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荒的真實身份
又是深夜才回到籐原家,不過好在威娜的神器直接把他們送到了院子裡,避免了那長長一段路程。雙腳落地的那刻,夏悠下意識地抬頭望向雲霧間的明月,眸中星光微閃。
在威娜給出提示不久後,她的心中就隱約浮現出了一個答案。
在日本的傳說中有著八百萬神明,能與月亮扯上關係的一抓一大把,還不一定能夠盡數捋得清楚。畢竟當代眾神混到這個份上,誰不會給自己扯點高大上的背景或響噹噹的名號做門面呢?
但在這八百號神明中,有兩位與月亮相關的神明在這個國度中是家喻戶曉的角色,其一便是有名的月亮天女輝夜姬。
這位神女常在教育課本中露面,因為自身故事帶著幾分童話般的浪漫色彩,流傳的故事廣為人知,但威娜所說的人不可能是她。
男性神明。
能讓作為七福神之一的毘沙門天流露出那樣畢恭畢敬的神色,除了那位神明以外,夏悠再也想不到第二個了。
伊邪那岐是日本神話中的父神,他是諸神的父親,也是神話的起源。
傳說,這位父神從黃泉歸來後清洗身體,在清洗左眼時誕生了太陽女神天照,負責司理高天原。而他的右眼,則誕生了另一位掌管黑夜的神明——月讀命。
比起常常出現在教材與逸聞中的輝夜姬和被奉為皇室祖先的天照女神,月讀命雖然同樣大名鼎鼎,但卻有著更多的神秘色彩,後世之人甚至不清楚他是男是女。
但不管如何,這些身份還在如今眾神之上的神明,大多都深居簡出亦或行蹤不定。夜斗曾說過他獲得高天原戶籍也有一年了,期間在高天原參加過大大小小數個神議,但天照卻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神。
一開始聯想到月讀命的時候,夏悠心下是認為不可能的,對方就好像水中月鏡中花那般遙遠飄渺,因此甚至覺得自己猜錯了。
但是,伊勢神宮內天照皇太神宮的文獻裡曾明確地記載過描述月讀命的話,說他是一位銀灰髮色,穿著紫色御衣並佩戴太刀的男性。
穿著紫色御衣,佩戴太刀……除了髮色與文獻描述的不同外,她認識的荒不就總是這樣一身打扮嗎?
夏悠皺著眉頭,腦中飛快地閃過一道靈光,隨後迅速地被她在腦海中緊緊抓住。
她想她已經知道荒的確切身份了。
在三重縣的伊勢神宮中有幾所別宮,其中一所叫月讀宮,主祭神是月讀尊,而還有一所別宮則叫做月讀荒御魂宮,主祭神是月讀尊荒御魂。
荒御魂……
夏悠凝神間,眉梢微微一動。
「御魂」是日本神道教中的概念,指任何一個生靈都具有四種不同性質的魂,魂所佔比例的不同造就了生靈們不同的性格。而荒魂便是四魂之一,是「勇」的根本之源,也是表達人類鬥爭與忿怒之心的魂。
若她所料不錯的話,荒應該就是月讀命四魂中被獨立出來的荒魂。
這一刻,夏悠覺得可能自己真相了。
只是,荒魂總被認為常常出現在有戰爭或災害時。那麼荒作為月讀命的特殊獨立身份,他隱藏在平安京的宮廷之中,又是為了什麼大事呢……?
不想不知道,仔細一琢磨頓時被嚇一跳。
夏悠的性子向來有些順風狂上天逆風慫成狗,一想起自己之前在宮中學習的時候沒少頂嘴故意慪他,不由哆嗦了一下額頭冒出一片細汗來。
希望這位超級巨佬不要跟她這種小萌新一般見識……
「你怎麼了,是累了嗎?」茨木見她落在庭院裡恍恍惚惚地發呆,不由皺眉關懷道。
「沒……沒有。」夏悠回過神來,看了眼神情淡淡的茨木,欲言又止。
茨木今天的神色顯得比往常要冷淡很多,雖然這份冷淡不是對她的,但夏悠還是能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對方就差把「我很不爽」幾個字寫在臉上了。既是因為撞上了奴良陸生,也是因為和高天原的神明起了點小摩擦。
「茨木,那個……你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歡高天原呀?以後如果還有什麼事情,我一定不會再拉著你去了。」
茨木皺了皺眉頭,語氣因不爽而顯得有些冷,「我是很討厭高天原那群傢伙,不過這和你無關,只要是在這個世界,你去哪我都會陪著你。」
「當然,你能少往那裡跑的話,再好不過。」末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不過夏悠真要讓那處跑,他也攔不住。已經發過誓再也不對夏悠生氣,那他就只能自己生自己的悶氣了。
「雖然神明和妖怪自古卻是站在對立面,不過現在這個時代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嘛,你看威娜不是蠻好的……」夏悠小心翼翼地問著,心下有些糾結。
看得出茨木是真的不喜歡他們,關於荒的身份,她也不好貿然提起了,現在和對方聊這個,那不是明擺著惹他不快嗎?
「別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你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會對你的身份心懷芥蒂。」
注意到夏悠說話弱聲弱氣的,茨木反應過來自己這副模樣可能嚇到了她,他從不痛快中找回幾分理智,緩和臉色溫聲道:「你別介意,我剛剛不是在對你擺臉色。」
「我明白。」夏悠點頭微微一笑,心下有些動容。
這個妖怪在她面前,真的將脾性收斂了許多……
茨木抿了抿唇,夜晚微涼,他直接抱起衣衫單薄的夏悠躍入房間的窗口中,「雖然大江山幾乎沒有和神明起過正面衝突,但那群傢伙也沒少在背後給妖怪使絆子,不然你以為我們惡鬼之流的形象是從何而來?」
在那個時代,妖怪和神明的界限遠比如今模糊,妖怪因為行善而被人類信仰供奉成神的例子簡直不要太多。而競爭關係無處不在,哪怕如今守護神們還會因為人類佩戴了多個御守而互相慪氣,更別說是遙遠的平安時代了。
一塊土地上,人類的數量總共就那麼多,若有新的神明崛起,其他神明的信仰者與供品自然就會被分走。
為了信徒和存活問題,神明之間互相挖坑的例子多不勝數,更別說抹黑妖怪了,誰叫妖怪指不定哪一天也會變成神明來和自己瓜分信徒與香火呢?
「人類總道大江山住滿了殺人吃人的惡鬼,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殊不知我們手上所沾染的血,基本都來於山林中的流寇強盜,就像十多年前你和我遇上的那種人。」
「那種螻蟻,難道不該被毀滅嗎?」
「這種事若神明出手,叫除暴安良平定一方,若是妖怪出手,就變成了他們口中的惡鬼吃人不吐骨頭。」茨木冷笑了一聲,嘴角的笑容帶著明晃晃的不屑,「當然,做神明哪有當惡鬼自在逍遙?我才沒那麼多閒功夫去保護普通人,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不隨意壓迫他們已經很給面子了。」
夏悠被他抱在懷裡,忍不住悄悄抬頭偷瞄了他一眼。
其實她很想說,茨木這副又凶又冷的表情,在月色下看起來真的很像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修羅……
「不過,我與摯友才懶得和這群虛偽的雜碎計較,只是總有不自量力的除妖師想要踩著我們的屍體斬獲榮光財富,即不堪一擊又比誰都貪婪,跟蚊子似得爬上來咬你兩口實在煩不勝煩。」
這就是為什麼他那麼討厭神明的原因。
茨木承認,的確有那種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給人類帶去福祉的神明,可在語言行動上踩著妖怪捧高自己的神明的也不在少數。由於後者帶來的極差體驗,他自然對這一群體都沒什麼好印象。
茨木動作輕柔地把她抱到床上,神色不爽地輕哼了一聲,「所以,你講的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看他們不爽。」
「你就算說我那個地什麼……地圖炮,我也認了。我今天就是要地圖炮,高天原那群傢伙沒幾個好東西!」
「噗——咳咳!」
夏悠本來還因為這話題過於嚴肅而感覺心裡有些沉重,但看茨木撅著嘴,一副倔強到了極點的變扭模樣,差點沒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傻妖怪……流行語學的倒挺快。
但傻歸傻,她怎麼覺得這傢伙可愛的緊呢?
「嗯……你說得對,妖怪有善良的,神明自然也不全是好的。」
古往今來,妖怪被打上刻板的惡之標籤,相較之下,的確受到了更多不公平的待遇,夏悠能理解他的想法。
茨木的臉色慢慢緩和了下來,其實他很少提起這事,也討厭提這些事,但他就是想在夏悠面前說,想要得到對方的認同與理解。
夏悠的回答無疑讓他是滿意的。
「算你還沒那麼蠢,不至於被高天原洗腦的團團轉。」茨木輕哼了一聲,抬起下巴彎了彎唇角。
嘖,這才幾天,連什麼叫洗腦都知道了。
夏悠憋著笑意,坐在床上輕輕抖動著肩膀,不至於讓自己笑的太明顯。
「不准笑了,快閉上眼睛立刻睡覺!」茨木望著她閃閃發亮完成月牙的星眸,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挪開,一把將薄被扯開蓋在她的身上,「明天早上不許早起。」
已經連續好幾天都在熬夜了,電視上都說年輕人不能經常熬夜,否則會變成禿頭的。他很喜歡夏悠柔順發亮的長髮,可不想自己的伴侶變成禿頭。
「我知道了,你也快睡。」夏悠吐了吐舌頭,蹬著腳丫鑽進了被窩裡,躺下揮揮手和他道晚安。
才溫順了沒兩天,這麼快就露出又凶又霸道的本性來了,這才是她印象中那個熟悉的茨木啊……
茨木見她乖乖聽話地躺下了,方才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回到了客房。說起來,每次一看到她的笑顏,心中便也會不知不覺地被她感染,逐漸將所有的悶氣與不快都拋在了腦後。
果然他還是喜歡和夏悠待在一起,不過,和摯友在一起的日子也很快樂。說起來好幾天不見,他心底已經開始思念起摯友來了,原本不急著回大江山,現在卻盼著那個陣法趕快修好。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最喜歡的女孩子帶去給自己最喜歡的男人見見了。
第39章 差點嚇萎了
夏悠一邊蹲在家裡畫陣法,一邊密切地關注古川愛子案件的走向。
她用紙張剪成小紙人,有償拜託了家周圍一隻安安靜靜的小妖怪,悄悄摸進毛利事務所去打探情況。那位偵探不負她的所望,很快察覺到了森下純一與原健司的反常,又檢查出了殘留藥品的不對勁,與警方對二人進行了仔細調查。
若那位偵探的智商與能力當真配得上他的名氣,想必森下純一和原健司很快就要入獄了。
高天原的裁決比警察局要快一步,夜鬥將他掌握的第一手情報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了夏悠。
「橋姬那傢伙啊……在很久以前被人類奉為水神的時候,也是有屬於自己的大神社的。」夜斗癱在沙發上,毫不客氣地把零食往自己嘴裡塞,含糊不清地道,「那個時候人類害怕她,所以主動向她呈上供品。」
「然而如今這個時代,很多人已經不信神明了,就算信的話,信仰的也是福神之流能夠帶來財富與吉運的神,她的信徒自然而然也越來越少。」
由於害怕自己終有一天會消失,所以才想拋棄神格重新變回妖怪。
作為一個十八流默默無聞的小神明,夜斗很能體會橋姬那種害怕與惶恐的心情,這千年來,他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樣的不安中度過的。
「唉……」夜斗悠悠地看向窗外,神色感歎。
他同情橋姬,但不能認同橋姬傷害別人的做法。
「那麼她被處死了嗎?」
「不,只是經歷了換代。」夜斗搖了搖頭,「因為這個世界上信仰她的人雖然少,卻並沒有完全消失。」
夏悠會意地點了點頭,夜斗曾經告訴過她,神明是會「死亡」的,但他們的死亡分為兩種不同的含義。
一種就如文字表面上那樣消失不復存在,沒有人會記得他們。
另一種便是換代了,神明因各種意外,如染上無法治癒的安無疾病,亦或犯事被高天原處決的話,該神明的神體便會被摧毀,重新迎來新生,不再擁有以前的任何記憶。
至於換代過後的神明還是不是曾經的那個他,就難以分說了。
「那……等到再也沒有人記得橋姬的那一天,她不還是會正式走向消亡嗎?」
夏悠所說的無疑是夜斗這樣的神明最害怕的事情,他緩緩點了點頭,正經的表情難得不想平時那麼吊兒郎當,
「是啊,這樣也是另一種殘酷呢。」
夏悠不禁想起了荒。
在這個世界裡,不管是荒還是月讀命,在她生命過去的十六年裡,從來沒有與她有過任何交集。這是不是意味著,或許他們也經歷過換代,所以於這個時間線上,並不記得曾經有過她這樣一個孩子呢?
準確的說,荒被月讀命獨立出來之後,應該是一個全新獨立的個體了,他擁有自己的人生經歷與和月讀命截然不同的記憶。
不知道他最後是經歷了換代,還是回到了月讀命的神體中。
沉思間,夜斗「嘎吱嘎吱」吃零食的聲音把她拉回了現實中,看著那一桌子的垃圾袋子,夏悠抽了抽嘴角。
「你怎麼這麼能吃,幾天不見胖的跟豬一樣。」
「有嗎?我可是很注重自己身材的。」夜斗下意識地捏了自己的臉蛋幾把,眉飛色舞地道,「好像是胖了點,沒辦法最近吃得好嘛。」
「哈哈哈,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替我在事務所找了份工作,我和雪音目前已經脫離赤貧階級了。我想再奮鬥個幾年,很快我就能夠給自己修建一個大神社了!」
夜斗平時看起來雖不著調,但工作卻很拚命,在這方面的熱情無人能比,
「那就提前恭喜你了……不過,你倒是留點零食啊喂!這都是茨木喜歡吃的……」
這話一出,夜斗頓時像聞著了腥味的貓,放下零食瞇著眼睛湊過來,神神秘秘地道:「該不會……短短一陣子,你就已經被她攻略成功了?」
「進行到哪一步了,說說看?」
望著他眼中熊熊的八卦之火,夏悠翻了個白眼,「你還是繼續用吃的堵上嘴吧,我去院子裡收衣服!」
「唉,有女朋友真好,什麼時候我每天回到家裡,也會有一堆喜歡吃的零食在等著自己啊!」
這日下午,籐原家中來了幾位身份不同凡響的客人,具是精神奕奕西裝革履的上班族模樣打扮的青、老年男子,夏悠數了數約莫有八個人,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個黑色的大箱子。
他們以尊敬的姿態簇擁著一個人,而為首那個空手的人……卻是一個雪玉可愛的十來歲小男孩。
「初次見面籐原小姐,我是惠比壽。夜斗先生也在這裡啊,真巧。」
小男孩的聲音清脆響亮,衣服整齊,小皮鞋擦得珵亮,更像是一位富人家的小少爺。總而言之,看到這群人,夏悠的第一印象就是從內到外都散發著「我很有錢」的土豪氣息。
果不其然,惠比壽講明自己的來意是遵循威娜的承諾,代替高天原來給她和茨木送懸賞金的。
當那大箱子閃閃發光的嶄新鈔票擺在自己眼前的時候,別說夜斗的薯片嚇得掉在了地上,就連夏悠也倒吸一口涼氣,顫抖著摀住了自己的心臟。
「這、這……這麼多?」
每個箱子裡,全都是最大面值一萬日元的鈔票。
「這一共是多少錢?」夏悠驚呆了。
「一共是五千萬日元。」
惠比壽的道標神器,那個叫嚴彌的灰髮老者儒雅溫和地解釋道:「原本高天原的賞金是兩千五百萬日元,不過考慮到是兩位大人共同完成懸賞的,惠比壽覺得應當一視同仁,所以自掏腰包將懸賞金翻倍。」
「這這這……」
自掏腰包將懸賞金翻倍,居然說的這麼平淡輕鬆?
五千萬日元是什麼概念?如今社會上每年的個人平均年薪也不過在四百五十萬日元上下,這幾大箱子就相當於他們十年的薪水。
雖然籐原滋這樣的高學歷大企業資深元老每年也有接近一千萬日元的年薪,但他已經屬於少數尖端的佼佼者了,這幾大箱子擺在夏悠面前,讓她有種買彩票撞大運的不真實感。
她們家在友枝町這個地段的新房子也才四千多萬日元呢,這麼一大筆財富落到手裡,夏悠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張。
「籐原小姐,請不要感到不安,這是你們應得的。二位為高天原拔除潛藏已久的隱蔽禍患,惠比壽認為你們當得起這筆數額的懸賞金。」
老者微微一笑,目光慈愛而平和。
這點錢對惠比壽來說並不算什麼,在他手下工作的神器們,每個人的月薪都是四百萬日元起步的。
而且,這個意見是他提出來的。惠比壽去年才剛剛經歷過換代,如今一副年幼的模樣,很多事情還處於重新學習的階段,人情世故方面的處理還需他來幫襯。
他已經從威娜的暗示裡得知了眼前的小姑娘是誰的孩子,不管怎麼樣,與對方交好總是沒錯的。
「承蒙您對我們的肯定,只是這這……這不太好吧,數額也太大了。」夏悠抽了抽嘴角,「而且你們就這麼放在這裡,我都擔心家裡會不會被賊惦記上。」
茨木抱臂站在一旁擰眉掃視著這群人,一言不發,一群人裡唯有他的面色波瀾不驚,不為所動。
看夏悠的表情,好像這筆錢很多的樣子,可箱子裡不都是一打薄紙嗎?也不知道現在的人類為什麼對紙張情有獨鍾,印象裡他們明明更喜歡閃閃發亮的金銀和寶石啊。
惠比壽歪了歪頭,「對哦,是我考慮不周了,不如直接打進銀行卡裡吧。」
說完,嚴彌點點頭立刻照做,他拿著一個看起來十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手機點來點去,不一會兒便抬頭道:「籐原小姐那一半我已經打進去了,我們出手不需要去銀行辦任何手續,即刻到賬,您現在就可以查詢一下自己的餘額確認。」
「放心,不是犯法的,銀行不會察覺到異樣。」
「等等……你們怎麼會知道我的銀行卡號?」
「您忘了嗎,惠比壽乃是財神,這瞞不住我們的。」嚴彌微微一笑,又看向面色冷淡的茨木,「不知道這位妖怪先生的銀行卡號是多少,我好像查不到呢……」
「我沒有那東西,你們直接把錢全都給她。」茨木冷淡地撇下這句話,便獨自上樓去了。
夏悠知道他是又傲嬌了,不想和這群神明打交道。
「沒問題。」老者教養良好,立刻爽快地照做了。
辦完事情,惠比壽和他的神器們沒有多做叨擾便離開了。
夜斗羨慕地望著夏悠,喃喃道:「要什麼女朋友,還是要個眼睛都不眨下就把兩千五百萬讓給我的男朋友比較好……」
「…………」夏悠望著自己手機上的數個0,雙眼發直。
誰能來掐她一把,告訴她一夜暴富不是場夢。
想起夜斗幫忙跑腿押送橋姬的事,夏悠提議要和他分成賞金,一向愛財的夜斗在這個時候反倒是堅定地拒絕了。
「我可是一個有原則的神明!這件事情本來就是你們的功勞,幫你送走橋姬的事,已經收取過你五日元報酬了,錢事兩清!」
他愛財卻不貪財,羨慕是有的,但他不會去拿這筆錢。
在夏悠的勸說下,夜斗頭一次沒吃晚飯就借口先行離開了。夏悠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打算要,便也只好作罷。
看著卡裡這筆錢,高興之餘她又開始發愁。
完全不知道怎麼和爸媽解釋好啊喂!更何況還有一半是屬於茨木的,就算茨木堅持不要高天原那些神明的臭錢,她也不能隨便動。
這件事就暫且先瞞了下來,除了夏目貴志以外再無人知情,反正她也不缺錢,暫時用不上,若家裡有什麼大筆開銷需要用錢,再找個理由拿出來也不遲。
看得出來,茨木是真的沒有什麼金錢概念。夏悠歎了口氣,只好擅作主張在超市裡買了不少他喜歡吃的東西。
陣法圖馬上就要搞定了,不日後就可以再度去往那個世界。
這一次,夏悠做足了準備,在超市裡買了大包小包不少東西。除開給夏目貴志和斑的零食日用,另一部分都是準備帶去那個世界的。
紙筆不能缺,她真的不會寫毛筆字,到時候在荒門下聽課做筆記也方便於複習。除此之外,夏悠還給荒帶了一些禮物。
記起撫子好像懷有身孕,夏悠想了想,又挑選了一些保健品和能用得上的東西。包括茨木那位她從未見過面的摯友,夏悠也按照對方的喜好備了些禮物。
茨木任勞任怨地拎著大包小包物品,陪著她在超市裡左轉右轉,一下午就買了不少東西。
當晚坐在桌子面前吃飯的時候,電視新聞裡也報道了古川愛子誘殺案的結果與目前進展。
如夏悠所料那般,毛利小五郎以閃電般的速度偵破了此次案件,扒出了她與森下純一和原健司的隱晦過往,兩個男人喪心病狂的做法被曝光後,很快便遭到了大眾的唾棄與討伐。
兩人無一例外地被判了刑,在人生春風得意事業高漲的青春中鋃鐺入獄。而原健司的妹妹原健葵,一夕之間最親近的男友和哥哥全都被捕,自己做第三者插足別人戀情的事情也被曝光在論壇上,至於她遭到了什麼樣的語言暴力和心理煎熬,這已經不是夏悠關心的事情了。
這個案件的不少細節被模糊掉了,偵探所顯然注意到了該案件的「不可描述」之處,配合警方編造了一些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使整個事件看起來滴水不漏。
比方作為神秘人的夏悠的身份,在案件中被描述成了該案知情人兼古川愛子的友人,在事發後想方設法搜集偵局,舉報了兩個渣男為自己的好友報仇。
而那日在立南橋被打撈上來的屍體,也被闢謠了非古川愛子本人。
不過,事實到底如何,想必也只有他們心底清楚了。
翌日清晨,夏悠同茨木換上那個世界的衣服,在夏目貴志的目送下,拎著大包小包東西再度穿過了陣法。
「我會常回來的,哥哥別擔心。」
這個陣法被改造以後,管三告知她可以隨時往返兩個世界,只是需要耗費自身的力量,若她的力量越來越強,一天之內隨意往返數次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跨進衣櫃裡,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淡淡光忙中,臥室裡恢復了平靜,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般。
*****
清晨,隨著院子裡的雞鳴聲,撫子在丈夫的懷裡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天亮了,該起來做早食了。」打了個哈欠,她慵懶地從薄薄的被褥中坐起身來,卻被玉藻前所攔住。
「你肚子裡有寶寶了就不要起這麼早,多睡一會兒,早食我來做就好了。難得這陣子外頭那群妖怪安安分分,你要好好靜養才行。」
「嗯……那個茨木已經很久沒有守在家門口了,想來他已經放棄抓姐姐大人回去的念頭了吧?」撫子揉了揉眼睛,「要是能再見姐姐大人一面就好了,她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很安心的,也不知道她在宮廷裡累不累。」
「都說了叫你再休息一會兒,看吧,說以大通話,現在睡不著了吧?」玉藻前氣惱地捏了捏她的臉,對於撫子如此關心在意夏悠一事感到有些吃味。
「她跟在荒身邊不會有事的,你就別操心那麼多了。」
撫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又縮進了他的懷裡,「對了,說起來陰陽寮裡的那群人已經好一陣子沒有來找過我了,上次荒大人來這裡的時候,你和他達成了什麼協議?」
「無非是我答應他,同意幫他掩護夏悠能隨時往返與陣法之中的事情罷了。」玉藻前溫聲解釋了一下傳送陣法被固定的事情。
「真沒想到,姐姐大人原來是來自於另一個時空,怪不得我們重逢的時候,她還是以前那副模樣。」撫子感歎了一句,神色中略帶失落又夾雜著期盼地道,「那她要回家的話,必須從我們這裡過吧?也不知道她在宮廷裡待了那麼久,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玉藻前微不可見地抽了抽嘴角。
自從撫子與夏悠重逢之後,她定然三句話不離姐姐大人,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思念和關心讓他心頭實在妒火難忍。
有時候他簡直懷疑夏悠才是撫子的夫君。
算了……畢竟是曾經救過撫子的人,在年幼的妻子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痕,會這樣也實屬正常……正常個鬼啊!
玉藻前頭疼地揉了揉額角,連忙把話題岔開,「你快繼續睡覺,我起身去忙,順便今天把院子外的柵欄全部翻建好。」
說起這個加固加高的院外木柵欄,玉藻前忍不住皺了皺眉。前些天他和撫子進城去採買糧食,回來的時候居然看見家中屋子大敞著,院子裡也一片雞飛狗跳後的亂象,好像被強盜光顧過一樣。
還好沒丟什麼東西。
撫子懷孕後,靈力也漸漸變弱了許多,現在的靈力結界還是不足以抵擋住妖力強勁的妖怪,他得趁這些天盡早把小屋外的柵欄修好,然後在加以複雜高端的妖術,絕不能輕易再叫別的妖怪闖進了家裡。
「那我也不睡了,我起來幫你。」
「不行!乖乖躺好……」
「我真的睡不著了。」
玉藻前無奈地說道,寵溺地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你就聽話一點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你太累。」
「我怎麼可能會累呢?你又亂操心了。」
玉藻前低笑一聲,看著眼中還帶兩絲未褪困意的妻子,目光落在她粉唇上,目光微微一暗。
「你只要安心休養就可以了……」
低聲溫柔地輕喃著,他正欲低頭親吻撫子,屋子角落裡的衣櫃卻突然紫光大作,發出「彭」的一聲巨響,嚇得他差點萎了。
「誰!」玉藻前虎軀一顫,眼神凌厲地望向聲音來源之處,便見自家櫃子裡咕嚕咕嚕滾出一個嬌小的身影來。隨著背包的掉落,一堆奇奇怪怪的物品撒的滿地都是。
「…………」
「嘶……哎喲疼死我了,你怎麼走路都不看路的!」夏悠從地上爬坐起來,揉了揉自己的膝蓋。
她疼得齜牙咧嘴,抬頭便看見還在被窩裡親熱的玉藻前和撫子,一時間僵在了原地。
「呃……」來的好像不是時候啊……
撫子怔愣著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後還未驚喜地叫出聲,便見櫃子裡又走出一個高大健壯的熟悉身影。對方頂著一頭白髮和赤紅色的鬼角,迅速蹲到了夏悠身邊,眼中閃過一絲自責,「你沒事吧?有沒有摔傷?」
時空隧道裡太黑了,雖然也不過三五步的路程,他還是一個不小心絆倒了夏悠,害的她從櫃子裡跌滾到了地上。
「嘶……已經沒事了。」
玉藻前看著這個眼裡只有夏悠,全然把身邊人當空氣的妖怪,頓時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開始不受控制地跳動了起來。
「你……你們兩個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和撫子的房間裡!」
「姐姐大人!你怎麼和這個妖怪在一起?」撫子神情緊張地看向她,一臉擔憂,「你該不會是被他抓回去了吧?荒大人呢,難道荒大人也打不過他?」
「……呃,這個那個,其實……」
不等夏悠解釋,玉藻前漲紅了臉地把自己和撫子裹得嚴嚴實實,深吸一口氣靜下心來,努力保持著理智,咬牙切齒地道:「現在不需要你們解釋,請二位先到外面的屋子裡等候!」
夏悠的目光這才下意識地落在他和撫子□□的肩膀上,氣氛一時間更加沉默了。八月天氣熱,看得出來對方晚上睡覺沒穿多少,撫子似乎只裹了兩層白綾內襯,玉藻前上身更是□□。
「…………」
夏悠縮了縮脖子,她懷疑此刻這個妖怪打死他們兩個的心都有了。
還是茨木率先反映了過來,他臉色黑如鍋底,惡狠狠地剜了玉藻前一眼,然後大手摀住夏悠的雙眼一把將她抱出了房間。
挨了個刀眼的玉藻前頓時氣的頭頂青煙直冒,明明是這傢伙隨意在人家的寢屋裡進進出出,怎麼反倒還眼神警告起他來了?
不管怎麼樣,這個早上的回籠覺是睡不成了。
茨木黑著臉眼神陰沉地把夏悠抱到了外面,好一會兒後才緩和下了臉色,突然出聲道:「玉藻前已經娶妻了。」
「啊?我知道啊。」夏悠從尷尬的氣氛中緩過來,不解地望向他。
「所以,以後別再盯著他看了。」茨木抱著雙臂,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她,「長得像個女人一樣有什麼好看的!」
他承認,玉藻前的確是他見過容貌最俊俏的妖怪,可他也不差啊!一想到剛剛夏悠盯著對方的樣子,茨木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夏悠立刻反應過來,這傢伙原來是吃醋了……
「咳……好好好,我不看他。」夏悠望著他氣鼓鼓的樣子,憋著笑輕咳了兩聲,「一定不盯著他看。」
「你要說到做到,就像我一樣。」
「好……依你都依你。」夏悠無奈地笑道。
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好像有點過於激動了,茨木冷靜下來,不自在地把頭撇開,頰上露出兩絲難以察覺的紅暈。
什麼都依他,搞的好像他是無理取鬧亂吃飛醋的女人一樣。
第40章 被一見鍾情了
玉藻前穿戴整齊走出房間的時候,發青的臉色依舊一言難盡。撫子小步小步地跟在他身後,一雙明眸的目光卻只在夏悠身上流轉,明明白白地寫著關憂。
老實說,夏悠從沒想過當初救下的那個小女孩會與自己有這般緣分。關鍵是十多年過去了,人家依舊在心底惦念著她,不管茨木如何危險也要堅決把她護在身後,這份心意除了她爸媽和哥哥以外,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心底自然而然地就親近了許多。
茨木是看不慣玉藻前的,對方也同他相看兩厭,夏悠記著方才答應過他不盯著玉藻前看,這下就當真目不斜視沒有多看他一眼。
只是該解釋的誤會是要說清楚的,否則撫子平白為她操不必要的心,夏悠心裡還是過意不去的。因而她便只拉著撫子在旁邊咬耳朵,耐心而溫和地把之前的誤會全都與對方說明了。
茨木見她說話算話果真沒留給玉藻前多餘的眼神,心底郁氣散盡,整個妖都舒坦了不少。
但玉藻前的心情就不像他那麼美妙了。
撫子的神情從緊張擔憂轉變為錯愕驚訝,隨後又從恍然大悟變為安心瞭然,從頭到尾眼睛裡就只有面前那個小姑娘,實在叫他怨念與醋味齊飛。
可他都三百多歲的妖齡了,吃一個十六歲小丫頭片子的醋像什麼話。而且撫子一定要留這一人一妖在家裡吃早飯,於是他只好夾著尾巴、垂耳喪氣地去做早食了。
還得做雙倍的份量,真是糟糕透了。
夏悠和茨木其實已經吃過早餐了,但架不住撫子的熱情,她只好承了對方的盛邀。正好她還從現代給撫子帶了一些食物日用品來,需得告知她應如何使用。
由於兩次穿越的時間差,現在的夏悠反倒比撫子要小四歲,不過撫子一口一個「姐姐大人」掛在嘴邊,顯然是叫慣了這個稱呼,但還是讓夏悠感覺怪怪的。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撫子終於答應改口叫她的名字,只是聊得上頭了,習慣性的稱呼還是會脫口而出。
茨木倒不覺得撫子有什麼礙眼,這個人類女子的容貌還不及玉藻前,既然夏悠不會對玉藻前傾心,那撫子自然也不是有威脅的人物,因此被他在心中化為了無害類。
「姐姐大人今天要回宮廷中去嗎?」
「暫時先不,他上次給我頒布了幾個小任務,我還沒著手開始做呢。」夏悠從背包裡掏出了之前那個卷軸,上面都是一些要她親自去採集的草藥或者妖草,「等我把東西都備好了再去找他。」
都是被突然壞掉的陣法給耽擱了進度,不然這幾天她早就做完了。
撫子也伸長脖子過來掃了一眼,雙手合十驚喜地道:「這些植物我都認識,不過附近的山裡生長不多,但我知道哪裡有,不如讓我帶你去採吧!」
前幾種植株還算常見,神社裡的巫女常常會用這些東西製作各種藥膏,在小屋周圍就能找到。只是其他的妖草,就要走遠一些進入深山才會有了。
然而這三岔口處乃是三方妖怪勢力的交匯邊界,很容易碰上某個領地中的妖怪、
這次,不等玉藻前開口,茨木立刻就出聲反駁了。
「不用,有我在就夠了,我會帶她回一趟大江山。」
「回大江山?」撫子不解地看向他。
「沒錯。」茨木指著卷軸下面,解釋道,「這些妖草在我們大江山境內多不勝數,我陪你去採就可以了。」
眼前完成荒給的任務比較重要,夏悠略一思索,便痛快地答應了他,稍作片刻就出發。
撫子只好遺憾地目送他們離開,大江山那種危險的地方,就不是她這樣的巫女可以貿然闖入的地方了。
待夏悠和茨木終於走的看不見人影以後,玉藻前才神情複雜地默默拿起工具到院子裡幹活去了。
「咦,夫君你不是要修柵欄嗎?動堂廳做什麼?」
「……我把這裡隔出一間小屋來,然後把那個印著傳送針的衣櫃放進去,這樣也方便夏悠今後隨時來往。」
修什麼柵欄,當然是把那個糟心的衣櫃挪的越遠越好才行啊!如果可以的話,玉藻前簡直想把這個衣櫃扛到荒的屋子裡去。
「荒說過,除了修習教學以外的時間,夏悠都盡量不要待在宮廷之中。」這樣的話,自然只能在庭院裡多為她備一間屋子。
「荒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把姐姐大人一直呆在身邊教導豈不是更好麼,不然茨木會一直纏著她的吧?」
「誰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算盤。」玉藻前比劃著木板與房頂的大小距離,漫不經心地道,「荒只說是宮廷中人多嘴雜,怕她知道太多沒必要知道的東西,以免惹上禍患。」
雖不知道荒是怎麼想的,但他絕對不想再有第二次光著膀子被別人看光的經歷了!
撫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人類的宮廷中風雲詭譎不必妖怪之都少,向夏悠這樣身份特殊的人,自然是盡量少接觸他們的好,否則那天一不小心撞破了某些人的密事,就不好收場了。
撫子打掃庭院,照料地裡的蔬菜,玉藻前在屋中前前後後地忙碌,日子雖是粗茶淡飯,卻也有一番溫馨寧靜之美。
*****
大江山的領地離這裡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雙腿貼上疾風符咒,趕路也花不了多久。
只是這崎嶇的山路是真的難走,它不像後世那樣被修建了整整齊齊的石板石階,基本上都是被人類和妖怪一步步踏出來的道路。
這裡昨晚似是下過雨,上午林間的空氣徐風微涼,地上有些泥濘滑腳。
夏悠穿著這個世界的神官服飾,未免動作拉扯不開,茨木看不下去她幾次三番險些滑倒,直接強硬地一把將她背了起來,腳下生風地在林中疾奔起來。
崎嶇坎坷的山路,在他腳下卻如履平地。
「這裡離鬼城不遠,等到了鬼城腳下的酒館裡,我叫妖怪來駕車,你就不用走得這麼辛苦了。」
夏悠忍不住好奇地道:「大江山的鬼城是什麼樣子?」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妖怪,也見過形形色色的妖怪,但還從未目睹過獨屬於妖怪的城池是真麼模樣。
「鬼城很大,幾乎盤踞了整個丹波山,山腳的城門有兵卒駐守。」茨木背著她,耐心地解釋道,「城裡和人類的平安京差距不大,也有著縱橫交錯的巷陌街道和一排排的店屋,和人類之都不同的是,白天比較冷清,夜晚才是鬼城最喧鬧的時候。」
「此地的平民妖怪們分散居住在山中的每一個角落,一直往山頂去,便是我摯友所在的行宮,還有其他一群實力尚可入眼的傢伙住在那裡。」
「總而言之,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城池,而且比起人類的城池,大江山不比他們差,甚至更完美更繁華。這一切,都是我與摯友一百多年間用拳頭和鮮血所打下來的。」
說這話的時候,茨木淡淡彎起了嘴角,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驕傲與自得。
夏悠雖未見過大江山鬼城,聽他這般描述,也不禁心生好奇與嚮往。
「能用自己的力量打拼出這一切,你的摯友一定是個很厲害的妖怪。」
「這是自然!」茨木的聲音陡然高了一個八度,他心情頗好地笑了幾聲,「我的摯友,乃是站在妖族巔峰的男人!」
「在這種弱肉強食的世界裡,也就只有他這樣的強者,才有足夠的資格稱為眾妖的領導者,帶領著我們不會被其他種族欺凌屠戮。」
來了來了,她記得茨木眼中的這種光芒與欽慕的眼神,和後世裡瘋狂迷戀愛豆的鐵桿粉絲沒什麼兩樣。
「呃……其實我覺得你也很厲害啦。」
「我的妖力當然同是妖族中數一數二的存在,但能凌駕於我之上的也就只有他了。若我茨木稱第二,唯有摯友當得起第一!」
「我茨木童子,此生此世,都心服口服、心甘情願地效忠追尋這個男人!」
說道這裡,茨木的情緒陡然變得激動了起來,與平時目中無人高傲冷淡的模樣判若兩妖,就連背著她的力度都一下子變得大力了起來。
夏悠被他禁錮在背後,暗地裡吸了一口冷氣。
道理她都懂……但是能不能不要掐她的屁股啊這是真的疼!
此刻夏悠懷疑自己的屁股蛋怕不是已經青了……
冷靜下來之後,茨木把身體下滑的她往上提了提,側頭開懷一笑道:「我會鄭重地把你介紹給我的摯友,然後與你締結冥府契約同生共死。這樣,今後你就生是我大江山的人,死是我大江山的鬼了。」
「…………」
這句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彆扭呢?
夏悠噎了一下,對茨木堅持自主的想法與做法一時間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好哼哼兩句勉強把話帶了過去。
大約是怕她無聊,這一路上茨木都在同她講述與酒吞百年多來並肩作戰的輝煌往事,還不忘記告訴她這個妖怪的喜好與厭惡。
從他的話裡,不難聽出酒吞是一個直率豪爽的男人,中意便中意,厭惡也直說,從不拐彎抹角。
這……那位大佬會不會不喜歡她呀?
茨木多討厭神明她一清二楚,之所以待她這般好,全憑那段狗血的因緣際會打下的感情基礎。
可她又沒見過酒吞,還是出身這樣的身份,會不會剛踏進行宮就被他丟出去了?
而且……看茨木的樣子,酒吞在他心中的份量相當重。如果酒吞要是不喜歡她,那茨木一定會站在酒吞那邊……
雖然知道茨木只是在和自己分享愛豆,但夏悠卻莫名緊張了起來。這種緊張,就好像小媳婦兒剛準備過門,然後不知該如何與婆婆相處一樣。
更可怕的是,你的未來老公好像很可能是個媽寶男,婆婆說一他絕不做二,絕對服從上級命令!
等等……她這都是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喂!
這種自然而然接受了自己是茨木伴侶的設定想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她已經不自不覺地喜歡上對方了嗎?
夏悠的身軀微微一僵,她覺得自己這一刻真相了。
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以後,夏悠這刻真的萎了。她覺得自己是鬥不過酒吞的,男朋友為了自己與親媽反目這種劇情絕對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B數自在人心。
十年的羈絆與百年的陪同,鬼都知道哪一方更重要……
趴在茨木背上,這一刻的夏悠縮縮脖子慫了起來。
「茨木……」
「怎麼了?」
「額……沒、沒什麼,就是想問問你還有多久到鬼城。」
問他如果酒吞不認同你我的話準備怎麼辦?
這不是智障嗎!這跟問我和你媽掉水裡了你先救哪一個有什麼區別!
用腳指頭想想她都會是那個被淹死的。
「已經到了,你看前方。」茨木不知道背上的人兒內心在糾結什麼,只是在看到前方熟悉的畫面後,欣喜地加快了腳步。
已經足足有十天沒見到摯友了,不知道沒有自己陪伴的摯友,夜深人靜獨自飲酒時會不會寂寞……
高聳威嚴的城門出現在自己眼前,夏悠頓時被這副場面震了一下,這般氣勢與牌面,當真和平安京無異。
守門的妖怪見到來人是茨木將領,不敢多攔立刻打開了城門放行,但目光落在夏悠身上之後,卻隱約戴上了一絲探究、戒備與敵意。
茨木背著她,步伐不慢反快,風一樣地朝著居酒屋中而去,因此並未注意到手下小妖那古怪的眼神。
夏悠是個敏感的人,她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不算友善的目光,瞬間感到有些頭皮發麻。
看起來,這裡的妖怪是真的不怎麼喜歡她啊……
她怎麼有種這段戀愛要無疾而終了的感覺呢?
「茨木大人身後的那個女人是誰?看她的衣服樣式,怎麼像是京都陰陽寮中的人?」
「天哪!該不會她就是茨木大人之前一直糾纏的那個人類巫女吧?」
「什麼?難道茨木大人和玉藻前打了一架,把人給搶過來了嗎?」
「一定沒錯,你看茨木大人跑得慌忙火燎活像屁股後面有狗咬他一樣,一定是在躲避玉藻前的追殺!」
「完了完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大江山要大變天了,你們誰知道酒吞大人在哪裡?快點去報信!!!」
「沒問題我這就去,不過話說回來,傳聞中那個女人不是已經懷孕了嗎?我怎麼看那女子一副……呃……雛的樣子……」有善於觀察的妖怪察覺到了不太對勁的地方。
但很快又被豬隊友拉走了注意力,「這不是最重要的吧?最重要的是,我們的茨木大人要喜當爹了!」
「……」
夏悠並不知道城門口的妖怪是怎麼談論她的,只知道茨木背著她的一路上都吸引了無數探究和驚奇的目光,回頭率高達百分百。
當她被茨木放在居酒屋中的時候,頓時成為了全場妖怪的焦點,夏悠冷不丁被這些奇形怪狀的妖怪緊盯著,一時間頭皮發麻。
「……」
突然好慌,怎麼辦!
茨木隨手為她倒了一杯居酒屋內少見的淡茶,然後看著發呆的妖怪們,皺眉冷聲道:「一個個的都沒了魂嗎!」
「呃……茨、茨木大人您終於回來了呀?」古籠火乾巴巴地答道,坐在燈籠上不停地瞟向夏悠,眼神十分好奇。
但茨木顯然認為自己的私事完全沒有要和這些小妖怪解釋的必要,因而急迫地冷聲吩咐道:「叫輪入道過來拉車,我要回行宮!」
「大人莫急,我這就去喚他。」
二樓有一個妖怪聽見茨木的聲音,頓時眼睛一亮道:「哎?居然是茨木回來了嗎?我去看看!」
「呃……牛鬼大人,您還沒付酒錢呢。」
「咳咳,先賒著,下次再管我要!」星熊童子面不改色地道,盯著牛鬼的模樣便大搖大擺地下樓了。
夏悠忐忑不安之時,便見居酒屋門口緩緩飛來了一輛極大的馬車,這個馬車有四個巨大的輪子,而每個輪子上竟然都有一個巨大的禿頭,顯然就是那個被叫做「輪入道」的妖怪。
說實話,看著有些怪嚇人的,還好她心臟承受能力強……
茨木正皺眉欲找一隻妖怪來駕車,扭頭便瞥見牛鬼從二樓走下來,雖沉聲吩咐道:「牛鬼,過來給我駕車!」
「誰要給你……呃,是茨木大人呀,小的馬上就去!」
星熊童子正大怒有妖怪居然敢叫他駕車,抬頭一看下令者竟是茨木,瞬間把話嚥了回去。
他現在是牛鬼……不是星熊!絕對不能被茨木發現一樣,不然這頓酒錢就不能坑到其他妖怪身上去了。
他學著牛鬼的樣子,點頭哈腰屁顛屁顛地上前去駕車,卻不料茨木沒來,而是先把一個陌生的女人抱了上去。
女……女人?還穿著神官服飾!
星熊童子大驚,怒道:「哪裡來的大膽人類,居然敢闖進大江山鬼城之中,好大的膽子!」
「我一個堂堂大妖,居然給人類拉車?」
說出去怕不是被笑死!
夏悠突然被他河東獅吼,差點沒從馬車上滾下去。
茨木幫她把帶來的背包放進了馬車裡,聞言臉上寒氣縈繞地轉身猛然掐住了他的脖子,「牛鬼……你好大的膽子,什麼時候我帶回來的人,你也敢過問了?」
星熊童子一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牛鬼,而不是四將之一的星熊,頓時念了下來,訕訕地道:「呃……茨木大人,是屬下逾越了。」
為了不付酒錢,他忍了!
茨木眼神森冷地盯著他,冷哼了一聲,一言不發地坐上了馬車。
星熊童子鬆了一口氣,整輛馬車開始搖搖晃晃地朝著山巔雲霧繚繞中的行宮飛去。
夏悠安安靜靜地坐在馬車裡,雖然面上沒表露出什麼來,心下卻更加不安了。
早知道……還是不來的好……
馬車飛行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到達了大氣雅致卻不失輝煌的行宮外。
茨木扶著她從馬車上跳下來,隨後冷淡地對牛鬼道:「剛剛所做的事,自己去牢房那邊領罰。」
「領、領罰?」星熊童子哆嗦了一下,欲哭無淚地道,「不、不至於吧……大人,那可是十鞭子啊!」
茨木眼眸微沉,冷意森寒地望著他,一言不發,星熊童子很快就聳了。
就在他艱難地思考著是十鞭子划算還是不付酒錢划算的時候,一個細細糯糯的聲音突然在身邊想起。
「那個……還是不要罰他了吧……」
夏悠心底欲哭無淚,茨木看著像是在為她出頭,但這做法分明會讓她更不討喜啊!
怎麼辦她簡直要窒息了……
「他拉車拉了一路也很辛苦了,而且乍一看到我這樣的人出現在酒館,反應也很正常嘛。剛剛其他妖怪都沒有說話,反倒是他最先站出來了,說明他很有危機意識,也很在乎鬼城的安危……」
茨木聞言,皺起的眉頭緩緩鬆開,「那就算了吧。」
這聲音簡直就是天籟!從小到大他只聽過罵他蠢的,還沒見過這樣誇他的人!
星熊童子頓時感動的在心中默默流淚,他決定收回剛剛的敵意,對這個陌生少女溫和一些。
「多謝大人不罰之恩!」
「夏悠,我們走吧。」茨木撇下星熊童子,替她拿起背包率先帶路往前走去。
夏悠鬆了一口氣,她感覺那個不善的敵意總算是消失了許多。覺得這樣還不夠,她想了想,從懷中掏出了一根剛剛沒吃完的棒棒糖,撕下外殼遞給眼前這個外貌醜陋可怕的妖怪。
她笑了笑道:「那個……剛剛謝謝你為我們駕車,這個糖是送給你的,請不要介意的收下吧!」
星熊童子偽裝牛鬼做賊心虛,未曾抬頭正眼與他們對視過,此刻茨木走開了,他方才抬眸掃了對方一眼。
溫柔的笑臉和燦爛的星眸映入眼中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微微一怔,然後悄悄地紅了臉。
這女孩子……好漂亮好可愛啊!
清脆中帶著軟糯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讓心也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動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接過了對方手裡那從未見過的糖果。
「呃……謝、謝謝。」
「不客氣,再見,牛鬼先生!」夏悠揮了揮手,連忙轉身快步追上茨木的身影。
星熊童子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然後好奇地把棒棒糖塞進口中。
「真甜……真好吃……」
和那個女孩子的笑容一樣甜蜜……
這一刻,星熊童子覺得自己墜入了愛河之中。
他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出神地望著棒棒糖傻笑,片刻後被趕來報信的守門卒叫回了神。
「什麼?茨木和玉藻前打了一架,把他老婆搶回來了?那巫女在哪?」
他怎麼沒看到呢?察覺到大事不妙,他來不及和守門卒多說,匆匆撇下他就跑了。
星熊童子和那些只聽過傳聞的妖怪不一樣,他是見過撫子本人的。一想到茨木把人搶回來不知囚禁在何處,他就頭皮發麻。
這混蛋,搞事情啊!
然後,他轉念又想到了剛剛茨木身邊那個少女。
陌生的面孔,聽茨木好像叫她夏悠……
原本以為是茨木帶回來的一次性伴侶,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茨木心裡既然已經有了撫子那個女人,那他就有機會把那個女孩子要過來了!
雖然是個人類,可他覺得那個女孩子看起來挺順眼的!居然會誇她,還請他吃糖,那麼可愛……
想到這裡,他變回原本的模樣,一頭亂糟糟的暖金髮色,上面兩根鋒利卻白如美玉的鬼角煞是好看。
臉上揚起興奮的笑容,星熊童子匆匆地朝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