  她深呼吸一口氣,左腳後撤一步,微微旋轉,這個姿勢方便她更加敏捷的做出判斷——即使艾蘭自己是個身經百戰的戰士,面前這個光頭大鬍子又何嘗不是?

  她現在整個人都像是一直匍匐在地上隨時準備躍起咬向獵物喉管的獵豹,科南舉劍衝刺的動作在她的眼裡看來就像是一格格的慢動作,勝負,就在一瞬間,劍鋒相交發出刺耳的刮擦聲,金屬相交擦出絢爛的紅色火星,艾蘭沒有正面硬拼而是在劍刃相交那一刹那自上而下一挑,手腕微轉,她的身形立刻趕上靈巧的一翻,右腳步伐向前一滑,直接超級無恥的一腳踢在科南的腳脖子上,借著身材矮小的優勢和身體向上的沖進,她的第二擊就像是從土地中穿刺出的筍一樣頂在科南的腹部,將他撞翻在地,科南的手中還握著劍,但是整個人被頂的四腳朝天,艾蘭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直接整個人向前跨出極大的一步,半跪下來膝蓋壓住科南握著劍的手,另外一隻腳腳尖點地,反握在手中的劍如同握一把匕首,怫然劍尖利的劍尖指著科南的咽喉,刺破一點皮膚,一絲殷紅流淌出來。

  「等等。」奧伊辛此時卻開口了,他上前一步,他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相當的穩重,讓艾蘭奇怪的是,他的額頭有一簇不仔細看看不出來的白色絨毛——是什麼奇怪的裝飾品嗎?艾蘭暗自想道。

  「奧伊辛!別以為老子沒看到那劍是你從迪盧木多那裡拿過來扔給這個臭小子的!龜子鱉孫等著取你的頭呢!這種時候來裝什麼好人?!老子輸了就是輸了,丫的要砍老子頭老子也不吭一聲!」科南的嘴巴一如既往的惡毒,聽得迪盧木多都要忍不住發話了,奧伊辛示意他不要開口,也不對科南的話生氣,轉而對艾蘭道:「先放開我們的同伴好嗎?」

  艾蘭略一沉吟道:「那狗的事情怎麼辦?」

  「我們不會再追究。」

  艾蘭都忍不住想吐槽了,「不追究?貌似是你們先放狗咬人的吧?」

  「那麼……你想要怎麼樣呢?」奧伊辛微笑,常人都道迪盧木多的脾氣好,事實上,迪盧木多多少是少年心性,即使脾氣好,有騎士風度,也是個一戳就炸一激就上的主,費歐納騎士團中脾氣最好的人,反倒是三十多歲的奧伊辛,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這位費歐納騎士團之主的兒子,早已經被磨礪的溫潤如水中的鵝卵石。

  好吧,同時被磨練出來的,還有他那堪稱狡猾的智慧。

  艾蘭不接話,嘴唇微微抿起,奧伊辛剛剛說的是「我們的同伴」已經委婉的表明了自己要是敢對科南怎麼樣,自己就別想啥事都沒有就離開,她兩下比較了一下,奧伊辛似乎還是個能夠說得上話的,科南已經被壓的有點哼哼了,她收起劍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塵土,昂起頭顱直視著奧伊辛,平伸出手去,將手中的劍交還給奧伊辛。

  奧伊辛微笑著將劍還給迪盧木多,後者什麼也沒說就將劍插回劍鞘,仿佛完全不介意艾蘭借用也根本不記得艾蘭曾經不分青紅皂白給了他一巴掌,見他毫不介意的樣子艾蘭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轉念又給自己充底氣般地想:你濺了我一臉爛泥,我還你一巴掌,也算是兩清了。

  所以她轉向奧伊辛,「多謝您的出手相助,費歐納之主的兒子,對於您的幫助我萬分感謝,但是此事由你們的獵犬而起,我想,我不需要為殺死你們的獵犬負責。」艾蘭的態度不卑不亢,小小的身子昂首挺胸,帶著一股子傲氣。

  這股傲氣很讓奧伊辛欣賞,要知道,費歐納騎士團都是一群有性格的傢伙,勇士們欣賞那些有傲骨,品行端正,英勇善戰的戰士,而面前這個看上去不算太大的小夥子恰恰就是這樣的人,迪盧木多的父親唐恩被趕出費歐納騎士團之後,除了迪盧木多和自己的兒子奧斯卡,費歐納騎士團一直沒有值得讓人期待的新鮮血液加入,這讓奧伊辛和芬恩都感到非常的憂心——勇士皆在芬恩麾下,這是整個愛爾蘭都知道的事情。

  面前這個小夥子雖然看上去瘦小了一點,但是他剛剛和科南過招的那幾下,爆發力,準確度,敏捷度包括戰鬥本能都相當的出色——是個好苗子,「少年,報上你的名字。」奧伊辛突然站直了身子,洪亮的聲音在林間回蕩著,奧斯卡驚訝得看著自己的父親——他是費歐納騎士團中最年幼者,而父親所詢問名字的少年,顯然比他還要略小一點。

  奧斯卡剛剛在圍觀面前這個小個子少年和光頭科南的比試的時候叫了好幾聲好,他自己也略微有點手癢,年少的奧斯卡以他無人能敵的強力而聞名,小小年紀就能搬動巨石的他就是靠著那一身蠻力也足夠讓人退避三舍,何況他的槍法和劍法都是師從于費歐納的首席勇士迪盧木多奧迪那。

  父親詢問那少年的名字,是希望他加入費歐納騎士團嗎?奧斯卡這樣想到,如果是這樣的話,自己就不再是費歐納騎士團中的最幼者了,而且也不用總是纏著大忙人迪盧木多和他過招——他能和那個少年比試切磋。想到這裡,他不由得一陣高興——這大約是小孩子得到了在他看來旗鼓相當的玩伴時候的喜悅吧!

  迪盧木多看了奧伊辛一眼,沒有說什麼。

  艾蘭皺起了眉頭,但是拒絕對方是很沒有禮貌,非常不符合騎士守則的事情,她站直身體:「艾蘭*尼奧,影之國武士女王伊芙之養子。」她的聲音清脆爽朗,氣勢不遜于奧伊辛,她以養子之名自居,也是為了省去麻煩,畢竟女孩子自己一個人住略微麻煩,假充男孩會安全很多。

  此言一出,奧伊辛立刻明瞭,「那麼,艾蘭*尼奧,我以費歐納之主的長子之名問你,是否願意加入費歐納騎士團?」

  「不願。」艾蘭果斷的搖頭拒絕。

  「為何?」

  「廢話!當然是因為老子寫不來十二行詩啦!不然你以為是啥啊!」艾蘭紅著臉咆哮。

  此言一出,不止奧伊辛和奧斯卡,連一直充當人肉背景的迪盧木多和躺在地上哼哼的科南都忍不住捂臉了……少年,你還真是……非常坦率啊。


第三十一章

  是夜,艾蘭躺在自家木屋的小床上,枕著頭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奧伊辛向她發出了邀請,希望她能夠加入費歐納騎士團——這意味著征戰,奪取還有……作為騎士的無上榮耀。前一輩子的事情她大多數都已經不記得了,事實上,她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這一輩子,她是被當初武士,騎士來撫養訓練的,照理來說,加入護衛萬乘之主的護衛團,贏取至高無上的榮耀應當是她所嚮往的東西,也是她應當去追求的——但是她為何感到抵觸呢?為何不想加入費歐納騎士團呢?

  芬恩和康瑪克王之間的關係,真的如同詩人們所傳唱的那樣和諧嗎?艾蘭不知道,她在內心是抵觸加入費歐納騎士團的,她隱隱約約覺得那有可能讓她陷入很大的麻煩中去,「啊呀呀!!!煩死了!」她在燈心草的床鋪上抓著頭髮翻滾起來,然後頂著一頭看上去像是冬天落盡了樹葉的樹枝上那髒亂的鳥巢一樣的頭髮整個人大手大腳的攤在床上。

  第二天她還是如約去見了奧伊辛,這一次迪盧木多不再,和奧伊辛同行的是另外一位沒有見過的騎士,艾蘭不認識他,她挺直小小的身板,眼神閃爍如同黑夜中的篝火,「奧伊辛大人,我依舊拒絕加入費歐納騎士團。」

  奧伊辛忍不住笑了,面前的少年同他的兒子奧斯卡年紀相仿,身材卻要矮小得多——伊芙女王不至於會餓到孩子,那麼……奧伊辛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的外面,他想起自己從旅行的商人那裡聽到傳聞,遙遠的東方,有著一個能夠織造纖巧華貴的絲綢,打造強大的武器,聰慧而富庶的民族——少年的容貌倒是很想他們所敘述的那樣,身材較為嬌小,黑髮黑眼,五官也沒有他們這樣凸顯出陰影,比起一般的凱爾特少年,少年的容貌顯得很平淡。

  「即使打傷了費歐納騎士團的戰士,即使要和整個費歐納騎士團為敵嗎?」奧伊辛的話已經略略帶了一點威脅的味道,他倒不是真的想做什麼,只是想試一試這個少年——若是因為這樣的威脅而改變自己的意志,那麼這個少年也不值得被他看好了。

  「恕我直言,奧伊辛先生。」艾蘭的回答沒有令他失望,「我聽聞『真正的騎士不會因為敵人的數量數十倍於自己而潰退』——如若費歐納要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為難於我的話——很抱歉,我覺得它和它的戰士都配不上它的名聲。」她言辭鑿鑿,毫不怯懦。

  奧伊辛身邊那位看上去比他略大一點的騎士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哈!奧伊辛,我算是明白為什麼你看好這個孩子了!」說著他便伸手拍了拍奧伊辛的肩膀,轉而友善的看著艾蘭笑道:「吾名卡爾特,羅南之子。」如此交換名字是騎士們之間表示尊重的方式。

  「吾名艾蘭,伊芙女王之養子,抱歉的說,我並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誰。」艾蘭昂首挺胸,完全沒有在兩個大人面前表現出怯懦自卑的樣子來。

  「放心,剛剛奧伊辛什麼都沒想做,只是試煉一下你罷了。」卡爾特拍了拍艾蘭瘦小的肩膀,力道並不大,艾蘭抬起頭看著面前高大的騎士,像個晚輩一樣接受他的善意,「鄙人萬分感謝奧伊辛先生的青睞,但是恕我直言,我確實不能加入費歐納騎士團。」

  「因為作不來十二行詩?」卡爾特眨了眨左眼,露出一個俏皮的表情,當然這個表情在他的年齡看來略微有些不莊重,旁邊的奧伊辛將拳頭抵在嘴唇下方用一聲咳嗽來替代了笑聲,艾蘭頓時不好意思起來,臉上微微有點發燙:「反、反正就是不加入!不管什麼理由!」說著便紅著臉向後退了一步行了一個騎士的禮,慌慌張張的跑掉了。

  「噗哈哈!真是個可愛的孩子,芬恩如果知道了也會覺得這個孩子很討人喜歡吧!」卡爾特笑著牽來自己的戰馬,全副武裝的戰馬看上去相當的威風,他腳踩馬鐙,一躍而上身後的披風飛揚,顯得相當的帥氣。

  「可惜還是太稚嫩。」奧伊辛也騎上了自己的戰馬,遠遠的目送艾蘭跑遠了的身影,「我想,也許他很快就會改變自己的注意了。」

  「說到伊芙女王……芬恩前不久還提起她,說她按照約定還欠他一個戰士,他們兩個的陳年舊事還真是……噗。」卡爾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奧伊辛笑著搖了搖頭沒有對此發表什麼看法。

  艾蘭回到鐵匠鋪之後一直處在心不在焉的狀態下,她將鐵水倒進箭簇的模子裡面,然後就把它們放到一邊去不再管了,轉而用鉗子夾出火爐中的鐵塊開始漫無目的得敲敲打打——幸好史密斯出去辦事了,不然他要是看見艾蘭這樣折騰那些鐵塊,估計就該兩記爆栗狠狠敲在艾蘭的腦袋上了。

  突然艾蘭的耳朵如同警覺的馬匹那樣微微一動,抬起火鉗往後一撩,燒紅的火鉗周圍的空氣都呈現出一種扭曲的狀態,火鉗指在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鼻子前,就差一點點估計就能碰上,少年看上去卻完全不在意的樣子,「喲!你好呀!還記得我嗎?!」他大大咧咧的撓了撓腦袋,艾蘭皺起了眉頭,在記憶裡搜尋著自己是否見過這個少年的畫面,然後恍然大悟狀,「啊,你是……」

  「沒錯!沒錯!是我啊!」少年很興奮的點了點頭,一雙棕色的眼睛裡透出正直而友善的眼神。

  「你是……」艾蘭收起火鉗舉起食指,「你是……」糟了,這貨到底是誰啊?「你是隔壁家那個不知道叫什麼名字的大嬸家的親戚吧!」她隨口胡謅道。

  「……」少年的嘴角一抽一抽的,那個表情高度還原了一種名叫兔斯基的生物,「什麼嘛,根本就不記得我是誰了啊。」語氣頗為失望。

  「呃……」艾蘭再次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揉了揉鼻子,乾咳一聲:「請問,來鐵匠鋪是要定制武器嗎?還是別的什麼?」

  「啊!」少年露出一個剛剛想起來自己是來做什麼事情般的笑容,「我是來找你的!」說著便伸手抓住艾蘭的手腕,他的力氣出乎人意料的大,艾蘭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擊打他的手肘反關節,但是少年看上去完全沒有什麼惡意的樣子,所以她只是皺起了眉頭,「你幹什麼?!」然後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力給拽出了鐵匠鋪,「等等!我的爐火還沒熄呢!」艾蘭被拽著一路狂奔,奔跑過酒館的時候她正好看見史密斯在和木匠談些什麼。

  「史密斯!!!」她大聲叫道。

  史密斯聽到她的聲音詫異的四處看,艾蘭也沒有時間多說什麼了,「快回鐵匠鋪……鐵匠鋪……匠鋪……鋪……」然後留下一連串悠長的回音。

  她一路被面前這個不認識的男孩子往林間拉去,到了一塊曠地的時候,跑得飛快的男孩終於停了下來,打個比方,這個男孩就像是在用百米衝刺的速度在跑馬拉松一樣,但是他的氣息卻絲毫未亂,這是最讓艾蘭覺得介懷的地方,她自己都忍不住有點氣喘吁吁,即使跟得上那個男孩的步伐。

  「你究竟是什麼人?」艾蘭向後退一步,眯起眼睛盯著面前的男孩,卻還是想不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他,只見少年微微一笑,從某顆大樹後面摸出兩把劍,一丟給了艾蘭,一把自己使用,他站直了身子,手中握著強劍帥氣的挽出一道劍花,「吾名奧斯卡,奧伊辛之子,請與我一戰吧!」

  「……」艾蘭默默無言的看著面前的這個少年,「怎麼又是費歐納的人……」她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凱爾特戰士如果互通姓名,那麼接下來就是不論生死的決鬥,面前這個少年為啥要和自己決鬥?自己沒有招惹到他吧?!

  奧斯卡還站在原地,和艾蘭一樣稚嫩的臉龐帶著嚴肅的神情,屬於騎士的神情,屬於戰士的神情,榮耀而堅毅,艾蘭歎了一口氣,舉劍指著面前的少年,「先說一句,能不能點到為止?」她的站姿已經調整到最適合反擊的狀態。

  「怎麼?你怕死嗎?」奧斯卡和他的父親奧伊辛長相相似,但是性格卻相差較遠,事實上,奧斯卡的性格更加暴躁一些,做事也更傾向於直接使用暴力——這大概是因為他還只是個孩子而已吧,不會大人的那些花花腸子彎彎繞子。

  「不,我怕我失手殺了你。」艾蘭嘴角抿起一個自信的微笑,身體微微貓下,話音未落,下一刻兩人的鐵劍便衝撞在一起,奧斯卡的力氣非常大,這使得艾蘭一開始的時候略略處於下風,和奧斯卡大開大合,帶著王者之氣的劍術相比,艾蘭的劍術顯得刁鑽古怪,奇招迭出。

  讓奧斯卡感到驚訝的是,這個名為艾蘭*尼奧的瘦小少年總是能夠將他施加在劍鋒上的力道用巧勁渡到一邊,如若說他用的力氣是是十成,那麼施加在艾蘭劍鋒上的力道被她這麼一錯開,就連三成都不到了。

  兩人一來一去,不到半刻就過了十幾招,艾蘭的臉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劉海黏在額頭上,她格開奧斯卡的第二次衝擊之後向後跳了一步,擦掉臉上的汗水,奧斯卡也是渾身汗水漣漣,他露出一個興奮的笑容,彼時他和艾蘭身上都有彼此留下的細小傷痕,奧斯卡的衣服上更是拉開了好個口子:「我說,艾蘭,你為何如此護著自己的衣服?」這是讓他不明白的地方,大家都是男孩子,自己完全不介意衣服在戰鬥中破損,但是艾蘭卻好幾次不惜讓自己受點小傷都不願讓衣服出現破損。

  艾蘭的臉騰地一紅,「要你管!」

  奧斯卡到底年幼,也沒有往其他地方想,反正衣服濕答答的粘在身上不舒服,他乾脆就把它給脫了,露出一身結實的肌肉,肌膚上的汗水在陽光的折射下閃閃發光。

  艾蘭的臉更紅了,奧斯卡見她有些不太對勁,道:「怎麼了?為何像個姑娘一樣?依我看,姑娘都要比你大方呢!」

  「要你管啊!」艾蘭舉劍再次迎上。

  再過了十幾招之後,艾蘭的力氣和耐力明顯有些比不上奧斯卡了,剛剛被奧斯卡捏過的地方手腕微微生疼,該死,她暗自想道,奧斯卡的劍卻越發淩厲,「怎麼了?對陣科南的時候不是還很有氣勢的嗎?」艾蘭不回答,她舉劍,全力,毫無保留不留一絲防禦沖著奧斯卡劈下去。

  「沒用!」小小的少年舉劍格擋,這麼大一個破綻,看來他也不怎麼樣!奧斯卡舉劍格擋的那一刻他左手握拳打向艾蘭的肋部,卻沒有看到少年臉上露出一個計謀得逞笑容。

  劍刃相交,發出刺耳的刮擦聲,艾蘭一腳狠狠踢在奧斯卡的膝蓋上,咯嚓一聲脆響,少年疼的大叫一聲,同時他的拳頭也落在了艾蘭的肋部,卻不料自己的拳頭像是落在了鐵塊上那樣傳來一陣劇痛,艾蘭也傷得不輕——這下看來肋骨估計要斷了——少女強忍著疼痛不鬆開手,劍鋒一挑,居然將奧斯卡的劍挑飛了出去,奧斯卡一愣,劍尖已經指在他的脖子上,「你輸了。」艾蘭喘息著,手捂住肋部,嘴角有鮮血溢出。

  奧斯卡不可置信的盯著面前的少年,良久低下頭道「我輸了,任你處置。」此時艾蘭聽到有人遠遠的在喊些什麼,她剛想回頭看看,卻只覺得一股血氣往上湧,哇的一口血吐了出來,然後整個人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第三十二章

  艾蘭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某個帳篷裡面,她爬起來,先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很好,衣服沒事,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肋骨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像個沒事人一樣,奇怪了……她滿腹疑惑的從燈心草堆成的床上爬起來,走出帳篷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堆人。

  當然,她第一眼看到的,還是坐在最中間的那個長者,他金色的鬍子裡摻雜著些許的灰白色讓他看上去遠比其他人要來的成熟穩重,長者的眼神慈祥,笑容寬厚,艾蘭一眼便知那是費歐納的主人,「能夠得見您的尊榮,鄙人萬分榮幸。」她行了一個騎士之禮,芬恩微笑著示意她坐下,艾蘭看見奧斯卡坐在不遠處向她舉杯示意,膝蓋看上去完全沒事的樣子,艾蘭覺得很奇怪,她那一腳下去就算膝蓋不碎也至少骨裂,而且自己的肋骨明明應該是斷了的。

  芬恩仿佛明白她在想什麼,溫和的笑道:「我的手中捧出的水能夠治癒這世上一切的上通過,少年,不必為此感到詫異。」他示意艾蘭在他身邊坐下,並且用他的佩刀從正在炙烤的山羊上割下一塊羊腰肉遞給艾蘭。

  艾蘭恭敬的接過,她想著芬恩的話,不由得想起一句話:「王者之手乃是醫者之手,人們可借由此分辨出真王。」這句話是她前世不知道從哪部電影裡面看來的,事實上,當她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她曾經也聽過自己的德魯伊乾媽說過類似的話。

  王者即是醫者,所醫治的,乃是萬民之心,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多看了芬恩一眼,那確實是個有著王者氣概的男人,但是如此一來,艾蘭更加覺得不祥了——現在的最高王者是康瑪克王,芬恩和費歐納騎士團是護衛這位萬乘之主的存在,但是自古以來,功高震主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芬恩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呢?她不知道。

  「聽奧伊辛說,你是伊芙女王的養子?」芬恩喝了一口酒,用長者看小輩的眼神善意的打量著艾蘭,艾蘭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他了然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突然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道:「伊芙教養出來的孩子,怎麼會不會寫十二行詩呢?」

  「噗!」他絕對是絕對是看著自己喝酒那一刻才把這句話說出來的!絕對是!艾蘭在把酒噴了自己一身之後,捂著嘴一陣猛烈的咳嗽,「真是萬分羞愧,鄙人對於十二行詩……真的沒有什麼心得。」

  德魯伊乾媽大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在你講課的時候偷偷走神做小動作的!看著艾蘭的狼狽樣子,不少費歐納騎士團的老爺們們都發出了善意的哄笑。

  「雖說如此,」芬恩卻沒有任何取笑艾蘭的意思,「但是韻律什麼的至少應該會一點,這是能夠讓人有氣質有教養的技藝。」

  艾蘭喝了一口水壓下咳嗽的欲望,韻律的話她確實會一點,但是作詩,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出來獻醜了,畢竟自己做的那些東西從小就被一起學習的姑娘們嘲笑「粗鄙」「一點都沒有詩歌的優雅」「鄉下漢子的打油詩」之類的……完全拿不出手啊,「您說的是,但是……我也確實沒有什麼作詩的天賦。」

  「是嗎?這樣確實很可惜。」芬恩搖了搖頭卻沒有提出讓艾蘭加入費歐納騎士團的想法,在他看來這個少年雖然很有潛力,卻並非是獨一無二的,既然人家堅持不肯加入,他倒也真是不稀罕。

  芬恩確實是個好說話的,艾蘭這樣想到,也許人家根本不稀罕自己這樣一個人吧,畢竟他的麾下各種各樣的武士都有,一個個都是出類拔萃的,自己往費歐納騎士團一丟,立刻就像是水珠進了大海,一點漣漪都看不見了。

  她的目光一個個掃過,面前的人都在喝酒吃肉,或者聽著卡爾特用那仿佛能讓薔薇在冬天開出一朵花來的動聽嗓音吟唱著詩歌,歡快的享受著宴飲——芬恩恰巧在這裡附近圍獵馬鹿和野山羊,收穫頗豐,艾蘭略一沉吟:「偉大的費歐納之主,請恕我冒昧,我是否能夠問您一個問題?」她的用詞很謙卑,這讓芬恩生出了一分滿意——行為恭敬,態度謙卑,作戰英勇,這確實是個優秀騎士應當擁有的特質——伊芙依舊是教出了一個合格的騎士,雖然這個孩子不會做十二行詩,但是那並不重要。

  「你問吧,我當知無不言。」高貴光輝的費歐納之主這樣回答道。

  「請問……那個在我昏倒之時,將我抱起之人是誰?」她希望得到的回答是奧伊辛或者卡爾特,或者說是科南都行,但是她想起自己徹底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那雙金棕色的眼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是我的摯友,費歐納的首席騎士奧迪那之孫迪盧木多。」芬恩將他杯中的美酒飲盡,淡然回答,艾蘭只能一陣苦笑,「你的傷勢不能騎在馬上,他一路抱著你前來向我求醫。」艾蘭抬起頭目光恰巧和迪盧木多往這邊看的眼神對上,後者出於禮貌微微一笑,艾蘭的猛地心跳加速,只覺得臉上發燙,一種羞恥感油然而生,慌忙別過臉去不再看他。

  艾蘭,冷靜,那只是他那愛情痣的魅惑力罷了,你對他並沒有什麼多餘的感情,她這樣告訴自己,出於騎士的禮節,她需要去向迪盧木多道謝,在那之前,她先向芬恩辭別:「偉大的費歐納之主,請允許我退出你們的歡宴,我尚且還有許多繁重的工作未曾完成。」

  芬恩毫不在意,點了點頭就和高爾喝酒去了,艾蘭站起來,走到迪盧木多面前,她深呼吸一口氣,「多謝您的救助,在下萬分感激。」道謝當真誠而不諂媚,謙卑而不卑賤,伊芙女王就是這樣教導艾蘭的。

  「不必感謝,向落難者施以援手乃是我的榮幸。」迪盧木多微笑道,他一直是個非常紳士而有禮的年輕人,雖然歲數沒有比艾蘭和奧斯卡打上多少,卻早已不是如同前面兩個少年一樣一團孩子氣那般稚嫩。

  見到他的微笑,艾蘭又要忍不住臉紅了,她慌慌張張的行了一禮,轉身差點同手同腳的逃跑,奧斯卡湊到迪盧木多身邊,撓了撓臉道:「這傢伙怎麼扭扭捏捏像個大姑娘——姑娘都沒有他這般彆扭呢!」

  「奧斯卡,別在人身後議論是非。」迪盧木多柔聲制止了奧斯卡對於艾蘭的非議,後者吐了吐舌頭,奧斯卡這個小傢伙挺野,即使是芬恩也敢頂撞,卻對迪盧木多言聽計從,將他的話奉若珍寶,他加入費歐納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成年,唯有迪盧木多最為年幼與他年紀相差不遠,他的棋藝和武藝都是由迪盧木多傳授,對迪盧木多自然特別的崇拜。

  艾蘭蹲在小溪邊上捧了一捧水潑在臉上,她看著自己在清澈水中的倒影,長歎一口氣,「艾蘭,別傻了,你對那個人根本沒什麼多餘的想法,只不過是受到愛情痣的魅惑罷了,既然不加入費歐納,那麼就別再和他們產生什麼交集。」她揉了揉自己的臉,拍了兩下。

  而就在這年的蘆葦之月,出了點事情——本來這世道就不太平,何況部族之間會在自己過冬的存量不足的時候打劫其他的村落。

  烈火在小村莊裡面蔓延著,伴隨著馬蹄的嘚嘚聲以及嘶鳴聲,還有女人的慘叫和男人的怒吼,史密斯揮舞著他的大鐵錘想要將那寫企圖靠近自己的強盜打飛掉,他人高馬大,身材魁梧自然很快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史密斯!快點帶著女人和孩子們先跑!」艾蘭拉弓搭箭,一張弓如滿月上面滿滿的搭滿了將近有十支羽箭,她的身上早已換上輕便的皮甲防具,「嗖嗖」「嗖嗖」每一箭都不會落空,都伴隨著敵人被箭簇刺穿眼睛或者貫穿喉嚨的慘叫。

  艾蘭的劍術不錯,但是她所引以為傲的,卻是她從來都箭無虛發的箭術。

  只要她手上有弓箭,哪怕是千軍萬馬也擋給你看——她一直是這樣想的,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她的腳下已經匍匐了許多屍體。

  「艾蘭!」一聲夾雜著恐懼卻滿是希望的叫聲傳來,她轉身卻看見一個敵兵用劍架在格蕾絲纖細的脖子上,少女的臉色發青,這讓她看上去像一隻快要被掐死的金絲雀。

  「放下你的武器!」那人這樣吼道,一激動手上的劍就劃破了格蕾絲脖子上的皮膚,血順著劍往下流,格蕾絲的臉色更白了。

  艾蘭愣了一下,默默捏緊手上的弓,有個敵兵看她的神色以為她不敢動,裝著膽子提劍來砍她,艾蘭腳下一收,一腳將其踢翻,順手拔出腰間的劍向他脖頸間一抹,登時那頭顱滾落在地,她抬起眼冷冷的盯著面前的那群虎視眈眈的傢伙,然後目光落在格蕾絲身上,「別惹我生氣。」

  「你信不信我殺了她!給我讓開道!」那人吼道,其餘人都吼著要殺掉面前這個矮小的少年,艾蘭微微挑眉,格蕾絲已經嚇得哭都不不出來了。

  她只是個普通的農家女而已,不能指望她和那些女武士那樣,艾蘭抿起了嘴唇,將手中的劍和弓扔在了地上,箭袋似乎已經空空如也,神色卻依舊鎮定,她抬起頭露出一個笑容,用唇語道「你們完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做什麼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雄,所以她讓史密斯去費歐納騎士團駐紮的地方報信,現在他們來了。

  挾持著格蕾絲的敵兵一愣,艾蘭的指間夾著一枚小小的箭簇,她像是扔飛鏢一樣將它擲出,直接擊中了那人的左眼,格蕾絲狠狠給了那傢伙的j□j一下,他一下子蜷縮在地,而在那一刻,費歐納的勇士們衝殺下來,緊接著就是一陣單方面的屠殺,而其中又以迪盧木多,奧斯卡和卡爾特最為英勇。

  戰鬥完畢之後,他們試著撲滅村莊中的大火,艾蘭將一些老弱婦孺安置好之後,前去感謝他們的支援。

  「這是我們應當做的事情。」卡爾特微笑道。

  艾蘭微笑,心裡對他們生出幾分敬意和好感來,「我想我改變主意了。」

  「什麼?」奧斯卡抱著胸道。

  「我有點想加入你們了。」因為一個小小的請求而毫不猶豫的前來支援,即使之前有所嫌隙也毫不在意,這是騎士的高潔,如若能擁有這樣的同伴,似乎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那你得先學寫十二行詩才行!」奧斯卡揶揄道。

  艾蘭騰的紅了臉,「我、我就是、我知道啦!」真是的!就不能不要提這個啊!

  「哈哈!」男人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

  迪盧木多沒有笑,他走上前來,溫柔而和善的說道:「雖然我也並不是擅長於此道,但是如若你想要學習,我必傾囊相授。」

  這下艾蘭的臉徹底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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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艾蘭很喜歡春天,因為每當這個季節降臨,她總是能夠看到漫山遍野的美麗花朵,女孩子大抵都喜歡這些鮮豔嬌媚的東西,自從費歐納騎士團的入團考試已經過了將近有小半年,前面三條她很輕鬆就過去了,但是唯獨最後一條十二行詩……好吧,她已經努力了,拿出來的東西雖然還是被科南毫不客氣的譏諷為「粗俗沒有美感的打油詩」,卻最終還是被芬恩所認同,作為費歐納的無地成員,她平時是住在自己的小屋之中,當有戰事或者圍獵的時候,她也會被叫上。

  如今她正在參加一場盛大的圍獵,在這次圍獵之後將會是永恆不變的主題——宴會。艾蘭的弓箭百發百中,在凱爾特戰士中,向她這樣主要以弓箭為武器的戰士並不多,弓箭大多是戰力不足時,普通的農人或者雇傭兵才會使用的,精英們則以劍為主要武器,像迪盧木多就是雙槍雙劍。

  說到迪盧木多,艾蘭就忍不住頭疼得要命,這傢伙什麼都好,就是破規矩實在是太多,什麼不先于女士飲酒吃食啊,不從旁門進出貴人的城堡啊,甚至還有什麼觀看比賽的時候必須援助落後的一方啊——艾蘭就吃過這個虧,原本她和奧斯卡組隊和科南以及卡爾特組成的小隊比試,眼看著就要搞定這兩隻前輩,迪盧木多突然半路殺出來把科南給替換了下去……結果可想而知,氣的艾蘭直接掉頭就走,哪有他這樣的!

  其他的破事就更多了,比如說艾蘭根本沒有像他那樣要讓妹子先吃東西的紳士風度,這貨每次都是在艾蘭往嘴巴裡面塞烤肉的時候抓住她的手,然後語重心長的告訴他,這個時候要讓妹子先吃東西,這樣才是有騎士風度的行為……比如說她有時候會脾氣差沖那些向她示愛的妹子忍無可忍的咆哮,這個時候,某一隻就會上來捂住她的嘴向妹子道歉然後拖到一邊去進行再教育……

  哦漏!迪盧木多!我去年買了個表啊!艾蘭默默地對充滿保父屬性的老好人君豎起了一根中指,這貨是把自己當她爹了吧!

  艾蘭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往有水的地方前進,要知道這個時候動物一般都喜歡往有水的地方聚集,還好騎士團在圍獵的時候人員是散開的,由於地廣人稀,遇到迪盧木多的機會微乎其微,艾蘭方向的向前走去——我就不信我的運氣這麼差,隨便走都會遇到你。

  少女聽到不遠處傳來流水的聲音,按照這一帶的地形,那恐怕是瀑布也說不定,她擦了擦臉,在森林裡跋涉了這麼久,她也確實有點汗津津了,正好可以找個隱蔽的地方爽快的沖個澡——她打定了注意,便向聲音傳來的地方趕去。

  陽光透過蔥翠的喬木投射到艾蘭腳下的苔蘚上,像精心製造過的綠色地毯一樣層層疊疊的鋪了一路,她背著弓箭,小心翼翼的跨出一步,這種靠近瀑布的苔蘚地往往很是滑溜,綠瑩瑩的閃著微光,仿佛一腳下去就會滑到一樣。

  陽光透過或濃綠或淡綠的枝椏間的縫隙,投射到艾蘭抬起的臉上,那暖融融的陽光仿佛也被這屬於生命的顏色給染成了綠色,「啊,真是個好天氣。」艾蘭不由得眯起眼睛,遠遠的她能夠看到那如同白練般飛瀉而下的瀑布。

  「啊!真好!」她說著加快了腳下的步伐,最後一步幾乎是跳躍一般從林間坡地滑下去,然後她被眼前的景象驚嚇得目瞪口呆。

  陽光投射而下,照在清澈見底的瀑布水潭中央的那個人身上,黑如烏鴉羽翼的頭髮濕答答的往下滴水,精幹的身體泡在齊腰水中,身上結實的肌肉和優美的線條完美顯現出他的力量,然後……艾蘭很可恥的被他在水中影影綽綽的翹臀吸引了目光——這個……這個臀部看上去手感好好的樣子……

  然後她就蹲在地上可恥的自抽了兩下,淚流滿面,靠,艾蘭你這個白癡你在想什麼啊!QAQ

  「艾蘭?」迪盧木多早就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然後從瀑布裡面走出來,伸手拿了放在不遠處岩石上的皮甲和羊毛編織的內衣,「你也是來洗澡的嗎?你幹嘛閉著眼睛?」他一邊穿戴一邊毫不避諱的說道,當他從水裡走出來那一刻,艾蘭瞬間可恥的萎了,「不……不是的,我只是來這裡看看有沒有來喝水的動物而已……」

  「我問你幹嘛閉著眼睛?哪裡不對嗎?」他身上的水還沒有幹,現在穿衣服會粘在身上,然後他看了看自己的狀態,再看了看一邊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找個地洞鑽下去的艾蘭,恍然大悟,「抱歉,是我疏忽了,你是不喜歡看別人的身體吧,原本我想著我們都是男人所以沒有注意,真是抱歉。」說著他就往有遮蔽物的地方走過去然後整個人呆在那裡對艾蘭說:「我現在身上是濕的,很抱歉沒有辦法立刻穿上衣服,如果你還有其他事情的話可以先離開的。」

  艾蘭默默淚流滿面,大哥你真是通情達理……然後連滾帶爬的往其他地方逃跑了,留下迪盧木多站在原地微笑著搖了搖頭。

  在他眼裡艾蘭就像是奧斯卡一樣,小弟弟一般的存在,這個孩子就像是奧斯卡說的那般,未免也太過彆扭了,哪裡像個男子漢呢?

  艾蘭帶著她獵到的馬鹿回到匯合的地方,看到其他人都已經帶著自己的獵物聚集到了芬恩的身邊,只見芬恩撚這他的鬍鬚,最後歎了一口氣,「我想拒絕終究不好。」艾蘭驚訝得丟下馬鹿,走到奧斯卡身邊問道:「怎麼了?」

  「有位公主邀請祖父前去赴宴呢。」奧斯卡撇了撇嘴,雖然祖父各種光輝事蹟他在孩提時代就耳熟能詳,而且祖父現在也確實沒有妻子,可是!怎麼說年輕美貌的公主也該是邀請迪盧木多而不是祖父呀!

  好吧,作為迪盧木多的一號養成對象,他堅決認為世間所有的女子都該愛迪盧木多……

  艾蘭嘴角抽搐得看著面前這個神遊天外的少年,轉而向奧伊辛詢問狀況,並且從奧伊辛處得知公主的消息,年輕貌美的公主邀請芬恩前去赴宴,並且直白的表達了自己對於芬恩的愛慕……好吧,艾蘭表示芬恩確實是個成熟又耀眼的老帥哥,而且也相當的英勇善戰……但是……姑娘,你居然在迪盧木多這個把妹專家在場的時候看上了芬恩!我真的要讚歎您一聲:「好眼光!」

  「所以真的要去赴宴?」艾蘭皺起了眉頭,望向芬恩,「恕我直言,費歐納之主,此去恐怕沒有這麼簡單。」為何芬恩在此圍獵卻偏偏遇到了對他有所傾慕的公主?這未免也巧合過頭了。

  芬恩點了點頭,但是隨後又搖了搖頭,「我想我們還是赴約吧,畢竟拒絕女子的要求有違準則。」

  艾蘭默默地低下頭不再言語,芬恩隨後道:「迪盧木多,奧伊辛,奧斯卡,科南,還有……」他的目光落在了艾蘭身上隨後又看向一旁的卡爾特,「艾蘭也跟著,卡爾特,你留守在營地以防萬一。」

  「遵命,吾主。」卡爾特行了一個騎士禮。

  艾蘭則皺起眉頭疑惑的看向芬恩,後者露出一個長者的寬厚笑容,示意她放寬心,「我想如若公主沒有什麼惡意,我會通知留守在營地的其他人的。」何況這一次幾乎帶了整個費歐納騎士團的精英人才,即使有什麼也能化險為夷。

  艾蘭還是覺得不妥,但是也不好再說什麼,當芬恩一行人來到公主所在的府邸時,他們看到府邸之中滿是奢華的裝飾和美味的食物,貪嘴的科南當即不再管什麼騎士的禮節,立刻沖到酒席中大肆享用起來,柔順的侍女,動聽的音樂,讓費歐納的騎士們漸漸放下了戒心。

  艾蘭皺著眉頭看著面前的食物,雖然科南一直在吃,她卻沒有什麼胃口,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頭揮之不去,迪盧木多見她不吃也不喝便湊到她跟前來,遞上一盤炙烤得香噴噴的烤肉,「嘗嘗吧,似乎並沒有做什麼手腳。」

  艾蘭抬起臉盯著他的棕眸,良久歎道:「還是請你們謹慎一點吧,迪盧木多,什麼也別吃什麼也別喝,萬一其他人倒下,只要你能戰鬥,必能保全眾人無虞。」

  迪盧木多看了看艾蘭又看了看身邊其他歡宴中的同伴,又看了看艾蘭,雖然面露難色,但是他最終點了點頭道:「那我便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他也覺得事情不簡單,但是似乎也沒有什麼可以之處,畢竟對方只是個看上去溫溫柔柔嬌滴滴的公主妹子,艾蘭舒了一口氣。

  公主在酒宴上提出要嫁給芬恩,艾蘭當即表示妹子你真豪放,「芬恩,娶我為妻吧,榮耀加注你身,庇佑你武運昌盛。」戴著面紗衣著著華麗絲綢長裙的公主舉起酒杯這樣說道。

  「萬分抱歉,美麗的公主,我無法答應你的要求。」芬恩站起身這樣回答她,公主的表情立刻變得蒼白起來,「你拒絕我嗎?芬恩,麥克庫爾之子?」

  「正是。」慈祥的長者這樣回答道。

  「拒絕於我,你將無法踏出這座府邸!」公主站了起來扯掉臉上的面紗怒道,艾蘭一驚,合著這妹子還打算來硬的啊!然後她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心想不好,她一直擔心食物上被做什麼手腳,卻沒有想到真正被做手腳的居然是油燈。

  她最晚聞到那香味,開始勉強還能站起來,終究是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暈倒在地,最後自己也無力支持,一頭栽倒在地。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牢裡,雙手雙腳被綁縛起來,同伴們在不遠處同樣七橫八豎的躺著,沒有醒過來的樣子,她立刻想到也許不止油燈裡面被做了手腳,食物裡可能還有,只是自己沒有吃,所以才醒得較早。

  等等,沒有吃?迪盧木多也……剛剛這樣想著,艾蘭就聽到那個帶著磁性的聲音說道:「你醒了?」她此時橫躺在地上,吃力的抬起頭才勉強看到迪盧木多所在的位置,看上去他也被綁著。

  年輕俊美的騎士歎了一口氣:「你猜對了,只是漏算了一步。」他現在萬分懊惱,芬恩,沒有與他們關在一起,會在哪裡?

  「現在懊惱也無濟於事。」艾蘭的雙手被綁在身後,她試了幾次沒能從地上起來,只能一點點的往迪盧木多那裡蹭過去,「幫我起來,我先想辦法將你手上的繩子解開。」——雙腳膝蓋以下的部位都被綁住,雙手反剪在背後,臉朝下躺著的姿勢讓她吃了不少土——現在她連翻身都困難,只能像條蟲子一樣在地上蠕動。

  迪盧木多微微一愣,隨即以相同的姿態挪動到艾蘭身邊,頭靠著頭,蹭著她微微抬起的脖頸拱起身子幫助艾蘭從地上坐起來,這樣的接觸讓艾蘭渾身發毛,雞皮疙瘩都爬了起來,忍不住心跳如鼓,但是現在不是想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兩人相互幫助著終於從地上爬了起來,迪盧木多那俊美的臉上滿是塵土。

  艾蘭與他背靠著背,伸手去摸索他手上的繩結,摸索了半天之後她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麼繩子,而是牛筋……

  我靠!公主你XXXXX的!艾蘭終於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連串需要被消音的粗口。


第三十四章

  牛筋是不能硬掙的,因為會越掙越禁,最後導致自己的四肢供血不足而壞死,艾蘭不敢再動,就這樣和迪盧木多背靠著背坐著,良久她道:「話說,迪盧木多,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得說……」

  「什麼?」迪盧木多側過頭問道。

  「你說芬恩老大他會不會有什麼事啊……」艾蘭靠著他的背虛著眼望天道。

  「不會的。」聽到艾蘭的話,迪盧木多眸子微微一暗,隨即道,讓他也是讓艾蘭都安心,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被困在這裡越久芬恩在外面就多一份危險,如果能夠讓卡爾特他們知道現在的情況就好了……「還有,請不要稱呼費歐納之主『芬恩老大』這樣類似土匪頭子一樣沒有品味的稱號……」

  「不……我是說,老大他不會被公主妹子拖出去強嗶……」艾蘭直接無視了他後面那句話,「老大年紀不小了,驟然被女上位這麼刺激……不會馬上風或者腦溢血吧?」

  「……」迪盧木多果斷被她無恥的言論給震得說不話來,良久他終於吐槽道:「為什麼突然有點不想承認你是費歐納的一員……」可喜可賀,老好人君你終於學會吐槽了……

  「切,你知道我每次聽別人介紹你是『費歐納騎士團首席騎士』的時候都會想到什麼嗎?」艾蘭抬起頭,保持一個姿勢舊了她的頸椎有點酸痛。

  「主君在上,我一點都不想知道……」迪盧木多默默地在心底捂臉,雖然不明白,但是那一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艾蘭才不管他想不想知道,逕自道:「費歐納牛郎團首席花魁……」

  謝天謝地,安格斯養父在上,芬恩主君在上,康瑪克王在上,他迪盧木多奧迪那以騎士的準則發誓,他覺得自己聽不懂艾蘭的話也許是一種幸運。

  費歐納的眾人漸漸蘇醒,當奧斯卡發現他們都被綁著的時候頓時大怒,剛想掙扎卻被奧伊辛制止,「這是牛筋,越掙扎綁得越緊。」

  年幼的奧斯卡臉上露出一個不忿的神情,就在此時門吱呀一聲打開,走進來一個身材窈窕姿態動人的漂亮姑娘,艾蘭認出這是公主身邊的侍女,看樣子她是來送飯的,她聽見迪盧木多輕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於是用肩膀輕輕撞了迪盧木多一下,微微側過頭去,「喂?」

  「躺在地上別動。」迪盧木多皺起眉頭歎了一口氣,聽那語氣語氣似乎做了什麼不是很情願的決定,艾蘭愣愣的想了一會瞬間明白他想做什麼了,她思忖了一下,隨即地上一倒,迪盧木多抬起臉來,她聽到那個俊美無雙的男人用輕柔如同對待情人的嗓音說道:「美麗的姑娘,我的手腳因為被捆縛而冰涼,能夠憐憫一下我,將我從這讓人痛苦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嗎?」他的聲音充滿磁性,語言甜蜜而讓懷春的少女充滿幻想……

  艾蘭躺在地上聽到這段話的時候差點噴出來,你丫的果然是個把妹高手!瞧瞧這話說的!瞧瞧!侍女早已看見他臉上的愛情痣,又怎能拒絕他的要求呢?早就被迪盧木多三言兩語哄的團團轉,暈乎乎的面帶紅霞將綁縛著迪盧木多的牛筋用小匕首割斷,迪盧木多得到了自由動了動手腳,侍女用癡迷的眼神看著他,任由他拿過她的匕首將其他人一一解開。

  「萬分感謝您的幫助。」迪盧木多微笑道,此事到這裡還沒有完,他需要知道他們的武器都被收藏在了這裡,「請問您知道我們的東西都被收藏在了哪裡麼?」他依舊甜言蜜語,態度溫柔,就像所有女子所期望的完美的情人那樣。

  侍女臉上的紅霞更加明顯,她點了點頭,卻沒有喪失基本的理智:「我若幫助你們,你願意帶我離開嗎?」

  艾蘭在後面默默挑眉,你小子把妹有一套啊?

  迪盧木多遲疑了一下,最終鄭重的點了點頭,「如若你幫助我們脫險,我願意帶你一道離開。」艾蘭抿起嘴唇,感歎又有一個妹子被他給騙了,不過既然他說會帶走,那就一定會做到,凱爾特男人通常都喜歡到處留種,同時有好幾個情人根本沒啥好奇怪的。

  也許這才是兩位乾媽給自己下「不許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示愛」這樣的禁制真正的用意吧——世間男子皆非良配。

  若求不到一心一意,我寧可不要。

  侍女支開巡邏的侍衛將他們帶到了收藏武器的武器庫,迪盧木多裝備好自己的黃槍和怫然劍,轉頭拿起艾蘭的弓箭遞給他,少女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揶揄的笑容,「大豐收啊,還拐了個身材不錯的漂亮妹子。」

  「別鬧了。」迪盧木多皺起眉頭,就在兩人談話瞬間,他們聽到輕微的噗嗤一聲,然後是重物倒地的聲音,石牆上濺滿了濃稠的紅色液體,侍女的腦袋掉在了地上,咕嚕嚕的滾到一邊,還睜著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被死亡凝固在了臉上。

  科南擦了擦自己的劍刃,迪盧木多的表情變了,那一瞬間那張俊美而文雅的臉龐因為憤怒而扭曲了起來,如果不是奧伊辛從後面將他拖開,他恐怕就要在這裡和科南打起來,艾蘭也皺起了眉頭,「科南你幹什麼?」

  「哼,迪盧木多你這個娘娘腔的傢伙,你難道還打算帶著這個累贅去救芬恩然後逃跑嗎?」科南毫不在意凱爾特英雄以殺害女性為恥的習俗,殺女人從來都不會手軟,他的光頭上濺了些許紅色的血,看上去格外的猙獰。

  艾蘭皺了眉頭,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道:「你殺了她,我們怎麼知道芬恩被關在了什麼地方?」只見科南撇嘴冷笑一聲:「老子早問出來了,你以為老子是迪盧木多那個只知道把妹子優柔寡斷的娘娘腔?」

  「科南!」奧伊辛厲聲喝止科南在繼續挑釁已經氣得面紅耳赤並且對那名無辜喪命的侍女心懷愧疚的迪盧木多,科南冷哼一聲,舉起劍道:「殺出去!芬恩總是能夠給我們找不必要的麻煩!」

  一直幫助父親拉住憤怒的迪盧木多的奧斯卡一聲冷笑,也拔出自己的佩劍來:「說真的,科南,你再對迪盧木多和我祖父嘴裡不乾不淨一次,我就把你的腦袋也砍下來。」說著便一腳踹開門殺了出去,隨後是奧伊辛。

  迪盧木多明白現在不是鬧內訌的時候,他咬了咬牙,怒瞪了科南一眼之後拔出怫然劍和黃槍,跟著奧斯卡和奧伊辛殺了出去,科南用眼角掃了艾蘭一眼,「怎麼,你也想指責老子?」

  「哪敢呢,」艾蘭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一聲,「不過說真的,殺女人可不是什麼英雄好漢。」她把侍女的頭撿起來放在她空空如也的脖頸上幫她合上了眼睛,拔出劍向著光照射進黑暗的武器庫的方向沖了出去。

  她隱隱約約聽到科南冷笑:「難道勾引女人幫忙就算是英雄好漢了?」艾蘭抿起嘴唇,權當沒聽見。

  科南殺掉那個侍女是不好,他將迪盧木多置於間接將幫助他的人害死的不義之地,但也真的不能說完全就是錯的——起碼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侍女看上去柔柔弱弱,明顯不能帶著,按照迪盧木多的性格,必然是要完成誓言,帶上她又拖後腿……

  艾蘭一劍將一個侍衛的腦袋從他的脖頸上砍下來,鮮血噴了她一臉,他不喜歡這種感覺,芬恩在最裡面的房間,當費歐納眾人渾身是傷的來到束縛他們主君的房間時,艾蘭很欣慰的發現他們的老大沒有被公主強嗶,公主甚至不在。

  芬恩看上去並不是很好,似乎是被下了什麼麻藥,奧伊辛上前扶起他的父親,費歐納眾人齊心協力向城堡外面沖出去,敵人的數量很多,而且裝備精良,他們一路砍殺,弄得自己像個血人一樣,敵人依舊成百上千的自四面八方湧出,此時天空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黑夜已然到來。

  費歐納的勇士們齊心協力殺出一條血路,就在逃離的時候,迪盧木多突然轉過身去,「你們帶主君先走,我斷後。」這話說的跟武俠小說裡面那些最後拿了便當的傢伙似的。

  奧斯卡聞言也要留下,卻被奧伊辛喝住,「那你自己小心,不要戀戰。」他信任迪盧木多可以做到,能夠全身而退,迪盧木多點了點頭,艾蘭沒說什麼,跟著眾人跑了兩步之後,突然轉身,「我還是會去看看。」

  「等等!艾蘭!」奧斯卡驚道。

  「保護老大快點回到營地去!」艾蘭沖著三人吼道,轉身往迪盧木多的方向趕去,她果然還是不太放心——果真如同她想的那樣,那個白癡迪盧木多果然又殺回了城堡裡面,他割了那個侍女一縷頭髮帶了出來,現在他渾身都是傷尤其是腹部那道傷口異常的猙獰,好在似乎沒有傷到內臟的樣子,艾蘭又氣又急——這個白癡,沒有比他更白癡的存在了!絕對沒有!她拉弓搭箭,一連射殺了四個距離迪盧木多最近的敵人。

  快步上前將人扶住也不管什麼了,攙扶著他容易影響逃命速度,所以她直接把人公主抱了起來。所幸的是黑夜和密林給了他們最好的掩護,敵人再追了一會之後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命令,沒有再繼續追擊。

  艾蘭長舒了一口氣,頓時脫力般的坐在了地上,一臉恨恨的看著臉上滿是血污靠在樹上喘息的迪盧木多——你這個會給人惹麻煩的超級大白癡!你到底是怎麼活這麼大的!


第三十五章

  艾蘭休息了一會從地上爬起來,迪盧木多身上的皮革質防具已經不能繼續傳下去了,血塊會將它黏在傷口上造成感染,她拔出腰間的小匕首,開始割除傷口周圍的衣物,這期間迪盧木多因為失血而出現了暈眩的反應,最終支持不住昏睡了過去。

  艾蘭把手伸向他胸口開始剝除他身上的胸甲,然後從裡面掉出一縷淺金色的頭髮,看上去像是那個侍女的,上面幾乎被血都染透,只有一小部分才能看出原本的顏色,艾蘭皺了皺眉頭將那縷頭髮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

  他的胳膊上插著一支羽箭,而箭周圍的血已經隱隱透出青黑色,艾蘭皺起了眉頭,現在不想辦法這貨不是失血過多而死就是被毒死,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點火引來敵人她一個人是應付不了的,於是她撕下自己的袖子扯成碎布條用力綁在中箭處的上方,矮小的身體背負起迪盧木多那比她高了很多的身體一步步的往她認為會比較安全的地方,最好靠近水源。

  艾蘭時不時要將背上的重物放下來一會松一下手上的縛帶,但是時間分秒必爭,艾蘭皺起了眉頭沒有再往前走,而是轉而將臉色難看的少年靠在樹幹上,她一直背著他,力氣都有點使不上了。

  點起篝火,她將匕首在火上烤過之後,轉而去處理他身上的傷口,這時迪盧木多似乎已經有點清醒,一雙溫柔清澈的棕眸看著艾蘭,後者有點不太好意思,於是便擺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道:「看什麼看?怕疼就閉上眼睛。」這句話換來迪盧木多虛弱的一聲輕笑,轉過頭去閉上眼睛,艾蘭的臉微微有點發燙,冷靜,艾蘭,這是剛剛被火烤的所以才有點燙,沒其他的事情!絕對沒有!

  接下來挖箭簇的時候就讓艾蘭忍不住感歎這傢伙確實是個男子漢,她光是看著就能想像到那有多疼,雖然迪盧木多的表情都要扭曲起來了,但是他依舊咬著牙沒有叫喊出聲,將箭簇挖出來之後,艾蘭看了迪盧木多一眼,俯下|身子嘴唇湊近那個傷口,一口口將微微發青的毒血吸出來,那血味道腥而且其苦無比,弄得艾蘭的臉都要扭曲起來了,她哇的一聲皺著沒有將血吐到一邊,「呸呸!」唾液不停的分泌出來,她吸一口血便要咳著吐上好幾口混著血的吐沫。

  這不是什麼劇毒,卻足以讓人動彈不得。此時迪盧木多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別這樣……我還是自己來吧。」

  艾蘭吐出一口血,擦了擦嘴角,「老實躺好,逞強也要分場合的。」表情妥妥兒兇神惡煞,迪盧木多別過臉去不看她,良久道:「感謝你的救援,我的命屬於你,艾蘭。」艾蘭正考慮著找東西代替金屬針幫他把身上的口子縫起來呢——用其他東西不好消毒,萬一感染那可是要命的——為啥芬恩老大偏偏這種時候不在,一聽到他的話差點把手都給割破,「你你你!誰要你的命啊!東西可以亂吃拜託話別亂說好嗎?!」

  她的聲音有點大態度有點接近惱羞成怒,弄得迪盧木多摸不著頭腦,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麼地方不妥,便用疑惑的眼神望著面前的少年,一副詢問的模樣,艾蘭只覺得臉上一陣火燒一樣,頓時將手裡用附近的溪水浸濕的袖子胡亂的按在迪盧木多滿是血污的臉上一通粗暴的亂揉,「唔唔!等等!臉皮要被擦掉了……」

  能把你這厚臉皮擦薄一點才是真正謝天謝地呢!艾蘭這樣想著,手上的力氣更大了。俊臉被毫不留情辣手摧花般的蹂躪了一番,整張臉都有些泛紅,迪盧木多卻不生氣,他一直是個好脾氣,艾蘭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你收著傷,我守夜吧。」反正看上去也應該沒什麼大事情,「天亮之後再想辦法和其他人回合。」

  「好。」迪盧木多點了點頭,閉上眼睛靠在樹上休息起來,艾蘭一直很可靠,這一點他是信任他的,他幫了自己,自己永遠都會記得這份恩情,然後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睜開眼睛對艾蘭道:「那縷頭髮……」

  「放心,我收著呢。」艾蘭撇了撇嘴,從腰帶上系著的小袋子裡面將那縷塊血塊凝結成了硬塊的頭髮塊,「我說,你這麼不要命的往回沖就是為了這個?」她真的難以理解迪盧木多對於誓言這種事情的執著。

  「我答應了她,那麼不管怎麼樣都要做到。」迪盧木多低下頭去,艾蘭看到他的臉上露出哀戚的神色,「是我害死了她。」

  就知道他會這樣想,「別太自責了,沒有你做出這個決定的話芬恩現在還身處險境呢,那姑娘的事情只能說是個意外,你沒有太大的責任。」艾蘭搖了搖頭,換做她有這樣的能力,她想她也會毫不猶豫的這麼做,畢竟同伴比起素不相識的侍女來說,要重要得多的多,何況迪盧木多並不是想要利用完就丟而是立下誓言的。

  俊美的騎士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如果我當時再小心一點,也許事情就不會發生了。」艾蘭挑眉,走到他的身邊,抬手,毫不客氣的「啪」的一下彈了迪盧木多的額頭,「哎呦!」後者疼的眯起眼睛不解的看著艾蘭,「事情已經發生就不要為之懊悔了,你這傢伙怎麼還沒我看得穿呢?」她抓住迪盧木多的手將它掌心朝上抬起來,將頭髮和血凝結的固體物塊放在他的掌心,「你到底是帶她出來了,這件事情不是你的錯,起碼不全都是你的錯。」她想了想加上了一句,然後伸手揉了揉迪盧木多的頭髮就像是摸一隻受了委屈犬科動物,「所以說你這傢伙超級死腦筋啊!大不了回去的時候我幫你望風,你套個麻袋把科南拖到某個犄角旮旯裡去打一頓。」

  「謝謝。」覺得被自己被當成狗狗安慰了的某人依舊好脾氣,即使被她關於套麻袋打科南的言論弄得哭笑不得,他依舊真誠的向艾蘭道謝,「不過說真的……你不會真的想這樣對待科南吧?」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艾蘭露出一個純潔的笑容。

  「……你笑的好……讓人不舒服。」

  「喂喂!你別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啊!說『好』字前拜託不要大喘氣!」

  「……」

  篝火時不時發出劈啪聲,艾蘭打了個哈欠,隨即搖了搖頭清醒,終於在天快亮的時候支持不住睡了過去,當她在林間鳥兒的啼鳴中睜開眼睛時,晨曦的光輝已經遍灑到大地各處,透出那,清晨的林中略微有些霧氣繚繞,艾蘭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松了松筋骨,繼而她看到迪盧木多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這貨身體果然很好,不過……「奇怪你不是中了毒嗎?」艾蘭終究不解,自己雖然做了應急措施,沒見得會這麼有效啊?

  「那個雖然是毒藥,卻只能讓人動彈不得,過了一段時間會自己消去藥力,不過我能夠這麼快站起來,要多寫你昨天幫我吸|毒血。」迪盧木多微笑道,金棕色的眼睛在晨曦的光芒下看上去格外的有神采。

  「哦。」艾蘭點了點頭,然後瞬間明白了什麼,「也就是說我不幫你吸|毒血也沒事?你也不會死?」

  迪盧木多點了點頭。

  「靠!你不早點說!」

  「怎麼了?」

  「你知道那玩意味道多糟糕麼?就像是蛇膽再混上你能想到的一切苦東西一樣!」艾蘭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麼非常噁心的東西,一臉超級嫌棄的表情。

  「噗。」迪盧木多看著她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後又覺得不妥,便用拳頭抵著下唇用兩聲咳嗽來掩蓋了這聲笑,隨即腹部兩側剛剛癒合的傷口就是一陣抽疼,他的表情頓時尷尬起來。

  「怎麼?」艾蘭得意的挑眉,「嘲笑我?遭報應了吧。」

  「別鬧了,我們去和奧伊辛他們回合吧。」俊美的騎士沒有對艾蘭的話感到任何冒犯,轉而溫柔的扯開話題,示意艾蘭他們應該去找分恩他們會合了。

  艾蘭抿起嘴唇,最後輕聲道:「你這傢伙就是這樣,不管遇到什麼都從來不知道生氣,科南才總是對你登鼻子上臉。」

  「你說什麼?」迪盧木多側過臉來,越過肩膀看著艾蘭,仿佛根本沒有聽到艾蘭的話一樣。

  「沒什麼。」艾蘭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好脾氣軟包子是他自己的事情,她才沒空管他呢。

  兩人向著營地的方向走去,晨曦下,兩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各自延伸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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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青銅器皿中發出烹煮豬肉的香味,刺激著艾蘭的嗅覺和味覺神經,說真的,她也確實有點餓了,凱爾特的宴會總是離不開肉類,而艾蘭的性格也確實有些接近那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的糙老爺們,整一隻無肉不歡。

  身邊的男人們都在用鉤子把烹煮的恰到好處的大塊豬肉從青銅器皿中撈出來,說真的,那個吃相確實有點不太文雅,就連迪盧木多也是如此,艾蘭……好吧,她本人的吃相相當的純爺們,比純爺們都要純爺們。

  費歐納騎士團裡並非沒有女性的騎士,事實上,確實有那麼兩個漂亮的妹子,但是……她們一個是芬恩的女兒,一個是芬恩的侄女,反正都和芬恩這個團長沾親帶故,話說回來,迪盧木多似乎是芬恩的侄子?兩個人的年齡差距稍微有點大啊。

  凱爾特勇士們容易三杯上頭就開始打架,艾蘭抄起一塊香噴噴的烤肉叼在嘴裡就像只貓似的刺溜一下上樹坐在樹杈上看著下面的傢伙們打架,你來我往各顯神通,鬥毆往往容易造成重大傷亡,不過……有芬恩老大在完全沒問題啦,一開始艾蘭也對這種拼死的鬥毆方式心有餘悸,但是事情一多也就見怪不怪了——這幫傢伙喝醉了真是酒氣上頭開啟第二人格幹了什麼都不奇怪。

  芬恩有個孫子叫格拉尼,就是他兒子酒後發昏結果和自己親姐妹生下的……「看上去你一點都不想和其他人交手啊艾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然後她看見奧斯卡坐在自己旁邊的枝條上手裡抓著只烤松雞大快朵頤。

  「難得你沒有卷卷袖子沖進去和所有人打成一團嘛。」艾蘭消滅乾淨烤肉,用袖子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唇,奧斯卡自從開春以來身高長了不少,從原來的艾蘭俯視他到了現在的他俯視艾蘭,「哈哈,突然不想打了。」他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然後比了比兩人的身高道:「不過說真的,艾蘭,你這一年都沒長多少啊,這樣下去,大家可都會把『小個子艾蘭』當成你的諢名了哦。」

  「這種事情又不是我能夠決定的!」艾蘭忍不住這樣吐槽道。

  說道諢名……艾蘭忍不住想起迪盧木多的那個,不是「世間女子的心上人」而是「愛情痣迪盧木多」好吧,後面那個非常的沒有美感……

  自從芬恩老大被逼婚已經過去了差不多有一年多,他老人家又開始四處打獵了,不知道是不是艾蘭的錯覺,她總覺得芬恩給她的感覺越來越奇怪,就拿上次康馬克王邀請他們去城堡赴宴加友情賽——好吧,那個時候迪盧木多出了好大一把風頭——這位愛爾蘭最高王者和費歐納之主之間的相處模式有點微妙……

  她說不出來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樣的,只是一種不祥縈繞於心頭難以釋懷。

  「艾蘭……話說回來,你的水袋我以前沒有看到你帶過啊?」奧斯卡指了指艾蘭腰間懸掛著得水袋,這個水袋裝飾細膩而且製作異常精良,邊緣處甚至裝飾著金絲邊。

  「這是我在影之國的時候養母送的禮物。」艾蘭拍了拍水袋,她可不想再次在迪盧木多面前因為那顆愛情痣的魔力而面紅耳赤,這個水袋中的魔水她回去之後立刻試了一下,發現效果還是不錯的,就經常拿來放在身邊了。

  迪盧木多從來不少有追求他的貴族女子,她們或者溫柔和順,或者善良大方,或者家境豐厚,或者知書達理,與其被愛情痣迷惑去癡癡地苦戀一個得不到的男人,倒還不如幹乾脆脆的忘得一乾二淨,何況她身上還有著「不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愛戀」這樣的禁制,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把自己往不必要的死路上推。

  艾蘭已經很少再和迪盧木多見面或者說話,事實上,當他出現的時候,她會自動離開眾人,弄得原本心思就比較細膩的迪盧木多還以為她對自己有什麼看法,奈何艾蘭不再和他多說些什麼,弄得他想知道原因或者和她和解都無處著手。

  明明一年以前不是這樣的……他在心底這樣想到,自己到底是哪裡做得不對?迪盧木多百思不得其解。當然,騎士團之間有些傢伙惡意揣測了一下,便飄出了「迪盧木多搶了艾蘭心愛的少女,所以艾蘭和他心生嫌隙」之類的,好吧,他仔細想了想,也沒有這回事情啊,不過萬一確實是這樣,那個因為看到自己的愛情痣就拋棄艾蘭的女子……嗯,他得找個機會給失戀了的艾蘭做做開導什麼的,于公於私,他都不想和艾蘭弄得關係惡劣。

  艾蘭完全不知道某個傢伙腦洞太大導致腦補已經歪倒了要給她做心理輔導的地步了,她現在正滿心愜意得在牧場的樹下享受著拂面而來的春風,微風吹拂著樹葉和綠草,那情人低語般輕柔的沙沙聲,以及溫暖卻不灼人的春日旭陽讓她很舒服,整個人像一隻享受生活的貓咪般靠在樹上。

  艾蘭在未加入費歐納騎士團之前曾經和牧人學過吹哨笛,她確實喜歡這種音色高亢意境遼闊的樂器,心情好的時候便拿出來吹奏,聊以自娛,加上愛爾蘭民謠大多又帶著一種優哉遊哉的氣質,確實能夠很好的調節心情。

  嘹亮悠揚的笛聲回蕩在牧場的上空,時不時夾雜著幾聲綿羊撒嬌似的咩咩聲,牧羊犬懶懶的趴在如同草海中漂浮的雲朵般的羊群旁邊,時不時打個哈欠露出粉色的長舌頭,牧羊人坐在羊群不遠處,抱著他的手杖,帽檐壓的低低的,遮住他的眼睛,卻不妨礙他觀察混在綿羊群裡面的山羊們。

  迪盧木多找到艾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少年沒有編進髮辮中的黑色雜短髮被微風輕輕吹拂著,少年閉著眼睛,一隻畫眉停在他的肩膀上,歪著小腦袋眨著圓溜溜的眼睛,尾巴時不時上下抖動兩下,樹葉和牧草沙沙作響,羊群時不時的發出輕柔的咩咩聲,連混在羊群中不聽話的淘氣山羊都站定在原地,抬起頭來望著在地平線處浮動的白雲。

  好一幅鄉村牧景。

  他微笑著站在原地看著這幅景象,帶著青草香氣的微風同樣吹拂著他的黑髮,一時間,天地人,陽光白雲微風,鳥兒羊群和民謠曲竟是這樣和諧的融在了一起,像是繪畫大師筆下精心繪製出來藝術品。

  艾蘭坐在樹下伸了個懶腰才注意到迪盧木多在附近,下意識的站起來就想走,後者卻搶先一步走到樹下,「很好聽的曲子。」他這樣不吝惜自己的誇讚,艾蘭值得轉過身去,「多謝誇讚。如若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能先行離開嗎?」

  迪盧木多微微一皺眉,他從來不會拒絕同伴的要求,艾蘭要求先行離開他也只能點頭:「那……好吧。」同時歎息自己又失去了一次和艾蘭交流的機會——為何每次他想要和他說話,他便如同躲避洪水猛獸一樣躲避自己?迪盧木多始終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正當他坐在樹下的時候,一道影子投射在他的身上,他抬起頭來看見艾蘭站在那裡,她道:「抱歉,你似乎是有話要對我說?」她挑了挑清秀的眉毛,然後在他身邊並排坐下,嘴裡叼著根嫩綠的草莖。

  迪盧木多深呼吸一口氣,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艾蘭,我想你的年紀尚且還幼小。」

  「我十五歲,不小了。」艾蘭在他的話語間隔插了一句,殊不知這句話更加讓某人堅定了自己的腦補是正確的。

  「好吧,十五歲,不小了。」迪盧木多微笑著歎了一口氣,繼續道:「我想,艾蘭是個很優秀的男子漢,無論是戰鬥還是圍獵都是一個值得人稱道的男子漢,除了十二行詩不太拿手……」

  「你敢不敢不提這件事情……」艾蘭吐槽。

  「好吧,但是艾蘭確實是溫柔又細心,英勇的男子漢……」

  「你丫到底想說啥?」被莫名其妙的誇了一通,艾蘭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好吧,我想說,若是單單因為被我的魔貌所吸引,就拋棄你這樣英勇高潔的騎士,這樣的女子,也並不是什麼淑女良配,不值得你為此耿耿於懷。」

  這貨到底腦補了什麼神奇的東西!!!!艾蘭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只覺得二十隊草泥馬以羅馬方陣的隊形對她的大腦進行了慘無人道的踐踏……最終滿腔的咆哮化成了一句無力的:「喂……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啊?」

  「我……」艾蘭扶額道,「算了,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最近對你態度差是因為你搶了我妹子?」

  迪盧木多正經臉點頭,想想不妥,自己沒有搶艾蘭喜歡的那名女子(如果真的有的話),隨即有搖搖頭。

  艾蘭深呼吸一口氣,「首先,關於我最近對你態度惡劣,這件事情我要道歉,但是理由我不能說,是個人原因,但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迪盧木多微笑著點了點頭,「你不願意說我自然不問。」

  「其次……」艾蘭站起來,突然猛的抓住迪盧木多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用這輩子最大的聲音吼道:「你這廝腦洞也太大了吧!!!!!腦補的都是些什麼玩意啊!!!!!老子不搞百合!!!!」

  當然,百合是什麼意思,迪盧木多在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沒能搞明白……


第三十七章

  這天在芒斯特打獵的時候,費歐納的眾人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傢伙,他身材高大全副武裝,騎著一匹看上去病怏怏的瘦馬,當時艾蘭並不在那裡,她正在照顧自己的戰馬,親手喂它燕麥和將它夜一般漆黑的毛刷洗得乾淨而鋥亮。

  「哈,艾蘭,你果然很喜歡你的馬匹。」迪盧木多伸手想去撫摸馬額頭那道閃電一樣的標記,結果烈馬長嘶一聲別過臉去不讓他碰,艾蘭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看來你並不討這漂亮姑娘的歡心。」整個費歐納騎士團都知道,艾蘭這匹千里馬除了她誰也騎不了,曾經奧斯卡想試一下,結果連續兩次被拋下馬背——以奧斯卡的騎術,尚且不能征服這匹脾氣暴烈的千里駿馬。其他人自然也不願意再試。

  「呵。」迪盧木多笑笑也不說什麼,忽然間他們聽見號角的聲音傳遍了整個高地的上空,「這是……」艾蘭皺起了眉頭,她好不容易能夠有休息的時間,迪盧木多抬起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是號角,我們的同伴遇到麻煩了。」

  「我真是不放心將薇拉交給其他人照顧。」艾蘭用臉蹭了蹭馬鬃,然後翻身上馬,她向迪盧木多伸出手去,「要不要試試騎在索爾身上的感覺——她可快的像風啊。」艾蘭用的是「她」而非「它」,可見她對於這這匹烈馬究竟是有多喜歡。

  迪盧木多笑著搖了搖頭,「算了吧,我知道除了你自己,你不捨得任何人騎在你的薇拉身上。」他將拇指和食指含在嘴裡打了個呼哨,一匹棕色駿馬踏著綠草之浪如同海中波濤起伏的草地背著他的武器和全部的防具飛奔而來。

  他抓住韁繩在駿馬飛馳的腳步中躍上馬背,駿馬長嘶一聲,伴隨著迪盧木多對於艾蘭的呼喚,「走!走!我們去同伴那裡!」駿馬轉身飛馳,艾蘭一抖韁繩,「跟上他!薇拉寶貝!」兩匹駿馬並排在草地上飛馳起來,你追我趕。

  「你的馬不錯啊!」艾蘭騎在馬上超過迪盧木多的時候沖他露出一個勝利的笑容,「不過我的遠勝於你!」說罷便縱馬狂奔,她和她的駿馬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倏然劃過戰場,迪盧木多的好勝心也被激起來了,他笑了笑,竟和艾蘭比起了馬術。

  這樣你追我趕倒也不妨礙他們到達費歐納騎士團所在的海灘邊,海峽的浪潮拍打著兩岸因為千百年的侵蝕而千瘡百孔岩石,芬恩和費歐納的勇士站在那裡,艾蘭下馬看到同伴們等待著費歐納首席的騎士到來,奧斯卡走到艾蘭身邊調侃道:「你不會是照顧自己的馬忘了時間了吧?」

  「那裡的話,我只是離的比較遠罷了。」艾蘭背上自己的弓和箭袋,帶上自己的佩劍,臉帶微笑,神采奕奕。奧伊辛和卡爾特早已站在了迪盧木多的身邊,指使僕人將兩匹駿馬牽走,艾蘭轉過臉去看著芬恩,費歐納之主站在海岸邊,海風吹起他的紅色披風,他的頭髮已經漸漸顯示出了灰白的顏色,從哪瞭望大海的姿態,那一瞬間艾蘭總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位野心勃勃的征服者。

  芬恩向所有人說明了情況,帶了十五個人出海去追趕那個奇怪的大個子和他的瘦馬,艾蘭也在其中,他們在海上漂流了很久,這次奧伊辛沒有跟來,他留下來負責保衛愛爾蘭,在整整航行了三天三夜之後他們終於遠遠的望到了一處又高又陡的灰色懸崖峭壁。

  當他們登陸的時候,發現懸崖下面有一塊圓形的巨石,這塊巨石非常巨大而且表面光滑難以下腳,艾蘭蹲下查看,然後在下面發現一串馬蹄印和人的腳印,因為鞋面的花紋和特殊,所以艾蘭一下子就認出那是費歐納騎士所穿的鞋子,「似乎是裡安根的腳印……他不會被拖上岸還死死抓著馬尾吧?」

  「那麼這個便是那個惡僕的腳印了。」費格斯同樣蹲下,手在裡安根腳印旁邊那個特別大特別深的腳印旁邊比劃了一下,「嘖嘖,他把人全都弄上去了?怎麼做到的?」

  「我不知道。」艾蘭搖了搖頭,「你們能上去嗎?」她抬頭看了看巨石和懸崖峭壁,頓時有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要她爬上去也確實行得通,只是她覺得略微有些膽怯,萬一摔下來那可是很疼的。

  在她走神的那一會,費格斯不知道嘟嘟囔囔和迪盧木多說了些什麼,說的年輕的騎士臉上一紅,隨即握緊手中長槍猛地將長槍插|進巨石之中,接連幾個漂亮的縱躍,居然躍到了懸崖之上,艾蘭驚得目瞪口呆,這貨身手未免也太敏捷了吧!

  費格斯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小計謀成功了的壞笑,雖然無傷大雅艾蘭卻只覺得一頭黑線,「喂喂,費格斯,不能欺負他禁不住激將法啊……」

  「我可沒有激他,我只是誇讚他幾句並且相信他能躍上懸崖罷了。」費格斯挑眉,露出一個純良的智者笑容。

  「你果然是在欺負他,死腹黑。」艾蘭一頭黑線的對費格斯道。

  「請問,何為腹黑?」費格斯依舊笑眯眯的,坑了同伴打先鋒也絲毫不見愧色,艾蘭表示你這個無節操的就是死腹黑,「這是誇讚你腦子好使呢。」艾蘭撇了撇嘴敷衍道,「我們姑且在這裡等等吧,若是那傢伙沒有遇到旗鼓相當的敵手玩的昏了頭,他會打探清楚上面的情況來拉我們上去的。」她抱著胸這樣說道。

  然後整個費歐納在岩石下面等了一天一夜,當晨曦的微光即將透出雲層普照大地的時候,艾蘭終於忍不住了,「這個傢伙在做什麼?一天一宿未免也太久了,只是打探一下情況用不著花這麼多時間,讓我想想,這個傢伙必定是遇到什麼對手,然後打的不可開交完全忘了我們這群傻瓜還在這裡等他回來吧?」

  「也許你可以上去看看,艾蘭。」芬恩沉默半晌道,「記得千萬小心,找到迪盧木多要將他帶回來。」

  「我明白了費歐納之主,但是……您,我是說大家不和我一起上去嗎?船上有繩索可以做成繩梯,我上去,然後把它扔下來。」艾蘭提議道。

  「製作繩梯需要時間,艾蘭,你可以先上去,找到迪盧木多將他帶回來,記得快去快回。」芬恩這樣說道,這位年長的智者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語言有力,讓人情不自禁的聽從他的安排,艾蘭點了點頭俯身道:「遵命,我的主人。」

  她將長劍綁上繩子,並且將它當作羽箭一樣架在她那張百發百中的強弓上,向著懸崖上方的樹林射出,滿意的聽到「篤」得一聲,知道長劍已經刺入某顆大樹中,她拉了拉繩索,使得劍身斜插在樹木中增加阻力——畢竟它相當的鋒利,艾蘭可不想她爬上去的時候它突然從樹幹裡面滑出來——然後借助這繩索爬上了懸崖。

  當她松了一口氣收回長劍,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她將繩索綁在附近的大樹上,「我會很快回來,你們快點跟上。」說著便往林中走去,此時天空已經放亮,而非晨曦初開時的朦朧。

  她往裡面走了幾步,便看到了迪盧木多留下的記號——一塊生的鹿肉,這傢伙喜歡在吃東西的時候留下一些沒有烹煮過的生肉來留下記號,超級浪費而且一點都不環保。

  艾蘭再往裡面走,發現迪盧木多的腳印在一口水井處便沒了蹤影,而且那腳印還有打滑的痕跡,心想這個傢伙也沒可能突然飛上去或者跳到樹上前進,那麼只有可能……掉到井裡去了……想到這一步的艾蘭頓時一頭黑線——丫不會淹死在裡面了吧?——她將臉湊近水井,卻意外的感覺到了一絲微風,這口井沒有水,恐怕是通向什麼地方的密道。

  少女環顧了四周之後,拔出腰間的匕首一路在周圍的樹上劃上了十字標記,指引眾人往這裡來,她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那個容易一激就衝動的傢伙,於是便深呼吸一口氣,猛地躍下,在黑漆漆的井底暗道中摸索著前進了了一會之後,終於看到了一絲亮光,當她從暗道中一臉灰頭土臉的頂著一頭灰塵和蜘蛛網爬出來的時候,終於看到了讓她鬥氣上頭的一幕,迪盧木多同學頂著一身傷在那裡單刷大部隊……

  ……這貨敢不敢更不靠譜一點,讓她猜猜,一定是遇到了對手打得忘乎所以直接追了過來結果追到人家的老巢,人家傾巢出動組團刷他這只大BOSS來了。

  也對……上面那個林地管的這樣井井有條應該是有主人的,再想想,按照這貨的性格,必然是做了得罪領主的事情,結果兩人就這樣打上了……

  真是越想越真相啊……艾蘭默默地扶額,但是她又怎麼可能丟下同伴不管呢,隨即拉弓如滿月,上面排滿了將近五六支羽箭,箭無虛發,頓時射傷了五六名圍攻迪盧木多的戰士,年輕俊美的騎士轉過臉來,用那張掛彩的臉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燦爛笑容,「喲,艾蘭?」

  話說回來……這傢伙鬥氣上頭跟別人打架的事情……比起奧斯卡或者法沙來說……都是只多不少啊……艾蘭默默扶額,隨即抽|出長劍一劍將一個靠近的敵人劈下去,血過了好一會才從傷口中飛濺出來。

  「少給我廢話,忘掉還有人在等你這件事情稍後再和你算帳,現在,」她將染血的長劍橫於胸前,褐色的眼睛裡面閃耀出戰士好戰的光芒,「專心對敵。」她一路砍殺著前進,迪盧木多一路向她靠近,最終兩人成了背對背的姿態。

  「喂喂……」迪盧木多聽到她說的話有些不好意思,手中的黃槍刺穿了一個敵人的咽喉,帶出飛濺的血花,只是那句「還有人在等你」讓他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怎麼,你不會忘記了芬恩他們還在等你回去報告吧,先鋒大人。」

  一陣莫名的失望很快就被戰鬥的熱情沖散了,迪盧木多微笑道:「也不妨,我留下了記號。」

  「記號你妹。」艾蘭咕噥道,「一大塊生肉上叮著蒼蠅蚊子,噁心死了。」

  迪盧木多的臉徹底紅了,不好意思的咕噥道:「抱歉,我沒……」他的槍柄橫掃著越過艾蘭的頭頂,少女順勢低下頭,轉身自斜刺裡穿出,一劍刺穿了迪盧木多身後敵人的盔甲,迪盧木多的長槍則割斷了艾蘭身後敵人的咽喉。

  敵人開始潰退,最終退到了城堡裡將門關上。

  迪盧木多渾身都是傷口,俊美的臉上也掛了彩,「多謝了,你再次與我並肩作戰。」

  艾蘭將劍收回劍鞘,站直在迪盧木多身前略顯矮小的身影,「迪盧木多,奧迪那之孫,你衝動的性格使得你如在危險之地舞蹈,時常置自己於險地。」

  迪盧木多猝然不及的被教訓,自知艾蘭所言非虛,低下頭略略顯得有點委屈,艾蘭長歎一口氣,「即使如此,奧迪那之孫,我依舊願意與你並肩作戰,直到生命之火燃盡那一刻。」她將長劍舉起,「以騎士之劍為誓。」

  迪盧木多愣住了,隨即露出一個欣喜若狂的笑容,「以騎士之劍起誓,我願與你並肩作戰,你若不幸先去,我必緊隨在後。」

  艾蘭的額頭崩起一個十字路口,然後猛地一記爆栗敲在迪盧木多腦袋上,後者哎呦一聲委屈的抱著腦袋,只聽得艾蘭怒吼道:「死花魁你丫別咒我啊!老子絕對活的比你長久!你掛了老子都活著你信不信!」

  迪盧木多看著艾蘭暴跳如雷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伸出手去,「以此為誓,我的夥伴。」

  艾蘭也笑了,握住他的手,「以此為誓,我的夥伴。」


第三十八章

  原本艾蘭和迪盧木多一起被「騎士之巫」請去了他的城堡,但是當國王向他們提出留在這裡接受款待的時候,艾蘭果斷一杯白水把迪盧木多灌得嗆得死去活來直咳嗽。

  「萬分抱歉,領主,費歐納之主還在等待著我們的歸去,不能接受您的款待,萬分失禮。」艾蘭起身行禮,恭敬謙和的回絕了騎士之巫的邀請,轉頭揪住迪盧木多的後領將他往城外拖:「等等,等等!艾蘭你做什麼?他不像是有惡意的樣子……」

  艾蘭恨鐵不成鋼的差點一記爆栗敲到他頭上去,「你這個……」她簡直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形容他了,「你接受了他的款待,必然要答應他的請求,鬼知道他是不是拿你當槍使呢?拜託你年紀也不小了,別總是將別人想的這麼好行不行?」

  「但是……」迪盧木多還想說什麼,艾蘭直接捂著他的嘴將他拖到一邊去強行壓倒在灌木叢中,「你……」艾蘭將手指放在嘴唇前阻止了迪盧木多,這貨的政治敏感性簡直是零!搞不好還是負的!她想起自己當初在費歐納的時候,高文和芬恩的各種貌合神離,她總覺得芬恩不會這一輩子都屈居於康瑪克王和他的家族之下,到時候高文和芬恩之間的不合就是費歐納的一顆定時炸彈。

  如果真的有那一刻,那麼她是留在費歐納好,還是遠遠的躲開?隨即後面一個想法被她所否決,她在費歐納有朋友,都是很不錯的朋友,她不能一走了之,「那傢伙……」迪盧木多皺起眉頭側過頭,他看到重裝騎兵的馬蹄從他們躲藏的灌木旁邊走過。

  艾蘭搖了搖頭,「所以我說叫你小心點,這個國家恐怕沒那麼簡單,水井國和這裡的國王顯然有過節。」

  「那又怎麼樣?即使他請求我帶隊去攻城掠地也沒什麼。」

  「你丫是不是忘了其他人還在等你回去?」艾蘭終於忍不住伸手彈了某人的額頭一下,到底是少年心性,一有架打先顧自己過癮,其他的全都拋在腦後,激將法一用一個准,這貨能活這麼大果然是他乾爹保佑吧!

  說道他的乾爹……艾蘭瞬間怨念了,這個可真是個超級寵兒子的好乾爹啊,迪盧木多擁有她過去那個世界被稱為高富帥的某些生物的共同特徵,一個好爹,一副好相貌,一生下來就是公務員待遇,有房有車……不對,是有寶馬,最可惡的是,這貨居然還有無數軟妹子倒貼!總之就是各種人生贏家,靠,這不是世間屍吊絲詛咒的對象是什麼?

  「艾蘭?艾蘭?」迪盧木多皺著眉頭搖了搖面前看上去完全像是走神了的少年,「他們走了,你能不能先從我身上下來?」艾蘭「哦」了一聲,從灌木叢裡爬出去,順便將插在頭髮裡的枯枝爛葉清理掉。

  「話說,為何人人都稱呼你為奧迪那之孫?按照你的出生來講,應該稱呼你為棟恩之子啊?」艾蘭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良久沒有收到回答,她抬起眼睛,正好捕捉到迪盧木多眼中轉瞬即逝的哀傷,卻聽到好脾氣的年輕騎士這樣說道:「誰知道呢,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被這樣稱呼了。」他轉過身去,「走吧,去找芬恩他們。」附帶一個溫柔俏皮的微笑眨了眨左眼。

  艾蘭皺起眉頭,「等等,你身上的傷口好了嗎?」

  「沒有問題。」迪盧木多微笑。

  艾蘭點了點頭,突然結下腰間的水袋從裡面喝了一口水,此舉讓迪盧木多不禁有些疑惑,「從剛才就想問……為何你隨身帶著兩個水袋?而且你剛剛喝的那個水袋,似乎上面有魔法。」艾蘭灌他的那一口是從另外一個水袋裡面倒出來的。

  「確實有魔法,」艾蘭也不避諱,「不過只有我能從裡面喝水。」

  「我不信,也讓我試試?」迪盧木多半開玩笑的向艾蘭伸出手道,艾蘭白了他一眼,「別開玩笑了,你想打破我的禁制嗎?」禁制是不可打破的,遵循則受益,違背則可能有喪命的危險,迪盧木多一聽他口中說出禁制這個詞他就知道面前的少年時認真的,隨即也不再開玩笑,只是溫和的點了點頭,「我想芬恩他們應該在上面等我們。」

  當艾蘭和迪盧木多好不容易從滑溜溜的井壁上爬出來,但是卻不見了分恩等人的蹤影,艾蘭四處打量,卻聽到迪盧木多道:「他們往這邊去了。」紅槍指向東南方向,腳底下的草似乎被一對超過十個人的小隊踐踏過一樣。

  同時和他們一起的還有馬匹的蹄印,「看來是有人和他們同行了。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誰?」艾蘭摸了摸下巴。

  「管他呢,我們跟上再說吧。」迪盧木多說著拔出怫然劍握在手中揮舞,將道路上遮蓋前進步伐的荊棘掃到一邊,艾蘭忍不住被他那乾脆俐落快刀斬亂麻的處理事情的方式弄得扶額感歎,這個傢伙有時候確實不會想太多,即使腦子從來不差,但是估計都往戰鬥技巧方面發展了,其他事情……好吧,不能做評論。

  有的時候直覺往往比深思熟慮來的管用,迪盧木多的見招拆招,也許在多變的局勢下不失為一種優勢吧。

  艾蘭歎了一口氣跟上,遇到地勢崎嶇的地方迪盧木多下意識的轉過身將手遞給艾蘭,然後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對方,「你這是幹什麼?」艾蘭愣怔得看著他向自己伸過來的手,從林間枝葉縫隙中透過的圓形光斑投射在這只有力的,骨節分明的手上。

  迪盧木多自己也愣住了,良久他道:「抱歉……我只是……下意識的認為自己應該拉你一把……我……」動人的嗓音帶著一絲局促不安。

  艾蘭拔出腰間佩劍幾步跳過崎嶇的山路,將前面擋路的荊棘枝椏砍斷,「你以為我自己不能上來嗎?奧迪那之孫,你是在質疑我作為騎士的能力?」她轉身挑眉,「不過這路越來越難走,你確定他們是往這邊來了?」

  「抱歉……」迪盧木多低下頭沒有看艾蘭的眼睛,良久他道:「我敢確定他們是往這邊來了,一路上留下不少他們的幾號,只是這荊棘恐怕是有咒術,一旦有人走過就會自動長出來。」艾蘭回頭看了看,確實發現不少被迪盧木多砍斷的荊棘又重新長在了一起。

  「我們得快,不然這些很快也會長在一起的。」說罷艾蘭便沖著唯一的道路飛奔起來,迪盧木多也腳步不亂的跟上。

  當他們來到道路的盡頭時,一片平原豁然開朗,平原上佇立著一座宏偉的城堡,費歐納的勇士們站在城堡的前方,艾蘭一眼便看到了他們,躍下斜坡歡呼著向她的同伴們沖去。

  迪盧木多稍後,他看著艾蘭在平原上如白鹿般輕盈飛奔的背影,不禁苦惱的皺起了眉頭,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剛剛自己居然下意識的將與自己並肩作戰的戰友當作一位元柔順軟弱需要保護愛憐的淑女一樣對待——但願艾蘭沒有放在心上。

  這樣想著,他也躍下斜坡同戰友們會合去了,在光之國的盡頭,費歐納的勇士們被國王請求與希臘王作戰以保護這片土地的安寧。他們最終以輝煌的勝利再添一筆佳績。

  在那之後,芬恩終於找回了被惡僕帶走的費歐納騎士團眾人,然後眼睜睜的看著自稱為惡僕的大個子化作煙霧消失在海岸上。

  「艾蘭你小子!」科南伸手夾住艾蘭的腦袋然後用力拿拳頭在艾蘭頭上鑽,「居然沒給老子帶酒來啊!」他的話帶著點開玩笑的味道。

  「靠,這個時候還想著喝酒,你絕對是醉死鬼投胎!」艾蘭百般掙扎也無法掙脫那鐵鑄般的手,這時一個水袋遞到科南面前,「放開艾蘭吧,我給你帶酒了。」

  光頭科南搶過水袋灌了一口,「嘿,迪盧木多,還是你小子瞭解我。」

  迪盧木多微笑著搖了搖頭,隨即望著艾蘭微笑了一下,艾蘭只覺得臉一紅,匆忙打開水袋再喝了一口水。

  迪盧木多你這個傢伙,拜託別總是這樣啊……自從遇到你這個傢伙,我從這個水袋裡面喝水的幾率直線上升啊!艾蘭苦著臉這樣想到。

  這樣下去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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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科南,你知道迪盧木多那個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嗎?」從水井國回來之後的兩個月,艾蘭突然這樣問和她一起到處打獵的科南,科南挑眉,一顆光亮的腦袋反射太陽光,弄得艾蘭嘴角一陣抽搐,倒是奧斯卡先咳嗽了一聲,「你問這個幹什麼?」

  「哦,只是想最近打獵都沒有看到他——那傢伙不是平時都最熱衷與追趕著獵物四處奔跑了嗎?」艾蘭聳了聳肩,「好啦,其實我就是想借他的天賦技能烤個蜂蜜雞翅……」

  奧斯卡的表情抽了一下,低下頭良久道:「那傢伙應該去那裡了吧。」

  「哪裡?」艾蘭不明所以。

  「從這裡一直往南,你會看見一片山丘,那傢伙這段時間一定會在這裡,不過說真的,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比較好。」奧斯卡突然一長矛向著某個方向投擲出去,然後傳來一聲野獸被刺穿心臟的,撕心裂肺的哀鳴,「打中了!」奧斯卡縱馬跟上,「是頭牡鹿!好壯實!」他興奮的喊道,僕人們上前幫他把獵物收起來。

  「為什麼最好不要去?」艾蘭轉頭問科南,後者解下酒壺喝了一口,良久道,「啊,這種事情你還是去問他自己好了。」難得他的嘴巴裡面沒有吐出難聽的話來,「畢竟是初戀,作為少年時為之哭泣的追逐,就這樣結束了偶爾緬懷一下也無可厚非。」

  「初戀?!那傢伙追的妹子,我是說淑女?」這貨不是經常被妹子倒貼的麼!居然還有他倒追的初戀?!真不可思議!

  「也不完全是吧……」科南又喝了一口酒,「剛見面的時候那姑娘根本不能叫淑女,只是個醜八怪的老婆婆而已。」科南將公主請求他們幫助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盤托出,良久道:「也就他那濫好人的脾氣才會有這樣的好運氣。」

  「呵呵。」艾蘭眯起眼睛笑了,「確實,對弱者懷著同情心的他對什麼人都很溫柔,不像科南你那樣動不動就暴躁,而且也經常不善待那些需要保護的人……」

  「得得得……你丫就是職責老子沒騎士風度是吧?」科南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少來諷刺老子。」

  「那接下來呢?按照你說的,那傢伙不是早該嫁出去了嗎?連城堡都讓他住進去了。」艾蘭突然想到現在迪盧木多爛桃花無數卻一直孑然一身的狀態,「難道其中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科南突然冷笑一聲,似乎非常的不滿,但是也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道:「問我們高貴的團長嘍。」

  「芬恩團長?又怎麼和他相關了?」艾蘭一頭霧水。

  「你這麼想知道,那就自己去問當事人嘍。」科南沒有接著往下再說什麼,只是往南方一指,「直接問當事人反而會知道真相的快一點吧。」說完往艾蘭的馬上狠狠來了一巴掌,薇拉一聲長嘶,撒開蹄子飛奔起來。

  「薇拉!薇拉!慢一點!」艾蘭一邊拽住韁繩一邊沖科南在心底比了個中指,「科南你這老小子給我記住!」

  科南沖她揮了揮手,附帶一聲口哨。

  艾蘭一路向南狂奔,很快就看到了奧斯卡提到過的那片山丘,她遠遠的看見那個持槍的身影站立在那裡,如同一片被灼燒殆盡的林地中被燒的枝葉盡毀,卻依舊傲然挺立的雪松那樣,頂天立地的背影,奧迪那之孫遙望著遠方,在那綠濤交疊的遠方,埋葬著他緬懷的歲月。

  他聽見馬蹄聲,轉頭卻看見艾蘭,隨即微微一笑,微風吹拂他的頭髮,艾蘭從薇拉身上下來,走到他的跟前,「抱歉,打擾到你了?」

  「不……沒什麼。」俊美的騎士搖了搖頭,「我想,我也是最後一次回到這裡了。」

  「誒?」

  「你來找我是有事問我吧?」他坐在山丘上,金棕色的眼睛遙望著遠方,陽光照在他如同雄鷹獵豹一樣精幹有力的軀體上,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卻有著溫柔而哀傷的眼神。

  「啊……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你如果不想回答的話我也不會問……」艾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沒有關係。」迪盧木多笑了,「我也猜到你要問什麼了。」

  「誒!真的沒有問題嗎?」少女驚道。

  「沒有關係,而且我願意對你毫無保留,我的同伴。」他的語言輕柔而甜蜜,就像是情人的低語,春天的微風,夜鶯的啼鳴。

  弄得艾蘭有些臉紅心跳,最後她與他並排坐下,聽他說起自己的事情,迪盧木多雖然是安格斯的養子,芬恩的侄子,但是事實上他的出生在拜森部族中不算高,相反他的地位比起奧伊辛,奧斯卡都要低得多,他自由在應許之地之地長大,習得一身好本事,加上養父安格斯的寵愛和庇佑,在剛剛加入費歐納的時候奪得一席之地。

  剛進入費歐納的時候,他就很討費歐納眾人的喜歡,因為他正直善良而勇敢,又溫柔而善解人意,那個時候他的年紀還不大,在命運的指引下,他認識了自己這輩子一直都緬懷著的女人,水底國的公主,他為她孤身一人去奪取治癒之杯,也為她赴湯蹈火披荊斬棘。

  只是命運給了他愛情痣卻沒有給他和情人長相廝守的運氣,他與她分別,最終告訴她「我不再愛你了。」然後回到了費歐納。

  隨著他的講述,艾蘭的眉頭微微皺起,側過頭去看著他,俊美的騎士金棕色的眼睛裡滿是懷念和哀傷,直到故事結束,她依舊望著他,良久道:「迪盧木多,你真的不愛她了嗎?」為何這樣悲傷,為何光是傾聽都為此感到心酸。

  「啊,真的不愛了。」他抬起頭,看著在天空中盤旋的雄鷹,突然覺得自己眼角有點濕潤,他記得自己也是在同樣的地方,還是孩子的他跪在在這個山丘上,抱著最後一點回憶痛哭,然後擦乾眼淚追上去。

  「不是的。」艾蘭雙手撐在身後舒展了一下筋骨,同樣看著天空道:「不是的,你還喜歡她,否則不會再次緬懷,不會為此哀傷,你還喜歡她,所以你回到了這裡——為什麼不去找她呢,既然依舊深愛。」

  迪盧木多轉過臉去看著她,少年黑色的長髮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如同楊柳的嫩枝,她側眼望著他,看到他眼角的苦笑,「我能回去嗎?我能回去娶她嗎?以我的身份和地位?」他整個人往長滿嫩草的山坡上一躺,良久道:「如果我要娶她,以我的地位必須是入贅,然後我將與費歐納再無瓜葛。」他閉上眼睛。

  「所以……他們才將你喜歡的灰狗一隻只的從公主那裡借走,為了……不讓你離開費歐納?」艾蘭輕聲道,突然覺得有點難以理解,「你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她能夠理解芬恩他們做這件事情的目的,但是情緒上卻無法接受,畢竟那是迪盧木多最為懷念的初戀。

  「不,是後來才慢慢想通的,那個時候我太衝動也太年輕,容易一意孤行,直到我在奪取治癒之杯弄得渾身傷痕累累沒有一個同伴在我身邊鼓勵我幫助我與我並肩作戰的時候,我才注意到……」他頓住了,臉上閃過一種溫柔表情,既有酸楚,也有驕傲。

  「注意到什麼?」艾蘭下意識的問道。

  「注意到……」迪盧木多睜開雙眼,金棕色的眼睛裡面流轉著屬於年輕人的驕傲,屬於騎士的榮光,「注意到我是費歐納的首席騎士,永遠守護費歐納的首席騎士。」

  那句話,擲地有聲。

  迪盧木多奧迪那,費歐納騎士團的首席騎士,忠誠的……光輝之貌。

  艾蘭笑了,「也是呢。」隨即又道:「但是……其實你還是很喜歡水底國的公主的吧。畢竟那是你曾所追求付出的對象。」

  「反正再也見不到了,我想她很快就能找到真正屬於她的那個人吧。」迪盧木多坐起身,語調變得輕快起來,「我想通了,不再去想這些事情,愉快的參加宴飲,狩獵,做點讓自己能夠高興起來的事情才對。」

  「你這傢伙還真是薄情啊。」艾蘭挑眉。

  「真是的,為什麼連你也這麼說我!」迪盧木多半開玩笑的抱怨道,艾蘭站起身露出一個微笑,向還坐在山丘上的迪盧木多伸出手,「既然你說要打獵,奧斯卡就在附近,反正你也拿著黃槍和怫然劍,介不介意半途加入?」

  「當然不介意。」迪盧木多握住她的手站起來,「走吧。」

  「首先說,因為是半途加入,所以你要用你的天賦技能補償其他人蜜汁烤松雞翅膀。」艾蘭走在前面露出一個壞笑。

  「喂喂!這樣還不如直接去找蜂巢取蜜來得快吧!」

  兩人說笑著牽著馬向著夥伴們的方向走去,山丘上盛放的不知名的野花在微風下輕輕搖擺著,綠浪層層,唰唰作響。

  屬於少年的歲月,在歡聲笑語中漸漸如同指間沙那樣遠去。


第四十章

  兵器交接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這短兵相接的聲音如同催人熱血的戰歌一樣悠久,卻不是在戰場上,而僅僅只是兩位摯友之間的切磋罷了,艾蘭揮開黃槍的刺擊,兩人的身影錯開,卻都適時的收住了手。

  「你的劍法確實進步了很多。」費歐納的騎士們接受最高國王康瑪克王的邀請來到塔拉參加三年一次的「費希」——就是集立法,朝見,音樂,競技和文學比賽為一體的全國性集會,上一次艾蘭還沒有加入費歐納,所以沒遇上——費歐納作為康瑪克王的常備軍,這種場合當然要參加,只是這種集會曠日持久,大約要一個月左右,所以艾蘭也就跟隨著費歐納在塔拉的城堡駐紮了下來。

  王子卡布裡也帶著他的軍隊駐紮在塔拉,艾蘭曾經遠遠的看了他一眼,那是個看上去很威武的年輕人,卻有著一雙烏鴉般陰騖的眼睛,閃耀著狐狸的狡猾光芒。艾蘭第一眼便不喜歡這個傢伙。

  人數高達兩萬的費歐納騎士團當然不能全數駐紮在塔拉,但是這也是艾蘭第一次看到費歐納二十七位騎士團隊長齊齊亮相,那個場景別提有多壯觀了,芬恩披掛著他的寶劍和那身大紅色的細羊毛斗篷,威風凜凜的走在第一位,在他身後是費歐納的隊長們,看上去真是異常的激動人心也充滿了威懾力。

  因為也不可能天天競技,艾蘭又不像隊長們忙著各自比賽,她自然相當的悠閒,她十三歲加入的費歐納,如今已經有三年了,平時沒有宴飲也沒有打獵的時候她偶爾也會和迪盧木多下下棋,只是每次都被他殺得丟盔卸甲直接掀了棋盤一個人縮到一邊畫圈圈去。

  在「費希」的間隙,她和迪盧木多試探性的比試了兩三場,如果艾蘭用劍而迪盧木多用單槍,他們兩人很難說誰的技巧更加優秀一些,但是如果迪盧木多用劍或者雙槍,艾蘭必然會輸他一段,這讓艾蘭相當的不甘心。

  「始終和你有差距。」艾蘭搖了搖頭,「下次請務必帶上紅槍一起。」她站在那裡挺直不算高大的身板,眼神看上去相當認真。

  迪盧木多笑了,「真拿你沒辦法。」他伸手揉了揉艾蘭的腦袋。「其實我拿了紅槍……」

  艾蘭不等他說完就急急的插嘴道:「那就再來一場!」

  迪盧木多剛想點頭,卻被奧伊辛遠遠叫住,「迪盧木多,我的朋友,芬恩叫你過去,似乎是有什麼事情急著與你商談。」

  「抱歉。」迪盧木多微笑著向艾蘭示意,然後轉身往奧伊辛那裡跑去,「我很快就回來,在這裡等我。」說著便小跑著離開。

  艾蘭撇了撇嘴抬頭,在原地站了一會卻聽得一個輕佻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怎麼,你的情人跑了?」憑藉著出色的反射神經,她下意識的一低頭,雙腳一錯便轉身拿劍鞘擋開了向著自己伸出來的手。

  「你剛剛說什麼?」艾蘭皺起眉頭,面前站著的正是王子卡布裡,康瑪克王的長子,他穿著華麗而色彩鮮豔的衣服,乍一看像是沒有綠葉陪襯的花團,卻沒有粗俗的感覺,只是讓艾蘭覺得略微有些不舒服。

  「你的情人啊。」卡布裡見自己沒有得手,轉而毫不在意的聳聳肩膀,一雙禿鷲一樣陰騖的眼睛眯起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費歐納騎士團首席騎士『光輝之貌』迪盧木多,據說世間所有的女子都愛他,嘖嘖,這可真是個花花公子啊。」

  艾蘭皺起了眉頭,這個傢伙是怎麼看穿自己的?明明……自己什麼地方出了破綻?但是現在的關鍵不是這個。

  她知道面前人的身份,也不便出言反駁,只是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行了個禮,「很抱歉,迪盧木多並非在下的情人,在下要先行離開,請王子贖罪。」言罷便轉身,卡布裡一把抓住她胳膊,艾蘭暗暗用力,雙方的力氣都越來越大,王子的手勁大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他畢竟也是練武出身,艾蘭覺得自己的胳膊像是被一條森蚺給纏住了一樣,胳膊都快要充血爆出青筋。

  「怎麼?一個女人居然自稱在下,費歐納的女武士都是這樣穿男裝的嗎?還是只有你是例外?嘖嘖,要不要讓我教教你,先從自稱開始吧,小美人。」卡布裡湊近艾蘭的耳朵,艾蘭皺起眉頭忍下揍他一拳的衝動,最後猛地一用力終於將胳膊從他的手中掙脫出來,「請您注意自己的言行,尊貴的王子陛下,至高王康瑪克之子,輕佻的行為會讓您的名譽蒙羞。」

  「名譽?」卡布裡挑起眉毛,然後發出一陣像是豺狗窒息一樣的笑聲,「名譽?抱歉我的美人,那是那群跪在主君腳下舔鞋的被稱為騎士的狗才會看重的東西。」他伸手去捏艾蘭的下巴,女孩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很抱歉,王子陛下,在下必須先行離開了。」一團憤怒的火在艾蘭的心口熊熊燃燒著,她強壓下拿著劍柄將那傢伙的牙齒一顆顆敲掉的衝動轉身快步離開。

  她不能再這裡和王族的人起衝突,要知道,現在芬恩和康瑪克王之間的關係已經夠微妙的了,她一點都不想給費歐納惹麻煩,忍一時風平浪靜。

  看著她的背影,卡布裡嘴角原本的輕佻笑容不見了,轉而是一種嚴肅的表情,搭配他那禿鷲一樣的眼神,看上去相當的恐怖,良久招了招手,身邊從剛剛就在遠處觀望的侍從快步跑到他跟前垂下手,「主人,有何吩咐?」

  「上一次沒有見過那個孩子,她是剛剛加入的?」

  「聽說是的。」僕人恭敬的垂著頭,卡布裡皺起了眉頭,良久他道,「先隨我去拜見父王吧。」

  卡布裡回到王宮的時候恰好看見他那個可愛的妹妹,美貌如花的格蘭妮和一群衣著光鮮的侍女一起採摘城堡附近嬌媚的鮮花編織花環玩耍,一見到他回來,小妹妹立刻放下花環向他走來,站定之後行了一個溫柔的淑女禮節,「歡迎回來,兄長大人。」

  卡布裡微笑了一下,「父王他怎樣了?」

  「很好,只是今天和費歐納騎士團的芬恩聊了一會天之後回來便整個人魂不守舍的。」格蘭妮清脆的聲音如同珠玉掉在金盤上那樣動聽,夜鶯歌喉一樣的甜美。

  「我明白了。」卡布裡微笑一下,「那麼我可愛的妹妹,兄長我不在的時候,你可過的還好?」

  「當然好。」格蘭妮露出一個天真溫柔的微笑,如同春日的陽光一樣讓滿園的鮮花失了色,「兄長大人,我聽說費歐納的勇士中有幾個非常出色的武士?」她試探性的問道,「兄長大人可曾與他們結交?」

  「費歐納出色的勇士多得是,一個個結交那裡結交得來,不過據說其中一名名叫迪盧木多的騎士相當的出色,當然,在我看來,他尚且不如芬恩的三子奧伊辛——那才是真正勇士中的勇士,俊美而勇猛,才華橫溢。」卡布裡對奧伊辛完全不吝惜讚美的言辭。

  「是麼?」格蘭妮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表情看上去相當的神往,卡布裡笑著搖了搖頭,「是的,我的妹妹,我去覲見父王了,等我回來再慢慢與你細說。」

  「嗯。」格蘭妮點了點頭,目送自己的兄長。

  卡布裡走到城堡裡面的時候看見他的父王坐在王座上,撫著額頭歎氣,他站在那裡正在猶豫著要不要走上前去,突然康瑪克王猛地叫出聲來,「沒錯,一定的是這樣的!那個孩子一定是!」

  卡布裡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父王?」

  「哦……卡布裡,我的兒子。」康瑪克王這時才注意到他的王太子站在這裡,歎息了一口氣道,欲言又止,最終道:「算了,我的兒子……這件事情我自己能夠解決。」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出去,卡布裡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道:「父親,我有東西要給您過目。」

  康瑪克王皺起了眉頭,然後示意他將東西遞上來,卡布裡將一枚胸針遞到他的跟前,康瑪克王撚起胸針仔細看了看,良久爆發出一陣大笑,「好,我懂了。」想了一會道:「不用急著出手,先緩一緩,我們的獵犬尚且還沒有噬咬主人的意向。」

  「等到他有那個念頭似乎就晚了。」卡布裡向前一步。

  「現在我們還需要他,」康瑪克王示意自己的兒子冷靜,「兒子,你還需要學很多東西,父王以後會慢慢教給你的。」

  「是。」卡布裡低下頭露出一個不甘心的表情,「剛剛父王說什麼?孩子?什麼孩子?」

  「哦。」康瑪克王的表情暗了一下,良久道,「一個孩子,可能是你的弟弟。奇怪,既然他在費歐納為什麼上一次我沒有見到他?」

  「弟弟?」卡布裡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雖然他更想用猙獰的表情來表示現在的心情,但是他不能在自己狡猾如同一隻老狐狸的父親面前露出破綻來。

  康瑪克王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變化,良久他道:「這是我很久以前的一筆風流債了……嘖,算了,我會處理好的,只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他擺了擺手將卡布裡打發了出去,在陰暗的陽光下,他的表情變得有些陰沉。

  卡布裡走出石室,當確定他走的足夠遠之後,他一拳頭砸在牆壁上,「私生子?」他冷笑,自己一定要想盡辦法除掉他,不然即使是私生子,有的時候也有可能會是個不小的威脅——和費歐納一樣的威脅。


第四十一章

  艾蘭叼著草莖坐在城堡附近的大樹下乘涼,今天的天氣非常的好,總之非常適合偷懶,她打了個哈欠,轉頭看見高爾和他的扈從從不遠處的小道上走過,她站起身來,打算目送高爾離去。

  高爾沒有像往常一樣只是用眼角瞟她一眼就轉身離開,而是走到艾蘭跟前道:「怎麼?沒有去參加宴會?」他伸手拍了拍艾蘭的肩膀,這雙手曾經和關注了世間強力的公羊搏鬥,但是他拍在艾蘭肩膀上的時候卻仿佛沒有用什麼力氣。

  「宴會?萬分抱歉……高爾大人……什麼宴會?」艾蘭一頭霧水,如果有宴會的話她應該會被一起叫去啊,為什麼沒有人來告訴她?高爾打量了她一番,最後笑了,「原來如此。」他伸手一把攬住艾蘭的肩膀,少女下意識的一縮,整個人向後退了一步,「高爾大人?」

  「哈哈。別介意別介意。」高爾笑了,他的年紀和芬恩差不多,臉上都有著滄桑的皺紋,鬍子也摻進了灰白色,顯得很高貴威嚴,「不是沒有宴會,是奧伊辛沒有叫上你。」他轉身示意艾蘭跟上,「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抱歉,高爾大人,既然奧伊辛沒有叫上我必然有他的想法,我想我不請自來並不合適。」艾蘭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高爾忍不住笑了,對他的扈從說道:「這個孩子倒是很耐得住性子。」

  「對同伴毫無保留的信任是美德,同樣也能換取別人毫無保留的信任。」扈從彎下腰這樣回答,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像是用拋光器拋光粗糙的石面那樣,「這個孩子如果出生在帝王之家,也許會有帝王的資質吧。但是可惜,毫無保留的信任別人,也是他的缺點所在。」對於自己所承認的人毫無防備,同時也對他所不熟悉的人抱有戒心,但是有的時候,致命的傷害往往會來自內部。

  「會要他命的缺點。」高爾閉上眼睛道,「不過芬恩和奧伊辛他們絕對會為擁有這樣一個同伴而感到慶倖吧。」

  「是的我的主人。」扈從恭敬的回答道。

  「走吧。」高爾轉身,身上的細織羊毛披風很厚重,披風的尾端甩了兩下,最終跟隨著主人的步伐搖晃起來。

  直到傍晚紅霞燒的天空通紅,艾蘭才遇到了迪盧木多,他正在馬棚那邊看僕人刷洗自己和艾蘭的愛馬,薇拉不爽的打了個鼻響,甩了甩尾巴,這匹烈馬從來不讓任何除了艾蘭之外的人碰它,即使是刷洗皮毛也一樣。

  所以當艾蘭親自動手刷洗愛馬的時候,迪盧木多就抱著胸在一旁看著,良久艾蘭道:「聽高爾大人說今天原來有宴會?為什麼奧伊辛沒有叫上我?」她對於這件事情有點不解,平時的宴會她都會參加啊,為什麼這次卻沒有叫上她?難道是嫌棄自己出身低嗎?

  迪盧木多放下手,忍不住笑了,「你想參加?」他的眼神有些俏皮,顯然是忍著笑的樣子。「你確定想要去?」

  「什麼這麼……」電光石火般,一種可能性閃過艾蘭的腦海,她差點把手上的刷子都扔到地上,「不去不去!死都不去!」她拼命的搖了兩下頭。

  「噗。」迪盧木多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了,「哈哈哈……艾蘭,為什麼不去,你的年紀也差不多了吧,又不一定會有少年獻禮給你。」他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說真的,每次有這種宴會,奧伊辛總是說你不方便參加,所以從來看不到你。不想去看看?」

  「絕對不想!一點都不想!」艾蘭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般,頭髮都弄亂了。

  「那好吧。」迪盧木多無所謂的偏過頭,抱著胸靠在了馬廄的柱子上繼續看艾蘭幫薇拉整理鬃毛,然後突然像剛剛想起什麼似的開口,有些小心翼翼的說道:「艾蘭,你加入費歐納的時候……已經十三歲了吧。」

  「是啊?怎麼了?」艾蘭滿意的幫薇拉梳理著長長地鬃毛,馬兒歡快的嘶鳴了一聲打了個鼻響,兩隻前蹄踢踏了地面兩下,發出嘚嘚聲。

  「那……」他站直了身體,有點局促不安,「那介意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問吧。」艾蘭拍了拍薇拉,後者親昵的拿它的嘴唇蹭了蹭艾蘭的手背,惹得少女一陣歡笑,她漫不經心的回答。

  「你……沒有向什麼人獻禮過對吧。」他問的小心翼翼,似乎問出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比上戰場殺敵或者和芬恩下一盤棋更加困難,問完之後自己先臉紅了。

  「呯」的一聲,艾蘭把腳下的水桶給踢翻了,飛濺的髒水將她的草鞋給浸濕,上面沾滿了斑斑點點的泥點,她瞪大眼睛看著迪盧木多,眼睛裡面透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然後她瞬間有一種被冒犯了的感覺,一個火氣上湧就講手裡幫薇拉擦拭的抹布直接往迪盧木多臉上扔去,後者下意識的一偏頭躲開卻看見艾蘭的身影離弦之箭一般沖出馬棚,似乎是相當的生氣。

  他慌了手腳,飛奔著跟上,「等等,艾蘭,對不起,我不該問你這個問題!等一下!」他越叫艾蘭跑的越快,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星月之輝照耀下的追逐比賽,艾蘭跑的白鹿般飛快,迪盧木多只好飛奔著跟上。

  最後勇士只得整個人猛的向前一撲抱住艾蘭的腰將她推翻,所幸牧草也多,兩人在草地上包成團滾了幾圈,壓倒了不少茂密的牧草,弄得自己一身的泥和草葉,迪盧木多才將面帶委屈之色的艾蘭壓在地面上。

  兩人面色都有些潮紅,喘息不止。

  「你跑什麼?」迪盧木多有些納悶,然後他注意到了一個他以前都未曾主意的細節,艾蘭的脖子,他的喉結很小,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有的,雖然不排除他身材矮小的可能性,但是當迪盧木多想起他之前各種怪異的表現時,他瞬間明白了什麼,「你……你是……你……」

  「放開我!浪蕩子!」艾蘭伸手猛的將他推開,卻被他拉住一把拽進懷裡,他金棕色的眼睛裡面閃耀出一種欣喜若狂的神情,「你是……你是個女孩子?!」他抓著她的手,「為什麼要欺騙大家說你是男孩?你知不知道這樣……不,奧伊辛他早就知道了……對,所以他才不讓你參加宴會……」他興奮的有些語無倫次,「怪不得他會對我說那樣的話。」

  艾蘭還在掙扎,她聽到奧伊辛早就知道的時候,整個人都呆住了,然後轉頭去看他,「你說奧伊辛什麼?他對你說什麼?你先放開我。」

  「奧伊辛說『看你不能只看外表』,」迪盧木多微笑著抓住艾蘭的手像是對待情人,「我現在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我是說……艾蘭,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艾蘭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仿佛面前這男人她完全不認識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他們不是普通朋友嗎?他為什麼突然對著自己說出這種話?他到底想做什麼?「迪盧木多,別開玩笑……」她心如鹿撞,神色卻異常驚慌。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很有問題!充滿了問題!問題嚴重了!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突兀嗎?!還是你突然腦抽了!」艾蘭猛的將他推開,連滾帶爬的站起來,渾身顫抖,「你是在開玩笑嗎?現在說這種事情你不覺得太突然了嗎?」

  「我並不覺得。」迪盧木多站起來,認真的說,「我需要一個妻子,而你是最適合的。」

  對於凱爾特人的習俗來說,迪盧木多早就應該有一個或者幾個妻子了,但是因為水底國公主的關係,他一直沒有娶,即使他從來不缺愛慕他的女性,他也沒有娶任何一個作為妻子,他對她們始終彬彬有禮,當做姐妹一樣看待。

  因為他未曾在羅曼蒂克意義上愛過她們,他憐惜她們,保護她們,尊重她們——出於騎士的禮儀,但是艾蘭不一樣,她曾與他並肩作戰,和他後背相托,理解他尊重他鼓勵他,他想娶她做妻子也不僅僅是出於需要。

  他喜歡她,也許還不到愛的程度,但也足夠了。

  迪盧木多伸手抓住艾蘭的手,這雙手和溫婉有禮的大家閨秀們都不一樣,上面佈滿了老繭和傷口,他知道艾蘭曾經說起過自己身上也有著大大小小不同的傷疤。「艾蘭,接受我的追求,嫁給我做妻子吧。」金棕色的眼睛裡滿是真誠。

  他以為她會答應的。

  「抱歉。」艾蘭抽回手,轉過身去,「我不接受,怎麼樣都不接受。」

  迪盧木多愣住了,像是炙熱的炭火被猛地潑上了一盆冷水。

  「我的身上有禁制,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像個正常的女孩一樣結婚生子。」艾蘭悶悶不樂的轉背對著迪盧木多道,「還有最關鍵的一點,你的愛情痣也許能為你迷惑女性,但是它無法給你真愛和幸福,迪盧木多奧迪納,我不是真的愛你。你也不是真的愛我。這樣的婚姻有什麼意義?」說罷她便轉身快步離開。

  星光之下,迪盧木多一個人孑然一身的站著,良久,他苦笑著摸了摸眼角的愛情痣,隨即捏緊了拳頭。

  確實是太魯莽,對艾蘭太不尊重了,一時被沖昏了頭腦做出這種事情……他這樣指責自己,除了失望,同時還有一種和水底國公主剛剛離開的時候一樣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又苦又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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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最近你和艾蘭的關係怎麼又開始惡劣了?」奧斯卡皺著眉頭拍了拍迪盧木多的肩膀,他看見費歐納的首席騎士皺著眉頭一臉苦逼樣的站在離艾蘭比較遠的樹下看著她,而最近艾蘭幾乎連話都不和迪盧木多說了。

  「別提了。」迪盧木多苦笑,「都是我的錯。」

  「讓我猜猜,你不會是……向她求婚了吧。」奧伊辛挑眉,他用的是「她」而不是「他」,顯然已經差不多猜出迪盧木多到底做了什麼導致艾蘭連理都不願理他了。

  「比那更糟糕……」迪盧木多盤腿坐在樹下抱著頭,「我……我在向她求婚之前還很無恥的問了她獻禮的事情。」他捂著臉,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然後在找個洞鑽下去。

  「……」奧伊辛差點腳下打滑摔一跤,最終他眉毛抽搐著拍了拍一臉懊惱的摯友的肩膀,「你……還是想想怎麼修復你們的關係好了。」

  所謂的獻禮說白了就是在宴會的時候十三歲以下的少年向某位大英雄獻上美酒,然後讓他把自己給推了——這種事情被視為榮耀,如果艾蘭真的是個男孩子,這種事情完全無所謂,但是偏偏艾蘭是女孩。

  問她這個問題就像是在問:「你還是清白的處女嗎?跟誰滾過床單了?」一樣,被艾蘭往臉上扔抹布完全是活該,而且他也明白艾蘭對於這種事情有多麼的潔癖,這下他完全連怎麼修復他們之間的友情都完全毫無頭緒了。

  但是他懊惱的同時,又有一絲小小的慶倖,他沒有辦法想像艾蘭投身於別人的懷抱,光是想一想都會讓他嫉妒的要命——從來都是別人嫉妒他,他沒有嘗試過嫉妒的滋味,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已經快要被自己關於艾蘭過去的聯想給逼瘋了。

  現在知道了她是個清清白白重視婚姻和名譽的女孩子,反而變得異常安心——但是那個禁制該怎麼辦呢?他又苦惱起來了。

  艾蘭才不管某人現在有多懊惱,反正她是真的生氣了,她覺得他根本沒有尊重自己,而且自己為什麼要向他解釋禁制的事情?當時應該甩他一巴掌才對,對,就應該甩他一巴掌讓他知道,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會主動向他投懷送抱的,起碼她不會。

  艾蘭這樣氣鼓鼓的坐在樹下,薇拉用她的臉拱了拱艾蘭,少女伸手撫摸馬鬃,這時她看到康瑪克王身邊衣著華麗五顏六色的侍衛向她走來,她站起來,只聽得侍衛開口道:「艾蘭尼奧小姐,請和我來,至尊的康瑪克王召見您。」

  說著便示意身後的僕人將薇拉牽走,馬兒不爽的打了個鼻響,艾蘭撫摸了它的臉一下,示意它跟去,薇拉通人性的甩了甩尾巴,不必僕人牽便小跑著向馬廄趕去。

  「真是匹通人性的馬。」侍衛讚美道。

  「走吧。」艾蘭整理了一下衣服,跟著侍衛向城堡走去,奇怪的是,侍衛並沒有收走她的武器,當她見到康瑪克王的時候,那個威嚴的中年人的眼中閃耀出一種讓她感到不安的光芒,卡布裡站在他的父親身邊,那雙烏鴉一樣的眼睛盯在艾蘭的臉上。

  「過來,孩子,」康瑪克王身體前傾,向著艾蘭招手道,「快到我這裡來,讓我好好看看你,我的孩子。」

  艾蘭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尊敬的至尊王,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康瑪克王的眼睛裡幾乎要沁出淚珠,他顫抖著從王座上走下來,伸著手一步步向艾蘭走去,「你的左手手腕上是不是有塊紅色的胎記?」

  艾蘭暗暗吃了一驚,卻沒有下意識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左手手腕,只是向後退了一步,「請問您……」

  「艾蘭……艾蘭我的女兒啊……」康瑪克王忍不住老淚縱橫,「你被帶走已經十六年了啊……」他伸著手走到艾蘭跟前,粗糙帶著鑲嵌寶石的金戒指的手碰到艾蘭的臉上,上面厚厚的老繭摩擦得艾蘭的臉有點生疼。

  乘著這個時候,她的右手在左手手腕上狠狠抓了一下。

  艾蘭一直在後退,她皺起了眉頭恭敬的回答道:「萬分失禮,康瑪克王陛下,在下並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

  「撫養你長大的人,是不是叫阿芙雷卡?」康瑪克王拉住艾蘭的手,眼裡閃著身為父親的慈愛目光。

  阿芙雷卡,正是艾蘭德魯伊養母的名字。康瑪克王已經不需要艾蘭回答他了,他光是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卡布裡挑起了眉毛,如果這個女孩真是自己妹妹,那麼她應該算是格蘭妮的姐姐?想到這裡,卡布裡皺起了眉頭,他派遣斥候去調查關於父親所說的「私生子」的情況,後來發現,父親口中的私生子居然是私生女,頓時覺得松了一口氣,隨即有皺起了眉頭。

  格蘭妮雖然聰明果斷,卻對王位沒有什麼野心,更沒有身為王者的氣魄,她所想要的只不過是少女的夢幻城堡罷了,但是艾蘭——從斥候傳回來的消息,他可以看出她正直而頗有政治頭腦,冷靜而理智,重視友情……就是太容易毫無保留的信任同伴顯得很天真。

  但這同時也是她的優點,作為政客也許這個缺點可能要她命,但是作為軍隊中的領導者,這個品質很容易為她凝聚人心,卡布裡是明白這一點的——當然,脾氣暴烈自尊過高也許也是個缺點。

  卡布裡決定防備她,如果她有和他搶奪王位的野心,即使是妹妹他也能毫不猶豫的下手殺掉——當然,沒有最好,一個妹妹,這是很不錯的交涉材料,父王也一定是這樣想的,康瑪克王想要接回這樣一個女兒無非是想為家族增加外交的籌碼罷了——她一回來就會是皇長女,擁有王位的第二繼承權。

  身為艾林(愛爾蘭古稱)的最高王,康瑪克如果真的寵愛那個孩子,怎麼可能放任自己的女兒被帶走十六年不聞不問。

  艾蘭當然也知道,她不傻,這個問題只要動動腦子就會發現問題癥結所在,即使康瑪克王真的是她的父親,她也不想相認——相認的風險太高,她一點都不想被當成交涉的工具,即使面前的中年人看上去是這樣的慈祥這樣的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她也明白,身為皇族要背負的東西,既然有這個地位,享受了這份榮光,那麼就得背負起這份責任,她害怕,她不想要這樣的命運。

  「萬分抱歉,至高王,在下的養母是影之國的武士女皇,在下並不知道您所說的那位女士是什麼人。」艾蘭搖了搖頭,「至於您所說的那塊紅色的小胎記,」她微笑著抬起左手,手腕那裡破了兩道抓痕,鮮血已經凝固,只是手腕上血肉模糊的一片凝結著血塊,看上去頗為駭人,「在下的手腕在剛剛進來的時候不小心弄破了,不過我想我手腕上並沒有什麼胎記。」她的微笑看上去那樣的真誠而天真,以至於卡布裡差一點真的以為她在說實話。

  只是那雙眼睛,虛假的真誠中帶著一絲狐狸般的狡黠,卡布裡忍不住嘴角掛起一絲冷笑——真是個難纏的丫頭,不過也罷,不願意回來卻也不影響什麼。

  康瑪克王的表情有點難看,艾蘭繼續道:「偉大的至高王陛下,吾之主君與同伴們正等著我回歸,並且一起回到駐地去,請問您能讓我離開了嗎?」她的態度很恭敬,康瑪克王看了她一會,最終歎了一口氣,「你隨時可以回來。」

  「在下告辭了。」艾蘭握著劍恭敬的後退離開。

  康瑪克王回到王座上,「和她的母親一樣清醒而理智……不會被高貴的地位衝昏頭腦,」他揉著太陽穴有些頭疼地喃喃道,「在這個孩子身上我看到了她母親的影子……」

  「父王,接下來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她,除非她真的如此鐵石心腸,怎麼也抹不去她身體裡流淌著的王室之血,她會回來的,遲早會回來。」康瑪克王閉上眼睛,眼前卻閃現出十六年前阿芙雷卡抱著孩子化作烏雲離開塔拉時候的樣子,那副樣子,好像永遠都不會回來了一樣。

  你想做什麼呢?阿芙雷卡,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那個孩子加入費歐納呢?你想要報復我嗎?

  艾蘭回到費歐納的時候他們依舊打算大軍開拔,離開塔拉回到他們的城堡去,艾蘭沒有去找迪盧木多而是轉頭去見了芬恩,「萬分抱歉,吾主,我可能要離開費歐納一段時間。」

  「怎麼了孩子?」芬恩微笑道。

  「我要回一趟影之國,去拜見我的兩位養母,有一些事情……」艾蘭有些遲疑。

  芬恩也沒有問,他笑道,「去吧,孩子,記得在入秋狩獵之前回來。」

  「是!」艾蘭點了點頭,芬恩對她如同父輩一樣,她很尊敬這位保護了高地王國無數次的大英雄。

  她出了芬恩的帳篷就牽著薇拉頭也不回的往她生長的土地趕去,向路過的奧斯卡、奧伊辛、科南等人道了個別便翻身上馬離開了。

  迪盧木多在稍後知道了這件事情的時候,猛地歎了一口氣,看來這次艾蘭是真的惱火了,居然都沒有向他道別。

  他愁眉苦臉的抬頭看著閃爍的星辰,月亮皎潔的光芒照在他雄鷹一樣矯健的身軀上,俊美的騎士孑然一身。


第四十三章

  從影之國往回趕的時候,艾蘭的心情很複雜,騎在馬上任由薇拉自己漫無目的得往前走,她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那個疤痕,突然覺得一陣陣難受,如果選擇了康瑪克王那一邊,自己就不得不走上和費歐納完全不同的道路了……

  她放任薇拉繼續向前,突然她聽到了悲壯的戰歌,她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屬於費歐納眾勇士的歌聲,他們正受到生命的威脅。艾蘭想起自己的母親所說的:「如果再留在費歐納恐怕會有性命之憂。」但是……她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既然說好了要一輩子與他們並肩作戰,除非死亡降臨,否則決不退縮,那是她作為騎士發出的最為莊重的誓言。

  不能打破,無需打破,這樣想著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然的感覺,既然她只能選擇一個陣營,那麼怎麼選擇都是她的事情,與其為之苦惱,不如什麼都不要去想,不要為自己走過的道路後悔就行了。

  只要跟隨著自己的心往前去就可以,握緊自己的道義便可。艾蘭一抖韁繩,薇拉嘶鳴一聲,在草原上飛奔起來。她要快點趕到歌聲傳來的方向,和她的朋友們並肩作戰。

  ***

  迪盧木多直接一個跳躍從山坡上就往下滑去,帶起一陣飛揚的塵土,他急切的希望趕到費克那身邊去幫助這位傷痕累累,渾身浴血的勇士,但是即使是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他依舊預見了自己沒有辦法及時趕到費克那身邊去的結局——米達克即使被他的長槍刺穿了身體和一隻手,他對費克那的攻擊依舊兇狠。

  確切來說,預見到了自己死亡的命運,懷著對芬恩和費歐納騎士團極致的怨恨,米達克的攻擊幾乎是瘋狂的,沒有任何章法的——他只想要費克那的命,「迪盧木多!你讓我受了要命的重傷!那麼芬恩的兒子也別想活的比我更加長久!」說著他舉刀向著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握不緊手中長劍的費克那的天靈蓋就想劈下去。

  「給我住手!」迪盧木多離他們尚且有些距離,但是即使是再次投槍也已經來不及,「這個時候如果艾蘭也在就好了。」他忍不住這樣想到。

  一支箭閃電般的刺穿了米達克的手腕,第二支箭射在了刀尖上讓它偏離了原本的軌跡,擦著受了重傷的費克那的肩膀掉在了地上,第三支箭緊隨而至,它從米達克的右眼貫穿而入從他的後腦勺穿出,米達克就這樣睜著剩下的那只眼睛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眼睛裡還帶著尚未燃燒殆盡的忿恨與詛咒之火。

  射箭的人顯然是毫無時間間隙的,連貫著射出了三支箭,這是最好的時機,也需要射手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和技藝——起碼在這方面,迪盧木多自認為自己是不如她的——整個費歐納騎士團只有一個人擁有這樣出神入化的箭術——艾蘭尼奧。

  那一瞬間,一種錯愕加狂喜湧上迪盧木多的心頭,他望向那個身影,露出一個笑容,艾蘭皺起了眉頭一扭頭不看他,他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整個人有些悶悶不樂。

  她果然還在生自己的氣。

  艾蘭從她的有利地形上跳下來,風一樣飛奔到費克那身邊蹲下,和她一起到的還有法沙,年輕的戰士因為長途奔襲而顯得有些疲憊,「法沙,拜託你將王子送回去可以嗎?我背不動他。」艾蘭幫身受重傷的勇士用從影之國帶來的傷藥緊急處理了一下。

  「願神庇佑你。」費克那吃力的舉起兩個指頭,對著艾蘭道,他的聲音有些乾澀,艾蘭示意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法沙小心翼翼的將昏迷的費克那抱起來,「我會快去快回的,艾蘭,你要和迪盧木多一起好好守護好這片河灘!」

  「這種事情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的。」艾蘭將弓握在手裡而不是背起來,因為戰鬥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又會打響,她的腰側佩戴著一把長劍,在箭用完之後,她將用這把劍來近身戰鬥,目送著法沙離開山梨樹林,艾蘭冷著臉白了旁邊的迪盧木多一眼。

  後者尷尬的撓了撓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額前的呆毛一甩一甩,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有什麼事情稍後再講。」艾蘭對他冷冰冰的說道,「先去看看芬恩他們怎樣了,我守在這裡。」

  迪盧木多點了點頭,轉而去找了被法術困住了的芬恩等人,走之前忍不住回頭看了艾蘭一眼,他是真的對自己的魯莽心懷愧疚,不,現在艾蘭回來了,自己總得找個機會向她道歉。

  靠近宮殿時,他滿心煩躁又忍不住心底騰升而起的怒氣,發洩似的大吼一聲用槍撞門,可是大門紋絲不動。

  芬恩正被法術控制住動彈不得,他認出了迪盧木多的聲音便向他不耐煩地喊道:「別進來,迪盧木多,這地方到處是該死的法術。先告訴我們,誰在外面苦戰了這麼久,我們只聽到刀劍交擊和咆哮,什麼都不知道。」

  「是你英勇的兒子費克那在單身抗敵。」迪盧木多回答。

  「戰果如何?」芬恩在裡面沉吟了一陣,歎息般的問道。

  「他受了很重的傷。」迪盧木多道,「但是您不用擔心,艾蘭及時趕到救下了他的命。」

  他聽到裡面芬恩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願勝利與祝福與你們同在,迪盧木多。」接下來他向迪盧木多解釋了如何破除山梨樹林之宮的法術,「你們必須堅守到日出,只要能夠堅守到日出,費歐納的援軍必然趕到。」

  「我們一定能夠做到。」迪盧木多這樣回答,這個時候科南卻嚷嚷起來說自己肚子餓了,迪盧木多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一群魔鬼等著要你們的命呢,你居然還有心思嚷嚷自己肚子餓。」

  「哦,娘娘腔的迪盧木多,」科南忍不住這樣諷刺道,「如果向你提出這個要求的是艾蘭,你必然毫不猶豫用你最快的速度去完成吧!」

  迪盧木多噎了一下,不耐煩的說道:「好吧!我這就去!你等等!」他快步轉身離開,被困在宮殿裡的同伴轉頭望向科南,滿眼的責備,科南就像是根本沒看見一樣。

  等他回來的時候發現艾蘭一個人坐在滿是屍體的河灘上,月色朦朧,他的心裡懷著溫柔的情感小心的走到她的身邊,「我要去給科南他們找點吃的,守好河灘等我回來。」迪盧木多鼓起勇氣走到艾蘭身邊,後者理都不理他,良久艾蘭道:「敗軍手上有糧食。」

  「我可不想被科南諷刺從死人手上那東西。」迪盧木多搖了搖頭。

  艾蘭挑起了眉毛,她倒是知道科南那條會諷刺人的舌頭噴出的毒汁有多毒,面前的少年騎士有著一顆足夠驕傲的心,定然不願意被這位毒舌的傢伙諷刺一番,她撇了撇嘴,「快去快回。」然後在屍體間走動,將他們身上的,身邊的,箭筒裡的箭拾起來,檢查一番是否能用,即使她近身格鬥也不錯,她也不喜歡渾身濺滿血那種滑溜溜就像是抓了一手泥鰍一樣的感覺。

  說到食物,其實自己也有點餓了,她沒有科南那麼挑剔,即使是死人的東西,不用白不用,她從一個還算乾淨的布袋裡掏出一塊硬邦邦的乾糧,啃了半天才咬下一小塊,牙齒都快崩掉了,這個時候一碟子食物遞到她的面前,香噴噴的味道光聞著就能刺激到她的味蕾,「我知道你也差不多該餓了,要不要?」抬頭對上某個傢伙燦爛的笑臉,艾蘭只覺得一陣血往臉上湧,心臟跳得飛快。伸手搶過碟子,差點把食物都撒出來,她背對著迪盧木多開始狼吞虎嚥,「混蛋,你這個白癡!」艾蘭在心底默默地罵道,她將手中的小菜當成某個傢伙的肉就是一頓猛啃……

  迪盧木多對著某只堪比餓了好幾天的出籠猛獸一樣的吃相,徹底無語了,帶著剩下的東西去找了科南。

  迪盧木多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某個傢伙蹲在河灘的石頭上,查看地形,艾蘭擅長弓箭手,她更加願意埋伏在適合伏擊的地方如同毒蛇一樣給對手致命一擊,這點和崇尚正面交鋒,光明正大的決鬥的迪盧木多完全不一樣,洪流之島的三位國王王來到河灘的時候,就看到迪盧木多一人頂天立地的站在那裡,巍然不動如同一座高大的山峰一樣,他們試圖用花言巧語哄騙他離開但是失敗了,年輕的騎士表示他將死守在這片河灘。

  三王的手下潮水一樣向他湧過去,迪盧木多揮劍迎敵,長劍所到之處皆是一片身首分離的屍體,就在戰事膠著之際,艾蘭躲在河岸邊的樹林中的某顆樹上,將一支箭搭在弓弦上,直射而出,第一支箭還未離開弓弦多久第二支箭就已經離開了弓弦,手法極其迅速乾脆,就這樣她一連射出了三支箭,手腕輕輕一抖,原本幾乎並排的三支箭便分離開來,化作死神的親吻,其中兩支貫穿了洪流之島的三王中的兩位的心臟,他們慘叫都來得及發出一聲就倒在了地上。而第三支箭卻偏離了一些,射中了某個離迪盧木多已經很近的敵軍。

  「哈!迪盧木多!我聽說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沒有想到你也是會叫別人躲在一邊放暗箭的卑鄙小人!」僥倖活下來的那一個見到自己的同伴倒在地上,知道那一望無際的樹林裡躲著一位百發百中的弓箭手——那是這種暗夜毒蛇最喜歡的狩獵場地——惱羞成怒的諷刺道。

  年輕俊美的騎士漲紅了臉,他生平第一次被人稱為卑鄙小人,但是他不會為此去指責艾蘭什麼,他們並肩作戰的次數不計其數,這樣確實能夠拖延很多時間——他也願意全身心的去信任她,與她共同戰鬥,不會對她指手畫腳。

  於是他只有揮劍,更加兇猛的砍殺起湧上來的敵人,艾蘭也不再躲藏,而是直接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只見她的弓箭上滿滿的搭滿了將近四五支羽箭,弓弦如滿月向著遠處的敵人直射而去,箭無虛發。

  「艾蘭,小心點!」迪盧木多抹了把臉上濺的血,對著再次在弓弦上搭上六隻羽箭的艾蘭喊道,手上的劍也沒有閑下,將一個敵兵一劈為二。

  「閉嘴。」艾蘭的回答簡單粗暴,對方已經死了兩個王,士氣自然大減,但是要解開芬恩他們身上的魔法,還需要第三個王的血,「剩下那個的腦袋是你的,不和你搶。」

  「呵,這才像話。」迪盧木多突然將另外一隻手裡握著的必滅的黃薔薇對準了艾蘭,而艾蘭也將自己的箭對準了迪盧木多的方向,兩個人同時出手,艾蘭的箭擦著迪盧木多的頭皮射穿了他背後那個偷襲者的腦袋,必滅的黃薔薇刺穿了艾蘭身後的偷襲者。

  兩者都沒有眨一下眼睛,仿佛剛才的事情完全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戰鬥,羽箭射完的艾蘭將屍體上的「必滅的黃薔薇」拔|出來,隨手就將向自己靠近的敵軍刺穿,「這杆短槍真順手。」不知不覺他們兩個已經變成了背靠背的姿勢,艾蘭擦掉臉上濺上的鮮血,紅的血,金黃色的槍身讓必滅的黃薔薇看上去格外攝人心魄的美麗。

  「抱歉不能送給你。」迪盧木多笑道,他和艾蘭的身上全是傷口,渾身都是血,自己的,敵人的,傷痕累累氣喘吁吁的兩人依舊砍殺著潮水一樣湧上來的敵人,艾蘭覺得自己快要脫力了,最終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時候,迪盧木多一劍斬殺了那個僥倖活下來的國王,最後的領袖被殺,敵軍也開始撤退,艾蘭終於一下子癱倒在了被鮮血染得鮮紅的河灘上,頭髮也被結塊的血黏住,眼睛都差點睜不開,她躺了一會,爬起來看到迪盧木多的手上提著三王的首級,他沖自己伸出手來:「起來,我們去幫費歐納之主接觸魔法的禁錮。」

  艾蘭伸出手,遲疑了一會,最終握住了迪盧木多的,任由他將自己從滿是鮮血腥氣的潮濕地面上拉了起來。

  她和他的手上都是血污,那手感有點粘粘的,但是,和艾蘭不同的是,迪盧木多的手是溫暖的,而艾蘭的,冷的像冰。

  「你的手還真冷啊。」

  「……放手。」艾蘭收回手,背對著他。

  迪盧木多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只得囁喏道:「上次的事情,真的……很對不起。」

  「走吧。你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艾蘭不理他,轉身讓開一條道,看也不看他,迪盧木多低下頭,金棕色的眼睛微微有點黯淡,「等我回來。」他道。

  艾蘭依舊不理他。

  迪盧木多只得先拋下她帶著三王的頭顱去解除魔法,艾蘭垂下手,望向他走往山梨樹林之宮的背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的禁制使得她不能像正常的少女那樣談婚論嫁,這樣耗下去有什麼意思呢?兩位養母都不希望她嫁給任何男人作為妻子,伊芙女王甚至希望她能脫離費歐納回歸影之國。

  她在這裡生活了很多年,知道對於凱爾特人來說,妻子永遠沒有基友重要,即使她能夠嫁人,再熾熱的愛情也總有一天會消退,要她變成一個躲在男人身後尋求保護的弱女子,她永遠也做不到,她追求的是作為戰士受到同等的尊重。

  當愛情消退的時候,她又該怎麼辦呢?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完美無缺的愛情,那只屬於童話,而她已經過了相信童話的年紀了——與其說她喜歡迪盧木多想要嫁給他做妻子,不如說她追求的是一輩子作為相互尊重的戰友這樣純粹的感情。

  她的手放在了那個母親所贈送的水袋上。

  也許……這個能幫她?


第四十四章

  在凱爾特的世界裡,婦女沒有地位,能夠和男人們談愛的只有他們的戰友(基友)們,女人只是繁衍後代的媒介,丈夫對於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擁有生殺大權,如果不是女方的娘家勢力足夠大,她們也許就得忍受丈夫一個個往家裡娶妻子,甚至將自己掃地出門——艾蘭相信迪盧木多不是這樣的人,但是……她不想成為任何人的妻子。

  在這個時代,嫁作他人婦就等於變成了附屬品,她不打算回到康瑪克王那邊去,這會讓她的的身份異常尷尬,也就是說,她沒有娘家可以依靠也沒有足夠的嫁妝,即使有著寵愛自己的兩位養母……不,也許其中一位應該叫母親——母親無法讓她加入自己的部族,艾蘭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過就是如此罷了,不算高,不算低,何況她還只是個私生女。

  一輩子都不嫁人自然不是什麼讓人愉快的事情,但是,比起結婚之後所可能面對的一切,也許這種不愉快根本不算什麼吧。

  她這樣想到,忍不住抬頭望天,自己什麼時候像這樣想得這麼多了?她苦笑著將手放在自己的水袋上,對於一些事情,她的天性就很涼薄,愛情是軟綿綿的東西,她從來就不曾渴求過,比起渴求愛情,她更想要尊重和平等。

  比起渴求純粹無暇的男女之愛,作為一個女人向男人們要求平等的尊重,在這個時代簡直是奢望中的奢望,那些貴族騎士即使以殺害女性為恥也對貴婦人們彬彬有禮,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們就真正會平等的對待那些婦女。

  用自己的雙手求取功勳,這就是她獲得尊重的道路,也是在好戰的凱爾特部族中獲得尊敬的方法之一,她不適合去做吟游詩人或者德魯伊,從小被作為戰士撫養長大的她只有這條路可以走——也許,自己當初應該選擇去當德魯伊?艾蘭這樣想著,隨即搖了搖頭,不,算了——即使道路有很多種,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最艱辛的一種。

  既然已經選擇了就沒什麼好後悔的,她會證明給他們看,即使是女人,她也能做的比他們更好,比他們更加英勇而優秀,比他們更加配得上一個騎士的身份。

  不過在那之前,自己還是去找芬恩說明一下自己其實是女孩子的事實,並且將自己身上全部的禁制告訴這位大英雄吧,省的造成什麼誤會。

  這樣想著,艾蘭從地上爬起來,向芬恩所在的帳篷走去,上一次山梨樹林之宮的冒險,在她和迪盧木多堅持守護河灘到天明,差不多快要倒下的時候,芬恩率領著脫困了的勇士們從山頭殺下來,揚起一路塵土飛揚,喊殺聲如同雷聲一樣,滾滾回蕩在戰場上空,她忍不住笑了,帶著一身的傷和血。

  現在她站在這個威風凜凜的大英雄面前,將自己身上除了是康瑪克王的私生女這件事情之外其他全部的秘密都和盤托出——她身上的禁制有三條,包括「不接受世間任何男子的求愛」「不得和任何男子婚配」以及「不得殺害、傷害女性」這三條。

  最後一條是她自己加上去的,她不會對同樣是女性的同胞動手。

  芬恩看了她一會,最後歎了一口氣,伸手如同父親撫摸女兒的腦袋一樣將手放在了艾蘭的頭頂:「我懂了,但是艾蘭我的孩子,作為一個戰士,你無疑是優秀的,不遜于費歐納的任何一個勇士,這是我們有目共睹的事實。」這句話,是艾林最出色的勇士對於自己的認可,艾蘭心裡歡呼雀躍著,臉上卻依舊沉著而謙遜,「對於您的誇讚,我萬分惶恐。」

  「呵呵,你配得上。」芬恩露出一個慈祥而寬容的笑容。

  走出芬恩帳篷的時候,艾蘭心裡真是萬分輕鬆而愉快,她被費歐納之主所承認,他未曾因為自己欺騙他們是男孩而怪罪自己——能夠被這樣一位英雄承認,這是她到現在最開心的事情,她覺得很榮幸。

  剛帶著好心情沒走幾步,她就看到了讓自己不開心的人,山梨樹林之宮的戰鬥迪盧木多也受了不少傷,可以說並肩作戰的兩人都是傷痕累累,專注於酣戰的兩人都未曾注意照耀到對手盔甲上的陽光,直到他們聽見同伴呼喊著戰號從山坡上沖下來。

  當時他們回應著戰號舉起各自的劍和同伴們匯合在一起,在打退了入侵者之後,艾蘭在上次迪盧木多將她惹惱之後,第一次對著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整個人都被抱進那個滿是血腥和汗味的懷抱裡,掙扎了半天才能從那個差點將她憋死的懷抱裡逃脫出來——然後接連好幾天她又處在根本不理睬他的狀態裡面了。

  費歐納首席騎士,「光輝之貌」迪盧木多站在她的面前,一臉苦逼的表情,就像是一隻被主人拋棄了的小狗狗那樣,不知道還以為艾蘭欺負他了,「能……能和你談談嗎?」他輕聲問道,聲音動聽如同夜鶯的歌喉。

  艾蘭望向他,皺起了眉頭,兩人僵持著,最後艾蘭點了點頭,「走吧。」她道,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的,她向著人少的地方走去,迪盧木多愣了一下,低下頭快步跟上。

  他曾經為艾蘭根本不理睬他而感到苦惱,按照科南諷刺挖苦他的話就是:「偽君子的迪盧木多,要是你直接把她按到床上搞大肚子,她不嫁也得嫁。」——他怎麼可能對艾蘭做出這種事情呢?

  艾蘭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弄得迪盧木多差點撞到她的身上,他看到女孩轉過身來,「你要說什麼就說吧。」

  「艾蘭我……」

  「我不接受這個世間任何男人的求愛,我也不會嫁給任何人。」艾蘭悶悶不樂的回答。

  「我是來向你道歉的。」男人皺起眉頭,低下頭用低沉而溫柔的嗓音說道,「對不起,我在那個時候問了你那個問題,雖然是無心之失,但那依舊是我的過失。」

  「啊,關於這個我已經不再責怪你了。」艾蘭搖了搖頭,「我只是在生氣,你憑什麼認為只要你求婚我就會答應嫁給你呢?」

  「……對不起。」年輕俊美的騎士低下頭真誠的道歉道,金棕色的眼睛裡卻閃爍著痛苦的神色,「即使會被拒絕,我還是想說……」

  「我不接受。」

  「我愛你。」

  兩個人同時將心裡的話說了出來,迪盧木多苦笑,「我知道你不會接受的……但是我還是不甘心,艾蘭,」他伸手抓住艾蘭的肩膀,望著她的眼睛,「我不甘心,我想問你,如果沒有禁制,你會接受我嗎?」總是手上的力氣很大,他的語調已然輕柔的像是在對待熱戀的情人,「讓我……」

  「……不會。」不等他說完,艾蘭閉上眼睛打斷他的話,推開他的手,「你以為我是女人,以為我是女人就一定會接受你的求愛嗎?『世間女子的心上人』?」她的語調因為痛苦而顯得有些尖刻,「不是的,即使我是個女人,不漂亮也不溫柔,更加沒有可以依靠的娘家也沒有足夠的嫁妝,但是迪盧木多奧迪那,我是有尊嚴的,不是你想要就可以要的,我為何不願意嫁給任何人?因為沒有一個丈夫會對待妻子如同自己的戰友那樣尊重!我想要的不是作為妻子的庇護,而是作為戰友的尊重!為什麼我不能比你們更加優秀?!為什麼就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一定要嫁人躲在男人的身後?!我與你是平等的!我追求的不是少女的粉色城堡而是戰士的金戈鐵馬!」她的聲音突然提高,「你對我的這份感情讓我無所適從啊,我無法回應你也不可能嫁給你,我只是在想,在你這裡求得平等的尊重難道這麼困難嗎?你就不能僅僅是將我當作你的戰友嗎?我不想做為『迪盧木多奧迪那的妻子』活下去,而是像作為我自己,作為『艾蘭尼奧』活下去啊!」

  她不想變成任何男人的附屬品,她就是她自己。

  「我無法回應你也配不上你,所以,請你不要再執著於我,有比我更加適合你的好女孩。」

  「我……」迪盧木多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盯著她的眼睛,在她眼裡看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我懂了。」他苦笑著低下頭,「你要尊重,你要理解,你要自由,我都可以給你,但我無法因你不能回應我而放棄。」

  艾蘭別過頭去,然後結下腰間的水壺,「也許喝下這裡面的水你就不會這樣想了。」愛情是軟綿綿的東西,她明白再熾熱的愛情也敵不過那水袋裡面的水——她自己就試過。

  迪盧木多的視線停格在那鑲嵌著金絲邊的水袋上,良久伸手接過,「如果這是你希望的。」他取下塞子,在喝水之前,他望著她的眼睛,倔強的說道:「我想,不管忘記多少次,我總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只要是面對你。」說完便將水袋中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將它砸碎在了樹樁上。

  水花四濺,在陽光下顯得亮晶晶的。

  不管忘記多少次,我總會走上同樣的道路——只要是面對你。

  艾蘭沒有空再去管她的水袋了,她捂著快要嗚咽出聲的嘴,轉身逃跑似的離開,留下俊美的騎士一個人站在原地,良久他抬手,抹了一把眼睛,「奇怪,怎麼哭了?」他疑惑的望著自己的手。

  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他將手放在心臟的位置,為什麼這裡……

  痛的好像就要裂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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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有的時候,總是覺得,自己沒有生在這個世界上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吧。

  芬恩這一輩子一共有過八個妻子,自從最後一個妻子去世之後,他便一直沒有再娶,突然某一天他叫來了迪奧萊因,並且告訴他,自己需要一個妻子——年長的芬恩擔憂自己與康瑪克王越來越不和的關係,決定向康瑪克王請求聯姻——所有的故事都是這樣說的。

  自從上次被行刺差點就燒死在城堡裡之後,芬恩似乎變了很多,他總是疑神疑鬼。

  最後,芬恩認為最適合作為自己妻子的人應當是年輕貌美的康瑪克王之長女,格蘭妮*尼*康瑪克,由奧伊辛和迪奧萊因代替芬恩前去提親,「請等一等,」艾蘭站起來忍不住這樣說道:「萬一公主錯將提親的物件當成奧伊辛應當怎麼辦呢?在下還是覺得您……」她尚未將話說完,便看到芬恩往自己這邊看過來,她從來沒有見到過芬恩的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陰狠而冰冷,對於艾蘭來說,這位無數次擊退了眾多入侵者的英雄一直如同長輩一樣慈愛,這樣的表情讓艾蘭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萬分抱歉。」她低下頭道,芬恩兇狠的眼神轉瞬即逝,他轉而歎息道,「不管怎麼樣,這次的聯姻不能失敗,艾蘭我的孩子啊,我只是在憂心費歐納的未來,若是連王都不願信任費歐納,那麼它註定會走向衰敗。」

  「在下為自己的失言深感愧疚……」艾蘭低著頭,心裡的不安沒有一刻停止翻湧。

  「出去吧。」芬恩揮了揮手示意艾蘭離開,少女轉身離開了芬恩的帳篷,出去的時候她和迪盧木多擦身而過,後者對她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艾蘭沒有理睬他,只是自顧自的往前走去——這種不安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吧。

  又是這樣……看著艾蘭的背影,迪盧木多忍不住想要歎氣,奧伊辛卻從芬恩的帳篷裡面走出來,轉而伸手拍了拍自己好友的肩膀,「怎麼了?」

  「沒什麼,對了,你們……」迪盧木多轉頭看著奧伊辛道:「你們與費歐納之主商議的怎麼樣了?」他知道芬恩想要娶一個妻子,但是並不知道他們商議下來究竟是要求娶哪一家的淑女。

  「呵呵,我正是為了這件事情打算走一趟。」奧伊辛微笑著說道,轉而抬起頭望向艾蘭離開的方向,「怎麼,艾蘭還是對你不理不睬麼?」

  迪盧木多苦笑著撫摸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愛情痣,最終歎了一口氣,「或許,這顆愛情痣真的不是什麼好贈禮吧——她似乎覺得我這樣對她不夠尊重。」

  「誤會是需要接觸的,你不說出來的話,我想你們兩個的只會越來越疏遠吧。」奧伊辛拍了拍迪盧木多的肩膀,難得用一種幸災樂禍的語調調侃道:「是因為我們的『光輝之貌』一直都是被淑女追求,卻沒有追求過艾蘭那樣的女孩子?」

  迪盧木多剛想說什麼,卻聽見一個尖刻的聲音插嘴道:「哈,都說了他是猶猶豫豫什麼事情都做不成,要是我,直接就……哎呦!奧斯卡你個臭小子幹什麼?!」奧斯卡十五歲之後身高一個勁的往上竄,現在已經差不多和科南一個高度了。

  剛剛就是他在後面用劍柄給了科南一下,讓他及時閉嘴,奧斯卡並不是很清楚迪盧木多和艾蘭之間的那些恩恩怨怨,只是艾蘭和迪盧木多都是他的朋友,但是一定要算的話,迪盧木多更加重要一些:「說真的迪盧木多,艾蘭她對你這個態度你都不生氣嗎?」

  「我想,是我做的不夠好才會讓她厭棄我。」迪盧木多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這時迪奧萊因牽著他的馬匹走到他們身邊,「奧伊辛,走了。」他們的身後還帶著一大堆的馬車和費歐納的一些騎兵。

  「好。」沉穩的騎士眯起眼睛點了點頭,轉而對迪盧木多道:「如果這一次求親能夠成功的話,你們也差不多該準備前往王都了。」說完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希望再次見到你們的時候,你和艾蘭的關係能夠緩和一點,別再這樣劍拔弩張了。」

  「但願如此吧。」迪盧木多忍不住笑了,「你們一定會成功的。」

  ……

  奧伊辛來到王城的時候是卡布裡負責接待的,他們被安置在王城之中,第二天才能覲見康瑪克王,奧伊辛坐在燈心草鋪就的床上,而迪奧萊因則站在不遠處,「原本應該在封底的卡布裡居然在這個時候回到王都嗎?看來這趟議親不會那麼如人意啊。」奧伊辛這樣感歎道。

  「是嗎?我倒不覺得。」迪奧萊因搖了搖頭。

  「怎麼說?」

  「卡布裡是個很有野心和手腕的人,也許會大力贊同和親來穩住我們也說不定,」迪奧萊因苦笑,「看來關係確實到了這種緊張地步了啊。」

  「父親他到底想做什麼,這個時候求娶皇長女……」奧伊辛忍不住長歎一口氣,「父親他是打算……」

  「請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奧伊辛。」迪奧萊因搖了搖頭,阻止了奧伊辛的話頭,「我們只需要按照費歐納之主的意願繼續下去便可以了。」

  奧伊辛抬起頭,憂慮的眼神掃了一眼同樣皺著眉頭的迪奧萊因,兩人一起歎了一口氣,「但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啊……為了費歐納的未來。」

  費歐納對於他們來說早已經不僅僅是一個傭兵團而是家,大家為了費歐納的榮耀而拼殺,而在戰場上揮灑鮮血和汗水,康瑪克王越來越忌憚費歐納的實力,這支騎士團正處在它的頂峰時期,太過耀眼反而會有被泯滅的危險。

  向康瑪克王求取作為擁有皇位第二繼承權的皇長女格蘭妮,一是為了試探他的態度,二……恐怕也有父親自己的野心在內吧。

  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要為了這件事感到萬分的憂慮,如果求親成功了自然不必說,失敗了也可以借此觀望至高王康瑪克的態度。

  卡布裡回到他的房間之中,品嘗了一口他珍藏的葡萄酒,露出一個笑容,沒有想到芬恩真的打算求娶自己可愛天真的妹妹,這倒是真的出乎他的意料,康瑪克王這些日子在他的勸說下終於放棄了將艾蘭重新納入父系家族的打算,畢竟這個女孩說白了只是個私生子,而且和費歐納走得又近,根本不好把握。

  還不如自己一手寵愛出來,天真可愛又……聰明的妹妹格蘭妮。卡布裡的嘴角露出屬於權謀者的笑容,他聽到自己可愛的長妹妹格蘭妮用那甜蜜如同蜂蜜的聲音說道:「卡布裡我親愛的皇長兄,你找我來做什麼呢?」

  「哈哈,我只是來給我美貌無雙的妹妹賀喜的。」卡布裡伸手摸了摸格蘭妮的腦袋,她那頭如同絲綢一樣閃著美麗光澤的褐色秀髮在陽光下顯得異常柔美,帶著花環就像一個天使一樣可愛,「妹妹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了。」

  「長兄?」格蘭妮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少女懷春的羞澀笑容,「是誰呢?告訴我吧,長兄,是誰前來求娶我?」

  「是芬恩之子,我向你訴說過的,那個俊美而才華橫溢的英雄,奧伊辛。」卡布裡撫摸著自己妹妹的頭髮。

  「真的嗎?!是真的嗎?」天真而傾慕著英雄的少女如同歡快的雲雀那樣忍不住歡笑道,「真的是奧伊辛向我求婚嗎?」隨即她的表情又變了一下,「可是他的年紀已經可以做我的父親了呀。」

  「不是奧伊辛便是奧斯卡。」卡布裡露出一個微笑,牽起自己妹妹的手,「不管是誰都配得上你,我美麗無雙的妹妹,你可是我們父親的掌上明珠啊。」

  「父親會同意嗎?」少女對自己的婚事充滿了期待,她一直聽卡布裡向她講述費歐納騎士團勇士們的英勇和俊美,尤其是奧伊辛父子和那名名叫迪盧木多的首席騎士,她對他們充滿了嚮往——不管是嫁給他們中間任何一個,都會是很幸福的事情吧?天真美麗的格蘭妮公主這樣想到。

  看著妹妹如同梅花鹿那樣輕盈的飛奔而去的身影,卡布裡的嘴角露出一個笑容,我可愛的妹妹啊,作為皇長女受到這麼多年的寵愛和錦衣玉食,你應該會原諒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個小小的謊言吧?

  格蘭妮,哥哥我……真是相當期待你的表現,別讓我失望啊。

  費歐納這顆眼中釘,他無論如何要除掉,芬恩早已經不是那個甘於人下的騎士了,他已經有了成為王的野心,從聽話的狗,變成了噬主的狼。

  當康瑪克王詢問格蘭妮的意見的時候,她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完全沒有懷疑,自己的丈夫,將不是她所期望的那三個人中間的任何一個。

  她將嫁給的人,是老的可以當她的曾祖父的費歐納騎士團之主——芬恩*麥克庫爾。

  因為一個少女小小的任性,和一個哥哥在利益之下對於妹妹心懷叵測的謊言,命運向著讓人悲傷而絕望的懸崖飛奔而去。


第四十六章

  神是這樣熱愛著這個世界,所以他樂此不疲的編寫著自己手下的劇本,給予他們靈魂,然後將他們放在同一個舞臺上。

  細針茅草是一種拿來編織鞋子或者繩子的編織料,當它和收割起來的草料們一起曬乾之後,還要單獨被挑出來,然後放到海水裡面漚軟,艾蘭不像其他人那樣有自己的領地和僕人,有些事情她得自己做,而且這種活計她還算是很喜歡的。

  將雙腳浸在海水中,踩著軟軟的細針茅草,海水一浪接著一浪的沖刷著自己的腳背和小腿,涼涼的,腳底踩在沙土鬆軟的,一不小心就像是要陷下去摔一跤的感覺——只不過這麼做之後一定要去小溪邊把腳沖洗乾淨。

  迪盧木多知道在這個時候能在哪裡找到她,當他來到海邊的時候恰好看見艾蘭在踩浸在海水中的細針茅草幫助它變軟,手裡提著編織的草鞋,一副隨處可見的普通少女的模樣,他站在那裡未曾打擾她。

  少女抬起頭來卻看到他站在那裡,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想要轉身離開,「等等。」迪盧木多開口叫住她,「聽我說幾句話好嗎?說完我就離開。」

  「……」艾蘭站在海灘上,良久道:「你說吧。」

  迪盧木多深呼吸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嫌隙,我也知道我的愛情痣可以讓我獲得這個世界上所有女子的愛情這件事情,這會讓你很沒有安全感,但是……」

  「別再說了。」艾蘭打斷他,卻依舊背對著,「我不能嫁人也不能回應你,這樣耗下去對你對我都是不公平的,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會明白呢?這只會徒增你我的痛苦罷了。」她的聲音聽上去都快哭了,「我拒絕你,疏遠你只不過是為了不再在感情上拖累你,如果有戰鬥,我還是願意和你並肩作戰的,我的誓言永遠都不會打破。」

  「我說過,」迪盧木多走到艾蘭的身後,伸手從後面抱住她,「不管遺忘多少次,我都會走向相同的道路——只要是面對你。」他低著頭,「你要我對自己下禁制才肯信任我嗎?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渴求你嫁給我,只是求你別再疏遠我——連這樣都做不到嗎?」

  「迪盧木多我……」

  「你聽我說完,我會尊重你,平等的對待你,作為戰友,作為並肩作戰的摯友。」他的聲音就像是來自遠方的歎息那樣,「『迪盧木多,你仿佛是在危險之地起舞,置自己於險境,但是即使如此,我依舊願意與你並肩作戰。』這是你當年說的,我一直都記得。」

  「我會做到……但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感情對於我來說漸漸變質了,我開始希望你只是我一個人的,我開始希望獨佔你,只有我才能與你後背相托,只有我……」他第二次打斷了艾蘭的話,「我開始希望……你像其他的少女那樣,眼裡只有我。」他的聲音裡面彌漫著苦澀,「對不起,我早該知道,這樣會讓你生氣。」

  「我……我沒有生你的氣,」艾蘭小聲的說道,伸手抓住迪盧木多的胳膊,「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氣——這樣的沒用……沒用……沒用到了極點。」亮晶晶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滑下,然後彙集在下巴處,低落到男人肌肉結實的小臂上,「明明……明明……」她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

  「艾蘭?」

  「明明……明明……」眼淚止不住的滑落下來,「我真是個懦弱而沒用的人,因為身邊的人都曾經被拋棄過,所以害怕面對這樣的未來,所以在母親下禁制的時候既沒有反對也覺得根本無所謂……可是我……可是……」

  「艾蘭?」迪盧木多放開她,抓著她的胳膊將她扳過來面對著自己,他從來沒有看過她這個樣子。

  「現在連水壺都被你砸碎了,我連逃避的後路都被你砸斷……你這個人真是……討厭,討厭到了極點……為什麼要說出這種話,為什麼連我自欺欺人的後路都要砍斷……你就這麼想……這麼想……」她哽咽著說不出接下面的話。

  「我想什麼?」迪盧木多伸手去擦掉她臉上的淚珠,柔聲問道,艾蘭猛地拍開他的手,別過頭去不看他。

  「不管你的事。」艾蘭咬著牙自己擦掉止不住得往外流的淚水。不尊重?不是的,他從一開始就很尊重自己的決定,知道自己是女孩子之後也願意依舊平等的對待自己,只是……只是自己……只是我在為自己尋找藉口,為自己的敏感,任性和後悔尋找藉口。

  但是已經回不去了,禁制難道還能夠解除嗎?恐懼愛情,恐懼人老珠黃之後被拋棄,這才是自己真正的想法,恐懼一旦有這樣一天,連自己都不敢去回想曾經的過往,她害怕愛情,她不信任愛情。

  因為見多了這種事情而本能的對這種事情排斥,她想起自己母親曾經說過的話:「那個男人說這一輩子隻會愛我一個女人,可是當我和他一起度過最為艱難的歲月之後,他卻為了鞏固政權娶了其他的公主,我曾經試著相信他,但是很快他的新妻子便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呵呵,可笑嗎?真的很可笑。所以我走了,這樣的男人我不要。那群女人要就讓給她們吧,反正這樣的爛男人我不稀罕。」

  她想起自己另外一個養母伊芙說的:「我曾經以為他是英雄,他也確實是英雄,但是我明白他不會是一個好丈夫——他們沒有一個人會成為好丈夫。」

  曾經的大英雄庫丘林在影之國求學的時候和影之國的女武士生下一個孩子,但是他回去之後很快又娶了之前他一直想娶的女人,所以那個女武士為了報復他,讓他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同時也是她的孩子——這就是影之國女人報復傷害了自己的男人的方法。

  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艾蘭還小,她忍不住問告訴她這個故事的伊芙:「但是那也是她的孩子啊!」

  艾蘭記得伊芙當時是這樣回答她的:「是的,這確實是她的孩子,但是同時也是她感到悲傷的源頭,她痛恨男人的背叛,認為自己僅僅是一個替代品——這就是影之國女武士的報復,縱使這麼做她自己也會很痛苦,但是仇恨和復仇的滿足感會將痛苦沖散,掃除了污點,然後昂首闊步得往前,這才是女人,才是影之國的女武士。」

  也許當她某一天想起來的時候,腦海中會浮現出孩子曾經圍繞著自己的天真模樣,她會哀歎,會悲傷,卻不會為自己的復仇後悔——縱使她知道這樣做錯的離譜。

  她不想成為這樣的人,又恐懼自己未知的命運,所以,她願意一輩子選擇不結婚也不愛任何人,那樣雖然不快樂,但也至少不會痛苦,至少……不會因為背叛而被仇恨淹沒。

  她總會老的,即使在戰場上再怎麼信任這個人,再怎麼相信她,在情場上她卻下意識的不願意相信他——他有愛情痣,當自己老了,白髮蒼蒼,牙齒也不剩幾顆的時候,他的身邊依舊會圍繞著各種各樣美麗可愛又年輕的少女。

  她們黃鶯初啼,自己卻已經是杜鵑聲嘶,一個女孩他能拒絕,第二個呢?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呢?她無法想像。

  所以,乾脆不曾讓他得到吧,這樣至少自己能一直佔有一席之地——在他心裡。

  命運呀,為何讓我遇到面前這個男人。艾蘭在心底痛苦的想著,「抱歉,我無法毫無嫌隙的面對你。」

  「艾蘭。」迪盧木多看著她,輕聲念叨她的名字,「我明白了。」他鬆開艾蘭的胳膊,「我不會再打擾你了。」他轉過身去,「對了,奧伊辛他們回來了,議親成功,我們將從王城迎來格蘭妮公主作為費歐納之主的新娘。」

  「我知道了。」艾蘭垂下眼,同樣轉身。

  兩個人在同一條線上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艾蘭回頭的時候,只能看見那個剛毅的背影,一直一直的往前走著,沒有回頭。

  也好。她這樣想。

  迎接格蘭妮公主的時候她沒有去酒宴,因為她不怎麼想看這個母親口中「那群女人的女兒中的一個」的妹妹,所以當她收到憤怒至極的芬恩的命令說迪盧木多帶著格蘭妮私奔要自己和其他人去追殺他那一刻,她幾乎是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

  這個傢伙他是不是想死!那一刻,她既有對他的擔憂,又有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這樣小聲的說道:「看吧,你沒看錯,他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天底下的男人都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的……她對那個聲音說,也許他是有苦衷的。

  心卻在冷笑。

  別替他辯白了,他就是這樣的男人——所有的男人都是這樣,只會愛女人的美色罷了。

  你沒有選擇他是對的。

  不是的。她輕聲說道,不管我有沒有選擇他,我都沒有做對什麼。


第四十七章

  艾蘭並沒有去追殺迪盧木多,事實上,她連夜去了王都,這件事如果處理的不好的話對於費歐納或者說是對於整個高地王國來說都是一個致命的打擊,縱使費歐納騎士團只是傭兵團,但是它早已經成為了守護高地王國的一支主力軍,康瑪克的腦子很清楚,他還沒有老糊塗,所以當知道格蘭妮和迪盧木多私奔逃跑之後,他已經氣得團團轉了,他不想和芬恩撕破臉,而且利用迪盧木多離間費歐納這是步險棋,康瑪克在位這麼多年,性格越來越保守求穩——這樣的局面他顯然不願意看到。

  但是當他想將格蘭妮的妹妹嫁給芬恩以示補償的時候,芬恩斷然拒絕——你丫的還真是沖著皇長女的第二繼承權來的啊!康瑪克氣的直牙癢癢,只是不好發作,這個時候,艾蘭出現在他的面前。

  「父親,由我嫁給芬恩吧。」他聽見這個從來沒有在自己膝下生活過的,從小就離開了宮殿的女孩這樣說道,「按照輩分來說,我是格蘭妮的姐姐,請您將格蘭妮的第二繼承權轉加到我的身上——這樣一來,不管是您還是芬恩都會感到滿意的。」

  康瑪克王看著這個孩子,突然覺得鼻子一酸,「我的孩子,你……」

  「只要您讓我回歸父系,私生子這個身份可以不用理會。眼下最重要的是修復費歐納和您的關係,僅此而已。」艾蘭向前一步,昂起頭顱,「這不是一個人的利益或者其他,是為了大局著想,說句實話,我不希望費歐納和高地王國之間產生任何衝突——它們本是唇齒相依的,高地王國不能失去費歐納,費歐納也不能離開高地王國——所以,父親,讓我代替格蘭妮嫁給芬恩吧,我的妹妹們沒有一個適合這個任務。」

  「艾蘭我的孩子,你確定嗎?」康瑪克原本已經打算放棄將艾蘭重新接納會父系的打算,但是眼下之計,他也確實只有艾蘭這個出生早于格蘭妮的女兒——只要艾蘭代替格蘭妮嫁給芬恩,這場鬧劇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已經閱盡人生滄桑的康瑪克王在這個時候卻生出了一絲酸楚,「艾蘭我的孩子啊,我從未對你盡過父親的責任,你也一刻未曾享受過作為公主的榮耀,芬恩老了,足夠做你的祖父,你真的願意嫁給他?」

  「其實……」艾蘭擠出一個微笑道:「其實我還是蠻崇拜這個大英雄的。對於我來說嫁給誰都是一樣的。」她身上有禁制不能婚配,打破了也不知道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但是她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難道要迪盧木多和芬恩決裂嗎?難道要芬恩盡整個費歐納的勢力去追殺迪盧木多嗎?奧伊辛和奧斯卡還有其他人呢?讓他們在迪盧木多和芬恩之間抉擇嗎?

  于公於私,由她代替格蘭妮嫁給芬恩是最好的選擇,只不過打破一道禁制,卻能保證費歐納不從內部分裂。

  康瑪克王看著自己的女兒,她和她的母親長得實在是太相似,黑色的長髮褐色的眼睛,看上去有著超過年齡的成熟,父親在女兒的眼中看到悲哀,但是他發現自己無可奈何,因為與那悲哀同在的,還有名為責任的存在,和堅定的信念。

  「既然你執意要這麼做,我會通告芬恩他們,然後就讓格蘭妮嫁給迪盧木多吧,畢竟也是費歐納的首席騎士,艾蘭我的女兒,我將給你最肥沃的土地,最豐富的礦產作為嫁妝,那裡的森林有著各種各樣的野獸,整個高地王國,除了我不會有人比你和你的丈夫更加富有。」康瑪克王走下王座,伸手拉住自己女兒的手,「委屈你了。」

  艾蘭擠出一個微笑,抽|出手轉身離開。

  很快康瑪克王的命令就傳到了芬恩的耳朵裡,他沒有想到艾蘭居然是康瑪克王的女兒,出生更早于格蘭妮,現在康瑪克王願意將艾蘭嫁給他代替格蘭妮——格蘭妮雖然聰明,卻實在是沒有艾蘭那樣讓芬恩滿意——她對迪盧木多下禁制強迫後者帶她私奔這件事情引起了芬恩的不滿。

  芬恩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如果不是為了格蘭妮身上的第二繼承權,他也不會在她拐帶迪盧木多逃跑之後勃然大怒——現在第二繼承權已經落到了艾蘭的身上,那麼格蘭妮對於他來說也不是那麼重要了——就讓她嫁給迪盧木多吧,不過是個漂亮點的小姑娘,芬恩也不在乎。

  芬恩想到艾蘭身上還有著禁制,立刻明白了艾蘭究竟是什麼打算——看來只是想保持名義上的婚姻關係吧,也好,他也只需要名義上的婚姻關係,芬恩老了,對女人已經沒有什麼興趣,何況艾蘭當初還是自己所看好的武士,如果不是她不能結婚,他說不定會希望她嫁給奧斯卡。

  費歐納對於迪盧木多的追殺停止了,年輕的勇士恪守騎士的守則沒有觸碰格蘭妮一根手指,他奇怪於芬恩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就停止對他的追殺,但是他隱隱覺得高興,這樣是不是說明,芬恩原諒了他?自己是不是還能回費歐納?

  這對於迪盧木多來說簡直是無上的福音。

  「我能回去了?」迪盧木多抓住奧伊辛的肩膀露出一個興奮如同孩子的笑容,「真的嗎奧伊辛?康瑪克王他讓其他女兒嫁給芬恩了?」

  「嗯,是啊。」奧伊辛強擠出一個笑容,他根本不敢把艾蘭是康瑪克的女兒,並且代替格蘭妮下嫁給芬恩的事情告訴他,「而且芬恩同意你娶格蘭妮公主了。」他的眼睛掃過不遠處的馬車,帶著鄙夷和憤怒。

  「……哦。」對於這個消息迪盧木多不是很興奮,更讓他高興的是芬恩原諒了自己,重新接納他為費歐納的一員。

  「不,你暫時還是先安置好公主,過幾天再回去,父親他現在還不算是完全原諒你……」不能讓他回去,至少在艾蘭出嫁之前不能讓他回去,但是這番話卻讓迪盧木多誤會,「那我便親自去向他請罪,他會原諒吧?」

  「不……迪盧木多……」

  「你到底怎麼了奧伊辛?」他的態度讓迪盧木多產生了一絲懷疑,他伸手抓住摯友的胳膊,「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看著奧伊辛,金棕色的眼睛裡面滿是不知道真相決不甘休的堅定。

  「我……」奧伊辛依舊欲言又止,心想著迪盧木多遲早會知道,但是他卻怎麼樣也說不出口,「沒有,迪盧木多,什麼也沒有。」他同樣用平靜的眼神回望回去。

  「是嗎?」迪盧木多低聲道,「我先將公主送回王城,你先回去?」奧伊辛心想艾蘭應該已經準備從王城出發,當迪盧木多到的時候,她應該已經在出嫁的路上,所以沒有多想,歎了一口氣道:「去吧。」

  只是他根本沒有想到,卡布裡居然會使勁渾身解數拖延艾蘭離開王都的時間。

  迪盧木多懷著滿腔的疑慮往王城趕去。

  而在王城之中,王子卡布裡匆匆從封地趕回,現在已經氣得暴跳如雷,康瑪克已經是王,在這個位子上坐的已經夠久,而他作為第一順位的繼承人,現在居然還要擔心芬恩和自己搶!好不容易佈置了這麼多年的局,居然被一個私生女給破壞了!他幾乎氣的發瘋恨不得殺了艾蘭。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會讓艾蘭嫁給芬恩的。

  當細作傳來迪盧木多帶著小妹妹格蘭妮回王城的時候,他的心裡又冒出一條計謀,他知道迪盧木多對於自己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妹妹有著異樣的情感,便有心讓他們再見一面,那個時候……

  迪盧木多將格蘭妮送還之後,卡布裡邀請他到城堡附近的花園一坐,不好意思拒絕的迪盧木多沒有多懷疑便去了,只是在把艾蘭弄去的時候卡布裡費了一番心思,他先是讓僕人們都封鎖住迪盧木多來到王城的消息,一邊以康瑪克王的名義將艾蘭叫到花園。

  迪盧木多來到王城的時候早已聽說康瑪克王許給芬恩的新妻子是一個他剛剛接納回到父系家族的少女,只是這個女孩是誰他並不清楚,直到他在花園見到艾蘭。

  當他看到她那身裝扮得時候他就明白了,一下子嘴裡都是苦味,血往腦袋上湧只覺得眼前發黑,「艾蘭?你就是……你是……」

  艾蘭下意識的想要逃跑,迪盧木多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快過,他猛地向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強迫她面對自己,「艾蘭?你就是那個……要代替格蘭妮嫁給芬恩的公主?你是王的……女兒?」他覺得自己心底翻湧著難以言喻的痛苦,痛的他恨不得將胸膛都撕開來看一看。

  少女不回答他,他抓住艾蘭的胳膊,突然像是發瘋了一樣,「我帶你走!讓我帶你走!天涯海角哪怕離開艾林!讓我帶你走!」他瘋狂的抓著艾蘭的胳膊,仿佛能在上面掐出淤青來,他能帶格蘭妮走他自然也能帶艾蘭走,只是前者是出於強迫,後者……來自他的意願。

  他用力抓住她的胳膊猛地吻上她的唇,艾蘭用力掙扎起來,然後一把將擁抱著自己的男人推開。

  「啪!」他的臉上挨了一記清脆的巴掌,他捂著臉看向艾蘭,少女的眼神裡面滿是鄙視和厭惡,「你以為我是為了誰?聽好了迪盧木多奧迪那,我鄙視你,我看不起你,如果之前還相信你帶走格蘭妮是出於苦衷,那麼你剛剛的話就足以讓我心灰意冷。」艾蘭的眼神裡面滿是憤怒,「在做事之前,你至少先過過你的腦子,想想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我嫁給芬恩是自願的,是為了費歐納的未來,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把我的好意全都毀掉好不好?」

  「艾蘭……我……」

  「你已經背棄了一次你的騎士道,別再背棄它第二次,」艾蘭背過身去,「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還有三天我就該出嫁了,你也該著手迎娶格蘭妮,還有,我不想再見到你。」

  少女快步離開了花園,迪盧木多被打得那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但是他仿佛不會動了一樣站在那裡,怎麼會這樣呢?

  怎麼會這樣呢……他緩緩的蹲下,抱著頭,良久,低低地嗚咽出了聲,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艾蘭……艾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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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不娶格蘭妮公主。」迪盧木多留下這樣一句話就回到了費歐納,他已經錯過一次,不能再錯第二次,比起打破禁制,他更不願意被艾蘭再次鄙夷,他不會娶格蘭妮,既然艾蘭要嫁給別人,那麼他就乾脆誰都不娶。

  格蘭妮倒也不覺得有什麼,反正一開始她也只是不想嫁給芬恩罷了,迪盧木多一路上對自己恭敬有禮,她覺得這個男人相當的沒趣。「還不如濺在我身上的一滴水滴。」這是她當初諷刺迪盧木多的話。

  新娘的嫁衣對於艾蘭來說只是一件服飾,她打破了自己的禁制,已經不知道自己將會要面對什麼樣的命運了,當隊伍走到山巒的時候,她似乎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憑藉著過人的反射神經她往旁邊一閃,一支箭擦著她的臉射到了馬車的木板上,臉上劃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用大拇指沾了點吐沫,擦了擦破掉的地方,接二連三的箭支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喊叫和喊殺聲沖進馬車,她整個人向前一撲,竄出馬車就地打了幾個滾躲開。

  「刺啦」一聲,她將嫁衣的裙擺撕短,拔出倒在身邊的侍衛的佩劍,在她面前的是一支將近有三四百人的軍隊,全都做希臘王軍隊的打扮,然後她看了看身邊倒下的侍衛們,苦笑道:「大意了嗎?居然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是事先將人替換,然後將我帶到這裡嗎?想要偽裝成入侵者?」

  「公主殿下,很抱歉,這是死命令。」為首的軍人拔出長劍,「殺!」隨著他一聲令下,前鋒的部隊揮舞著長劍和戰斧沖上來,他們知道即使公主是個女孩,她的身手也不容小視,這個山谷比較開闊,她想逃也沒有地方給她躲避。

  艾蘭不退,她無路可退,舉劍迎敵,長劍所到之處鮮血飛濺,矮下身躲過橫劈而來的戰斧,她的長劍噗呲一聲刺進了高大戰士的肋部,向外一挑帶出破碎的胃袋,那個戰士年紀還不算大,他徒勞的捂著自己的胃袋想把它塞回去,但是很快他就兩眼一翻倒在地上,橫劍格開另外一把斜刺沖出來的短劍,艾蘭只覺得背部一辣,隨即黏稠滾燙的液體順著開口流淌出來,連同濺在自己身上的敵人的血一起,將那少女的嫁衣沾濕,並且染得血紅。

  就像夕陽那樣血紅。

  利劍透出一個死士的背部,幾乎連劍柄都沒入他的腹中,但是那人卻牢牢地抓住艾蘭的手,旁邊一個竄出來的人手起刀落,將艾蘭整個右下臂斬斷,鮮血如同噴泉一樣飛濺出來,因為失血過多和疼痛,艾蘭的眼睛已經一片模糊,呼吸也變得沉重,身體冷的就像是掉到了冰窟裡面。

  她抓過身邊被她殺死的死士遺留下的長矛繼續戰鬥,像一尊戰神一樣站在那裡,瘋狂的刺殺,就像是被逼到絕境的狼王一樣,直到她的身體不再移動,剩下的一隻手臂不再揮舞長矛,那些稱包圍圈裝圍在她身邊的戰士依舊不敢靠近她半步。

  你看,她的眼睛還睜著,就像是來自地獄的火焰一樣燃燒著戰意。

  你看,她的軀體沒有倒下,好像一座頂天立地的山那樣站在那裡。

  她背對著山谷的夕陽站著,就像是一尊戰神的塑像。

  知道夜幕都快降臨,一個士兵才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來,他伸手好幾次畏畏縮縮的去觸碰那滿是鮮血的戰神像,卻在他觸碰到的刹那,那尊神像轟然倒地,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覺得在那神像倒地的瞬間,他們腳下的大地震顫了一下。

  神像的基座,是無數的屍體。

  為首的士兵摘下他的頭盔,露出了他的臉,不在輕佻也不再陰狠,他的眼睛裡面只有對於戰士的尊重,卡布裡*康瑪克站直了身子,對著他已經死去的妹妹行了一個騎士禮,合上了她的眼睛,然後他戴上頭盔,對著身邊的人說道:「接下來看那邊的人了。」然後騎上他的戰馬離開了這裡。

  艾蘭去王都的時候,將薇拉留在了費歐納,迪盧木多伸手想去觸碰薇拉的臉,但是馬兒嘶鳴了一聲,突然猛地掙扎了起來,一下又一下,想從束縛著它的韁繩上掙脫,即使帶出鮮血也只是瘋狂的掙扎,迪盧木多一下子被不安所淹沒,他拔出匕首將薇拉的韁繩割斷,馬兒立刻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出馬廄,迪盧木多來不及告訴其他人,翻上自己的戰馬便跟了上去,當他隨著薇拉的腳步來到山谷的時候,夜幕已沉,清冷的月光照耀在那一堆屍骨之上,鼻尖縈繞著濃重的血腥味,他所看見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那個握著長矛安安靜靜躺在地上的身影。

  按照行程,他們應該還有一天才能到費歐納……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為什麼當初自己這麼急著離開王城?他應該跟著才對……

  他走近那個身影,少女的嫁衣因為血液凝固而獻出紅黑色,閉著眼睛,臉色青灰,她的右臂下臂空空蕩蕩,嫁衣後面也破了一個大洞,迪盧木多沒有哭,他只說蹲下|身,將她抱了起來,讓自己的臉頰貼著她冰涼的臉,「傻瓜……睡在這裡會著涼的。」

  他無視了其他的屍體,更無視了懷著身體已經涼如冰塊,只是抓著她僵硬的手,擠出一個微笑,解下自己的斗篷包裹在艾蘭身上,將她摟在懷裡,「冷嗎?叫你在這種地方睡覺。喂,快醒醒,再睡下去……就……你看,你的手都快凍僵了。」

  薇拉長嘶一聲,突然人立起來,然後加速奔跑著一頭撞在了不遠處的崖壁上,濺了一崖壁的鮮血,然後,轟然倒地。

  迪盧木多跑出來的事情當然不可能不被其他人知道,他們隨著獵犬的帶路找到迪盧木多的時候,他還抱著艾蘭,像是對待熟睡的情人一樣撫摸她已經灰白僵硬的臉龐,沒有哭泣更沒有哀嚎,只是擁抱著她,好像永遠都不要放開了那樣。

  但是這樣看上去比嚎啕大哭或者瘋狂的扯自己的頭髮都要糟糕得多——那種無形的壓抑,好像面前這個人稍微輕輕一觸碰,就會立刻像麵粉做的那樣散開碎裂。

  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沒有人知道該說什麼。

  直到必須從他手中將已經死去的艾蘭奪走,艾蘭的兩個母親在知道消息之後,伊芙直接暈了過去,而阿芙雷卡則強忍著悲傷說道:「我的女兒不能葬在泥土中,讓她隨著火焰的青煙去往彼世吧。」她的意思是讓艾蘭火葬——這種事情之前根本沒有過——只有對待祭品才是這樣的。

  但是芬恩同意了,當迪盧木多知道艾蘭的屍體將被火化的時候,他幾乎發瘋,「放開我!她沒死!她沒死!她只是累了所以睡一會,她會醒的!放開我!不要!」他被奧伊辛和奧斯卡拉著,眼睜睜的看著阿芙雷卡在艾蘭身上倒了一種亮晶晶的液體,然後火焰就如同他所能想像到的最熱烈的狀態猛地竄高,一瞬間就將少女的身體給吞噬了。

  「不要……不要燒……」如果不是奧斯卡拉著他,他幾乎要撲進火裡,奧斯卡差一點拉不住他,當火焰散盡的時候,灰燼裡什麼都沒有,迪盧木多猛地掙開奧斯卡和奧伊辛的手,然後撲到還蒸騰著熱氣的灰燼旁邊雙膝跪地將雙手伸進去挖掘著,「她不見了……她不見了……」

  雙手被燙的全是傷痕他也停不下來,此時,一直沒有哭泣的英雄突然發出了似慘笑亦似悲號的痛苦,隨著焚燒過後的青煙,久久回蕩在青空之上。

  沒有眼淚,沒有痛哭,只有如同受傷的野獸一樣的哀嚎。

  「迪盧木多奧迪那,你如在危險之地舞蹈,置自己於險地,但是即使如此,我也願意與你並肩作戰。」

  「你丫的少咒老子!老子絕對活的比你久!你死了老子都不會死!」

  他跪在地上,輕不可聞的說了一句,連離他最近的奧伊辛都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你若不幸先去,我必緊隨在後。

  *

  *

  *

  傳說,迪盧木多奧迪那娶了康瑪克王的長女格蘭妮,他們逃亡了十六年,康瑪克王給了他最肥沃的封地和礦產,然後將格蘭妮的妹妹也嫁給了他,多年之後,他請來自己昔日的同伴們作客,傳說芬恩出於嫉妒,一路將他命中將要要走他性命的野豬趕到了他的封地。

  年老的費歐納之主設下計謀害死了他的情敵。

  迪盧木多的養父愛情與青春之神安格斯在彼世為他痛哭並且將他的屍體帶走。

  他在那裡復活並且參加了諸神的戰鬥。

  至於費歐納,多年之後王子卡布裡登基,揮軍與費歐納戰鬥,高爾的部族轉投于王軍,費歐納從內部分裂,兩者殺的兩敗俱傷,拜森部族唯有奧伊辛和卡爾特倖存。

  艾林的人們卻相信,他們只是睡去了,如果祖國有難,他們會從彼世的煙霧中沖出來,再次拯救祖國於危難。

  再過了若干年,高地王國因為異族的入侵徹底毀滅了。

  傳說是這樣的,浪漫,充斥著暴烈而美麗的氣息,真相?

  誰還會去管它。

  反正,只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了。

  誰在乎呢。

  除了騎士和公主的愛情,其他全都不重要。

  這就是屬於費歐納的,屬於芬尼亞的往事,它到這裡就結束了,隨著基督教在愛爾蘭的傳播,故事被遺忘,然後,在很久很久以後,在遙遠的十一世紀被再次翻找出來,書寫,傳誦,歌唱,讚美。

  曾經有這樣一群騎士,他們被喚作「芬尼亞的勇士」。


冥王神話The Lost Canvas—崇高之愛

第四十九章

  因為要作為大二學姐迎接新生的志願者,徐青早早就回到了學校,原本準備回到學校再動手寫暑期調查報告,結果導師居然比她還要早一步回到學校,一發現她出現在學校就立刻要她第二天把調查報告上交,苦逼臉的徐青差點當場暴走,只好打算通宵將報告趕出來。

  十指飛速在鍵盤上碼出報告的內容,一邊習慣性開著企鵝的她聽到熟悉的嘀嘀聲,隨手打開企鵝就看到一個頭像在那裡跳來跳去,嘴角一抽,點開就看見某個傢伙在視窗那裡「小青~~~~~」附帶一串蕩漾的波浪線。

  嘴角猛地抽搐,徐青輸入道:「混蛋……都跟你說了別叫我小青,你又不是白娘娘。」

  「啊啦啦啦~~~阿娜達你好冷淡~」某一隻繼續撒嬌賣萌。

  徐青只覺得自己的背上的雞皮疙瘩都開始跳大腿舞,趕緊回答:「別賣萌了,把你那銷魂的波浪線收一收。」

  「吐豔。」對方發來一個害羞的表情,知道這傢伙一直不靠譜,徐青也沒說啥,只是輸入道:「作甚呢?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少女喲~」沒有多久對方就發出一條資訊,「冥王神話LC動畫化了喲。」

  「噶?」她一邊吃了一口披薩,一隻手拿著剩下的,另外一隻手發送了一個語氣詞表示自己不知道基友說的這個名詞是什麼意思。

  「就知道你丫不知道。」對方發來一個綠眼紫發的少女圖片,穿著白裙,手持黃金杖,看上去相當的端莊可愛,「看看看看,我家薩沙是多麼的美妙啊,這美胸,這小細腰,嗷嗷嗷,真是好想摟一個~」

  「泥垢--」徐青發了一個兔斯基表情,「薩沙?」

  「我就知道,你沒看冥神漫畫--」對方同樣發了一個兔斯基表情,「薩沙是紗織上一代的雅典娜,紗織的前世,啊啦啦啦,一樣的好身材看上去好美味,嗷嗷,薩沙軟妹快點到我碗裡來!」趁著那傢伙絮絮叨叨沒完的時候,徐青趕緊將手上的披薩消滅乾淨。

  「雅典娜不是金髮碧眼麼?」她將嘴巴裡面的面塊紅腸和著檸檬茶吞下去,「還有!你丫給我自重!少語言猥|褻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尤其是還是貞女神雅典娜!」

  「ND裡面是金髮啦,LC直接上成紫色我也沒辦法,誰讓SSTV那麼坑爹呢?紫發果斷不科學啊,加上那群少年青年們的彩虹頭……」對方發了一個聳肩的表情。

  「ND?」

  「= =這個不是關鍵,關鍵是……嗷嗷,薩沙軟妹快到碗裡來讓阿姨埋胸!」那邊果斷又開了花癡狀態。

  「喂喂!泥垢!」

  「不過說真的。」對方突然來了很正經的一句,「你覺得,車田為什麼讓雅典娜以戰爭女神的名義來守護大地的和平呢?」

  因為太過正經不像平時的二貨喵星人,徐青倒是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良久她回答道:「因為……和平之神,無力守護和平。」

  「哦?」

  「局部的戰爭如果處理得好,可以換來總體的和平,和平是要拿戰爭來換取的,換而言之,只有有了武力和實力的保證,贏得了戰爭的勝利,和平才能被保證,契約也許可以存在,但是並不是永久的束縛,只要人心還有欲望,戰爭和和平永遠都是相對的。」她一口氣打出這些字,按下回車鍵,又補充道:「沒有永久的戰爭也沒有永久的和平,天枰永遠是此高彼低,平衡不過是相對。」

  「我一直在想,冥冥之中,是否有一隻大手在操控著這些事情的發生,那個高於一切的意志在左右著人類和星球的存亡嗎,如果有,那麼這個意志必定不屬於個體。」

  「比如?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眾所周知,希臘神話中左右命運的是命運三女神,但是伊索也在他的寓言中說道『命運女神推醒了睡在井邊上的行人道:愚蠢的人啊,不要將你因為自己的不慎而將要面對的事情怪罪在我的頭上。』——命運之神操控命運,那麼誰來操控她們的命運?還是她們沒有命運?沒有命運她們又為何會成為執掌命運的神明?」她覺得自己的話匣子一下子被打開,將所有的疑惑全部傾倒而出,「荷馬史詩中,雅典娜曾經責問宙斯:我偉大的父親,眾神的父親啊,你難道還想改變命運嗎?由此可見也許命運的紡錘並不完全在命運三女神手上。」

  那邊是良久的沉默,而後對方發來一個奸笑:「不愧是最接近神的人啊。」

  「最接近神你妹啊!我又不是沙加!」

  「不過得和你說一聲喲,車田的超神話和希臘神話不一樣,車田採用的是密|教的說法,萬物的起始是宇宙的爆炸和時間克洛諾斯——按照霍金的理論,這條可行,而後是天之烏拉諾斯,地之蓋亞,海之彭透斯——超神,G裡面出現過希臘神話二代神,ND裡面說過人是泥偶,官方同人出現過後發座封印聖衣和提豐,阿爾忒彌斯和阿波羅作為日月雙神是大地上時間流動的監視者——希臘神話可沒這些背景。」

  「我知道啦!」徐青撇了撇嘴。

  「來來來,我們繼續聊薩沙軟妹子!嗷嗷,這個罩|杯怎麼說也得是D吧~~~」一眨眼這貨又開始猥瑣,徐青發了一個鄙視的表情,「都叫你別語言猥|褻人家可愛的妹子了,一看你這猥瑣樣人家就嚇跑了吧!怪阿姨!」

  「別這樣~不管怎麼說阿爾忒彌斯在ND裡對雅典娜的說法是『我勇敢的妹妹喲』,不會被我一個怪阿姨嚇跑的~」

  「你給我改改你那銷魂的波浪線……」

  「吐豔,阿娜達你嫌棄我。」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好啦好啦,」對方發來一個賤笑,「小青親愛的,你說……雅典娜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神呢?有人說她太弱,有人說,她既然是戰爭女神,為什麼不沖在最前面保護那些聖鬥士……呵呵。」呵呵兩字後面是一個冷笑的表情。

  「她是個什麼樣的女神我不知道也不敢說,」她回答道,「我只知道,那些一邊要求著神明保護,一邊希望神明不要干涉他們的生活,不要奴役他們的人真是天生的神之奴隸——他們是神明是上位者,保護怎麼可能是無怨無悔不求回報的——就算是人類的統治者都還要收取賦稅呢,怎麼?讓人類自己保護自己就是錯誤?雅典娜作為神明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極限,就像你上次和我說的,在ND裡面阿爾忒彌斯說:『這樣下去,遲早會被懲罰而剝奪作為神的資格』——躲在神的裙子下面尋求庇護,如果連保護都要神明給予,這樣的人類還是老老實實做奴隸吧!幸福也好,生活也好,什麼都好都是來自別人肆意的仁慈或者殘暴,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是自己的主人——沒有膽量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人,和蟲子有什麼兩樣?」

  「噗。」對方發來一個羊駝偷笑的表情。

  「至於那些聖鬥士,不是我說--真要是一群男人躲在女神裙子後面什麼都不做那還不如回家抱兒子。」她的嘴巴又毒了。

  「噗哈哈哈!回家種紅薯!不過少女,我給你看個人。」對方發來一張棕色發色的年輕男人圖片。

  「這個誰啊?」徐青問道。

  「LC射手座希緒福斯,蘿莉控一個,喜歡我家薩沙他家上司,據說還是薩沙的監護人……」二貨喵星人發來一個吐槽臉,「放開那個薩沙讓我來!」

  「感情他還玩養成遊戲搞父嫁呀?」徐青隨手將披薩盒子放到一邊,瞟了一眼時間,頓時嚇出一身冷汗,「不聊了,我還趕報告呢!」

  「唉唉哎!我還沒和你聊多少LC的事情呢!」

  「等出來再看!我要趕報告!」說著她就直接退出了企鵝,所以她也沒有看到對方發來的最後一條消息:「哼!趕報告,祝你穿越!PS,要是真穿越了,幫我埋一下薩沙胸XD。」

  徐青一直趕報告到淩晨,心力憔悴的她連洗漱都沒有就直接穿著衣服倒在床上,想著稍微眯一會就好,結果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遠在某個不知道的單元房裡,吸著可樂的某個眼鏡娘喵星人的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神之奴隸嗎?真是很配啊。」

  神最鍾愛的玩具,人類。

  因為知道自己的渺小和無力,所以希望成為神明,因為要背負責任和生活,所以渴望成為神明,但是神明就沒有責任和義務嗎?

  倘若世間有神,當他們看到那些以他們為主角的神話的時候回事什麼表情呢?是嘲諷?是輕蔑?還是一笑置之?

  他們會說:你以為神話是什麼?神族古往今來的歷史嗎?那不過是人類筆下對於神的臆測。

  不過是人對神的臆測罷了。

  僅此而已。

  *

  *

  *

  一片焦土中,火焰燃燒著,一個穿著耀眼金色鎧甲的男人尋找著什麼,滿面焦急之色,「可惡,一個倖存者都沒有嗎?」他的鎧甲上有著一對巨大的金屬翅膀,看上去似乎可以讓他短距離滑翔。

  突然他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似的,迅速瞬移到了一處倒塌的房屋,將瓦礫挖開,露出了一個年輕婦女的背,她像是在保護著什麼東西一樣雙手撐地,男人在她的懷下發現了一個未滿月的孩子,含著她滿是灰塵和血污的乳|頭,不哭也不鬧,只是安靜的睡著,當他將那孩子抱出來的時候,小嘴一離開媽媽,那孩子立刻哇哇大哭起來。

  生命和死亡的讚歌,回蕩在一片焦土之上,拉開了屬於這個時代的大幕。


第五十章

  「師父,她好小啊。」同樣只是孩子的棕發少年趴在石床旁邊,瞪著藍色的眼睛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嬰兒,「師父師父,她吐泡泡了!」沒有收到回應的小少年抬起頭來看向射手宮門口,那個偉岸的身影站在門口,遙望著遠方。

  白色的披風在希臘五月的風中微微飄揚,「艾俄羅斯老師?」年僅四歲的他邁開一雙小短腿顛兒顛兒的跑到穿著金黃燦爛的射手座聖衣的艾俄羅斯身旁,「老師你在看什麼呢?」他昂起頭認真的望著師長。

  「不,沒什麼,我只是在和風說話而已,希緒弗斯,我不是叫你去照顧那個孩子嗎?」艾俄羅斯微笑著轉過臉來,伸手揉了揉自己徒弟的腦袋,年幼的希緒弗斯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那個小妹妹一直在吐泡泡。她好小啊,眼睛都沒有張開來。」

  「呵呵,希緒弗斯小時候也是這樣的。」艾俄羅斯微笑著搖了搖頭,走到石床旁邊將孩子抱起來,「我小時候也會吐泡泡嗎?」希緒弗斯瞪大眼睛望著他,艾俄羅斯忍不住笑出了聲:「希緒弗斯,訓練的時間差不多到了,你該去訓練場了。」後者吐了吐舌頭,一溜煙沖出射手宮跑的沒了影。

  「得想辦法給這個孩子找個乳母。」他頭疼的看著面黃肌瘦的孩子歎氣道,一開始他試著喂她米粥,但是這個孩子似乎身體很弱,根本不能吃,一開始還能哇哇大哭,現在已經是連哭都不哭出來了——就算是希緒弗斯,那也是伊利亞斯在他斷奶之後帶來的,艾俄羅斯根本不知道怎麼照顧沒有斷奶的孩子,按照別人說的喂點米粥,但是似乎因為孩子的體制問題,這個孩子拉了好幾天肚子,一到晚上就哭得撕心裂肺的。

  聖域山腳下的羅德里奧村裡也沒有正在哺乳期的媽媽,驟然喂羊奶或者牛奶他也不敢說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他急匆匆的去找了賽奇教皇,結果被他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孩子怎麼能這麼養呢?還沒斷奶呢!」然後這位老教皇就果斷將找乳母的事情包攬了下來。

  而艾俄羅斯在小嬰兒的哭聲中,在射手宮等了半天,終於等來了賽奇教皇和他說的乳母,那個婦人一看見到他懷中因為營養不足而面黃肌瘦的嬰兒時又免不了將這位黃金聖鬥士給狠狠訓了一頓,然後一臉心疼的抱起那個孩子餵奶去了。

  艾俄羅斯一臉尷尬的撓了撓後腦勺,「真是萬分感謝您的援手,教皇大人。」

  賽奇擺了擺手,「罷了,艾俄羅斯,你有想過那孩子長大後做什麼嗎?把她抱回來是打算讓她進行聖鬥士訓練,還是到下面村裡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

  「我想等阿塔蘭忒長大一點,然後再問她的想法。」艾俄羅斯閉上眼睛搖了搖頭,「畢竟我不將她帶回來的話,她只能在原地等死,這樣見死不救的事情身為聖鬥士的我怎麼可能做出來呢?」

  「是嗎?」賽奇轉頭看向射手宮外面,微風吹起他身上的教皇法袍。

  「不管是作為聖鬥士還是作為普通人,我想我都會很欣慰。」艾俄羅斯溫柔的笑容如同春風一樣和煦,「教皇大人想必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和我說吧。」

  「跟我來。」賽奇緩步向教皇廳的方向走去,艾俄羅斯轉身跟上。

  關於他們兩個究竟說了什麼,除了他們兩個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希緒弗斯正在訓練場練習,年幼的他看上去比那些同樣是候補生的少年們稚氣了很多,而這個時候他的哥哥伊利亞斯已經是獅子座的黃金聖鬥士了。

  乳母不會去這種地方,她將那個被艾俄羅斯取名為阿塔蘭忒的孩子抱回羅德里奧村她暫時的居所,晚上也一直住在這裡,直到這個孩子斷奶,她算是完成了任務,艾俄羅斯將阿塔蘭忒抱回了射手宮。

  阿塔蘭忒這個孩子斷奶早,艾俄羅斯抱了個孩子回來的事情差不多已經傳遍了整個十二宮上下,平時那群老一輩的黃金聖鬥士們回聖域的時候,都會來一趟射手宮逗逗小傢伙,小傢伙安安靜靜的躺在羅德里奧村木匠送的簡易搖籃裡瞪著一雙褐色的眼睛吮手指,一群侍女姐姐在旁邊伸手掐她的臉蛋,「來,叫媽媽。」

  小傢伙呆呆的看著侍女姐姐,歪了歪小腦袋,「MA……MU……MA……MA……」

  「哎呀!好可愛!」一個侍女將阿塔蘭忒從搖籃裡抱出來,雖然聖域的訓練生不少,但是真正從嬰兒時期就在聖域長大的孩子卻不多,小阿塔蘭忒的樣子一下子戳開了侍女姐姐們的母愛開關。

  她們圍繞著阿塔蘭忒,試圖教會她說媽媽兩個字,但是她只能發出單音節的重複字眼,類似「MA」「mu」之類的,而那孩子真正能夠叫出「媽媽」這個詞,那是她一歲半時候的事情了,阿塔蘭忒說話學的很晚,很多時候她都是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望著四周,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那樣。

  艾俄羅斯對她學會了叫媽媽感到很欣慰,他把阿塔蘭忒抱起來,像個傻爸爸那樣逗她道:「叫爸爸?」

  「媽媽。」

  「叫爸爸。」

  「媽媽。」

  「叫爸爸!」= =#

  「媽媽!」

  「……叫爸爸……」

  「媽媽。」

  艾俄羅斯直接就跪了,你個小傢伙還只會叫媽媽了啊,年幼的希緒弗斯高高的舉起手,「師父,給我抱抱吧!」艾俄羅斯看了看懷裡的小傢伙,再看了看希緒弗斯渴望的眼睛,將懷裡的小傢伙遞給了希緒弗斯,後者用兩隻手抱著這只沉甸甸的小包子,湊過去道:「叫哥哥。」

  小包子鼓起臉,大概是希緒弗斯的小胳膊抱的太緊,她不舒服的小臉一皺,揮舞的小手直接拍在了希緒弗斯臉上,希緒弗斯猛地一閉眼睛,卻沒有鬆開手,只是同樣鼓起了臉,「叫哥哥呀。」

  「媽媽!」小傢伙賭氣般的大聲嚷道、

  「……是哥哥!」

  「媽媽!」

  「……」希緒弗斯不負眾望的鼓了包子臉。

  旁邊來看希緒弗斯的伊利亞斯直接笑噴了出來,「給我抱抱?」大獅子溫柔的接過瞪著一雙圓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的阿塔蘭忒,「來,叫爸爸。」他伸手去逗小傢伙,小傢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咯咯的笑出了聲,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媽媽。」她還是一副樂呵呵的啥樣子管伊利亞斯叫「媽媽」。

  「是PAPA。」伊利亞斯溫柔的搖晃著懷裡的小傢伙,他的眼神和語氣都相當的溫和,「叫PA——PA。」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伊利亞斯現在已經是二十一歲的大小夥子,不像希緒弗斯還只是個孩子,而艾俄羅斯和他一樣大卻沒有帶過小孩子。

  起碼伊利亞斯作為哥哥曾經將希緒弗斯健健康康養到三歲然後帶來了聖域,阿塔蘭忒那個小傢伙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伊利亞斯,「MA……PA……PAPA。」

  隨著小傢伙的改口,艾俄羅斯果斷傻爸爸狀態發作,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盯著伊利亞斯,伊利亞斯回以一個「誰叫我有孩子緣呢?」的表情,繼續教導阿塔蘭忒,「PAPA。」

  「papa。」

  「papa。」

  「papa!」

  「pa……爸。」

  「pa——ba?」歪過小腦袋盯著伊利亞斯。

  「爸爸。」伊利亞斯溫柔的微笑著,輕輕像是母親安慰大哭的孩子一樣輕輕搖晃著她。

  「ba——ba。」小傢伙拍著手照本宣科,歡笑著拍著一雙小手,「爸爸!爸爸!」她拍著手重複著這個字眼,笑的見牙不見眼,咯咯的笑聲引來了其他的侍女,「還是伊利亞斯大人厲害呐!這麼快就教會這孩子喊爸爸了。」侍女長一臉的崇拜。

  艾俄羅斯不甘示弱,湊上來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來,喊『爸爸』。」

  小傢伙鼓起包子臉,笑嘻嘻的喊道:「媽媽!」艾俄羅斯嘴角抽搐了兩下忍不住一臉羡慕嫉妒恨的看向伊利亞斯,「為什麼她叫你爸爸卻管我叫媽媽……」

  「大概是因為她比較喜歡我吧。」伊利亞斯忍著笑將阿塔蘭忒放回搖籃,「說到這個,艾俄羅斯你有沒有想過,小阿塔蘭忒長大之後,是留在聖域還是去別的什麼地方?」

  「我想等那孩子長大,由她自己選擇。」艾俄羅斯收起傻爸爸的怨婦臉,露出一個長者溫柔的笑容,「畢竟那是她的人生。」

  「呵,這果然是你的性格啊,不過也別把孩子寵壞了——你根本是拿這個孩子當女兒來養了吧。」伊利亞斯調侃道。

  「是啊,連帶上希緒弗斯,我都有一種我已經兒女雙全了的詭異錯覺了。」年輕的射手座黃金聖鬥士笑著搖了搖頭,「對於我們來說,這樣的歲月真是讓人感到幸福啊。」

  「是啊。」伊利亞斯點了點頭,射手座黃金聖衣和獅子座黃金聖衣一起在希臘聖域的陽光下閃耀出耀目的光輝,「不過說真的,阿塔蘭忒晚上睡覺真的沒有吵到你嗎?」

  「除了被希緒弗斯壓倒胸口,她一般不哭……當然,有了搖籃之後就分開睡了……」

  「你居然把他們放一張床上……」

  「都是小豆丁就別在意了。」

  在兩個長輩扯皮的時候,年幼的希緒弗斯將自己的「小妹妹」從搖籃裡面抱出來,偷偷回到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小妹妹香噴噴的帶著一股奶味,軟綿綿的抱著睡什麼的最舒服了!

  小小的希緒弗斯這樣想著,抱著懷裡的軟包子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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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希緒弗斯表示非常想念以前那個給她一顆小石子能夠坐在樹下安安靜靜玩上一個下午的小妹妹,現在他只要把她往訓練場上帶,保准不用十分鐘,她自動就會變成全場所有女性聖鬥士和聖鬥士候補的關注焦點。

  然後他會發現,眾人抱著傳來傳去自家小妹妹一轉眼就不見了——弄丟了小妹妹絕對會被艾俄羅斯老師打得滿頭都是包的!

  急的滿頭大汗的希緒弗斯總是能夠在自家哥哥的獅子宮找到睡的憨憨的的妹妹,這個時候他總是會松一口氣——不用被艾俄洛斯老師打得滿頭包了!

  當阿塔蘭忒長大一點的時候,確切來說是四、五歲的時候,艾俄羅斯把她叫道跟前,「阿塔蘭忒,告訴老師,你是願意留下來作為聖鬥士接受訓練,還是願意離開聖域,作為普通人活下去?」小小的阿塔蘭忒仰起頭,望著撫養自己長大的長輩,清亮的眼睛盯著他道:「我想做聖鬥士。」

  艾俄羅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從此聖域的訓練場上多了一個帶著面具的身影,女聖鬥士的面具材質很奇怪,說是金屬,但是戴在臉上卻完全沒有悶氣的感覺,眼睛鼻孔那裡沒有開口,卻根本不影響她們呼吸或者視物,有的時候阿塔蘭忒總是感覺帶在自己臉上的面具是活的。

  它一帶到臉上就像是有靈性一樣和自己的臉融為一體般貼合在了自己的臉上——能摘下,也不必擔心訓練或者打鬥的時候它掉下來。

  女性聖鬥士本來就少,候補生也不多,阿塔蘭忒在聖域接受者不輸給那些男孩訓練強度的訓練,她的前輩帕里爾這樣對她說:「面具是女性聖鬥士的驕傲,帶上它就意味著放棄身為女性的身份,不能再以女孩子自居而希望訓練對你有所優待——我想我們能夠比那群男人做的更好。」帶著面具的她說話有點甕聲甕氣,「阿塔蘭忒,女性聖鬥士的面具被摘下的話,被男人看到,那是比被男人看到裸|體更加恥辱的事情——驕傲被打落在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忍受呢?」

  坐在女聖鬥士候補生們專用來休息的一小塊區域中的石凳上,小小的阿塔蘭忒用力點了點頭,「但是帕里爾,面具真的那麼重要嗎?我是說……如果不想一直都戴著呢?畢竟它真的不算太舒服啊。」

  「開什麼玩笑啊阿塔蘭忒。」一邊已經拿到了蜥蜴星座白銀聖衣的佩拉忍不住噴笑了出來,搶在帕里爾面前說道,「雖然不知道要回答才好,不過在別人面前一定要帶著,」她伸手碰了碰自己臉上的面具,「面具是我們身份的象徵,不想戴面具的話就不要當聖鬥士了,多簡單的事情。」

  「但是……」

  「沒有但是,阿塔蘭忒。」作為天鷹座白銀聖鬥士的帕里爾開口道,「如果連面具的榮耀都無法背負的話,這樣的女聖鬥士還能夠背負什麼呢?面具是束縛?玩笑話,它是我們經歷了一切的榮耀——而且能防止訓練打鬥的時候被毀容。」她的後面一句話帶著點俏皮的味道。

  「當然啦,在自己喜歡或者信任的人面前摘下來也不要緊。」佩拉的話語帶著點笑的味道,「就算不將臉被看到就要嫁給那個人或者殺掉那個人的規矩當回事情也沒什麼——誰會一天到晚盯著?」

  「佩拉。別帶壞阿塔蘭忒!」帕里爾不滿的喝止道,換來性格活潑的佩拉摘了面具沖她吐了吐舌頭又扣上,「別這麼死板呀帕里爾,」說著便閃電般的出手,帕里爾抬手格高沖著她面門而來的一掌,隨即右拳擊出打向佩拉的腹部,佩拉反應迅速,居然生生用自己的手掌抱住了那一拳,「一秒鐘九十七拳。」依舊被帕裡爾格著的手掌突然做鉤爪狀往下一壓,隨即一撤,將帕里爾的面具抓在手裡,後者大驚失色,下意識的抬手遮住臉。

  但是阿塔蘭忒還是在那一瞬間看到了帕里爾的臉,那張蒼白的,有著一道猙獰疤痕從額角一直衍生到唇邊的臉,它原本應該很美麗,但是卻因為那道疤痕的存在而顯得格外的讓人恐懼「帕里爾你……」佩拉也愣住了。

  「訓練不戴面具活生生的範例——血的教訓。」她無所謂的聳聳肩膀,伸出手去,「還給我吧?」佩拉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將面具交出,帕里爾接過扣在了臉上,「阿塔蘭忒,休息完了回競技場去,畢竟你的老師是艾俄羅斯大人。」

  「嗯。」阿塔蘭忒點了點頭,隨即低下頭不說什麼,「怎麼了?」佩拉坐在她的身邊將小傢伙摟進自己懷裡,「有什麼心事嗎?」

  「不,沒什麼,我自己能夠解決的。」她抬起頭來隔著面具露出一個微笑,從石凳上跳下來道:「前輩,我回去了。」然後一溜煙的往訓練場方向跑去。

  路過訓練場旁邊的噴泉的時候,她還伸手鞠了一把水洗了洗手,面具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訓練完之後汗水會淤積在裡面,弄得皮膚有點不舒服,在她還沒有正式戴上候補生的面具的時候,艾俄羅斯就斷斷續續的開始教導她關於小宇宙訓練和人體經脈的知識——對於這些理論知識她心裡能夠接受,但是正式開始訓練的時候才發現這種事情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不要說修煉小宇宙了,她連小宇宙應該怎麼感受都不知道。

  年幼的阿塔蘭忒為此感到苦惱,縱使她的訓練從來不會比其他的候補生輕鬆甚至更加的嚴苛,可是她就是無法感受到希緒弗斯和艾俄羅斯,還有伊利亞斯曾經對她說過的小宇宙。

  小宇宙是人身體裡面內在的力量,換而言之,那就是生命的力量,所有的生物都擁有小宇宙,所有的人都能覺醒小宇宙——艾俄羅斯是這樣告訴她的。

  至於希緒弗斯,她問他的時候,這個傢伙是這樣回答的:「閉上眼睛就能感受到了。」——他的力量看上去來得這樣簡單而輕而易舉,但是阿塔蘭忒知道他的手,小小年紀,年僅十歲的希緒弗斯,他手上的老繭已經厚的弓弦都割不破了。

  對於他們來說,他們無法指導自己感受小宇宙,阿塔蘭忒覺得很苦惱,她明明能夠接受所有理論的知識,實踐起來卻比失去了雙腿的人攀岩更加困難。

  她總是在想:怎麼可能呢,人的力量怎麼可能比擬光速呢?時間在光速的時候可是會停止或者倒流啊,自己要是達到了光速會變成什麼樣子?

  自從戴上面具一來,她前世的記憶在腦海裡面漸漸復蘇,一些前世學的知識斷斷續續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裡面,她為這些知識感到苦惱——一方面是聖鬥士超越常人的力量,一方面是屬於自己的普通人的常識,對於她來說這簡直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基調,幾乎要把她給逼瘋。

  縱使她明白是常識束縛住了她的潛力,讓她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做不到,她卻依舊沒有辦法擺脫這種來自潛意識的影響。

  因為高強度的訓練,聖鬥士的肉體強度往往是常人的幾十倍乃至是幾百倍,而這些訓練,是為了日後他們領悟小宇宙做的準備——即使是在這樣高強度幾乎要在生死邊緣滾爬的訓練,能夠覺醒小宇宙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阿塔蘭忒加油,還有一百三十五個!」午夜的時候,艾俄羅斯準備了一根木棍讓那兩個孩子抓著木棍在懸崖上方做引體向上——拉弓射箭需要臂力,阿塔蘭忒和希緒弗斯都是作為射手座的候補生而訓練的,這個必不可少。

  「還有空,啊哈,管我呢,管好你自己,呼呼……」比不上希緒弗斯還有空給自己加油,阿塔蘭忒一方面是年紀小,還有一方面她的體力也不足,咬著牙強迫自己完成接下來的訓練——艾俄羅斯說過,就算自己掉下去他也不會拉自己的。

  師父的眼神那樣的認真,阿塔蘭忒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無論如何不能讓師父失望——小小的阿塔蘭忒這樣想到——好吧,師父你真絕情……

  艾俄羅斯的話讓阿塔蘭忒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不說什麼——她自己選擇成為聖鬥士就該準備接受任何由這個選擇造成的後果,僅此而已。

  但是……真的不行了,真的……在做到第四百個的時候,她的手指已經連木棍都快抓不住了,汗水在面具裡面聚集,然後順著脖子流淌下來,然後突然指尖一空,失重的感覺瞬間讓她差點將胃裡的胃酸噴出來,「阿塔蘭忒!」希緒弗斯大聲叫道,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下墜的女孩卻撈空了。

  艾俄羅斯眼神一淩,猛地抓住希緒弗斯將他提了起來扔在一邊然後整個人向下一撲,跟著阿塔蘭忒一起撲向崖底,「師父!阿塔蘭忒!」希緒弗斯趴在懸崖邊上大聲喊道。

  ……

  下墜的時候,阿塔蘭忒忍不住想到自己掉下去之後絕對會腦漿迸裂,但是……就這樣死了嗎?甘心嗎?能就這樣死了嗎?不要,我不要。

  不能死在這裡,才不要死在這裡,帕里爾,佩拉,希緒弗斯,伊利亞斯,還有艾俄羅斯老師,還有侍女姐姐們……才不要就這樣丟下他們死掉……

  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逼迫著自己睜開眼睛,金色的光芒在那一瞬間如同來自天地的問候一樣籠罩在她的身邊,不耀眼,不劇烈,卻昭示著一個生命求存的決心。

  她已經做好和大地來個硬碰硬的準備,身體卻被急速下降的一個身影抱進懷裡,「老師?」阿塔蘭忒喃喃的低語道,她看到滿面焦急的艾俄羅斯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微笑,然後整個人一松,瞬間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

  這種感覺,就是小宇宙嗎?

  那樣湧動著的力量,如同身體裡即將噴發的火山。

  希緒弗斯看著艾俄羅斯瞬移回懸崖上,松了一口氣,「師父!阿塔蘭忒呢!」後者微笑著揭開抱著的披風,露出昏過去的小丫頭,「似乎剛剛那一瞬間,有領悟了小宇宙的傾向,不過太危險了。」

  「這樣危險的訓練還不是師父的主意。」希緒弗斯小聲地說道,像是帶著點責怪的味道,艾俄羅斯搖了搖頭,伸手想揉揉希緒弗斯的腦袋,他卻偏開了頭,還在生氣一副不願理睬的樣子,艾俄羅斯沒有說什麼,「希緒弗斯,你背著阿塔蘭忒吧。我們回射手宮。」說著便將懷裡的孩子交給了希緒弗斯,後者小心翼翼的背在背上。

  「希緒弗斯,阿塔蘭忒現在也是聖鬥士候補了。」艾俄羅斯忍不住這樣說道。

  「我知道,老師。」十歲的希緒弗斯點了點頭,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只不過即使是聖鬥士候補,她也還是我的小妹妹。」

  艾俄羅斯不再說什麼了,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緩步走在兩個相互依偎的孩子前面,披風在夜風中咧咧作響。


第五十二章

  希緒弗斯一回到射手宮就發現自己師妹躺在石床上滾來滾去滾來滾去,一邊滾還一邊念叨著:「怎麼又不靈了,怎麼又不靈了!明明上次有感覺的!為毛現在又沒有了!難道要我再去跳一次崖嗎?!」

  希緒弗斯原本還不當一回事,後來聽到某只要要去跳崖他瞬間就當真了,一頭冷汗的將她從石床上拉起來,「你幹什麼啊?至於跑去跳崖麼?!」阿塔蘭忒隔著面具淚眼汪汪的望向自己的師兄——希緒弗斯發誓他絕對沒有聯想到用濕漉漉的可憐巴巴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小狗狗……事實上……他才不會告訴別人自己似乎隔著面具都能看到自家小妹妹淚流滿面的表情——好吧,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深究了……

  光是那語氣就能透出自家師妹那種鬱悶到了極點的心情,他只好坐到阿塔蘭忒身邊給她順毛,「怎麼了?」他已經很有小哥哥的樣子,十歲希緒弗斯努力的向著艾俄羅斯看齊,爭取能夠做到師父那樣智仁勇俱全。

  「音速拳先不說,小宇宙就感受過一次,根本用都不知道怎麼用,光速拳……」阿塔蘭忒跳起來抓住希緒弗斯的衣領,「希緒弗斯!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因為遲遲不能掌握小宇宙的真諦,阿塔蘭忒苦惱的都想把自己的頭髮都一把一把的抓下來——明明說好了要當聖鬥士的,結果到頭來自己連小宇宙都無法掌握——沒有小宇宙怎麼修煉聖鬥士的招數?沒有小宇宙的防護自己要怎麼打出音速拳乃至光速拳?!

  「做到什麼?」希緒弗斯一頭霧水。

  「小宇宙!音速拳!」阿塔蘭忒的性格其實相當的好強,再說出這兩個名詞的時候她都帶著點哭腔了,「你們到底都是怎麼做到的!沒有想過自己的拳頭按照音速打出去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嗎?!難道都沒有想過音速拳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嗎?!」

  「小宇宙的支持可以使我們打出音速拳甚至是在那之上的光速拳,至於音速拳沒有小宇宙的保護拳頭打出去會變成什麼樣子……」希緒弗斯沒有掰開阿塔蘭忒抓著自己衣領的爪子,只是像個好哥哥那樣伸手揉了揉阿塔蘭忒因為在石床上打滾而變得毛茸茸亂蓬蓬的頭髮,「這個我從來沒有想過,只是揮拳出去而已。」

  「啊?」

  「為什麼要想這麼多呢?」希緒弗斯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小妹妹,「只要揮拳就可以了,揮拳之後的結果是怎麼樣的,不是只有揮拳出去之後才能知道嗎?」

  「……」阿塔蘭忒無話可說,難道要說她知道如果打出音速拳的話自己的雙拳會有被音速的流動空氣割得血肉模糊的可能,但是……她的目光移向希緒弗斯的手,上面纏著厚厚的一層繃帶,她知道即使是這樣年幼的希緒弗斯,他的雙手也粗糙的像是歷經了百年風霜的老松樹,滿是疤痕和老繭。

  小宇宙的力量是來自「真我」來自生命的力量,它不受到這個世間各種「相對真理」的束縛,但是世人卻必然會受到那些「相對真理」的約束,並且潛意識的「不相信」,潛意識的認為「不可能」,所以芸芸眾生中,卻只有鳳毛麟角的人才能領悟作為生命和意識的真諦的小宇宙——那從身體裡迸發出來的力量本是與生俱來,卻漸漸被那些在生活的洪流裡顛沛流離的人所遺忘了。

  領悟小宇宙,不只需要天賦,更需要超越一切的艱苦訓練和百折不撓的精神。

  阿塔蘭忒不認為自己是希緒弗斯那樣天賦超群的存在,所以她只能用苦練來彌補天賦上的不足,但是按照自己現在這個小宇宙都無法領悟,無法運用的狀態,她又談什麼彌補不足呢?她苦惱的皺起了眉頭盤腿坐在石床上。

  垂頭喪氣的樣子就算是隔著面具也讓人感覺得一清二楚,希緒弗斯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看阿塔蘭忒低著頭什麼也不說,希緒弗斯笑道,「阿塔蘭忒,我教你怎麼用弓箭吧?」這個盡職盡責的師兄對著自己的小師妹露出一個顯得有點憨憨的笑容,他雖然清楚阿塔蘭忒此刻的苦惱來自何處,卻不明白她苦惱的原因,他只好聊點別的什麼好讓自己這個小妹妹分散注意力。

  「你教我嗎?」阿塔蘭忒抱著腿,臉枕在膝蓋上側著頭看著他。

  後者認真的點了點頭,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容。

  「好呀!」小丫頭跳起來,「首先說明,不許說我笨。」

  「我才要說你呢,被弓弦割傷了手可不許哭。」身為射手座候補生的他們必須訓練射技,因為射手座聖衣配有傳說中,可以弑殺神明的黃金弓箭——雖然說是黃金弓箭,卻和聖衣是一個材質,和黃金弓箭擁有同樣效果的還有雅典娜手中的黃金權杖——黃金權杖的質地和聖衣是相同的,以及被收藏在教皇廳貼上封條牢牢封住的黃金匕首。

  雖然顏色都璀璨閃亮,但是它們的材質沒有一個是黃金,而是更加罕見的礦物,至於那是什麼,希緒弗斯就說不清了,據說是一片已經沉沒的古老大陸上才出產的,據說有生命的「神之礦石」——他之所以知道這點還是和師父艾俄羅斯一起將毀損的聖衣送到嘉米爾去修理的時候,出於好奇問了那裡的長老才知道的。

  「笨蛋希緒弗斯,我才不會哭呢。」

  而他在聖域的僻靜處教導阿塔蘭忒修習箭術的時候,小丫頭還是把自己的手給割破了,鮮紅的液體一下子湧出來,沾滿了阿塔蘭忒整個手指頭,順著指縫一點點滴在土上,阿塔蘭忒痛的眼淚都一下子彪了出來,但是由於之前說過絕對不哭,她咬著牙呰牙咧嘴的將呼痛的聲音咽了下去——絕對,絕對不要被希緒弗斯看扁,絕對不哭,哭也不能被他知道!

  希緒弗斯看著自己捂著手的小妹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拿出一直放在附近的繃帶拉著她坐到一邊開始幫她擦藥包紮——他自己也曾經被弓弦割傷無數次,他知道那有多疼——不過,阿塔蘭忒第一次被割傷都沒有哭出來,不像自己。

  他第一次被弓弦割傷的時候和阿塔蘭忒差不多大,當時整個人哭成一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他現在想想就丟人。

  比起自己,阿塔蘭忒真的算是堅強多了。

  小心翼翼的幫著自家小妹妹包紮傷口,希緒弗斯未免又為她總是無法熟練運用小宇宙而感到擔心——這樣下去,怎麼行呢?接下來的訓練會越來越艱苦,如果她不能真正使用自己的小宇宙,領悟小宇宙的真諦,那麼她遲早會吃不消這樣高強度的訓練的。

  想到這裡,希緒弗斯不由得憂心忡忡。

  但是他也真的幫不上什麼大忙,只有由她自己來解決。

  加油吧,阿塔蘭忒,我會一直為你加油的。希緒弗斯這樣想著,對著自家小妹妹露出了一個鼓勵的微笑。

  然後阿塔蘭忒不可避免的被他燦爛的笑容給閃瞎了狗眼。


第五十三章

  艾俄羅斯在將阿塔蘭忒往卡農島的岩漿裡面丟,往懸崖下面丟之後發現了一個規律,只有當那孩子真正面對生死那一刻她才會覺醒小宇宙,其餘時間她的小宇宙根本就是處在沉睡狀態,無法運用也無法覺醒。

  艾俄羅斯咬了咬牙,將小丫頭用棉衣裹了裹直接帶到了西伯利亞海,然後將小丫頭一腳踹進了汪洋冰海之中——既然這樣辛苦都不願意放棄成為聖鬥士的心,那麼這一次我是不會再管你了,要麼覺醒小宇宙,要麼,死。

  因為棉衣吸水,那冰冷的海水將它浸透如同一塊鐵塊一樣拖著小丫頭往海裡面沉下去,艾俄羅斯站在冰面上看著,眼神讓人捉摸不透,一個看上去穿的就像個乞丐一樣,而且鬍子拉紮的老人出現在他的身後:「這樣好嗎?」他就像是憑空出現一樣站在那裡,聲音裡面透著濃濃的疲憊。

  「我相信她可以。」艾俄羅斯沒有回頭,「克雷斯托前輩,您怎麼來了?」

  老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次又一次的聖戰,循環往復,無數年輕生命逝去,然後在下一個輪回不停的犧牲……這樣的戰爭,就算是經歷了兩場聖戰的我也覺得厭煩了。」他背過身去踏在咯吱咯吱作響的冰面上,「你真的相信那個小丫頭嗎?」

  艾俄羅斯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冰水奪走阿塔蘭忒的呼吸,奪走她的體溫,鐵塊般的棉衣將她往深淵拖拽,「咕嚕」肺部最後一口氣,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就像是傳說中的瀕死體驗一樣,她像是走在一個長長的甬道中,走了很久很久沒有一點光芒。

  這就是死亡嗎?似乎也……她的眼前閃過希緒弗斯那張溫柔的笑臉,侍女姐姐們捏自己臉時候的壞笑,艾俄羅斯師父敲自己腦袋時候的疼痛,賽奇老爺子被自己把私藏的蘋果挖出來偷吃時候老人家吹鬍子瞪眼的表情——哈哈,那真像個老小子——當然,他還是個很慈祥的老爺爺……

  怎麼能在這裡就死掉呢?死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不是嗎?死掉了的話,自己還能做到什麼呢?恍惚中她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樣子很眼熟很眼熟,她聽見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問道:「你是誰?」那聲音和那質問一直回蕩著,時高時低,忽左忽右,回蕩在整個甬道裡。

  「我是……阿塔蘭忒。」

  「你是誰?」那回聲還在繼續,無孔不入的鑽進小丫頭的耳朵裡,如同荊棘般穿刺著她的大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是誰!不要再問了!」

  那聲音冷笑一聲,然後她看見那個背影轉過身來,一雙手抓住了自己的手,「你是我。」一模一樣的,存在在模糊而遙遠中的記憶的臉,屬於自己的臉。

  徐青。

  「!!!!!!!!!!!!」少女駭然瞪大了雙眼,就在那一刻,她周身的水突然開始劇烈的沸騰起來——難道說,這就是自己的真我?我到底……對了,這是我啊,為什麼忘記了這麼久呢?這才是真正的我啊,為什麼要在乎這麼多?因為想得太多而束縛自己,因為想得太多而喪掉性命,這種事情真的值得嗎?

  不,不值得,所謂的知識從來是相對的,世界的熵一直在變化,沒有一成不變的存在。

  所以,就算是這樣的我,只要相信,為什麼不能做到?希緒弗斯能做到,艾俄羅斯老師能做到,身邊所有人都能做到,為什麼我做不到?

  身體裡屬於生命的熔岩崩騰起來,艾俄羅斯在冰面之上計算著時間,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一點點往下沉,想著小丫頭也許再也不會從冰面中起來了。

  身後卻是一聲巨響,一股水柱沖天而起,小傢伙踉踉蹌蹌的爬出來,渾身直打哆嗦,面具上的水滴被西伯利亞刀削似的寒風一刮竟似起了一層冰霜一般。

  「師、師父。」小丫頭哆哆嗦嗦的向前走了一步,「我做到了。」她站在那裡,即使渾身發抖也透出一股屬於真正聖鬥士的堅韌,師父,我做到了。小小的阿塔蘭忒這樣宣告道,然後咕咚一下整個人栽在了冰面上。

  艾俄羅斯走上前來,抱起阿塔蘭忒,長舒一口氣笑了:「是啊,你做到了。」他伸手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就像是以前做的那樣,然後瞬移回到了聖域附近——因為聖域內部不能瞬移——他降落在了羅德里奧村,然後找了一戶人家給小丫頭換了身衣服再抱回射手宮。

  接下來兩個星期,小傢伙在不停的打噴嚏和喝薑茶的感冒康復過程中度過——希緒弗斯偷偷去了一趟附近的村莊給她買了最喜歡吃的糕點——結果阿塔蘭忒表示師兄不吃自己也不吃,於是倆小傢伙湊在一起把糕點瓜分了。

  艾俄羅斯表示你們兩個小混蛋啊,都不給師父留一點真是不孝順,這簡直就是傻爸爸氣場全開,弄得阿塔蘭忒眉毛一抽一抽的。

  縱使是領悟了小宇宙,要熟練的使用也是需要大量的修煉的,艾俄羅斯向阿塔蘭忒講解了一番之後,直接將小丫頭提起來扔到了荒蕪人煙的亞馬遜雨林,走的時候順手一箭捅了人家馬蜂窩,「親愛的阿塔蘭忒,一個月之後師父會回來接你噠~」帶著一連串回音瞬移而去的艾俄羅斯留下被馬蜂追得抱頭鼠竄一頭沖進亞馬遜河的阿塔蘭忒,逕自回了聖域。

  「混蛋師父啊啊啊啊啊!!!!!!」小丫頭的慘叫回蕩在亞馬遜雨林上空。

  至於她是怎麼在被馬蜂追,被行軍蟻叮,被蚊子咬,被食人魚追殺,被巨骨舌魚一尾巴抽翻,和鱷魚摔跤,和森蚺打滾之後學會用小宇宙護體,在和鱷魚摔跤的時候學會打光速拳,燃不起火結果被迫學會用小宇宙加速空氣中的分子運動點火的,這裡就不詳細說了。

  最為可喜可賀的是,她終於學會怎麼用小宇宙凝結弓箭了,光是這一條就足夠她感動到熱淚盈眶的有木有!

  總之當一個月之後艾俄羅斯在這片雨林裡面找到她的小宇宙的時候,小丫頭正做人猿泰山裝吊在樹上,渾身髒兮兮像只泥猴子,艾俄羅斯將她提回聖域感受到她身上的小宇宙微弱卻有力的縈繞著,艾俄羅斯露出一個舒心的微笑,然後直接將這一個月已經將自己弄得渾身傷痕累累的阿塔蘭忒送到了「女神之泉」。

  巨爵座的聖鬥士卡瓦略在那裡照顧那些在訓練中受傷的候補——巨爵座聖衣中的水擁有治癒之力,對於聖鬥士來說一般的醫療手段已經沒有什麼用處,唯有巨爵座聖衣中凝結出來的生命之水可以醫治他們的傷痛。

  小丫頭腿上到處是被她自己挖的洞洞,有些看上去快要腐爛了——亞馬遜有些蒼蠅會將卵產在動物的傷口上,更不要提螞蝗蜘蛛之類可怕的生物了——光是看那些傷口就能想像小丫頭下手的時候究竟有多痛。

  艾俄羅斯難得有點反省——自己這麼嚴苛是不是錯了?

  希緒弗斯在訓練之余跑到女神之泉來看了一次阿塔蘭忒,後者一看到他瞬間整個人都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隔著面具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開始哭訴:「嗚嗚嗚,師兄啊!好多大蜘蛛!我最怕大蜘蛛了啊QAQ師父是個大混蛋啊大混蛋QAQ他還故意捅馬蜂窩讓馬蜂追我啊QAQ」一想起那巴掌大的食鳥蛛她就哭得直打嗝,那個東西太可怕了啊QAQ

  她就是怕這種八條腿的節肢動物,從上輩子開始就怕,被螞蟥吸血被食人魚追咬都沒這麼可怕啊QAQ

  希緒弗斯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良久只好將手放在小丫頭的頭髮上,「沒關係沒關係,你這現在不是還活著麼,師父訓練嚴苛也是為你好啊。」

  「嗚嗚嗚,師兄你有沒有受過這種待遇啊。」鼻涕眼淚糊了一面具小傢伙乾脆摘下面具直接拿希緒弗斯的訓練服當成手帕擦。

  後者在她摘面具之前就淡定的閉上眼睛,「沒有。」

  「這不公平!!!」阿塔蘭忒發出一聲不滿的尖叫。

  希緒弗斯還是閉著眼睛一臉微笑的揉她的腦袋:「那是因為我很早就領悟並且熟練運用了小宇宙啊。」

  拜託少年!用這種溫柔安慰的語調說這種補刀的話真的大丈夫嗎?!!阿塔蘭忒直接淚噴了,「你就直說我的天賦不如你好了。」小媳婦臉咬手絹。

  「呃啊,哈哈,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訓練了。」說完發現自己踩了師妹地雷的希緒弗斯撓了撓臉直接轉身腳底抹油溜走。

  阿塔蘭忒坐在床鋪上扣上面具,手平伸出去,一副金燦燦的弓箭出現在她的手上,雖然看上去並沒有多麼結實或者好看——但是,這是她的第一步,艱辛的第一步。

  僅僅只是第一步,但是跨出去了,後面的路自然也能走下來。

  至於後來艾俄羅斯拿蜘蛛來嚇唬阿塔蘭忒,害的小丫頭直接爆小宇宙一陣箭雨射過去,結果後者輕鬆接下並且批語:「小宇宙強度和熟練度不夠。」然後再次被丟回了亞馬遜雨林,這次駕輕就熟待的時間也久。

  三個月,六個月,九個月,阿塔蘭忒留在雨林裡面的時間越來越久,使用小宇宙也越來越熟練,隨著小宇宙的提升她出拳的速度也越來越快,超過了音速,卻在止步於光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九歲的她蹲在瀑布旁邊的石頭上發呆,最終伸了個懶腰表示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明天師父該來接自己回聖域了,然後……自己應該能夠開始修習瞬移了?

  雖然知道那又會是一番艱苦的修行,阿塔蘭忒卻還是很期待的。

  當然,當她一身泥的跟著艾俄羅斯回到聖域的時候,就聽說教皇塞奇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小痞子,桀驁不馴的緊,仿佛就像是一碰就炸毛的刺蝟那般。

  哦,還有就是,阿塔蘭忒終於見到了一次傳說中雙魚座老師魯格尼斯的弟子,那個叫做雅柏菲卡的孩子。

  那是個很美很美的孩子,就像是玫瑰一樣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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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這天阿塔蘭忒來到訓練場的時候,看到一個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訓練生將另外一個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候補生壓著打——只見他騎在那個孩子身上,左一拳右一拳,被他壓著的那個訓練生一邊喊著放手一邊擋他的拳頭,那小子一邊喊著什麼「哼,這種水準也想上戰場,真是笑死人了」一邊毫不留情的毆打那個候補生。

  阿塔蘭忒皺起了眉頭,「他叫你放手你沒聽見嗎?」她沖那個沒見過的小子喊道,那個傢伙停下自己的拳頭,卻沒有從被他騎著的那個訓練生身上下來,四處張望最後目光定格在了阿塔蘭忒的身上,揚起一個讓人看一眼就想扁上去的笑容,「怎麼?小丫頭還想管老子?老子這可是為他好,連真正的絕望都沒有經歷過的人,上戰場只有死路一條而已。」

  「別一口一個老子,快點從他身上起來。」阿塔蘭忒怒斥道,「這種就像是沒有經歷過聖鬥士訓練完全像是強盜流氓一樣的打發有什麼好得意的?!」

  野小子噎了一下,氣焰更加囂張了,「連你這樣的小丫頭都能夠參加聖鬥士的訓練,聖域還真是不算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啊。」一瞬間他的眼睛瞪大,回身舉起手臂一擋,整個人被踢飛出去撞在訓練場的柱子上,一片塵土飛揚中他爬起來,被煙塵嗆得咳嗽了兩聲:「你幹什麼啊?!」然後發現阿塔蘭忒根本沒有注意他。

  「你沒事吧?」阿塔蘭忒將躺在地上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候補生拉起來,後者不好意思的撓了撓後腦勺,「我沒說,阿塔蘭忒前輩。」

  阿塔蘭忒一瞬間眼神漂移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別人稱為前輩的那一天啊,隨即開口問道:「那傢伙是誰,為什麼我從來沒有在聖域見過他?」

  「哦,他叫……」

  「哥叫馬尼戈特。」囂張的打斷阿塔蘭忒詢問的候補生的話,昂著頭顱走到阿塔蘭忒對面,「找哥有什麼事?」活脫脫一副流氓相。

  「第一,」話音未落阿塔蘭忒便出現在馬尼戈特身後,後者聞聲迅速轉過身迎接他的是直沖面部而去的淩厲拳風,少年憑藉著過人的戰鬥本能舉起手掌包住那個拳頭,雖然抵消了部分趨勢,卻沒能阻止自己的手背撞上鼻樑,然後幾乎是同一時刻他的腹部挨了重重的一腳,整個人再次飛了出去,此時阿塔蘭忒才施施然收起腳,拍了拍訓練服將話說完,「訓練場不是你教訓人的地方。」

  「第二,」然後她再次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快速移動帶起的煙塵,馬尼戈特只覺得眼前一花臉上又挨了一拳,頓時血往臉上湧,耳朵嗡嗡作響,剛想反擊又發現攻擊他的人早退開了十步開外,「絕望這種話真的是你有資格說出口的嗎?!」少女的聲音因為帶著面具顯得有些甕聲甕氣,語調卻異常尖刻,「這樣連對我都無力還手的你,有給別人絕望的資格和能力嗎?!」

  「你!」

  阿塔蘭忒不等他說完,第三次攻擊對準了他的腹部,憑藉著接近光速的拳速,現在的她就算是不出實力也能讓剛來到聖域沒有多久的馬尼戈特好好喝一壺,一拳打在他的胃部,弄得小傢伙直接一陣胃酸上湧,哇的一口吐了出來,帶著一股怪味。

  這段時間馬尼戈特在訓練場上耀武揚威打的人不少,他進步快,也初步領悟了小宇宙,加上又是賽奇教皇帶回來的親傳弟子,不少訓練生都打不過他只有被他揍翻在地的份,現在看到馬尼戈特在阿塔蘭忒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幸災樂禍幫阿塔蘭忒加油的。

  「你這個傢伙!別欺人太甚啊!」馬尼戈特被揍得吐酸水,一嘴的怪味,他剛剛來的時候,負責訓練生集體訓練的雜兵頭領曾經說過那些戴面具的都是女性聖鬥士候補,「不想被殺掉的話沒事別去招惹她們。」雜兵頭領是這樣說的。

  這個小丫頭是女性聖鬥士候補?混蛋啊,這種怪力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還有這個速度,他就不信自己只能被她壓著揍,怎麼說、怎麼說……才不會輸給這種小丫頭片子!馬尼戈特身上的小宇宙像是蒸騰的煙霧一樣燃燒起來。

  「小宇宙?」阿塔蘭忒站直身體,頓時不忿起來,差別對待不要這麼大吧!這個傢伙明明比自己還要晚開始聖鬥士訓練吧!為什麼這麼早就領悟了小宇宙啊!還是他的小宇宙是自行覺醒的?哪有這麼誇張!——她這種心態就是妥妥的一句名言「羡慕嫉妒恨」。

  所以,剛覺醒小宇宙沒有多久還不算運用自如,體術也不如她的馬尼戈特,就這樣在訓練場上被阿塔蘭忒當著其他訓練生一通胖揍,整個人看上去胖了一圈……

  當然,至此之後小螃蟹到底是怎麼被賽奇老爺子拖去黃泉比良阪調|教的,阿塔蘭忒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傢伙最近挑釁自己的次數越來越多,拳腳功夫進步也越來越快,每每被她一通胖揍卻完全不知退縮為何物……

  真是精神好啊……阿塔蘭忒忍不住這樣感歎道。

  當然聖域也不只有這只精神好的不得了的小螃蟹——馬尼戈特這個名字讀著總讓阿塔蘭忒覺得是在罵人——還有其他人,比如說雙子座候補,那位傳說中天才中的天才的阿斯普洛斯,性格溫和又博學,善良又重感情,雖然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卻隱隱顯出一股上位者的作風來。

  如果要說的話,在這一屆聖鬥士候補中,最為出色的當屬阿斯普洛斯和希緒弗斯這兩個。

  這天阿塔蘭忒照例毆打了馬尼戈特(挑釁者)一頓之後,抄小道回射手宮路過偏僻的小訓練場的時候,無意間看到一群人對著一個傢伙拳打腳踢,一邊打還嚷嚷著「居然偷看你哥哥訓練,你到底是想做什麼?」那個傢伙好像是負責候補生訓練的雜兵首領?

  「哥哥?」阿塔蘭忒挑起了眉毛,隨即她看到另外一個身影出現在那裡似乎在辯解什麼,擋在那個帶著面具的少年面前的辯解著什麼的似乎是阿斯普洛斯?自己沒聽說過他有個弟弟啊?她站在那裡看了一會,隱隱約約聽到什麼「暗星」什麼「背叛」的,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不過還是打算快點離開——她還沒有無聊到牽扯進這些事情當中去——暗星制度既然存在,就有它的道理,她沒傻到認為自己覺得不公平然後義正詞嚴的說幾聲再上去給點藥湊湊近乎就能和暗星還有阿斯普洛斯成為朋友——正主兒都沒說什麼呢,她著急什麼?阿斯普洛斯看上去和他的兄弟感情很好的樣子,說不定他會為了讓弟弟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陽光下而努力往成為教皇的方向發展呢。

  制度改革是需要魄力和權力的,而他阿斯普洛斯不缺少魄力。

  阿塔蘭忒在所有人都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溜回射手宮洗澡去了,訓練了一天渾身黏糊糊的一點都不舒服。

  當她躺在床上研究人體穴道的圖繪時,希緒弗斯走到她身邊往床板上一坐,「別躺著看書,小心對眼睛不好。」說著伸手將人體繪圖將阿塔蘭忒的手上搶走,阿塔蘭忒撇了撇嘴爬起來推他,「別坐在我床上,一身汗臭。」

  「我洗澡了的。」他指了指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和還有點濕答答卻沒有滴水的頭髮。

  「我今天看到阿斯普洛斯他家弟弟了。」阿塔蘭忒用手臂枕著頭隨口說了一句。

  「哦。」希緒弗斯似乎不吃驚的樣子。

  「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你說德弗特洛斯嗎?」

  「德、德芙?」這不是巧克力麼?!阿塔蘭忒想起那個孩子一身很健康的巧克力膚色,頓時覺得這個名字真是很應景——那他哥哥不成了大白兔奶糖?阿斯普洛斯原本在希臘語中就是「白」的意思。

  「是德弗特洛斯,不是德芙。」希緒弗斯拿下毛巾繼續擦頭髮,「要說的話,那是個不會遜于自己哥哥的男人——擁有那樣強大的小宇宙卻能面對自己弱小之人的無端責備而不濫用武力——是個很善良的人。」

  「善良?」

  「啊,和阿斯普洛斯一樣,善良而且溫柔——唯一要說的話,就是有點太自卑了,在如同太陽般的阿斯普洛斯的光輝下,他就像是影子一樣。」希緒弗斯終於不再蹂躪他的頭髮了。

  「你好像和他很熟啊?」阿塔蘭忒終於回過味來。

  「有的時候我會暗中幫阿斯普洛斯給德弗特洛斯送藥膏和繃帶——說真的,毆打德弗特洛斯的人也沒幾個有能力給他造成重傷啊。」希緒弗斯露出一個充滿聖父光芒的笑容,隨即他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也就只有德弗特洛斯這樣的好脾氣才能忍讓吧,換成馬尼戈特……」他的嘴角扭曲出一個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弧度,「你今天又把他揍了一頓?」

  「那是他自己過來找揍好吧?」阿塔蘭忒翻了個白眼,「不過說真的,他們兄弟感情真好啊。」

  「是啊,阿斯普洛斯一定在為了弟弟能夠光明正大的出現在聖域,不用偷看自己訓練而努力著吧。」希緒弗斯微笑道,「他一定會成功的。」

  「希緒弗斯!你說他會不會……」

  「噓!」希緒弗斯將食指放在嘴唇上,「我們知道就好了,別說出來。」他從床上跳下來,「我回去睡了,你也早點睡。」

  阿塔蘭忒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天的訓練還是以馬尼戈特的挑釁為開頭的——他成長的很快,不久前學會了巨蟹座的第一個絕招「積屍氣冥界波」,只見他捏著拳頭皮笑肉不笑的對阿塔蘭忒道:「哼哼,平時我總是被你揍得鼻青臉腫,看看這次我不把你的面具掀下來再揍你個滿臉開花!」

  此言一出,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向他看過去,馬尼戈特一頭霧水的看向其他人,怎麼了?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不是每天都這樣嗎?怎麼今天就統統往他這裡看了?

  「那麼,親愛的馬尼戈特同學,你是想娶我呢?還是想被我殺掉?」阿塔蘭忒咬牙切齒的聲音鑽進他的耳朵,「嘎?」他果斷當機了。

  「你給我去死吧!!!!!!!」

  於是不出所料,當天蟹苗君被一通前所未有的胖揍。

  這個笑話在聖鬥士候補中流行了很久,直到某人成為了巨蟹座黃金聖鬥士之後,還有人拿出來打趣他,「這不當時我不知道還有這事麼!老頭子也不和我說說!明擺著就是想看我出醜吧!」每當這個時候馬尼戈特都會惱羞成怒的這樣回答。

  至於艾俄羅斯和希緒弗斯?

  他們表示:啊呀,馬尼戈特你不是沒死麼?別這麼小氣。


第五十五章

  雨淅淅瀝瀝的打濕著街道,就算是葬禮才會放飛的白色鴿子都停在鐘樓不願意展翅,這十八世紀的街道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突然它們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原本埋在翅膀下面的小腦袋紛紛抬起來,像是被驚嚇到了一樣展開翅膀撲剌剌的沖出了鐘塔。

  雨中正走著一個像是喝醉了酒一樣,又像是在跳舞一樣穿著邋遢西服帶著搞笑高帽的男人。懷裡抱著一個破布團,仔細一看,哪裡面卻似乎是一團什麼都看不清的黑色,就像是整個宇宙那樣的黑色。

  「啊啦啊啦,怎麼辦怎麼辦呢?要把您放到哪裡去呢?嘻嘻,很快就能找到了喲,哈~迪斯大人~」男人的說話的語調帶著奇怪的口音,一邊像個小丑一樣蹦蹦跳跳,一邊抱著那團黑色搖搖晃晃的前進嘴裡不停發出沉醉的嬉笑聲,像是……

  像是一個劇作家,在為自己精心編寫的劇本的首次公映而欣喜若狂那樣。

  男人蹦蹦跳跳的遠去,在他踏過的水塘上又踩上了一隻腳,然後瞬間,無論是雨滴還是飛翔的白鴿,亦或是男人懷中湧動的黑暗,或者說男人本身,全部都靜止了,不是出於時間靜止,而是「世界」靜止了。一切的運動,一切的流動,包括時間,包括「世界」在內,全部都停止了。

  「傑作啊。」踏在水面之上的,那雙運動鞋的主人這樣讚歎道,「真的是傑作啊,不管是哈迪斯還是你。」她晃悠悠的走到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跟前,「作為對配得上孤寵愛的優秀編劇和演員的獎賞。」她露出一個微笑,在男人的眼前打了一個指響,一瞬間的靜止的一切再次運動起來,白鴿掠過頭頂,雨水落到水塘中去。

  男人則繼續抱著還是小宇宙狀態的哈迪斯往前奔去,對曾經發生的一切毫無知曉。

  「天魁星梅菲斯特杳馬,不要辜負孤的寵愛啊。讓你的演員們在這名為地球的咕嚕嚕轉的舞臺上旋轉起來吧,哪怕是你自己也拿來取悅孤吧。」還特地將烙印在你靈魂上的人格化封印解除了呢,「話說回來,那兩個傢伙也是天才啊,硬生生將殺那小女孩全家的兇手掰成了唯一的親人。」

  黑暗在她的背後延展開來,打開一個似乎沒有盡頭通道,主宰「世界」的神消失在那通道裡面。

  「特地將自己人格化,就是為了更好的享受所謂的樂趣嗎?混沌大神殿下。」一團虛無之中傳來恭敬的聲音。

  「注意你的分寸,柯洛諾斯,孤就算是人格化也不是你有資格指摘的。」威壓讓屬於時間的虛無之聲安靜了片刻,隨即混沌神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孤倒真是好奇,你到底對你的人格化產物做了什麼讓他以為他是被你抹殺的弟弟?」

  「特地將自己人格化之後您真是越發任性了。」蒼老的聲音這樣說道,無形無相的時之本體這樣感歎,「高階的人類可以通過領悟眾神意志從而達到『神格化』的高境界,身而為神的『秩序本體』們為了達到平衡也會誕生名為『人格化』的產物——只有您喲,至高無上的混沌神,您是不用誕生人格化產物來達到平衡的,包容萬物的您本身就是平衡的,為何特地誕生人格化?」這番話像是再解釋,也像是在扯開話題。

  「因為……」混沌人格化的產物將食指放在下唇那裡,擺出一副屬於少女的天真可愛模樣,讓無形無相的時之本體感到一陣惡寒,「很愉悅嘛。」

  「用著感受了人間快樂痛苦的身體,用瞭解人的七情六欲,乾淨骯髒的軀體,俯瞰匍匐在地上的,在泥潭裡掙扎的人類,骯髒也好,崇高也好,這個世界真是美妙到讓孤找不出任何指摘的地方啊,在充滿恐懼的地方一起顫抖,在光輝美麗的感情中一起感動,這就是孤人格化的目的啊,為了……這個美麗到讓孤無可指摘的世界,混沌和秩序完美的結晶——人類。」

  她張開雙臂高高舉起,就像是最初的最初她所做的那樣,只是口中所吟誦的不再是j□j的言語,而是對現世的歌頌。

  「貪婪,淫|欲,暴怒,殘虐,背叛,嫉妒,忿恨,欺騙……」

  「然後是……」

  「善良,堅毅,忠誠,正直,溫柔,憐憫,喜悅,恬淡……」

  「人真是最值得孤的寵愛啊,為什麼完全相反的兩種感情會在同一副軀體裡面糾纏爭奪呢?疾病,殺戮,分別,死亡,天災……為什麼黑夜越是濃重,燭火的光輝越是耀眼呢?」她近乎病態的念叨著,蒼白臉上浮現出紅暈,「多麼多麼值得驕傲啊,這樣的種族,既智慧又愚蠢,既暴虐又溫柔,人真的是優秀的種族啊,比只知道善的天使,比只知道惡的魔鬼都要優秀啊!這樣讓孤著迷的種族啊。」嘶啞的聲音表達著心胸中熔岩般的感情,她突然放下雙手冷靜笑道,「接下來,看看孤寵愛編劇會獻給孤一個什麼樣的舞臺劇吧。」

  主宰世界的存在最愛的種族——人類。

  ……

  「唉唉,你總是在你哥訓練的時候偷窺真的沒有關係嗎?」阿塔蘭忒抱著胸靠在樹上對正在給自己的傷口上藥的德弗特洛斯說道,因為希緒弗斯最近開始忙起來,阿斯普洛斯也不可能一直盯著自家弟弟,有的時候送藥這件事就就交給了阿塔蘭忒。

  帶著面具的少年一言不發,安安靜靜的上完藥包紮好傷口,默默將藥箱還給阿塔蘭忒,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就這樣沉默的轉身離開了,「這傢伙還真是不喜歡說話啊。」看上去好像是有心事的樣子?她現在和德弗特洛斯說的過話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句。

  「算了,就算有他們自己能解決的事情。」說到底自己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在他們兄弟兩個之間的事情上指手畫腳呢,德弗特洛斯時常偷窺阿斯普洛斯訓練,應該是出於對於哥哥的崇拜?——真是複雜啊,不過這種感覺她多少能夠明白,就像是自己,偶爾也會用充滿崇拜的眼神看艾俄羅斯那樣。

  強大,光輝,正直,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當然,希緒弗斯也不差啦,就是年紀還小,完全不夠男子漢的成熟味道啊……

  呸呸……她才不是大叔控。

  不過最近艾俄羅斯師父頻頻趕往教皇廳,似乎是有什麼非常緊急的事情要召集現存的全部黃金聖鬥士,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是阿塔蘭忒總覺得事情似乎很嚴重的樣子,她只是一介普通訓練生,這種事情的原委當無從知曉。

  而在那之後,艾俄羅斯離開了射手宮,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一年,希緒弗斯十四歲,阿塔蘭忒十歲。

  四年後,射手座聖衣回來了。

  艾俄羅斯卻沒有回來。

  那個會各種惡趣味欺負弟子卻時常傻爸爸氣場發作,公私分明訓練從不留情嚴苛卻經常會給他們師兄妹開小灶各種寵愛的師父艾俄羅斯,沒有回來。


第五十六章

  平時沒有多少人的競技場現在坐滿了人,射手座黃金聖衣的爭奪戰已經進入最後一場,阿塔蘭忒對決希緒弗斯,一年前,出去尋找雅典娜化身轉世的艾俄羅斯不幸遭遇掙脫封印邪神,以一己之力再次封印,同時,也不幸犧牲。

  當殘破的射手座聖衣出現在射手宮上空的時候,它閃耀出的光輝讓太陽都黯然失色。

  兩個孩子並不知道他離開聖域的原因。

  阿塔蘭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作為哥哥的希緒弗斯只是將手放在她的頭上,就像是幼時她跌破膝蓋時那樣,輕輕的揉著她的腦袋,作為哥哥的他是不能哭的,因為艾俄羅斯將一切都交給了他,他的信念,他的承諾,包括他的決心,一切都交給了自己。

  「我們雙拳所守護的東西,是比任何東西都要高貴的存在。」這是艾俄羅斯留給自己的最後留言。

  他深呼吸一口氣,擦掉嘴角被阿塔蘭忒狠狠揍了一拳而流出來的血,伸手向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面具雖然全是裂痕卻沒有掉下來的阿塔蘭忒伸出手,後者握住,從地上爬起來,指了指希緒弗斯的右臂,後者忍不住笑了,他被阿塔蘭忒的小宇宙弓箭傷到右臂,看來需要去女神之泉療養一段時間。

  而阿塔蘭忒,敗在聖辰閃耀脈衝之下,她覺得自家師兄這還是留手了的——這是他們兩個約定好的,在爭奪聖衣那天都拿出自己全部的實力來向自己的老師致敬。

  希緒弗斯緊緊處理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兄妹兩個對著競技場上方穿著黑色教皇袍,帶著三重冠和面具,帶著希臘十字架的教皇賽奇大人單膝下跪。爭奪聖衣的最後贏家已經出現,不出意外的落在了他所看好的希緒弗斯身上。

  閃耀的金色戰甲自半空中散落開來,如同是等待多時一樣裝配在希緒弗斯的身上,那個樣子讓阿塔蘭忒想起艾俄羅斯穿著聖衣的時候,仿佛是在希緒弗斯身上看到了艾俄羅斯的影子,阿塔蘭忒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黃金聖衣什麼的,真是好想穿一次試試,那感覺一定倍兒棒。

  因為沒有得到射手座黃金聖衣,阿塔蘭忒依舊只是以候補生的名義住在射手宮,看她低著頭一副不甘心的樣子,剛剛拿到聖衣的希緒弗斯忍不住像小時候那樣坐到她身邊,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怎麼了?」

  「我要參加半個月之後的獵戶座白銀聖衣爭奪戰。」小丫頭現在已經是十五歲的姑娘了,她往石床上面一躺,整個人都像是歇了一口氣一般,轉而爬起來,那張面具將她的表情盡數擋住,希緒弗斯卻始終覺得她在用怨念的眼神盯著自己,仿佛可以在自己的胸甲上燒出一個洞來。

  「那你要加油嘍。」他收回手,露出一個鼓勵的微笑。

  阿塔蘭忒鼓起臉瞪著死魚眼看了他半天,那張臉上的笑容都不帶僵化的,好定力,她咧了咧嘴,「阿斯普洛斯拿到雙子座黃金聖衣了?」

  「嗯。」希緒弗斯點了點頭,「對了,阿塔蘭忒,我要出去一段時間,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在射手宮。」

  「到底是什麼事情?」阿塔蘭忒知道他被教皇大人叫去教皇廳一通長歎,出來之後就一直皺著眉頭,她抓住希緒弗斯的手,那上面都是粗糙的老繭,就像是鋒利的刀刃一樣堅硬,「雖然不清楚是什麼事情,但是一定是大事吧,現在陸陸續續有魔星覺醒,但是……」小丫頭將目光投向教皇廳,「希緒弗斯,認真回答我一個問題,雅典娜女神到底在不在教皇廳?到底在不在聖域?還是根本沒有降生?」即使隔著面具,希緒弗斯也能感受到阿塔蘭忒嚴肅的目光定格在自己臉上。

  他從來不會對自己的小妹妹撒謊,但是這一次……「沒有關係,不管是多大的困難,我們都能夠度過。」他看著阿塔蘭忒,那種讓人安心的可靠眼生曾經無數次鼓勵她度過難關,既然希緒弗斯這麼說……

  「好啦!我也不是要故意打聽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我是那麼不知好歹的人嗎?」阿塔蘭忒將希緒弗斯連推帶搡的推出了房間,「晚——安——笨蛋師兄。」她這樣念叨到,砰的一下拍上門將希緒弗斯關在了外面。

  半個月之後阿塔蘭忒毫無懸念的得到了獵戶座白銀聖衣,但是她卻更加怨念自己沒有拿到射手座黃金聖衣了,白銀聖衣的覆蓋率不能和黃金聖衣相提並論,小宇宙加成也簡直不能同日而語,最最重要的是……

  啊,沒錯,除了黃金聖衣,其他聖衣的基本配備就是:胸甲,超短裙般的裙甲有的還沒有,護臂,護肘和腿甲,以及連頭盔都不能算的護額——這他喵的有個毛線用啊,連腦震盪都不能防吧!

  如果是女聖鬥士穿,那麼還要更坑爹一點,天鷹座是聖衣那就是一金屬bar加金屬小褲褲,當阿塔蘭忒試著打開被稱為潘朵拉之盒的聖衣箱,並且將獵戶座聖衣手動穿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啊哈哈,聖衣自動進化胸|部的胸甲並且貼合自己的身材什麼的真的很先進很好,她也能感受到從聖衣上傳來的生命和小宇宙的波動。

  但是,這無法阻止她擋住自己腦海裡波濤洶湧的吐槽,根據上面關於除去黃金聖衣之外的聖衣覆蓋率的吐槽,聰明的你應該明白她覺得自己身上的聖衣像什麼。

  沒錯。

  像情、趣、內、衣。

  掀桌!這他喵的破聖衣是什麼惡趣味啊!明明打開的時候保守的估計一下起碼腹部能遮住吧!她沒興趣學讓葉那姑娘用繃帶把自己胸|部裹裹然後穿著小褲褲套聖衣啊!我知道聖衣和自己融為一體最好是不要穿衣服最好是果穿啊但是你叫我一下子怎麼適應啊!我沒興趣穿著情|趣內|衣滿聖域的跑啊!

  讓葉是她認識的一個來自嘉米爾的姑娘,她一般不在聖域修煉,小姑娘年紀不大發育到很超前……

  作為被承認的白銀聖鬥士,她也改開始帶屬於自己的訓練生,由白銀帶出來的大多都會去爭奪青銅聖衣的使用權,但是有一些是不用的,比如說一直作為後勤工作的雕具座聖衣和玉室座聖衣——他們不需要太強的戰鬥力,因為是後勤部。

  她最後勉強選擇了讓葉的做法,用繃帶將自己的身體纏繞包裹嚴實,然後再換上聖衣——她是不是該感謝獵戶座聖衣起碼給了她裙甲而不是像天鷹座,變色龍星座那樣直接連裙甲也不給?

  獲得了聖鬥士資格之後,她也該搬出射手宮住到自己的宿舍去,外出將近有半個月的希緒弗斯終於回來了,而像往常一樣進到阿塔蘭忒房間的,偉大的新射手座黃金聖鬥士大人第一眼看到正在拆卸聖衣護臂的阿塔蘭忒的時候,他一下子愣怔了,隨後眼神可疑的漂移了一下,最後正色道:「恭喜你,成為白銀聖鬥士了。」糟糕……都快忘記阿塔蘭忒今年已經十五歲了。

  「啊,是啊,你剛剛那個表情是怎回事。」阿塔蘭忒挑眉,一隻眼大一隻眼小的看著希緒弗斯,當然,隔著面具對方看不見她的表情。

  「沒,沒什麼。」希緒弗斯的別過臉去根本不看她,「你現在是打算搬出射手宮嗎?」

  「我說希緒弗斯你到底怎麼了?」阿塔蘭忒覺得自己的眉毛都快飛到頭髮裡去了,「啊,」隨即她明白了原因,「你丫是不是想多了?」語氣那是實打實的鄙視,希緒弗斯你這個聖、處、男……

  「不是……只是一下子不能習慣……看你應該也不是很習慣,要不然我借你個披風?」他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最後……「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以後會注意的。」非常誠懇的道歉,而此時阿塔蘭忒也終於注意到了問題所在——這貨進自己房間從來不帶敲門的!

  雖然每次來都是自己完成訓練洗完澡或者吃完飯的時候,但是作為一名男性,進女孩子房間我行我素從來不敲門這種事情,對於對自我素養和行為要求極高的希緒弗斯來說幾乎是不可思議的。

  只能解釋為,在他心裡阿塔蘭忒還是那個流著鼻涕跟在自己伸手要糖吃的小丫頭片子——而此刻,女孩換上聖衣之後的樣子,才讓他真正明白,小妹妹已經長大了。

  自己已經不能在隨隨便便進出她的房間了。

  「安啦,我打算搬去分配給白銀聖鬥士的單間,以後來找我的話記得敲門就好了。」阿塔蘭忒大方的做女漢子狀拍了拍希緒弗斯的肩膀。

  希緒弗斯剛想說什麼,看到阿塔蘭忒右手握拳敲打了一下自己左手掌心,「教皇大人叫我到教皇廳去,差點忘記了。」她重新將護臂套上手臂,一把搶過希緒弗斯說的披風套在身上,「我去了,東西不多,你幫我整理一下。」

  說著就一陣風的離開了射手宮,希緒弗斯望著自己亭亭玉立的小妹妹的背影,最終無奈的笑著搖了搖頭,幫她整理起東西來。

  小妹妹長大了是個大姑娘嘍——這個時候的他忍不住這樣想到——不能像以前一樣總是和她膩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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