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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今天的我也是反派BOSS》作者:漆琉【完結+番外】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在四海和新世界的島上來來回回轉了大半年,別的不說,看到各種基礎建設一步步搭建好,商行和航路也開始步入正軌進行交易,島上的住民們從一開始飯都吃不起到現在見著她就笑的模樣,戴西西不由覺得胸前的紅領巾更閃耀了。

  ……盡管能力的大範圍使用讓頭也更疼了。

  時間過得挺快,如果她沒記錯,路飛應該差不多出海,但她最近跑了幾圈海軍貼通緝令的地方,都沒發現路飛的照片。

  她回到格布鄰島,和卡爾納一起研究接下來商行如何擴大銷量,島上的居民們看她難得回來,紛紛跑到附近瞅她同時深呼吸,露出迷之笑容,一天之中沒有自己單獨的時候。

  戴西西:「……」

  戴西西:「……等等,是在吸我嗎,為什麼要吸我。」

  以前來吸她當他們是習慣了,吸賭神轉運,但現在大家不是金盆洗手了嗎?賭神.名號對大家沒什麼意義啊。

  卡爾納:「……大家來看你不是要贏錢,是因為喜歡你。」

  戴西西:「……」

  卡爾納:正直的目光。

  戴西西冷靜:「……啊是嗎,謝謝,我也很喜歡大家。」

  酒館店主的女兒在晚些時候為她送來了午飯,戴西西正要付錢,被豪邁的一把摟住腰蹭脖子。

  店主女兒(超開心):「可以了不用給錢了我走啦走啦你慢慢吃!」

  戴西西:「……」

  肉償嗎這是?!

  她心情復雜的吃掉炒飯,旁邊的卡爾納給她端了杯水,抄著手說。

  「老板,科特斯島那邊讓你有空就多過去看看。」

  戴西西:「我記得半年前才去過……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海賊搶劫?水渠堵塞?

  「哦,他們說就是想見見你。」

  「……」戴西西,「好的,我過幾天就去。」

  戴西西感到自己最近似乎變成了什麼巡游表演團,誰都想瞅兩眼,前幾天還接到白胡子海賊團的電話,催她趕緊過去玩。

  「還有艾爾島那邊,新的糧種培育出來了,明天送過來。西海那邊的試驗地也有了新的葡萄種,還有先前的法律條款,頒布下去之後有些細節問題,老板你看要不要修改,然後是你在北海買的島,上面的住民們說有海軍登島,新開辟出的島嶼要登記,他們已經自行登記在你的名下了。接著是東海的草藥……」

  卡爾納一條條說著,戴西西眼看當年又高又壯的卡爾納逐漸變胖變嘮叨……雖說不怎麼愛假笑了……但頭發比以前少了太多太多……

  戴西西心虛的默默把水果推過去,准備再招些人給他分擔壓力和工作。

  「還有就是新世界那邊的店鋪,販賣點也有不少問你要不要過去……老板?」

  卡爾納喚她,皺了皺眉。

  「你怎麼了?」

  戴西西回過神,微微扣了扣手腕。

  「……沒事,只是之前制定的某條規則被觸發了。」

  是的,她在白胡子海賊團留下的規則,在方才一瞬間,以她猜測的方式被觸發了。

  一年多前,她初次登上莫比迪克號,與眾人對賭了一晚,將水標記在每位船員的手背上。

  她將水的規則制定為——一旦被標記者受到致命攻擊,立刻與周圍被侵蝕的水形成屏障,形成堅固的結界隔離被標記者,並凝結被標記者的傷口,防止大出血。

  從被觸發和水珠反饋的視野來看……是薩奇被黑胡子攻擊了。

  閉上眼睛,極其龐大數量的視野在頃刻間湧入大腦,她忍著頭疼,從中抽取出需要的那一面,只見一道背影從視野裡掠過消失,再向下是濺在地上的血跡。

  這裡似乎是船艙內,她遠程操控將被水圈包圍的薩奇迅速平移到外面,等終於找到人,並且確定是白胡子海賊團的成員後,她撤了水圈,只留著堵住傷口的水痕。

  她遠遠看見不死鳥馬爾科的身影,於是放心撤回意識。

  薩奇的傷勢盡管很嚴重,好在止血及時……馬爾科又是奶,估計活下來沒問題。

  有問題的……反而是她這邊。

  卡爾納急急拍了拍她。

  「老板?你還好嗎?你的臉色好難看。」

  戴西西捂住額頭,大腦裡的神經像是被刀一下一下鈍割著,幾乎說不出話。

  她現在承載了幾十座島大面積的水道運轉提純、整片大海的縱深侵蝕和某座島的規則標記……像現在這樣隔著大半個海洋操縱白胡子領地內的水流,足以令她頭疼欲裂。

  她趴在桌上緩了緩,對著急的卡爾納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您方才說什麼?販賣點?」她推開眼前的餐盤,臉色依然蒼白,「需要我做什麼嗎?」

  卡爾納盯著她,咂嘴搖頭。

  「什麼都不需要,老板你現在比僵屍都更醜。就好好待在島上,不休息個三五天別想工作啦!」

  他腿一邁揮揮手就走了,留戴西西一個人還沒反應過來待在原地。

  ……

  算了。

  她從背包裡掏出艾斯的通緝令,長長深吸。

  復活——!

  正如卡爾納的要求,戴西西在島上待足了五天帶薪休假,什麼事都沒讓她干。她又不怎麼閑得住,只好每天去各酒館做調研,看近期工作開展情況和未來三年計劃。

  一周後,按照卡爾納的規劃,她啟程到新世界,再次考察各個販賣點的優劣,精益求精。

  中途到白土之島巴爾迪哥走了一圈,和克爾拉對接最近各個島嶼的情況,停留大約一個月再次出發。

  路上經過某座島時,她終於見到了夢寐以求的照片。

  路飛大笑著對鏡頭張開手掌的通緝令,全球絕贊發行中。

  戴西西當時就被check了。

  出了出了終於出了!

  她宛如追星少女看到偶像周邊,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當場找店復印十份並放大,和艾斯的通緝令放在一起,有事沒事就拿出來吸。

  可惜薩博是革命軍,比較低調,現在海軍還沒有他的照片,否則她就能集齊ASL的通緝令,人生無憾!

  既然路飛都出海了,仔細數數,懸賞令有3000萬,正好趁熱打鐵去趟香波地島,給他未來的師傅雷利送酒。

  說干就干,戴西西倒回格布鄰島買了五十桶酒扔到船底,用能力運著走。

  等以後能力再強些,搞個全球順O圓O中O快遞好了。

  之前倒是先建了一條航路,對一些白環商行的船只進行了標記,在這條航路上的運行速度比其他地方快很多。

  走過幾個島,順便確定各個島嶼的工程進度和項目建設後,她比預想的晚了一個月抵達香波地。

  阿比恰好也在島上做任務,想和她晚些一起喝下午茶,談談心(戀愛故事)。

  戴西西一邊心道阿比女子力是真的比她高,一邊賄賂雷利,沉默盯著這位前海賊王的副船長,忍住安利路飛和艾斯的心,鄭重與他道別。

  島上的天龍人走來走去,所到之處開辟出空道。

  為了避免麻煩,戴西西把羊駝面具戴在臉上,向約定的甜品店進發。

  在她的左邊,又是一名天龍人經過。

  她的視線隨意瞥去又頓住,稍微觀察片刻。

  那名天龍人罩著玻璃頭罩,年紀大約十七八歲,淺到近乎發白的短金發,碎冰般的藍眼睛。胖胖的肚子挺著,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身後分成兩排跟著金發藍眼低頭縮肩的少女奴僕。

  那些少女奴僕們看起來不安又蒼白,身形都是削瘦,樣貌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戴西西大約知道從她出海起,就聽聞四處抓捕金發藍眼的貴族究竟是誰了。

  她忍不住輕輕嘆一口氣,想著到晚上找機會把這群少女放走。

  天龍人的前行方向仿佛與她一致,她反身折進小巷繞路。

  香波地島的房子彼此之間挨得很近,小巷路窄,她大約多花了二十分鐘,盡管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但希望自己先到,不然不太禮貌。

  一會先為阿比點一份蛋糕吧,她喜歡粉色的甜點,很具有少女心……

  隱隱綽綽的,即將走到盡頭的小巷前響起慌亂的腳步聲,不少守衛交錯的身影顯現。

  戴西西正要踏出巷口,便聽見一聲怒喝。

  「去死啊!!!!混蛋!!!!」

  近三米高的阿比狂躁的一把過肩摔守衛。

  戴西西:「……」

  阿比——!

  阿比你的女子力——!

  阿比一腳一個守衛,踹得他們動彈不得倒地呻/吟,肌肉虯結,撐得蓬蓬裙快要炸開。

  「不准——欺負——小孩子!」

  戴西西四處一看,立刻發現阿比的肩頭坐著一個小男孩,被不斷上湧的海軍包圍。

  再遠些,是方才見過的胖胖的天龍人,他坐在墊了三層華麗坐墊的椅子上翹腳,不耐煩的命令。

  「趕緊殺了他,我不喜歡擋路的狗。」

  阿比的身周為了越來越多敵人,為了保護肩上發抖的小男孩,她的回擊束手束腳,發出憤怒的吼聲。

  戴西西向前踏出一步,手指一動。

  不行,不能在這裡暴/露控水能力。

  她收回手,腳用力一蹬,半空躍起避開護衛,動作輕盈而迅速,幾乎在所有人發現之前,宛如蝴蝶落至花瓣,出現在天龍人身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扣住他的肩膀,隔著玻璃頭罩的罩口固定脖子,「咚」一下死死壓在桌面上。

  天龍人懵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在她手下不住掙扎。

  「大、大膽!你是什麼雜碎!竟敢冒犯我!放、放開我!聽見沒有!」

  「別動。」她對天龍人說。

  阿比向她投來一瞥。

  她與阿比交換視線,相互.點點頭。

  「所有人都請住手。」

  戴西西提高聲音,有禮貌道。

  「請放我的同伴和男孩子、加上這位大人背後的那些少女們,請讓他們離島,不能追擊。」

  天龍人怒罵:「賤民、你這個賤民!不准放了他們!不然我要你們的命!」

  戴西西左手扣住他的後頸不動,右手「哢嚓」掰下整塊桌子的一角,將尖銳的斷面抵住天龍人的脖子。

  「請按我的要求做,否則各位也不會想知道會發生什麼吧——請後退。」

  「你、你別對那位大人動手!你瘋了嗎?!」

  「你們會被吊起來殺死的!」

  守衛們發出驚慌的恐嚇。

  戴西西隔著羊駝面具,有禮有節道。

  「如果我們會被吊死,那這位大人應該會比我們先上黃泉路。」

  海軍和守衛們面面相覷,慌亂的退開。

  戴西西穩穩按住掙扎發力的天龍人,示意冷靜下來的阿比帶著眾人趕緊跑。

  阿比和她一起出過任務,知道她的習慣,總是在島的東邊停船。

  只要上了大海,有什麼跟蹤手段都沒關系,一場恰到好處的小風暴會迅速掩蓋逃得巨快的船只。

  她沉靜的扣住天龍人,四周裡裡外外為了不少海軍和守衛,通過水珠視野,能看見更多強大的海軍正源源不斷朝此處趕來。

  維護天龍人的尊嚴,是海軍的職責之一。

  在她的手掌下,氣到滿臉通紅青筋暴起的天龍人罵罵咧咧咒誓一定要把她的皮活活扒下來再用鋼球剮切她的肉。

  他的腦袋被她按在桌面上,看不到她的長相,手掌心下隔著衣領固定的脖子偏圓偏軟。

  他長大了。

  戴西西想,並且在此刻看見反饋而來的視野顯示阿比已經帶著男孩和少女們在海浪的幫助下遠遠離開香波地島。

  「你這個混蛋!賤民!雜碎!」天龍人還在怒罵,戴西西掏出錢放在桌上,作為損壞桌子的賠償,桌面不寬,錢放在天龍人的鼻子旁邊,氣得他以為這是給他的賠禮。

  「滾開!滾開!你居然還敢給我錢?!我要殺了你!你……!」

  他的聲音突然頓住,死死盯著戴西西的手指,如被從天而降的巨雷擊中般僵硬。

  戴西西沒理他,深深呼吸一口氣,腳發力迅速上躍,險險躲開同時攻來的幾十道利光銳器!

  「站住!」

  她聽見天龍人發出嘶啞般的吶喊。

  「站住!不准逃!」

  她的身軀被猛地撕開數道傷痕,刀光割裂空氣以及其恐怖的速度和威力向她砍來,血滴滴答答染遍全身。

  戴西西一個旋身避開炮擊,飛速在房頂上奔跑,身後緊跟的海軍大喝著緊追不舍。

  她不斷的被子彈和刀鋒擊中,一百米、五十米、越來越近……

  直到海面近在咫尺,她一頭栽進島嶼邊緣的海中,拋下緊跟著跳海的海軍,運用能力在瞬間沉入一千米的深海!

  血液絲絲縷縷上浮,在這深海中,安靜如同死寂,一時之間,除了她的呼吸,只能聽見魚類的擺動水流聲。

  她捂住傷口,松了一口氣。

  逃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Dxx:下午茶泡湯了……

  ·

  昨天評論50個?????

  謝、謝謝大家……!現在非常受寵若驚(倒抽一口氣

  這個評論數加更加更……

  因為有時候我不太能理解劇情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就只能通過評論裡大家的反饋內容判斷……假如之後有什麼不太對的地方的話,大家能告訴我,我會非常感謝的……!

  總、總之之後繼續努力……!!!(難以置信中

  ·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世界上有一種錯覺是,你逃掉了。

  戴西西「噗」一下從海面冒出頭來,甩甩頭發,憔悴的抹了一把臉。

  此刻是深夜的大海,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空,月光粼粼落在海面,像是泛著銀光的魚群。

  戴西西用視野查看周圍十裡的情況,確認沒有海軍,躲得夠遠,這才生無可戀的躺平,隨著海浪飄飄浮浮。

  距離上一次她威脅天龍人之後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風餐露宿風雨兼程狼狽不已。

  一頓正常的飯都沒吃過。

  為什麼……為什麼咬死了一樣的追她啊?!

  滿世界的發她帶著羊駝面具的照片啊!

  金發藍眼身高170-178cm之間的女人不管到哪兒都要被盤查啊!

  頭一次警覺心不高,在香波地島附近的旅館露面,立刻就有海軍來抓她!

  自那之後再也沒有甩掉過海軍!

  連路飛的通緝令換了她都沒來得及多收藏幾張!

  豈可修——!

  要不是海上布滿了她的視野!早八百年就被抓住了!現在做夢都在實時播放視野反饋!

  要死了要死了!

  要虛脫而死了!

  在被抓之前會先因為能力使用過度猝死了!

  被海軍追捕又不敢往新世界去!萬一給白胡子和香克斯帶去麻煩怎麼辦?

  這半個月她連島嶼都不敢上,就怕什麼時候島被倒霉的遷怒,抓不到她就拿島民撒氣。

  好難,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去找人妖王伊萬科夫先……女士打一針雄性荷爾蒙變性成男人好了。

  啊不對,這個時間點伊萬科夫是不是被關在推進城來著。

  如果運氣不好,艾斯估計也進去了。

  她感受了一下艾斯的位置,嗯,還沒進,但快了,似乎已經發現黑胡子的蹤跡。

  那她也得抓緊甩掉海軍,要是被抓到送給天龍人,艾斯那邊就趕不及了。

  干脆找個地方躲起來,她記得自己之前為防不測,在西海上藏有染發劑和男裝,這陣子就打扮成男孩子的模樣待在無人島上吧。

  半個月前,她曾短暫的和阿比碰了個頭,救出的人們已經安置好,小男孩的家人也在稍後被戴西西偷偷運出。

  那時候她與阿比道別,阿比曾讓她小心。

  「天龍人不會放過你,有什麼問題就告訴我們,哪怕是打到瑪麗喬亞,也一定會救你出來的哦哦哦嗷嗷嗷!」

  聖地瑪麗喬亞,天龍人的居住地,警衛森嚴堪比海軍總部馬林梵多。

  戴西西有被感動到。

  「好,我們分開跑,不容易被發現。阿比小姐也是,有什麼能幫上忙的,請一定要告訴我。」

  「好嘞!不過,希爾德認識那個天龍人嗎?我第一次聽到你不帶敬語和別人說話哎。」

  沒等她回答,阿比又揮揮手。

  「算了沒什麼,當我沒問,一路小心啊!」

  在那之後到現在,海軍幾乎是全火力集中抓捕她一人,她之前還擔心阿比和其他人會被連累,結果……需要擔心的根本只有她一個人啊!

  她在大海上漂浮,無邊無際、夜晚的海面仿佛宇宙般深邃,令她想起十年前,剛剛從住的地方逃離時的情形。

  那時候也是這樣,極寬廣的天空與極寬廣的大海,她乘著小船,第一次孤身直面世界的遼闊壯美。

  在經過一個島嶼時,她用做過防水處置的錢幣悄悄潛入面包店,交換一個肉松面包,總算是吃到半個月以來的飽餐。

  再次查看四周,沒有海軍,按照她的潛行速度,軍艦幾乎追不上,看來能夠得到幾天的寧靜。

  她呼出一口氣,正准備下潛,便看見不遠處緩緩駛來一只海賊船。

  船頭是黃色的獅子,桅杆上掛著的海賊旗,骷髏上戴著一頂草帽。

  草帽。

  ……………………

  是活的,千裡陽光號。

  千裡陽光號!!!!!!

  戴西西腦內刷滿彈幕,目不轉睛盯著駛來的海賊船。

  ……

  ……

  清晨,起床後的娜美聽見廚房叮叮當當的聲音。

  娜美揉著眼睛打哈欠。

  「山治?今天開飯的時間好早啊,是路飛又偷吃冰箱……」

  一道陌生的身影出現在廚房之中。

  金發藍眼的高挑女性側立,向她有禮貌的點點頭。

  「您好。」

  被說了敬語。

  娜美下意識:「您好……不對,你是???」

  「被山治先生和烏索普先生好心收留的落難人,」她說,「請您放心,稍後我就離開,不會為大家添麻煩的。」

  聽起來像是晚上守夜的伙伴幫助了她。

  一旁綁著圍裙的山治幸福轉圈圈,粉紅色桃心飛滿房間。

  「沒問題的哦茜茜小姐,在這裡留多久都可以,為女士分憂是我義不容辭的義務。」

  娜美則眉頭一皺,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嗎?有人欺負你嗎?接下來有地方去嗎?」

  金發女人頓了頓,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顯露一絲笑意。

  「嗯……沒關系,之後我會去西海,謝謝您的關心。」

  ……敬語未免也太多了。

  娜美正想說什麼,火架上烤肉滋滋響起,女人回身翻轉烤肉,輕聲詢問山治接下去的佐料該怎麼放。

  ……算了,看起來不像是壞人,娜美想,伸了個懶腰轉身出門,正撞上眼睛都沒睜開宛如喪屍般搖搖晃晃憑借本(嗅)能(覺)摸進廚房的路飛。

  「嗚哇。」

  她急忙側身避開險些相撞的頭。

  然後她看見路飛——姑且生理年齡也有十七了——駕輕就熟的一把掛在陌生女人身上,雙腿纏腰下巴擱在她的頭頂。

  太沒有禮貌啦!娜美上前兩步想把路飛揪下來,路飛含含糊糊道。

  「茜茜……還沒好嗎?」

  不僅准確叫出陌生女人的名字,後者還熟練摸摸他的頭,順手扶正掛在肩膀上的草帽。

  「快好了,再等等。」

  「唔……好餓……等不了……」

  「先吃面包可以嗎?肉還要再烤一會。」

  路飛不情不願的嘟起嘴,眼睛還沒睜開。

  「好吧……」

  三秒後,後知後覺的娜美山治齊齊發出大叫。

  娜美:「你們認識啊?!」

  山治:「路飛面包還沒熱不能吃!」

  金發女人:「啊這種面包要熱了才能吃嗎?」

  路飛:「嚼嚼嚼……」

  ……

  吃到山治出神入化的料理時,戴西西險些當場落淚。

  她含著蔬菜湯,感到味蕾在舌尖綻放,腦中爆開煙花炸裂的錯覺。

  這、這是何等美味的食物……

  如果此時有人拿ASL的通緝令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她可能都不會移開視線。

  作為ASL的廚動搖了!

  現在開始她就是山治先生(料理)的廚了!

  戴西西看似面無表情實則內心淚流滿面大口大口吃掉早餐。

  「請再來一碗,謝謝。」她鄭重道。

  「山治的菜超好吃吧!」路飛露出開心的笑臉。

  「超好吃,」戴西西點頭,「我沒有吃過比今天更好吃的料理,山治先生是料理之神!」

  山治快樂的加滿菜,殷勤道:「請用吧,lady!想吃什麼我都會為您呈上的!」

  「非常感謝您!」

  戴西西超大聲。

  從前作為普通高中生的戴西西除了魚以外給啥吃啥,好養活不挑食,然而這具身體五感敏銳,連帶著吃飯都變得讓人頭疼。

  時隔二十年,她終於吃到在她概念裡特別美味特別好吃的食物,看山治的眼睛裡都有星星。

  路飛在旁邊嘻嘻嘻的笑出聲。

  「山治做的牡蠣也超好吃,你以前潛到海裡抓過那種——你和艾斯離開之後,為了再吃到,我潛到超深的海裡……嗚哇,要不是恰好娜卡路過,就要被淹死了。」

  「雖然你掉到海裡會被大海扔回來,」娜美吐槽,「但果實能力者不要做這種危險的事啦。」

  戴西西說:「那我下次把海水標記得深一些的。」路飛就可以去深處撈了。

  「不要在這種事上讓步啊!——話說原來是你啊!」

  搞出讓路飛一個果實能力者能潛海這種破三觀的壯舉!

  早餐後,羅賓把自己的衣服借給她。

  戴西西的襯衣在半個多月的追殺中早就變得破破爛爛,血跡染了一身。

  羅賓比她將近高一個頭,胸比她大腰比她細,上衣顯得松垮,褲子略長,在接受別人好意的同時,她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差距。

  為了感謝大家,她趴到船舷往下薅了薅深海,從一千米的深處撈出一只20米長70噸重的超大海魚。

  海魚的尾巴撲騰掙扎,在空氣中甩出驚人的聲響。

  「海膠魚,據說背部的肉質特別鮮美,熬湯的話湯會呈現膠狀,」她把魚交給山治,「承蒙大家照顧,無以為報,請。」

  「哎呀茜茜小姐真是太客氣了!」

  山治實力發揮漫畫三格從發現到擺盤搞定一條魚的速度,在戴西西自船舷走到甲板的短短幾秒內將魚肉放在她桌前,魚骨架和魚皮被烤得焦脆人手一份。

  「……」

  在她思考如何婉拒魚肉之前,路飛眼疾手快從二樓伸長手臂一把倒進嘴裡,另外一只手還在拿著魚骨架咬得嘎嘣作響。

  「不用謝!」他笑嘻嘻的說。

  羅賓坐在她旁邊,拿著一本考古書在看,娜美和喬巴清點藥物,索隆抱著劍打瞌睡,烏索普和弗蘭奇在武器庫,路飛迅速吃光了魚皮並纏著山治再來一份。

  明晃晃的陽光滿載甲板,戴西西看著他們,感到某種破次元的感動。

  這份感動只維持了三秒,路飛從瞭望台直直跳下來掛在她身上。

  「對了對了,茜茜你怎麼會在這裡啊?」

  「路過。」

  剛好順路,再過半個小時她就准備下船了。

  「是嗎,路過啊。」他簡單接受了,「前陣子我看到艾斯啦,他好像在追殺什麼人。」

  真巧,她也正在被什麼人追殺。

  路飛打了一個哈欠,懶懶散散的把手腳搭在她身上,拖長聲音。

  「好無聊啊……茜茜,有玩的嗎?」

  對面的羅賓放下書,撐著下巴微笑看向這邊。

  「你想玩什麼?」戴西西想了想,一個個數出來,「騎鯨魚、游樂園、全自動水龍卷過山車還是海底旋轉通道?」

  「游樂園!」

  她點點頭,將山治放在桌前的甜點一勺勺喂給路飛,後者鼓著臉頰一口口咽下去。三分鐘後,她說。

  「可以了。」

  路飛立刻精神起來,大聲招呼。

  「大家大家、快來一起玩游樂園!」

  「什麼?」

  「游樂園?」

  「大海上哪兒來的游樂園?」

  「路飛,想玩的話再忍一忍,過幾天就到香波地島,聽說那兒有很多新奇的游戲。」

  娜美、喬巴等人湊過來,只見海面風平浪靜,什麼奇怪的東西都沒有,更別提游樂園。

  戴西西兩手提起路飛的腰,把他放到船外,對准底下的大海,松手。

  「哇!」

  山治下意識撲上去撈路飛。

  「沒事,」戴西西說,「我在海裡搭了一個游樂園。」

  話說山治這個條件反射……

  也就現在山治索隆和貝拉基德能聯合舉辦撈船長大賽,等甚平加入後大賽就取消了(。

  真可靠呢甚平先生。

  「哈哈哈哈哈!」

  路飛的笑聲從海底嗡嗡的傳來。

  「大家!這裡有通道!」

  「通道?」

  娜美目瞪口呆的探頭下望,兩人寬的洞口直直延伸至看不見的深處。

  「是一個空心的觀光通道,有十個座位,寬一些的速度游覽較慢,窄一些的速度更快,」戴西西解釋道,「包含過山車、跳樓機、旋轉水馬、大擺錘之類的游戲,可以跟著船一起移動……不好意思,我的能力有限,沒辦法做得很深很寬,只來得及搭建簡易版本。」

  娜美看她的眼神異常復雜。

  ……終於知道路飛那種四皇級別的任性是怎麼來的了!

  不能對他這麼予取予求啊!

  喬巴踩在船舷上,又想跳下去又有身為果實能力者對大海天然的緊張,鹿角晃來晃去,讓戴西西忍不住想摸一摸。

  她想了想,浮空一團水,停在喬巴身前。

  「請問,我可以讓水碰一下您嗎?」

  喬巴的小尾巴微微搖了搖,伸出手(蹄?)給她,水團輕輕包住細小的上臂。

  「會有不舒服的地方嗎?」她問。

  果實能力者厭惡任何形式的水,泡溫泉和洗澡都會渾身無力,接觸到水讓他們不舒服。

  喬巴上下晃動胳膊,眼睛亮亮的。

  「沒、沒什麼感覺……!很輕松!」

  「因為我並沒有讓海水附著在您的身上,就像是衣服一樣,這些水團被您穿在身上,但並不會黏著。所以,跳下去也沒關系,海裡的管道和器械現在的性質對您來說更貼近於玻璃。」

  喬巴開心的點頭:「是、是嗎……?!謝謝!」

  「哪裡,」戴西西說,「我很喜歡您,也很喜歡船上的大家,能為大家做到一些事真是太好了。」

  被根本不熟的人打直球稱贊,別人暫時還能撐住,喬巴率先臉紅,雙手捂臉害羞的扭來扭去。

  「討厭啦……就算你誇獎我我也不會高興哦!」

  ——明明超高興。

  全船OS。

  游樂園的深度大約在五百米左右,這種離她很近的距離操縱水並不會帶來太大負擔,再過一會她就要和路飛分開走,因此事先告訴留在船上守著的山治,游樂園可以堅持到第二天中午,再晚一些就會自動解體,麻煩他們到時間撈一下路飛。

  臨走之前,山治特別熱心的給她裝了面包烤肉燉菜炸雞塊水果沙拉冰淇淋,保證她之後半個月都有吃的。

  這一瞬間,金發腿長卷卷眉的山治先生在戴西西眼中無比高大英俊,散發著神聖的光芒。                           

  作者有話要說:

  尾田SBS裡有說,在晚上航行的時候,船前後都有人放哨,所以睡不了整覺的時候還蠻多

  ·

  Dxx再待兩天就要被山治(的廚藝)攻略了23333,她對路飛的溺愛放養程度被計劃控羅看見了會瘋狂吐槽hhhh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見過路飛和草帽海賊團的大家之後——盡管與大部分人沒怎麼說上話,但對戴西西而言,破次元見到真人已經足夠了——她把自己團成團,以超高的時速在海裡進發。

  這兩日像是被跟蹤了一樣,只要在海面上露頭,沒多久海軍就衝她的方向飛快馳來,搞得她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被裝了什麼探測器。

  不過大約是她前進的速度很快,到達西海時,暫時沒有發現海軍的蹤跡。

  她爬上無人島,將羊駝面具擱到一旁,海鳥在頭頂盤旋,發出長長嘯聲。

  無人島面積不超過五十平方米,兩顆椰子樹,一間由海水凝結成的小屋子,為了擋住紫外線,屋頂上還搭了一塊餐布。

  戴西西一手吃著山治做的面包條,一手看報紙,嗯,暫時還沒有艾斯的消息,安全。

  路飛即將進入香波地島,那距離頂上之戰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下一頁,是張頂著羊駝面具的通緝令,好,她也安全。

  再下頁,新世界白環商行好評營業中,購買格布鄰島美酒十萬貝利即送科斯特島豪華酒具一套,此外還有哈科哈拉島的大米、力河島的巧克力、玫球島的香料、哈庫島的各式兵器……白環商行,物廉質優,全球同價,絕贊發售中。

  ……

  戴西西又倒回去重頭看了一遍,不得不感慨商行短短一年利潤可觀,都有錢打廣告了。

  把報紙疊好放到一旁,洗干淨手正准備盤頭發戴假發,突然頓住。

  在小島左手邊大約五裡的地方,有人在海面上慢悠悠騎著自行車。

  海面,自行車,以及輪胎下寒冰凝結而成的小路。

  ……臥槽。

  是青……

  青雉!!!!

  和四皇一樣同屬頂尖戰力的海軍三大將之一!

  她撲通一下立刻潛進海裡,想想不對,又把岸上的報紙零食假發面具打包一起藏到島下,小屋扔回大海。

  等等,她是被發現了還是青雉恰巧路過。

  區區一個揍過天龍人的無名之輩還不值得三大將來追殺……吧?

  估計是路過,那就躲在海裡等他離開。

  過了一會,她聽見自行車輪胎咕嚕咕嚕軋過頭頂的聲音,很細微,像是薄薄的冰面在耳旁炸出輕裂聲。冰面不斷凝結延伸,毫不猶豫的穿過無人島。

  戴西西正要放松繃緊的神經。

  自行車停了下來。

  在她的上方,隔著幾米,日光穿過高大的人影,落入層層海中顯出搖晃的陰影。

  「唔……」

  她聽見青雉沉吟了一下。

  在她的理智反應過來之前,身體仿佛感受到某種可怕的刀鋒般的銳利,渾身汗毛炸起,下意識後仰。

  然而晚了一步。

  宛如鋼鐵般的寒冰以極其可怕的速度侵蝕而來,在青雉的腳下,海水深深冰凍,在一瞬間,仿佛眼前所能見的整個世界僅僅只有白色的冰雪。

  戴西西被凍住了,甚至沒來得及使用能力逃到數千米的深海。

  有那麼一會,她完全失去意識,大腦裡的腦漿結冰一般,過了好一會,晃晃悠悠的視野重回。

  她的頭頂是大海,腳下是天空。

  腦子裡暈暈乎乎,渾身刺骨冰涼,針扎似的刺到骨縫裡。她遲鈍的眨眨眼睛……還好,眼睛還能眨,頭部露在外面,脖子以下全被冰凍起來,動彈不得,倒掛在青雉的後背上。

  她慢慢地喘了一下,血液向腦中倒著湧入。

  此刻距離她剛被凍住應該有一段時間,貼著皮膚的冰層被體溫融化些許,水隱隱流過。

  來不及思考自己究竟是怎麼被發現的,她輕輕動了動手指,肌肉夯起,借助冰塊裡的水流同時發力,水珠密密附著在冰塊內部——而後,一瞬向外炸開!

  趁著四濺的大塊冰塊遮掩住她的身軀,她聽見一聲疑惑的「嗯?」,顧不上觀察青雉的表情,旋身一蹬,向海面直衝而去。

  下一刻,比思維更快的,她的腦袋被一股大力狠狠定住向下,砸在迅速蔓延的冰面上。

  戴西西抽出小刀向青雉的手腕揮去,揮空後掙脫他施加在頭上的力氣,跳出一段距離半蹲立在冰面上,警戒著面前青雉的一舉一動,面無表情抹了一把臉上的冰渣子和血痕。

  沒有在發現青雉的第一時間下潛一千米是她失策。

  身體素質和經驗相差太多,不使用能力的情況下青雉吊打她輕輕松松。

  當然,使用能力也是她輸(。

  現在知道她能控水的只有同盟的海賊和革命軍、以及革命軍幫助過的各島,從未暴/露給世界政府一方……因為某些原因,戴西西希望能力暴/露的時間越晚越好。

  那麼,只能靠武力逃脫……

  ——逃得了個鬼啊。

  戴西西被一把按住,從腳到肩凍得嚴嚴實實,跑了四次,次次沒離開過青雉身周三米的距離。

  想潛海,海被凍住,往外逃,速度沒他快。

  三米高的青雉背她像背吊包一樣,輕輕松松扛著騎自行車返程。

  第五次在青雉後背醒來時,望著搖搖晃晃的天空,戴西西已經習慣了。

  她決定換一種逃跑方法。

  視野在深海中不斷下潛反饋,極其龐大的數據湧入大腦,頭開始劇烈地疼痛,在不斷更迭的視野中尋找她所需要的某樣東西。

  大海上難以判斷時間的流速,在某一刻,深藏於海底僅露出一線的某種通紅炙熱液體在視野中一閃而過。

  ——找到了。

  她睜開眼,化出水刃在臉上劃一刀,血細細湧出來,一部分深潛海中。

  下潛、下潛……直至海底。

  標記完成,侵入完成。

  另一部分血違背地心引力的慢慢向上縮進皮膚和冰塊之間的微小縫隙裡,直至大部分皮膚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紅色,然後再次發力從內部炸開冰塊。

  幾乎是和上次相似的過程,她沒來得及逃跑便被牢牢按在冰面上。

  青雉正要再次凍住她,某種危機感驟然襲來。

  海面在沸騰——細小的氣泡飛快上湧,將冰面覆蓋的區域迅速融化縮小,一種奇怪的氣味蔓延向上,強烈的刺激鼻腔和氣管。

  是海底火山!

  這樣的火山在大海裡分布得相當廣泛,岩漿的溫度超過一千度,釋放出的有毒氣體會順著上升到海面,形成劇烈的爆炸。

  戴西西趁青雉愣住的短短一瞬間,右手揮出小刀跳開,左手狠狠向下,做出按壓的姿勢,在幾千米下,受到海水向中心強烈擠壓的巨大壓力,岩漿囊衝破斷層轟然而上。

  ——「砰!」

  巨大的轟鳴聲狠狠炸開,火山灰與衝擊波在頃刻間爆發出劇烈轟動,整片大海仿佛隨著震動猛地搖蕩。

  戴西西藏在被高溫包圍的海水中,周遭沸騰轟鳴的海水狠狠衝擊著身體。

  她猛地咳出一口血,開啟海面的視野。

  一整片寬大的足足有十米高的冰牆花瓣一般堅固的屹立在海面,尖端在陽光的照耀下發射這冰麗耀眼的光芒,火山灰緩緩落在冰上,灰白和晶瑩的色澤交錯。

  看來青雉應該沒事。她松了一口氣。

  她已經提前將這片海域的所有生物轉移,迎接這次海底火山爆發的實際上只有空無一物的海洋與他們二人。

  趁現在,趕緊下潛到海底。

  她深深呼吸,按捺下大腦刀割般的疼痛,與被衝擊波撞擊而導致輕微受損的內髒。

  下一秒,她狠狠撞在如鋼鐵般的堅冰。

  什……!

  她來不及回頭,四周整片海域已被深深凍結,在她的上方,青雉抓抓頭發,手掌上翻,提起倒在一旁的自行車。

  戴西西被猛地從海裡提起,重新綁到青雉背後。

  戴西西:「……」

  不,她是不會放棄的!

  接下來的整整兩天,她鍥而不舍的試圖逃跑,不是三秒內抓回,就是凍得動彈不得,期間被打斷肋骨四根,內髒受損無數。

  這裡要為青雉正名,戴西西的傷純屬意外。

  為了防止她逃跑,只能吃最低限度的食物,之前引發海底火山又耗費不少NP,在某一次和青雉動手時,沒能防御成功,被以為她能擋下的青雉當場揍暈。

  醒來時,涼風習習,冰轍在她的頭頂延伸。

  戴西西現在對這幅情形已經非常熟悉了,甚至還能調整一下姿勢,讓咳出來的血不要倒流進眼睛。

  「請問……」

  她有氣無力發出見面以來的第一次聲音。

  「您是怎麼發現我的?」

  青雉往頭頂指了指,幾只海鳥低低盤旋,發出嘯叫。

  「西海海軍養的偵測鳥,能確定你的大致方向。」

  戴西西:「……」

  居然是鳥……!

  「至於其他時候,大約是靠直覺吧。」

  青雉撓撓頭,有些漫不經心的說。

  戴西西一口血默默吐出來。

  青雉也問她。

  「那個海底火山,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忍著渾身劇痛,有氣無力:「這個不能告訴您,對不起。」

  「是嗎。」青雉看起來也不是很在意,繼續踏著自行車。

  戴西西望著腳底的天空緩了一會,勉強道。

  「您要把我運到哪裡呢?」

  如果是送給天龍人面前或者海軍基地……那她哪怕暴/露能力也必須逃走了。

  「推進城。」

  「…………………………」

  哪兒?

  青雉頭也沒回,平淡的說:「你得罪的天龍人親自吩咐,要把你關到推進城的最深處。」

  「……世界第一監獄的推進城?」戴西西確認道。

  「啊。」

  「……」

  早說是推進城她就不跑了啊!

  被揍得這麼慘是圖什麼啊!

  艾斯,稍後推進城見!

  戴西西立刻就放松了。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

  「請問,是那位天龍人下令要您來抓捕我嗎?」

  在她的想法裡,青雉都放走奧哈拉唯一的幸存者羅賓,沒道理會對並非海賊(也沒有被發現是革命軍)的見義勇為揍天龍人的路人窮追不舍。

  「差不多吧。」青雉說。

  差不多麼……按照那家伙一貫的做法,估計是用海軍部下或者相關人的性命做威脅一類吧。

  戴西西又咳了一下,血沫混著內髒碎渣,順著臉頰滴進海面。

  「那個,不好意思,」她鎮定的說,「我不逃了,能麻煩您讓我換一個方向嗎,這樣倒吊著,血會弄髒您的衣服。」

  青雉似乎頓了一下,抓抓腦袋。

  「你這個說話方式……」

  他無奈的一把提起她順直,寒冰上沿凍住她的衣服,將她黏在自行車上。

  「謝謝您。」

  這種時候不該對把你揍得內髒出血的人道謝吧。青雉心道,和聽說的果然一模一樣。

  終於能正常看海看天的戴西西安心的半暈過去,金發上落滿灰塵和血塊。

  之所以是半暈,是因為她在黑暗中也掙扎著不能完全失去意識,得穩住能力,不能讓各地被標記的水流失控。

  頭好疼……肚子也好疼,她迷迷糊糊的想,仿佛連著上了四節數學後又連上四節語文一樣生無可戀。

  模糊間,她似乎看見了艾斯。

  他的上身遍體鱗傷,被拷上海樓石,雙手掛在牆上,對獄卒露出囂張的笑。

  啊……你已經在那裡了啊。

  她半暈半醒的想,疼痛從五髒六腑蔓延。

  再等等……我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和dxx猜的一樣,被揍的天龍人地位很高,命令必須要三大將出手抓人,赤犬和黃猿在其他地方忙,戰國就讓青雉去了。

  青雉本來不想管這事,誰揍天龍人都無所謂,他只想摸魚。

  但他的部下被威脅了,動不了三大將還動不了抓不到犯人的沒用的海軍(天龍人語)嗎。

  結果青雉只能慢悠悠跑去抓人了。

  ·

  小劇場1·不XXOO就不能出去的房間

  ——不接吻就不能出去的房間——

  人物ASL+Dxx

  dxx:……這個房間究竟在想什麼。

  路飛:kiss?是說嘴貼嘴那個?

  艾斯:哈?!

  薩博:唔,接吻啊……只能一對一還是說一對N也行,為什麼會提出這種要求balabala(陷入沉思

  困在房間裡一點也不自由的路飛,利索的挨個親過去。

  ……三秒後。

  門屈辱的打開了。

  艾斯:好簡單

  薩博:好簡單

  dxx:好簡單

  路飛:走吧走吧我們去吃午飯我餓死啦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推進城,世界第一監獄,重犯囚禁地,牢房都是用海樓石做成,防止果實能力這逃脫。一共有六層,每一層都有獨特的折磨犯人的方式。

  被關進推進城之前,要先接受「洗禮」,即把犯人扔到100度的水中進行殺菌消毒。

  ……說什麼殺菌消毒,100度連犯人本人都殺死了好嗎。

  戴西西十分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吐槽。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虛弱了。

  頭劇烈疼痛,內髒受損嚴重,肋骨斷了四根,被風吹日曬冰凍好幾天,剛抵達推進城就開始發燒。

  被扔進一百度的開水裡時,她產生了開水還沒自己體溫高的錯覺。

  在推進城監獄前,青雉將她移交給身前足有兩米五的海軍,後者抱過她顛了顛,對過輕的體重「嘖」了一聲。

  戴西西的頭靠在海軍的胸前,意識朦朧間想,這年頭的海軍還挺有人情味,看她身體不舒服,居然把她直接抱到監獄裡……她還以為會是被拖著走呢。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只覺得四周越來越暗,明滅的蠟燭和燈光驅趕不了空氣中的陰冷,偶爾耳邊會傳來狂笑和慘叫,以及皮肉綻開揚起的血色。

  溫度變得極高,仿佛身體都快融化,沒過一會,她又到達極其寒冷的空間,溫度的劇烈變化令她痛苦的咳嗽起來,大量的汗水不斷從身體中湧出。

  「……希爾德?」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無法睜開眼。

  「是希爾德?大家、是希爾德!她怎麼會在這兒?海軍、回答我啊海軍!」

  「與你無關,依娜祖瑪。」

  抱著她的海軍不耐煩的繼續走著,突然又停下腳步。

  「你們認識她?」

  依娜祖瑪……戴西西喘了一口氣,血液從嘴角流出。是在革命軍的同伴……

  「誰、誰認識她啊?!你再說什麼,聽不懂——喂、你要把她帶到哪裡去啊混蛋!」

  「是嗎,既然不認識,那帶她去哪裡跟你們無關吧。」

  暴躁的聲音在身後逐漸離遠了,戴西西感到海軍還在繼續往下,最終停在某一層。

  「咻——!」

  有人在吹口哨,張牙舞爪發出竊笑狂笑。

  「來新人了!」

  「是個女人呢!」

  「哈哈哈哈、海軍,送到我這裡來!」

  囚犯們揮著手臂,對新人發出熱烈的歡迎聲。

  海軍沒理起哄的犯人,傷腦筋般嘆了一口氣。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

  戴西西一時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算了,再堅持一會,我去叫醫生。」

  ……推進城還有醫生?話說這位海軍人也太好了吧……到這兒的海賊都有這麼好的待遇嗎……還是說接到命令,不能讓她死?

  她的大腦渾渾噩噩,無法動作。

  海軍抱著她,找到一間空著的牢房,聽見對面的大喊。

  「茜茜……?是茜茜嗎?喂、茜茜,你怎麼會在這兒!混蛋海軍,你把她怎麼了!喂——!」

  「怎麼哪裡都有認識你的人。」海軍抱怨說,正要走進牢房。

  戴西西暈乎乎的腦袋立刻有了一絲清明,掙扎著扭頭往聲音的方向看去。

  「艾斯……?」

  「是我!你這家伙怎麼會在這兒啊!混蛋海軍,不准把她拷住!」

  「你的同伴?」海軍問。

  戴西西強撐著點頭,頭痛欲裂,向艾斯的位置傾身。

  海軍見狀,轉身往艾斯的牢房走去,甩得她險些吐出來,打開牢門,將她隨手放在艾斯身邊。

  「那你就待在這兒吧。」

  她又咳了一聲,整個人蜷縮起來,金發上全是斑斑血痕。

  「喂、茜茜!」

  她聽見艾斯著急的聲音。

  「你怎麼了?受傷了嗎?還是頭疼?茜茜……!」

  不知為何,她突然放松下來。

  眼前的視線模糊,身體高熱不退,卻又感到寒冷,她向艾斯的方向蹭了蹭,貼著他的身體。

  「沒事……」

  她低低的說,呼吸痛苦。

  「我死一次就好了……」

  第一次,艾斯沒有反駁她。她有些驚訝,費力的抬眼看他。

  啊……一定是她燒糊塗了,她想,否則怎麼會看見艾斯咬牙切齒又眼眶都紅了的樣子呢……

  她吃力的伸出手,拍了拍他,但沒什麼力氣,更像是用手指安撫他讓他鎮定下來。

  「沒事,沒事……」

  她呢喃道,「我不痛的……」

  她的聲音變輕變弱,很快只有灼熱的呼吸在安靜的牢房中響起。

  或許過了很久,也或許只是一會,戴西西又聽見腳步聲。

  去而復返的海軍帶著醫生過來。

  「裡面那個女孩子,去治好她。」

  囚犯們又在起哄。

  「喂——海軍,我們也有傷,憑什麼只給她看病啊!」

  「就是就是,這可不公平啊!」

  「吵死了,你們給我安靜點。」

  海軍不耐煩的喝止囚犯,示意醫生進去。

  肋骨斷了四根,內髒大出血,既然艾斯在這兒,等醫生治療還不如自己死了復活來得迅速有效。

  戴西西虛弱的搖頭,說不出話。

  艾斯屈起腿護住她,像警戒暴怒的狼。

  「不需要,海軍,」他用戴西西從未聽過的冷冷的語氣說,「離我們遠些。」

  海軍看看他,又望向倒在地上的戴西西,語氣不善。

  「這樣下去她可是會死。」

  艾斯的下頜線收緊,凶狠的注視海軍。

  「她不需要,你聽不懂嗎。」

  戴西西輕輕碰了碰他的膝蓋。

  艾斯慢慢放松握緊的拳頭,寸步不讓盯著海軍,扯出一個囂張的怒笑,渾身的氣勢表明絕不會讓他們靠近一步。

  海軍皺眉望著戴西西,了解眼前這個海賊確實是在遵循她的意志保護她後,煩悶的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隨便你——快要死了記得叫醫生。」

  艾斯仿佛被這句話蟄了一下。

  他低下頭,隔著衣料能感覺到她的高溫可怕的傳來,比能化作火焰的他更灼熱般。

  她的嘴唇慘白,不斷有汗水滲出,呼吸逐漸虛弱,金發被血液和灰塵黏住,冰藍色的眼睛在眼皮下顫動。

  每一個看向她的人都能清楚的意識到,她正在步向死亡。

  哪怕這種時候,也會安慰別人……怎麼可能不痛啊,這個笨蛋!

  曾經他們初次見面時,他背著高燒的她跋涉回非確定物終點站,這麼多年,他只聽她承認過那麼一次,說她很痛。

  無數次必死的命運……那個占蔔師的話再次在腦中響起。

  艾斯狠狠瞪著她,若是他現在能動,一定要揍她一拳。

  從來都是這樣……把別人看得比自己更重,犧牲自己也好,只要能達到目的。

  總是在望向遠方,將自己排斥於世界之外。

  快醒來吧。

  向以往那樣,說些氣人的話也好。

  他咬著牙不甘心的想。

  ……

  ……太慢了。

  戴西西迷迷糊糊的喘息,這樣下去……大概還要一兩天才能自然虛脫死亡……

  她輕輕彎曲手指,看不見的水團凝結掩住口鼻。

  艾斯聽見她的呼吸消失,這一瞬間,感到心髒仿佛同她一起停止了跳動。

  他討厭這個能力。

  死亡是人生的終結,她卻可以一次又一次的復活。

  但誰知道在哪一次,她會真正的迎來死亡。

  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在他的身邊,蜷縮著的少女猛地咳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

  宛如大海的冰藍色向他望來。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宛如獲救般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

  戴西西緩了緩,拍拍衣服上的灰從地上爬起來,很久沒復活了,稍微有些不習慣。

  這裡是推進城第六層無限地獄,路過紅蓮、猛獸、灼熱、極寒的各層,宛如任O堂的水管工抵達目的地。

  「好久不見,艾斯。」她平靜的說。

  「倒是別給我在這種地方見面啊你!」

  熟悉的暴躁聲響起,艾斯的表情非常復雜,像是想揍她但又很高興。

  出海以後,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艾斯這麼狼狽,身上到處是傷,臉上的血痕觸目驚心,雙手手腕拷在牆上。

  雖然很有精神,但看起來很痛的樣子。

  她皺了皺眉,壓抑住某種負面情緒,然後轉向旁邊,有禮貌的打招呼。

  「您好,艾斯承蒙您照顧了。」

  當了很久背景板的甚平:「……你好。」

  是的,這裡並不是雙人牢房,是三人間。

  三米高的藍色鯨鯊魚人又看了看她,問道。

  「……身體沒事嗎?」剛剛看起來離死只差一口氣了。

  她點點頭:「現在沒事了,謝謝您的關心。」

  旁邊的牢房接連發出怪叫,試圖招惹她的注意力。

  「嘿、嘿!美女!別跟那邊的毛頭小子和魚人聊天了!看看我們!」

  「想玩什麼,哥哥這兒都有!」

  「被綁在椅子上的人吹什麼牛啊,不如來我這兒!」

  「美女,我比那邊的懸賞金都要高,來,和我混!」

  戴西西:「……」

  怎麼回事,這裡的大家都這麼閑的嗎,看到一個新人就新奇得不行。

  不搭理別人顯得不太禮貌,於是她挨個回復「謝謝您的好意,暫時不准備玩」「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過來了」「我和我的同伴待在一起就好」「接下來要做事情,可能沒辦法和您聊天」。

  見她回應,囚犯們更起勁了,表情——雖然戴西西不想這麼形容但確實有點——下流的衝她的方向叫嚷。

  「那邊的小哥可滿足不了你,快來這兒,好玩的可多了!」

  這種就不用搭理了,禮節方面差不多到位就行。她沒放在心上,正想轉過來,就聽見「嗡」的一聲。

  ——空氣在震顫。

  不、應當說是在攻擊——

  如同鋒利的刀刃般,空氣極具震懾力的齊齊轟然外衝,以艾斯為中心,霸王色霸氣撕裂整層無限地獄,令人打從心底恐懼的氣勢狂怒的席卷而來。

  艾斯沉著臉,冷冷的環視一圈,殺氣騰騰道。

  「閉嘴。」

  「……」

  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發出一字、動彈一下。

  「別……」

  「別囂張了,小鬼!」

  「出來啊,我們打一架!」

  「混蛋!!」

  很快,實力足以被關進最深層的大海賊們紛紛反彈,仿佛要掩飾剛才被一個毛頭小子給震懾了的丟臉般,一個兩個大吼大叫,揮舞拳頭,挑釁怒罵的喊聲讓戴西西耳朵都麻了。

  艾斯冷笑一下,如果現在手裡有水管,哪怕不能用能力,早就一個個揍過去。

  戴西西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沒關系,我不介意。」

  艾斯看都沒看她,像是被侵入領地的狼,惡狠狠瞪著囚犯們。

  她默了一下,彎腰捧起他的臉,直直面對自己。

  「真的沒關系——你只看著我,只聽我的聲音就好。」

  艾斯:「……」

  艾斯立刻氣勢全無,漲紅了臉,什麼雜音都聽不見了,結結巴巴向後躲。

  「你胡說什麼呢……知、知道啦你快給我放手啊!」

  到最後甚至都有點破音了。

  戴西西站起來,沒理外面囚犯們的叫囂,雙手搭在艾斯的手銬上,用力一掰,沒掰開。

  考慮到或許會有影像電話蟲監視,她保持握住手銬的姿勢,被遮掩的手掌下鋒利的水線一點點磨斷海樓石。

  艾斯仰起頭,沒問她捂著手銬做什麼,長年來的默契一看就知道她心裡有盤算計劃。

  「你怎麼會在這兒?做了什麼壞……不對,你這家伙不會做壞事,那是做了什麼好事嗎?」

  他的鼻尖上沾著灰,戴西西順手將灰抹掉,在心裡默默吐槽。

  為什麼第一反應是做壞事才會被抓,海賊做壞事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你們這群海賊對職業的定義是不是和世俗意義不一樣。

  路飛打敗卡二之後賞金漲到15億,自己數錯成1.5億,娜美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所以賞金降了」——難道做好事才會漲賞金嗎?

  「和天龍人打了一架。」

  「???」艾斯看看她,又回想起以前見過的天龍人,對比武力值,「是你單方面打他,而不是打了一架吧。」

  話說回來只是揍了天龍人而已有必要被關到第六層嗎?

  「差不多。」

  「哈哈哈哈哈!」艾斯笑起來,「干得漂亮,茜茜,以後有這種事記得叫……」

  他的聲音突然止住,哪怕再不想承認,但他是羅傑血脈上的兒子,被關押推進城的最深處,說不定已經沒有「以後」了。

  空氣沉寂了一瞬。

  戴西西仿佛什麼都沒發現似的,點頭說。

  「好,下次叫上你,加上路飛和薩博君,我們一起。」

  ——這是什麼打怪升級游戲嗎!

  艾斯想吐槽,忍住了,這種時候吐槽話題絕對會被帶很遠。

  戴西西和甚平交換名字後便專心割手銬,海樓石質量不錯,就是有點重。

  一邊割一邊想如果下次遇見抱她下來的海軍,要向人家道謝。

  本來她以為只會被關在一二層,還得自己找人,沒想到竟然直接送她到了艾斯面前,運氣真好。

  「喂、茜茜。」

  艾斯打斷她的思考,難得正色的喊她。

  「什麼?」戴西西低頭。

  「你能離開這裡吧?」

  「嗯。」

  「那你走吧。」

  戴西西停下手中的動作。

  艾斯在此時避開她的視線,黑發遮住他一小半的側臉,沒什麼表情的說。

  「你走吧,不用管我,海軍和世界政府不會放過我。但你一個人的話,想去哪兒都可以吧。」

  戴西西收回視線,「啪嗒」一下掰開被割斷的右手手銬,繞到另一邊握住左手。

  「不要。」

  按照艾斯的性格,要是別人,這時候早就憤怒的回應「不需要你們來救我!」之類的暴躁台詞。

  但他們太熟了,認識十年,他對這種意料之中的回答已經生不起氣了。

  畢竟她的任性程度只差路飛一點,每次都生氣的話早晚要被氣成河豚。

  他用空出的右手抓抓頭發,頭疼的解釋道。

  「被抓進來是我自己太弱了,這裡布滿海軍,世界政府是不可能放我離開……但你可以,隨便什麼方法也好,別喪命在這種鬼地方,你不是還有想要做的事情嗎。」

  「不要。」她拒絕道。

  「茜茜!」

  啪嗒。左手手銬也被掰開。

  「艾斯。」

  戴西西問他。

  「為什麼不可能?」

  「什……」

  「為什麼你不可能從這裡出去?」

  她將海樓石手銬扔到地上。

  「現在,你已經自由了。沒有束縛你的東西了。」

  艾斯愣住,張口結舌的望著她,像是她說出了什麼特別奇怪的話。

  戴西西輕輕的笑了起來。

  她的金發又亂又髒,渾身血污,衣服破爛,經歷過的硬戰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已。

  這裡是深海的推進城,關押重犯至死,除了金獅子以外,沒有人能夠逃離的地獄。

  但她還是對他說。

  「我們一起離開吧。哪怕我死,你也不會死。」

  「你不准死!」艾斯下意識反駁。

  「那你也不可以死。」

  「我、我可以但你不行!」

  「真巧,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可以但你不行。」

  艾斯崩潰:「你這家伙倒是給我聽話啊!」

  「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會退讓的。」

  戴西西衝他伸出手。

  「所以,這裡就請艾斯你讓步吧,生氣也沒關系,你之前答應過我的,最多只能氣兩天,兩天之後記得要原諒我,和我一起離開啊。」

  「什……早在那時候就想好了嗎你這家伙?!」

  艾斯氣得握住她的手蹦起來,手肘固定住她的脖子狠狠揉腦袋。

  「你到底計算到哪一步了啊可惡!三年前就為現在做鋪墊了嗎你也太愛操心了吧!!!」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身世啊?!

  「唔……!」

  戴西西被搖得東倒西歪,強撐著解釋。

  「因、因為我不想失去你啊。」

  艾斯被迎面擊來的直球正中面門。

  習慣,快習慣,這家伙說話就是這樣的!

  覺得自己不該出現而默默圍觀的甚平:……這是什麼相聲大賽。

  艾斯又暴躁又無奈:「那你接下來准備怎麼辦?」

  她走到甚平身邊,開始幫他割斷捆綁住他的X型鎖鏈,有了經驗之後,這次解開的很快。

  「如果有影像電話蟲的話,看到我們自由了,看守人應該過一會趕來。如果沒有影像電話蟲,那就需要找人過來。」

  「你要找誰?」

  「誰都可以,一個能告知交換條件的……」

  她的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來,與此同時,響起了氣喘吁吁的呼氣聲。

  「哈、哈!」

  她的面前,被她揍過、追殺她把她扔進推進城、胖乎乎的金發天龍人強撐著鎮定,徑直走到她面前,極力平復呼吸。

  「呼……」

  他看著戴西西狼狽的衣衫破爛渾身是血的模樣,眼瞳收縮一瞬,強撐著嘲笑。

  「如何……多、你……你在這個無限地獄裡,遭受到足夠的痛苦了吧!」

  「……」戴西西緩緩在腦袋裡敲出一個問號。

  「扔進沸水裡消毒、受到穿刺之刑、猛獸撕咬、極寒與灼熱的雙重折磨——最後,抵達這層無限地獄!呵、呵哈哈哈!這樣的酷刑之下,哪怕是你,為了不再遭受,也會乖乖聽話了吧!」

  戴西西:「……」

  戴西西:「等等,我沒有太理解你的意思。」

  除了洗了個熱水澡以外別的都是什麼?

  話說一個天龍人為什麼會出現在推進城裡???

  金發天龍人身後跟著四名海軍,在看見艾斯和甚平的手銬鎖鏈解開後,臉色大變,驚道。

  「你、你們是怎麼掙脫海樓石的?!快來人!獄卒呢!」

  天龍人明顯被嚇到了,向後退了一步,警惕向牢房裡打量,眼見對方加上戴西西只有三個人,全都傷痕累累,自己這邊有四名身強力壯的海軍,又被壯了壯膽。

  「廢話少說!」

  金發天龍人臉色陰沉道,死死盯著戴西西,像是除她之外,別的誰都被他摒除在視線之外。

  「我來就是想問你,為什麼……」

  空氣逐漸緊繃,在場的人屏住呼吸。

  「為什麼——要背叛我……」

  金發天龍人發出怒吼,指著艾斯,憤怒的顫抖著。

  「是為了這個男人嗎?!」

  被突然爆發的靈魂質問衝擊,戴西西和艾斯保持沉著冷靜的姿態,面面相覷,互相在對方眼裡看到了茫然。

  「………………啊?」

  艾斯:「你誰啊?」

  戴西西:「我背叛你什麼了?」

  金發天龍人見她死不承認,怒火更甚,氣不打一處來,擅自認定真相,大吼聲震耳欲聾,陣陣回蕩在所有人耳膜中。

  「難道不是為了這個不知哪來的低賤的野男人,你選擇離開我嗎?!」

  死寂,一片死寂後。

  「咻!」

  海軍在一旁吹了個口哨。

  「啪啪啪啪!」

  囚犯們海豹式瘋狂鼓掌。                           

  作者有話要說:

  海軍&囚犯:修羅場修羅場,打起來打起來!

  ·

  Dxx本來要被除泡開水之外的各種酷刑走一遭,但被抱她下來的海軍擋下了。

  海軍是個N章前出現的熟人,在東海買過草藥,後來去馬林梵多任職了,這次是剛好(聽說她被抓了特地)出差。

  青雉和他是朋友,也是從海軍那裡聽說dxx 的事情(包括特別有禮貌一類,因為每句話都帶敬語的人特別稀少,所以一交流就知道dxx是海軍朋友以前提過的人,在抓dxx 的時候下手就比較輕

  ·

  這章是「大連有個阿瓦隆」的長評加更=v=

  ·


第50章 第五十章

  戴西西:「……」

  比起眼前憤怒的金發天龍人,她更注意吹口哨的海軍,這是何等有(不)勇(怕)氣(死)的行為啊……

  等等,這位海軍先生有點眼熟,似乎是抱她下來的那位。

  不,還要再早一些……身高兩米五,看起來凶神惡煞不好招惹……海軍……

  她恍然大悟,這不是前些年會經過非確定物終點站買草藥的准尉先生嗎?!之前聽說他升到少校,到馬林梵多任職了,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裡見面……

  不過現在這個場景也不好打招呼,她畢竟是在押囚犯,或許會給准、少校先生帶來麻煩。

  於是她微不可查的向少校點點頭,當做打招呼,然後把視線轉移回面前的金發天龍人身上,心情有些微妙。

  還以為是揍了他所以被追殺,沒想到是被認出來了。

  都十年了,居然還能認出來啊……

  「真虧你能進到推進城裡……」她面無表情感嘆道。

  「哼,別小看我,區區推進城罷了,這世上沒什麼我進不去的地方。」金發天龍人仿佛把這話當成贊揚,抬起下巴自得道。

  「不,我是指,你執念還真大。」

  那個嫌和平民呼吸同一種空氣都是對自己侮辱而戴上玻璃頭罩的天龍人種族,居然願意屈尊到全是囚犯的監獄裡。

  「那當然了,你給我的屈辱我絕不會忘記……就因為這種賤民,你才拋棄我嗎?!」

  「順序反了,是先離開你們,再遇見他。」

  ……這句話好像哪裡怪怪的。

  圍觀的人眼裡寫滿了八卦。

  金發天龍人指著艾斯氣急敗壞,像極了被搶走玩具的小孩。

  「這種男人有什麼地方好的?你要多少明明我都可以買給你!」

  「四皇二隊長你上哪兒買去。」

  「買得到的話你就會跟我走嗎?!」

  「……」對話越來越奇怪了。

  天龍人繼續氣道:「而且他看起來硬邦邦的一點都不溫柔,根本、根本比不上我!」

  ASL廚立刻不樂意了。

  戴西西大聲反駁。

  「艾斯沒有哪裡不好,沒錯,哪怕是你,和他相處後也絕對會喜歡上他!」

  金發天龍人:「我才不會喜歡男人!」

  艾斯:「我才不要被男人喜歡!」

  兩人同時大吼。

  「……」

  這不是挺有默契嗎。

  「好了別啰嗦!」金發天龍人怒氣衝衝道,「多……你現在回答我,為什麼背叛我、為什麼要逃走——!」

  「說到這個,正好。」

  戴西西聽見不遠處獄卒與海軍的腳步聲匆匆而來,向前踏一步,薄薄的水痕覆蓋在手掌內側,雙手握住格子欄杆的兩邊。

  她的力氣並不算得大,操縱水卻能輕易搬動扭曲十噸以上的物品,以手掌做掩飾,向外用力,在旁人看來,完全是她以蠻力在頃刻間硬生生拉斷牢欄,就像拉開窗簾那樣輕易。

  剛剛她還特意用更慢的方式磨斷海樓石,就是為了這招在此刻迅速發揮效力而不被提前警惕。

  「艾斯、甚平先生!」

  她大聲道,俯身躲過海軍凶煞一擊。

  一切似乎只發生在眨眼之間。

  艾斯不需要與她言語,在她出手拉住欄杆的同時化作火焰衝出牢房,攔住兩名海軍。

  甚平大喝一聲,高大威武的身軀一拳揮過,帶起陣陣猛烈的拳風,擋住另外兩名海軍。

  趁此機會,戴西西衝上前去,避開左右攻擊,一把扣住金發天龍人的脖子。

  「各位、都請停止戰鬥——」

  遲來的獄卒與海軍倒抽一口冷氣。

  「你在做什麼,你瘋了嗎?!」

  「快放開威爾弗雷德聖!」

  「你想死在這兒嗎?!」

  金發天龍人呆愣著,哪怕是第二次被制住,也依然像是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囚犯們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搖旗助威,叫好喝彩。

  「哦哦哦哦哦干得漂亮!」

  「這個小姐姐我喜歡!」

  「弄死他、弄死他!」

  見她得手,艾斯和甚平隔檔開海軍,火牆轟然而起分割兩邊,護在她身前,全神戒備。

  金發天龍人被她禁錮著,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突然嗤笑了一聲。

  「你敢殺我嗎,」他嘲笑道,「你連只蝴蝶都不會殺,還想用我的性命來威脅?」

  金發天龍人放松的靠著她,胖胖的脖子下跳動的脈搏掌控在戴西西手心下。

  他毫不客氣的對著海軍與獄卒命令,「別管她,殺了這兩個賤民。」

  海軍與獄卒進退不得,不知是否該聽從他。

  「我勸你最好不要。」

  戴西西平靜道,聲音回響在封閉的甬道中。

  「我不殺人,但是,你並不是只有性命而已吧。」

  「哈?你在說什麼胡言……」

  「本來還在思考,該怎麼和那幾位見面。恰好你來了,做個交易吧。」

  她扣著金發天龍人,對海軍道。

  「——用八百年前的那段空白歷史。」

  金發天龍人愣住了,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仿佛沒能理解她究竟說了什麼,連艾斯都茫然的看向她。

  「什麼……?」

  金發天龍人聽見自己難以置信的輕聲問。

  每個人都死死盯著她,如果人的思考能具像化,那現在整層樓或許會被鋪天蓋地的迷惑震驚所填滿。

  所有人屏住呼吸豎起耳朵,不願放過她說的每一句話。

  「我說,」她重復道,「我知道八百年前的那段空白歷史。」

  有海軍的武器「咚」的脫手掉到地上。

  她繼續道:「以這個作為籌碼放我們離開,應該足夠了吧?畢竟——為了隱瞞它,你們甚至對奧哈拉的血脈趕盡殺絕,不惜出動屠魔令。」

  「你……」

  「我並不是在用你的性命在威脅,而是世界政府的根基與天龍人的統治。威爾弗雷德,你所享受的特權、華服、金錢、恐懼……天龍人作為『造物主的後裔』的傲慢與權利,我是在用這些來威脅。」

  在擁擠宛如死寂的甬道中,只有她一個人聲音如此清晰。

  「在這八百年間,天龍人做出了多少屠殺與毀滅……這種會動搖世界政府、乃至天龍人統治的機密,費勁心機也要隱瞞的真相——你能承擔起將其昭告天下的風險嗎?」

  金發天龍人混亂的說道:「不、等等,你、你不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那可是空白歷史!

  從出生開始,父母、以及整個天龍人的世界仿佛心照不宣,連他都無法知曉的最深層的秘密,從大人們躲藏在陰影裡竊竊的只言片語中,才能偶爾聽得一星半點——

  世界政府、以及天龍人掌控這個世界的真正原因,能夠動搖世界的決不可泄露的極密!

  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人人都知道打開後會產生巨大的可怕的影響,但只有寥寥數人知曉最深處究竟藏著什麼。

  「我為什麼不會知道?」她反問,「威爾弗雷德,你還記得那個故事嗎,國王的名字是個禁忌,任何人都不可說,於是整個王國都知道了國王的名字。」

  在很多年前,她曾為他說過一個睡前故事。

  在一個王國裡,有一位至高無上的國王,國王要求,任何人不得說出他的名字,他是最尊貴最了不起的人,他的名字也應當是最了不起的秘密。他的子民不配得知這個秘密。

  士兵們將這個命令傳達到王國的每一個角落。

  「不可叫國王的名字,因為它是個秘密。」

  「可是,我們不知道國王的名字,要是不小心叫到了怎麼辦?」

  士兵們也很為難,悄悄的告訴了他們,為了日後避諱。

  於是,這個國家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了國王的名字,盡管他們不曾說出口。

  那個時候,威爾弗雷德說,國王真是愚蠢。

  現在他嘗到同樣愚蠢的滋味了。

  「可你根本沒有機會……你究竟通過什麼途徑……!」

  他不可思議試圖扭頭看她的表情,慌亂質問。

  戴西西一動不動,像座堅固的雕像。

  「這與你無關,你能夠理解吧,威爾弗雷德,我會知道這個秘密根本就不足為奇,不是麼。」

  實際上,在了解她的話語後,金發天龍人完全相信了她的所言。當然了、她從不說謊……當然了,她有資格、完全能夠涉足這個秘密,不管是用什麼方法。

  在他心裡,她無所不能,僅僅只是一個說不定在何處藏有線索的秘密,對她而言根本不算什麼……!

  金發天龍人在陷入巨大的慌張失措之前,難以言喻的憤怒率先充斥他的血液。

  「就……為了這群賤民?」他氣得渾身發顫,青筋都要爆出血一樣,「就為了這些低賤的人類——你居然威脅『我們』?!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背叛自身的榮耀、高貴的血脈而去庇護這些雜碎?!」

  「我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清楚我在做什麼,為了此刻,我計劃了十多年。」她平靜地說,「好了,現在我的籌碼亮出來了,請告訴五老星的大人們,一小時內,將推進城的囚犯名單給我,並放走我要帶走的人——」

  她環視一圈周圍,聲音極其冷靜而底氣十足。

  「否則,我的同伴們將在全世界散布空白歷史的真相——屆時,世界政府和天龍人的統治將迎來終結的陰影。」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最佳mvp頒給控場A攻dxx(鼓掌

  ·

  感謝在2020-11-06 19:46:45~2020-11-10 21:00: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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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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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推進城很快匆匆聯系上了五老星。

  從發出威脅的金發女人、以及作為人質的天龍人的反應來看,提出的交易的的確確是將動搖世界政府根本的要害事件。

  他們不敢推遲,上報總部馬林梵多,馬林梵多又立刻彙報五老星,這時候距離戴西西給出的時限只過去了十分鐘。

  得到指示後,推進城立刻將戴西西與金發天龍人帶離。

  整座推進城陷入急亂的恐慌與茫然,仿佛每個人都在竊竊交換視線和言語,難以置信他們聽說了什麼。

  戴西西保持著扣住金發天龍人脖子的姿勢前行,向艾斯安撫的點頭,示意自己不會有事。

  艾斯的手背中留有她曾標記的規則,一旦遭受重傷將立刻彈出堅固的水層保護他——到了這種時候,哪怕暴/露能力也絕對要保下艾斯。

  她進入到一間密閉的房間,四處隔音,周遭警戒森嚴。

  正面的牆上由影像電話蟲投影而來的寬大屏幕,在那屏幕之上,這個世界權力的巔峰——真正掌握世界政府的五名男性長者,即為五老星。

  「各位大人,下午好,很抱歉打擾了。」

  戴西西松開金發天龍人,有禮貌的打招呼。

  其中一個老人眯了眯眼睛,銳利的審視她。

  「……還以為是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原來是你啊,多蘿茜婭,你竟然還活著。」

  已經有十年沒有聽過那個名字了,戴西西頓了一瞬。

  另一名老者打量她。淺到近乎發白的金發、碎冰般的藍色眼睛。

  「這個長相……是德克斯特家叛逃的女兒?」

  威爾弗雷德仿佛受到屈辱般憤恨的瞪她。

  老者:「閑話就不必說了,你要和我們做交易?」

  對於五老星,戴西西所了解的並不多。

  她離開德克斯特家時還太小,不受旁人喜歡,核心的信息很少有人會告訴她。

  她將在推進城裡說過的話再次重復。

  「我希望用歷史正文來交換我的伙伴們離開。」

  一名老者冷冷看著她,似乎要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解刨般盤算她話語的真實性。

  「一個背叛了的天龍人,憑什麼讓我們相信你得到了歷史正文。」

  「德克斯特家族的前繼承人,為什麼不能知道空白歷史?」戴西西鎮定的反問,「除了刻在石碑上的歷史正文,各位大人難道沒有想過,有其他被記載的遺留?」

  面前是世界政府的最高權力者,盡管並非直面,但她仍然感到一種迫人的壓力在封閉房間內緊繃。

  她端正的站立,以平靜的姿態敘述。

  「事物只要存在過,便一定會留下痕跡。在德克斯特的家族藏書室裡,我曾見過一頁舊紙。」

  威爾弗雷德猛地看向她。

  巨大寬闊、像是一座無邊無際的城堡般高聳的藏書室,收集了八百年間近乎世界上的全部書籍,除了她之外沒有人會踏足的區域。

  幾乎所有的天龍人對書籍都沒有興趣,只有他會在找尋她時進入。

  「那頁紙上記載著一小段歷史正文,藏在《世界奇跡》的最後一頁,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命人到德克斯特藏書室四樓六排的A7層,從左向右數第四本書進行確認。」

  屏幕裡似乎有什麼黑影一閃而過,她不動聲色,繼續道。

  「在那頁上,寫著下一本藏著歷史正文的書。我曾花了四個月的時間,收集齊全部的舊紙,得到了完整的歷史正文。」

  「哈。」

  一名老者冷笑,臉色陰沉道。

  「胡言亂語,且不提德克斯特怎麼可能有完整的歷史正文,退一萬步,你根本無法解讀歷史正文——」

  「是的,」她頷首,「能夠解讀的只有創造出歷史正文石碑的和之國與奧哈拉的學者,奧哈拉的學者們幾乎被斬盡殺絕。但兩年前,我曾去往和之國,在那裡得到了歷史正文的解讀方法。」

  「……和之國?」

  五老星不易察覺的微微動了動。

  記載歷史正文的無法被破壞的石碑是由和之國鑄造,知道這件事的人整個世界寥寥無幾。

  她難道真的得到了……

  「我將破譯的歷史正文以絕密的形式交給我的伙伴們,他們從未見過歷史正文的內容。但我與他們約定,假使哪一日,我沒有與他們聯系,那麼就請他們將手中的歷史正文散布世界。」

  眼見氣氛更加壓抑,她繼續進攻。

  「而現在,距離我與伙伴們日常聯系的時間只剩三十五分鐘。」

  威爾弗雷德焦急的抬頭,說道:「大人,我們要趕緊……」

  「閉嘴。」一名老者厭煩的打斷他,「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余地,小子。」

  另一名老者緊緊盯著她,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

  「你在說謊,多蘿茜婭。」

  戴西西一動不動。

  「和之國的解讀方法……早在多年前便失傳了,你不可能在和之國破解歷史正文……!」

  威爾弗雷德驚疑不定的注視她。

  戴西西慢慢呼吸著,從容的回視他們。

  「各位大人,有前往過和之國嗎?那個國家對外封閉嚴鎖,不允許海軍進入,不加盟世界政府……您們的消息,真實可靠嗎?」

  她不慌不忙道。

  「和之國在二十多年前,由光月家族統治,被黑炭家族密謀造反後,現在處於四皇之一凱多的管控內。我抵達和之國時,曾暫時擊退百獸海賊團的成員,而當地的住民在得知我的來意後,願意聯系大名,同我一起尋找歷史正文的解讀方法。」

  「你……你就是在那時候?」威爾弗雷德懷疑的問。

  「是的,在歸港的神社中,我們找到了殘存的解讀方法。」她沉著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破綻,「並且,我還知道,為了迎接處刑波特卡斯·D·艾斯,包括三大將在內的海軍頂尖戰力正向總部馬林梵多趕去,現在整個世界出於海軍難得的薄弱期,想必無法迅速鎮壓披露真相後可能到來的混亂。」

  光月家族、黑炭家族、大名、歸港、神社……正如她所言,那個國家極其封閉,這些名詞若非親自抵達和之國,是不可能得知的信息。

  五老星陰冷的注視她。

  「……說說看,歷史正文都記載了什麼。」

  她觀察著他們的神色,緩緩道。

  「包括古代兵器冥王、海王等的所在地,以及八百年前,天龍人們為了得到如今地位的所作所為。」

  五老星們的臉色齊齊一變。

  她說:「距離我與伙伴的聯系時間還有二十四分鐘,天龍人的統治是否能如現在般穩固強力,只看各位大人的決定。」

  「看來你是不願意說出歷史正文的全部內容?」

  「沒有這個必要。是否相信取決於您們。」

  老者閉了閉眼,寒聲問道:「……放走那群賤民後,我們如何能確定你不會毀約?」

  戴西西說:「得到歷史正文這些年,除了今天,我從沒有透露過擁有它的消息。從今以後,無論是誰,我絕不會泄露關於歷史正文的只言片語,否則,三大將也好,屠魔令也好,任由什麼方法都可以殺了我。」

  一名老者短暫的離開屏幕範圍,影像電話蟲中傳來極低的交談聲,半分鐘後他重新出現在屏幕內,面無表情的衝其他四人微微點頭。

  坐在正中央的老者緩慢的抬起眼皮,視線鋒利如刀。

  「記住你說的話……多蘿茜婭,如果有關於歷史正文的一丁點風聲被透露,無論是不是由你而起……都要用你的命來償還。」他冷冷道,「再加上所有與你曾有過往的人,包括那個本應在馬林梵多被處刑的海賊。」

  戴西西頓了頓,心跳空了一拍。

  「如果您的意思是同意——那麼,我就先行離開了。」

  她輕輕行禮,眼睫垂下擋住表情,毫不遲疑的轉身而去,正欲說話的威爾弗雷德沒來得及拉住她的衣角。

  很快,推進城的所有囚犯名單長長的列出,她一個一個勾。

  艾斯,get

  甚平,get

  革命軍的大家,get

  名聲不錯沒做壞事的海賊,get

  二十分鐘內,像點單一樣,囚犯們被一個個放出來。

  有海賊經過時對她吹口哨。

  「謝了妹子!這份人情我記下了,有機會還你!」

  戴西西淡定:「沒關系,請路上小心。」

  看在戴西西的面上,少校先生借了一條大船一條小船給她,本來按照陰沉著臉的金發天龍人的意思是不給船,開什麼玩笑,放都放了難不成還要送他們回家嗎。

  獄卒長沒阻止,心道趁機可以記錄下他們都在哪兒靠岸,之後再去抓一次就行。

  交易裡可沒說不能二進宮。

  按照五老星的意思,要不了多久這群放出去的家伙都要統統重新抓回來。

  戴西西挨個和革命軍的伙伴們道別,並告訴人妖王伊萬科夫不用為船掌舵,海流會送他們到她以前買的飄蕩在海上的大船(內含十條小船及各種食物物資),到了地方換船行駛分頭行動,做好隱蔽,別再被抓回去了。

  緊接著,她抓著艾斯,兩個人登上小船,告別大部隊。

  海流鼓足了勁兒飛快向前,將推進城遠遠甩在身後。

  戴西西閉著眼在腦海中過一遍視野——

  很好,大船上沒有海軍的人,以海流加持的航行速度,海軍也跟不上。

  小船附近無人,安全。

  艾斯等到她睜開眼睛,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充斥他的腦海,總算是能趕緊問出來。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空白歷史、不對,那個天龍人和你什麼關系……也不對,我們居然就這樣逃出來了?不僅我……還有那——麼多的人?!」

  「只有這一次,」她加快小船航行速度,必須得盡快找到路飛,兩兄弟一起打包送給雷利,「世界政府之所以這麼輕易放過我們,是他們打定了主意,先核實清楚真相。」

  「……什麼真相?空白歷史?」

  「差不多,這次的交易是一次性的,不管我說的是否屬實……」她突然停下來,換了一種說法。

  「假如我確實知道空白歷史,那麼海軍願意暫時放過我們。」

  她處理著大腦裡的視野反饋——找到了,路飛在無風帶的女兒島上……雷利還在香波地島。

  「同樣的,假如我說謊了,那麼他們會傾盡全力再將我們一個個抓回去。」

  艾斯呆了片刻,恍恍惚惚說:「所以……你是真的知道空白歷史?」

  所以……他是真的自由了?

  戴西西看了他一眼。

  「不。」

  「…………………………啊?」

  「我騙他們的。」

  艾斯愣住了,與平靜的戴西西面面相覷。

  一分鐘後,大叫聲響徹大海。

  「……哈——?!!!!!」                           

  作者有話要說:

  Dxx當時在天龍人內部還挺有名的,各種意義上

  過了十年五老星都記得她,記不住旁邊威爾弗雷德的名字

  威爾弗雷德:慘(。

  ·

  Dxx幾乎不說謊,但非要說的時候也能做到的

  五老星之所以這麼利索的放過他們原因在於:1.被威脅了,要花時間核實被威脅的內容是否為真;2. 不管是不是真的,准備召集海軍弄死她,現在放她是緩兵之計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等等等等、先等一下!!!」

  艾斯混亂的說,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太多的疑問擠在腦子裡跳來跳去一團亂麻。按照茜茜一直以來的做法,先理清思路,嗯,抓住事情的重點。

  目前重點是……

  他自由、不對,茜茜說她騙人。

  那個茜茜,居然說,她騙人。

  她居然也會騙人!

  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他現在其實是身在月之眼裡吧這裡是虛假的世界!(劃掉)

  什麼空白歷史海軍追殺對戰黑胡子推進城兩日游通通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茜茜——居然騙人!對像是世界政府的掌權者五老星!

  她還成功了!!!!

  艾斯震驚到快要原地打轉,抓住她的肩膀搖晃。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啊?!」

  戴西西不太能理解他的震驚,一個人哪怕不算太聰明,但同一件事准備十幾年,能達到目的也不是很令人意外吧。

  她歸納整理一下自己的行動,簡單道:「總之,想要騙過別人,需要細節。細節越真實、越可靠,那麼,在這之上編織的謊言就越具有迷惑性。」

  「說清楚!」艾斯抓狂道。

  「稍等一下。」

  她從小船邊探出頭,海面上「撲通」一聲跳出一大團水包落到她懷裡。

  水包中空,分開底面後一大堆東西掉出來,艾斯的帽子(以及黏在內部的薩博生命卡)、指南針、發繩、小刀、醫療箱、羊駝面具、三只電話蟲……

  這些都是趁亂收集來的,被標記的物品能夠很容易被她發現並打包藏在海裡一路跟著她。

  打開從推進城順來的醫療箱(她有放錢在醫療室),用凝結的小水珠干洗艾斯全身的灰塵和血,然後舉起棉簽。

  「先上藥吧,一邊上一邊說。」

  艾斯心道這時候還上什麼藥啊又不是重傷瀕死!但一對上戴西西的視線只能吞下反對意見,盤腿坐在她面前,像只大型犬一樣揚起臉乖乖等她動手。

  事情正如她所說,一個謊言需要無數的細節支撐。

  從四歲起,她每年都會離開住的地方,與這具身體的父母進行環球旅行。

  正是通過旅行,她得以在某個王國,短暫的見到當地王族收藏的某一塊歷史文本。

  標記那塊歷史文本後,回到住的地方,她躲在藏書室裡,花了小半年的時間偽造舊書頁和歷史正文的字跡,並在右下角留下暗號,暗示有下一張含有歷史正文的書頁隱藏在其他書裡——為了顯得真實可靠,她仿造歷史正文的書寫習慣,真的編了一整套暗號和三十頁舊書頁分別藏在不易發覺的書籍角落。

  至於和之國,她並沒有去過,被五老星找出漏洞時她的冷汗都浸濕了背,好在曾經聽說和之國非常封閉,加上之前通過視野收集不少資料,總算是當場圓了過去。

  本來歷史文本可以說是由羅賓解讀,但想想羅賓被通緝已經很慘了,不能再給她增加壓力,於是戴西西甩鍋給和之國,反正海軍也不可能跑去攻打和之國——那兒是凱多的地盤。

  ……不過,從五老星清楚和之國的情況來看,和之國裡說不定有海軍安插的人。

  接下來,設定一個非常短的時間,逼迫他們在有限的時間內做出決定,無法深入思考,哪怕真的到德克斯特家族藏書室裡確認,也只會發現那本藏有舊書頁的《世界奇跡》,以及一時半會根本無法解讀的暗號。

  再說一些似是而非、她的記憶和10454提供的大綱裡提到的歷史正文的內容,取信五老星。

  至於每天都要聯系否則公開歷史正文的伙伴,不存在的,這種高危計劃就別連累別人了。

  大致說完後,她看著眼前為了擦拭額角傷口而閉上眼睛的艾斯,平靜的思考。

  退一萬步,假使她擁有歷史正文的事無法騙過五老星,也有plan B和plan C在後頭等著。太多的後手環環相扣散落在世界各地。

  她並不是一個多麼聰明的人,因此,只能准備無數的備選方案確保自己能達到目的。

  哪怕她死,也絕對不會讓他死,這件事她是認真的。

  當然,能如此輕易的放走他們,另一方面的原因是五老星沒有完全相信她的所言。

  這只是緩兵之計。

  不管她知不知道空白歷史,在五老星和世界政府眼中,她都死定了。

  區別是如果她真的知道,那麼死的會是她以及所有與她相關的人。

  如果她不知道,那麼只用死她一個就足夠。

  不過這一點就不需要告訴艾斯了。

  聽懂她的解釋後,艾斯沉默了一會。

  在飛快行進的呼呼風聲中,他睜開眼睛,黑色的眼瞳像是某種堅硬的石頭。

  「所以,你其實不知道歷史正文的內容?」

  「是的。」

  這種one p○ece最大伏筆之一她怎麼可能知道。

  她放下消毒酒精,拿起藥膏——艾斯和路飛都不喜歡繃帶和紗布,覺得沒有男子氣概——准備抹在他的傷口上。

  艾斯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她的膚色很白,手腕細細的被圈在艾斯的掌中,如同某種脆弱的花朵枝莖。

  「對不起。」

  艾斯看著她,直率的說。

  戴西西愣住了。

  他繼續道:「你討厭說謊,對吧……因為我,讓你做了你不喜歡的事,對不起。」

  手腕處被灼熱的溫度包裹,熱量仿佛傳遞到心髒,某種奇異的情緒突入,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或許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聽見艾斯這麼認真鄭重的道歉。

  有那麼一會,戴西西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我並沒有……」她試圖解釋,「我只是,我、我想要留下你……這是我單方面的任性,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

  他定定看著她好一會,空著的手伸到她腦後,將她向自己的方向帶。

  她的額頭一下抵在他的肩膀上。

  艾斯偏過頭,臉頰貼著她的側臉,海風與他的氣息攪亂她的思緒。

  「你為什麼要道歉啊。」她聽見艾斯無奈的聲音,帶著某種壓抑著的嘶啞,「我是有在生氣……但不是對你,是我太沒用了。還有……薩奇的事,謝了。」

  戴西西靠著他,過了一會,試探著伸出指尖,碰了一下艾斯的後背。

  那塊皮膚繃緊後很快放松,後腦被安撫的拍了拍,於是她將雙手覆蓋上去,輕輕抱住他。

  「如果我被關在推進城裡,你會來救我嗎?」她問。

  「那還用說?把世界政府弄到天翻地覆都絕對要救你!」艾斯氣呼呼道,「看見你被海軍抱下來的時候心髒都快停止了好嗎?!」

  戴西西笑了一下,為了這句話,在心裡將接下去的計劃進行修改。

  「那我也是一樣,」她說,「不用和我道謝,嗯,道歉我也不要收。」

  「……那你的道歉也給我收回去。」

  「好的,收回。」

  他們互相抵著對方,「噗嗤」的笑出來。

  「什麼啊,」艾斯大笑著松開她,右手支在膝蓋上,「我們兩個是笨蛋嗎?」

  戴西西也在笑,很輕微,但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斂容,嚴肅的確認道。

  「你沒有生氣,對吧。」

  「都說了沒有啦。」

  「好。」她點頭,「那這次不算,『生氣不能超過兩天』這點留到下次用。」

  艾斯立刻警覺.jpg。

  「你還想有下次?!」

  她眼神游移:「有、有備無患……」

  「別開玩笑了!」

  艾斯一把按倒她,左手手掌墊在她腦後,右手用力的使勁揉頭發,金發在他手掌中亂成一團。

  「你怎麼可能做沒計劃的事啊!已經完全是打算好了一切就等著實施不管我怎麼說你都不會聽對吧?!」

  「不愧是艾斯,」她被壓得喘不過氣,臉上泛出淺紅,竭力冷靜道,「是這樣沒錯。」

  「你是在故意氣我吧——!!!!」

  打鬧了一陣,戴西西從小船上爬坐起來,繼續給氣鼓鼓的艾斯上藥。

  小船的航行速度快到不可思議,白浪在船尾迅速翻湧沉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抵達無風帶的女兒島。

  艾斯看著她收起傷藥,接過帽子擱到腿旁。

  「對了,那個天龍人是怎麼回事?」

  「啊……威爾弗雷德嗎。」

  她清點著物品,打算晚一點和白胡子、紅發以及革命軍聯系,一邊平靜道。

  「他是我血緣上的弟弟。」

  「……」

  「……」

  「……」

  艾斯:「——哈啊?!!!!!!!!」

  這是艾斯今天收到的第二次驚嚇,比得上她說謊這件破天荒的事。

  這麼一說,五官看不太出來,但那個胖胖的天龍人眼睛和頭發的顏色確實和她一樣……

  她把山治做的面包遞給他,順勢坐下,逐漸迎來黃昏的大海上,略略陷入回憶。

  那已經是十年前發生的事了,對她而言沒什麼記憶的價值。

  「除卻奈菲魯塔麗以外的十九個天龍人家族,當時我所在的家族名為德克斯特,威爾弗雷德比我小兩歲……不過我和他們的行事作風不怎麼合得來,十歲的時候離開了。」

  不怎麼合得來完全是委婉的說法,事實上最後兩年她在瑪麗喬亞時經常被關禁閉,用以矯正她(在天龍人看來)奇怪的思維方式。

  艾斯被這衝擊性的事實撞得愣住片刻。

  她在他旁邊吃面包,手臂散發的熱度是他所熟悉的,在落日的余暉下,陽光落在她淺淡的金發上,這種色彩也是他所熟悉的,更別提隨手遞來淡水的默契……

  艾斯突然就冷靜了。

  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從小長大的兄弟/同伴是隱姓埋名離家出走的金發貴族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兩年後到蛋糕島搶新娘(不是)的路飛發來一個贊),相比之下,之後的事情好像才是需要操心的。

  「革命軍和……那些島嶼的人們知道這件事嗎?」他問。

  「不知道,現在不能告訴他們。」

  「現在……?」艾斯茫然,咬了一口面包——這個味道也太好了吧!

  「嗯,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能接受我。」

  戴西西和他交換了一個「是吧超好吃吧」的眼神。

  「大家都很討厭……厭惡天龍人,如果不能接受,誤會我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惡意,而不願意繼續發展產業,讓自己變回以前那種糟糕的境地該怎麼辦?我本來想著,再過一陣子,等商行和島嶼們發展成熟起來,不管接不接納我曾為他們提供過的助力,都能靠自己養活自己,那時候就可以告訴大家了。」

  落日緩慢的沉入地平線,在無邊無際的天空中,已能隱隱綽綽見到月亮的影子。

  一開始,她並沒有想到能夠幫助到這麼多人。

  出海後環行整個海洋,將路飛和艾斯的血液進行標記,從那之後,只要她活著,他們永遠不會被大海排斥。

  她以為自己所能做的只有這些。

  但是……這一路上,她遇見了很多很好的人。

  無條件幫助她的人、在痛苦和困難中依然給予她善意的人、掙扎著依然想要活下去的人……

  為了他們使用能力,令她非常高興。

  同時,她也在擔心,如果大家發現了她的身份,會不會遷怒,不願意再接受她的能力帶來的一切。

  離開瑪麗喬亞時,沒人知道她的能力,除了逃離時那一場小小海嘯……只要沒人將控水能力和風暴聯系起來,就不會有人知道她是誰。

  還好每到一個島,都有拜托大家不要透露島上使用了控水能力。

  這樣哪怕以後她被抓回去,這些島也不會被天龍人遷怒而受到殘害。

  作為德克斯特·多蘿茜婭(Dexter·Dorothea)出生時,她大約猜到這個身份日後的麻煩。

  盡管她相信依one p○ece世界觀下大家樂(sha)觀(diao)的心態,哪怕她是戰國的女兒都能欣然接受,說不定還能幫她一起揍海軍元帥。

  但天龍人不行,真的不行。

  明哥他爸作為一個天龍人,帶著全家離開聖地瑪麗喬亞,放棄天龍人的身份,想要普通的、正常的活下去。

  然後全家被抓起來掛到城牆上,憤怒的民眾朝他們射擊了16發子彈。

  要不是明哥覺醒霸氣,這支堂吉訶德就死絕了。

  ……當然,後來母親病死弒父殺弟自己也被關進推進城的明哥離也這個結果也差不了太多。

  她的手肘輕輕碰了碰艾斯的胳膊。

  「艾斯,」她問,「你會覺得,擁有罪惡的天龍人血脈的我是罪無可恕的嗎?」

  艾斯像看什麼陌生的怪物一樣,仿佛在吃驚她怎麼會問出這種問題。以他對她的理解,她根本不在乎這些。

  「當然不!」

  「……那,你還記得以前路飛被野豬撞傷的事情嗎?」

  「你是說我們兩個為了他到處打轉找醫生挖草藥守了他一晚上那次嗎?記得啊,真是個不省心的弟弟。」

  「……」

  對路飛的事情倒是很上心呢……

  小船的航行速度很快,海風呼呼吹亂他的頭發,有幾縷蹭到嘴唇旁,他一手抓面包一手握水瓶,於是戴西西順手幫他把散亂的頭發撥到耳後。

  「……回想一下吧,那時你以為可能會失去路飛的心情。同時,試著想一下,假如真的失去了你,路飛和薩博的心情。」

  艾斯頓了一下。

  他的表情失去了情緒,以一種近乎空白的神色下意識注視她。

  「你……」

  她知道了嗎……?

  他以自己身為哥爾·D·羅傑之子為恥,在推進城時,他確確實實已經做好被處刑的覺悟——並且,放棄他人來救自己的可能。

  或者說……他全力抗拒這樣的可能。

  與其為了他而令重要的同伴和弟弟陷入危險,不如用他的性命換取他們的安全。

  他總是將自己放在保護者的位置,仿佛為了重要的人,自己遭受什麼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論血脈的話,我比你糟糕多了……雖然我說這話沒什麼立場,不過,按照一個人的出生而決定他是否應該活下去,我認為這是不對的。」

  她回視他,視線不躲不閃。

  「你曾對我說,不是我的錯……現在我把這句話還給你。」

  「……」

  「不是你的錯,你能出生在這個世上,我與你們共同度過的時光,是我珍貴的寶物……謝謝你,艾斯,讓我遇見你。」

  在溫柔的、暖黃色的黃昏中,她認真道。

  「活下去吧,一直一直活下去。你是我重要的人,是你和路飛重新給予了我重要的人,請別從我這裡奪走它。」

  ……咚。

  輕微的,仿佛從身體深處響起,艾斯聽見了心髒的跳動,重重回蕩在胸膛中。

  她的一切都是他最熟悉不過的……手指的熱度、淺到近乎發白的金發、碎冰般的藍色眼睛、注視他人時直視著的目光、筆直端正的坐姿、小指微微彎曲的習慣……

  然而現在。

  所有的一切變得陌生。

  淺色的金發有這樣耀眼嗎?在黃昏中像融化的黃金……藍色的眼睛宛如被施予某種可怕的魔力,令人無法移開視線,她的手指在變涼……不對,是他的溫度在升高。

  艾斯突然生出一瞬的不安。快移開視線,別去看她,否則……否則。

  他不知道自己在胡亂想什麼。

  快離開,什麼借口都好,現在還來得及,別去看她的臉,只要不再注視她……

  他就還是自由的——

  在波光粼粼的接天海洋與落日的萬丈光芒中,她對他淺淡的微笑了一下。

  這笑與從前別無二致,然而某種不同以往的悸動在他的心髒裡沸騰。

  來不及了。

  他仿佛聽見自己被鎖鏈緊緊束縛的聲音。

  「……茜茜。」

  艾斯說。

  「………………我好像被綁住了。」

  他呆滯的喃喃道。

  「……?」

  啊?

  話題突然跳到這裡?

  戴西西不太理解他的意思,謹慎確認道:「你是說是有海軍留了什麼能力在你身上?讓你感到被綁住?果實能力者……?」

  「不知道……不是海軍……」

  艾斯低下頭,錯開她的視線,按住胸口,心髒有力的跳動,仿佛方才令人打顫的某種心悸只是錯覺。

  他疑惑道:「現在好像沒事了……?」

  「……???」

  以防萬一,戴西西用水在他身上走了一遍。

  「現在呢?還有被綁住的感覺嗎?」

  艾斯感受了一下,有些不大確定:「如果不長時間看你的話……好像就沒有?」

  戴西西:「……啊?」

  兩人面面相覷,互相在對方眼裡看到迷茫,放過了這個話題。

  「那……我剛剛說的事情?」

  她用視線示意,令艾斯想起好不容易忘掉的話語。

  不是你的錯。

  謝謝你,讓我遇見你。

  你是我重要的人。

  他被三重直球攻擊狠狠打中,哪怕是海軍正面轟出炮彈都不會比她的話殺傷力更強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她。

  生氣,不,他根本氣不起來。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自尊心高又敏感,但和眼前的家伙相處久了,再易怒的人都得變得神經大條。

  害羞……也沒到那個地步。

  非要說,大概有點惱羞成怒……但對著她,又有種莫名的心虛氣短……

  當初第一次發現她靠自殺回復體力的時候,這家伙可比他理直氣壯多了……!

  可惡,自己也太不爭氣了吧!

  面前的人還在等他的回答,仿佛直到天荒地老,一定要他松口。

  最後,他只能認輸,像過去十年的無數次那樣。

  「我知道了……」

  他一把輕輕推開她的肩膀,把她和自己的距離拉遠,總算覺得那種撓心撓肺搞不懂是什麼東西的微妙情緒變淡。

  「我會盡量,活下去……」

  「不准盡量。」戴西西鸚鵡學舌。

  艾斯狂躁:「你這時候倒知道說這句話了啊!」

  「總之不准。」再次鸚鵡學舌。

  「好了我知道了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斯一臉凶惡的按下她的頭,但又立刻放開,仿佛被她脖頸的溫度燙到一般。

  「你、你……」他結結巴巴道,「你先閉嘴,暫時別看我。」

  戴西西不明所以的抬起頭,只見艾斯單手捂臉,別過頭,黑發中露出一點通紅的耳尖。

  「你這種說話的方式……果然還是要改一下。」

  「啊……?為什麼?」

  戴西西偏頭想了想。

  「不改也沒關系吧?」

  「……………………」

  「?」

  他終於回過頭,試探著對上她的視線,一觸而過,緩了一會,深吸一口氣,勇敢的抬頭看向她。

  她的長發有一縷蜿蜒被血黏在耳旁,血跡已經干了,他下意識伸手,指尖只碰到一點白色的皮膚。

  他將那縷頭發撥開,慢慢的露出笑容。

  「……嗯,不改也行。」

  他想,感到指尖在發燙。

  反正,茜茜就是茜茜。                           

  作者有話要說:

  奈菲魯塔麗,薇薇的家族

  德克斯特,原創的家族名稱

  ·

  草!他們兩個為什麼還沒開竅!

  為什麼!

  哦,不會開竅了(看向大綱,突然冷靜

  雙方對友情的上限都定得太高了(。

  ·

  這章是「霖 」的長評加更,大家做好心理准備,後面的劇情全程高能

  ·

  「懷瑾握瑜」這位大佬是令和年代的江戶川亂步嗎!!!究竟是怎麼猜出來dxx以前的名字的?!

  多蘿茜婭都能猜出來?!就簡直是難以置信!!(瘋狂撓頭

  我每天都在為自己的智商趕不上讀者而痛心疾首(懵逼不停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看到艾斯的笑臉,戴西西的心髒跳動速度加快,腎上腺素激增……

  她冷靜的想這大概是因為作為ASL廚的她一如既往,廚力未減。

  大約花了半天的時間,在月明星稀的深夜,他們抵達了路飛所在的女兒島。

  巡邏的守衛看見無風帶上跑得飛快的小船,險些驚掉下巴,心道真是見鬼了,這幾天怪事一件接一件。

  前有長著【嗶】【嗶】還能拉長的橡皮男人,後有大晚上守在門口以奇異目光注視橡皮男人的女帝。

  波雅·漢庫克,世界第一美女,王下七武海中唯一的女性,亞馬遜百合的傲慢女帝。

  口頭禪是「無論妾身做了什麼都會被原諒,因為妾身實在是太美了!」

  果實能力是迷倒敵人並石化,物理意義上的美貌能殺人。

  此時,如同思春期的少女般並攏雙腿跪坐在岸邊,雙頰紅暈,羞澀的用手擋在嘴前,不住向腿上呼呼大睡的橡皮人身上瞧。

  「路、路飛……」

  念出心上人的名字,讓她快要過呼吸一般,體溫迅速升高。

  「妾身的腿還柔軟嗎?要、要不要我抱著你……」

  仿佛想像到路飛掛在她身上的樣子,漢庫克滿臉通紅,手背搭在額上後仰,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

  拜托清醒一點啊漢庫克大人!

  守衛就差狠搖她的肩膀,這個男人根本就睡得死死的一個字都沒聽見啊!

  ……真是可怕的家伙!

  在世界第一美人的膝上睡覺竟然心如止水到無動於衷!

  然後她就見到停靠在岸邊的小船,上面乘著一男一女(那個沒穿上衣胸部平坦的是男人沒錯吧?)。

  金發的女性看起來是個遵循禮節的人,站在船上正准備打招呼,黑發男人直接大大咧咧從船上一躍跳到女帝面前,一手扯住睡在女帝腿上的草帽橡皮人。

  「路飛、路飛,醒醒,我們來啦,路——飛——」

  路飛的臉頰像拉面一樣被拉得超長,對艾斯的聲音充耳不聞。

  漢庫克打量他:「你就是路飛說的伙伴?」

  艾斯一手按住帽檐,笑嘻嘻道:「我是他哥哥,路飛這幾天麻煩你照顧了。」

  漢庫克立馬轉變態度:「啊、哥哥大人……!」

  剛剛登上岸的戴西西:「……」

  冷靜一點女帝!你比他大啊!

  睡得死死的路飛是無法用普通的方法叫醒,戴西西掏出山治打包送她的烤肉(之前放在深海裡約三度的環境密封保存),伸到路飛鼻子下。

  路飛:「山治——肉——!」

  不愧是被月光莫利亞奪走影子憑借本能都能喊出「山治(和肉)」的男人!

  你最愛的根本就是山治吧!

  路飛和艾斯一人分了一半烤肉。

  路飛邊吃邊迷茫的問:「艾斯?茜茜?你們什麼時候到的?」

  半天前,路飛發現手掌大的水箭頭在胳膊上一跳一跳,接著一行字出現在面前,告知晚上時會來接他。

  「剛剛。」她說。

  臨走之前,路飛大咧咧掛在女帝身上,感謝她的照顧,並大笑著揮手告別。

  被路飛四肢纏在身上硬核擁抱完全擊沉的女帝暈乎乎倒了下去。

  直到小船遠離女兒島,戴西西似乎還能看見島上不斷向天空飄起的小桃心。

  她完全能理解女帝的心情。

  沒有人會不喜歡路飛。

  沒有人。

  小船調轉方向,朵朵白浪翻湧。

  路飛笑嘻嘻和艾斯碰了碰拳,沒問在報紙上看到本應被海軍抓起來的艾斯怎麼會和戴西西出現在女兒島。

  「話說,我們現在去哪裡啊茜茜?找我的伙伴們嗎?」

  「不,找你們的老師。」

  「哈???」

  路飛和艾斯同時發問。

  「什麼老師?」

  「哪兒來的老師?」

  「你什麼時候找到的?」

  「誰啊?」

  「話說我才不要老師,我要繼續去冒險!」

  「我也是,黑胡子還沒抓到……嘖,上次是我技不如人,這回我可不會輕易輸掉!」

  戴西西雙手抱胸,面無表情看著這對撅起嘴巴不滿的兄弟。

  「找老師的原因是,我們都太弱了。」

  「……!」

  別說才從推進城裡出來的艾斯,連路飛都閉嘴了,被大熊一掌一個小伙伴的情形記憶猶新。

  「這樣很危險,」她理智的分析,「實力不夠,不僅自己,連伙伴們也沒辦法保護……剛好趁這個機會,我們一起變強吧。」

  路飛嘟囔:「不能和伙伴們一起嗎?」

  「每個人的特長不一樣吧?我記得娜美小姐是天像、喬巴先生是醫生、索隆先生是劍士……之前在千裡陽光號時,征得大家的同意後,我有標記過他們,唔……現在的話,剛好每個人都落在自己擅長的地方,可以一起變強。」

  感謝大熊。她在心裡道,以前隱隱綽綽有聽說這位七武海是革命軍潛伏在海軍的臥底。

  望著路飛不高興的臉,她又補充道。

  「如果想見面的話,我做一個臨時的海底通道,大家定期碰頭……這樣可以嗎?」

  路飛一手撐著下巴,鼓起臉頰,回想起在香波地島時,遇上七武海和三大將時沒有還手之力的場景,不甘心的利索點頭。

  「好吧!確實要變強啊,被人打敗的滋味我才不要再嘗試一次了……!說好了哦,茜茜,和船上的大家要偶爾見面的。」

  「沒問題。」

  以她對雷利的了解,起碼變強到皇副級別懸賞金十五億,才可能放他們出師。

  搞定了固執是四皇級別的路飛,下一個艾斯。

  盯——

  路飛:O V O

  戴西西:O - O

  艾斯:「……」

  艾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把視線移開啊你們這兩個家伙!這招從小用到大不膩的嗎?!」

  三秒搞定。

  接下去就是打電話,各種打電話。

  先是聯系白胡子海賊團,只說通過某種方法和艾斯一起逃出來,好聲好氣把那群全副武裝准備炸掉海軍總部馬林梵多的大佬們安撫下來,期間艾斯和對面吵吵鬧鬧N久,征得白胡子同意,把他心愛的兒子借個幾天(兩年)。

  至於為什麼不讓白胡子直接訓練艾斯……一方面是戴西西覺得白胡子護犢子,不一定下得了狠手,另一方面,反正都要放羊,雷利放一放自己基友的兒子也挺好,回憶往昔崢嶸歲月。(不是)

  當初羅傑自願赴死的時候雷利哭得可慘了。

  艾斯和路飛還能一起做伴(挨揍)。

  然後是紅發海賊團,同樣解釋不需要去跟海軍打架。

  據電話蟲那頭的小哥說,聽見艾斯安全後,香克斯放下了拿刀的手,並發話讓手下們停止與想趁白胡子救人的空檔搶地盤的凱多之間鬥毆。

  接到消息的薩博停止趕往馬林梵多,就地解散革命軍自願來幫忙的同伴。

  不愧是你,波特卡斯·D·艾斯,一個引起腥風血雨的男人。

  戴西西望向最後一個電話蟲。

  龍先生那兒……再等等吧。

  當天微亮時,在某個無人島上,雷利已經先行到達。

  在啟程去接路飛的同時,戴西西便用同樣的方法通知雷利,乘坐她從前留在香波地島的自動航行小船。

  艾斯和路飛打著哈欠慢吞吞上岸。

  雷利看了看路飛的草帽,又看了看五官與羅傑隱隱相似的艾斯。

  #白月光替身文學#(不是)

  #失去你後的每一天,見到的仿佛都是你#(真的不是)

  路飛先前在香波地島和雷利見過,加上艾斯——他血緣上的爹曾經白手起航連船都是借雷利的——在了解面前的男人是曾經海賊王的副船長後,露出面對強者躍躍欲試的興奮。

  估計是看在白月光基友的份上,雷利二話沒說開始訓練。

  看著路飛和艾斯被揍得慘叫連連的模樣,戴西西回想起當年自己動不動就圍著森林跑三十圈俯臥撐做五百個和熊打架被鱷魚追著咬被艾斯揍倒在地動彈不得精疲力盡的過去。

  加油啊伙伴。

  你們一定可以的伙伴。

  她不是特別真誠的在心裡為他們打氣。

  本想在島上做個水結界隔絕外部的消息,同時抵御攻擊,但考慮到強者都有自己的自尊,雷利估計會不樂意,她思忖片刻,還是放棄了,確定周圍沒有專送報紙的新聞鳥和電話蟲,便提出離開。

  「啊、茜茜好狡猾!明明說一起變強,你居然先逃跑!」

  「不准走啊快過來一起挨揍!」

  艾斯和路飛鼻青臉腫的同時大聲道。

  戴西西:「……」

  戴西西鎮定道:「革命軍那邊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了結後我再來……如果雷利先生願意再收一個徒弟的話。」

  雷利覷了她一眼,大笑著拍她的肩膀。

  「來吧,羊多放一只也無所謂。」

  ……所以已經默認為收徒弟=放羊了嗎?!

  「……行,」艾斯不大情願的說,「那你早點回來,小心別被海軍抓住了。」

  路飛舉起雙手:「順便帶些烤肉吧,茜茜!」

  雷利一個爆栗敲在他腦袋上:「不准,食物自己解決!」

  「什麼?!!!」

  兩兄弟的慘叫聲作為戴西西出發的BGM,給予了她極大的安全感。

  嗯,有雷利在,這下艾斯算是成功保住了。

  還好,本擔心路飛聆聽萬物之聲的能力會發現她在轉移話題,但……似乎只要不是說謊,就無法分辨得那麼清楚。

  小船飛快前行,大風呼呼刮過。

  她在心裡做了好一會的准備,才拿起電話蟲。

  接下來,是最後一通電話了。

  耳側的聽筒在短暫的空白後被接起。

  「龍先生……」

  她輕輕深吸一口氣,慢慢道。

  「很抱歉,盡管有些突然,但……我想要退出革命軍。」

  「不,沒什麼特別的理由。」

  「嗯……我、是的,就是現在。」

  「我沒事,也沒有受到威脅。」

  「……是嗎,能夠救出推進城裡的大家,我也很高興。」

  「啊,這些年來,承蒙您和大家的照顧……我現在是以我自己的意志提出申請。」

  「……是的,已經考慮得足夠清楚了。」

  她毫不猶豫的確定。

  「我要離開革命軍——從此刻起,我不再是革命軍的成員。」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她聽見龍的回復。

  「我知道了。」

  既沒有說同意,或是拒絕。

  但他們都知道,她已經打定了主意。  

  戴西西憑借刻在骨子裡的禮儀本能的與他告別,語氣正常、聲音正常,放下電話蟲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會,然後掛斷。

  她坐著發了會呆,直到一只新聞鳥撲騰翅膀,空投下一份今天的報紙。

  此時,距離他們離開推進城,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個小時。

  她認真讀完頭版信息後,冷靜的放下報紙。

  不到一天……就全部查清楚了嗎。

  不愧是完全運轉的世界政府,看來已經確認德克斯特家族內部近百萬本書籍中,除了那本《世界奇跡》,其他的歷史正文和他們得到的任何一塊石碑內容都對不上。

  同時也動用所有關系和能力,核實她並沒有去過和之國,在曾經沒有掩蓋行蹤的日子裡,也不曾向任何人每日傳遞過什麼信息。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查出她加入過革命軍,應該還沒有,時間太短,而且她現在也已退出,希望不會連累到同伴們。

  只有一點沒想到,居然是由威爾弗雷德動手……

  算了,也差不多。

  她將電話蟲和發尾的小配飾包成一團沉入海中存放,操縱小船迅速向著報紙上刊登的地點——一座位於新世界的無人島。

  與此同時——

  ——東海,哥亞王國。

  卡迪絲拿著報紙,倒抽一口冷氣,和娜卡一同瞪著頭版上的女人。

  頭版上的照片顯然是偷拍的,背景是嘈雜的酒館一角,淺到發白的金發、冰藍色的眼睛的女人正微微側頭,仿佛在傾聽什麼。

  ——格布鄰島。

  酒館老板揮著報紙。

  「卡爾納、卡爾納……大事不好了!」

  ——白胡子海賊團。

  「……這是什麼?!怎麼回事啊啊啊?!」

  三番隊隊長喬茲叼著的酒瓶「咚」一聲砸在地上。

  「老爹、老爹——希爾德那家伙——!」

  ——白土之島,巴爾迪哥。

  「龍老大,報紙上說的都是真的嗎?!」

  阿比將報紙拍在龍的桌子上,大聲吼道。

  「希爾德是、是天龍人嗎?!你一早就知道嗎?」

  龍不語。

  「哪怕如此……你也讓她加入了革命軍是嗎?!」

  ——北海。

  「老板?!」

  ——新世界。

  「這不是白環商行的老板嗎?她、她居然是天龍人?!」

  ——推進城。

  「噢噢噢噢、是前些日子來過的小姑娘,哈哈哈哈、怎麼回事?這可真是了不起的大事件啊!」

  ——海軍總部,馬林梵多。

  「……終於……開始了。」

  ……

  仿佛整個世界正因報紙上的處刑消息而掀起動蕩。

  三個小時後,戴西西抵達目的地。

  她對即將迎來的風暴有些許猜測,但並不放在心上。

  重兵層層守衛的海軍擁立在得意洋洋的天龍人身前。

  「……來了啊,多蘿茜婭。」

  隔了十年,威爾弗雷德再次喚出那個名字。

  「就在這裡讓我為你獻上處刑吧。」

  回應他的,僅僅只有那雙永遠平靜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快要到我想寫的劇情了

  這卷要收尾了,希望不要最後崩掉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甫一登島,哪怕早有心理准備,戴西西依然險些表情管理失敗,內心被深深震撼了。

  瞧瞧這個陣仗——

  圍住島嶼四面排開全是軍艦數不清的海軍加炮彈——屠魔令!

  面色嚴肅的赤犬、懶洋洋的青雉和打著哈欠的黃猿,分別是絕對的正義、懶散的正義、五險一金的正義以及過幾年還能退休返聘的正義——三大將!

  加上海軍赫赫有名的十六中將,她能認出來的起碼就有追得明哥到處跑的鶴、曾見過幾面的卡普、和路飛打過架的斯摩格和不清楚名字但頭盔上全是洞的造型太令人記憶深刻的海軍……

  更別提密密麻麻幾乎占據島嶼、粗略一數大約有十萬人的精銳們。

  臥槽!

  除了七武海和元帥戰國沒到場現在的配置完全就是頂上之戰2.0!

  這是反正都叫了人不開戰放著也是浪費索性直接掉頭來處刑她了是嗎?!

  她何德何能配得上這種陣仗啊!

  戴西西啞口無言,不知道現在舉白旗還來不來得及。

  不過吧……

  「你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啊。」

  自從和分開十年的威爾弗雷德再見,每次都在刷新她對他的認識。

  面前虎視眈眈(or漫不經心)的海軍就算了,四周甚至還放著影像電話蟲……別告訴她這是准備全球直播。

  「這是你應得的,多蘿茜婭,」威爾弗雷德趾高氣揚的說,「不止是我,聽說要處決叛徒的消息,瑪麗喬亞的大家可是高興得不得了,送我各式刑具,非要一件件在你身上試——你就當著全世界的面痛哭流涕的懺悔不該背叛我們吧!」

  ……盡管老早就知道天龍人喜好虛榮誇張搞大場面,但沒想到還真是全球直播啊?!

  戴西西收斂臉上的一切情緒:「我記得以往天龍人對待家族內部叛徒,都是私下處理。」

  低調到死死掩蓋生怕泄露出去丟臉,現在這麼大張旗鼓???腦子還好嗎??

  「……」

  威爾弗雷德的臉陰沉下來。

  「……那是因為你愚弄了那幾位大人。」他含糊的說,「放走不該放走的雜碎,讓天龍人的權威顏面掃地。」

  「……」

  「更何況,聽說你還活著,瑪麗喬亞可是一致決定要當眾殺了你,讓大家一起觀賞觀賞你凄慘斷氣的模樣。」威爾弗雷德換上趾高氣揚的表情,「這可是很罕見的,據說上一次同族們要求處置同一件事可是兩百年前了。」

  戴西西:「……」

  看來她在瑪麗喬亞的仇恨值一如既往拉得很穩呢。

  天龍人可謂極端的自我中心主義者,通常各干各的,誰都認為自己才是世界中心。能讓他們一致要求什麼事情,確實少見到出乎意料。

  而且,以歷史正文威脅世界政府和五老星(還成功了),在天龍人看來,說不定比海賊王掀開大航海時代更嚴重地挑釁了他們的權威。

  得以非常規的足以震懾世界上所有逆反者的方式處決她,將違背天龍人的意志會被降下最為深重的懲罰這一點,以恐懼的形式深深印刻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她是祭品,天龍人統治的墊腳石。

  「權威麼……我以為那種東西早就沒有了。」

  她平和的向前踏出一步。

  「這幾百年來,天龍人掠奪財富、保證威懾、以恐怖和暴力統治世界,殺人、滅國、折磨他人取樂……由此而喪生的人,你們自己數得清楚有多少嗎。」

  威爾弗雷德仿佛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隱隱憤怒。

  「那些只是螻蟻。」他疑惑的說。

  「那是生命。」

  她知道,她和威爾弗雷德完全無法溝通,在最基礎的自我認知上就有了偏差。

  天龍人從來不認為除了那十九個家族以外的人是和自己同樣的存在。

  他們的同理心和感情只給予同族。

  至於他族,難道不是生來就為了取悅他們而產生價值的嗎?

  這片島上被整裝的海軍滿滿占據,只有他們的所在被空出一大片空地,正中央是坐在豪奢椅子上的威爾弗雷德,兩旁站著海軍三大將(青雉眼神放空仿佛發呆,黃猿只差把「劃水」寫在臉上,只有赤犬,兢兢業業以可怖的氣勢守在一旁)。

  在椅子的正對面,是半人高臨時搭建的處刑台,上面支著根又長又圓的柱子。

  四周圍著海軍中將,再向外望去,幾乎沒有立足之地,整座島嶼被完全包圍。

  宛如死地。

  「現在我已經來了,」戴西西直視他,「放了那孩子吧。」

  在她的右側,一名棕發的小女孩被綁在木架上,汗水順著頭發大滴大滴落下,虛弱的垂著頭喘息。

  威爾弗雷德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我就知道,誰都可以,隨便用誰來威脅你,你一定會自投羅網……多蘿茜婭,你的弱點真是太明顯了。」

  「……」

  戴西西面無表情,既不想回答他,也不想對沒有阻止——或者說阻止也沒用的海軍——說什麼。

  她知道,以海軍的智商和品性通常做不出這種事,果然是威爾弗雷德,說不定他還在瑪麗喬亞炫耀這個主意,得到天龍人們紛紛叫好。

  用一個小孩子做人質,還把這件事明目張膽刊登在報紙頭版頭條,生怕看不到一樣字體加黑加粗——哪怕專門澄清人質是惡質殺人罪犯、按照判決再過兩天就應被處以絞刑,並重點強調,這孩子是為天龍人大人們做出輕微貢獻而付出生命的……

  但無論如何,這種做法難道不是在給世界政府和天龍人丟臉抹黑嗎?

  處刑艾斯時,戰國還能理直氣壯說什麼「取下你的人頭具有重大的意義,即使演變成與白胡子的全面戰爭也在所不惜」而要斷絕世界級重犯海賊王哥爾·D·羅傑的血脈。

  到了戴西西這兒,完全就是天龍人內部鬥爭,頂多給她加上一個放走推進城的海賊和革命軍的罪名。

  為了這種事情動用十萬精銳十六中將屠魔令加三大將,盡管是為了維護天龍人的面子,但戴西西猜,戰國還是會覺得與自己的正義相違背——天龍人的面子說重要也不是特別重要,前陣子路飛才在香波地島揍天龍人,也就提高了一下懸賞金,讓黃猿和大熊撐個場子,沒看見哪個海軍對他窮追不舍。

  因此頂上之戰時,戰國能強硬的指揮作戰,因為他認為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他是在維護正義。

  這沒什麼,每個人的立場和看待事物的方向不一樣。

  但這次處刑地選在荒島而非海軍總部馬林梵多,大概是戰國也知道用人質威脅這招很丟臉,在馬林梵多處決她就是丟臉的N次方。

  拗不過天龍人全體要求大張旗鼓張揚誇張的弄死她,處刑的細節還是能控制一下丟臉程度的。

  雖然都很丟臉就是了。

  天龍人的話倒沒什麼,他們不要臉的事多了去了,不差這一兩件。

  這麼一想……世界政府至少還扯了層「女孩是死刑犯為高貴的天龍人活用生命是理所應當」的遮羞布。

  望著戴西西沒什麼表情的臉,威爾弗雷德自滿的仰起下巴。

  「這種罪犯、早該處死的賤民,你明知是死路也要搭上自己的命……就為了讓她多活上毫無異議的、卑微低賤的兩天,噗……多蘿茜婭,你還真是愚蠢得一如既往。」

  他拉出一個充滿惡意的笑。

  「想救她?那就跪下來求我吧,這樣我就放了她。」

  戴西西平靜的看向他。

  下一刻,她如離弓之弦猛地上衝,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他攻去,風聲在一瞬緊繃,她於千鈞一發之際險險避開黃猿的拳風,劈手奪過威爾弗雷德腰間裝飾用的小刀,正正向他脖頸劃去——

  威爾弗雷德不慌不躲,冷笑的看著她。

  下一秒,她的後腦勺被抓住下摁,重重砸在地面上。

  赤犬滾燙的手掌牢牢固定她的軀干頭顱,宛如千斤重的力道壓制她動彈不得,小刀脫手掉落。

  威爾弗雷德拍了拍手。

  「哇……這可是我第一次自上往下的看你啊,真是新鮮的角度。」

  他蹲下來,胖胖的肚子擋住戴西西頭頂大部分陽光,抓起她的手指,緩慢向手背擠壓,似乎在嘗試能不能齊齊掰斷。

  「你知道嗎,多蘿茜婭……」他不高興的說,「德克斯特家的人,無名指的第一個小指節都長得一模一樣,香波地島——你居然還拿錢給我!——我就認出你了。但你已經不是德克斯特家的繼承人了,背叛了天龍人榮耀的你……也不配和我們有同樣的身體印記。」

  戴西西睜大眼睛,視網膜中印出威爾弗雷德與曾經撕裂蝴蝶翅膀般同樣興奮殘酷的笑臉。

  過了一會,預想中的斷裂聲並沒有響起。

  這輩子沒拿過比鞭子更重的天龍人費力的向上掰她的手指,汗水都快滲出來,柔弱的顫巍巍深呼吸、用力、深呼吸、用力……

  戴西西看了都替他累。

  辛苦嘗試大半天,威爾弗雷德氣喘吁吁的站起來。

  「喂、那邊的,你!」他不滿的指著黃猿頤指氣使,「去給我弄斷她的手!」

  「耶……」黃猿懶散的抓抓頭發,「不是有赤犬嗎,他做不行嗎。」

  就像坐台小妹,碰上不樂意接待的客人,被點到就回復,沒被點就裝死,青雉一動不動,裝沒聽到。

  「你……你說什麼?」

  腦子裡完全沒有「會被拒絕」這個概念,過了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思及自己在全世界面前被下等人當眾拒絕,威爾弗雷德深感丟臉,氣得暴起。

  「你敢違抗天龍人?!想死嗎你這雜碎!」

  黃猿掏掏耳朵,毫不在意這個自己一只手指就能摁死的家伙。

  戴西西:「……」

  不愧是你,黃猿。

  工資到位,四皇干廢,工資一半,啥都不干。

  看在青雉抓她時沒下重手、黃猿在香波地島放水路飛的份上,戴西西作為一個被捕通緝犯好意替兩位海軍大將解圍。

  「連自己動手都做不到嗎,威爾弗雷德,」她波瀾不驚的說,「看來這十年你似乎沒什麼實質性成長。」

  十歲前常被父母認為「多蘿茜婭雖然性格有問題,但你是智商有問題」「除了性格你哪都比不上多蘿茜婭」「別給你姐姐添麻煩」「多蘿茜婭多蘿茜婭多蘿茜婭多蘿茜婭……」的威爾弗雷德瞬間爆炸。

  不管是誰,眼裡都只看得到多蘿茜婭!

  明明、現在德克斯特的下任繼承人是他!

  「閉嘴——!閉嘴啊你!!!!」

  大腦充血到思緒一片空白,他紅著眼憤怒的一腳踩上她的手臂,將全身的重量一並壓上。

  「哢!」

  被赤犬摁住不得動彈而急匆匆以不正常的姿勢被反壓的手臂發出滲人的斷裂聲。

  戴西西沒什麼表情,被踩斷的骨頭發出的劇痛令她額角滲出薄汗。

  她心道掰什麼手指,威爾弗雷德一早用他兩百斤的體重更有效。

  或許是戴西西的錯覺,視線內的青雉似乎輕微動了動,但很快又若無其事的站穩。

  一時之間,四周安靜的仿佛只有威爾弗雷德怒氣衝衝的喘氣聲,偌大的島嶼、十萬的海軍沉默著觀看這場處刑。

  空檔中她還能忍著劇痛,分神想這年頭工作真是不好做,當海軍還要被迫看一場無聊的處刑,簡直是浪費生命,有這個時間不如去做些好人好事。

  數百年的權威與入伍後的教條令士兵們順從,威爾弗雷德喘息幾下,在絕對的寂靜中重新找回理智。

  他似乎很享受此刻海軍們對權威和天龍人地位的拜服,深深呼吸後,重新蹲下來,視線仔仔細細掃過戴西西額頭上的冷汗與蒼白的臉頰。

  「痛嗎?」他輕聲問。

  戴西西面無表情:「還行。」

  他鼓了鼓腮邊的肉,不滿道:「喂、多蘿茜婭,我可不是在關心你,這種時候你得慘叫出聲,最好痛得在地上打滾,才能讓我開心一點。」

  「……」我為什麼要為了你開心而去做這些事。

  盡管她和威爾弗雷德說話時比較隨意,但這句話有些傷人,最終她還是沒說出來。

  頭頂一輕,赤犬放開壓制她的手,那股駭人的氣勢也隨之稍稍離開。

  她頓了頓,左手臂的骨頭斷茬穿刺皮膚,血順著白森森的斷骨滴滴答答落下,於是用右手撐起身體站直。

  胖胖的金發天龍人身後,赤犬看似放松,但她知道,一旦她敢向威爾弗雷德動手,用不了半秒就會被重新摜回地面。

  「限制你的行動似乎不怎麼有趣,多蘿西婭,」威爾弗雷德裝模作樣的踱步,「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他揮揮手,另一側,一名海軍松開綁在木架上的棕發小女孩身上的繩索,將她推到空地上。

  女孩沒什麼力氣,一下跌坐在地。

  戴西西看向她,大約只有九歲、或者十歲,四肢瘦弱得一握就斷,面頰和身上髒污,瞧不出本來的樣貌。

  她聽見威爾弗雷德傲慢的聲音。

  「方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跪下,或者這家伙的命。現在,我要換一個——你的命,或者這家伙的命,你選擇哪邊?」

  威爾弗雷德哧哧的笑出來。

  「這個游戲你一定會喜歡的,多蘿茜婭。」                           

  作者有話要說:

  簡單來說,抓dxx並且搞出這麼大陣仗是為了:

  1.五老星發現自己被驢了,在伊姆(天龍人最高統治者)那裡丟了大臉

  2.dxx仇恨拉得足,絕大部分天龍人推波助瀾一致決定當眾搞死她出氣,威爾弗雷德有自己的私心,於是爭取到主持這件事的機會(但他父母很擔心他的智商玩不玩得過dxx,考慮到海軍的超強配置,還是放手讓他去做

  3.(這點下章會寫)抓住她引誘推進城裡被放走的海賊和革命軍,哪怕不是全部人都會來救她,但艾斯如果來,這次屠魔令+三大將+16中將的頂配也不浪費,直接弄死艾斯(並做好之後和白胡子全面開戰的准備

  4.(這點N章後會寫)戰國和七武海沒參加,主要是戰國要留在馬林梵多做總調度,他不確定艾斯到底會不會去救dxx,也不確定艾斯如果真的來了,白胡子什麼時候能到,所以留了部分兵力(包括七武海)在馬林梵多以防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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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還是「霖」大佬的長評加更!接連收到兩篇長評的我幸福到快要升天了(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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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孤島上的空地此刻像個滑稽的鬧劇。

  戴西西想,天龍人還真是喜歡這種劇目。捕獵一家平民,問母親,救丈夫還是兒子;刀尖指向女人,救父親還是母親;去隨便殺個誰,換自己活下來……

  他們會享受那些悲鳴而捧腹大笑。

  久違的,血液在血管裡微微沸騰燃燒。

  不行、停止。

  她在心裡默念,不可以憤怒、不可以痛苦……她不能有太多任何負面情緒。

  這很危險。

  在她的正前方,一名海軍舉著長刀,指向棕發小女孩,逼迫她站立向前。

  那海軍看起來又高又壯,臉上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想必是正面與敵人對決留下的勇氣的勛章。這樣的人,仿佛握不穩抵在女孩背後的長刀。

  「……你讓海軍做這種事?」她向威爾弗雷德發問。

  海軍似乎發出窒息般輕微的噎聲。

  「不然呢?」威爾弗雷德沒有理解她的情緒,疑惑反問,「海軍是我們的狗,聽從主人的命令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海軍精銳們所包圍的地方變得寂靜,四周的空氣冰冷了般,令人心生涼意。

  戴西西面無表情收回注視他的視線,看向小女孩。

  那孩子撐地好幾下才勉強站起來,兩條腿細得直打顫。海軍的長刀離她的後背有很長一段距離。

  威爾弗雷德撐著下巴,高興的慫恿道。

  「喂、賤民,看見你面前的女人了嗎,對,就是金發的這個——殺了她,我就放了你,她死了你就能活下來。」

  小女孩迷茫的在他和戴西西中來回扭頭,過了好一會,似乎才將方才聽見的對話與面前的人對上。

  「……你是那邊的……」她含含糊糊道,「那位天龍人大人的家人……嗎?」

  她回道:「從血緣上來說,是的。」

  她知道這答案將通過四周的無數影像電話蟲清清楚楚傳到全世界。

  小女孩歪著頭,抬起腳慢慢的、跌跌撞撞的跑到她身前,險些撞進她懷裡。

  戴西西輕輕扶住她的肩膀。

  小女孩左右張望,過於削瘦而顯得黑色眼睛大得有些可憐,不住尋找什麼似的。

  威爾弗雷德一腳踢來掉在地上的小刀,正正好在她面前停下。

  小女孩彎下腰撿起小刀,再站起來,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讓她搖搖晃晃,本就沒有血色的臉頰更加慘白。

  她一手抓住戴西西的衣角,一手握著小刀。

  「去死吧,天龍人。」

  她低低的、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咬牙切齒道。

  戴西西單手扶著她的肩膀,一動不動,任由那雙髒污的、握著鑲滿寶石的黃金匕首捅入她的腹部。

  「呲——」

  小刀被一把抽了出來,期間女孩沒什麼力氣,刀刃卡住一半,鼓足勁兒再次用力才取出。

  她又狠狠捅了一刀。

  三、四、五……

  這孩子一連用小刀捅了她八下,直到實在沒有力氣,連刀把也握不住,顫顫的掉到地上。

  小女孩抬起頭,用黑色的眼睛仇恨的瞪著她。

  戴西西的腹部此刻血肉模糊,大量的血湧出來,很快浸滿衣服下擺,像水流一般淌入地中。

  她一言不發,將女孩輕輕推遠些,避免血跡弄髒她細瘦的四肢。

  威爾弗雷德在女孩舉刀時,手指猛地抽搐一下,他看見金發女人半身不住擴散浸滿血跡,仿佛感覺不到猙獰傷口的劇痛般,平靜的看向他。

  「這孩子已經動手了,可以請海軍先生帶她離開了嗎?」

  海軍中似乎發出輕微的騷動。

  「那是個殺人重刑犯,」威爾弗雷德咬牙道,「為什麼不殺她?!」

  「……」

  冉阿讓還因為偷了一塊面包被捕入獄判了五年,誰知道這孩子是因為什麼被判刑這麼重的。

  更何況……

  她說:「應該處刑她的不是我,而是法律——可以放了她嗎。」

  威爾弗雷德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你還沒死呢。」

  「快了,」她冷靜的說,「這樣的傷勢,如果不止血,要不了多久就會死——但那孩子是勝利者,給她些吃的,放她走吧。」

  「……不行!」威爾弗雷德下意識說。

  「你不放她?」

  「那種賤民怎麼樣都無所謂!」他怒氣衝衝的猛一揮手,「你、你……!」

  在她平淡的視線中,他停了停,露出一個略顯蒼白勉強的笑。

  「她……當然,我會放了她,一只螻蟻罷了,除了你誰都不會在意。但是……多蘿茜婭,我改主意了,你得親自死在我手裡……不然、不然,那些刑具該怎麼辦,它們可還沒派上用武之地。」

  他隨口找了個借口,便見金發女人點點頭,「是嗎」,她這樣說著,對握長刀的海軍道。

  「麻煩請您帶她離開吧。」

  高壯的海軍如釋重負呼出一口氣,抱起小女孩迅速消失在視野間。

  緊接著,又有兩名新人海軍走上來,躑躅了一下。

  「你自己能走去處刑台嗎?」新人海軍猶猶豫豫的問。

  戴西西有點吃驚,對她這個處決中的天龍人都這麼客氣,海軍人果然都不錯。

  「可以的,謝謝您。」

  被她道謝的另一名海軍臉色更臭了,拎著繩子就把她五花大綁在十字柱上,走了。

  戴西西:「……」

  等等,這繩子沒綁緊。

  她不知道要不要喊回海軍小哥,四肢看起來束縛嚴實,實質上她一用力就能掙脫,尤其腹部和左臂那塊,根本就避開傷口,上半身只固定住肩膀的位置。

  ……是不是第一次綁人業務不熟練啊……這時候麻煩他重新綁,他會不會被上司罵啊……

  算了。反正她也不跑,就這樣吧。

  鮮血順著淌下,溢出處刑台階,漸漸蔓延浸入泥地裡。強烈的血腥味和大量失血令她的嘴唇失去血色,呼吸逐漸變緩。

  威爾弗雷德從他那華麗的椅子上彈起,步子邁得很快,走到她面前時表情陰沉不定。

  侍從們推來一輛小車,上面擺滿各式刑具,威爾弗雷德隨手拿起一樣圓環,外鈍內銳,有四分之一未封閉,通常用作固定肢體,內側鋒利到皮膚一碰就破。

  他握著圓環圍著她轉來轉去,仿佛無從下手。

  「你……」她聽見他的聲音有些發虛,「你是不是要死了?」

  在這個被打斷牙喝一瓶牛奶就能恢復、100度開水裡滾一圈等於洗熱水澡、再重的傷過幾天就能恢復的世界,大家的身體素質普遍都比較好(要是不好也沒辦法在這種中高魔地方活下來)。

  她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傷勢,大量失血、內髒爛了大部分、左手骨頭斷裂,放在以前的世界早休克死了,現在嘛……

  「暫時不會,」她說,「大概還需要半天。」

  威爾弗雷德仿佛被嚇倒了,胖胖的臉上一下滲出汗水。

  「哦、哦!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干巴巴說。

  過了一會,他又停在她面前。

  「既然如此……正好問問你,多蘿西婭……如果你回答得好,我說不定大發慈悲,去求求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饒了你的命。」

  「……」

  不,要她死這件事是五老星和全天龍人的命令,找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估計沒什麼用。

  「你為什麼要背叛我……我們。」

  對這個問題耿耿於懷的威爾弗雷德瞪著她。

  「告訴我實話、別在逃避我!家族的榮耀、父親大人母親大人那麼愛你……還有……明明,我、我曾經真心想過,你是我引以為豪的……」

  他憤怒的踩著地面湊到她身前,強迫她直視他。

  「為什麼啊,為什麼要離開我、多蘿茜婭!!!!」

  兩雙一模一樣的冰藍色眼睛對視了。

  「因為……」

  戴西西平靜的說出了那個從來不會改變的回答。

  「我要毀滅這個世界。」

  「……什麼?」

  她對著他清楚的說。

  「我不喜歡這個由天龍人統治的世界,威爾弗雷德……我不喜歡被焚燒的垃圾山,被孩子的腸子勒死的母親,供人取樂而死在異鄉的老人……不喜歡擋住你們的路而中了四槍的孩子,不喜歡抓去修塔而喪命的貧民,不喜歡重稅下屍體鋪滿海岸線的國家。」

  倒映在她清澈瞳孔中的威爾弗雷德不解又憤怒。

  「我不喜歡它,因此,我要毀滅它。」

  海軍中發出奇怪的喟嘆雜音。

  威爾弗雷德茫然的看著她。

  他無法理解她究竟在說什麼。

  一個人告訴獅子,你不能去捕食其他動物,要和他們友好平等相處。

  獅子只會覺得人愚蠢至極不可理喻。

  「你瘋了。」他喃喃道,突然暴跳如雷,「你瘋了!就為了這個、就為了這群賤種、雜碎……!就為了低賤的他們,你背叛我?!」

  「閉嘴閉嘴!」他狂怒的將圓環一下下砸在她身上。

  「你這個瘋子!我竟然還想、我竟然有一瞬間想放……」他猛地止住話語,狠狠揮著圓環,內側鋒利的切面斬斷她的皮膚、血管、大動脈,「你根本不配和我們流著同樣的血!」

  大量的鮮血噴出來濺到他的臉上,藍色的眼睛仿佛被染得赤紅一般充血可怖。

  戴西西:「……」

  好樣的,她距離死亡又進了一步。

  他沒多少力氣,狠砸幾下後手臂發酸扔掉圓環,氣呼呼的喘氣。

  面前的金發女人傷痕累累,渾身是血,四肢軀干幾乎沒有哪裡是完好的。

  她流的血那麼多,仿佛全身的血都被抽出來潑在身上地上。

  然而她仍然是安靜的看著他,仿佛對自己的生死、或是害她至此的威爾弗雷德沒有半分情緒。

  ……總是這樣。威爾弗雷德憤恨的想,她一點兒也沒變,摒除私人情感,以冰一樣頑固的理智去看待每一個人。

  每一個人,包括他!

  他抓起她的長發,迫使她仰起頭。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多蘿茜婭,」他陰郁道,「一個人去死什麼的,很悲慘很可憐不是麼。」

  「……」

  「但現在你可是面向全世界在接受處刑,不想你死的話,被你放走的那些海賊們,總有那麼一兩個蠢貨會回來救你吧?」

  「……」

  見她不為所動,他壓低聲音,像某種毒蛇吐著信子。

  「尤其是你看上的那個黑發海賊,既然你願意為了他,撒下彌天大謊欺騙我們和那幾位大人……那麼,他也一定會來救你吧?我知道哦,那個男人……波特卡斯·D·艾斯,是世界級的重犯、哥爾·D·羅傑之子,沒錯吧!」

  「……嗡!!!」

  四周爆發的喧嘩聲過於巨大,令傳送的影像電話蟲一時間被數不清的聲音包圍。

  直到剛才都勉強忍耐著的海軍紛紛驚怒。

  「他說什麼?!」

  「誰?!」

  「那個羅傑、有孩子嗎!!!!」

  「不可能吧!!!」

  「那可是海賊王的血脈?!!」

  爆發出的絕密消息動蕩的傳至全世界、身處混亂中心的海軍們不可置信到叫喊出一陣陣聲浪,連帶著此刻,全世界仿佛同時驚慌失措的爭論同一件事。

  處刑台旁,沉著臉的赤犬向前踏出一步。

  「好了,閉嘴!」

  三大將之一的命令讓現場逐漸平息,但依然有止不住的竊竊私語交換著驚詫。

  威爾弗雷德想像此刻整個世界因他的一句話而動蕩不安,享受著這般被萬眾矚目的成就,洋洋得意的嘲笑她。

  「這可是絕密的消息啊,多蘿茜婭,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暴/露在世界政府眼中,想必也會和你一樣自投羅網,因為你們愚蠢得太過相似……屠魔令、三大將和十萬的海軍精銳會將不自量力的他當面處死,而你,看著他咽下最後一口氣——就讓那種罪惡的血脈,在此地和你一起斷絕吧!」

  先前安靜聽他說話的金發女人,自他們重逢以來頭一次反駁了他。

  「艾斯不是罪惡的血脈。」

  在很早之前,她就放棄與他交流了。

  這孩子、威爾弗雷德他過於接受天龍人的教育,並奉為圭臬、毫不質疑。她無法與他進行溝通。

  但這件事不行。

  「他不是罪惡的血脈,」她重復道,「你們總是認為……開啟了大航海時代的哥爾·D·羅傑是罪大惡極的重犯,他讓全世界卷入海賊的紛爭……但是。」

  在那巨大的海船上,威嚴的老者大笑著對她說。

  「『……人是自由的,大海不會拒絕任何人……!』」

  她猛地咳了一聲,內髒碎沫順著嘴角滑下。

  「非要說……真正罪惡的難道不是天龍人嗎?你們讓人們被奴役被欺辱,忍飢受寒……掠奪了過多的財富和資源,人們無法以正常的手段獲得自己想要的事物……為了活下去、為了得到自由……去冒險、去看這世界的一切……有什麼錯?」

  她直視著他,冰藍色的眼睛裡仿佛有火焰在燃燒。

  「如果不想讓海賊作惡,那就去維護秩序,如果不想統治被動搖,那就好好對待人民,如果不想失去地位,那就讓自己贏得別人的尊重——但你們在做什麼,封住別人的口、掩住別人的眼、隨心所欲無惡不作,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謊言,『一切為了正義』!」

  她啞聲說。

  「那麼,會出現羅傑先生、愛德華先生、龍先生……乃至任何一個反叛的人,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威爾弗雷德又露出了封閉的、拒絕一切的神情。

  從幼時起,他從來無法理解她……不,是他在主動逃離她。

  否則,他的世界將搖搖欲墜。

  「別把我們和渣滓們相提並論,我們是神,享受你們的供奉才是理所應當的。」

  「人的頭上不需要頂著神來過活。」

  他們互不相讓的冷冷注視著對方,雙方毫不動搖的意志衝撞在一起。

  最終,威爾弗雷德率先移開視線。

  「你現在和我爭辯這些有什麼用,你和他們的結局根本不可能更改……所有來救你的人,我會讓他們一個個死在你面前,多蘿茜婭,你就痛苦的、悲慘的哭喊,再孤零零的去死!」

  他轉身離開處刑台,背影在此時顯出固執。

  「作為弟弟給你的最後一個禮物,心懷感激的收下吧。」

  戴西西又咳了一下,感到內髒融化般疼痛,頭腦昏沉。

  不會有人來救她。

  艾斯和路飛看不到這場處刑,她確認過那座島,沒有任何新聞鳥和電話蟲,無法接到外界的消息。

  艾斯手中曾有過的她的生命卡,在推進城時已被燒滅。

  至於其他人……

  她對天龍人在全球範圍內討人嫌的程度有非常透徹的理解。

  沒錯,如果惹人厭惡分等級的話,天龍人位列第一,lv9999,第二名lv10。

  她是德克斯特家的人這一事實曝光後,革命軍、四皇和曾經接觸過的各島上的大家,不提刀來砍她都算看在以前認識的份上。

  說不定之後緩過神,立刻就把她曾幫忙參與建造過的水渠通道碼頭全都砸個稀爛。

  所以……

  不會有人來的,威爾弗雷德。她從容的想,會死在這裡的,只有我而已。

  嘀、嗒、嘀、嗒……

  淅淅瀝瀝的,島上開始下起了雨。

  她閉上眼睛,墜入短暫的昏迷。                           

  作者有話要說:

  Dxx:算了,沒綁緊也不跑

  新人海軍(看在她沒殺小女孩的份上放水):……上刑具了!!啊啊啊被割大動脈了!!!下雨了!!她怎麼還不跑?!!!!

  ·

  本來海軍沒想在抓到艾斯之前就把他的身世宣諸於眾,怕節外生枝,但威爾弗雷德話趕話的就先說了……

  戰國:豬隊友,帶不動帶不動

  ·

  小劇場:

  威爾弗雷德出發前

  父母:抓到多蘿茜婭立刻弄死,不要和她廢話

  其他天龍人:刑具都給你,可勁兒折磨

  威爾弗雷德:看到她啥都忘了只顧著聊天

  赤犬:MD能不能讓她閉嘴,再聊下去海軍都要被她策反了

  ·

  昨天收到三個長評,今天一共更三章,大家別看漏了。

  ·

  不得不說大家都是神,「逝者惘生」這位在38章猜出dxx是天龍人,令和時代的福爾摩斯;「懷瑾握瑜」這位在50章猜出dxx的名字多蘿茜婭,令和時代的江戶川亂步;「百合」這位在52章猜到後續的部分走向,令和時代的柯南道爾。

  ……身為作者的我該去多吃點核桃補補腦子了orz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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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她從臉池裡抬起頭,濕漉漉的望向鏡子。

  德克斯特·多蘿茜婭,今年四歲。

  埋進臉池的時間有些太長,她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擦干淨臉,閉了閉眼,走出盥洗室。

  侍從們分成兩列站成長排,靜默恭敬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沒一個人想引起她的注意,隨著她的前行魚貫而出。

  一路上不斷有人衝她彎腰行禮,她說不喜歡別人跪她,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很難理解她的想法,也曾試圖矯正,但敗在她一遍又一遍毫不退步的重復中,允許了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

  高高的走廊頂刻著浮雕,四處盡是看起來很昂貴很有年代感的裝飾,珍珠寶飾比比皆是,右側是巨大的花園,各式說不出名字的花卉爭奇鬥艷。

  這裡是聖地瑪麗喬亞,世界政府總部所在地,居住著世界上最有權力的天龍人。

  轉過走廊,進入大廳,再走一會就是餐廳。

  德克斯特先生、德克斯特夫人和威爾弗雷德已經坐在桌邊,他們彼此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疏離有禮。

  「多蘿茜婭,你的禮儀呢?」德克斯特先生說,沒什麼責備的意味,「讓父母等著你用餐嗎?」

  威爾弗雷德晃著胖胖的小腿,嘻嘻笑著一下下抽跪在身側僕人的臉,像是學習從別的地方看來的動作,以為這是個游戲。

  小孩子沒什麼力氣,僕人的臉頰並不紅,乖順的低頭不動。

  「很抱歉,」她說,並握住威爾弗雷德的手臂,將他轉到桌前,「下次不會了。」

  兩歲的威爾弗雷德看到她來,小腦袋一頂一頂湊到她脖子上撒嬌。

  德克斯特夫人寵愛的看著姐弟兩互動,漫不經心說:「是不是僕人們沒提醒你,這點小事都做不到,換一批吧。」

  她聽見身後的侍從們立刻屏住呼吸,某種絕望的意味隱蔽的彌散開。

  「……不用,」她直視著德克斯特夫人,用天龍人能理解的邏輯拒絕,「他們是我的人,對吧,我的人我自己處置。」

  德克斯特夫人疼愛的對她微笑:「好,都是你的,我們不動。」

  他們開始用餐。

  她出生時,德克斯特家族已三十年沒有迎來新生子。

  幾百年來十九個家族內部通婚,哪怕這個世界仿佛沒有生殖隔離,偶爾也會出現子嗣繁衍困難的情況。

  家族人丁不興,德克斯特先生和夫人不到二十歲結婚,十年後總算是生下她。滿周歲時定為下任繼承人。

  毫不誇張的說,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給予了她幾乎是極端的溺愛。

  「多蘿茜婭,你是家族的驕傲。」

  優雅的、高貴的兩人驕矜站在她面前,對連眼睛都還睜不開的她不住稱贊。

  她盯著某樣東西超過三秒,下一刻歸屬權就屬於她,稍稍皺眉,面前的一切事物就要被清除,面無表情不哭不鬧對比其他小孩簡直安靜到不正常,在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看來這是家族下任繼承人應有的沉穩。

  他們對她只有一點要求,不要丟家族的臉,要有身為天龍人的自尊。

  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多蘿茜婭,你一定要……

  這是她聽得最多的話。

  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多蘿茜婭,今天要把書看完。

  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多蘿茜婭,不准丟臉。

  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多蘿茜婭,不要有失禮的地方。

  ……多蘿茜婭,你是完美的孩子。

  你是我們的驕傲。

  戴西西坐得筆直,一舉一動無可挑剔。

  禮儀是她學得最好的課程。

  她的禮儀老師曾是世代侍奉天龍人的普通貴族,很懂規矩,她練習站姿多久,老師就跟著站多久。

  有一次課間休息,她看見老師額頭微微出了汗,便把自己的手帕遞給她,這一幕被守在一旁注視她一舉一動的德克斯特夫人看見了。

  德克斯特夫人溫柔的拉過她,把手帕扔到地上,指著臉色發白的禮儀老師,耐心的一字一句教導說話還不流暢的女兒。

  「殺了她。」

  戴西西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跟我學,殺、了、她,」德克斯特夫人放慢口型,「親愛的,那種賤種配不上你的手帕。」

  「……」

  看著女兒難以理解的臉,德克斯特夫人仔細解釋。

  「你看,你已經兩歲多了,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沒有見過比你更聰明可愛的,禮儀是學習的一部分,另一部分你得記得的是我們高貴的血統,沒人能冒犯,來,親愛的,跟著我念,『殺了她』,不會說這句話,以後出去玩,其他小朋友會瞧不起你。」

  「……」戴西西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們,感受到某種涼意。

  德克斯特夫人微笑著等待她。

  最終戴西西說:「……我不要。」

  「為什麼?」

  「我不喜歡。」

  「……是嗎。」德克斯特夫人說,愛憐的摸摸她的頭頂,「是我沒想清楚,你沒見過血,肯定不喜歡——那邊的,殺了她。」

  戴西西沒來得及回頭,大片的鮮血猛地高高揚在半空,像是潑出的水重重打上地面。

  禮儀老師睜大眼睛,倒在地上斷了氣。

  德克斯特夫人抱住僵硬不已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的女兒,親了親她。

  「好了,這次由我來,習慣就好,下次記得自己說哦。」

  在滿室濃厚的血腥氣中,德克斯特夫人的體溫無法溫暖她,她渾身冰涼,死死盯著被迅速處理干淨的地板。

  在那一刻,戴西西理解了德克斯特夫人的思考方式。

  天龍人的腦子裡沒有善良和同情這個概念,只是以為她不喜歡血腥味。

  而她作為他們的女兒得習慣這點,不然走出去,連個人都不殺,丟家族面子。

  仿佛一個人的性命還比不上虛無縹緲的家族榮耀。

  自那之後,她變得更加沉默封閉,難以接近。

  但在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眼中,她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家族繼承人。

  只要是她的東西,無生命體的倒無所謂,僕人、奴隸、玩物……誰都不准動,哪怕威爾弗雷德開玩笑似的索要一只廉價的蛇首族,她也會斷然拒絕。

  同時,喜新厭舊的速度很快,任何歸屬於她的有生命體的生物,除卻世代侍奉的僕人,買來的奴隸和觀賞玩物直到送來下一批時,會全部替換一遍。她說她不喜歡再見到他們,也不允許別人擁有,討厭腥臭的血腥氣,於是會將他們統統送離瑪麗喬亞。

  一旦參加拍賣會,直到買下所有生命體,否則決不收手。

  德克斯特家族很有錢,幾百年搜刮民脂民膏積累的財富達到一個可怕的天文數字,任由她隨心所欲揮霍。

  貪婪、占有欲強、冷酷、意志堅定……

  這樣的德克斯特·多蘿茜婭近乎完美無缺。

  僅除一點遺憾,因為生來五感敏銳,聞不得一點血腥味,出生至今的六年裡,仍然未曾下過一道命令奪走誰的生命。

  自四歲起,為了矯正她這一嬌氣的毛病,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每年帶她與威爾弗雷德進行全球旅游,讓她能更清楚的理解生為天龍人,是件多麼了不起的事。

  畢竟,在其他人為了一口發霉的面包爭奪得你死我活時,他們能坐在觀賞台上看這樣的人間喜劇。

  但多蘿茜婭仍然不笑。

  她冰藍色的眼瞳仿佛無機質的琉璃,倒映著令天龍人哈哈大笑的滑稽鬧劇。

  鬥獸場內,先前的兩個戰士傷痕累累拖出去,一位母親抱著孩子,驚惶的被推上來。

  「我不喜歡這些。」她在看台上對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說,「我不想看。」

  德克斯特先生無奈的輕聲道,「不好玩嗎?多蘿茜婭,還是說你喜歡別的?我記得下場會有趣些。」

  「我不感興趣,能否停止?」她沒什麼感情地說。

  「哎呀哎呀,」德克斯特先生有些為難,「現在可不止我們,夏露莉雅宮和查爾羅斯聖也在,別讓他們掃興。」

  在她身旁,威爾弗雷德學著夏露莉雅和查爾羅斯,興奮的衝鬥獸場拍手,眼睛亮亮的。

  她轉頭對著另外兩名天龍人。

  「這種無聊的劇目你們還看得如此津津有味,看來某些家族似乎也墮落了。」

  「不能這麼失禮,多蘿茜婭。」德克斯特夫人輕飄飄道,但沒否認她說的話。

  隔壁的夏露莉雅和查爾羅斯瞬間就炸了。

  他們比戴西西大不了多少歲,這次是被父母帶出來一起玩。而小孩子——尤其是天龍人的小孩子——自尊心比天還高,受不了被瞧不起。

  「誰喜歡了!」

  「別侮辱人了,這種鬧劇看了不知多少遍,哼!」

  他們氣衝衝的瞪向戴西西。

  「父親大人!」他們異口同聲喊,「我們要去玩別的!」

  「去衝浪吧、我看到了大鮫!那個坐起來一定很有趣!」

  「就讓德克斯特的土包子在這裡看吧!」

  威爾弗雷德還在高興的拍手,一轉臉就發現大姐姐和大哥哥氣呼呼的走了。

  身旁的姐姐大人牽起他的手。

  「去衝浪嗎?」

  第一次看人搏鬥的威爾弗雷德有些舍不得鬥獸場,但姐姐難得和他玩,他立刻點頭。

  「要去!」

  德克斯特先生笑眯眯的和妻子站起來。

  「那我們走吧。」

  德克斯特夫人贊賞的摸摸戴西西的頭頂。

  「好孩子。」

  德克斯特夫人很滿意。

  她和丈夫屬意多蘿茜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想做的事,沒有達不成的。

  這一點從她很小的時候就顯露端倪。

  這孩子周歲時,話都說不明,厭煩德克斯特先生動不動拖人下去弄死而引得宮殿內外布滿血腥氣,便一直一直拍著德克斯特先生,直到他消氣,改變主意。

  她似乎有種天賦,無論是誰,只瞧一眼就知道如何令他們臣服自己,聽從自己。

  並且,為了達成目的,會千方百計的施予各種手段。

  盡管囿於年齡和嬌氣的毛病,一些好用直接的血腥方式並不使用。

  對德克斯特家族來說,等她再大些,慢慢培養成為不擇手段的、更具有侵略性的家主就好了。

  然而,別的家族對此有些不滿。

  他們覺得她古怪異常的同時,仿佛在隱隱懼怕她。

  天龍人都是一群沒什麼目標的人,生來就享有一切的特權者。

  他們不需要為得到什麼而費勁心力,當世界對人予取予求時,人只會覺得無聊透頂。

  但德克斯特·多蘿茜婭不同,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為此決不放棄,絕不退讓,頑固得令人厭惡。

  思考是件痛苦的事,與之相比,享樂就顯得容易多了。沒人會鞭策天龍人們去學習、思考、成長。

  他們哪怕保持最簡單直線的思維模式也能富貴到老。

  因此,在不斷思索、永遠有三個以上備選計劃、對外物不為所動的德克斯特·多蘿茜婭是個怪胎。

  與她作對,會很麻煩。

  哪怕世界上分明還有更多、更強大更聰明、比她更具有威脅性的人,但他們只會正視同樣身為天龍人的她。

  德克斯特對這樣的繼承人引以為豪。

  ……

  離開看台前,戴西西最後掃了一眼鬥獸場。

  那裡上演著為了取悅天龍人節目,現在他們走了,節目也就隨之停止。

  狹小的空地上,被孩子的腸子勒死的母親瞪著眼睛,死不瞑目望向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

  「她似乎有種天賦,無論是誰,只瞧一眼就知道如何令他臣服自己,聽從自己」——天龍人對dxx的性格認知有偏差,但不算完全不對。

  這點其實是和之前某座島上行政官對她的評價類似,對別人的痛苦有種敏銳的感知。

  她實際上看人很准,也知道怎樣去獲得別人的好感,說白了放在攻略游戲裡就是天生的滿級好感攻略手。

  但她不喜歡那麼去做,她對攻略別人得到別人的好感沒什麼興趣。同時,哪怕看出來別人在騙她,也會先考慮別人是不是有隱情而願意去相信,善於去體諒人。

  不會因為能得到別人的好感而去特意或無意做某些事,所有的言行都是遵從本心。

  本性上來說很正直,所以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浪費了這種天賦。

  ·

  這章是「百合」大佬的長評加更,來一個不會在正文出現的羅醫生小劇場

  ·

  路飛:嗚啊,想游泳

  羅:哈?!你一個果實能力者在說什麼啊?!

  艾斯:你好麻煩(說著接過他飛快脫下的衣服

  薩博:要騎鯨魚嗎?(說著笑眯眯按住劇烈掙扎的鯨魚

  dxx:水標記好了,你去吧,廣度四千米深度一萬米隨便玩

  路飛:耶!!!(跳下去

  羅:……

  羅:等等你們倒是給我住手啊啊啊啊!不要再增加他的任性度了考慮一下會給別人帶去的麻煩啊啊啊啊啊!!!!(頭疼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一只蝴蝶從眼前振翅而過。

  戴西西抬起頭,視線隨著蝴蝶停在花園的玫瑰上。

  在大片大片的陽光下,蝴蝶的翅膀閃著粼粼微光,天空碧藍白雲半覆,看書太久,她在花園裡稍稍坐一下。

  「姐、姐姐大人……!」

  五歲的威爾弗雷德跌跌撞撞飛快跑來,撲在她身上,笑得看不見眼睛。

  「今天不看書嗎?」

  她接住威爾弗雷德,把他抱到旁邊坐著。

  「一會再看,怎麼了?」

  「母親大人說,讓你多休息休息。」

  他撒嬌似的緊緊蹭著她。

  威爾弗雷德並不受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的重視。

  地位上,他是家中次子,可有可無。

  性情上,他不聰明,思考簡單,貪玩沒耐心,揮霍又任性,算得上是每一個天龍人的縮影。

  這樣的他過於普通,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對他沒有任何多余的期待,像養一個寵物那樣養他。

  「你太蠢了,我的孩子,」德克斯特夫人曾微笑著對他說,「真不敢相信你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除了你喜歡鮮血這一點……哪兒都比不上多蘿茜婭。」

  再早一些時,他甚至不被允許稱呼德克斯特·多蘿茜婭為「姐姐大人」。

  德克斯特先生曾斥責他:「沒禮貌,要叫多蘿茜婭宮或者多蘿茜婭大人。」

  那時他低著頭,可憐兮兮的盯著比他只大兩歲的女孩。

  「沒關系,」果然,如他所料,她平靜的說,「叫什麼都可以。」

  溺愛她的德克斯特先生於是寬容的允許了。

  威爾弗雷德也知道自己不受寵,便常年黏著他的姐姐。

  只要他被多蘿茜婭重視,那麼父母也會順帶著愛憐他。

  他看見姐姐大人的視線總是停留在蝴蝶身上,便積極道。

  「你喜歡嗎?我抓來送給你!」

  「不用,讓它在那兒就好。」

  威爾弗雷德喪氣一瞬,又立刻大呼小叫。

  「姐姐大人你的茶……你們這群僕人是怎麼干事的,不知道滿上嗎?!」

  他學著不知是誰的語氣凶惡的命令。

  「這點小事都做不了、殺了你們哦!」

  戴西西看了他一眼。

  ……威爾弗雷德在向極端的方向轉變。

  或許是因為德克斯特夫人只在他喜愛血腥上肯定他,又或許是深藏內心的某種暗暗的攀比、想要證明他也有優於她的地方,他在無意識的追求恐嚇他人、傷害他人帶來的權威感和安全感。

  在她想出如何阻止這種轉變之前,德克斯特先生將她喚去。

  「親愛的,」德克斯特先生溫和的說,「你的生日快要到了,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沒有。」

  「寶石、黃金、巨人……或者人魚?如果你喜歡,我讓海軍去抓幾只回來。」

  「不用,什麼都可以。」

  德克斯特先生已經習慣了女兒冷淡的回應,心裡抱著居高臨下的寬容。

  這孩子從小占有欲就很強,兩歲時,因為她遞給禮儀老師手帕,德克斯特夫人認為是周圍的僕人沒有做好勸誡,沒有令她充分理解自己的尊貴之處,於是不顧多蘿茜婭的劇烈反對,處置了那一批僕人……也就三十多人,很快換了新的僕人補上空缺。

  但是,自那之後,多蘿茜婭對待父母的態度完全改變,既不笑也不哭鬧,一幅旁人勿近的模樣。

  除了威爾弗雷德,她不願意別人靠太近。

  這麼看來,威爾弗雷德也並非一無是處,能取悅多蘿茜婭,算得上是他難得的好處。

  德克斯特先生:「那麼,我們為你舉辦一場生日宴。」

  「我不喜歡人多的場合。」

  「好,只邀請天龍人,那些小國家的都不用來。」

  「……」

  戴西西無語了一瞬,向德克斯特先生行禮。

  「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先告退。」

  她轉身回到藏書室,准備繼續偽造歷史正文。

  在兩個月前剛剛結束的旅行中,她見到了某個國家秘藏的、展示給天龍人觀賞的歷史正文。

  雖然下一秒這個沒眼力界的國家就被狠罵一通——給天龍人看記載了他們篡奪世界的歷史正文是在拐彎抹角嘲諷他們嗎——被戴西西三言兩語解圍,沒造成滅國慘案。

  在看到歷史正文那一瞬間,她的腦子裡想出幾個後備計劃。

  其一是偽造歷史正文,另一個是用標記過的水潛入海軍總部。

  海軍總部取用的淡水有一部分是島上的地下水,她曾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慢慢標記水面,直到它們被抽取至海軍總部的水管內,一小滴水珠順著地縫潛入機密文件室。

  盡管她現在無法操縱太過細小的水,但再過幾年,能力變強後,說不定就能慢慢侵蝕標記,查看視野,搜集海軍的機密,那裡面有好多世界政府不干人事的檔案記錄。

  這兩個方法是以防萬一的後手,將來總會有用到的時候,例如十二年後頂上戰爭交換波特卡斯·D·艾斯之類的。

  雖然他們現在見都沒見過,說不定以後也見不著,但她身為一個ASL廚,這麼做不是理所應當麼。

  誰會不喜歡波特卡斯·D·艾斯啊!

  這是戴西西抵達one p○ece世界後第一次出現正面情緒,罕見到一直沉睡恢復力量的花型鑰匙都醒來半秒,發著燙仿佛瞧她兩眼。

  回到瑪麗喬亞後,她鑽入德克斯特家族的藏書室,開始憑借標記在石碑上的視野偽造歷史正文。

  除卻第一塊歷史正文,其他的二十九塊全部是她模仿歷史正文的書寫習慣亂寫的。

  畢竟無法解讀,也就意味著易於偽造。

  今天的陽光很好,在通向藏書室的過道上,花園外的一眾鮮花洋溢著淡淡的香氣,花瓣像簇擁著光點似的。

  她不喜歡有人跪拜她、也不喜歡有人服侍,在她的所經之處,常常被清理得干淨,別說人,連螞蟻都不會有一只。

  「啪、啪嗒嗒!」

  一連串小孩子特有的軟軟的腳步聲衝來,停在她面前。

  威爾弗雷德的身後跟著長長一串侍從,像十幾只雞媽媽跟著一只小雞仔。

  他興奮的呼著氣,雙手掌心合攏,捧著什麼寶物般炫耀珍惜的上舉遞來。

  「姐姐大人、送你禮物!」

  從胖胖的小手指縫裡露出宛如彩色絲帶般的柔軟物體,她想,是什麼絲巾嗎。

  「謝謝。」

  她看到威爾弗雷德小心翼翼的打開,憧憬的看向她的眼睛和掌心的事物一樣發著亮光。

  整整齊齊從根部撕下的無數只蝴蝶翅膀,絢麗的堆滿他小小的手掌。

  戴西西頓在原地。

  過了好一會,連威爾弗雷德也感到時間仿佛變得漫長,不安的悄悄抬眼觀察她的表情。

  戴西西停止如何開口的斟酌思考,再停頓下去,他會感到受傷。

  小孩子的善惡觀念很淡薄,她見過不少只憑本能傷害虐待動物的幼兒,因為接觸到家庭和社會的教育不同,個人的大腦情感發育程度也不同,並不能按照成年人的標准去要求他們的同理心與行為水平。

  她蹲下來,平視著他。

  「……威爾弗雷德,不可以這樣做。」

  察覺到她並沒有被討好到,他慢慢伸回手,軟軟的問。

  「什麼……?」

  「這是生命,不可以隨意傷害它們。」

  「……可是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說,我們是尊貴的,所有想要的東西,都理應屬於我們……」他疑惑的問,「母親大人很喜歡血……」

  他看見她的神色,後知後覺閉上嘴。

  同時意識到,母親大人似乎並不喜歡血……她只是、他們仿佛只是喜歡那種生殺予奪的權利感……

  「那樣是不對的。」他的姐姐輕聲道,「每一個人的生命都很重要,不能輕易的奪去。」

  威爾弗雷德不安的向身後望去,僕人們聽見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要是被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知道,姐姐大人會被責怪的。

  一會兒殺掉他們好了。

  他喜歡姐姐大人,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注視著他時,仿佛他被她所重視。他不想反駁她。

  於是他乖巧的順從道。

  「好的,姐姐大人,我知道了,下次不會這樣做了。」

  「……」

  他的姐姐神色並沒有改變,但他依稀覺得她的眉毛微微蹙起,唇角向下,像是看穿了他的謊言,而有些……悲傷?

  「威爾弗雷德,」她換了一種語氣,「你的僕人們……我很喜歡,能讓給我嗎?」

  威爾弗雷德下意識顫抖了一下,勉強遮掩內心的慌張,揚起笑臉。

  「好、好啊……」

  她垂下眼睫,兜起衣擺,威爾弗雷德在她安靜的示意下懵懵懂懂將滿手的蝴蝶翅膀傾倒進衣兜裡,像是閃著五彩光芒的絲帶落入她的懷中。

  她提著衣擺走到花園中,用她那纖細的、不染塵埃的手觸碰泥土,挖出一個小小的坑。

  察覺到她的意圖的威爾弗雷德急急忙忙跟上去,他不會用自己的手去摸那些肮髒的東西,幫不上忙而在原地焦急的打轉。

  那些僕人、真是沒用!

  他在心裡埋怨,這種時候也不知道來幫姐姐大人!

  但他同時也清楚,姐姐大人不喜歡有人插手她的事情。

  很快,姐姐大人便將蝴蝶翅膀輕輕地捧起放入淺坑中,再慢慢的填滿土。

  那些漂亮的翅膀們就這樣被埋進不見天日的泥地裡。

  威爾弗雷德在那時窺見姐姐大人平靜的側臉,突然感到一陣不安。

  他會失去姐姐大人……不知為何,他有這樣的預感,總有一天,他會失去她。

  隔了不久,就是姐姐大人的生日宴,在宴會上,德克斯特先生為她精心准備一份罕見的禮物。

  一只藍尾的尖吻鯖鯊人魚。

  人魚被囚禁在封閉的原型水牢中,四周的裝飾欄上鑲嵌比人魚更昂貴的寶石,神情膽怯的不住張盼。

  作為宴會的主角,戴西西面無表情坐在大廳的正中央位置。

  她的身旁站著坐著前來參加宴會的天龍人們,對極其稀少的女性人魚指指點點,一邊發出不禮貌的大笑。

  「你喜歡嗎,多蘿茜婭?」德克斯特夫人寵愛的詢問。

  「不喜歡。」

  德克斯特先生沒有露出被忤逆的不悅,反而耐心的握住女兒的肩膀。

  「這個品種的人魚確實不怎麼珍貴……但它的尾巴顏色不錯,染紅了會很漂亮。」

  掌心下的女兒抬頭看他。

  德克斯特先生喜歡她敏銳這一點。

  德克斯特夫人將一把小巧而華美的手.槍遞給她,教她如何去瞄准。

  「我知道你討厭血腥味,但這次、你看它的囚籠,很漂亮對吧,這是特制的,哪怕破開,也不會有血和水從裂口處滲漏出來,更別提那些你討厭的氣味,親愛的,不會有任何污穢弄髒你,來,試試吧,只需要簡單的扣下扳機,——嘩,裡面會綻放出像花一般的色彩,你一定會愛上這種感覺的。」

  周圍的天龍人們擺出禮貌的笑臉,做好下一刻血花飄揚後鼓掌的准備。

  戴西西一動不動。

  德克斯特先生的手稍稍用了一些力。

  「親愛的,」他微笑著低聲說,「你已經八歲了,這個年紀還沒見過血,很不得體。」

  尖吻鯖鯊人魚慌亂的貼著最遠的水牢壁。

  威爾弗雷德看見姐姐大人低頭仿佛在審視手.槍,興奮的想靠她近些,姐姐大人會很高興的,就像他一樣,不知道人魚的血是不是也是一樣的紅色……

  他要第一個向姐姐大人道賀,這樣她一定會更喜歡他一點。

  但不知為何,他本能的感到些許不安,或許因為他是整個瑪麗喬亞唯一一個靠近她、試圖了解真實的她的人,某一刻,人魚和被泥土掩埋的蝴蝶翅膀仿佛重疊在一起。

  他的腳步不由變慢,這也令他免於卷入接下來的衝突。

  他看見姐姐大人將槍放回母親大人的手裡,說著。

  「我不要。」

  「多蘿茜婭,」德克斯特夫人溫柔的說,「你的禮儀去了哪兒,注意言辭,別任性。」

  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多蘿茜婭,不准丟臉。他們仿佛在她耳邊告誡。

  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還是那樣優雅,滿懷縱容疼愛的望著她。

  只是這種愛是有條件的。

  達不成他們的要求,他們便會以溫柔的目光、旁人的性命、包含壓力的言語強迫她。

  他們在暗示她,假使她拒絕,當眾令德克斯特家族丟面子,她將失去得到的寵愛、寬容、金錢、誇贊、眾人目光的中心,以及未來將擁有的地位與權力。

  但……她並不在乎。

  她不曾追求這些東西。

  她直視著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平靜的說。

  「我不喜歡,我不會這樣去做。」

  德克斯特先生收回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麼,多蘿茜婭。」

  「我知道。」

  德克斯特夫人與丈夫並肩。

  「不會有任何血腥味,親愛的,我保證。」

  「與那無關,我不殺人。」

  「……那是條人魚。」德克斯特先生語調奇異的說。

  「您知道,不是這個問題。」

  四周的空氣徹底安靜下來,有些沒什麼耐心的天龍人看著這場鬧劇,險些笑出聲。

  德克斯特家丟了大臉,在十九個家族面前。

  他家視若珍寶的女兒,看起來只是個蠢貨。

  仿佛每個人都在嘲笑著看好戲。

  德克斯特夫人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孩子,眼睛稍稍睜圓了些,仔細的觀察她。

  「你記得你身為天龍人的驕傲嗎,親愛的?」

  「那不是驕傲,而是傲慢吧。」她的女兒如此回答。

  啊——

  望著多蘿茜婭仿佛凍結的大海般冰藍色的眼睛,這一瞬間,德克斯特夫人完全意識到了。

  家族未來完美的繼承人、她親愛的孩子,並非她的附屬品,也非完成品。巨大的龜裂痕跡布了上去。

  這孩子的性格在最根本的地方出了無可容忍的差錯。

  德克斯特夫人剝下親切溫柔的面孔,露出冷冷的表情。

  這是德克斯特先生和夫人第一次不含任何感情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宴會匆匆中斷,德克斯特家族現在顧不上這件可能被瑪麗喬亞嘲笑幾十年的醜聞。

  他們開始試圖矯正女兒的差錯。

  緊閉冰冷、無光無聲、無水無糧的狹小黑屋,她在裡面待了三天。

  一開始,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以為她撐不過兩個小時便會淚眼汪汪的認錯,畢竟,她從出生以來,被眾星捧月般嬌慣著長大,從未受過任何懲罰,更別提來自父母的冷遇。

  只是放棄一小點奇怪的、不合規矩的做法,與恐懼、飢餓和隨之而來的求生欲相比,她是個聰明的孩子,知道該怎麼做出選擇。

  然而……

  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曾經贊揚多蘿茜婭意志的堅定,在此時變為令人厭惡的固執。

  德克斯特夫人作為她血緣上的母親,或許是真的有母子連心這個說法,盡管她從來沒有認真平等的去看待自己的孩子,但她隱隱知道,這孩子在認定的地方不會改變。

  多蘿茜婭的認定——已經是某種形而上的東西。

  就像黑暗永遠無法吞噬光,星辰總是要為太陽讓步。

  德克斯特夫人知道,除非她死,否則她不可能彎曲脊骨。

  看著從封閉屋子中被放出來,站立不穩、消瘦憔悴的同時毫無動搖的多蘿茜婭,德克斯特夫人遺憾的想,這個孩子,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

  盡管很可惜,但繼承人的位置,只能由無能的威爾弗雷德頂上了。

  德克斯特夫人不再看女兒一眼,優雅的轉身離開。

  從這一天起,德克斯特·多蘿茜婭被排除在德克斯特家族視線之外。                           

  作者有話要說:

  Dxx在瑪麗喬亞幾乎處於完全封閉自己的狀態

  對人溫柔、善意的行動——父母會弄死僕人和老師

  對什麼感興趣——父母會搞到手送給她

  對什麼不高興——父母會搞到消失

  沒人能進行交流——『花』這個時候還在睡覺

  所以這段時間她的行事和說話比較強硬冷淡,不這樣做很容易保不住周圍人的命

  ·

  對比十歲以前,正文一開始已經是接觸到正常的世界,別人對她的言行有正向的反饋,於是精神狀態比較穩定,說話也更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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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龍人眼裡的dxx:霸道冷酷·OOC·多蘿茜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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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是「霖」的長評加更,這位大佬三天搞了四個長評,是新時代長評俠!!!

  還有一個長評的加更明天用,明天過後,劇情就能起飛了=v=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戴西西盯著盛滿水的洗臉池,慢慢將臉埋入。

  這是德克斯特家裡她的房間內,周圍無人,不需要擔心被制止這樣失禮的動作——當然,她已經被取消繼承人的資格,相當於放逐出家族權力中心,也沒有誰會再關心她的所作所為。

  洗臉池有著與寬闊的房間相匹配的尺寸,又深又大,水能輕易的沒過口鼻。

  人是可以被廉價的塑料臉盆溺死的,何況這樣的洗臉池。

  她感到大腦開始逐漸缺氧,氣管和肺部泛起灼燒般疼痛,冷水倒灌鼻腔,立刻引起火辣辣的劇痛,她忍不住咳了一下,口鼻撲入更多的液體,求生欲令她在最後一刻猛地抬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到最後,生理性的干嘔反胃令她渾身發抖,大口大口的呼吸緩解肺部和氣管的劇痛,空曠的房間裡回蕩著她一個人的喘息。

  「呼……呼……」

  啊啊……

  原來溺死是這樣的感覺啊。

  她喘著氣,發怔地盯著洗臉池,抹掉臉上濕漉漉的眼淚和水漬,將領口衣袖沾濕的冷水析出落回水池。

  被放棄的其中一個好處,就是她不必再費盡心機躲著人群鍛煉能力。

  以前做什麼都有幾十雙眼睛盯著,不能離開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的視野太久,去哪兒要報告,一舉一動要合身份。

  現在,隨便她做什麼,反正家族的臉都被丟過了,一旦失去了對她的期待,怎麼對普通的天龍人就怎麼對她。

  威爾弗雷德成為繼承人,不知為何,並沒有像她當初那樣,受到(對天龍人來說壓根不必要的)嚴格教育,包括地理、天像、動植物、政治、歷史、貴族家譜、各國社會環境乃至於集權統治……

  這令她有一種隱隱的猜測。

  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似乎曾想讓她篡奪取代某個極其重要的位置……哪怕是位於世界頂層的天龍人,也有隱藏著的首領。

  但這種猜測沒有實據,現在她被排除在繼承人之外,曾發覺的蛛絲馬跡變得不再重要。

  她理理袖口,出門看海。

  路上被夏露莉雅宮和查爾羅斯聖攔住。

  這陣子幾乎每天她都會到海邊小船上待著,通常上午出發,中途解決攔路找茬的天龍人若干,晚上回去,解決冷嘲熱諷的天龍人若干,十九個家族年齡負相差八歲正相差十二歲以內的輪番上陣,有時連嬰兒都會被帶來衝她吐口水泡泡。

  戴西西:「……」

  來找麻煩的天龍人如此之多,她一度產生了自己到底有多討人嫌的疑問。

  關於這一點,威爾弗雷德有話要說。

  德克斯特·多蘿茜婭在瑪麗喬亞,基本就是所謂「別人家的孩子」。

  天龍人九成九是不學無術傲慢冷血隨心所欲任性囂張胡作妄為的,剩下的一成例外給隔壁柯拉松先生。

  在大家都很爛的時候倒無所謂,都是 lv.1的新手誰也別看不起誰。

  突然出了個被眾口稱贊的滿級天龍人,這就很令人不爽了。

  德克斯特·多蘿茜婭雖然腦子和性格有點問題,但智商、耐心、努力、目的性、行動力突出得很顯眼,天龍人又是一群虛榮心和攀比心都極高的人,比不過她的同時又在家人多年來絮絮叨叨(外加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狀似無意的顯擺炫耀)的情況下仇恨拉了滿點。

  「瞧瞧,這是誰,德克斯特家的蠢貨竟然還有臉拋頭露面——喂、多蘿茜婭,你還活著,得由衷的感謝德克斯特家族寬宏大量,你要是我妹妹,早就被我親手掐死了。」

  連對女性天龍人的尊稱「宮」都沒加,查爾羅斯指著她的鼻子大肆嘲笑。

  「就是,我要是你,早就離開瑪麗喬亞,死了也不會給家族丟臉。」

  夏露莉雅不屑。

  戴西西沒說話,並不在意的繼續前行。

  查爾羅斯擋在她面前。

  「多蘿茜婭……聽說那條人魚被威爾弗雷德聖要走了,看在我們以前一起玩過的份,弄死她的時候,你也可以來看,怎麼樣?」

  「別太感激我們了,畢竟不是誰都願意接納你這種怪人。」

  兩兄妹叉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戴西西:「……」

  戴西西:「不用,謝謝,再見。」

  夏露莉雅被她繞開走過,氣得一怔。

  「站住!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沒有。」

  查爾羅斯:「你以為你是誰、多蘿茜婭,快給我妹妹道歉……不然、不然我現在就弄死那條人魚。」

  戴西西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他們兩個做的出來,她很確信。

  她倒回去,扣住查爾羅斯的手腕,在後者茫然的神情中,一腳輕輕踢向他的膝彎,將他「咚」一下小心的摜到地上。

  查爾羅斯愣住了,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夏露莉雅後知後覺爆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

  戴西西正想讓查爾羅斯禁止他的侍從們過來拉開她,她畢竟名義上還是德克斯特家的人,對天龍人動手,他們會死。但想想查爾羅斯根本不在乎侍從的命,於是換了一種說法。

  「查爾羅斯聖,請您的侍從們別過來,否則我就用這塊小石頭劃開你的臉。」

  「你、你想做什麼?!」夏露莉雅大聲叫嚷。

  街上其他的天龍人們看好戲,世界政府的人資格不夠,拉架也不好拉。

  「我不喜歡有人威脅我,也不喜歡有人動我的東西,哪怕那已經不屬於我,」她用天龍人能理解的方式面不改色的恐嚇,「別對那條人魚動手,知道了嗎,不然,我就讓您的臉上多幾條永遠祛不掉的疤——這似乎也算是給家族丟臉,不是嗎?」

  「你怎麼敢……!」查爾羅斯色厲內荏臉色慘白。

  「我為什麼不敢?」她反問,「您要是有什麼不滿,大可以去找德克斯特家的麻煩……但希望您記住,不要來招惹我,我有很多時間,可以令您嘗到後悔的滋味。」

  她松開查爾羅斯,最後看了一眼臉色蒼白恐懼的他,確保他記住自己的警告,轉身離開。

  這次,沒人敢再攔住她。

  所有暗中想給她一個教訓的天龍人,盯著她的背影,在此時達成共識。不要與她作對,哪怕她已經不是德克斯特家的繼承人。

  以德克斯特·多蘿茜婭的霸道性格,在她失勢時踩上幾腳、罵上幾句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她什麼時候記仇,等著某一日報復回來。

  而她又是個極其有行動力的人,像一條毒蛇,出其不意狠狠咬上一口。

  拼腦子、毅力、堅持和瘋狂,沒人比得過她。

  算了算了,散了散了。

  眾人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各回各家各找樂子。

  戴西西在海邊的小船上待了一整天,將那塊區域的海水進行標記,累到差點虛脫。

  德克斯特家剝奪了她繼承人的身份,德克斯特先生與德克斯特夫人也再未正眼瞧她,但還是滿足她的大部分需求。

  不然呢,女兒都養這麼大了,難不成掐死塞回肚子裡回爐重造嗎。

  不如正常對待,以她的性格,說不定以後還能幫威爾弗雷德處理處理家族事務。

  她回到住的地方時,威爾弗雷德已經在走廊上等很久,一見到她,快樂的迎上去。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我跟你說,查爾羅斯……聖,」想起父母對禮儀方面的要求,他不情不願加了尊稱,「他剛剛過來告狀,說你欺負他,然後然後……母親大人說要關你禁閉,一個小時,我在外面等你!」

  ……威脅了其他家族的天龍人,居然只付出一個小時的禁閉代價嗎?德克斯特夫人的傲慢偶爾會從骨子裡透露出來啊……

  「好。」她答應道,正准備走向禁閉室,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看向威爾弗雷德。

  「人魚呢?」

  「放在花園裡,放心吧姐姐大人,我不喜歡人魚,也不會動你的東西。」他懂事的說。

  「……」戴西西微微放柔神情,「謝謝。」

  威爾弗雷德愣住了。

  他呆呆的看了她好一會,悶頭直直撞過來,抓住她的袖子蹭個不停。

  「嘿、嘿嘿……」他忍不住笑著,「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戴西西頓了一下,輕輕拍著他的手臂。

  「威爾弗雷德。」

  「什麼?」

  「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

  在她懷中,小小的孩子僵硬住了。

  他猛地向後仰,慌張的四處查看,沒有其他人在。

  「去、去哪裡……?」

  「除了瑪麗喬亞的這個世界。」

  他被嚇到了,下意識回答:「——不要!」

  姐姐大人安靜的看著他。

  「不、不要……」他囁嚅道。

  離開瑪麗喬亞……拋下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還有他的大房間、那些漂亮的寶石、每個人見到他時的跪拜……

  他知道的,離開瑪麗喬亞會有什麼後果。

  放棄天龍人身份的那支堂吉訶德,女主人窮困病死,男主人被親兒子手刃,腦袋提到瑪麗喬亞,要求以父親的命換回天龍人的身份,最終被拒絕,只能生活在下等人的世界裡……

  他才不要淪落到那個地步!

  「……我會保護你。」

  她仿佛看穿了他的恐懼。

  「不讓你受傷,不讓你挨餓,保護你……不受到任何傷害,哪怕我死。」

  威爾弗雷德有一瞬心動,意思是他可以和姐姐大人一直在一起嗎?

  「那……」

  他猶豫的問。

  「我還能有僕人嗎?」

  「你可以雇佣他們,但不能傷害他們。」

  「……」

  威爾弗雷德沉默了一下,搖搖頭。

  「可是,我就是喜歡他們的慘叫和鮮血啊,姐姐大人。」

  他將自己完完整整剝離,以最真實的身軀面對她。

  威爾弗雷德是德克斯特家族的現任繼承人,不再需要討好她、取悅她……但他仍然,喜愛著她。

  所以,也希望,她能喜愛著自己。

  姐姐大人靜靜的看著他。

  他結結巴巴、直著背對她說。

  「我就是喜歡……命令別人,想得到什麼就能得到……母親大人和父親大人終於能正視我了。」他挺著小小的胸膛,「我得到了好多、好多以前瞧不起我的人的笑臉,他們圍在我身邊,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恐懼不安……討好我、揣摩我的心思……還有跪在我面前的奴隸、黃金珠寶、好吃的零食……隨心所欲鞭打那些下等人……」

  「我喜歡這些,姐姐大人。」

  他捏緊衣角,縮著肩膀小聲而堅定的說。

  「所以,我不要跟你走。」

  他說完,不知為何不敢再看她,或許是怕她失望,又或者是不想看到她露出難過的表情,他轉身飛快的逃走了。

  在空曠而高的長廊上,他想起母親大人的話。

  那時他要來姐姐大人的人魚,母親大人看也沒看他,揮手同意了。

  然後,像是想起什麼無關緊要的事,母親大人漫不經心告誡他。

  「多蘿茜婭是個怪孩子,放棄她吧。你要是喜歡那種長相的,我再買些金發藍眼的奴隸給你。」

  「我不要別人……!」

  威爾弗雷德那時鼓起勇氣,怯怯的說。

  「如果、如果能矯正……姐姐大人的性格,是不是就……」

  「不可能,那不是你能做到的。」

  「可是……」

  他罕見地再次猶豫,德克斯特夫人新奇的看著他。

  這是威爾弗雷德出生以來第一次沒有乖乖聽話。

  德克斯特夫人起了一點善心,說到底,威爾弗雷德是自己的孩子,盡管沒什麼用處,但是時候該教他些道理了。

  她親切的招手,胖胖的小兒子走過來。

  ——啪!

  德克斯特夫人一巴掌甩在他臉上,孩童白嫩的皮膚立刻紅了。

  威爾弗雷德的頭被打偏,愣愣的沒反應過來。

  「親愛的,疼嗎?」德克斯特夫人問。

  他眨眨眼,眼淚迅速盈滿眼眶,但不敢哭出來,委屈的點點頭。

  「下次聽我的話,好嗎?」

  他咬著下唇,哽咽了一下,繼續點頭。

  「你看,威爾弗雷德,疼痛可以令你屈服,但多蘿茜婭不行。」

  疼痛……

  他的臉頰火辣辣的發燙,屈辱與委屈同時升騰而起。

  「……如果……」他懵懵懂懂問,「如果把姐姐大人關進推進城……也不行嗎?」

  他想起姐姐大人曾說過,那是一間關押重犯折磨至死的監獄。

  「不行哦,那孩子很固執。」

  德克斯特夫人微笑著揉揉自己發疼的手腕,教育他。

  「所以,不要像多蘿茜婭那樣違背我們,你可以利用她的頭腦,但不能對她付出感情,知道嗎?」

  「……」

  「付出感情,意味著你擁有弱點,一個有弱點的人,會被多蘿茜婭擊潰。」

  當然……望著不成器的兒子哭喪的臉,德克斯特夫人不怎麼滿意的想,以威爾弗雷德的智商,沒有弱點也會輸給她。

  罷了,她擺擺手,讓威爾弗雷德出去。

  威爾弗雷德捂著臉順從的離開。

  ——疼痛會令人屈服。

  六歲這年,他在母親身上記住了前半句話,而忘記後半句。

  所以……現在姐姐大人固執堅持著愚蠢的觀念,是因為她沒有經歷足夠的痛苦。

  但沒關系。

  威爾弗雷德停下腳步,回頭看。

  在那裡,小小的女孩佇立在空蕩蕩的長廊,身軀筆直,形單影只。

  沒關系……

  他在心裡暗暗想,因為是姐姐大人,他不想讓她痛。

  好好的說服姐姐大人吧,這樣她一定會懂得,身為天龍人是一件多麼令人引以為豪的幸事。

  姐姐大人一定是因為、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不再寵愛她……一時衝動想要離開……

  我、我會保護姐姐大人,這一次,換我來保護姐姐大人。

  只要我重視她,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還有別人什麼人,誰也不敢再欺負她……!

  這樣想著的威爾弗雷德,悄悄抿嘴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水盆可以溺死人,這是我聽說的一件事

  前年還是大前年,我到鄉下去,在一戶老婆婆家裡歇腳,和她聊天。

  老婆婆說,她丈夫過年那段時間生病,我不記得是癌症還是其他什麼病,總之不能走路,疼起來痛到打滾,醫療費很貴,是那種治不好的病,她家出不起錢,兒子在外面打工,所以他們商量後把老人帶回家,也算是熬時間。

  因為她丈夫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靠她照顧,還要花很多錢,生病痛得不行,後來有一天早上,趁老太太出門喂豬的時候,自己把自己溺死在床旁邊的洗臉盆裡。

  我會記得這件事,除了第一次知道人如果想死,臉盆也能溺死,另外就是因為那時候老婆婆說話的神態,她和我說這件事的時候是笑著說的,帶著一種神秘的好像很了不起很罕見的誇張語氣,我總覺得她不是不傷心,只是同時還有一種放松,不需要付出高昂的醫療費、可以空出手來不用照料病人。

  我記得蝸居裡好像也有類似的台詞,一個老母親的兒子死了,她說她不是不傷心,只是房子太小,現在死了個人,總算能把腿伸直了。

  還有可能是我自己認知不到位,我沒接觸過很多農村的老人,我到的這個村子,我感覺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和我們不太一樣。似乎你露出脆弱的一面,不會得到安慰和同情,只會被別人嘲笑,傷口上撒鹽。如果自己表現出難過,還會被別人嚷「誰家沒死過人啊,做出那副樣子給誰看」被認為是嬌氣。

  還有一件事,是聽村裡說的,以前修路,有家人不讓修,把路堵住了,另一家老人去世送葬要經過,不給過,兩邊起了衝突,老人的屍體在混亂中直接從棺材裡掉出,屍水都浸出來。跟我說這件事的人是去世的老人的親戚,語氣非常普通,好像沒什麼大不了。

  剛好提到這些,推一本書,我哭得稀裡嘩啦。是講農村女孩成長題材的,刀豆太太的九零年代,寫的非常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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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家伙,一天之內收到三個長評!五體投地式感謝大家!!!

  今天同樣三更,大家別看漏了(還有兩個長評的加更留到明天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推薦音樂:Kokia----ギゲギ1コソ想ゆ(唯一的思念)

  配合食用效果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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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沒在文中點明的細節

  德克斯特夫人在寵愛dxx時叫她親愛的,叫威爾弗雷德我的孩子,等威爾弗雷德成為繼承人之後,對他們的稱呼就相互換了。

  戴西西盯著海面。

  她的大腦突突的疼,能力的極限使用令她眼前一陣陣眩暈發黑,她停下標記海域的行為,慢慢深呼吸一口氣。

  此刻已近天黑,船上沒什麼人,她站起來緩了一會,走回住的地方。

  她嗅到了血腥味。

  在她身前、堂皇的大廳裡,八歲的威爾弗雷德正揮著鞭子抽向血肉模糊的奴隸,一見她回來,胖胖的小臉上露出笑容。

  「姐姐大人、你回來了!」

  她一時沒有回答,視線停留在已然斷氣的奴隸身上。

  威爾弗雷德笑臉不變,輕巧的解釋。

  「不聽話的家伙,讓我生氣了,教訓一下。」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方才她進門時見著的、不自覺揚起興奮笑容的停在臉上,仿佛絲毫不介意她冷淡的視線。

  要矯正姐姐大人的思想——

  他這樣想著,不再避諱她發泄自己的喜好。

  威爾弗雷德在向她展示本性……

  不,或者說,他在向她展示天龍人的主義。

  一個人的性格,除了天生基因的控制,也受著環境與教育的潛移默化。

  在她和天龍人的影響之間,威爾弗雷德選擇了後者——那種高貴的、傲慢的、憑喜好掠奪一切的高高在上。

  他的行事逐漸變本加厲,曾經任她掩埋蝴蝶翅膀的孩子,現在不自覺的蔑視著她所重視的事物。

  「……」戴西西沉默了一會,「他已經死了,不需要再鞭撻,埋葬了吧。」

  威爾弗雷德不太樂意,但並未將反對的情緒表露得過於明顯,只順從道:「好吧,姐姐大人。」

  德克斯特夫人在此刻經過,瞥了一眼自己的孩子們。

  「威爾弗雷德,按照你的想法做就好,不必顧忌多蘿茜婭,」她轉向戴西西,輕飄飄道,「多蘿茜婭,你的禮儀又忘了嗎,說了多少次,你沒有資格對德克斯特下任家主的行事指手畫腳。」

  她優雅的遙遙而去。

  「禁閉到後天吧。」

  屍體浸出的血散發著強烈的血腥氣,站在一旁的威爾弗雷德對她眨眨眼,遺憾的說。

  「要快些習慣呀,姐姐大人。」

  戴西西垂下眼睫,收回視線。

  德克斯特的禁閉室宛如成了她長住的房間。

  這裡黑暗不見手指、無聲無光,人類對視覺和聽覺的依賴,很容易令人喪失對自身存在的篤定。

  睜眼比閉眼沒什麼區別,這種時候,偶爾會看見幻影。

  滿地的血、瞪著眼死去的女人、血肉模糊的屍體、尖叫和大笑……

  並不寬敞的房子,洗臉盆,熱水杯,靈柩,白色的光。

  她蜷縮起來,握住花型鑰匙,像握著某種依靠。

  下一次的禁閉開始前,她終於完成了對瑪麗喬亞整片海域的標記。

  她在海邊停了一條船。

  與德克斯特家的審美完全不同,按照她的心意而建,樣式是最普通的海船,三層高,船艙和容量極大,放到任何一座島旁不會有任何突兀,裡面放著不少食物傷藥和金銀,船旁掛著幾條小船和長刀橫斧,武器用作出航防身。

  這是她私人的所有物,盡管不符天龍人的慣常樣式,但她在瑪麗喬亞是出了名的怪人,被指點幾次後也沒什麼人管她。

  德克斯特家族已經有一兩年沒有給她換過僕人,她的侍從還是以前在拍賣會和奴隸販子手裡買來的那些。

  尖吻鯖鯊人魚還在花園。

  在晚上,她難得的喚來侍女長,是名淺紅色頭發、年齡在二十五歲左右的女性,侍奉她三年半。

  「多蘿茜婭宮。」

  侍女長恭敬的向她行禮,用完全挑不出錯的禮儀,下一秒險些被她的話驚得跳起來。

  「我要離開瑪麗喬亞。」

  「……您的意思是?」

  她遲疑的問。

  侍女長並不是一個多麼機靈、多麼強大的能夠在天龍人的地盤裡靠自己的智慧和情商存活下來的人。她能完好的活著站在德克斯特家,完完全全是靠她的主人。

  在同一批進來的奴隸中,她是唯一活到現在的人。

  因為她被主人買下了。

  在瑪麗喬亞的奴隸裡,有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誰想要活下去,就得被德克斯特家的大女兒看中,然後過個兩三年,就能好手好腳的放回家鄉。

  這已經是許多人求而不得的奢望。

  瑪麗喬亞的地底掩埋了太多殘肢死屍。

  德克斯特·多蘿茜婭是個怪人。

  這不僅是天龍人、同時也是奴隸們的共識。

  現在,侍女長再次確認了這一事實。

  她的主人重復道。

  「我要離開瑪麗喬亞,這周五,晚上十一點,用停在東碼頭的掛著藍色旗幟的船。」

  「……離開……您想,去哪兒?」侍女長感到腦袋發蒙,一時沒有理解她、或者說,這種異想天開的怪談根本不可能出現在一個天龍人身上。

  「除了瑪麗喬亞的任何地方。」

  「……您、您……還會回來嗎?是去旅行嗎?」

  「不,不會回來了。」

  在困惑之前,侍女長首先感到絕望鋪天蓋地而來。

  怎麼會……

  多蘿茜婭宮要離開,那就意味著她手下五十多名侍從、三百多名的奴隸玩物只有死。

  「那艘船的船艙被擴容過,總共可以容納六百人,」她的主人直視她,以某種冷靜到可怕的語氣述說著令侍女長心髒狂跳的言語,「德克斯特家的侍從和奴隸也差不多這個數。」

  侍女長張口結舌,天旋地轉,一時無法理解。

  多蘿茜婭宮的意思是……

  「那天會下暴雨,」她的主人說,「強烈的、足以淹沒瑪麗喬亞的暴雨,海軍們將進行大面積的海水排灌,除了東碼頭,那裡是我的船只的所在地——而我不喜歡有人擅自踏入我的地盤。」

  侍女長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到血向大腦上湧,眼前只能看到她的主人的面容。

  一件可怕的、難以想像的對世界政府的對抗和天龍人的反叛……

  她就這樣輕易的說出來了……!

  「嘩啦。」

  一整串鑰匙掛在多蘿茜婭宮纖細的手指上,那鑰匙如此繁重,仿佛要將她的手指折斷,但她的力道很穩,將鑰匙遞給侍女長。

  「這是德克斯特家族地下室、牢籠、鬥獸場的鑰匙……您知道該怎麼做,對吧。」

  侍女長茫然的接過鑰匙,如同接過千斤重的性命,甚至沒有注意她用了敬語。

  這、這種東西……她是怎麼收集得到的……!

  多蘿茜婭宮平靜的看著她,視線如同軟鈍的匕首。

  「您是目前在德克斯特待得最久的島外人,和家族內部的侍從、奴隸販子都有聯系,在您決定將此事告知誰的時候,請一並轉告他們,我是德克斯特·多蘿茜婭,我的決定不會令我失去性命,但他們不同,一旦此事泄露,整個德克斯特的奴隸侍從、包括告密者自己,都會被天龍人滅口——而我會時刻覺察著,他們是否違背我的意願,將秘密告知旁人。」

  侍女長開始微微的發抖。

  從現在起,她的後背仿佛時刻盯著一雙藍色的眼睛……

  而且……多蘿茜婭宮怎麼知道自己與奴隸販子打過交道……?

  沒錯……在每一批奴隸抵達瑪麗喬亞時,她會從中挑選孩童、老人、女性、少年……體弱的、易死的、美貌的……將他們以多蘿茜婭宮的名義買下。

  剩下的則極力賄賂奴隸販子和侍從長,以求在他們被貴人們折磨時有人能幫著說句話……能讓他們勉強留條命。

  恍惚間,她似乎看見多蘿茜婭宮極其淺淡的對她笑了一下。

  那笑如同一陣掠過的清風,未來得及分辨便已消失。

  多蘿茜婭宮最後道。

  「記住,周五,十一點,東碼頭藍色旗幟的船。」

  她看著侍女長渾渾噩噩的離開房間,視線轉向窗外。

  夜晚的瑪麗喬亞並不怎麼安靜,大雨中偶爾可見屍體從角落裡拖出,長長的血痕在石板上延開,又很快被清理干淨。

  這裡明明是世界政府的總部,卻對發生在眼皮下的罪惡視而不見。

  鑰匙是她花了五年的時間,一把一把標記收集形狀,找了可靠的制鎖人仿造而成。

  現在是雨季,幾乎每晚都會下雨,但她並不知道四天後的周五是否會下暴雨。

  如果沒有暴雨,她就掀起小小的海嘯,淹沒瑪麗喬亞,拖住海軍的步伐。

  來吧、來吧,她最喜歡的雨啊。

  請讓她去毀滅世界吧。

  ……

  周五那天傍晚,氣壓很低,悶得令人幾乎喘不過氣。

  她吃過晚飯,穿過長廊,遇上自己的侍女長。

  「人魚……在威爾弗雷德聖那兒。」

  侍女長低低的猶豫的說,很快垂下眼睛。

  「其他的都安排好了。」

  她點點頭,與侍女長錯身而過,向威爾弗雷德的所在前行。

  在那兒,她看見藍色魚尾的人魚傷痕累累的癱在地上,四處都是水漬混合鮮血,虛弱的喘著氣。

  「威爾弗雷德,」她說,「這是我的人魚,你還記得嗎。」

  你還記得嗎,你說過不會動她。

  威爾弗雷德歪歪頭,收起鞭子。

  「母親大人說,家裡的東西都是我的,想怎麼處理都可以……我以為你不喜歡她了,姐姐大人。」

  他看了看她的臉色。

  「對不起,姐姐大人。」

  她控制不讓自己再去關注人魚,否則後者會被威爾弗雷德找機會殺死。

  威爾弗雷德現在不喜歡她對除他以外的東西表現出好感。

  她冷淡的瞥了一眼他的侍從。

  「放回花園,我要她待在那兒。」

  侍從恭敬的抱起人魚,經過她時忍不住向她投去微妙的視線。

  太明顯了。

  戴西西想,垂下眼睛。

  但……威爾弗雷德不是個細致的性子,應當不會發現身邊侍從的異樣。他不會對認為是螻蟻的下等人投入太多關注。

  她看向這個血緣上的弟弟,這或許是他們這一生最後一次見面。

  這孩子是如此的熱愛血腥、輕賤生命、虛榮攀比……又是如此的愛著他的家人,愛著她。

  她向他走近,抬起手,在威爾弗雷德吃驚的目光中,輕輕碰了碰他的鬢發。

  「晚安。」她說。

  威爾弗雷德愣了一會,為她罕見的親近而紅了臉龐,揚起害羞的笑臉。

  「晚安!姐姐大人,明天見!」

  三小時後,島上下起了雨。

  一開始並不大,只淅淅瀝瀝的打濕地面,後來雨聲逐漸密集,狂風劇烈的搖晃大樹。

  這時候沒什麼娛樂游戲,又是雨天,大家睡得都比較早,十點後,島上幾乎沒有什麼人經過。

  她凝視著窗外的瓢潑大雨,還不夠,這些雨量無法淹沒瑪麗喬亞。

  遙遠的黑暗處,海水在她的注視下逐漸上揚、翻滾,一陣陣湧進島嶼,整片瑪麗喬亞的海域在她的操縱下宛如活了過來,緩慢蠶食著土地。

  大腦嗡嗡作響,她面無表情擦去耳朵和眼睛流出的血液,保持平穩的速度令海水平面上升。

  直到喧嘩聲隱隱響起,海水漫過成人的大腿那麼高,海軍們開始在世界政府的指揮下有序的排灌,燈光火光如群星般布滿島嶼。

  只除了東面的方向。

  那裡的道路仍是一片漆黑,海軍並未靠近,於是也就沒有發現,那裡的海水僅僅只沒過腳背。

  她離道路太遠,卻似乎依稀聽見人群窸窸窣窣隱蔽向著東碼頭而行。

  時間差不多了。

  她從窗邊跳下,整個德克斯特空無一人,直到第二天,在白噪音的雨聲中熟睡清醒的他們才會震驚的發現,自己失去了奴隸與侍從。

  大雨劈裡啪啦的砸在她身上,她只穿著一條便於行動的長裙,邁步,奔跑,逐漸加快。

  渾身濕透、長發黏在額頭,泥濘沾滿裙擺,過度使用能力的血液流了滿臉。

  出生十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狼狽。

  出生十年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無所顧忌無所束縛的奔跑。

  在傾盆大雨中、在身後隱隱喧嘩的海軍指揮中、在大海漫灌的漆黑夜色中,有那麼一刻,她感到了自由。

  那艘藍色旗幟的海船很快出現在她眼前,船上密密麻麻擠滿了人,很多她從未見過,傷者、小孩、女性、老人……共計五百八十二人不安的等在這兒。

  侍女長費力的在大雨中見到她的身影,急忙向她回報。

  她在短短數天的時間內,聯系上大部分可信可靠的侍從和奴隸,除了試探後不願離開德克斯特的侍從奴隸,其余的現在全都在船上。

  那些不願離開的人僅有不到十名,被她的威脅所懾,同時懷疑這其實是個天龍人的游戲,假意告訴他們會放他們走,但實際等他們絕望的發現只是個玩笑後洋洋得意的大笑,於是並未告密。

  剩下的五百多人,在高壓、恐懼、期待和悲觀下,保守住了同一個秘密,沒有泄露給任何人。

  宛如奇跡。

  她擦掉臉上的血痕,眺望著光點如星的瑪麗喬亞。

  這一批奴隸逃離後,一定會有新的奴隸被補充進來。

  正如這十年來,她不斷的放走無數奴隸,看不到盡頭。

  這世上每時每刻、每一個角落都在發生不平之事,而她只能幫助她所能幫助的。

  藍色的魚尾在漆黑的星光中一閃而過。

  戴西西登上船只,顯眼的金發和長相令周圍的人紛紛避開,她並未在乎,心神全力放在島上。

  島上有了奇異的吵鬧。

  ……似乎被發現了。

  她皺皺眉,操縱海水駕著船違背風向駛離岸邊。

  ……

  威爾弗雷德揉揉眼睛,打個哈欠,等了一會,平時機靈的見他半醒就會湊上來的侍從像死了一樣沒有半點動靜。

  他生氣的起身。

  「喂、喂……!」

  他記不住侍從的名字,這樣叫著,無人回應。

  整個德克斯特房子宛如死寂。

  他憤怒的踩上地板,打開門。

  沒有人。

  走廊,沒有人,廁所,沒有人,廚房沒有人,哪裡都沒有人……

  他突然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姐姐大人手指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臉側。

  他慌張的跑到她的房間,窗戶大開,激烈的大雨被吹進房間,落了一地的水窪。

  「姐姐大人、姐姐大人……!」

  他倉皇的衝出住宅,鞋也顧不上穿,隨手抓了一個海軍,焦急的命令。

  「我的姐姐大人、德克斯特·多蘿茜婭宮!你們看見了嗎?!」

  「去找她!去找她!她說不定遇上危險了!」

  「我命令你們、快去找她!」

  他的大喊化做尖叫,在聽見另一名海軍的報告後停了下來。

  「東碼頭的海水量不太正常,我們去排查時,發現一艘長船正在駛離,命令停下後仍在迅速逃竄,正准備炮擊……看見一位大人站在船首,保護著船只。」

  海軍小心道。

  「她自稱是德克斯特·多蘿茜婭,不允許海軍出擊。」

  威爾弗雷德愣住了。

  「……什麼……意思?」

  他茫茫然然的想,什麼意思?這個賤種、在暗示什麼?!

  他在大逆不道的表示……德克斯特家族、他的姐姐大人、叛逃了嗎?!

  「是被威脅了、一定是被什麼人威脅!」他氣急敗壞的跺腳,大雨嗆進他的喉嚨,「你們沒有救她嗎?!你們這群廢物、連一艘小小的船都打不下來!」

  海軍半跪在他面前,然而他覺得海軍的視線正居高臨下的同情他。

  「但,報告給德克斯特家族後,方才接到命令,擊沉船只——多蘿茜婭宮已經不再被德克斯特承認。」

  威爾弗雷德仿佛同時聽見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不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那孩子已經不是天龍人,殺了她。德克斯特不承認這樣的背叛者。

  威爾弗雷德呆呆愣在原地,晃了晃,任由海軍帶他回到房子裡。

  空曠的、巨大的……沒有姐姐大人在的房子。

  什麼意思?姐姐大人……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不要她了嗎?

  姐姐大人……

  ……背叛了他?

  她背叛他?!

  ——疼痛會令人屈服。

  那敞開的飄窗和臉側殘留的溫度如同一記耳光狠狠甩在他臉上。

  是他的錯。

  是他的錯!他從未讓姐姐大人感受過疼痛!

  所以她從不懺悔!直至背叛他!

  威爾弗雷德茫然的發狠的向海岸線的方向望去。

  別逃走、別再逃走了姐姐大人!

  活著回來……請被海軍抓住吧!

  這樣他一定會施予她足夠的疼痛,然後……然後……!

  ……

  戴西西站在船首,極力上湧海面,掀起海嘯,阻擋海軍的追捕與炮擊的准度。

  之所以選在雨季出發,是因為可以最大程度削弱果實能力者。這裡畢竟是世界政府的總部,如果不巧被發現,至少也要限制他們的實力。

  整片海域的操縱令她不斷的嘔出鮮血,內髒仿佛碎裂般一寸寸綻開,眼角鼻腔耳朵的血痕蜿蜒下滑。

  澎湃洶湧、激蕩起伏的大海中,混亂的小型海嘯不斷攻擊海軍的軍艦,令他們無法瞄准追擊這艘海船。

  海船的前行速度並不快,她無法在控制大海攻擊軍艦的同時加快船下海流的速度……

  大腦爆炸一般劇痛,她強撐著一口氣,整船的人在她身後……要是在這裡泄氣,他們會死……!

  她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只知道機械的翻湧海浪,利用海嘯阻擊,暴雨模糊了她的視線,雨水混合血水落滿她全身,慘白的皮膚上盡是鮮紅。

  直到某一刻……她恍惚聽見侍女長焦急的聲音,一遍遍重復告訴她可以停止,不用再待在危險的船首,才緩慢的眨著眼睛,逐漸看清眼前。

  在平靜的海面上,已經失去追擊的海軍的蹤影,四周安靜得只有風聲。

  她艱難的喘了一口氣,站立不穩,從船首後仰,跌落在侍女長的懷中。

  「多蘿茜婭宮、多蘿茜婭宮?!」侍女長心慌的喚她,擔憂下一秒她將停止呼吸,「您沒事吧?是不是、是不是海軍的攻擊擊中您了?您一直在流血……!」

  「……沒事。」她勉力道,聲音宛如氣音。

  慢慢的離開侍女長站直後,身後有詭異的嘶啞的聲音。

  「……多蘿茜婭……宮?天龍人?」

  她來不及抬頭,只聽見尖利的尖叫和混亂的人聲交雜在一起,大面積的血從後背順著手臂落到甲板,後知後覺的,她感到疼痛。

  一把橫斧從她的右肩劈到左腰,幾乎劈斷她的後脊骨,她被巨大的氣力猛地一擊,倒在侍女長的臂彎裡。

  「去死吧、去死吧!」

  動手的是個瘋瘋癲癲的男人,沒了一只眼球和右腿,此刻被按在甲板上,不住嘶喊。

  「去死吧、天龍人!」

  他錯亂的詛咒著掙扎著。

  「去死吧!!!」

  他的周圍,有不安的人、解氣的人、躲避她眼神的人、憤怒的人……

  啊啊,沒錯……

  天龍人是被憎恨的。

  戴西西咳出了血,強撐一口氣緩了緩,推開或許會被自己連累的侍女長,蹌踉著走向船舷。

  人們避之唯恐不及,給她讓出一條道。

  她費力的用隨身匕首割斷掛著小船的繩子,小船應聲落入海面,晃悠兩下後停穩,她撐上船舷,後背的劇痛令她手臂無法用力,一下直直向海裡倒去。

  「多蘿茜婭宮!」

  她聽見侍女長的尖叫,頭重重砸在小船上,破口流血粘住了她的眼睛。

  她用最後一點力氣,操縱海流分離大船和小船,向完全不同的方向行進。

  侍女長的哭喊聲逐漸變小變遠了。

  她無力的倒在船上,一只手指也動不了。

  極廣闊的天空與極廣闊的大海包圍了她。

  在沉沉的黑夜,小船孤零零飄蕩。

  後背的傷口流出的鮮血幾乎令她的身體內部變空,疼痛已然變得麻木,她只感到寒冷。

  真是安靜啊。

  明明有風和海浪的聲音,但她仿佛覺得世界寂靜無聲。

  「沒事……沒事。」

  她一遍遍的重復,不知在對誰說。

  「我不難過的,沒事……不痛的,沒關系。」

  「你別擔心……你別擔心。」

  漆黑的天空在此刻下起了不合時宜的、奇異的小雨。

  她抱著花型鑰匙,蜷縮成一小團,像是某種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連綿不斷的雨滴輕柔撫摸著她的身軀,如同無聲安慰。

  她的臉龐不斷滑下冰涼的雨水,但並沒有眼淚。

  過了一會,小船上逐漸停止了微弱的呼吸。

  她在雨中死去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噠、噠、噠……

  雨聲又響起了。

  恍惚間,她以為自己還停留在回憶裡,但聲音不對。

  並不是雨點打在身上和地面的聲音,而是砸在傘上,她沒被淋濕。

  雙手被綁在木樁上,幾乎失去了知覺,她費力的抬頭,身側站著一名海軍,右手撐傘幫她擋住大雨。

  戴西西:「……」

  她懵了一下,腦袋裡緩緩敲出一個問號。

  等等、海軍幫她撐傘?

  海軍?

  這年頭的海軍人都這麼好的嗎?

  她現在可是前天龍人,仇恨值不管在革命軍還是海賊那邊都點滿了,在海軍屬於陣營敵對……這樣都幫她擋雨???

  不僅如此,身後繞來一個海軍小姐姐,對她猙獰的傷口皺眉許久,向鶴中將彙報後,鶴中將又去找了青雉,青雉跟威爾弗雷德交談幾句,隱約聽見「失血」「傷勢」「嚴重」之類的詞,然後威爾弗雷德陰著臉點頭。

  沒過一會,海軍小姐姐拿著傷藥湊近,小心撕開腹部爛成布條的碎衣服,為她簡單傷藥止血。

  左手臂的斷骨一時半會無法處理,看著海軍小姐姐為難的樣子,她說:「沒關系,謝謝您。」

  被海軍小姐姐瞪了。

  「別自作多情,」海軍小姐姐欲蓋彌彰的沒好氣道,「你要是死了會很麻煩,至少你姘頭就不會來救你了。」

  戴西西:「……」

  她懷疑自己失血過多聽錯了。

  「不好意思,我什麼……?」

  「你姘頭。」

  「我姘頭是指……?」

  「就是那個『火拳』啦!好煩啊你,非要我說這麼多遍,在全世界面前炫耀你們的關系就這麼得意嗎?所以說我最討厭情侶了!」

  戴西西:「等等,我們不是……我們沒有……」

  艾斯風評被害!

  「行了行了,」海軍小姐姐不耐煩的揮手,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留點力氣吧,等著和他一起做亡命鴛鴦。」

  「所以說我真的和他不是……」

  「誰管你啊!安靜,吵得我看不清傷勢了!」

  戴西西:「……」

  她欲言又止,最終閉嘴了。

  過了一會,為她綁上繃帶的海軍小姐姐「喂」了一聲,停頓片刻後,聲音放得很低的問她。

  「你……認為,我們是錯誤的嗎……?」

  戴西西怔了一下。

  海軍小姐姐蹙著眉,唇角向下,下頜收緊,隱隱透出痛苦,仿佛這個問題困擾她很久,在此刻終於能夠問出來。

  她望向戴西西的眼神就像沙漠中的旅人尋找路標。

  戴西西正想說話,沒忍住干咳了一下,其實不需要上藥,她體內已經流不出什麼血了。

  「一個人拿著刀……殺了另一個人,該責怪的是那個人,而非刀……」

  她沒什麼力氣的慢慢說著。

  此時周圍的海軍稍稍原地修整,她的聲音非常輕,被影像電話蟲一字不漏的捕捉到,四處的雜音不知何時慢慢停止,但她並未在意,只看著面前的海軍。

  「我認識的海軍……有在保護著秩序、堅持自己的正義……在保護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她喘了一下,「我認為……不對的,是這個世界、運轉和統治的方式……世界政府裡,也有拼上性命維護和平的人……我們只是,立場不同……真正保護大家的海軍都是很了不起的人。」

  海軍小姐姐緊緊抿起唇,像是不願被她動搖、不服輸一般,眼眶紅紅的瞪著她。

  「可是……這樣的正義、想要保護弱者的心意……在天龍人統治的前提下,是無法實現的……善意的決心只會成為謀殺弱者的刀刃……」

  她的聲音慢慢變得虛弱。

  「這不是您的錯……請別責怪自己……」

  海軍小姐姐深深呼了一口氣,把最後一點傷藥抹在她的腹部,將繃帶打上結。

  「閉嘴吧你……別、別再說了……」

  她咬緊牙,驀地轉身跳下處刑台,回到自己的隊伍裡,深深埋著頭。

  威爾弗雷德安靜聽著,摒除一切語句的含義,只是單純的聽她的聲音。

  連他都似乎有了一點意識……她快要死了。

  這樣的聲音,很快就再也聽不見了。

  而站在他身側保衛的赤犬則面色沉著,狀似冷靜。

  臨行前,整場處刑被交由德克斯特家的天龍人主持,他曾放話,誰也不准代替他做決定,誰也不准插手被處刑人的任何事。

  海軍要做的就是當個安靜的劊子手,在vip席上看她去死,然後逮捕波特卡斯·D·艾斯,與白胡子交戰。

  於是他被迫聽了無數反/動的言論。

  赤犬的思考回路不由自主和隔壁被安利商行的馬爾科同調。

  讓這女人說話真是太可怕了。

  他幾乎可以想見,整個世界會因她先前此番大逆不道的罪惡言論掀起多少風暴。

  還好她被綁起來,差不多快死了。再說下去,世界政府以後也不用和她對戰了,打什麼打,氣勢上已經先崩盤了。

  旁邊的青雉和黃猿,一個劃水一個摸魚,他氣不打一處來,索性移開視線,等待不知何時會來的海賊王之子。

  眼見金發女人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威爾弗雷德逐漸變得焦急。

  「什麼時候了?那個海賊怎麼還沒來?」

  他不斷轉頭問著,沒人能回答。

  戴西西聽見自己的心跳逐漸變緩變弱,陷入昏迷的時間越來越長。

  再……堅持一下,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模模糊糊的想,散掉指腹淺淺凝結的水霧。

  早在被關進推進城時,為了以防萬一,她就開始加固更改世界各地曾標記的「規則」。

  更改完畢後,哪怕她放手不管,曾標記過的水渠通道乃至任一海域,都不會再因她能力的失控而引起混亂。

  這大量且長時間的加固更改令她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虛弱,大腦痛到幾乎難以思考。

  她有兩個能力。

  一是控水,一是不死。

  控水不能——至少現在不能——暴/露給世界政府那方。尤其是威爾弗雷德在場的此刻此地,否則,他一定會泄憤而去屠殺以前她曾幫助過的島嶼地區。

  至於不死……一直沒有將這個能力用於人前,是考慮到風險。

  這世界的科學怪人一點也不少,她記得冰火島就有一個,名字忘了,但她絲毫不懷疑全世界科學家共同的科研精神和專研精神,一定會被抓去當試驗品研究(物理)。

  隔壁亞人男主永○圭被發現是不死之身,經歷了在沒打麻藥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進行肢體切除、電鑽鑽牙、開膛破腹、死了活活了死的殘酷試驗。

  哪怕是戴西西,想到那些過程也不覺頭皮發麻。

  原本,她已經做好准備,在這裡展露不死的能力也可以,這樣,被供給世界政府,成為活生生的人體試驗品……

  知道了她這樣的下場,或許可以讓曾經不知道她的身份、與她友好相處、接納她的人們消氣,然後繼續沿用她的計劃。

  商行運作、產業結構的調整、新世界商業航線的開辟……

  她所有為毀滅天龍人的統治而做出的准備,能夠繼續發揮效力,同時,可以讓生活在這個世界的大家過得更好一些。

  如果能達到這個目的,那麼,她被抓起來當作實驗品並不是不能接受。

  ……

  改變了這個安排的,是艾斯的那句話。

  ——『把世界政府弄到天翻地覆都絕對要救你!』

  他絕對會這樣做的。

  哪怕掀翻天地也絕對會來,不管擋在前方的是十萬海軍精銳、三大將、世界政府或者天龍人,絕對,哪怕他死,也要救出她。

  再拉上路飛和薩博君,三個人吵吵嚷嚷鬧個天翻地覆。

  低垂著頭虛弱無力的她忍不住露出輕微的笑意,眼眶發熱。

  啊啊……

  接下去,加固更改所有的「規則」後,一次又一次的死去,一次又一次的逃跑吧。

  去見他們。

  去向所有隱瞞過的人道歉吧。

  革命軍的大家、格布鄰島和其他島嶼、愛德華先生香克斯先生……娜卡、卡迪絲大嬸……所有的人。

  去向他們道歉,被揍也是應該的,反正她也死不了。

  道歉後不被原諒也沒什麼,只是……太好了,先前加入了革命軍真是太好了,龍先生在知道她的出身後同意她的一切安排也真是太好了。

  這樣,她所有的計劃有革命軍背書,哪怕此後的行動排斥她的存在,也能繼續運轉下去。

  商行有卡爾納先生,與四皇的盟約是革命軍知情的,薩博君了解她接下去的安排……

  已經,沒什麼是非她不可的了。

  她輕輕翻轉手腕,默默計算著自己還有多久即將死去,能否在死前完成全部的「規則」加固更改。

  用不死身在層層圍堵的海軍精銳下逃跑,乍看是非常異想天開的妄想,不過這裡繼續借用隔壁亞人男主永○圭名台詞。

  「假設身處戰場,以下三條特性只能擁有一條,你會如何選擇?1.通過刻苦鍛煉磨礪出的強悍肉.體,2.積累實戰經驗多種戰略成竹在胸的聰明頭腦,3.不死之身——沒錯,所有人都會選擇擁有不死之身。」(此處無視同片場中○攻「我選強悍的肉.體」的發言)。

  既然被亞人片場以頭腦聰明作為基礎人設的男主角如此肯定,說明不死之身在戰場中確實擁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

  而且現在正在下雨,三大將的實力經過一定程度的削弱,她能……

  哎?

  戴西西費力的抬頭。

  一束光芒揮破雲層,直直灑落在她的金發上。

  旁邊幫她撐傘的海軍小哥探頭望了望,收了傘跳下處刑台,擔心地看了她一眼。

  等等……

  戴西西懵了一下,來不及道謝,海軍小哥已經回到隊伍裡。

  雨、雨停了……?

  這個時候停嗎???

  太陽、太陽出來了啊!

  她梗了一下,迅速轉換思路。

  算了沒辦法……總之先搞定「規則」,接著死掉,身體刷新後復原,掙脫繩子,對她突然恢復這件事,海軍和三大將估計會花上一秒的時間反應,就趁這短暫的空檔,衝距離海岸線最短的北邊衝去——

  死多少次也沒關系,只要落到海裡,她就能逃走了。

  她強忍住大腦裡突突痛的神經,一動不動,竭力保存體力,讓自己活得再長一點。

  ——突兀地,海軍們站了起來。

  「喂、那兒!有船來了!」

  「什麼?」

  「是『火拳』嗎?」

  「不、等等……」

  「那是……?」

  「那個……是……」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海軍們的聲音並不警惕,只是驚訝和茫然,像是看到什麼不應出現的東西而感到疑惑,面面相覷。

  「他們是怎麼進來的?附近巡邏守衛的人在哪兒?」

  一名海軍問下屬。

  「這……這……電話蟲聯系不上巡邏艦……!」

  威爾弗雷德一把推開面前擋住視線的海軍,皺著眉對直直航行而來的大船不客氣發問。

  「這是什麼鬼東西?」

  沒人能回答他。

  那是一艘樣式普通的商船,比平常的運載船大些,上面立著數十名手拿刀槍的青壯,男女都有,船首兩側蹲著數座炮筒,看起來很像來械鬥干架的。

  但持著武器的人們並非尋常鬧事的海賊山賊那樣高大壯實,反而一個個看起來熬夜過度的社畜模樣,若說他們是從哪個公司臨時拉來加班的或許更有說服力,更別提那些刀劍,看起來鋒利,但不少人拿的姿勢不對,炮台也是,真正打起來很可能誤傷自己人。

  看著這群仿佛誤入的家伙,海軍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吧,對平民動手,還是世界直播,海軍的面子和尊嚴要不要了。不打吧,沒搞清楚他們是怎麼突破海軍的守衛防線,又是這麼個敏感時刻。

  這艘商船看不出一點威脅,如果說他們是來找世界政府麻煩的,說出去過於可笑,不自量力以卵擊石也要有個限度。

  最後一名中尉上前,不客氣的放聲驅趕。

  「喂——那邊的商船,這片海域現在被海軍征用,你們趕緊離開——!」

  在商船的船首上,站著一名肚子發圓,發際微禿的男人,他的頭頂是一面被海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旗幟,上面繡著大大的白色圓環、頂端懸掛藍色的彎彎曲曲「3」字型標記。

  戴西西完完全全愣住了。

  「怎麼……可能……在,這兒……」

  她驚訝到甚至難以發聲,心髒急速跳動。

  「怎麼……來這裡……做什麼……」

  她的聲音太微弱,連近在咫尺的威爾弗雷德都聽不清。

  「很危險……快離開……請別……」

  隔著數百米的距離,別說聲音,她就像一個小點,什麼表情也看不見。

  但船首的男人仿佛看見了她、聽見了她。

  他哼笑一下,這笑與許多年前他們初次見面時不同,那時的男人只會宛如面具般的虛假笑臉,現在,被繁重的工作折磨到發福脫發,每天繞著島嶼商行打轉,忙得不可開交,同時學會了另一種笑法。

  由衷的、滿足快樂的和周圍人勾肩搭背的大笑。

  男人深深呼吸,氣沉丹田,舉起擴音器,衝著她的方向大吼。

  「老板你——是一個——超級大笨蛋!」

  別說戴西西,連威爾弗雷德都驚呆了。

  老、老板是誰?

  ……多蘿茜婭?

  「大笨蛋」?!!

  那個父母都只能說她性格有問題但無法否認智商的多蘿茜婭???被說是大笨蛋?!!

  說出這話的還是個禿頭胖子!!

  「別人我是不知道,但老板你是個笨蛋這點絕對沒錯!」

  卡爾納站在船首,理直氣壯聲嘶力竭的大喊。

  「驚天大笨蛋、我所見過的有史以來最大的笨蛋!」

  他喘了一口氣,在破浪而來、對峙十萬海軍的商船上,像一個天降英雄,聲音大到穿雲裂石。

  「所以——你是絕對做不出利用別人欺騙別人的事!別擅自把奇怪的責任背在自己身上啊!天龍人又怎麼樣!你不是已經拋棄那種東西了嗎!」

  太陽此刻完全破開厚厚的雲層,無數光束落到人間,光芒籠罩住戴西西。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先伸出手!」

  而她只覺得陽光溫暖到仿佛令她冰冷的身軀滾燙。

  「——這次你就待在那兒,等我們來救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最佳mvp頒給卡爾納先生,鼓掌

  社畜也有帥氣的高光時刻!!!!

  ·

  dxx的生命卡已經全部清理干淨的,但沒想到世界政府居然把處刑地址在報紙上全球公開【dxx:這屆政府不行啊

  於是大家就都知道怎麼找她了

  ·

  不知不覺間,評論都比收藏多了(。

  感謝看到現在的大家!!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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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0-11-12 19:26:58~2020-11-14 19:19: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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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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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為什麼……

  怎麼會……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

  戴西西感到呼吸困難,除了干涸的血跡外,還有某種身體內部生成的情感如同鐵塊般哽咽住喉嚨。

  那艘船……

  在不久前,她曾在大海上建立一條特殊的航路,海水在「規則」的使用下,有幾條被特別標記的商行船只,能讓它們航行速度加快數倍。

  不僅如此,考慮到可能運送貨物,只要標記的船在特定航道上航行時,哪怕後面拖著幾百噸的物品也能以「規則」好的速度前行。

  這明明是為了以後搞全球順O圓O中O快遞而做的嘗試……

  沒想到他們居然通過這種方式在一天內趕來……!

  某種攫住心髒的情感一瞬的充盈後,戴西西彎曲手指,試圖凝結水霧。

  ……不行。

  更改加固「規則」尚未完成,現在動用能力很危險……

  如果失控,她所標記過的海域與島嶼將迎來可怕的風暴……!

  而發出囂張的劫法場宣言的商船,在筆直前行中迎來狂風暴雨般的反駁。

  「誰啊你!」

  「真敢說啊,面對海軍大言不辭,想吃點教訓嗎混蛋!」

  「喂喂、別再靠近了,否則要你們好看!」

  「中尉,接下來該……」

  海軍發出了鬧哄哄的喧嘩,七言八語嘈雜的布滿半空。

  有人認出商船上的旗幟。

  「那不是白環商行的標志嗎?」

  「什麼?商行?」

  「在新世界和四海跟天龍人搶生意那個?」

  「他家酒很好喝是不是?」

  「搞什麼啊,居然被區區一個商行挑釁了嗎?!」

  眼瞧商行被認出——或者說壓根沒准備隱瞞的卡爾納面對越來越近的海軍,挺起胸膛的冷笑大喝。

  「是啊!白環商行的,怎麼,要辦卡嗎?」

  「……」

  振聾發聵的質問後,島上一時不知該回復什麼。

  「這個嘛……」黃猿道。

  「好像很有趣,說來聽聽?」青雉道。

  赤犬:「……」

  赤犬凶狠瞪了他們一眼。

  三秒後,海軍找回氣勢,宛如菜市口吆喝的吵架重啟。

  「白環算什麼,靠你們老板起家的有什麼好了不起的?!」

  「就是就是,雖說你家酒還不錯……但別以為撂下狠話能被輕易的放過啊!」

  「等等……等等等等。」

  「白環商行的老板不是賭神嗎?!」

  「什麼?!賭什麼?什麼神?!」

  「賭神?!!」

  「哎?!!!!」

  海軍齊齊扭頭向她看來,眼神震驚。

  「騙人的吧!那個賭神希爾德?!!!」

  「身價五千億將黃金城納入囊中縱橫四海的不敗神話?!」

  「確、確實……聽說賭神是個金發碧眼的年輕女人!!!」

  戴西西:「……」

  數萬海軍不約而同目瞪口呆將視線指向她,仿佛瞧見什麼外星生物。

  她不太懂大家在吃驚什麼,除卻不知怎麼亂傳到誇張(例如身價五千億——這抵得上一百個海賊王了!!!)的流言,賭神.名號沒什麼大不了,又不是革命軍成員的身份被掀馬甲,於是冷靜點點頭。

  「是我。」

  眾人瞳孔地震。

  「——啥玩意兒?!!!!!!!!!」

  「那、那、那豈不是……」

  「我們見到了活的賭神?!!!」

  「傳說中只要被她摸一下手後半輩子就能得到享之不盡的黃金的家伙?!」

  「操縱黑暗世界的地下女王、不可戰勝的賭屆最強!竟然是前天龍人嗎?!!」

  戴西西愣住了。

  等一下、傳說中是怎麼回事……!

  後面那幾個稱謂又是什麼?!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演變了什麼奇怪的流言?!

  一名海軍上尉強裝鎮定,依靠社畜本能盡到工作職責維護局面。

  「停、先別說話,別管什麼賭不賭神的了,要摸手的稍後排隊……不是,你們、你們這群家伙,是怎麼進到這片海域的?!」

  卡爾納的架子擺得很足。

  「怎麼可能告訴你們啊海軍,現在快放了我們老板,不然要你們好看!」

  海軍險些怒笑出來。

  「要我們好看?就憑你們?」

  「不然呢?海軍和世界政府要對平民動手嗎?」卡爾納假笑了一下。

  「敢向世界政府宣告掠劫死刑犯、通過未知手段潛入海軍領域,還手持武器的算什麼平民!」

  兩方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威爾弗雷德有些焦躁,尤其身旁的女人在看見那群下等人後,露出令他極其不滿的神情……她的眼睛未免亮得過分了!

  「你以為能逃出去嗎,多蘿茜婭?」他惡狠狠的說,輕輕拽住她垂下的頭發,她蒼白到仿佛用力就會碎掉的錯覺。

  「靠這艘可笑的小小商船,我會讓他們救出你?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異想天開了?」

  多蘿茜婭在他手掌下微微偏了偏頭,沒有回答他。

  她的視線完全固定在商船上,這一刻,染血的臉龐如同結冰一般冷靜到無機質的程度,他幾乎可以聽見她的大腦迅速轉動,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威爾弗雷德感到了些微的不安。

  她在想什麼?她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眼前的情況出乎意料——但她沒有恐懼——

  她在猶豫什麼?

  他突然想起母親大人的告誡。

  『一個有弱點的人,會被多蘿茜婭擊潰。』

  但他能有什麼弱點?

  一個高高在上、掌控了十萬海軍精銳的天龍人——面對卑微的弱小的、被縛在處刑台上的女人,他沒有弱點。

  多蘿茜婭的可怕是建立在天龍人的身份之上,一旦失去這層光輝,她那些為人稱贊的特質全都不堪一擊。

  ……然而威爾弗雷德依然感到不安,這種不安是十歲前父母的贊揚、同族們心照不宣的避讓、曾相處時隱隱透露的某種訊息……共同糅雜而成。

  「——殺了他們!」

  他脫口而出。

  面前的金發女人驀地抬頭。

  這是她第一次用這種眼神看他。

  「……你在想,要用什麼來威脅我交換他們的安全,對嗎?」

  威爾弗雷德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奇異的,他沒什麼情緒,像是怒氣上升到極致,大腦反而一片空白。

  「看看你自己的樣子,跟一只蟲子有什麼區別……你還能有什麼籌碼?但凡你有別的法子,你都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你明明那麼怕痛!」

  她看著他,一語不發,眼裡像燃著火焰。

  「但是……」他突然暴怒,青筋隱隱鼓起,「你居然為了那群雜碎凶我?!你用這種眼神看我?!!」

  他衝著海軍大喝。

  「殺了他們!我命令你們——殺了他們!」

  海軍中憤怒的起了喧嘩。

  「竟然要我們對平民動手嗎?!」

  「別開玩笑了!」

  相比不可置信而發出怒吼的大部分海軍,另一群海軍利索架起武器,對准商船。

  面前的女人睜大眼睛屏住呼吸,一瞬向前俯身,被束縛的四肢牢牢將她定在原地。

  威爾弗雷德露出扭曲的笑。

  「好好看著吧多蘿茜婭,然後去對著他們的屍體痛哭流涕的下跪懺悔!!!!」

  「砰!!!!」

  ——大炮炸出的聲音轟然而起,劇烈的鳴過耳膜在大腦中爆炸。

  戴西西瞪著商船,血從咬緊的牙中滲出。

  炮彈燃起的煙霧遮住視線,她傾身向前,宛如被釘住的標本蝴蝶,死死握住拳頭,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

  然後,仿佛看見了什麼似的,微微怔住,指腹的水霧散去。

  威爾弗雷德並不了解發生了什麼,但他過於了解她,心下一驚匆促回頭,嘴巴大張。

  「嗚哇——好險!」

  一聲又高又尖的男音後怕的驚呼,煙塵散去,身高近三米身著亮紫蓬蓬裙粉紅尖頭鞋頭頂嫩黃蝴蝶結的肌肉美(壯)女(漢)威風凜凜踩在船舷上。

  「真是討厭,把人家的指甲都弄髒了。」

  阿比咬著下唇,對面前的海軍們拋了一個媚眼。

  「想對我們的同伴動手,得先問問革命軍的意見吧?」

  海軍爆發出巨大的驚呼聲,連赤犬都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什麼?!」

  「是、是革命軍的『狂拳』阿比!」

  「他們後面的是……『人妖王』安布裡奧·伊萬科夫、『烏鴉』卡拉斯和革命軍的其他成員!!」

  『革命軍的其他成員』:「可惡!倒是把我們的名號報出來啊混蛋海軍!!!!」

  「不、等等!還有懸賞金3億的大海賊格爾達爾!離開推進城後他難道也加入革命軍了嗎?!」

  在推進城解救名單上的3億海賊掏掏耳朵。

  「別胡說八道,我只是順路來還人情的。」

  「『狂拳』剛才說什麼?!」

  「革命軍的同伴?!」

  「她、她……?!」

  驚嘆號和疑問號簡直快要把整座島淹沒,如果視線是灰塵,戴西西身上已經埋了幾十米高的土。

  戴西西望著商船上衝她笑眯眯揮手的革命軍們,發怔的同時感到眼眶變燙。

  那個燈火熱鬧的夜晚,薩博揉揉她的頭發說出的那句話仿佛重新響在耳旁。

  『再多相信我們一下吧,大家都是你的同伴啊。』

  她明明已經、已經退出了——

  「希爾德!」

  遙遙的,飽和度過高酷愛撞色的阿比雙手放在嘴旁大喊。

  「龍先生——說——沒同意你退出革命軍!你還是——我們的——同伴!哪怕不是——也沒關系!我們是朋友啊!!!」

  阿比握拳在半空揮了一下。

  「再堅持一下——馬上來救你!!!」

  聽到阿比的豪言,威爾弗雷德氣得打顫。

  「你……多蘿茜婭……你身為一個前天龍人,居然加入了革命軍——!?你還有沒有羞恥心!」

  戴西西:「……」

  一群搜刮民脂民膏的天龍人都沒羞恥心,為什麼她要被這麼指責。

  見她默認,海軍震驚了。

  「不會吧?!!!!!!!!」

  天龍人?!是?!革命軍——!?!!?

  蹲在角落的小報記者拿筆的手微微顫抖。

  被處決的前天龍人、成為了賭神的前天龍人、加入革命軍的前天龍人、姘頭是海賊王之子的前天龍人……

  主編!主編你看見了嗎!?

  這期報紙銷量穩了!!!

  被當場認證「前天龍人·革命軍成員」身份,一旁的赤犬臉都黑了,右手化作岩漿。

  「這個女人太危險了……」他沉著臉肅然道,「竟然牽扯進革命軍,必須現在就殺了她!」

  「誰敢!」威爾弗雷德衝他怒吼,「她是我的,區區海軍不准動她!」

  赤犬:「……」

  硬了。

  拳頭硬了。

  短暫的驚慌後,海軍擺出警戒姿態,束隊齊待,險惡的戰爭氣氛一觸即發。

  威爾弗雷德根本不把百余人的救援放在眼裡,令他憤怒的是金發女人的態度。

  她微微放松,臉上有種破釜沉舟的冷靜。

  「你在得意什麼?!」他怒氣衝衝道,「你以為他們來了就會有所改變嗎?不過是一群小醜!立刻就會被打敗!」

  「……不,我只是在高興見到了同伴。」某種情緒盈滿心髒,她面無表情,殺人誅心,「不過沒有同伴和朋友的你是無法理解的吧,威爾弗雷德。」

  威爾弗雷德暴跳如雷。                           

  作者有話要說:

  赤犬:MD,工作好難。

  青雉:天真藍。

  黃猿:還有多久下班。

  ·

  明哥:大家都是前天龍人,憑什麼她就能被當眾認證身份

  ·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戴西西現在完全能理解頂上之戰時艾斯的心情了。

  那時的艾斯對著滿目瘡痍的血色戰場,頭抵住處刑台木面,「高興得淚流不止」。

  當時捧著書的戴西西和他一起哭得喘不上氣。

  此刻革命軍的同伴與商行的大家趕來救援……在十萬海軍烏壓壓的陣勢下,如同被大海包圍的一葉小小孤舟,百來人的隊伍顯得不自量力到極點。

  然而她依然感到喉頭如同墜著鐵塊。

  赤犬冷笑了一聲,半個身體已然化作岩漿。

  「太好了,既然趕來送死,就趁這次機會將革命軍與叛逆者一網打盡,誅殺罪惡。」

  「轟」的一下,熾熱的岩漿朝著商船衝過去,那股巨大的熱浪令綁在處刑台上的戴西西都感到了可怖的殺意。

  卡爾納正面迎到海軍三大將之一的攻勢,整個人完全愣在原地,只來得及睜大眼睛,叫聲卡在喉嚨裡還未發出,伊萬科夫閃到卡爾納身前,一拳揮出擋住攻擊。

  伊萬科夫厲聲問道:「對平民出手嗎,赤犬?」

  赤犬:「協助革命軍的家伙可是威脅和平與正義的敵人,算什麼平民!」

  阿比一把抱下船首的卡爾納放到身後,踹開飛來的炮彈。

  「你們快躲起來!」

  一些海軍在革命軍加入戰鬥後轉變立場,紛紛架起武器衝商船發起攻擊,商行員工們低頭彎腰忙不迭的避讓,一邊不熟練的點燃引線開炮回擊。

  炮擊和戰鬥聲顯然影響到了威爾弗雷德,他左右望去,看到身周護衛的黃猿與青雉並未出戰,稍稍安心。

  此時商船被岩漿熔了大半,船上的乘員們被迫上岸,與海軍短兵相接。

  與戴西西在推進城外有過一面之緣的海賊,堪堪避過鶴中將的一擊,回身護住舉起盾牌與海軍互抵的商行成員。

  「啊啊麻煩死了!」海賊不由抱怨道,「所以你們這群沒有武力值的家伙過來做什麼啊?!」

  卡爾納狼狽的低頭躲過從頭頂險險擦過的長刀。

  「救老板這種好事怎麼能讓你們革命軍獨占!是我們先認識老板,是我們先!」

  「誰是革命軍啊!」

  「現在不是以後也會是!告訴你,和我們老板扯上關系的人,到最後都會變成賣酒種地搞基建的禿頭革命軍編外成員!」

  「你們老板是什麼魔鬼嗎?!」

  革命軍一行勢單力薄的弱勢很快顯現出來,大批海軍精銳呈包抄態勢逐漸圍住他們的後路,中將與其他高級海軍僅僅出動一小部分,更多的以謹慎的姿態蓄勢待發。

  越打越暴躁的阿比一手一個海軍揮得團團轉,用力扔出去,怒吼道。

  「死吧海軍們!!!」

  卡爾納灰頭土臉的探出臉大聲提醒。

  「這位美女!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不能殺人!」

  一打架就興奮·口頭禪會變成死吧·阿比衝他露齒一笑,大白牙反光。

  「沒問題!」

  卡爾納安心的縮回頭。

  和海賊互揍的海軍疑心自己聽錯了。

  「???來劫法場的說不殺人?」

  到底哪邊才是正義的一方啊海軍都要懷疑自己的立場了!!!

  繞開伊萬科夫雌性荷爾蒙攻擊的赤犬——被打中就當場變性·說實話還挺想看這場面·戴西西眼見他把地面擊出深坑,一邊大開嘲諷。

  「天真的愚謀!以為可以不殺人就能從世界政府手裡救出那個女人嗎?!還是說,妄圖失敗後得到從寬處理?」

  卡爾納對這個一來就衝他的腦袋(頭發)招呼的海軍大將沒有半點好感,仗著自己躲在身價3億的大海賊身後反唇相譏,戳人脊梁骨。

  「你以為我們和你一樣?革命軍是正義的伙伴,才不會隨便傷人性命!」

  他扭頭衝戴西西的方向大喊。

  「放心吧老板,出發之前就說好了,一個人都不會殺!革命軍也是,既然要來救你,殺了人你肯定不樂意,所以會手下留情啦!」

  赤犬怒到聲音充滿壓迫。

  「手下留情?就以你們區區一群蟊賊?!別看不起海軍了——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逃走!」

  赤犬的攻勢更猛,凶狠的一拳將四周化為熔岩地獄,連海軍都怕被波及而紛紛倉皇逃跑,高溫使得空氣扭曲,仿佛連身處的空間都要隨之化作煙塵般來勢洶洶的岩漿融穿島嶼邊緣,海水尚未蔓延上灌便被熔漿燒得滾燙。

  別說卡爾納、連伊萬科夫也變了臉色,扯了扯嘴角,臉部殘像發出的死亡媚眼發出強大的攻擊。

  「————銀河 WINK!!!!」

  曾憑此一擊擊飛暴君熊的招式狠狠與赤犬正面撞上,後者迅速元素化,全身化作滾燙的岩漿,火星猛然炸裂!!

  卡爾納離他們的對戰地有一段距離,但狂風席卷高溫呼嘯而來,他甚至感到臉快要融化。

  「啊啊不行、頂不住了!——那邊搞巡邏艦的還沒好嗎?!」

  ……巡邏艦?

  一面觀察伊萬科夫和赤犬對決,一面留心革命軍和商行成員的混戰,戴西西對突然出現的詞感到疑惑。

  巡邏艦……難道不是阿比他們解決的嗎?

  下一刻,像是為了解開她的疑惑,爽朗的少年音在岸邊大呼小叫的響起。

  「哇——那個岩漿真厲害!」

  「路飛你別擋路,看到茜茜沒?」

  「那邊——希爾德,嘶……影像電話蟲上還看不出,那個傷也太嚇人了吧。」

  從海軍逐漸包圍的微小縫隙裡迅速駛來一艘窄窄的小船,上面擁擠的立著三人。

  看到報紙立刻察覺不對,同時發現兄弟的生命卡一動不動,偉大航路智力巔峰之一武力次巔峰之一的薩博憑借對同伴和兄弟的了解,當機立斷先順著生命卡找到艾斯和路飛,把報紙一展。

  被當頭敲了一棒「我就知道她絕對會亂來啊啊啊」的艾斯與「茜茜果然有些不對啊」的路飛迅速拋下訓練計劃就想外衝。

  三兄弟中唯一的非果實能力者薩博在此刻顯現出了可靠的冷靜,一手按住一個胡亂劃船的兄弟,靠著提前做好的線路規劃,沒過多久果然追上特殊航線上超高速行駛的商船。

  然後因為清場巡邏艦而晚到幾步,將出人意料的初登場機會拱手讓給了卡爾納。

  戴西西:「……」

  雖然知道你們肯定會來但沒想到是這時候!

  還以為這次只有革命軍和商船!

  太可靠了吧薩博君!

  不過就ASL三人還是很危險啊!

  海軍這邊可是有三大將!!!!

  薩博駕駛小船直直撞上島嶼邊緣,四處的海軍一擁而上。

  「——轟!」

  霸王色霸氣宛如某種龐大的衝擊波,瞬間放倒近處的海軍。

  戴西西正感慨不愧是艾斯的霸王色霸氣,清場專用,便見路飛旁若無人的雙手叉腰,大咧咧看向她。

  他們中間隔著很長的距離、一地海軍和呼嘯的海風。

  「沒事嗎——茜茜——?」

  戴西西怔了一下,他少見的沒有笑而顯得認真嚴肅的稚氣臉龐,想起現在自己斷掉的左臂、血肉模糊的腹部、渾身是血的軀體,突然感到一點心虛。

  「……還、還行……?」她勉強擠出聲音。

  「那麼——要來救你了哦?」

  「……好,謝謝。」

  路飛開心的嘻嘻嘻笑起來,用手指擦擦鼻尖。

  「雖然你不同意我也會來救你,但你同意了更好——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

  戴西西一怔,被他的笑臉擊中心髒,呼吸逐漸變得灼熱。

  「……嗯!」她重重點頭,「我們一起離開。」

  守在威爾弗雷德身側的青雉慢慢走出來,撓撓頭發。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海軍姑且也有自己的立場,可不能讓你們這麼輕易的就把人救走啊……」

  「我才不管你們同不同意呢。」

  路飛理直氣壯的說,在一地失去意識的海軍中,軟軟的影像電話蟲抓住他的視線。

  「你們就是用這種東西來讓大家觀看處刑的嗎?」

  他走近影像電話蟲,大咧咧的蹲下一把按住晃了晃,屏幕上出現了他放大的臉。

  「全世界都在直播?也就是說,這次欺負她的家伙們也能看到?」

  細數草帽小子出海以來各大驚人(亂來)的戰績,海軍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一絲熟悉的不安情緒——這家伙又想做什麼?!

  「喂喂、對面的,給我聽好了——」

  路飛大大的深呼吸一口氣,衝著影像電話蟲發出巨大的吼聲。

  「茜茜是我的同伴!不准再動她!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不管是什麼天龍人、還是世界政府!統統揍飛!!!」

  他的聲音回蕩在整座島嶼,連赤犬與伊萬科夫的對戰都被迫中斷,驚愕的看向他。

  「我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才不會讓你們動我的伙伴!!!」

  他的聲音透過影像電話蟲隆隆作響,全世界在此刻回蕩著同一個聲音,宛如爆炸前夕的沉默,短暫的死寂後,甚至連在無人島上的他們仿佛都能聽見世界為之震動的衝擊。

  「在說什麼?!」

  「他在大放厥詞什麼?!!!」

  海軍難以置信的爆發出轟鳴的喧嘩。

  「竟然敢和世界政府宣戰!!!」

  「第二次!!!司法島之後!這是草帽小子第二次公然反抗世界政府!!」

  「居然放言說要當『海賊王』?!!」

  「多麼亂來的家伙啊!!!」

  在世界引發軒然大波的當事人滿不在乎的笑嘻嘻。

  「這下行了吧!」

  對發出堪稱石破天驚豪言壯語的不省心弟弟,艾斯無奈又自豪的笑了笑。

  「真是,被你搶先說了——還有,會成為海賊王的是老爹才對!」

  薩博揉揉路飛的頭發。

  「嗯,就是這樣,總之,路飛的態度就是我的態度。」

  他們三人並排著直迎數萬海軍精銳,露出一模一樣戰意盎然的笑臉。

  「——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我最想寫的三兄弟並肩作戰嗚嗚嗚嗚嗚

  ·

  本章最佳MVP是ASL!!!(搖旗

  ·

  薩博真的……艾斯好歹口頭上說各自有各自的冒險,薩博完全就把「弟弟的原則就是我的原則」刻在DNA裡(。

  我之前覺得兩年後篇,薩博是把艾斯的份加上對他弟好,後來想想,按照薩博的性格,其實小時候就能看出他比艾斯嬌慣路飛多了。

  ASL真好嗚嗚嗚嗚嗚

  ·

  大家昨天廚力好放出啊!不僅有長評超多,甚至寫了詩!!!(瞳孔震驚

  開心感動到失去了語言……!!!!

  我也算不清到底還差多少加更orz,看在存稿不多的份上……能每天雙更周三三更然後到周五完全就存稿耗盡間章結束嗎……?(心虛對手指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砰!!!!!!!!」

  龐大的對擊波轟然排開,連遠處的戴西西都感到如同刀刃般銳利的空氣撕裂而來,灼熱的火焰與寒冰猛然對撞,白色的水霧汽彌漫而開。

  此刻赤犬被伊萬科夫拖住腳步,青雉正面對擊艾斯,路飛則與卡普互揍。

  路飛:「爺爺你給我走開啦!不要擋我的路!!」

  卡普:「想要救走你的伙伴,得先打敗我!」

  路飛:「你別任性了!我做不到啊!」

  卡普:「任性的是你!做不到的話那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路飛:「我不同意!」

  卡普:「你不同意的事情多著呢!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被綁在一旁的戴西西:「……」

  這個對話真是似曾相識啊。

  蒙奇家的男人字典裡沒有不打家屬這一項,爺孫兩個迅速陷入混戰,夾雜著「嗚哇啊啊」「嘿呀呀呀」的奇怪叫喝。

  眼見場面一派混亂,革命軍與商行的奮力拖住部分海軍的有生力量,三大將之二空不出手,卡普中將又旁若無人的和孫子打架,一名海軍立刻指揮過半的中將去保護身邊有空檔的天龍人,並奔到戴西西身側,抽出刀刃架上她的脖子——現在根本顧不上在一旁大呼小叫憤怒不已的天龍人。

  下一瞬,金發的革命軍總長出現在戴西西身後,一手輕輕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抓住海軍的頭盔。

  「你想對我的同伴做什麼?」

  薩博少見的收斂了笑,冷冷地注視海軍。

  ——龍爪拳!

  堅硬的鋼鐵頭盔立刻在他手中化作碎塊,露出盔甲下海軍驚愕恐懼的面孔。

  海軍被重重擊飛。

  戴西西感到左手臂和腹部的繩子一松,下一刻薩博猛地抬頭,雙臂驟然發力,被閃現於前的黃猿一腳踢開。

  黃猿懶洋洋的雙手插兜,對上神情肅然的薩博,沒什麼精神的說。

  「比起守在男人身邊,果然還是這邊比較好。」

  戴西西:「……」

  黃猿大將你好沒干勁啊!

  現在幾點、究竟幾點了!

  距離海軍下班打卡還有多久?!

  另幾名中將見狀立刻圍上薩博,煙塵在戰鬥中騰然四起。

  和革命軍一員纏鬥的海軍小姐姐正巧路過,驚訝道。

  「除了『火拳』,這個也是你姘頭嗎?」

  和海軍交戰的薩博:「……啊?」

  戴西西立刻:「他不是,他沒有。」

  她此刻的右手和雙腿還被縛在木架上,稍一用力就能掙脫,黃猿掃了她一眼,像是沒發現般移開視線,注視戰場。

  場面開始陷入僵持——不,應當說,當三大將加入戰鬥後,勝利的天平毫無阻擋的傾向海軍。

  革命軍和商行在海軍人數的絕對碾壓下節節敗退,艾斯與青雉攻擊範圍太廣,時見數十米高的冰牆轟然而起,又被火焰攀延融化。

  卡普揍路飛毫不手軟,而伊萬科夫與赤犬的戰鬥顯得勉力不繼,自然系果實能力者在戰鬥中更有優勢。

  戰鬥極其激烈,海軍與革命軍纏鬥在一起,更多未參與的海軍包圍數百人的戰場……然而不知為何,戴西西總認為目前戰場的整體氛圍並不殺氣騰騰。

  海軍盡管正在攻擊商行成員,但未下死手,能想像嗎,一邊是經過赤犬魔鬼磋磨訓練有素的海軍,一邊是加班熬夜武器都拿不穩的社畜,兩方居然打得有來有往,目前來看一個人都沒死成。

  青雉和艾斯的戰鬥看起來聲勢浩大,實際上前者神態自若衣衫整潔,比起你死我活的戰鬥更像是長輩隨意的指導……這把艾斯氣得不行,「你在瞧不起我嗎?!」的怒吼著打上去。

  至於少有的幾名認真打架勢要搞死革命軍的激進派海軍,被薩博拿著水管追著揍。

  也不是說大家沒有認真戰鬥,只是比起劍拔弩張不死不休的正經戰場,似乎差了點什麼。

  ……啊啊果然,黃猿抓抓頭發,打了個哈欠。

  正如薩卡斯基所擔心的那樣,大部分海軍被小姑娘先前的話語動搖,氣勢上已經先崩盤了。

  世界政府這些年為了天龍人干出多少陰間事,沒有比海軍內部更了解的。

  親眼見著用人質的方式威脅別人、當眾折磨處刑、保護傷害自己的弱者也不願動手的金發小姑娘(以及那可怕的嘴炮)……加上天龍人惡名昭彰的仇恨值,一樁樁一件件,只要是和赤犬那種極端正義不同的海軍,都不可能真正冷靜。

  人在混亂時是無法堅持自己原有的主張,而心智一旦動搖,揮出拳頭的威力會大打折扣。

  除了赤犬。

  赤犬是真的想把所有劫法場的人摁死。

  狂暴化的海軍大將和人妖王在對戰中融了大半衣服,灰塵和雙方的血跡布上身體,顯示出極其激烈的戰鬥痕跡。

  正在此時,戴西西聽見一道如鋼鐵的聲音在這片戰場上響起,帶著某種堅硬的殺意。

  海軍元帥·戰國打開通訊電話蟲,世界政府的最高指令無可違背的頒下。

  ——海賊王之子「火拳」艾斯已經到達,全海軍將誅殺「火拳」作為第一要務,至於「草帽小子」是革命軍龍的血脈,同樣是未來的有害因子,加上革命軍總長薩博,這三兄弟當場誅殺!

  哪怕要跟白胡子與革命軍展開全面戰爭也在所不惜!

  戰國的話信息量太大,除卻熱血上頭壓根沒注意到的戰鬥狂,現場的氣氛如同被按下暫停鍵,路飛被卡普一拳揍飛,重重撞上地面,灰塵四起。

  路飛苦著臉「呸」出泥巴,後知後覺周遭的人眼睛幾乎脫框的震驚瞪著他。

  「……干嘛?」他莫名其妙的問。

  海軍已經記不清這是今天第幾次迎來爆炸般的消息。

  「————————什麼?!!!!!!!!」

  「那個龍的……」

  「總長?!那不是革命軍的二把手嗎?!」

  「卡普!!!看看你孫子干的好事!!」

  連革命軍那邊都有無數人目瞪口呆。

  「龍先生的兒子?!!!」

  「薩博和『草帽』是兄弟嗎?!!」

  「這三兄弟是怎麼回事啊!!!」

  潛伏到前線的報紙記者「哐當」一聲下巴砸在地上。

  海賊王之子、革命軍首領之子和革命軍二把手是兄弟!

  這三人都是前天龍人的姘頭!(戴西西:不是沒有!人數怎麼還增加了???)

  主編!主編你聽見了嗎?!

  這期銷量爆定了啊啊啊!!!!

  全場焦點立刻變成正在戰鬥的三人,戴西西瞬間從被爭奪的C位跌落,變成可有可無的附屬品。

  不過是區區前天龍人·賭神·商行老板而已!

  比得上旁邊的三個嗎?!

  戴西西:「……」

  她默默咳了一聲,有氣無力計算自己的dead line(字面意義)。

  ……好像有很多槽但算了。

  接到海軍元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殺了艾斯的命令,大部分海軍依舊猶豫著無法真正下殺手,但同樣也有不少人咬咬牙,亮出刀刃。

  再加上在身後虎視眈眈的赤犬——這位大將是真的會把退縮的海軍當場燒死。

  戰況一下變得緊繃而飽含殺意,卡爾納及一眾商行成員隨即感到冰冷的險惡氣氛迎面襲來,對戰的海軍不再小打小鬧般放輕力氣,卡爾納只覺每接下一擊手腕幾乎要斷裂。

  革命軍面臨的壓力瞬時倍增,伊萬科夫一把拉開險些被岩漿擊中的阿比,未及防守便被伺機而來的赤犬狠狠一拳撞開,半個肩膀被高溫的岩漿融化見骨。

  「伊萬科夫先生……!」

  戴西西猛地一窒,只覺氣管快要呼吸不上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的傷口太多太重,血液像是流盡了般,傷口處不再淌出鮮血,只有皮肉慘白的外翻。左臂斷骨的痛楚蔓延向上,令半身都失去知覺……大腦深處劇烈作痛的神經幾乎使她快要無法思考。

  不遠處被海軍重重包圍保護的威爾弗雷德,不安的再次看向她。

  再……

  她模模糊糊的想,牙齒死死咬住嘴唇,疼痛刺激險要暈厥的神經勉力清醒。

  再等等……就快……

  在她的前方,擊退伊萬科夫的赤犬,厭煩青雉毫無殺傷力的攻擊,半身化作熔岩向半空的艾斯而去。

  「讓開,庫贊!」

  青雉險險避開,幾乎是同時,「火拳」艾斯化作火焰,與他的衣襟擦過,狼狽的避開赤犬的攻擊,狠狠撞上豎起的冰牆。

  戴西西只覺腦中的弦一下斷了。

  「「「艾斯!!!」」」

  薩博、路飛和革命軍無數的聲音彙集,焦急的同時大喊。

  隔著老遠的距離,戴西西似乎還能感到岩漿滾燙沸騰的高熱,臉色發白,險些克制不住直接動用能力!

  「——老板!」

  戴西西目不轉睛,緊緊注視困難避開赤犬攻擊的同時狠狠回擊的艾斯。

  「老板!老板!」

  她艱難的喘著氣,一動也不能動。

  「你看看我,老板!!不要看你姘頭了,給我一個眼神啊!——老板!!!」

  卡爾納恨鐵不成鋼的衝她的方向大喝。

  「加班了老板!!!」

  戴西西一個激靈,對加班的條件反射激活神經,馬上反應過來,茫然的回視卡爾納。

  後者躲在革命軍成員的身後,衝海岸線比劃。

  「看到了嗎、那兩艘船的——海賊旗!!馬上——就要到了!!」

  「……什麼……船?」

  戴西西沒有理解他的意思,費力的抬起脖子,視線因失血過多而模糊不少,只能見著無數密密麻麻的小點自海岸線而來,越來越近,無數的船只上掛著兩種旗幟。

  如同上彎刀刃的白色胡須的骷髏與左眼上三道長長刻痕的骷髏。

  與此同時,警戒海岸線的海軍,驚惶到連手中的武器脫手都未曾發現。

  海軍爆發出直衝雲霄的震撼嘩然。

  「那、那是……」

  「怎麼可能……是……」

  「是白胡子和紅發!!!!!!!」

  被接二連三的巨大衝擊當頭砸來的海軍紛紛愕然驚恐。

  「為什麼能這麼快趕來?!」

  「距離通報、明明只過去不到一天!!」

  「紅發為什麼會出現?!」

  「他們是怎麼從新世界趕來的?!!」

  ——怎麼可能!

  留守海軍總部馬林梵多的戰國心下一驚,眾人的疑惑也正是他的不解。

  紅發和白胡子究竟是怎麼趕來的?!

  原本他們已做好准備,前天龍人死亡後,哪怕是屍體,「火拳」說不定也會來奪回,白胡子不一定會為了區區一個前天龍人出動,但「火拳」卻不同。

  為此——戰國准備了兩套計劃。

  假使只有「火拳」一人來搶回前天龍人,那麼就在無人島將其抓捕,運至馬林梵多處決。

  假使白胡子海賊團一同前往,那麼海軍三大將、十萬精銳與十六中將,也將重擊白胡子,殺死「火拳」。

  戰國計算新世界與無人島的距離,正常航行需要三天左右,因此認為會由「火拳」先行前來,但以防萬一,仍然布置下除了七武海外的海軍最高戰力。

  他則與七武海留守馬林梵多,防止白胡子在處刑期間攻擊海軍總部。

  然而——然而!

  別說白胡子、現在甚至連紅發也參與了這次救援!

  那個前天龍人難道與四皇間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交易嗎?!

  他們究竟是怎麼在短短一天內抵到無人島的?!!

  影像電話蟲放出的屏幕上,白胡子海賊團與紅發海賊團以不可思議的航行速度極快的逼近無人島近海……那種速度……根本不可能!

  戰國一驚後突然回想起,海軍曾收集到情報,革命軍的成員裡似乎某一人擁有控制水的能力,並且非果實能力者。

  難道這次就是……?!

  「……」

  四皇中的兩位、世界上最強的海賊團君臨小小的無人島,數十艘海船堂堂正正氣勢洶洶的向十萬海軍精銳而來。

  眼見幾乎是能稱得上奇跡的場面,別說其他人,連戴西西都懵了好一會,難以置信的緩緩扭頭看向卡爾納。

  卡爾納趁著海軍發怔的空檔,停下來休息放松手腳,長呼一口氣,做了一個口型。

  「別一臉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老板,全球直播呢。」

  戴西西默默合上了嘴。

  卡爾納眯著眼望向僅憑氣勢就令人雙腿打顫、本能尖叫著警告拔腿就逃的海賊船,在那最大最前的兩艘船上,四皇正向這個無名的小小島嶼而來。

  宛如死亡隨著他們的身影鋪天蓋地的沉沉壓下,散發著令人驚懼的可怖氣氛。

  他有預感,今日過後,這座無名島將成為歷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海軍見之則渾身發抖的船艦,在此時,給予卡爾納的是無可比擬的安心感。

  那如同笑話般僅僅只是想讓老板放松點的「不殺任何一人」的約定,即將被打破。

  白胡子和紅發來了,這裡會迎來真正的戰爭。

  紅發暫且不提,沒人指望能說服白胡子不殺人。

  那可是白胡子,早在羅傑時代便縱橫新世界的霸主,雖然老板總說什麼「白胡子是最好的四皇balabala」,但仔細想想也知道,四皇的威名與震懾是在無數場戰爭中,憑借生命鮮血與屍骨而令世界臣服認可的。

  誰敢去阻止限制白胡子的行動,嫌命長嗎?

  是的,打起來肯定會死人,但死的又不是商行的人——他早早打過招呼,讓大家見勢不對趕緊藏起來——他不是老板,旁的人才不在乎。

  卡爾納活動活動手腕,之前加班太多,拿斧頭總覺得使不上力。

  老板(自願)被抓這事發生得很突然,當他看到報紙時,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老板肯定會自投羅網。

  在出發前,他緊急召集了格布鄰島上的人們,並聯系革命軍,剔掉加班過度年紀太小身體太弱性情衝動家中獨子的,只匆匆湊了百來人。

  大伙兒倒是都想去,但工作還要不要做了!去那麼多人,要是真的打起來,死光了怎麼辦?!想讓整座島和商行癱瘓,幸存者回來一邊流血一邊加班嗎?!

  這什麼可怕的恐怖故事啊?!

  考慮到「火拳」是老板姘頭(戴西西:所以說不是啊!),有五成幾率會來救老板,卡爾納索性用特殊航線以最快速度給白胡子海賊團和紅發海賊團送去求救信。

  送求救信的是被標記過的商船,在特定航道上能快速航行。

  為了運貨方便,不受重量限制,老板做過調整,船後不管拉多重多大的船,也能以同樣的極限速度航行。

  也就是說,用商船在前面帶路,後面拉著鏈接的數只海賊船,先從特殊航道行進,等到了特殊航道和無人島直線距離最短的地方,再依靠船只本身的動力趕來。

  做好一切前期准備後,擔心四皇說不定會對前天龍人有歧視,卡爾納在信裡特別點明「火拳」肯定會參加救援,為了自己麾下的二隊長,無論如何白胡子也丟不起這個臉,想來一定會到——至於紅發,聽天由命吧。

  結果誰知道路上走到一半聽說「火拳」是海賊王之子啊!

  海賊王之子!

  羅傑和白胡子是(小道消息中的)死對頭啊!

  說不定白胡子壓根不會來!坐視死對頭的兒子被海軍處決也不是不可能啊!

  但紅發是羅傑曾經的船員,有了「火拳」說不定他反而會來?!可得知這個消息時大部隊已經出發,紅發大概率是趕不上了……!

  唬得卡爾納以為這次大家都要交待在海軍手裡,抵達之前勒令每個人先寫好遺書。

  怕死膽小的他咬咬牙後繼續飛快趕路,支撐他的是某種沒由來的信心。

  對老板的。

  那家伙是個大笨蛋沒錯,他這輩子就沒見過比她更愚蠢天真的,但同樣的,她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人。

  哪怕落入天羅地網,老板也絕對會有後手ABC計劃123。

  她的目的尚未達成,怎麼可能栽在半路。哪怕不去救她,她自己也能逃出來。

  那麼,他為什麼依然自不量力的趕來?站在十萬海軍精銳的對立面自找死路?

  因為老板是個笨蛋。

  那樣的笨蛋也是會受傷的,比起肉.體的傷,她的內心早已布滿裂綻,宛如一碰即碎的瓷器。

  每次看到她,他都覺得難以置信——那家伙到底是靠什麼活到現在的?

  對她而言,像是只需要旁人給予一點點的善意就能粘合裂綻,然後靠那一點點粘合劑再去無數次的對他人伸出手。

  很愚蠢對吧,但他看著這樣的老板,也生出了愚蠢的念頭。

  他不想讓粘合劑干涸。

  至於白胡子和紅發……卡爾納在求救信裡做了非常失禮的事情。

  他並未見過四皇,只能按照自己的經驗和邏輯,預先判定白胡子和紅發的立場。

  卡爾納認為四皇大概率會為了利益和金錢因素而行動,無限度的壓低感情因素在他們行動中的占比。

  因為不知道什麼才是打動四皇的關鍵,他將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全部孤注一擲的羅列上去。

  包括實際上他壓根不確定到底會不會來但先寫上去作為最大引子的「火拳」、如果老板死掉商行分給四皇的利潤將會減少到一個駭人聽聞的數字、領地內已建立的交易點會承擔數不盡的損失而這些損失前期投入進去了補不回來了……等等等等。

  總之就是一些被極力誇大或許壓根不會出現的風險和後果。

  管理各島嶼數十萬人口加商行運作加航線運行加人際溝通加行政事務處理加與官員海賊山賊員工鬥智鬥勇,除了武力太差,卡爾納寫文稿的經驗豐富到甩大部分人八十條街。

  他是個為了活下去而毫無負罪感的抓不認識的小姑娘替自己去死的人。

  要不是有老板在,早就憑借自己的手腕頭腦找個小國家騙吃騙喝作威作福去了。

  坑一把四皇而已,他真的干得出來。

  不管那封信有沒有用,無論如何,白胡子和紅發來了,之後會不會找他的麻煩嘛……

  反正老板不會讓他死的,肯定會保下他……至於用什麼方法,這種事就交給老板操心吧。

  卡爾納·深藏功與名,衝不遠處的老板低調的拉出一個充滿明示意味的笑臉。

  「——不用太感謝我,老板,」他用口型說,「之後就請同意再聘幾個人分擔我的工作並允許我調休吧。」

  戴西西:「……」

  她用遲鈍的大腦緩慢理解了一會,虛弱的默默點頭,然後用右手比了個八和六。

  卡爾納:「……」

  意思是聘人可以但只同意調休八天並且加班期間六倍工資嗎?!

  老板你看看他的發際線!!!再看看他的肚腩!

  和錢沒關系他只是不想再加班了啊可惡!!!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最佳mvp再次頒給卡爾納先生!

  ·

  白胡子和紅發海賊團來,跟信上的內容沒什麼關系,就是單純為了艾斯和dxx(不過沒來齊,大媽和凱多分別偷家,各自都留了一半的人對付他們

  卡爾納失策的地方在於,他沒想到海賊們幾乎就是一群感情用事的家伙hhhhhh

  ·

  虛假的海軍大將:血流滿面,氣喘吁吁,衣冠不整,風塵僕僕,技能特效只有灰塵石頭和番茄醬,被觀眾鄙視

  真實的海軍大將:戰場上穿梭不停,衣冠整潔無塵,風度翩翩,技能特效華麗,臨危不亂自有定數,無意打架只求和平,按時上下班

  ↑出自蝦球的吐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庫啦啦啦啦啦——!!!」

  如同暴風雨般掀翻海浪的怒笑聲,以及隨之而來的陰雲。

  毫不誇張的說,隨著白胡子與紅發海賊團的接近,整座島如同被覆上狂暴的殺氣,連陽光也為了躲避即將到來的殺戮而藏到陰雲後。

  白胡子站在莫比迪克號的最前方,握住薙刀向島上一揮。

  僅僅一擊——空氣便被撕裂了。

  大氣宛如破碎的玻璃器皿顯出巨大的裂痕,隆隆作響的空氣波驟然襲來,圍成極長扇形的後方海軍被無形的巨力猛然一推倒地。

  「嗚哇!!!!」

  攻擊範圍內的海軍幾乎在一瞬間喪失了反擊的能力,僅僅只有島嶼前側與革命軍混戰的海軍幸免於難,生物本能的警告使他們冷汗津津渾身發抖。

  這是戴西西第一次直面四皇級別貨真價實的攻擊。

  真的,要不是她被綁在木架上,說不定已經和身後的海軍一樣,腳軟倒地上趴著了。

  正與赤犬對戰的艾斯猛地回頭。

  「——老爹!!」

  「你在看哪裡?」

  赤犬的整條右臂化作岩漿。

  「——犬囓紅蓮!!!」

  眼瞧赤犬出大招,頂上ptsd讓戴西西整個人都不好了。

  「艾斯——!」

  「咚!!」

  「砰!!」

  艾斯在千鈞一發之際險險躲過岩漿超過一千度的高溫,右手上臂被融出血肉模糊的傷口,發出滲人的輕微燒裂聲。

  岩漿果實位於燒燒果實的上位,能夠給予艾斯肉/體上的傷害。

  「我什麼時候要被綁在木架上的家伙擔心了啊!」

  艾斯沒好氣的死撐著一把抹掉臉上的血,戰意令他露出帶著侵略性與危險的笑容。

  「給我等著,一會再來找你算賬!你這次要是真死了就給我去做兩千個俯臥撐!」

  戴西西:「……」

  都是叫她等著,卡爾納先生說這話就是一股正義的暖流劃過心間,而艾斯惡狠狠的語氣給予她沉重的一擊。

  說不定這次他會生氣兩天以上ORZ……

  而白胡子海賊團的攻擊遠遠不止於此。

  莫比迪克號比紅發海賊團的船更先抵靠無人島,原本正激烈交戰的革命軍與海軍紛紛避讓,爭先恐後的讓出空地。

  三番隊隊長喬茲盯上被赤犬搶了對手的青雉,一聲大喝衝了上去,寒冰與鑽石激烈的對撞,地面被轟得發出可怕的炸聲,一時之間竟然難以分辨勝負。

  「大家小心!」

  鶴中將擋下飛撞的巨大碎石,向四周的海軍警告。

  洗洗果實的能力適用邪惡的敵人,能讓他們被漂洗過一般心靈澄澈,對多弗朗明哥那種家伙來說非常棘手,但對上革命軍則無法發揮完全的效果。

  此刻總算是來了專業對口的海賊,她拉過幾個閃避不及的海軍。

  「這裡交給我!你們去那邊!」

  馬爾科張開翅膀,蔚藍的火焰衝向赤犬,又被四名中將齊齊圍住。

  五番隊隊長比斯塔和阿比背對背攻向海軍中將鬼蜘蛛,兩位女裝大佬揍男人毫不手軟。

  小奧茲以其八十米的身高占據了大片無人島的地盤,手臂隨意一揮便是無數海軍的慘叫。

  還有許多白胡子和紅發海賊團的成員,先上岸的趁亂直接揍一波,仿佛揍不到就吃虧了似的。

  其中有幾位大聲嚷嚷的海賊,看起來很眼熟,似乎曾經一起喝過酒還拿過戴西西的披風、外套、手絹等等東西。

  「等著啊希爾德!」

  「馬上就來救你!!」

  在岸上低頭避過火焰的海軍快要崩潰。

  「所以說為什麼白胡子和紅發都在啊?!」

  「紅發?香克斯?!」

  路飛一分心,正正被卡普揍飛,他在半空撲騰了一下,從經過的海軍身側借力回身,飛著掉到戴西西身邊。

  路飛有些慌張,把脖子扭成麻花狀,臉藏在後背的同一面。

  「什麼什麼?!香克斯來了嗎?!」

  戴西西:「……」

  她費力的仔細看了看,安慰道。

  「沒有……香克斯先生沒到……是副船長貝克曼先生……」

  不知道紅發是不來還是在後頭,白胡子海賊團看起來也不像是全員到達……白胡子海賊團和紅發海賊團約一半的船員,總共來了將近五十艘船的樣子吧……

  路飛立刻松了口氣,把頭扭回正:「還好,現在還不能和香克斯見面呢。」

  他和戴西西大眼瞪小眼,中間隔了短短半米的距離。

  路飛:「……」

  戴西西:「……」

  「……!!」路飛跳了起來,「這不剛好能把茜茜你救出來嘛!」

  戴西西:「……」

  是啊,你的落點真巧……!

  但……是不是忘了什麼?

  失血讓戴西西的腦袋難以運轉,她正發怔,就見耳旁響起一個聲音。

  「呀嘞呀嘞,這麼輕易地讓你把她帶走,我們這邊會很傷腦筋的。」

  黃猿如同瞬移一般——考慮到他的果實能力,確實是字面意義上的光速出現在了路飛面前,一腳踹飛了他。

  路飛抵擋不住,「啊啊啊——」的叫著越過大半個戰場直直飛到白胡子腳下。

  目睹了一切的戴西西:「……」

  黃猿!

  黃猿你果然是我方臥底吧?!

  哪有把敵人扔回大本營的啊?!!!

  青雉一邊踩出堅冰攻向馬爾科,一邊挑挑眉毛。

  「真奇怪啊,『火拳』在那兒,但你們和紅發海賊團看起來可不像光是為了救他而來。」

  「那當然。」

  馬爾科如同彗星般俯身衝去。

  「我們這邊可是立下了重要的同盟約定,怎麼能讓你們對我們的同盟者動手啊。」

  「……………………同盟?」

  全世界在此刻做了一個同樣的動作,掏耳朵。

  他們聽錯了什麼嗎?

  同盟?

  誰和誰?

  誰和誰——?!

  紅發海賊團的副船長貝克曼此時正面對上黃猿,後者發出誇張的呼聲。

  「這可真是……可怕的攻擊啊,本·貝克曼。難不成紅發也和那邊的小姑娘結盟了?四皇什麼時候會做這種天方夜譚的事情?」

  就在他身旁的戴西西:「……」

  是啊,她也很想問這個問題。她知道big mom和凱多後期會(暫時)結盟,但白胡子紅發和革命軍結盟這事兒到現在她也仍然有點恍惚。

  「原本沒什麼興趣,但你面前的小姑娘說要終結天龍人的統治,」貝克曼重重一擊揮出,「不是很有趣嗎,黃猿,讓人忍不住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地步——而且,我們船長做出的決定,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置喙。」

  「……那個,」戴西西覺得自己必須得說得更明白些,「不是和我……咳,是和革命軍。」

  「…………」

  激戰的海軍一時沒能理解她說的什麼意思。

  潛伏到她身後不到十米的記者敬業拿出小喇叭對准,聲音顫抖的確認問道。

  「……革命軍跟紅發海賊團……還有白胡子海賊團結盟了?因為你……?」

  戴西西有點遲疑。

  似乎是這個意思但又似乎不完全是?

  大家應該是為了共同的偉大革命事業而搭伙,如果論微不足道的牽線搭橋的作用,那大概是因為她……?

  「…………是的………?」

  …………………………

  ……………………………………

  …………………………………………

  這次戴西西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海軍的驚駭聲。

  一片死寂中,全體海軍都僵住了。

  ……隨便吧。

  海軍小姐姐木然想,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她承受不住的爆炸性新聞,現在這個已經不能動搖……

  不。

  等等……

  「你說……」

  「…………什麼——————!!!!???!!!」

  她、以及數萬海軍齊齊震聲。

  「革命軍和四皇結盟了?!!!!!」

  ——這種等級的消息還是要驚一驚走完程序的。

  整個世界為之震驚嘩然!!!

  「四皇、那可是四皇!!!」

  「為了救『火拳』而出動可以理解,但……」

  「他們是什麼時候結盟的?!!」

  「和革命軍?!!!」

  「多蘿茜婭你瘋了嗎?!」戴西西在一片轟炸中只能勉強分辨出威爾弗雷德的咆哮。

  「這還怎麼打?!」

  得到滿意答案的記者安詳閉上了眼。

  這期的報紙銷量,將是業界海賊王。

  憑借舉世震驚的重磅消息,全場C位憑戴西西一己之力再次奪回,成為世界焦點的中心。

  戴西西:過獎,不必,謝謝。

  「現在——把你的手從我心愛的兒子身上拿開,赤犬!」

  以銳不可當之勢的白胡子一刀橫劈而來,撕裂空氣的震動迫使赤犬松開艾斯的岩漿。

  白胡子的全力一擊無人敢觸其鋒芒,赤犬急急避開,撼動空氣的衝擊令他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鮮血。

  「——白胡子!!」

  赤犬的臉色比隔壁窮凶極惡的海賊更凶惡,岩漿海嘯般奔流而去!

  兩股猛烈的霸氣重重衝撞,四周稍弱的混戰者被震動的衝擊逼得倒退幾步癱倒在地。

  戴西西看著這場可謂全場最強(最認真)的戰鬥,再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別說相互攻擊,她根本連對戰前的霸氣都撐不下來。

  護犢子的白胡子是最強的——!沒錯,差不多就是Berserker了!Berserker是最強的!(等等

  「——老爹!」

  艾斯被馬爾科一把拉出對戰圈,立即迎來斯摩格的攻擊。

  「你別給我擋路啊混蛋海軍!」

  海軍十六中將之一斯摩格的武器部分使用海樓石制成,對果實能力者來說很棘手。

  「我負責解決你,別想逃,『火拳』!」

  「誰會逃啊!」

  「上尉!白胡子和紅發的海賊船開始攻擊軍艦了!!」

  「什麼?!全軍注意!全力防御!」

  戰場上一片混亂,戴西西喘了一口氣,視野中閃過一道顯眼的金色光芒。

  是威爾弗雷德。

  他被四名海軍團團圍住,其中一人手裡握著電話蟲,對他說著什麼,然後強硬拉住他的手臂,向戰場中心遠離。

  ……大約是德克斯特先生和德克斯特夫人的命令吧。

  甚至不需要已經無法轉動的大腦思考,看著他不甘憤怒的表情就能猜到,德克斯特家不能讓僅剩的繼承人折在戰場擴大的無人島上。

  「……多蘿……茜……」

  她聽見威爾弗雷德斷斷續續的嚷著什麼。

  「……她快……死……不准……我……」

  然而他太弱了,既沒有強大的武力,也沒有足夠的智慧,他無法反抗旁人,他所擁有的權力是由別人賦予的。

  這場處刑到現在,已經成了一場鬧劇。

  「我不允許……她死……命令……我可是……人……」

  她閉著眼睛,靜靜等待最後的「規則」更改。

  「……多蘿茜……」

  威爾弗雷德的聲音漸漸變小變遠了,再多的憤怒都無法令他留下。

  「多蘿……」

  最後,大概是她聽錯了,極其遙遠而微弱的喊聲穿過戰場,落入耳中。

  「——姐姐大人……!」

  她頓了一瞬。

  再抬起頭時,那裡已經沒有任何的淺金色光芒了。交戰的敵我雙方糾纏在一起,層疊遮掩她的視線。

  眼前似乎有一只蝴蝶翩然而過。

  絢麗的翅膀一閃一閃,在煙塵四起的戰場上,帶著鮮活的生命氣息。

  這次,她不需要埋葬它了。

  飛走吧,飛走吧。

  已經沒有人會撕裂你的翅膀了。

  她重新抬起頭,艱難的稍稍調整站姿,透明的水刃抵在她的心髒前方。

  就在剛剛,最後一條「規則」更改完畢。

  現在,哪怕她使用能力、哪怕她無數次的死去、哪怕她動用最終的手段,也不會有任何地方的能力失控,沒有不安起伏的海域,沒有蠢蠢欲動的河流,沒有瘋狂起舞的水渠……

  一切都已經完成。

  她可以死去了。

  她輕輕深呼吸一下,水刃沒入胸膛的前一秒,有一道怒吼直直砸來制止她的打算。

  「茜茜——!!!!!」

  是艾斯。

  她怔在原地,疑惑的回望他。

  「你別動!——不准動!」

  艾斯一拳揮上斯摩格的右臉,自己也被擊中腹部,仍然大喝著制止她。

  「就待在那兒!別想做什麼亂來的事情!」

  戴西西:「……」

  啊這。

  他怎麼知道的?她還沒來得及……

  斯摩格的海樓石武器對艾斯的行動產生了極大的干擾,然而他仍然不屈不撓的戰鬥,赤紅灼熱的火焰宛如躍動的心髒。

  她最喜歡的生命的顏色。

  「——給我活下去啊!茜茜!!

  艾斯發出嘶啞的吶喊,這聲音如同雷擊,重重的劈在戴西西腦中。

  「你這家伙!!從來就沒讓我省心過!又啰嗦又麻煩,性格還很奇怪!!!」

  他狼狽的躲過斯摩格的攻擊,在此前和赤犬的對戰中消耗了他大半的力量,火焰凶狠的燃燒,不知是憤怒抑或別的什麼情緒,隨著他的聲音擂鼓般震蕩,她從未聽過自己的心跳像此刻一樣劇烈跳動。

  「但是!!不是說過了嗎!!!」

  他的拳頭擦過斯摩格,砸上地面,像一個凶狠的宣告。

  「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推進城裡時,他眼睜睜見著她停止呼吸,死在身側,那種懸浮的恐懼至今仍然停留在心髒的最深處。

  她是個奇怪的人。他老早就知道了。

  無論是誰都會伸出手,不會放棄弱者,不了解她的人只會覺得她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輕而易舉。

  但他知道,她是拼了全力去達成目的,為此以自己作為代價付出多少次都可以。

  難道她不畏懼死亡嗎?火焰、海水、尖刃、隨便什麼武器……都可以輕易的殺死她。

  難道死亡並不可怕嗎?怎麼可能!

  她只是……過於痛苦。

  奇怪的負罪感比山更重的壓在她的身上,因此她從不大笑,從不在某個地方停留。

  仿佛有人對她好,都是不斷加深她的痛苦的刑罰。

  他不知道她的敵人是誰,也不知道她在為了什麼拼命,但——

  不能讓她再次死去,死又不是什麼好事,哪有人因為效率高而不斷自殺啊!

  他還能戰鬥,眼前的敵人——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他!

  「活下去!!!這次換我來保護你!!你也稍微——依賴一下我們啊!!!!」

  戴西西張了張嘴唇,一時發不出聲。

  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艾斯,無法移開視線。

  ……是因為失血過多嗎。

  否則,為什麼她仿佛被巨大的燃燒的太陽擊中般目眩神迷,心髒發絞。

  某種……什麼感情……

  在心中升騰發酵,帶著難以抵抗的痛苦。

  數十米外的馬爾科對艾斯笑了一聲。

  他俯身衝向斯摩格。

  「別在這種時候擾人好事啊,海軍——給我看看場合!!!」

  蔚藍的火焰為赤紅的火焰開辟出道路。

  「去吧!艾斯!」

  黃猿閃過貝克曼,下一瞬正要落在戴西西身側。

  薩博與疾馳的兄弟擦肩而過,右手的長水管在掌心繞了兩圈,直直攔住黃猿。

  「喂,這位大將,你的對手可是我!」

  路飛伸長橡皮手臂結結實實纏住趕來的卡普。

  「艾斯!爺爺交給我!!」

  卡爾納躲在角落衝海軍放冷箭。

  「老板你就別動了!」

  小奧茲大喝一聲雙手合攏狠狠砸向海軍的聚集地,薩奇與喬茲緊隨其後衝破防線。

  白胡子衝心愛的兒子大笑。

  「艾斯!」

  「艾斯!」

  「艾斯!」

  無數的話語彙成同樣的意思。

  「——去救出她吧!!!」

  在混亂的戰場,在她眩暈發黑的大腦裡,似乎誰的面孔都一樣,似乎誰的聲音都一樣。

  「茜茜!」

  然而只有他。

  「等著我!」

  黑色的短發、跳躍在臉頰上的小雀斑、傷口橫布的身軀。

  「我馬上——」

  如此鮮明的烙印在她的眼中。

  「來救你!!」

  像是一團火焰撲了過來。

  她從未對人說過,她曾經恐懼火焰。

  她被活生生燒死了數十次,在非確定物終點站。

  太可怕了,火焰是那麼的炙熱,燃燒內髒時,人連慘叫都無法發出。

  血肉骨殖在火焰的灼燒下不堪一擊,脆弱得像是什麼枯枝落葉。

  仿佛她的心。

  這個渾身散發著與火焰相同溫度的男人,越靠越近,然後跳上處刑台,一把擁住她。

  力度很輕,宛如擁著什麼布滿裂綻的瓷器。

  比她更高體溫的臉頰靠著她,熱度透過傷痕累累的身軀傳到血液心髒裡微微沸騰。

  某種奇異的安心感籠罩住她,在艾斯得到燒燒果實後,她無數次的確定,如果是他的話,那麼,火焰也沒什麼可怕的。

  繩子落地的聲音如此輕微,比不上艾斯的開朗大笑。

  「看吧!我說會救出你吧!」

  他的黑發上滿是灰塵,臉頰一道道的血痕,傷口無數,向下淌著血,狼狽得不成樣子。

  但在她眼中,他如燃燒的火焰般耀眼溫暖,無人能比。                           

  作者有話要說:

  阿偉死了(安詳

  ·

  頂上戰的時候黃猿也是一腳把路飛踹到白胡子身邊。

  黃猿你怎麼回事啊.jpg

  ·

  艾斯這章說「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了」見第十章,這句話是路飛說的,並把艾斯捎上,艾斯當時嘴硬不願意,現在:真香.jpg。

  Asl三人組其實都有看出dxx的求生欲不強,心裡有罪惡感,所以為了讓她活下去(畢竟在他們看來不知道不死這個能力什麼時候會失效),要阻止她不斷的去死

  ·

  一個細節,在op世界裡,目前dxx只對艾斯、路飛和威爾弗雷德沒有用過敬語

  ·

  又收到了長評和詩!!!

  甚至還磕到了自己同人的同人和同人的設定!!!(安詳躺倒

  我真的不是不想加更但卷一只剩三章間章一共四章……!寫完了就沒有了!!!!我准備卷一和間章放完就暫時停更,等寫完卷三再復更的……

  大家要不投票一下?我是明天一次性放完卷一和間章(長評的數量應該夠),還是明天三更周四周五雙更,然後復更卷二時三更?我個人覺得分開放會稍微好一些,因為後面的劇情信息量挺大的……

  不過看大家的想法,我都可以噠=v=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艾斯單手摟住戴西西的腰,另一只手倉促回擋海軍中將的踢技。

  「——薩博!」

  艾斯大聲喊道。

  黃猿被喬茲纏上,薩博空了出來,接過戴西西。

  「收到!」

  薩博笑嘻嘻的抱住她向外奔。

  中途斯摩格上來搶人,薩博手一松,路飛隔老遠一把撈住。

  「啊啊爺爺你好煩啊!」路飛抱怨著轉手將她扔給半空的馬爾科。

  馬爾科:「喲,好久不見。」

  戴西西:「……啊,好久不見,這次真是麻煩您了……」

  馬爾科:「沒什麼,艾斯和薩奇的事,謝啦。」

  和艾斯說了差不多的話呢……

  赤犬一拳岩漿打上來,青雉的冰牆緊隨其後,馬爾科一個俯衝,將她交給阿比。

  阿比對她拋了一個媚眼。

  「好想你呀希爾德!嗚嗚嗚傷勢也太重了……我會弄死他們的!」

  戴西西:「……不不不,請別……弄死……咳,拜托了……」

  她被轉給格布鄰島的酒吧店主,店主顫巍巍躲著海軍送她上卡爾納的後背。

  店主附在她耳旁悄聲道:「放心吧老板,海軍人還挺不錯,除了那個渾身冒岩漿的,大家都沒對我們下死手……不過再打一會,血上頭衝動起來就不一定了。」

  卡爾納背著她艱難的負重前行,會心一擊。

  「老板……我覺得……你該減肥了……」

  戴西西:「……」

  她很想說這和她的體重沒關系,是卡爾納先生太缺乏鍛煉,但轉念一想,害他加班沒法鍛煉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於是閉上嘴什麼都不敢說。

  紅發海賊團的洛克斯達代替氣喘吁吁的卡爾納,摟住她飛快向船上衝。

  「雖說凱多和big mom礙事導致我們人沒來齊,但救人出風頭的好事怎麼能讓別的家伙獨占啊!!」

  紅發海賊團絕不認輸!

  戴西西:「……」

  在奇怪的地方出現了奇怪的勝負心???

  洛克斯達被鶴中將攔下,七十幾歲的鶴中將摩拳擦掌,揍小輩老當益壯,他險些變成衣服晾起來,享受全套心靈潔淨馬殺雞。

  伊萬科夫可靠的接棒,比常人更大的面孔對戴西西wink(物理),順手給她打了一針治愈荷爾蒙和亢奮荷爾蒙。

  「放心吧,劑量很小,能讓你稍稍恢復一些,沒什麼後遺症!」

  戴西西:「非常感謝您……!」

  外翻的皮肉在荷爾蒙的作用下緩慢愈合,昏沉的大腦也變得清明許多,至少不用擔心什麼時候徹底暈厥過去。

  ……就是這個人傳人的交付方式,是在擊鼓傳花嗎???

  就在此時,戴西西聽見戰場的中心爆發出異常的聲音。

  「白胡子……!」

  她聽見有人詫異的聲音發顫。

  「白胡子海賊團的人……刺傷了白胡子!」

  「什麼?!」

  伊萬科夫和戴西西一怔,在難以置信的喧嘩中感到同樣的驚詫。

  他們倉促停下,看見遠處的赤紅火焰猛地爆發,過了一會,火焰漸漸變小,像是被什麼衝擊性的消息打擊到。

  那兒一片混亂,人群中薩博和路飛都趕過去,動亂聲太大,什麼都辨別不出。

  戴西西隔了好一會才勉強想起,白胡子海賊團的一位船員——她已不記得名字——曾經的同伴全都被哥爾·D·羅傑所殺,在戰國的鼓動欺騙下,以為白胡子要將海賊團交給海軍,以換取艾斯的性命,於是在頂上之戰正式開打前,刺傷白胡子……

  這次大概是戰國對他說了相似的謊言,才令他在戰鬥中倒戈一擊。

  這讓戴西西很擔心,比起她自己,白胡子才更需要醫生吧?他此前的身體就很不好了……

  至於反水的那位船員……倒還好……

  沒有人能在白胡子的父愛下負隅頑抗。

  沒有人。

  赤犬不是人,黑胡子也不是(這話是不是說過)。

  大概要不了多久,應該能和艾斯握手言和。

  說到底羅傑做的事和艾斯有什麼關系。

  在討厭羅傑上,艾斯和那位刺傷白胡子的船員甚至能達成共識。

  托伊萬科夫荷爾蒙針的福,戴西西此時勉強能使用能力,藏在戰場裡不起眼的水珠反饋視角,白胡子已然重新站直,薙刀凶猛的攻向赤犬,艾斯和眼熟的船員——名字似乎是斯庫亞德?——直擊海軍,青雉與黃猿分別對上四皇的副船長,革命軍和商行的各位疲於應付海軍精銳。

  雙方在人數上的差距並不是那麼好彌補的,盡管拼頂尖戰力的總和,應當是海軍稍遜一籌,但十萬海軍拖都能把敵人拖死。

  持久戰很不利。

  幸而戴西西被伊萬科夫抱著,正飛速向商船靠近,另一名海軍的眼中之釘在白胡子身旁,和自己兄弟並肩作戰。

  貝克曼顯然也注意到最需要(最弱)率先確保安全的戴西西即將救援成功,向麾下的海賊們發出指令,全員准備撤退!

  然而白胡子海賊團的成員在看到白胡子被海軍用卑鄙手段策反同伴並傷害白胡子後,紛紛怒血衝頭,憤怒的殺氣騰騰的與海軍對戰。

  而原先看在革命軍和商船未下殺手的份上,同樣克制武力的海軍也被激起殺意,凶猛的回擊。

  在刀劍激烈拼撞的戰場上,戴西西似乎看到了血。

  無數的血揚起來,許多人倒下去。

  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讓戴西西理解,這是戰爭。

  紅發海賊團和革命軍護著商行的大家撤離,海軍試圖切斷他們的退路。

  以此同時,白胡子海賊團越打越激烈,濃厚的血腥味從戰場中心傳出來,看不出半點要撤退的意圖。

  戴西西遲鈍運作很久的大腦突然反應過來,白胡子根本不准備離開——

  頂上之戰時,白胡子為心愛的孩子們開辟出逃生之路,自己迎戰十萬海軍精銳與三大將。

  他說。

  「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能承載我的船!」

  白胡子將海軍總部馬林梵多生生震裂為兩半,擊傷赤犬、重創黑胡子,護送走麾下的海賊,死時承受刀傷267處、子彈152發、炮彈46枚,背上沒有一處因為逃跑而留下的傷痕。

  ……最後,與艾斯共同葬在一處。

  戴西西拉住伊萬科夫的手臂。

  「對不起,伊萬科夫小姐,」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未如此平穩,帶著某種決意,「能麻煩您為我打一針亢奮荷爾蒙嗎?」

  荷爾蒙能力者伊萬科夫的亢奮荷爾蒙能讓人暫時擁有很強的力量,忽略身體傷痛,但有嚴重的副作用。

  她望向戰場的中心。

  「我的戰鬥還沒有結束。」

  ……

  卡爾納在激烈的拼殺中抱頭鼠竄。

  哪裡都是戰鬥,哪裡都是怒吼,登島時革命軍與商船說好不殺人的約定變成了可笑的堅持,海賊與海軍兩方的對戰在戰栗的氣氛中逐漸升級為你死我活的鬥爭。

  卡爾納看不懂戰場和事態的發展究竟是對哪方有利,他只知道跟在革命軍眾人身後撤退至海岸邊。

  戰場前方,比高塔還壯的巨人一拳擊破掩護海軍的巨大冰牆,白胡子那令人生畏的身軀以萬軍莫敵之勢揮出劈裂空氣的一刀,劇烈的衝擊波甚至令遠處的卡爾納耳朵被震出了血,仿佛腹部的傷勢絲毫不影響他的戰鬥。

  火拳傷痕累累,上身的出血量都快和被處刑過的老板差不多,草帽和革命軍的總長也渾身狼狽。

  就在他們即將到達海岸線時,卡爾納聽見一聲低喝。

  「冰河時代!!」

  在他們眼前,被無人島上的戰鬥連帶隱隱震顫的海面飛快的寒冰蔓延凍結,數百米內的大海化為嚴嚴實實的厚重冰塊,數十艘商船與海賊船統統被釘在原地不得動彈。

  卡爾納再次絕望的確信了,海軍准備和他們不死不休。

  青雉避開巨人如小山一般的拳頭,命令下屬。

  「包圍革命軍!迎擊白胡子海賊團!——你們誰也別想離開!」

  赤犬在最前線與白胡子激戰,青雉與黃猿不斷根據戰場形勢指揮海軍。

  有時候即使知道所做之事並非完全的正義,也不能在戰場上退縮。

  大將的猶豫將令成千上萬的士兵喪命。

  「庫啦啦啦啦!」

  白胡子發出輕蔑的大笑,某種裂紋——空氣的龜裂仿佛可視化的自他的雙拳下蔓延展開,以難以違背的雷霆之勢擴散!

  「就憑這種小招數,以為能攔得下我白胡子嗎?!」

  隨著他隆隆落下的話音,某種令人心悸畏懼的波動隱隱共震心髒,數千米之下的海底陸地發出轟鳴震動。

  整片被白色的冰霜牢牢凍結的海洋發出驚懼滲人的碎裂聲。

  「哢、哢——」

  大海——裂開了。

  冰面「轟隆轟隆」的拼命擠壓下沉,仿佛千米的深處有什麼巨力在拽著它們無法動彈逃離的墜入。

  緊接著,海水重新自裂冰的縫隙中漫灌而來,甚至海浪——不,整片海洋宛如被巨人高高舉起般包圍了整座無人島!

  ——海震!

  這是由白胡子的震震果實引發的招式,能夠使得大海裂開,並引發大海嘯,威力足以推倒一個島嶼——

  那種毛骨悚然的恐懼和隨之而來的壓迫足以讓所有人動彈不得。

  赤犬面色沉重的扯出一個笑,被白胡子重傷的內髒陣痛。

  「瞧不起人的是你吧,白胡子!到這種時候還想逃出去嗎?!」

  青雉試圖再次凍結上升的海浪,冰面攀延海面。

  然而白胡子的實力過於強大,宛如來自地底的震顫令他難以把控,海水不斷共鳴震碎寒冰。

  「——大噴火!!」

  以熔岩組成的巨大熔岩拳模擬火山爆發帶來的衝擊力,將眼前的冰牆與海浪瞬間粉碎蒸發殆盡,爆裂後的岩漿化作無數火山彈四散著攻向包圍的海浪,海水震鳴著洶湧翻滾。

  離海岸線更近的海軍與革命軍倉促躲開,炸裂的火山彈落道地面灼燒出一片火海,樹木被點燃,逐漸蔓延火燒。

  卡爾納險些被海軍一錘子敲天靈蓋上,被人揪住後領險險躲過。

  一只蒼白的布滿血痕的手從他的肩頭探出,按住海軍,仿佛輕輕一發力,就將對方摁倒在地,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海軍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枷鎖固定在地上一樣,怒罵著掙脫不得。

  卡爾納轉頭一看,淺金色長發的女人輕微喘著氣,衝他點點頭。

  「您請小心,大家就拜托您了。」

  什麼大家?拜托什麼?

  卡爾納來不及問,便見她已經分開另外兩個對戰的海賊與海軍,海賊怒氣上頭,眼瞧海軍被按在地上後仍想動手,被老板公平的同樣按倒,兩人臉對著臉互相唾罵。

  卡爾納:「……」

  他眼瞧著老板就這樣穿過戰場,所經之處全都被她不知用什麼方法,對戰的人紛紛被放倒,海軍海賊革命軍躺了一地,大家平等的倒在地上用憤怒的髒話進行人身攻擊。

  卡爾納:不愧是你,老板。

  有海軍瞧見這詭異的一幕,不信邪要來救同伴,剛一碰到倒地的海軍,自己也像是被什麼堅固的無形之物「唰」一下綁住倒地。

  「搞什麼啊!」

  「這什麼鬼!是不是你們做的手腳?!卑鄙的革命軍!」

  「明明是你們的下三濫手段吧卑鄙的海軍!」

  「難道不是窮凶極惡的海賊干的嗎?!」

  「窮凶極惡這個詞明明更適合海軍!呸!」

  接二連三的海軍被傳染似的一個接一個倒下,不明所以的怒罵著。

  商行的成員們沒啥戰鬥意圖於是被放過了,面面相覷後乖巧的一步步挪到卡爾納身邊,一起蹲著數人頭。

  「四十、五十、六十……嘖嘖嘖,一百二,一百三……一百八……兩百四……」

  「是不是老板用了能力啊?」

  「不知道?但她要是能用能力,干嘛早不用?」

  商行的成員們小聲討論。

  「之前用不了?老板的能力好像有很多限制?」

  「反正肯定有原因的啦,她不是說自己的能力不能讓外人知道嗎?」

  「打完了問問老板?」

  「咦?火怎麼滅了?沒有下雨啊?」

  「還好沒燒到人,真危險……」

  卡爾納試探著用樹棍杵了一下倒地的革命軍,樹棍無事發生。

  行,他懂了,同伴不會被綁住。

  卡爾納拍拍手,吸引附近商行成員的注意力,加上沒被老板固定的革命軍和海賊,大家有志一同的背上無法行動的同伴一個個搬到船上,做好撤離准備。

  於是,戰場上出現了小小的空白。

  這空白越擴越大,從上空下看,仿佛潰散混亂的蟻群被齊齊暫停固定,傳染般的靜止從戰場一角如同水珠蔓延擴開。

  最先發現戴西西出現在戰場中心的是路飛。

  沒錯,居然是路飛。

  艾斯薩博路飛三兄弟都是享受戰鬥的類型,前兩個完全沉浸到對戰中,但路飛是和卡普戰鬥,雖說一直被按著揍,好歹沒出人命。

  「茜茜?你沒事了嗎?」路飛一邊躲一邊問。

  「嗯,暫時沒事。」

  戴西西回答他,把斯摩格好好放平在地,後者難以置信的衝她發問。

  「你做了什麼?!喂!」

  「一點能力。」她說,並為了避免他被混戰的大家踩到而加了個透明水罩。

  所以說,一般的果實能力者對上控水能力基本就戰力歸零,時機找好,把周圍空氣的水分凝結提出,附在果實能力者身上,相當於讓其置身大海中了。

  考慮到路飛洗澡的時候討厭泡在盆裡,淡水對果實能力者來說一樣能起到作用。

  戴西西圍著戰場中心的邊緣走了一圈,成功卸掉大半海軍的武力。

  在放倒人的間隙,她略略分神想,到這種時候了,為什麼海軍還不中斷直播?直接等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後再進行通報不是更好嗎?還能就發生的問題進行篡改,就像頂上之戰那樣。

  又一想,大概是天龍人在看她的處刑,下了命令不准中斷吧。

  畢竟他們是群比起世界政府,更看重自己的欲/望能否滿足的家伙。

  附近能固定的戰力基本都固定了,她停下來稍稍平復呼吸。

  三大將……她沒有自信到能讓他們喪失行動力,哪怕她能控水。

  三大將和四皇的能力克她,或者說得更明白些,強者都克她。

  Lv.50的控水沒法跨等級贏Lv.95。

  就像現在——

  黃猿一個光速踢踹來,她躲閃不及,倉促把手臂擋在身前,被踹飛五十米遠。

  戴西西擦掉嘴角的血:……

  她倒沒什麼想法甚至覺得自己出息了。

  三大將之一親自揍她!

  排面啊戴西西!

  「茜茜!」

  「希爾德!」

  艾斯和薩博見她迎上黃猿,急忙回身,被青雉攔住。

  「別在和我的戰鬥裡分心啊!小子們!」

  「嘖!」

  「滾開,別擋路!」

  戴西西咳出一口血,對他們說。

  「我沒事。」

  伊萬科夫為她打的亢奮荷爾蒙令腎上腺素激增,幾乎感受不到疼痛,盡管現在渾身上下全是深可見骨的傷痕,腹部血肉模糊,但她依然能夠站在這裡。

  她抽/出小刀,擋在身前,以刀背那面對著黃猿,對最近的影像電話蟲說。

  「能麻煩稍等一下嗎?戰國先生,您好,聽得到嗎?請問,有什麼停止戰鬥的方法嗎?」

  「…………………………?」

  「……………………………………」

  「………………………………………………」

  戰場中心出現極為微小的停頓。

  不止黃猿,遠在馬林梵多的戰國都失語片刻。

  「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艾斯大吼,偶爾真想把她的腦袋敲開看看裡面是什麼。

  「他們怎麼可能給你答案啊!不如說,答案不是只有一個麼!」

  馬爾科嘆了一口氣。

  薩博無奈的笑了笑,為艾斯擋住青雉的一擊。

  「是啊,」路飛撅起嘴巴,「要停止戰鬥的話,茜茜你和艾斯先走啦!」

  艾斯:「我才不走!」

  薩博:「哈哈哈,要艾斯離開戰鬥很困難啊。」

  赤犬:「你們以為能輕易逃跑嗎?!」

  「沒錯哦,小姑娘,」黃猿懶洋洋的說,腳下毫不留情的狠厲踢來,「只要殺了你和『火拳』,戰鬥就能停止。」

  戴西西連著吐了幾口血,連用水覆蓋身體的時間都沒有。

  薩博此時從青雉處抽身趕來,一手握住她的肩膀,長水管覆蓋武裝色霸氣一擊揮去,勉力拉開和黃猿的距離。

  戴西西感受到身側薩博傳來的體溫,喘了一口氣。

  「很抱歉,殺了我和艾斯這件事,海軍是不可能做到的,畢竟我們的同伴都在此處……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方法嗎?」

  「——沒有!」

  青雉一個爆雉嘴衝來,戴西西的左臂躲閃不及,冰從指尖整個順著手臂凍到肩膀。

  薩博及時為她擋開下一擊攻擊。

  她捂住手臂,稍稍側身避開薩博,避免寒冰的低溫傷到他。

  她冷靜的說:「但是……請看看戰場,大半海軍被我所固定,抱歉,雖然有些趁人之危,可我想以他們的安全來交換我們離開。」

  在戰場中心的外側,放眼望去,數以千計的海軍被無形的繩索牢牢按倒在地,再向外,還有更多有意或無意碰到倒地海軍的身軀,然後像多米諾骨牌般被一同拽倒。

  黃猿笑了一下。

  他看戴西西的神情有些微妙,歪了歪脖子。

  「這種威脅……只要殺了你不就可以解除了?」

  下一瞬,他出現在戴西西面前,薩博反應不及,被重重踹到一旁。

  戴西西被握住脖子提了起來,腳被迫離開地面,感到些許窒息。

  「茜茜!」

  「希爾德!」

  一時響起了許多聲音,她分辨不清。

  黃猿還在對她道:「而且,用海軍的安全來交換?難不成你真的會殺了他們嗎?」

  戴西西困難的呼吸著。

  ……不會。

  像是理解她在想什麼,黃猿輕松的說:「所以,交易破裂。」

  扼住戴西西咽喉的手掌並未繼續用力,她得以在短暫的空檔裡等到解圍的攻擊。

  「——對我們同盟動手的行為就到此為止吧,黃猿!」

  蔚藍色的火焰直直衝來,「不死鳥」的翅膀展開掠過她的左臂,黃猿松手後跳。

  馬爾科摟著她的腰停在半空,和她對視了一眼。

  馬爾科:「……你還沒放棄是嗎?」

  戴西西:「……啊,是的。」

  馬爾科久違的感到頭疼,沒錯,就是當年她在莫比迪克號上花式安利商行好處並說出各種可怕台詞時的心情。

  「那就——」他轉頭大喝,「小奧茲!」

  高大的巨人慢慢回身,腳步踏上地面宛如地震。

  她被放到巨人如房子一般大的手掌上。

  「無論你要做什麼,安全點的地方總是更方便吧。」

  馬爾科對她笑了笑,藍色的火焰一瞬下墜,於眼前消失。

  戴西西尚未來得及道謝,便感到一陣猛烈的地動山搖。

  小奧茲——不,不是他,這並非巨人行動時的巨震,而是來自更深處的扭曲!!

  「是白胡子!!!」

  地面傳來驚慌失措的吶喊。

  「——他傾斜了整個島嶼與海面!!!」                           

  作者有話要說:

  黃猿和青雉之前在劃水,不過白胡子和紅發海賊團加入戰場後就認真打了。

  (雖然黃猿把路飛踹給白胡子這個操作,我真沒搞清楚他到底認沒認真

  ·

  昨天甚至有姐妹寫了詞!!!!

  繼長評、同人的同人、同人的設定、短詩、歌詞、rap後,居然真的迎來了有詞牌名的詞!!!!

  「孤鬼」大佬寫的,放出來請大家看看!!(讓我炫耀一下

  虞美人·星火燎原

  熾焰青水幾時休?戰戈未平仇。飛鷗昨夜傳八洲,革白酒賭並海囚。

  恩怨死恨百生憂,只道天龍走。問命能是幾年周?正是八百世界此時朽!

  ·

  為了感謝爆肝搞長評和詩和評論的大家

  今天一次性更七章,間章(四章)在下午更,大家晚上來看比較好,要等審核(。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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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哇啊啊啊!」

  「多麼可怕的攻擊!!」

  「太亂來了吧?!!」

  島嶼上猝不及防的攻擊令無數人彙集混亂的叫喊。

  與赤犬交戰的白胡子發出大喝,磅礡的戰意自中心爆炸般擴散開。

  在他全盛時期,區區赤犬根本不足為懼,然而被兒子刺中腹部、多年來的舊傷、一擁而上前赴後繼的海軍……

  以及無可避免衰弱的肉/體。

  年邁的四皇大聲笑著,毫無畏懼的迎向戰場。

  方才傾斜的海面令青雉重新凍結的堅冰清脆的碎裂,在白胡子的身後,數十米寬的海道被筆直開辟出。

  「我的孩子們!!」他沉聲道,「去吧!!!」

  「哦哦哦哦哦哦哦!!!」

  白胡子海賊團的大家揮舞著武器撞開海軍的封鎖——大部分海軍被固定在地的同伴拌住,同樣慌叫著被無形的手綁住紛紛倒地。

  白胡子既然發話,艾斯雖心有不甘,也一拳揮開敵人,抓住不遠處路飛的手腕。

  「走啦路飛!爺爺再見!」

  「臭小子站住!!」

  薩博握住艾斯身後偷襲的海軍,露出爽朗的笑容。

  「這是我兄弟,拜托別碰他們。」

  伊萬科夫肩上扛起四個革命軍就往回奔。

  「薩博boy,過來搭把手!」

  「來了!」

  「快往這邊!」

  「別來擋路啊海軍!糾纏不休的男人可不討人喜歡!」

  源源不斷向岸邊撤退的海賊與革命軍一邊抵擋海軍,一邊幫助行動不便的同伴。

  卡爾納喘著粗氣,擦掉汗水。

  大半的海賊和革命軍在之前已被搬上海賊船,整座無人島沒剩多少同伴……

  感謝老板,雖然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招數,但有效的拖住了海軍精銳的步伐。

  黃猿與馬爾科狠狠衝撞,兩邊敏捷都點滿了,誰也奈何不了誰,青雉對上貝克曼,付出肋骨斷裂的代價硬生生騰出手再次發動大面積攻擊。

  「——別想逃!!」

  此前被白胡子震斷傾倒的海面仍然留有余波,陣陣高亢的海浪層層拍來,堅冰以青雉為中心迅速鋪開,不僅地面,連高高卷起的海浪也被凍結,形成一道道封鎖冰牆。

  白胡子開辟的海道同樣被迅速封凍。

  卡爾納:「……」

  這都第三次用這招了!是死是活能不能給個痛快!

  更糟糕的是,老板之前綁住固定的海軍,在青雉解開地面的堅冰後,仿佛失去了效力,海軍們能活動四肢爬起來,再次展開猛烈的攻擊。

  「可以了!老板!」

  卡爾納與戴西西的直線距離太遠,拿出擴音器在海賊船上抬頭大喊。

  「大家差不多都到了!!過來吧!」

  戴西西正站在小奧茲的手掌上,握住後者的手指抵擋狂風。

  小奧茲龐大的身軀與白胡子同時站在海岸線旁,作為抵擋海軍的最後一道防線,身後是源源不斷上船的同伴。

  此時小奧茲托著她的手掌已經接近商船,她沒有跳進去,而是向卡爾納借來擴音器,再向外數了數。

  艾斯、薩博、路飛、伊萬科夫、阿比、革命軍、推進城見過的大海賊、紅發海賊團、白胡子海賊團……

  很好,大家差不多都到了,現在岸上只剩下白胡子和小奧茲。

  「茜茜!你又想做什麼?!」

  艾斯抓住莫比迪克號的船舷,認識十年的默契深知她絕不會輕易放棄(搞事)。

  路飛本來躺在甲板上直喘粗氣,聽見艾斯的問話也爬起來,精神奕奕的和薩博一起望她,滿臉「還要繼續打嗎走吧走吧大家一起」的表情。

  戴西西頓了頓。

  面前的人們全都傷痕累累,哪怕是整場戰爭中都在盡量避開戰鬥的商行船員們,也是虛弱疲憊,更別提始終與海軍正面交戰的大家。

  那些斷掉的骨頭、裸/露在外的傷口、布滿了身軀的鮮血……

  以及戰意凜然、仿佛如果她需要,還能繼續戰鬥的神情。

  她頓了頓,慢慢的笑了一下。

  面前的大家怔住了。

  「沒事,接下去的我能解決,」她說,「大家請好好休息,很快就結束了。」

  她回身找准位置從小奧茲的手掌跳下,乘著風落到白胡子身旁。

  甫一直面看不見盡頭的海軍,戴西西幾乎被那厚重的戰意所淹沒。

  「哦?小丫頭,到這裡做什麼?」

  白胡子問道,橫刀撕開衝向她的海軍。

  她和白胡子的身高差太大,此時大聲的回答他。

  「我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以及,謝謝您!!!」

  白胡子大笑。

  「我可不記得做了什麼要你道謝的事情!」

  「謝謝您來救我!還有,請您和我們一起離開吧!」戴西西把路飛對她說的話重復。

  白胡子的攻擊稍稍頓住,在這個間隙,青雉趁勢而上,被他一擊震開!

  哪怕他的身軀已不再是盛年時期,哪怕被數不盡的海軍持續不斷攻擊,哪怕一人迎接海軍頂尖戰力三大將。

  只憑武力,白胡子仍然是這片大海上真正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的人!

  所以——

  「現在還沒到您下船的時候!」

  她被小奧茲庇護在掌心下,對身前擋住十萬海軍的白胡子道。

  「莫比迪克號還很堅固!能夠承載您的船哪兒都有!」

  赤犬轟來熔漿的高溫連身側的空氣都能扭曲般,白胡子在熔漿近身之前便揮到一側狠狠撞上冰牆,猛烈的爆炸震耳欲聾。

  「請您別說出什麼奇怪的話!」她幾乎是大喊著,「我還沒有讓您自由!請給我實現諾言的機會!」

  「那種大言不慚的胡話,不是說過不需要嗎!」

  白胡子發出奇異的聲音,像是驚雷隆隆回蕩在胸腔中。

  「很抱歉,這是我的任性!我希望英雄也能壽終正寢,不然這世界還有什麼意思!」

  是的。

  對戴西西而言,白胡子雖然認為自己是舊時代,但比起壯烈的戰死沙場,她更希望他能看見新時代的開啟。

  英雄不應該被時代的終結所淹沒,活下去每天喝喝酒唱唱歌,開開心心的多好。

  「事態還沒到您必須付出那種代價的地步!很感謝您來救我!接下來請交給我吧!!」

  為了所有人——為了所有的生命,寶貴的、獨一無二的他們。

  海軍也好、海賊也好,還有革命軍和商行的大家。

  該結束了。

  如果說那個能力有什麼意義,那麼,此刻就是它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刻。

  在那之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她四處找了一會,沒找到影像電話蟲,不得不舉起擴音器,音量調至最大。

  整座島嶼響徹她的聲音。

  「請允許我最後問一次,戰國先生,真的沒有辦法停止戰鬥嗎?」

  她知道自己問出了愚蠢的問題,雙方的戰爭進行到現在,世界政府的威嚴、天龍人的統治根基、四皇的出動、海賊王之子與革命軍首領之子……根本不是三言兩語可以化解的。

  或者說,最根本的應該是階級制度帶來的人民與統治者之間的矛盾。

  然而——

  「已經有很多人受傷了,再這樣下去,他們會喪生在這兒!」

  戰國的聲音從電話蟲中傳來,顯得些微失真。

  「這是戰爭,沒有戰爭是不流血的!」

  「為了天龍人的統治而流血,真的有意義嗎?」

  「只要能取下波特卡斯·D·艾斯的人頭,那麼就有重大的意義!」

  「我不會讓您這麼做的。」

  「這可由不得你——繼續戰鬥!!!!」

  隨著戰國的命令,海軍發出最後的猛烈進攻。

  「衝啊啊啊啊啊!」

  「大家一起上!!!!」

  堅冰、熔漿、光速、煙霧、鐵拳、巨劍、炮/彈……數不盡的敵人一擁而上,不止是最前線的白胡子、小奧茲和戴西西,連後方的海賊船也遭受了猛烈的攻擊。

  兩棘矛與流星火山凶猛的撲向商船,被馬爾科和艾斯彈開,其余奔向海賊船的被擋開,直直撞向冰牆。

  躲在商船角落的卡爾納張大了嘴。

  遍布整片海域的層層高聳冰牆,斷裂了。

  仿佛雪崩般,比巨石更堅硬龐大的斷冰轟然砸下,海面震蕩出極高的海浪,洶湧晃振船只,連莫迪比克號也被震到劇烈起伏。

  冰牆重重砸下掀起的海浪滅頂般湧來,在場的果實能力者避之不及,非果實能力者則無法停止這種等級的海浪。

  當人直面鋪天蓋地的海浪時,會發現自己的身軀在自然的力量前無比渺小,堅固的海賊船尚且能夠勉強穩住身形,普通的商船在如高山般轟然打下的海浪前束手無策。

  在面臨此生最為極端的死亡恐懼下,求生欲拼命地發出尖叫。

  卡爾納倉惶的試圖開口警告。

  大家——快逃……

  他想大喊,然而恐懼扼住喉嚨,一聲也發不出。

  卡爾納曾聽人說,人在最危急的生死關頭,會本能的喊出最能給予他安全感的名字。

  大部分人是「母親」,或者「父親」,或者愛人,或者孩子。

  但對他來說,不知道父親是誰,生他的母親賣了他,沒有愛人,也很小心,從未犯過不該有的錯誤誕下血脈。

  他自出生到成年後的大部分時間都是赤條條的,「下/賤胚子」「混蛋」「喂」是對他最多的稱呼。

  別說家庭、他連自己的國家都不知道是哪個,流浪是他最熟悉的友人。

  所以他也曾想過,自己死的時候會喊什麼?

  總不可能是某個人的名字,或許是對世界的一聲咒罵。

  然而直到此刻,出乎他的意料,他——以及其他處境與他相似的人,這群沒有家、被嫌惡被驅趕的流浪漢,被欺壓被奴役的窮苦人在某個笨蛋的庇護下得到了一個國家,和紛至沓來的朋友、伙伴與家人。

  「——老板!!!!!!」

  卡爾納從未聽過自己如此驚惶的發出大喊,像是本能中只能記起這一個名字。

  他似乎聽見別的人……商船上的無數人在同一時間做了和他一樣的事情。

  他們一起喊出了她。

  他總覺得這聲音應當能穿過重重海軍與轟鳴,然而實際上,他們只發出了輕微的比幼貓大不了多少的呻/吟。

  完了。卡爾納悲觀的想,自己此生最為丟臉的時刻馬上就要和死亡一起葬送在這裡了。

  大海如同幕布在無人島上以無人可擋的氣勢洶湧而起,巨大的冰牆碎塊急速下墜,昭示自己駭人的存在。

  然後,仿佛與從前無數次的危機相同般。

  他們遇見了問題,呼喚她的名字,她就出現了。

  ——海洋被靜止了。

  難以置信的、宛如神話中的幻想成真。

  整片大海的高亢震動被某種力量毫無征兆的按下靜止鍵般生生停滯。

  高聳如巨大城牆的極寬極厚的海浪凝固了。

  卡爾納目瞪口呆。

  不僅是海浪,所有的攻擊……那些槍炮、熔岩、冰牆、煙霧……所有的一切,被什麼固定住了,一切成為了引人發笑的滑稽啞劇。

  身體變得沉重、不,是空氣變重了。

  空氣中的水汽逐漸化作可視的液體牢牢攀附在身軀上,除去鼻腔,所有的皮膚都黏上這層厚厚的水膜,令他的動作變得遲鈍而難以行動。

  撇開己方同伴和在一瞬間反應過來的三大將,海軍中的果實能力者紛紛倒地,無力的發出咒罵,而非果實能力者也被厚重的水膜滯緩行動。

  三大將也並非不受影響,青雉在身周豎出兩人高的密封冰壁隔絕空氣,赤犬整個人化作岩漿不斷蒸發過高的水汽,黃猿則在變故發生的一瞬間踩著空氣落到島上最高的樹頂,脫離腳下不正常的環境。

  在整個戰場的中心,站著淡金色長發的女性。

  「如果海軍沒有停止戰鬥的方法,那麼,這裡就請由我來。」

  她的身旁是身軀雄壯的巨人和駭人氣魄的四皇,站在中間的她像從血池裡撈出般,被暗紅的血液覆蓋澆透,渾身傷痕累累,如同某種渺小的脆弱花枝,輕輕一捏便會掐斷。

  然而她的聲音是那麼平穩冷靜,像是驚雷落到耳旁。

  「請在這裡停手吧,這片海域已在我的掌控下。」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語,她的身後,海浪如幕布般緩緩拉開,為商船讓出道路。

  「我是控水能力者,不僅是這裡,整片大海都被我所『標記』。戰國先生,您在海軍總部馬林梵多對吧,請您向外看看,馬林梵多已被海浪包圍。」

  正如她所言,數百海裡外的馬林梵多此刻如無人島的翻版,千丈高的海浪極寬極厚的牢牢圍住島嶼,海軍總部宛如巨大玩具箱中的小小裝飾。

  「這是……什麼?」

  馬林梵多的海軍們張口結舌,呆滯的望向與雲齊高的靜止海浪。

  「……這究竟……是什麼?!」

  「發生了什麼?!」

  「難道、難道真的是她做的?!」

  「怎麼可能!」

  整個世界的人們愣愣的停下自己手中的動作,尚未接受,便聽見影像電話蟲中的金發女人繼續道。

  「如果您能聯系上世界政府總部、同時也是天龍人居住的島嶼瑪麗喬亞,那麼,也請他們向窗外看看吧。」

  她平靜的說出駭人聽聞的事實。

  數千裡之外,正觀看處刑的天龍人們驚慌失措的齊齊扭頭,穿過綿延的長街華樓,眺望海岸線,曾平靜的一望無際的大海,現在被高揚的海浪如罩子般遮雲蔽日的籠罩整片大地。

  在這一瞬間,仿佛整個世界只有她的聲音能夠發出,被眾人所聽見。

  「您明白了嗎?現在的我,能讓瑪麗喬亞與馬林梵多沉入海底,連帶著天龍人與世界政府的統治。」

  別說海軍,在此刻,甚至連身後的海賊團和商船都瞠目結舌的愣在原地。

  戴西西不為所動,心中一片平和。

  早在剛出海時,她便用血液標記侵入了整個世界的大海,尤其是瑪麗喬亞與馬林梵多的海域,這麼多年,已然能夠掀起滔天的巨浪用以威脅。

  這是思考每一個計劃每一步退路的她,不到最後關頭,絕不會使用的最大籌碼與最終的殺手锏。

  「所以,請現在停止戰鬥,讓我們離開——就讓這場戰爭在這裡結束吧。」

  在一片僵硬的死寂中,島上放大的屏幕劇烈搖晃,似乎有誰搶過屏幕的主控,中途插了進來,黑白灰的雜亂線條充斥屏幕,發出「滋滋」的噪音。

  過了一會,畫面上出現了帶著玻璃頭罩的天龍人。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金發天龍人的臉幾乎要擠到屏幕前,憤怒的咆哮,帶著色厲內荏的恐懼。

  「多蘿茜婭!你敢這麼做試試!我一定會殺了你!你身邊的雜碎們!與你接觸過的所有下等人!!我絕對會一個個殺了他們!碎屍萬段扔去喂魚!!」

  戴西西抬眸看了他一眼。

  屏幕背景的吵鬧聲很明顯,究竟有多少天龍人在聚眾觀看……而且有些衝動,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搶過直播權,周圍沒人阻止他嗎。

  ……算了,天龍人的詞典裡沒有忍耐和克制,阻止也沒用。

  「好久不見,查爾羅斯聖。既然您出現了,也就是說,瑪麗喬亞的其他天龍人也在看吧,我想您們應該不會錯過我的處刑……那麼,接下去的話請您們記住。」

  她冷淡的望向屏幕,以曾經多蘿茜婭的冷漠口吻道。

  「不要對其他人出手,不要再次試圖引發戰爭,除非您們永遠逃離大海,生活在天空上,否則,隨時能將您們碎屍萬段的,是我。」

  屏幕那頭的天龍人窒息般慘白了臉。

  哪怕逃到天上,也需要地上的人供奉。但有她在,如果天龍人真的離開大海,也就不用回到地面了。

  卡爾納從未聽過老板現在的聲音,怔愣的同時靠著本能,腦中的疑問下意識一晃而過。

  她為什麼要說這種威脅的話……沒什麼可信度啊……

  同樣抱有懷疑的還有其他人。

  赤犬不斷散發著高溫用以驅散粘稠的水汽,炙熱的岩漿昭示著他的盛怒般扭曲了身周的空氣。

  「你以為我們會信嗎?」他沉沉道,面容上刻著氣勢洶洶的戰意,「愚蠢的家伙,到了現在甚至還在妄圖停止戰爭,想要去拯救敵人,想要不傷人命,多麼可笑!!——但正因你如此愚蠢,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威脅嗎?!你真的會去殺了他們?!!」

  戴西西面色不變,鎮定道。

  「我威脅的是天龍人,您該去問問他們,我做不做得到。」

  在場海軍&海賊&革命軍&商行成員&馬林梵多的戰國&看直播所有認識戴西西的人:嗯,她做不到。

  瑪麗喬亞的全體天龍人:她做得到!!!(非常確信)

  瑪麗喬亞的全體天龍人:她雖然以前不殺人但那是因為她討厭血腥氣!不對人魚動手那是她不喜歡別人碰她東西!而且已經過了十二年!萬一她就真的殺人怎麼辦!!無人島和瑪麗喬亞隔了半個大陸!!天龍人和她成了仇敵為了弄死她還搞了無數刑具!!十歲以前每次她用這種語氣說出的威脅到最後都成真了!!!

  這女人從小就記仇霸道小心眼還冷酷無情!!MD搞死所有天龍人而已!她真的干得出來啊!(異常確信)

  連屏幕裡的查爾羅斯都不敢當著她的面反駁,只能用驚恐的眼神不斷催促下人,趕緊讓世界政府放他們走。

  一群雜碎怎麼比得過他們尊貴的命!世界政府的臉面?那種東西不就是為了服務他們天龍人嗎?!

  現在人都要沒了,誰還管那些啊!

  退一萬步來說,哪怕她真不殺他們,難道讓海浪把他們全都擄走囚禁很困難嗎?!

  倒是很想立刻弄死她……但可能嗎?看看外面的滔天海浪,弄死她之前自己要是先死了怎麼辦?!

  還不如之後找機會暗殺她!

  至於現在——放走放走!讓她趕緊走!!

  現場僵持住了。

  尚未得到世界政府的明確命令——這種命令確實很難迅速的頒下——海軍遲疑著沒有做進一步動作,而海賊團革命軍和商行成員們還沉浸在「臥槽臥槽」的震驚裡。

  戴西西感到大腦開始眩暈,眼前發黑,不動聲色的緊緊咬著舌尖,破口的血腥味溢滿口腔。

  「如果……」

  她輕微晃了晃,迅速重新站直,讓自己若無其事的開口道。

  「……世界政府和天龍人不准備阻攔的話,我們就先告辭了。」

  她有禮貌的微微頷首致意。

  「很抱歉給各位添麻煩了,再見。」

  ——別見了!!

  在場大部分人的心聲。

  小奧茲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被小小的她牽住褲腳,向莫比迪克號上走去。

  小奧茲疑惑的聲音在頭頂回響,不住回頭。

  沒有海軍進行攻擊,近處的岩漿在劇烈的暴怒沸騰。

  「……不打了嗎?」

  「嗯……」她咽下一口血,若無其事道,「不打了,您的傷勢有些嚴重,請先治療傷口吧。」

  然後她停在海岸線,仰起頭看向白胡子。

  她知道白胡子還有戰力,海軍而已,四皇的座右銘裡沒有不戰而逃。

  ……但現在這個情況,他大搖大擺正大光明離開,反而是對海軍的嗤笑輕蔑。

  戴西西輕微晃了晃,安靜的站著。

  她分明已經瀕臨極限,仍然停下腳步,一臉如果白胡子還想打,她就在旁邊等他打過癮,直到天荒地老都不會退步的表情。

  正如先前所說那樣,事情並沒有發展到必須由他付出生命來保護他的孩子們。

  她的臉龐在先前的處刑和戰鬥中流了滿臉的血,眼皮被粘稠的液體沾住,她用袖子抹干淨血,費力的睜開眼睛,等待白胡子的決定。

  她感到白胡子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後望向身後的海賊船,船上是毫無所覺、用信賴的目光注視他的孩子們。

  再接著是面前直喘粗氣的海軍,染滿鮮血的泥土,與那之上,湛藍色的天空。

  以及無邊無際波光粼粼的大海。

  ……

  白胡子長長呼出一口氣,收起薙刀。

  「戰國啊。」

  她聽見白胡子旁若無人的開口,仿佛在場的海軍沒有誰能讓他正視般,隆隆的威壓感令人震顫。

  「……就讓我們的戰鬥留到下次吧——說不定那時候,也是你的正義迎來破滅之時。」

  戴西西過了一會才理解白胡子的意思。

  啊……

  直到空氣重新進入鼻腔,她才發現自己屏住了呼吸。

  肌肉下意識松開,眩暈感湧了上來,耳際流出鮮血。

  好在她本來渾身就是血,硬撐著站直,沒讓天龍人發現不妥。

  直到被白胡子拎起後領,提到商船上,她緩了緩,慢慢的辨認出嘈雜的尖叫。

  一道氣急敗壞的女聲從直播屏幕中傳了出來。

  「你們不要得意太早!」

  憤怒扭曲了夏露莉雅的臉龐,她推開哥哥擠入屏幕正中,隔著玻璃頭罩,暴跳如雷的聲音悶悶震響。

  「別以為逃走了就萬事大吉!告訴你們,這女人可怕又惡毒!只要是她的敵人,些微弱點都會被她狠狠抓住!你們也只有現在可以得意了!要不了多久,沒有利用價值的你們,只要跟她作對,絕對會被毫不留情的擊潰!等著吧!!」

  海賊船和商船上的大家愣了愣,面面相覷,異口同聲。

  「……那不和老板作對不就好了?」

  夏露莉雅:「???」

  卡爾納翻了個白眼,撿起擴音器補刀。

  「老板只會對壞人出手,老老實實當個好人誰管你啊。」

  「你們、你們……」夏露莉雅氣得發抖。

  十萬海軍精銳眼睜睜看著海賊船雄赳赳氣昂昂揚帆起航,連最寒酸的商船,背影看起來也無比從容。

  天龍人暴躁的詛咒隔了老遠還能聽到。

  路飛躺在甲板上納悶。

  「他們到底把你想成什麼人了?」

  戴西西同樣躺著望天喘氣。

  「鈕祜祿·多蘿茜婭吧……大概。」                           

  作者有話要說:

  dxx掀起巨大的海浪圍起島嶼這招叫倒山傾海,薩博取的名字

  ·

  之前不用倒山傾海的原因:1.她不會為了自己去用這個招式,只會為了別人去用;2.用這個需要事先固定好其他區域的規則,否則容易能力暴走;3.用了以後後續會給商行和革命軍和以前幫助過的島帶去麻煩;4.其他原因下章說

  下章會把劇情發展和伏筆解釋清楚,然後卷一完結。

  ·

  這一卷整體風格比較輕快,結局也是全員存活的童話結局,都寫同人了那當然是要皆大歡喜啊!(暴言)(卷一限定)

  想讓英雄壽終正寢那一段,可以和17章對照來看(沒錯,就是我的私心!

  ·

  只憑武力,白胡子仍然是這片大海上真正擁有毀滅世界的力量的人——原話是戰國在頂上戰爭時說的,這裡改了一點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戴西西倒在甲板上痛得死去活來。

  身體根本支撐不住先前能力的使用,皮膚下的毛細血管寸寸開裂,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血管裡竟然還能再流出鮮血。

  她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肉眼可見的露在外部的軀干全都淌著血,讓醫生根本無處下手,腹部的傷口在伊萬科夫的荷爾蒙刺激下只淺淺愈合,因為那招包圍馬林梵多和瑪麗喬亞的招式,讓傷口完全裂開,幾乎可以見到內髒的形狀。

  她的大腦痛到如同千刀萬剮,神經抽搐,不住干嘔,應激性的發抖和冷汗直流,連最深處的骨頭縫都在痛得仿佛發出慘叫。

  她聽見無數人在身旁跑來跑去,驚慌大喊,模模糊糊想起曾經在非確定物終點站,也發生過相似的事。

  熱毛巾搭上她的額頭,某種溫暖的藍色火焰覆蓋她的身軀,她睜不開眼睛,只能感到冷汗很快浸濕毛巾,渾身發顫,大量的失血和深可見骨的傷口讓她快要失去呼吸的力量。

  「……茜……」

  她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比她熱度更高的手掌握住她冰涼的手。

  「喂、茜茜!沒事吧?你別給我死了啊!!……不對,嘖……實在不行,你要是特別疼,非要死……我也……」

  「咚!」

  好像有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

  「什麼死不死的!一邊去,別擋著妨礙治療!」

  「嗚……」

  在那雙手抽離之前,她反手握住,無力的搭在他的手背上。這動作讓左手的斷骨摩擦出滲人的聲音。

  「說好的,不能……生氣,」她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拼命從氣腔裡擠出聲音,「兩天,超過……我們,約定好的……」

  「……」

  四周很吵,來來往往的人員嘈雜,她勉力辨認著他的聲音,一陣沉默的安靜後,手掌心覆上眼睛。

  「嗯……」

  他低低的答應,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到的音量,奇異的溫柔的……她從未聽過的語氣輕聲說。

  「好,不會超過兩天,安心吧。」

  「……」

  身體內部宛如被他貼在眼睛上的溫度傳染了高溫,心髒發緊,某種令人沸騰的情感在胸膛裡橫衝直撞。

  她想說什麼,但開口之前,陷入了徹底的深度昏迷。

  遠處,圍在無人島的海浪轟然坍塌,發出震耳欲聾的回音。

  戴西西這次在格布鄰島足足躺了半年。

  腹部和四肢的重傷倒是在兩個月內痊愈了,然而短時間更改固定「規則」和重傷之下遠距離控制海浪,並且以那種身體狀態跑來跑去還大面積動用能力,大腦神經的劇痛直到現在都讓她時不時暈厥。

  這半年裡,她被迫留在格布鄰島,和卡爾納一起加班。

  受傷了又怎樣,世界政府針對商行明裡暗裡的各種政策歧視又不會停,趁你病要你命,哪怕受傷也要加班,社畜沒有人權可言。

  戴西西斷斷續續把當時無人島的戰爭從頭到尾捋清楚了,然後卡爾納守著她,就現狀進行下一步計劃的安排。

  首先是艾斯和路飛,他們兩個守到戴西西脫離危險期,能爬起來加班後就被雷利拎回去訓練,約好之後有空再來看她,或者她去看他們。

  似乎在無人島之戰時,雷利一直在商船內部待著,他收到卡爾納的拜托,作為隱藏手段,如果他們救不出她,就由雷利動手。

  結果沒想到……戴西西過於給力,雷利沒來得及出場,就已全部結束。

  其次是紅發海賊團和白胡子海賊團。

  無人島之戰時白胡子海賊團准備全員出動,紅發也要趕來,卻被凱多和big mom攔下了。

  按照戴西西的猜測,凱多原本應該沒准備偷家白胡子,他不知道艾斯會去無人島,所以無法判斷白胡子也會去,時間太短,和頂上之戰不同,頂上之戰時世界政府提前發了好久的預告通知。

  但沒想到紅發和白胡子接到她被綁起來處刑的消息,猜到艾斯肯定會到,不約而同的准備出發,走一半時凱多通過現場直播發現艾斯抵達無人島,趁機動手。

  白胡子的領地內有革命軍和商行在島嶼上活動,為了保護他們,一部分白胡子海賊團的成員倒回去與凱多的部下對戰,沒能參加無人島戰鬥。

  而紅發那邊,big mom眼饞商行這幾年的成果(錢),也想趁紅發出門時搞偷襲,魂魂果實的能力過於bug,加上卡塔庫栗也一同出動,於是紅發和部分船員留下來擋住big mom。

  從交戰雙方看,盡管革命軍和商行也加入了戰鬥,但人數不多,加上留守馬林梵多的七武海與戰國,總體而言,無人島的陣仗沒有頂上之戰那麼大。

  ……不過,也足夠這次戰鬥在全世界範圍內掀起驚濤駭浪,被冠上「大事件」之名,永遠的記錄於歷史。

  戴西西不想數半年來有多少報紙以她做幌子賺銷量,也沒興趣對海賊王之子/革命軍二把手/革命軍首領之子是她姘頭的流言進行辟謠。

  反正沒用,大家壓根不在乎真相,只要聳人聽聞就行,大街小巷每個人眼中都閃爍著興奮的八卦光芒。

  甚至有不同的cp粉私下掐架,起因是同人本的盛行,對家又拆又逆,冷門圈永遠只能在熱門圈的神仙打架裡抱頭扣糖。

  戴西西:……這熟悉的生態圈啊。

  算了,考慮到這個世界的文化產業比較欠缺,大家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精力也能理解……

  往好的方向想,過個幾年,說不定她能吃到以前萌過的cp糧呢(。

  至於革命軍那邊,半年來陸陸續續有其他島嶼的同伴帶著以前幫助過的島嶼的人民來看望她,甚至非確定物終點站的娜卡和卡迪絲大嬸都帶著十幾個人來了。

  這其中一半的人見著她就死死抱住痛哭,另一半的人直接破口大罵,「混賬海軍!」「你是笨蛋嗎!」然後哽咽不止。

  也有很多人無法接受她是前天龍人這一事實,戴西西准備身體恢復後挨個去道歉。

  目前她仍然是革命軍的一員,被薩博學著艾斯的樣子一通亂揉頭發後,笑嘻嘻的告訴她,格布鄰島的事物處理好後,記得回白土之島巴爾迪哥,之前修的水渠需要再次擴寬。

  戴西西:……

  尚未結束手上的工作,新的工作又來了。

  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這一真理她終於理解了。

  最後則是天龍人那裡。

  據說這半年來,瑪麗喬亞但凡有個風吹草動海嘯風暴的,天龍人就大聲嚷嚷「肯定是多蘿茜婭干的好事!」

  ……這碰瓷就有點過分了。

  戴西西對弄死他們毫無興趣。

  關於這件事,卡爾納也曾問過她。

  既然一早就標記過大海,為什麼不直接殺光天龍人?哪怕不殺他們,找地方關起來不好嗎?至少,不需要像現在這樣,辛辛苦苦的策劃革命事宜,一個島嶼一個島嶼的幫助重建國家。

  這件事她向革命軍、白胡子和紅發海賊團解釋過。

  一方面,她並不殺人,哪怕把所有的天龍人關起來,世界政府也會持續派人救出他們,很可能會不斷的引發戰爭,直到某一方耗盡全部的有生力量,這對革命軍來說不劃算。

  假如有人偷偷殺死關起的天龍人,也是同樣的結果,世界政府依然會掀起戰爭,直接對天龍人動手並非什麼一勞永逸的方法。

  另一方面,她認為她一個人把所有的事都做到是不可能的,人們不會珍惜輕易得到的和平。

  一下子推翻一個統治幾百年的政權,就算她能做到,但人們的觀念的改變是很困難的。如果可以,她希望大家是靠自己的意志去反抗頭上壓迫的人。

  商行的存在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沒有天龍人的話,他們的生活會產生何種改變。誰都能吃得起飯,不需要擔驚受怕某一刻被拖出去供人玩樂屠戮,能夠安穩平靜的過好每一天。

  最終,人們會為了這種改變,自發的反抗天龍人的統治。

  所以像現在這樣就好,讓世界政府和天龍人知道,她永遠有能夠終結他們統治的能力。

  就像核/武/器的效用,停留在發射架上的時候才達到它的最大化。

  不過也不是沒有麻煩。

  就像是她的能力被世界範圍所知後,暗殺層出不窮,商行的運轉阻力明顯加大,海軍與革命軍的摩擦紛爭不斷。

  世界政府根本是在她的底線上瘋狂試探。

  第一次是深夜潛入住宅暗殺,失敗後戴西西也沒去追暗殺者,當無事發生。

  第二次是白天鬧市上的群攻,同時有五個人攻向她,被不需要隱藏能力的戴西西當即摁倒,搜刮身上的所有值錢物抵給混亂中遭殃的商鋪,放走這五個人後,戴西西還自己倒貼錢把不足的部分賠給店主們。

  第三次是偽裝成游客的暗殺者當街抓住人質威脅,戴西西花了三分鐘打敗他,和卡爾納研究格布鄰島的法律條款後,一致決定危害公共秩序的家伙不能輕易放過,按照法律規定扔到艾爾島上去種地兩年。

  針對她個人的,戴西西倒是無所謂,但她不喜歡波及到無辜群眾。

  第N次暗殺行動時,估計是天龍人那邊沒什麼耐心,動手時擴散範圍過廣,造成52人受傷(沒有出現死亡是她及時救下了別人),一百余家商鋪損失慘重。

  戴西西把收尾工作安排妥當後,操縱海浪在瑪麗喬亞和馬林梵多嚴嚴實實圍了三天,光明正大搶了天龍人十九個家族的寶石若干,等價賠償給遭受損害的群眾後,把賠償清單和多余的寶石返給瑪麗喬亞。

  那之後,世界政府暗殺的力度就很克制了。

  不過,革命軍的行事被更強力的鎮壓和警惕,商行遭受打擊和擠兌的形勢則變得更加艱巨。

  白胡子和紅發的地盤內還好,四海中的商鋪與航線被世界政府嚴防死守,各式稅收加重、航線阻礙、質檢找茬之類的麻煩數不勝數,商行半年內的利潤大受影響,連帶著給紅發和白胡子的分成都少了不少。

  革命軍的大家最近瘋狂加班,世界政府的攻勢無比迅猛,連帶著以前曾幫助過的島嶼也遭受了經濟和政治上的圍攻。

  戴西西不得不去黃金城又打了幾次秋風,用以接濟革命軍和商行。

  ……作為威脅瑪麗喬亞和馬林梵多的殺手锏,付出的代價確實是超大的,增加了好多工作量。

  卡爾納看她的眼睛已經快要閃著凶惡的(社畜)紅光了。

  在此期間,唯一的好消息是,薩博的通緝令出了。

  ……雖然對行事低調的革命軍來說大概不是好事,不過薩博看起來並不在乎的樣子,直言反正出任務時經常變裝,通緝令(在這個長胖/化妝/甚至直接換人都看不出來的世界)參考價值不大。

  於是戴西西默默收集了十張薩博的通緝令,和艾斯路飛的放在一起——總算集齊三兄弟的通緝令了!ASL廚此生無憾!!

  順帶一提,她的通緝令也(毫無必要的)出了。

  懸賞金五億四千萬貝利,外號「海ソ姬」。

  戴西西:「……」

  四舍五入一下這個外號等於海的女兒!

  也太不吉利了吧?!!!

  再過幾個月,等她動用能力的後遺症稍稍好些後,啟程去七水之都帶上三百斤水水肉,准備直奔雷利所在的小島。

  在七水之都買肉時,長達半年未出現在其他人面前的戴西西慘遭上千人圍觀。

  她被包圍在人潮中,身周兩米空出,聽附近的人們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看,那就是直播時出現過的前天龍人!」「火拳的姘頭」「草帽的姘頭」「革命軍總長的姘頭」「四皇同盟」「白環老板」「她家酒挺好喝的,草藥質量也不錯,還便宜」「哦哦哦是嗎,一會我去買些試試」……

  戴西西:「……」

  居然因為一次出行,讓當地白環商行分店的營業額漲了百分之四十。

  直播帶貨,直播帶貨。

  抵達雷利所在的小島時,(被迫)啃了五個月粗糧雜食的路飛與艾斯見她(帶來的水水肉)宛如見到衣食父母。

  路飛的四肢像網一樣死死纏在她身上,連艾斯都大力拍著她的背,一臉感動。

  戴西西:「……」

  看把孩子餓成啥樣了……

  雷利一見她就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問話。

  「來一起訓練嗎?」

  戴西西:「……」

  她看了看鼻青臉腫的路飛,又看了看渾身淤青的艾斯。

  「感、感謝您的好意……只是我,工作……堆積了不少,我先、先將工作處理完,再來……麻煩您……」

  雷利大笑了笑,轉身對那兩兄弟道。

  「好了,還在這兒做什麼,沒到吃飯時間,繼續訓練!!」

  路飛&艾斯念念不舍離開水水肉,「哦哦哦哦哦哦哦!」的叫著衝向猛獸搏鬥。

  戴西西看了看天色,把火堆架起,泡了一壺養生茶給雷利,外加從格布鄰島運來的五十桶酒。

  上午的訓練完畢後,水水肉也烤得差不多了,雷利抱著酒桶回屋,把地方空給他們。

  路飛和艾斯兩個癱在戴西西身旁直喘氣,休息一會後,艾斯先起來幫忙給水水肉調料。

  路飛躺在地上,脖子伸了三米遠,下巴搭在戴西西肩膀上直直盯散發香味的烤肉。

  「好香,還沒好嗎?可以吃了吧!茜茜你之後要去薩博那裡嗎?」

  戴西西撕下表皮已經熟了的肉喂到路飛嘴旁。

  「是的,接下來要先去白土之城修繕水渠,商行的運作調整,航線運輸商品的開辟……事情還蠻多的。」

  路飛一口吞下水水肉,手舞足蹈:「說起來之前那個、就是掀起超高海浪圍起島嶼的、超級厲害的大招,叫什麼名字?!好帥啊!」

  「倒山傾海。」

  「名字也好帥!」

  「薩博君起的。」

  「薩博好帥啊!」

  「是的,薩博君超帥。」

  肉烤得差不多後,她取下一塊超大的肉,送給屋裡看報紙的雷利,再倒回來。

  艾斯嘗了一口烤肉,能吃,不用再加調料,撕下一塊遞給她。

  「最近世界政府那群家伙有沒有找你麻煩?」

  「唔……還好,沒關系,我能處理。」

  艾斯懷疑的打量了她兩眼,不是很放心。

  「不准死哦,還有,既然你要出海,就找地方把生命卡做好之後拿過來,我和路飛暫時沒辦法離開這兒。」

  戴西西小塊小塊吃著肉而顯得略微有些圓鼓鼓的臉頰頓了一下,然後點頭。

  「好的,下個月我經過這裡的時候帶過來。」

  艾斯&路飛:「?!!!咳咳咳!!!」

  他們同時一口噴出烤肉猛咳,看她的眼神宛如威爾弗雷德在非確定物終點站上跳芭蕾!

  路飛手裡的肉險些掉下來,被戴西西眼疾手快的接住。

  艾斯顧不得給烤肉翻面,一手去摸她的額頭,急急問。

  「沒發燒?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

  戴西西:「……」

  路飛憑借本能把肉吞進肚子裡,緊緊盯著她看了看,過了一會露出放心的大笑,「是嗎」這樣說著轉而專心從艾斯手裡搶肉。

  艾斯沒反應過來,是真的在擔心她腦子出問題,眉頭皺得死緊,見她外表看不出什麼,索性把額頭貼上她的。

  他的鼻息距離她很近,她甚至能看見他垂下的睫毛與近在咫尺的幾粒小雀斑。

  燒燒果實能力者比常人更高的體溫仿佛順著額頭蔓延整個身軀。

  艾斯感覺了一下,好像沒什麼大礙,於是放開她,反復確認著比劃。

  「是生命卡哦?你知道的吧,我給過你,可以確認主人狀態那玩意兒……不,算了,你先回答我,今天幾號?」

  戴西西:「……12號。」

  「三加三等於幾?」

  「六。」

  「水水肉在哪裡買的?」

  「七水之都。」

  「……沒問題啊?」

  艾斯疑惑,他的手上沾著黑灰,被擦到戴西西的臉頰上,他順手抹掉她臉上的黑痕,想起半年前離開無人島時聽見女性天龍人的大吼。

  「那……最後一個問題,我的弱點是什麼?」

  「?」

  為什麼會問這個?

  戴西西想了一下,稍微有些衝動?重感情?直來直往?不過這些是優點吧?

  那……

  「路飛、薩博、同伴們、愛德華先生……?」

  「哈哈哈哈哈!錯了!」

  艾斯盤腿坐著大笑起來,右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爽朗的更正。

  「少了一個,還有你!」

  戴西西:「……」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繞到艾斯身後,盯著他的紋身。

  好!平靜了!!!

  在攻略力的比拼上,除了路飛,艾斯真是成長迅速啊。

  艾斯終於放下心來,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看來你這家伙終於理解我們的心情了,沒錯,就是這樣,要知道愛惜自己,不要動不動就去死,知道嗎。」

  戴西西嘗試著保證。

  「……我盡量。」

  艾斯眯起眼睛,「噗嗤」笑出聲,揉揉她的頭發。

  「啊啊,這是我聽你說『盡量』,最不讓我生氣的一次——等等路飛,你別搶我的肉!!」

  火堆映著他們的臉龐,橘紅色的火光搖曳著,戴西西靠著樹干坐著,歪著頭聽路飛和艾斯親密的吵吵嚷嚷,忍不住露出笑意。

  星辰滿天,冰涼的夜風吹拂,她並不覺得寒冷。

  只是……只是。

  在幸福的同時,痛苦和負罪感像影子一樣禁錮著她。

  第二天清晨,戴西西收拾好行李,准備出發前往白土之城。

  路飛打著哈欠,臉頰鼓鼓的。

  「這麼快就要走了嗎?」

  「嗯,工作比較多,」戴西西替他扶正草帽,「和你的同伴們見面的海底通道,之後我拿生命卡過來的時候再打通可以嗎?現在能力還沒有完全恢復。」

  「好啊,」路飛說,又打了一個哈欠,鼻子上吹起鼻涕泡泡,「我還想吃水水肉。」

  戴西西:「好,我會再帶一些來。」

  艾斯在旁邊抄著手,不滿道。

  「所以說,你別太寵路飛啦,本來他就夠任性了。」

  戴西西平靜指出:「你也很寵他啊。」

  艾斯:「我才沒有!」

  路飛:「艾斯好凶,還是薩博比較好,嗯,茜茜也很好。」

  艾斯:「本來任性就已經是四皇級別,再沒人管你,在成為海賊王之前你的任性度就先到達海賊王級別了!」

  路飛:「哎!這不是也很好嗎!」

  艾斯:「好個鬼啊!」

  戴西西:「……」

  明明一個是20歲的四皇二隊長一個是17歲的草帽海賊團船長,為什麼吵起架還像十年前的小孩子……

  她背起包,再次道別。

  「那……我先出發了。」

  路飛大咧咧:「拜拜,茜茜。」

  艾斯漫不經心的揮揮手,不經意道。

  「嗯嗯,去吧,不過真是的……每次都是你先離開啊。」

  戴西西怔了一下,沒有否認。

  「沒關系啦,」路飛笑嘻嘻道,「反正大海這麼廣闊,總會見面的。」

  「也是,」艾斯停頓了一下,露出同樣的笑臉,「再見啦,茜茜。」

  她慢慢的眨了眨眼,輕輕笑了一下。

  「嗯——下次見。」

  小船被海流輕柔推著離開。

  ……

  ……

  ……

  無邊無際的大海上,小船飄飄蕩蕩,風低吟耳旁。

  她聽見10454的聲音在大腦機械的通知。

  毀滅世界進度,已完成64%。

  翻進度線查看,包括商行建設、革命軍與四皇的同盟,無人島之戰沉重打擊世界政府的威信等等,推翻世界政府統治線完成大半。

  然後是艾斯存活與白胡子存活,單這兩項貢獻了原劇情毀滅度三十個點。

  再加上其他雜七雜八她壓根不記得的被改變的細節。

  104545不會告訴她要如何去做,沒有新手指南,在她做完某件事後,才會彙總該事件完成後的毀滅世界完成度,反饋到她的大腦裡。

  64%啊……想必這個數字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升至80%。

  到那時,她的第一個任務便完成了,然後離開這個世界,不再回來。

  戴西西抱著雙腿,頭擱在膝蓋上,感到情緒輕微翻滾著,閉了閉眼,慢慢的呼吸了一下。

  啊啊。

  她抬起頭,望向天空與海洋接際的藍白線,美得像是一場幻夢。

  宛如仙境般的幸福。

  在非確定物終點站的小房子裡收藏著的珍貴禮物,商行的大家見到她時露出的笑臉,莫比迪克號上的宴會,路飛笑嘻嘻的通緝令照片,艾斯的火焰,薩博在夜市裡對她說的話,冰藍色的公主之淚系在她的發辮上……

  所有的所有,這一切結束後,她會失去他們。

  盡管如此,她也不後悔。

  她最重要的朋友為了她獻出自己,她必須挽回這個過失。

  為此,她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

  只是。只是。

  她懷抱著渺小的、不切實際的願望,將之深深隱藏,不讓任何存在知曉。

  無人知曉,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就這樣一瞬而過,消失在心髒的最深處。

  ……

  希望終有一日,再次相見。

  在廣闊的大海上。                           

  作者有話要說:

  收藏終於過千了……!!!感到了心酸的喜悅嗚嗚嗚嗚

  ·

  至此卷一完。這應該整個故事裡是最長的一個篇章,剩下的幾卷應該每卷會在十萬字以內完結,應該…………

  接下來是間章,不長,可能會有一點點虐

  ·

  以下是我的嘮嘮叨叨

  卷一小結

  第一次寫長達三十萬的故事,哇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除了劇情的發展,寫文時最困難的應該是人物的塑造。

  好多次想往輕松的不費腦子的地方走,但總是寫不下去,最終會屈服於dxx的凝視「不要把我寫ooc 了哦」。

  好啦好啦不會把你ooc的,真是的明明是個紙片人(還是我的紙片人)為什麼這麼難寫啦!

  而且她不ooc的話,別的人物也同樣不能ooc,搞得我經常卡文。

  得加油啊我,不能放棄啊我。

  這樣想著不斷去修改劇情和大綱,成品確實會讓自己覺得「唔,居然能寫成這個樣子,我也不算很糟糕啊」的想法23333

  Dxx的人設和我一開始的設定完全不同,那個時候准備寫成外表陰沉傲慢實際樂觀堅強的社恐,前十章完全背離了這個人設,變成稍微有點像我前一篇文的女主角(大概是寫順手了)的樣子。然後不知為什麼,大概在第十章的時候突然變成了現在的人設,一直這樣順利地寫完了第一卷。然後我又倒回去修改十章前的人設。

  感覺像是她脫離了我自己,有了她的想法,按照她的思路去進行劇情的發展。

  不知道大家的感覺是怎樣的,就我而言,dxx的性格巨難寫,巨難寫,真的巨難寫。我從來沒想過寫(我所理解的)溫柔善良的人是這麼的困難,尤其她不會放棄,性格裡有固執的一面,導致很多劇情真正寫出來和我的設想完全不同,因為她不會妥協,所以整篇文無法朝著我所認為省心的軌跡進行,而不斷的修改著故事情節,以達到「是她的性格會去這樣做」「這樣故事才合理」的發展。

  平白增加了我無數的工作量(寫了整整半年)

  但是我真喜歡她啊。她是我所向往和無法成為的人,在我的設想裡,接下來的劇情她也會不斷的成長,我並不擔心她,而擔心我自己無法寫好她。

  目前所想的結局不知道會不會改動,但如果能讓她在最終仍然保持著我所喜愛的模樣,讓整個故事能夠說服我,那我認為,我所付出的時間和心血都是值得的。

  我寫文沒有細綱,大綱都經常改,有好多我喜歡的劇情都是寫一寫自己跑出來的,讓我自己都覺得「這個發展真有趣」,這大概就是寫文的樂趣吧。

  希望後面的故事也能讓我自己感到有趣2333


間章·在人間

第68章 第一章

  戴西西五歲時,去市內森林公園爬山的奶奶帶回來一株植物。

  沒有葉子的純白花朵,重瓣,莖杆挺直,像是精雕細琢薄而透明的白玉,淡淡透著光,那種不屬於人界炫目的美幾乎令人感到恐懼。

  奶奶仿佛並未感到異常,只開心的跟她說。

  「西西,你看,漂不漂亮?喜不喜歡?」

  戴西西注視著花,感到心髒似乎蜷縮緊張起來,人類自古以來的本能在發出尖叫,讓她逃跑。

  但奶奶很高興,於是戴西西揚起笑臉。

  「嗯!……很、很漂亮!」

  「那你要好好照顧它哦。」

  「……」戴西西不安的看了一眼花,又看了看奶奶,「……好。」

  她答應了。

  花並沒有根莖,直直的一條枝干上頂著純白重瓣,看起來怪異又美麗。

  奶奶似乎並沒有指望它能活下來,帶回來只是想給孫女看看。

  她們一起找了個塑料瓶注入水,把花放進去。

  一個星期、半個月、一個月後,花仍然還活著。

  連奶奶都覺得驚奇,「這是什麼品種?」的問了周圍的朋友,大家都不清楚,又見戴西西每天按時換水,一幅似乎喜歡的樣子,便不再去管了,笑眯眯的告訴孫女。

  「一定是因為西西照顧得很好,西西真棒!」

  被誇獎的戴西西抿著嘴笑起來,心中的不安與恐懼稍稍減少。

  她的家是老式房子裡的二樓,樓層之間挨得擁擠,沒有電梯。家裡放的東西並不多,沒有玩具,書是鄰居和奶奶朋友送來的二手書。

  戴西西沒什麼朋友玩伴,奶奶說父母出去打工了,她從未見過。附近的小朋友們都要上幼兒園,她也沒有去。

  每當她趴在窗子上看外面的小朋友出遠門時,奶奶就會說,「我陪西西玩,好不好呀?」

  戴西西很高興的點頭。

  不過,奶奶也不總是能陪她玩,有時候奶奶會去醫院開藥,戴西西太小了,盡管聽話又乖巧,但奶奶會認為不能帶小孩子去醫院,不吉利。

  這種時候她只能留在家裡,翻快要背下來的連環書畫,給花澆水,學著奶奶的樣子抹桌子,踩在凳子上,把曬干的衣服取下來疊好,放到櫃子裡。

  做完這些,奶奶還沒有回家,戴西西便趴在窗邊發呆,放著花的塑料瓶擺在她旁邊。

  當時電視上在重播花仙子的動畫,金色卷發的小蓓換上漂亮小裙子尋找七色花。

  小小的戴西西好喜歡她,每天都守在電視機前,同時期放的美少女戰士對她而言有些難懂,灌籃高手也不大能理解,花仙子成了她的最愛。

  動畫每一集都會介紹一種花的花語,有紫羅蘭、鐵線蓮和黃金菊……愛屋及烏的,原本戴西西害怕的純白花朵,在花仙子的帶動下,開始嘗試著不去怕它,與它說話。

  ……或者說是單方面的自言自語。

  天氣好熱,她喜歡下雨,昨天的太陽好大,她不喜歡曬太陽,紅燒肉真好吃,你好白啊,為什麼沒有葉子,生病了嗎,我一會給塑料瓶上畫畫,給你加一條小裙子。

  花:……

  塑料瓶太圓了,小孩子很難控制線條,歪歪扭扭的小裙子畫好後,戴西西覺得不是很好看,又把自己淘汰的舊襪子翻出來,剪成花邊形狀,粘在瓶口。

  ……還是有點醜。

  為了安慰它,她拜托奶奶在瓶身上注明「漂亮的花」。

  花:……

  被戴西西單方面絮絮叨叨三年的花,在某一天,終於開口了。

  那時候戴西西的愛好從花仙子變成了犬夜叉,盡管依舊不太懂劇情,但雲母太可愛了,犬夜叉的耳朵也很好rua的樣子,光看臉她能磕一百集。

  給花換水時,家裡只有戴西西一個人,窄窄的房間裡回蕩著她的碎碎念。

  奈落好壞哦眼影倒是很好看殺生丸的毛看起來好暖和鈴可愛雲母可愛七寶可愛三年了你怎麼一點也沒長大呀是不是營養不夠你真好看我給你再加一個蝴蝶結好不好呀……

  不好。花說。

  戴西西愣了一下。

  「咚」,水杯脫手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

  「…………」

  「………………」

  花與戴西西,花瓣對圓臉,空氣一時安靜。

  戴西西:「……」

  她先把搪瓷水杯撿起來放好,原地站了一會,又向四處看了看,奶奶沒回來,也不是樓上和窗外的聲音。

  那聲音很特別,冰冷又機械,每一個字距之間的間隔一模一樣,人類無法發出這樣的無機質到接近於空洞的音質。

  她小心翼翼的伸長脖子,最後看向花。

  「……是你嗎?」

  「嗯。」

  「………………花?」

  「嗯。」

  戴西西震驚了。

  沒有嘴巴、也沒有聲道!為什麼能發出聲音???!

  「花仙子?!」

  「……」

  花回憶了一下花仙子的劇情,否定。

  「不是。」

  「……………………」

  小孩子的世界很奇妙,許多在大人看來難以理解大驚小怪的事件,對他們而言似乎很輕易就能接受。

  (在動畫裡)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戴西西迅速接受了花會說話的(完全不科學的)事實,三年前面對它的恐懼已淡忘,同時,她沒有感到惡意,於是好奇的問。

  「……那你是什麼呢?七色花?但你只有白色啊……?」

  花似乎想了一下。

  「以人類的話來說,大概是神明。」

  「大概?」戴西西迷迷糊糊,「你自己也不確定嗎?」

  她不太懂,人是人,鳥是鳥,花是花,為什麼神明大概是神明呢?

  花問她。

  「人類對神明的定義是什麼?」

  戴西西:「……」

  戴西西:「不、不知道……」

  「總之,」花說,「你可以將我看做神明。」

  「哇啊……」

  戴西西立刻相信了,嘴裡呢喃著無意義的驚呼。

  「好厲害,我見到真的神明啦!」

  她圍著花轉圈圈,興奮的說了好多話,不過花再也沒有回應過。

  毫不氣餒的戴西西興奮的告訴買菜回家的奶奶。

  「奶奶!花,你看!它會說話!它說它是神哦!!」

  奶奶很捧場。

  「真的嗎?了不起了不起,我家西西也是有神保佑的孩子啦!那你以後要更加注意照顧它,好不好呀?」

  「嗯嗯!」

  花:「……」

  這之後,戴西西多了一個單方面的,很少回應她的談話對像。

  她總是喜歡和花說話。

  從小到大她都沒什麼朋友,大家不大願意和她玩。

  她去交作業時,曾聽老師說:「戴西西是個好學生,不過……她家那個情況……」

  「誰家大人敢讓自己孩子和她玩。」另一位老師接口。

  於是她就知道,要少和別的小朋友玩,不然他們家長會擔心。

  奶奶來接她放學,偶爾也會遇上熟人,他們總是一幅誇贊的模樣,客套說。

  「哎呀,你家孫女長得真乖,又很聽話。」

  這種時候奶奶就會很自豪。

  「那是,我家西西最乖了。」

  不過戴西西知道,她其實不討人喜歡。

  她仿佛有種天賦,能夠分清旁人說話的本意。

  她知道大人們並非真心誇獎,甚至不怎麼喜歡她,言語和肢體動作中隱藏著明顯的虛假。

  奶奶卻很開心,樂呵呵的樣子。

  戴西西沒辦法對大人們露出甜甜的笑,因此只能低下頭,不去看他們一張張像是面具的臉。

  大人們看著她的頭旋,心想,這孩子真沒禮貌。

  ……

  有時候,作業做完了,如果花的心情好,它也會和戴西西聊會天。

  戴西西問:「我是學生,要做作業,你也有功課嗎?」

  「沒有。」

  「工作呢?不用上班嗎?」

  「不用。」

  「你想喝牛奶嗎?如果我把水換成牛奶的話,你的心情會好一些嗎?」

  「不想。」

  戴西西擔心的看祂。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到的嗎?」

  花偏了偏頭,仿佛為她的童言童語感到驚異和奇怪。

  「沒有不高興。」

  「那……」她歪著頭想了想,「你為什麼……要和我說話呢?」

  察覺到這句話有歧義,她急急解釋。

  「我的意思是,你沒有想讓我為你做的……大家都不太喜歡我……那我對你來說,不就沒有說話的必要……嗎?」

  「……」

  花沉默了很久。

  她耐心等著,窗外的蟬一直在叫,間或有小販的叫賣聲,等著等著,她不由得走神,再過一會,犬夜叉就要播了,睡前要和把牛奶喝掉,奶奶快回來了,但她似乎聽不見花說話,每次都以為自己在自言自語……

  「你有願望嗎?」

  「……啊?」

  戴西西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願望?

  「……什麼……意思?」

  「我可以為你實現願望,任何。」

  花說。

  無論是數不盡的金錢、無可比擬的美貌、永不褪色的青春、至高無上的權力……或者讓全世界的人跪在她腳下、討厭的人都消失、一生衣食無憂、生者死亡、死者復生、甚至重建世界毀滅世界,什麼都能做到。

  戴西西:「……」

  不是花仙子,是四魂之玉!!!

  「聽起來好厲害……」她佩服的說,「但是……不用付出代價嗎?」

  例如滿世界搜集四魂之玉碎片和記憶羽毛之類的……

  「當然要。」

  「哎?是什麼代價呢?」

  「不是你,由我來付。」

  戴西西疑惑了。

  「……我的願望為什麼是你來付出代價?」

  「種族特性。」

  「唔……不懂哎,那個種族特性……」

  「總之,」花冷冷的說,「你告訴我願望就可以了。」

  戴西西想了想,胖胖的小手撐著軟下巴,露出缺了兩顆牙齒的笑臉。

  「沒有哦,我的願望我自己可以實現的。」

  她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學習不好,就認真聽課,身體不好就多跑步,想要玩具,但是沒錢,那就不要。

  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她的小小世界已經足夠幸福。

  非要說的話,大概偶爾……很偶爾的時候,她放學看見牽著其他小朋友的叔叔阿姨,聞到很香很香的飯菜味道,漂亮的衣服和嶄新的文具。

  在這種時候,戴西西會產生一點點的願望。

  想見到爸爸媽媽,想吃好吃的,想過上小公主一樣的生活。

  但是不行呢,她認真的想,因為代價是由花來支付,所以不可以許願。

  心裡如果再有掛念,就跑去抱住奶奶,深吸一口氣,然後就可以放下啦!

  所以……

  「我沒有願望,」她笑眯眯的說,「如果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就很高興啦。」

  花似乎發出了奇怪的聲音。

  「……總有一天……」祂頓了頓,中途換了其他的話,「如果你想知道我的名字——」

  花說出了一連串長到無法辨認的詞語。

  戴西西怔在原地,動彈不得。

  那神秘宏大的音節灌入耳中時,她仿佛聽見了宇宙星辰。

  整個世界如同一瞬轟鳴爆炸,被黑洞吞噬,群星竊竊,巨大炙熱的太陽唱歌。

  就像靈魂被拉扯至虛空龐大的純白世界,數不盡的星辰在同一時間發出聲音,落入銀河。

  瞬間、或是永恆,她分辨不了時間,只覺得在聽見祂的名字那刻,自己仿佛死了一次,再次活過來的只是軀殼。

  她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迷迷茫茫的問。

  「名字……好復雜,這樣……我該怎麼稱呼你呀?」

  「隨便你。」

  「……」

  戴西西勉強集中意識,將靈魂從遙遠的宇宙拉回來,坐了一會。

  奶奶發現祂是在八月……書上說,天干裡的第八位是辛,地支裡的第八位是未。

  「那……我叫你辛未,可以嗎?」

  神明表示無所謂,哪怕叫祂辛巴都行。

  「嘿嘿。」

  戴西西慢慢將臉放到窗台的手背上,圓圓的臉頰露出酒窩。

  她不知道該怎麼定義花。

  朋友?

  人類的壽命多麼短暫,幾十年在神明眼中,不過瞬間,一個渺小的人類想要與祂做朋友,是不是過於傲慢了?

  那麼……戴西西在心裡悄悄的想。

  就當做是她單箭頭的朋友吧,能聽她說說話,一起聊天就足夠了。

  而且,祂接受了人類取的名字,被這樣稱呼著,仿佛令神明也有了些許的凡人意味。

  戴西西看著花,傻笑了起來。

  辛未不懂她在高興什麼,冷淡的看她,過了一會,伸長枝干,用花瓣拂開她額前遮住眼睛的碎發。                           

  作者有話要說:

  紫羅蘭:真情的繩索

  鐵線蓮:美麗的心靈

  黃金菊:相逢的喜悅

  ·

  我其實沒看過花仙子,只記得名字,結果一去查,小蓓的武器也是花鑰匙

  這個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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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0-11-14 19:26:33~2020-11-19 06:00: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仙人球球 282瓶;Eve 76瓶;=v= 56瓶;天上有山、竹笙新月似當年、飛鴻影下 50瓶;孤鬼 43瓶;小伊 42瓶;希遠不想吃玉米 40瓶;怪化貓 39瓶;不知、曲雲青 30瓶;爬坑坑 27瓶;煦 26瓶;烏漆麻黑倆眼珠子 25瓶;公子世無雙、木宜 21瓶;睡神622、小九、不想更新只想看文、南陵、恨別離、半夏、仙人掌、銀桑俺嫁、蜂鳥 20瓶;由加 16瓶;長安 15瓶;銀蛋蛋 13瓶;ling、風來花開 11瓶;幾木木木木、譯文、懶癌晚期、糖糖蒸蒸、取名失格、36202756、月木夏江、貓奴、許一世傾心、百合、哈特菲利亞緋血、我的大大今天加更 10瓶;三曙、御然天黯 8瓶;陸露路 5瓶;帽子是本體 4瓶;夏目的貓、隨心 2瓶;朱砂蔻、拾柒的月亮、港口Mafia一枝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9章 第二章

  直到上初中,戴西西還是沒什麼朋友。

  她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但不大在乎。

  人想要獲得別人的喜愛,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

  好好打扮外表,學習保持在前三名,對任何人都溫柔的微笑,不去欺負別人,懂事、聽話、柔順,討好每一個人。

  那些喜愛便能輕而易舉的得到。

  但戴西西並不需要去那樣改變自己。

  無論她是什麼樣的孩子,奶奶都會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愛著她。

  她有一個普通的家,最愛她的奶奶,單方面的朋友。

  那時候的戴西西,認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偶爾,她會想,人類對於神明的定義是什麼呢?

  宗教和神話裡高高在上慈悲善良、寧願犧牲自己也要度化所有生物、消滅世間一切不平等的公正聖潔化身?

  或者是幻想中擁有無盡壽命和無窮偉力的、同樣有著喜怒哀樂的更高等級的另一種生物?

  如果是前者,她不信。而後者,正在她的掌心裡。

  十三歲這年,市裡罕見的下了劇烈的暴雨,狂風摧枯拉朽的攜裹傾盆大雨而來,不少地方斷電停路,黑沉沉的烏雲低低壓著,毫不停歇的覆蓋整片區域。

  雨水和地下道的污水倒灌到路面上,足有成年人的大腿那麼高,學校索性停課,奶奶在客廳把換季的衣服慢慢的收拾出來。

  戴西西把窗戶開得大大的,窗子上方固定有老式的那種很寬很大的塑料雨棚,暴雨砸在上面又重又響。

  她坐在窗邊,把辛未捧在掌心中,怕風把祂吹跑——盡管這不可能——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下雨真好,好涼快呀,你聞得到嗎,冰涼的水汽和青草的味道……」

  「嗯,」花說,「你喜歡?」

  「喜歡,比起太陽,我喜歡下雨……太陽好曬啊,」她把頭靠在窗沿上,花和她還帶著嬰兒肥的臉頰離的很近,「下雨的話,聽雨點打在地上的聲音,總覺得很平靜,會開心起來呢。」

  「是嗎。」

  有時他們會談起花的事,但並不多,按照辛未的說法,祂出生沒多久,不超過三百萬年,因為種族特性,沒辦法在故鄉久待,臨行前母親像人類的父母一樣嘮叨一大堆。

  「三百萬……?」戴西西懵了。

  「啊。」辛未輕描淡寫的肯定。

  她震驚的看著若無其事的花。

  出生沒多久???

  神明的年齡真是不能輕易去探究啊……!

  「……你有母親嗎?」

  花:「有。」

  「啊……」

  神居然也是有母親的啊……

  戴西西呆住了。

  不過……出生沒多久就離開了父母,和自己差不多呢……

  戴西西這樣想著,決定今晚仔仔細細擦祂的花瓣。她能為神明做的太少,只能從微不足道的小事著手。

  「西西,你又在自言自語了?」奶奶上廁所出來,捶著後腰,「餓了沒有啊?奶奶給你做點吃的?」

  「我不餓,在和辛未說話啦。」

  「那不就是在自言自語嗎……你這孩子,偶爾還是去交一些朋友吧。」

  「辛未就是……唔,不,沒什麼,」她迎上去,「衣服收拾好了嗎?還是讓我來幫忙吧。」

  「哎呀,你們小孩子家家的弄不成啦。」

  雖然這麼說,但奶奶的語氣很開心。

  她在客廳坐下,和奶奶聊天,辛未在她的手邊,像是一株漂亮而沒有生氣的精巧裝飾品。

  祂看著利索整理衣服的少女。

  偉大的神明注視著渺小的人類。

  辛未——暫且用人類的取名稱呼祂吧——的種族,放在宇宙裡也算略略有些特殊。

  祂們誕生於距離地球七億光年外的星球上,數量很少,生來便擁有近乎奇跡的偉力,能夠實現他族的願望。

  包括毀滅世界與重構世界在內,一切可歸為異想天開的妄誕,都能輕而易舉達成。

  用人類的話來說,這便是神明了。

  神明的偉力過於廣博,易於衝撞,族人們不能居住在一處,自很小的時候,便要離開故鄉,在各處流浪。

  離開前,母親曾經告誡祂。

  不要靠近他族,不要愛上他族,一旦實現了他們的願望,就再也無法保持純粹,一直一直,不斷的去滿足他們。

  然後祂就死了。

  神也是會死的,完成他族願望的代價,除了自身的偉力外,還需耗費生命。

  祂的種族很容易被打動,一旦喜歡上什麼,就會無止境的回應他們的願望,直至將生命耗費殆盡。

  因此,母親說,不要長久的待在某個存在的身邊。

  或許有某種難以揣測、出於更高緯度的意志,在冥冥中平衡著,不能讓擁有可怕力量的祂們正常繁衍,必須保持一個非常稀少的數量。

  在超過十大數的時間裡,祂的族人寥寥無幾。

  辛未記住了母親的話。

  在漫長的旅途中,祂遇見過無數的他族。

  他們不出所料的,在得知祂的力量後,全都向祂許願。

  「請賜予我永不褪色的青春。」

  「請賜予我數之不盡的金錢。」

  「請賜予我無可比擬的美貌。」

  「請賜予我至高無上的權力。」

  「請讓死者復生。」

  祂實現了一些,拒絕了一些,在無休止的許願中,感到了某種壓抑。

  ——所有的人都在向祂索取。

  他們對祂的善意、付出、崇敬……全都是為了某一刻的願望。

  「請求您」「賜予我」「賜予我」「請求您」「請求您」「請求您」「希望」「賜予我」「求求您」……

  ——!!

  厭倦的神明在某一刻推開所有宛如爆炸般的許願,直直墜落到視野內色澤最為鮮明的某顆星球。

  祂化作一株白色的花,安靜的、封閉了所有的感官的陷入沉睡。

  在這個星球經歷了極具激烈的變化、一百五十萬年的短暫時光後,祂醒了過來。

  流浪的奇跡在一個渺小的人類歌聲中蘇醒。

  有著圓圓的眼睛、圓圓的臉頰、圓圓的四肢的人類幼崽,哼著歌小心的為祂澆水。

  祂不想理她,也不想為人類實現願望,於是冷眼旁觀著。

  人類幼崽很弱,居住的另一個人類老者也很弱,居所又窄又矮……有點吵。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幼崽的家庭放在星球範圍內而言非常普通,數年前,常年施暴的父親錯手傷害了年幼的她,被母親激怒下殺死,後又自殺。

  人類老者則很平凡,喜歡嘮叨,壽數不長,每天都在操心令祂感到嘈雜的瑣事。

  幼崽的社交、鄰裡的眼光、只靠她微薄養老金支撐的生活、不斷開支的醫藥費……

  以及更遠處的,繁繁雜雜的人類無窮無盡的欲/望。

  同樣的厭倦在這顆星球上再次襲來。

  只有在幼崽為祂澆水時,祂才能感到平靜。

  今天的天氣很好,太陽也不大……你會喜歡牛奶嗎?下雨了下雨了,聽見雨滴打在樹葉上的聲音了嗎?等涼快下來,我們一起去散步吧……我給你做小裙子好不好呀……

  幼崽的心思干淨又澄澈,所思所想與語言總是一致,祂不必費心去屏蔽口頭上的雜音。

  聽了她單方面的念叨三年,有一天,神明屈尊降貴的回應她了。

  不好。

  這是祂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圓圓的幼崽呆住了。

  這之後,令神明稍稍有些後悔的,幼崽的話變得更多了,總不讓祂清淨。

  幼崽曾很平常的、理所當然的問祂。

  ——有什麼是我可以為你做到的嗎?

  那一瞬間,世界如同黑洞吞噬星球般寂靜。

  在三百萬年的時間裡,第一次有誰想要滿足祂的願望,盡管說出這句話的,是不知祂的偉力、不知自身渺小的人類。

  多麼傲慢,她把自己和祂放在平等的地位,多麼愚蠢,對雙方天塹般的力量差距毫無所覺。

  多麼……可怕。

  神明竟然被她打動了。

  祂反而去問戴西西,她有什麼願望。

  她說沒有。

  於是神明暫且將自己的名字告訴了她。

  在下雨的時候、天晴的時候、他們出門散步的時候……

  在她寫作業的時候、奔跑的時候、絮絮叨叨的時候……

  在她笑著的時候。

  祂總是問。

  你的願望是什麼。

  而她的回答從未變過。

  同時,無數次的……自不量力的為神明做些微不足道的事。

  擦拭花瓣、澆灌清水、擋住風暴……出門時為祂打傘,避開恐懼吠叫的野犬,分享生活中的一切事情。

  有時候她的心聲泄露出來,像是買下嶄新的文具盒、或者被美麗的衣服吸引注意……但她從來不說,只是移開視線,讓自己忘記。

  神明從不主動為她實現願望。

  祂只是等待著。

  總有一天,她絕對會許願,向祂進行索取。

  以祂的生命和力量去換取自己的欲/望滿足。

  因為,人就是這樣的生物。

  到那時,完成了她的心願,知曉了她與旁人也無甚區別的神明,便能離開她,再次踏上流浪的旅途。

  ……

  至於現在。

  傾盆暴雨宛如隔絕了外界,雷鳴與河流翻湧的聲音被攔在窗外。小小的房子裡,只有戴西西和人類老者平凡的交談聲。

  辛未慢慢的、微不可查的靠近她,白玉般的花瓣觸碰到了人類的體溫。

  祂感到自己逐漸被微暖的溫度熨染,黑色的發、淺色的皮膚、藍色的校服、上揚的淺紅色的嘴唇……一切色彩鮮明的隨著空氣侵入,令花瓣也映出些許的顏色。

  仿佛冰冷的神明在此刻也有了一絲柔軟的多情。                           

  作者有話要說:

  大數:10的七十二次方

  間章原本准備一兩章寫完……又爆字數了orz


第70章 第三章

  上了高中之後,戴西西突然變得忙碌起來。

  她的成績並不算特別好,單純為了想讓奶奶參加家長會的時候開心而盡力保持在前十,但義務教育只到初中結束,現在的學校是初三那年為了免學費而特別報考的私立學校,其他同學花大價錢就讀,她得花大力氣保持成績就讀。

  除了加大學習的時間力度以外,另一件事則是……暑假時,奶奶生病了。

  她不大懂醫學方面的知識,只知道似乎是腸子上的癌症,檢查單上的指標很復雜,醫生的專業術語也很難理解。

  她用學校的電腦查了相關的資料,醫療專業本身就與普通行業有著知識壁壘,看不太懂。

  發現得了癌症的時候已經是晚期,之前奶奶只是覺得腸子痛,大便困難,但沒放在心上……或者說,她不敢去檢查,如果真的檢查出什麼,醫療費將是一筆可怕的費用。

  不去檢查的話,還能說服自己,只是簡單的肚痛。

  一開始醫生讓動手術,手術費和住院費大約要六萬,家裡沒有這麼多錢,是奶奶以前的親戚朋友聽說後,多多少少湊了兩三萬。

  戴西西把每筆錢都記在本子上,盡管別人湊錢的時候或許沒指望她能還上。

  剩下的錢,則是學校的老師發起捐款,再加上奶奶以前攢下的一點錢,好不容易湊齊了費用。

  在手術室門外的那一刻,周圍是來來往往的病人,戴西西坐在塑料椅上,感到了恐懼。

  奶奶在裡面,只有她一個人……外面也只有戴西西一個人。

  她像個嬰兒那樣環抱住自己,不斷想著,手術成功之後,一定要遵醫囑,從現在開始學做菜,每天都做奶奶可以吃的、補身體的食物,臥床休息的話,要經常翻身擦拭……

  但是家裡沒人照顧她……要休學嗎……

  奶奶每個月的養老金是兩千四百塊,化療藥物和靶向藥物……加起來每個月將近六千。

  她把頭深深埋到膝蓋裡。

  這學期的獎學金是三千,學校的捐款還剩八千四,奶奶的醫保可以報一部分藥費,但很多癌症的藥沒辦法報銷……

  ……房子。

  她想。

  八十平米的老式房子,沒有公攤,二樓,附近有兩個小學和一個中學,算是學區房。

  面積不大,好脫手,急用的話……需要把價格壓低。

  然後,在醫院附近租便宜的房子。

  ……奶奶生病了,手續需要她去辦,可能要很多證明材料,學校那裡,暑假後得請假……

  她抬頭看了看手術室,還在手術中。

  走廊的燈很亮,白慘慘的一片,她看著看著,眼睛忍不住紅了。

  ……

  手術最終進行的不算成功。

  在住院期間,醫生陸陸續續從奶奶肚子猙獰的傷口上找出五六個線頭,傷口的愈合情況不好,反復發炎潰爛。戴西西能每天守在醫院看顧。

  沒到五天,奶奶就嚷著要出院,回家養傷。

  戴西西沒同意,說想把房子賣了,這樣醫療費肯定能堅持一段時間。

  奶奶看了她一會,抱著她,拍著她的背,哭了。

  可是沒有房子,你怎麼辦啊……我買不起啊……

  戴西西避開她的傷口,輕輕抱著她。

  沒關系,她讓自己一副鎮定的樣子,我以後賺錢了再買嘛,給你買一樓的帶花園的小別墅,我們一起住,好不好啊?

  奶奶沒說話,旁邊一起住院的病人都勸她。

  哎呀,看你家孫女多乖啊。

  沒事沒事,都生病了,多住幾天院,多觀察觀察。

  奶奶躲著擦掉眼淚,在一應勸告中,只自豪的回復了一句。

  是啊,我家西西最乖了。

  好不容易讓奶奶同意繼續住院觀察,但在第十二天的時候,奶奶的病情突然惡化了。

  戴西西說不上來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她仿佛突然垮了下去,人在短短幾天消瘦得只剩松松的皮掛在骨頭上。

  奶奶痛得不行,幾乎在病床上打滾。她是個非常堅強的老人,從來沒有失態過,竟然在病痛的折磨下痛叫出聲。

  戴西西第一次知道,癌症會讓人那麼痛。

  醫生來看了,輸了很多藥,杜/冷/丁一支接著一支。

  最後醫生說,帶回家吧。

  戴西西突然感到渾身的血液冰冷了下來。

  回去的時候,她一個人抱不動奶奶,臨時請了醫院的護工,一起把她搬到家裡的床上。

  將近兩周未住的房子迎來了久違的人氣,只偶爾帶換洗的衣服和給辛未換水。

  戴西西把奶奶安頓好,裡裡外外打掃一遍,擦桌子時,熱熱的水滴落在桌上,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把水漬擦干淨。

  整理完家裡,她坐在奶奶床旁,看著她唯一的親人。

  奶奶瘦得太厲害,顴骨高高的突出,頭發也都白了,吃了止痛藥後,最近一直在睡覺,少有清醒的時候。

  有時候,她醒著,只是說著胡話。

  「西西,西西。」

  她衝空氣伸出手胡亂抓著什麼,嘴裡喊著孫女的名字,對近在咫尺的戴西西視而不見。

  戴西西握著她的手,蜷縮在床上,無法出聲。

  哽咽被死死壓在喉嚨裡。

  她學會了做飯。

  其實並不難,她能有很多時間學習,先去菜場買鵝肉,回來焯水煮熟,放鹽。

  奶奶的腸子被切了一截,重新連上,不能吃辣椒和發物,雞湯也不能喝,戴西西便把鵝肉和魚肉換著做。

  但奶奶吃的越來越少,有時候一整天,一碗湯都喝不下。

  戴西西沒辦法,只能把剩下的湯捧著,躲開近似昏迷的睡著的奶奶,慢慢的喝掉。

  她和辛未的聊天變少了,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傳染給祂,只經常靜靜的坐著,床上是睡著的奶奶,凳子旁是冷眼旁觀的神明。

  午後,戴西西需要出門,帶上紙筆裝進背包,臨行前說。

  「辛未,能麻煩你……如果家裡、奶奶有什麼事的話,可以告訴我一下嗎?」

  神明語氣奇異的問。

  「……這是願望嗎?」

  「不,」她說,「這是請求。」

  「……和願望有什麼區別?」

  「請求是你可以拒絕的……不,願望你也可以拒絕。」

  她想了想,又道。

  「但……對你來說,可能請求和願望是一樣的吧……」

  她輕輕摸了摸辛未的花瓣,笑了一下。

  「沒關系,當我沒說過吧,我出門了,會盡快回來。」

  在她遠去的背影中,辛未微不可查的頓了頓。

  為什麼……

  戴西西去了房管所和街道辦,又走了幾家房屋中介,問清楚賣房的程序和手續,記在筆記本上,准備去一趟老師家裡借電腦,查查哪家房屋中介賣得比較快。

  回來時,奶奶竟然醒著,盯著天花板好像在發呆。

  「奶奶,」她語氣輕快放下背包,「今天吃鹵牛肉哦。」

  奶奶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看著她。

  戴西西洗干淨手把牛肉撕成小塊。

  「……其實不能吃啦,但你可以嘴裡嚼一下再吐出來……嘗個味道……」

  一直喝湯真的會喝膩……偶爾也要換換口味。

  奶奶的眼睛渾濁,被她費力的扶起來,吃了幾口,又把肉吐到她手裡。

  「嗯……」她虛弱的喘著氣說,「很好吃……」

  戴西西蹭著她蒼白的頭發。

  「那你等我一會,我去打水過來,給你擦背。」

  有這麼幾天,奶奶像是突然好了起來,能和她正常的說話。

  「你……剛剛去哪裡了?」

  「我去問賣房子的事,」她幫奶奶翻身,臥床久的病人容易長褥瘡,拿毛巾輕輕擦拭,「明天我再去問問,我們租房子的話,你喜歡什麼樣子的?一樓?會不會比較潮濕?但是一樓就能種你喜歡的花花草草……在公園附近住可以嗎?」

  「……不用租。」

  奶奶費力的說。

  「嗯?」

  戴西西沒聽清。

  奶奶喘了一會,又說:「好、好……我家西西,說什麼都好……」

  「我都可以的,要看你喜歡什麼?」

  奶奶的頭擱在她肩頭,很輕,有那麼一段時間,只能聽見她輕微的呼吸聲。

  戴西西忍了一會,把淚意壓回去,仔細繼續著自己手上的動作。

  沒過多久,奶奶又開始痛了,她已經沒什麼力氣,連痛呼都是又輕又低的,冷汗很快浸出來。

  戴西西趕緊翻出止痛藥,就水喂她喝下,很快藥效起了,奶奶又沉沉睡過去。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慢慢的呼吸著,雙手捂著臉上仰,幾分鐘後,收拾好心情,把臉盆放回洗臉池。

  辛未看著她到客廳,拆下台式電視,搬到人類老者的房間。

  戴西西將電視線路比照著接好,好險沒發生什麼奇怪的意外。

  這樣,白天她偶爾出去買菜辦事的時候,奶奶就能看電視了。

  然後計算最近的支出和後天買藥的錢,再把作業做完,這時候大概就十一點過了。

  她不敢在自己房間睡,怕奶奶晚上叫她聽不見,於是在奶奶房間的地板上鋪著棉被打地鋪。

  辛未被她放在地板的床頭上。

  「……你還好嗎?」

  顧忌著在休息的奶奶,戴西西悄聲問。

  「你最近看起來不太開心……是因為我嗎?」

  花沒有否認。

  戴西西想了一下。

  「我最近有點忙……沒辦法一直陪你聊天,等奶奶稍微好一些,我們一起陪她出去散步,你也可以曬曬太陽,可以嗎?」

  那個人類老者不可能好起來了。

  辛未想,但不知為何,祂沒有說出來。

  戴西西以為祂同意了,便笑了一下,像一道虛弱的流星,一閃即逝。

  「辛未,」她的聲音放得很小很輕,空蕩蕩散開,「我有點怕。」

  有那麼一刻,祂甚至以為她馬上就要許願了。

  但她只是深深的……急促的呼吸著,一語不發,小指勾著人類老者的床單一角,仿佛從那單薄的布料上能汲取到力量。

  辛未感到些微的焦躁。

  為什麼,祂想,為什麼還不向祂許願?

  她並非表面的平靜,偶爾會聽到躲在被子裡的泣音。

  那些對她而言龐大的壓力……每一項每一項,明明只要告訴祂,都會輕而易舉的被解決。

  但她仍然……一再的否定。

  「你有什麼願望?」

  祂忍不住再次問她。

  「……」

  她不說話。

  神明重復:「無論什麼。」

  ——無論什麼。這是神明的偉力,亦是祂的決心。

  任何能讓她重新快樂起來的願望,都將實現,只要她許下。

  神諭在萬籟俱靜的夜晚,伴隨著月光落到渺小的人類身上。

  戴西西輕微的笑了笑。

  「……沒有哦。」

  一如以往無數次的回答,她安撫的碰了碰焦慮不安的神明。

  「我沒有需要你來實現的願望。」

  辛未……不知湧蕩在心中的是何種情感。

  這星球的所有人——除她以外的任何人,都有數不盡的願望等待著祂的降臨。

  乃至於這顆星球外,多如繁星般的他族祈求神明漫不經心的一瞥。

  這所有等待奇跡的他族、擁有無窮無盡欲/望的他族中。

  偏偏沒有她。

  無論多少次,她的回答都是一樣。

  無所不能的神明不被她所需要。

  也就因此——

  ……祂沒有留在她身邊的必要了。

  思及此的這刻,辛未猶如擁有觸感的人類,受到了某種疼痛的攻擊。

  ……

  純白色的、毫無瑕疵的花朵,在第二天,從戴西西的家中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更新之後,明天我會統一將全文的口口改掉,大家如果想重溫的話,後天再來比較好,那時候審核應該過了。

  以及,改文似乎需要月石,如果有願意包養貧窮作者的大佬,資助不管多少都可以的月石的話,感激不盡>///<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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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四章

  戴西西醒來後,沒有發現辛未。

  那株奇跡般的純白花朵在哪兒都找尋不到。

  她翻遍了床頭沙發、衣櫃陽台、小區的院子和樓道……只有空空的塑料花瓶留在她的枕邊。

  花瓶上有她粘的花邊和畫上的小裙子,以及奶奶寫的「漂亮的花」的字。

  獨獨花失去了蹤跡。

  她捧著花瓶,在敞開的陽台裡坐著等了一晚又一晚,月亮升了起來,太陽升了起來,安靜的夜裡偶爾有貓叫。

  離家的神明再未出現。

  於是戴西西知道,她失去了自己單方面的朋友。

  如同出現時那般毫無征兆,神明的消失也突如其來。

  她將花瓶裡的水倒干,花瓶小心的收藏在櫃子裡,到了給奶奶做午飯的時間,她煮著粥,不斷攪拌,小火讓粥面咕嚕咕嚕輕輕沸騰。

  「啪。」

  一滴水落在粥裡,戴西西右手拿著勺子,左手放下鹽罐,袖子擦了擦眼睛。

  「啪、啪。」

  眼淚接連不斷的落下,她怕弄髒粥,忙後退一步,勺子上粘稠的米汁滴到地面,她抽出一張紙,蹲下去仔細擦干淨。

  擦著擦著,她終於忍不住抽噎起來,怕奶奶聽見擔心,將頭埋進膝蓋裡。

  「嗚……」

  她把抽泣聲藏在胸腔裡,死死憋住,肩膀不住顫抖。

  「沒事……沒事……」

  她對自己說。

  「只是……」

  「沒和你道別,有點……遺憾。」

  她曾經的擔憂成了真,想要與神明做朋友的人類,過於傲慢。

  或許在神明看來,他們相處過的時間僅僅一瞬,毫無留念。

  她擦干淨眼淚,重新站起來,對著空氣道別,也像是在心裡,將自己與祂的偶然緣分小心的結束。

  「……再見啦。」

  花總是又冷漠、又無聊的模樣,令她不由自主的擔心,在這十多年的時間,她盡所能的讓祂感到快樂。

  偶爾……非常偶爾的時候,或許是她的錯覺。

  當他們一起聆聽雨聲,彷如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個……在那時,辛未並不是不喜歡的。

  所以……

  「希望你能夠找到自己的快樂。」

  無論是雨天、或者陽光燦爛的日子、或者群山繚霧的清晨、或者粼粼波光的湖面……

  人們踏在石街上的響聲、蘋果散發的香氣、某個人擁抱時的溫度、黃昏的火燒雲……

  這世間一切美好的事物,當祂看到時,不再毫無動容。

  希望神明能夠擁有人類一般的歡欣。

  不需要實現她的願望,這十多年來的陪伴,已經是足夠令她心滿意足的奇跡。

  所以——

  「再見……我的奇跡。」

  ……

  ……

  ……

  她盛起粥,放冷後喂給人類老者。

  花瓶被放在櫃子裡,上面泛舊的筆跡顯得些微模糊。

  ……她哭了。

  ……

  辛未沉默著、安靜的隱藏著。

  在她所不知曉之處,神明注視著她。

  本應消失的神明,不知為何,無法離開這座星球。

  仿佛被細若游絲的蜘蛛線纏繞住般,祂被這微小卻堅韌的絲線牢牢牽絆,動彈不得。

  漂浮在狹小無比的房間中,祂隱著身軀,注視她的一舉一動。

  ……

  暑假即將結束。

  明天之後,戴西西就要升上高二,為了照顧老人,准備暫時休學。

  奶奶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差,瘦到連戴西西也能抱起她。

  一天當中,她清醒的時候或許只有一兩個小時,幾乎吃不了飯。

  戴西西擔心得不得了,想著今天去學校請假之後,帶她到醫院住院,輸營養液……或者再讓醫生看看。

  她握著奶奶的手,怔怔的想,癌症怎麼會這麼痛,痛得活下去都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奶奶,」她將臉靠在奶奶枯瘦的手背上,「我一會出門去學校,很快就回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奶奶今天竟然稍微有些力氣了,用力的回握她,含糊不清的說。

  「沒……」

  戴西西只感到握著她的手力氣輕輕。

  「我明天去把房子賣掉……然後住院,好不好?不用擔心錢,還剩一些,應該夠堅持到賣了房子,從醫院出來後,我們去租有小花園的地方吧,最好一進門就有床,這樣你方便出去散步……」

  奶奶像是搖頭一般,虛弱的說。

  「……好……」

  戴西西衝她露出一個笑,背上書包。

  「西……」

  奶奶喊住她。

  「什麼?」

  「……水……」

  「你想喝水嗎?我去倒。」

  「……不。」

  戴西西趴在奶奶床頭,聽了好一會才聽清,奶奶想要一盆水放在旁邊,過一會出汗了洗臉。

  戴西西一時有點奇怪,馬上九月,天氣確實很熱,但奶奶生病之後,身體很虛,總是怕冷,應該不容易出汗才是……

  是冷汗嗎?

  這樣想著,她打了一盆熱水放到奶奶的床旁,塑料臉盆上搭著毛巾。

  「熱水我放在這裡了,奶奶,你洗臉的時候慢點,小心摔哦。」

  她摸摸奶奶的頭發,幫她梳順。

  「那我准備走了,很快回來,你等等我。」

  奶奶睜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看她。

  她的視線已經很模糊了,像是有陰鷙蒙在她的眼膜上一樣,但她看戴西西的樣子那麼專注,就像是和從前的很多年一樣,看她最疼愛的孫女。

  「嗯……」奶奶模模糊糊的說,「你,最乖……了,又聽話、又……懂事,最……喜歡……」

  戴西西有點不好意思,又很開心。

  「嗯,我知道,奶奶也是我最喜歡的奶奶。」

  奶奶似乎笑了一下,依稀有些健康時的精神模樣。

  「你……去吧,」她費力的揮手,「去吧……好孩子……」

  戴西西出門前,最後看了奶奶一眼。哪怕看不清,她也盯著孫女的背影,直到房門輕輕關上。

  並未過多久,在辛未的視野中,人類老者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

  然後顫顫巍巍的、費力的撐起上半身,手顫抖著拖過塑料臉盆,一些水晃晃蕩蕩的撲出來。

  「西西……」

  她含糊的念叨著孫女的名字。

  水盆中的水慢慢平靜下來。

  辛未聽見了她的聲音。

  穿過空曠的房子、穿過她極瘦弱的身軀,願望抵達了神明的心中。

  她乞求著死亡。

  在人類老者的小時候,曾經歷過戰亂和飢荒,在逃荒的路上,她和家裡人走散,被旁人收留,嫁了一個男人。

  後來男人意外死了,兒子也不孝順,動輒打罵她和兒媳,有一天,竟然想打他的女兒。

  兒媳為了保護女兒,錯手殺了兒子,自己自殺。

  於是這個家裡只剩她和孫女相依為命。

  她沒什麼錢,也沒讀過書,年輕時候在工廠上班,後來工廠改制,她沒要買斷錢,每個月還是領著微薄的退休金。

  旁人都說,她的命太苦了,這一輩子都不容易,老了還得這個耗錢的病,家裡都要散光錢了。

  但她覺得,她的命不苦,她的孫女特別乖。

  西西是個多好的孩子啊……又聰明又懂事,孝順她,逗她開心,從來不讓她頭疼。

  從那麼小的時候……只有她的膝蓋那麼一點,長到現在可以照顧她……

  是她不好,不爭氣,她家西西明明應該過上更好的日子。

  甚至寧願賣了房子給她治病。

  病有什麼好治的,她已經這把年紀,送走了自己所有的親人,只剩了西西一個。

  但是房子不行,那是她能給孫女留下的唯一的東西。

  「我的……西西……」

  她把孫女的名字含在嘴裡,發著抖將頭埋進盛滿水的塑料臉盆裡。

  窗外的陽光粼粼落在她枯瘦佝僂的背脊上。

  ……

  神明沒有阻止她。

  那是人類老者自己的願望,祂不會去阻止自己實現心願的他族。

  ……

  三個小時後,戴西西回家了。

  扁扁的、老式防盜門的鑰匙插到鎖眼,轉動,打開。

  陽光從陽台落進來。

  她踩著光芒,將背包放下,換上拖鞋。

  「奶奶,我回來了……你還在睡嗎?」最後一句話放得很輕。

  無人回應。

  這本應是很平常的事情,奶奶有時候會睡過去,並非什麼特別的。

  然而此時此刻,連呼吸也聽不見的近似死寂的空氣,讓她突然感到不安。

  她甚至來不及關門,有些茫然的發著抖……慢慢的、像是怕驚動什麼一樣,踏進房間。

  「……奶奶?」

  她輕聲問。

  房間裡靜止畫般的場景,通過視網膜,傳遞到大腦中。

  而她無法理解。

  「……奶……奶?」

  她只會重復著喊她。無人回應。

  有那麼一會,她的身體完全失去了力氣,腦子模模糊糊,依稀判斷著……胸膛沒有起伏,呼吸應該,已經停止了。

  大約是憑借著本能,她向床邊走去,把奶奶抱下來。

  在最炎熱的夏季,奶奶的身軀冰冷,臉上全是水,花白的頭發一縷一縷黏在青白的頭顱上。

  戴西西的大腦一片空白,抱著她的上半身跌坐在地,打翻了水盆,已經變涼的水撲了她們一身,她一動也動不了。

  她就那樣抱著奶奶,從蟬鳴熱鬧的中午直到靜謐的夜晚,再到天亮。

  天亮了以後,奶奶還是沒有睜開眼睛,沒有翻身,她才隱隱約約的意識到。

  ……奶奶確已死了。

  這個念頭宛如彗星重重的擊中她。

  在明亮的、孤曠的晨光中,她怔怔的落下淚來。

  她一度哭得險些暈死過去,死者的身體太冰冷了,令她恐懼,可她不敢放手。

  到後來,是鄰居聽見了她的哭聲,急忙進屋來報了警,有人拖開她,將她接到沙發上,她才與死者分離。

  好多人圍著她安慰,好多人把奶奶抱上床,用被子掩著,有人打電話,很快車邊來接走了奶奶。

  她什麼都不懂,後來是社區的工作人員幫她一應的事情,訂殯儀館、燒紙錢、給老人換衣……

  靈柩從跪著的她頭頂抬過,屍骨燒成灰,捧著那小小的盒子,打著黑傘埋入和爺爺合葬的墳裡,窄窄的石頭墳,又冷又冰,怎麼也捂不熱。

  他們又將她送回家,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對她說了好多話,她沒能聽進去,大人們各自都有事,最後陸續也都走了。

  她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熱水暖暖的,她的心裡一片冰涼。

  她突然的,並不感到傷心,也非痛苦,像是被削斷手指後,痛覺尚未反應,眼淚便先流了出來。

  她默默坐著哭了一會兒,等了一會兒,沒人出現,對她說「哎呀我的西西,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了,奶奶去教訓他」,一邊來哄她。

  沒有人牽著她的手散步,和她一起吃飯,讓她撒嬌。

  沒有人抱著她一起入睡,幫她扇開蚊子,開家長會……

  已經……不會有人毫無條件毫無保留的愛她了。

  她漸漸的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在這世上,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痛苦的、哀切的悲哭著。

  這份巨大的痛苦甚至傳染給了空曠房間中的神明,祂不懂這樣的情感,只想讓她停止悲泣。

  哭聲仿佛令祂也感到被撕裂般的痛楚。

  窗外下起了雨。

  一開始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的,傾盆瓢潑的大雨轟然落到地面,要將整座城市淹沒入海般的雨浪連綿不斷的傾倒。

  而她聽不見般,連暴雨也無法掩蓋她的哭聲。

  下雨了……下雨了,祂略略慌張的想,為什麼她還是如此痛苦?為什麼她還沒有快樂起來?

  怎樣才能停止?

  祂聽到了她心中重復的那句話。

  ——這世上,只剩她一個人了。

  ……什麼……意思?

  她想要這世上只剩她一個人嗎?這是她的願望嗎?

  盡管語氣與句式並非常用的祈願之句,但神明迫切的想要她停止悲鳴。

  ——如果……

  ——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無論什麼,我都會為你實現。

  初生的神明為了祂渺小的、重要的人類。

  接受這份祈願,回應了她。

  一瞬間,白色的光芒吞噬了神明在內的所有意識。

  除少女外的整個世界——

  迎來了末日。                           

  作者有話要說:

  辛未想要毀掉自己力量範圍內的所有世界,這一點是真的,但因為某些原因,只毀掉了地球,具體的後面的劇情會展開解釋。

  ·

  間章完。

  我最近寫文的習慣是寫完再放,卷一和間章都是這樣

  所以暫時停更,等寫完再恢復日更

  目前卷二沒寫多少,我寫文有點慢

  之後暫時不上線了,評論可能等復更了再回復大家

  感謝看到這裡的每一位,感謝評論追更和灌營養液的每一位,謝謝你們的留言和收藏,能夠相遇真的很高興,希望你們有快樂的每一天,也希望接下來的故事能繼續和你們一起度過,我們明年再見=v=


卷一·番外

第72章 元旦番外

  「震驚!四皇革命軍結盟竟是因為她?!」

  「那個一腳踏三條船的女人!!」

  「解密賭神的一百個細節!!」

  「教你如何致富三千億!!」

  「從賭神身世深扒偉大航路的恨海情天!!!」

  男人回味了一下標題,「嘖嘖」兩聲後繼續大聲朗讀。

  「『大事件』後,眾所周知,四皇中紅發與白胡子結盟革命軍,賭神希爾德——她已放棄舊日身份,現官方更名為此——以一己之力整合大海上的最強勢力,其威懾與隨之而來的恐懼在世界範圍內掀起狂風巨浪,那之後有多少國家與地區紛紛獨立,天龍人顏面掃地到何種地步,世界政府的威嚴降低到有史以來的最低,世界各處燃起的烽火令筆者不得不謹慎著筆,以免偏頗。

  賭神自出海以來的種種計劃,早已表明此人心機之深沉難測,手段之決絕狠辣,當今難有人比肩,關於『大事件』已有諸多學者進行分析,筆者不再贅述,今日我們探討的,是世界政府嚴防死守無人可知哪怕四皇也只聽得些許風聲的史上最大秘聞!!!」

  路過的淺金發女性緩緩在腦子裡敲了一個問號。

  「海賊王哥爾·D·羅傑之子、最強四皇白胡子二隊長、賞金七億八千萬——波特卡斯·D·艾斯!革命軍總長、聯合數十個國家共同抵御世界政府、賞金七億六千萬——薩博!草帽海賊船船長、革命軍首領蒙奇·D·龍之子、賞金六億——蒙奇·D·路飛!!」

  「新時代最強三兄弟,皆被魔性之女希爾德納入裙下!數不盡的金錢、強者的崇拜、頂尖武力的護衛!傳說看到她的笑容即能得到巨大財富的幸運女神!!」

  「——賭神希爾德如何征服三大巨頭的絕密檔案!!

  胡扯日報在此向您全程解密!!!」

  「啪啪啪啪啪啪。」

  讀報的男人停下來鼓掌。

  一群人圍得水泄不通發出劇烈的爆笑。

  「噗……」

  「哈哈哈哈哈哈!!!」

  「靠這什麼玩意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的是誰?!這說的是誰?!!我tm眼淚都要笑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不行了誰扶我一下哈哈哈哈哈哈老板完全成了玩弄感情的人渣啊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魔性之女!!!真想知道老板聽到以後的反應啊哈哈哈哈哈!」

  「老板頂多『哦』一聲根本不可能有別的反應啦噗!!」

  「不是說摸一下老板的手就能發財嗎?」

  「進化成笑一下才發財啊?!」

  「這難度怎麼還帶提升的?」

  「放著我來!!!」

  「等等,」坐在正中央的男人道,「還沒完,重點在最後。」

  「……綜上,白環商行傾力贊助!傳說化為現實的一天!」

  「12月30日至12月31日,格布鄰島誠邀世界共享財富!盛大宴會璀璨舉行!賭神希爾德、賭神希爾德,讓她笑出來的人將贏得十億貝利!當場兌換!!」

  「新的一年!新的快樂!!!」

  「你還在等什麼?十億貝利就在格布鄰!就在格布鄰!!」

  「一·笑·十·億!!!!!!!」

  「轟——」

  宛如武器庫爆炸的巨大聲浪從笑得滿地打滾的人群中散開,快活的氣氛出現人傳人現像。

  「這、這什麼奇怪的宣傳語哈哈哈哈哈哈!!!」

  「在十億付出去之前就已經先笑死了好嘛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卡爾納你要不要出去躲幾天啊噗!」

  「打廣告之前你和老板商量了嗎?被揍了我可不管你哦!」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笑得好痛!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男人懶洋洋的揮揮手。

  「老板知不知道沒關系,反正她也不會對外人笑,如果是對熟人笑更好,說兩句好話,把現金換成等價的商品,既能打廣告又能清庫存,安心安心。」

  「哈哈哈哈真有你的卡爾納!」

  「要是白胡子讓老板笑出來了你可別哭啊!」

  「賴四皇的賬這種事我們可不敢!」

  「可以讓老板去做啦哈哈、哈……哈……呃。」

  「呃…………………………」

  「那、…………」

  「……那個。」

  「我們……」

  「還有事……」

  「先、先走了……!!……!」

  人群突然可疑的全員轉身逃跑,速度快到身後有什麼怪物在追,場地立刻空了出來。

  卡爾納湧出不祥的預感,慢慢回身。

  一笑十億的賭神正面無表情站在他身後。

  「……」

  「……」

  卡爾納險些從椅子上滾下去。

  敢坑四皇的他飛快做好心理建設,扶正身體若無其事的抬手打招呼。

  「這不是老板嗎好久不見哈哈哈哈……什麼時候回來的?」

  「……半小時前。」

  聽聞自己被賣了十億的戴西西心情有點復雜,謔自己還挺值錢的,又覺得除了海的女兒這種超不吉利的外號她還要再加一個一笑十億這種意味不明的外號……!

  「卡爾納先生……沒有別的什麼想對我說嗎?」

  卡爾納先發制人,一手撐桌面一手扶膝蓋,胖胖的啤酒肚理直氣壯的彈了彈。

  「世界政府和海軍……」

  戴西西剛聽他開個頭就心虛自覺的規規矩矩正坐。

  「這陣子對商行的航線嚴防死守,關稅卡得極嚴,各地的商店不斷傳來被找麻煩的消息,損失慘重,下月馬上要給四皇分成,但賬上的錢完全不夠。」

  「嘟嘟嘟」嘴炮機關槍猛烈發射反守為攻。

  「為營業額直線下降利潤朝不保夕生存艱難險阻的商行打廣告引流量促旅游,我的做法不對嗎,老板?」

  「沒有,」戴西西秒答,老實的低頭,「……拜托您了。」

  卡爾納滿意的叮囑。

  「那兩天你就坐在島上的觀展台上等別人來挑戰你就行,不可以笑哦,哪怕是你姘頭來了。」

  「……我沒有姘頭。」觀展台都算了,只有這件事她必須堅持!

  卡爾納理都不理她,再次強調。

  「三個姘頭誰都不行哈,尤其是最小的那個,一定要抗住他的撒嬌!否則別說換成等價的商品,你肯定會直接把全部現金給他的!」

  「……」這、這恐怕很困難,世界上不存在能抵抗路飛的人!

  不過路飛已經進入了新世界,應該不會來四海……吧?

  在距離新年還有一個月的時候,為換取巨額利潤,戴西西把自己打包賣給白環商行,價值十億。

  跨年前夕,格布鄰迎來堪稱今年最大的客流量。

  衝著賭神來的、衝著喝酒來的、衝著十億來的、對希爾德有暗戳戳心思的……齊聚一堂,摩拳擦掌。

  「噢噢噢噢賭神希爾德!!你給我等著吧哈哈哈!」

  「十億是我的!我的!」

  「啊啊啊啊啊希爾德大人向我這裡看來了!」

  「喂別暈過去啊!」

  「閃開閃開我要打敗賭神!!誰都不准攔我!!」

  「今天世界政府要是敢對希爾德動手就是和十億過不去!!全部弄死!!」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戴西西:「……」

  面對眼前人群洶湧澎湃數量上萬並且還在源源不斷增加的挑戰者,罪魁禍首卡爾納拿起擴音器——他帶去參加大事件的那個,紀念價值極高現在拿去拍賣起拍價能有七百萬——衝全場吆喝。

  「秩序、請大家保持秩序!一笑十億活動每人只能挑戰一次,報名費五十貝利,左邊排隊,挑戰完畢後請向右邊離場,全島今明兩日酒水八折,住宿七折!特產店有賭神希爾德照片集,六折!六折!!!再重復一遍,請大家保持秩序……」

  「哇啊啊啊啊!」

  爆發出了興奮的尖叫。

  戴西西???的望向卡爾納。

  等等、照片集是個什麼鬼她怎麼不知道?!

  卡爾納百忙之中給了她一個「我們現在經營困難什麼賺錢的方式都得試全商行的照片集都有只是老板你的賣得最好而已別糾結了!」的眼神。

  戴西西:「……」

  行吧。

  第一個上來的是黑發小哥,把筷子插在鼻孔和下嘴唇做鬼臉,周圍爆笑,看在黑發的份上,戴西西對他微微頷首。

  K.O!

  一秒結束下一個!

  顫巍巍的老人拿出揣摩多次精心准備的笑話配上恰到好處的肢體活動,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期待的看她。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

  卡爾納冷酷無情:「下一個。」

  肌肉壯漢大步奔上來。

  「笑話什麼的隨便,賭神,和我對決吧!!!」

  戴西西神色鎮定的拿出骰子。

  一局K.O!

  壯漢淚奔。

  「下一個。」

  雙眼發亮的年輕女孩衝上來,一語不發,握住她的手使勁搖晃了幾下,心滿意足的蹦跳著走了。

  戴西西:「……?」

  「下一個。」

  難攻不破的堡壘讓挑戰者鎩羽而歸,露天廣場上的氣氛熱鬧得像是在音樂震耳欲聾的封閉酒吧。

  「希爾德小姐!」這次是長相帥氣的年輕小伙,視死如歸的大喝道,「我我我我我我——我喜歡你!」

  殺氣。

  猛烈冰冷的殺意自他背後席卷而來,小伙大口呼吸平復緊張。

  戴西西:「謝謝您,新年快樂。」

  小伙捧著心髒一邊抽泣一邊幸福的離開了。

  來自於大眾的殺意斷電般,「還能這麼搞?」的想著,告白的人數突然上升!

  「希、希爾德……你人還不錯!哈、哈哈哈哈哈沒、沒別的意思!」

  「謝謝,您表演的雜技也很厲害。」

  「嘿——哈!看我的這個!」

  「對不起這位先生,您之前是不是已經挑戰過了?手腕上有被水標記過的痕跡。」

  「……切!」

  「是、是活的希爾德嗎?」

  「是活的沒錯。」

  「不受歡迎該怎麼辦啊嗚嗚嗚嗚……」

  「……?」思考片刻後,「……做自己就可以?與外表相比,靈魂的模樣難以顯露,相處一段時間後,大家會發現與您的外表同樣美麗的靈魂的。現在在我面前的您,非常的耀眼。」

  「……」愣愣的打了個哭嗝。

  「請,這朵水玫瑰一年內都不會凋零,下次見面時,如果您能露出像此刻的笑臉,我會很榮幸。新年快樂。」

  臉頰通紅的跑掉了。

  卡爾納在旁邊欲言又止。

  老板你再這樣下去,姘頭的名單上又會繼續增加名字了!

  「來和我賭一把!!!」

  「單。」

  「嘖果然輸了啊!」

  「哎呀哎呀小姑娘,你覺得西瓜好吃還是菠蘿好吃?」

  「……西瓜?」

  「好嘞餐後水果就是它了!」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老婆和別的女人跑了嗚嗚嗚嗚我該怎麼辦……」

  「……啊這……」

  出現莫名其妙的問題就算了有一陣子甚至變成了心理咨詢排解……!

  第一天在極其奇怪的氛圍中落幕,沒人能完成「讓賭神笑一下」的目標,不如說,挑戰者的鬥志被詭異的激起了!

  「沒有十億也無所謂!一定要讓她笑出來!」

  像是打倒關底BOSS般,第二天的人更多了,整個格布鄰島爆滿,甚至向周邊的三四個島嶼擴寬旅游路線,人來人往笑聲迭起。

  為了大家能專心投入到游玩中而不是蹲守在觀展台水泄不通就等著看她什麼時候笑,卡爾納連夜搬了十個影像電話蟲360度無死角全島直播。

  「……」

  把戴西西重新按回觀展台的是卡爾納,堪稱目前商行最強的管理者把昨天的流水單往她面前一放,她沉默片刻後,毅然地抬起頭迎接新一天的挑戰。

  大家給的實在太多了……!不就是全島直播嗎上次還是全球直播呢!

  這天的挑戰者中迎來了她意想不到的人。

  卷卷眉毛的山治大清早轉著圈圈奔到她面前。

  「可愛的lady,這是北海特產鮮橘牛肉特別烤制的燴飯,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閃閃發光的山治先生瀟灑一甩頭發,在她pikapika的視線中紳士的退開。

  「……」

  卡爾納在旁邊驚險的呼出一口氣。

  還好那個金毛卷卷眉走得快,老板差一秒就要感動的笑了!

  不等等,那個是草帽海賊團的成員吧?老板好像念叨過……他們不是在新世界嗎?!

  他的疑問在一小時後得到解答。

  接連收到無數的笑話攻擊已經心如止水非常平靜的老板,遭遇了目前最危險的挑戰!

  草帽海賊船船長、革命軍首領蒙奇·D·龍之子、賞金六億——蒙奇·D·路飛。

  撐著腦袋笑嘻嘻看自家老板。

  戴西西驚訝後拿過一包零食順手撕開包裝袋。

  「怎麼在這裡?」

  被她投喂肉脯的路飛指指身後,含含糊糊道:「娜美啦,看到報紙上的廣告,做夢都在喊『十億!』的讓我們一定要從海底通道趕過來參加。」

  「……」是娜美小姐會做的事呢!

  「然後然後,她讓我和你說,」

  路飛湊過來像玩游戲一樣,露出和通緝令上一模一樣的笑臉。

  「茜茜,我喜歡你。」

  戴西西被無形的子彈「砰」一下擊中心髒。

  危,卡爾納,危!!!

  在老板即將慈愛的笑出之前,卡爾納瘋狂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戴西西立刻條件反射的收斂一切表情:「……」

  路飛從她手上叼走肉脯,又露出一個滿足的笑臉。

  她……她感到心髒的劇烈跳動!

  看見推在面前開開心心的誰能忍住啊!這什麼魔鬼考驗!!!

  一邊是呼吸急促快犯心梗的卡爾納,一邊是樂天派路飛,左右為難最後她只能說。

  「……十億,是嗎。明天過後,我們去黃金城玩,然後給你十億……可以嗎?」

  「哎哎黃金城?好玩嗎?大家一起?」重點完全不在十億上的路飛眼睛閃閃發光。

  定下主意的她點點頭。

  「嗯,我們一起,有很多游戲項目。」

  順便這次之後徹底搞掉黃金城好了,她最近的武力值應該夠了,不知道上次救出被關在那裡的奴隸們後黃金城有沒有重操舊業。

  「好耶!!!我去告訴伙伴們!!」路飛開心的雙手高舉著跑開,「娜美、娜美我跟你說,茜茜她明天……」

  聲音一路遠去,卡爾納呼出一口氣,沒安心多久再次迎來新的敵人!

  聯合數十個國家共同抵御世界政府、賞金七億六千萬的革命軍總長一手搭在桌上,歪頭對她微笑。

  「喲,希爾德。」

  卡爾納審視的看了他一眼,覺得他構不成威脅,正想移開視線,又心道這家伙好歹也算是老板的姘頭,還是得觀察觀察。

  「薩博君,是路過嗎?」戴西西倒了一杯水遞給他,有些疑惑,記得薩博最近應該在東海那邊搞草藥基地建設來著?

  薩博按著帽檐,他的發色比戴西西的更耀眼些,暖色的陽光下,從帽子裡漏出的金發反射著炫目的光芒。

  「過來打個招呼,艾斯說你這兒要搞宴會,我們就來啦。」和兄弟用革命軍留在白胡子那兒的電話蟲聯系後跑來湊熱鬧的薩博說,「晚點一起喝酒嗎?」

  「我這裡大概十點結束,不過路飛在,您可以先和他們喝。」

  「好,那一會見啦。」

  身形修長的青年站起,將位置讓給後面的挑戰者,衝她笑著揮揮手。

  卡爾納嚴格判斷著——沒問題,不會笑,雖然神情柔和了很多。

  「下一個——」

  「下一個——」

  「再下一位——」

  在夜晚快要來臨時,與其說是挑戰,感覺更多的人是看一眼傳說中的賭神,經過兩天的(離奇謠言加工後的)腥風血雨,大家對十億已經不抱什麼希望。

  「……輪到我了嗎?」

  這次是很溫柔的女性的聲音,沒過一會,有著圓圓的臉龐的中年女性坐了下來。

  她稍稍有些發福,淺紅色的長發披在肩頭,戴西西一時覺得她有些眼熟,但並不敢確定,昨天和今天大約有上萬人從她眼前經過。

  「嗯……我沒有笑話可說呢。」女性不好意思的微微笑了笑,「只是想來看看您。」

  戴西西表示沒問題,她對這個已經很熟悉了,被看了整整兩天,心情毫無波瀾。

  每位挑戰者有一分鐘的時間,女性什麼也沒做,正如她所說,只是安靜的坐在她面前,仔細看著她,仿佛這樣就滿足了。

  「知道您現在快樂平安就好。」

  很快時間就到了,她站起來,朝她笑著道別。

  「——謝謝您。」

  在她面前的孩子比起十年前長大了很多,不再是曾經被人誤解憎恨的模樣。很多人圍著她,親密的、快樂的。

  她正准備轉身離開,便聽見身後的孩子說。

  「也很感謝您,新年快樂,——」

  一個名字從熱鬧的集市中流淌,在閃爍著燈光的空氣裡落入耳中。

  是她曾經身為侍女長時的名字,還記得啊。

  她忍不住微笑,一邊想著,哎呀,這樣高興的日子可不能哭呢。

  ……

  ……

  ……

  晚上十點,格布鄰島一笑十億活動正式結束,賭神希爾德斬落數萬挑戰者,贏得最終的勝利!

  考慮如何延續今天的活動熱度,明天再搞一個五億挑戰,為了跨年而連續加班半個月的卡爾納總算放過戴西西,自己捶著腰准備回家。

  一路上卡爾納遇見了很多人,工作的伙伴、有過交易的同行、釀酒的店主、咯咯笑的孩童……

  回去泡個澡早點睡吧。他痛苦的想,一點也不想猝死。

  雖說被世界政府進行經濟制裁,但也有不少人從世界各地趕來加入革命軍和商行,也算是因禍得福,減輕了他不少的壓力。

  這陣子忙完……再把工作分一分,應該能勉強過上朝八晚六的日子了……

  現在和以前有不一樣,以前當奴隸的時候,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命的,畢竟除了命以外一無所有。現在嘛……明天要干的活、吵吵鬧鬧的朋友、未使用的休假、想要見到的嶄新的世界。

  多了很多以前想像不到的東西。

  命的分量變重了啊。他搖搖晃晃的打哈欠,……也不壞。

  格布鄰島為了慶祝跨年會放絢麗的籠罩整座島嶼的大型煙花,因此,雖然時間很晚了,但島上仍然人來人往,走到哪兒都是人群,偶爾會在身旁響起高興的歡笑聲。

  戴西西感受了一下薩博和路飛的位置,離得很近,張開「視野」看到艾斯也和他們一起,她有些費力的穿過人群,在幢幢燈影下行進。

  水指引她到達的地方是一間酒館,推門進去,熱烈的氣氛撲面而來,裡面坐滿了人,認識的不認識的。

  先見到她的是羅賓,長腿美女幫她拉了一根凳子,坐下後店主給她端來一杯果汁,靠著吧台坐在地上的路飛一把抓住她的杯子。

  「搶到啦哈哈哈哈哈呃噗!」

  他被一口塞進的果汁嗆到,苦著臉轉手把杯子塞給薩博。

  「嗚哇好難受咳、……」

  薩博嘗了一口,一邊拍著路飛的背。

  「這個好甜……」

  「甜嗎?」艾斯有些半醉了,接過杯子也試了試,「還行吧,這個程度的茜茜能喝——給。」

  最後杯子被轉了一圈後回到了她手上。

  「……」

  戴西西盯著杯子心道一會就把它收藏起來!

  站在吧台上的喬巴和羅賓玩手指舞,門外似乎經過追著索隆跑還念叨著什麼的山治,再向外看,幾乎都是不認識的人,她索性坐到三兄弟旁邊聽他們聊天。

  他們喝了不少的酒,酒瓶擺了一地。

  「所以說那家燒烤店真的超難吃的!」

  「偉大航路最好吃的店果然是在香波地島上吧!」

  「想吃!」雙手舉起。

  「想吃!!」又舉了一個。

  「啊不過茜茜說明天要去黃金城,一起嗎?」

  「什麼?我才知道!去!」

  「去!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玩賽車和、嗝……擲骰子……」

  「為什麼突然去那裡啊?」

  「因為娜美輸了,嘶這個酒好辣,不好喝。」

  「娜美?你的航海士?」

  「輸什麼了?」

  三個喝得滿臉通紅的兄弟口齒不清,路飛手一撈過旁邊默算今天營業額的戴西西,腦袋親密的蹭著她的肩膀道。

  「我跟茜茜說喜歡她,她沒有笑。」

  薩博舉著酒瓶暈暈沉沉思考狀,重點完全偏移。

  「什麼居然沒有對你笑……是不是生病了?」

  艾斯眉頭一皺,湊上來直直盯著她的眼睛,明明自己都是一副看不清周遭的模樣,居然還硬撐著聚焦視線。

  「額頭……好冷,不對,是因為我的溫度太高了……嗯那就……茜茜,」

  他的思維有點遲鈍,大腦跟不上本能的一動不動看她,臉頰酡紅,黑色的短發有幾縷黏在額頭上,讓人想把它拂開。

  「我喜歡你。」

  「……」現在時間是晚上近十二點,卡爾納也不在,沒問題,戴西西點點頭,「我也喜歡你。」

  她的神情沒什麼變化,艾斯卻仿佛滿意了般退開,又勾住薩博的肩膀。

  「沒生病——薩博薩博,喜歡!」

  戴西西心道艾斯絕對是喝醉了,以他平時的性格才不會大咧咧說這種會覺得害羞的詞。

  薩博一舉酒杯,超大聲。

  「喜歡艾斯!!和路飛!!」

  路飛開開心心和薩博碰杯。

  「艾斯薩博!還有茜茜!」

  戴西西聽見周圍的人竊竊私語。

  「快看四人修羅場!」

  才不是!沒有哪個修羅場會這麼平靜好嗎!

  今天這事要是傳出去ASL在她的姘頭名單上就下不去了!

  戴西西正想解釋,便見周圍的人欲蓋彌彰的紛紛轉頭吹口哨,飛快散開。

  路飛一瓶啤酒塞進她懷裡。

  「喝酒!」

  「酒!」艾斯大著舌頭重復。

  「砰!」薩博模仿著瓶塞射出的聲音,三個人露出一模一樣的笑臉。

  ……算了。

  她舉起啤酒。

  「鐺——鐺——」

  跨年的鐘聲在此刻響起,門外的煙花「轟咻」的炸開,像是巨大的花朵籠罩整座島嶼,大家紛紛站起來跑到街上。

  「哇!」

  「煙花真好看啊。」

  薩博和路飛蹲在酒館門口,頭靠著頭傻乎乎的笑著仰頭望天。

  斑斕的彩花絢麗的點燃絲絨般的黑夜,人群隨著小小的炸音發出聲音,喜悅歡快的節日氣氛像是把他們包裹在溫暖的雲朵中,輕飄飄的令人眩暈的幸福。

  「「——新年快樂!!!」」

  大家一起大聲祝賀,對認識的不認識的人歡呼,臉上洋溢著笑容。

  身旁的艾斯笑得趴在戴西西的肩頭。

  人群衝散了薩博和路飛,艾斯找了幾圈沒找到人。

  他原地轉了一會,心血來潮拉住戴西西爬上酒館頂層,離煙花又近了一些距離,在絢爛明亮的煙花下,他大笑著。

  「茜茜!」

  「什麼?」

  煙花和人群的聲音很響,他們不得不互相在震耳欲聾的氣氛中大喊。

  艾斯站在煙花下,萬千的燈火煙花作為背景,此刻全都模糊了,倒映在戴西西眼睛裡的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你這家伙,我、路飛薩博、還有……我們大家!」他喝醉了般沒什麼邏輯的,混亂又快樂的說,「全部人都覺得——」

  燃起的巨大篝火搖曳的焰光讓他的笑臉像是灼熱的太陽。

  「我們——能遇見你真是太好啦!」

  有那麼一會,戴西西無法出聲,人群煙火與喧鬧的熱烈的氣氛仿佛一瞬遠去,只留她一人在原地無端端的感到了目眩神迷。

  像是被酒精終於擊倒了般,他「呼啊」的一下躺在地上,全然不顧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令人心髒發緊的話。

  戴西西沒來得及緩一會,就被他拽住腳踝拉下一起躺在天台上。

  從這個視角看著天空,就像煙花在瞳孔中直接點燃,連帶著自己全身的血液沸騰著,歌唱著。

  就這樣舒舒服服躺著的艾斯,在伙伴幾不可聞的安穩呼吸中,手肘被碰了一下。

  「艾斯。」

  注視著他的人,眼睛亮得仿佛漫天的煙火都落了進去。

  「……什麼?」

  酒精一定是侵蝕了他的神經,艾斯迷迷糊糊的想,不然,為什麼他現在覺得茜茜特別的可愛——像他最喜歡的烤肉那樣可愛。

  「生日快樂!」

  在所有人慶祝新年的此刻,他收到了第一份祝賀。

  「我也是,」她大聲說,「能遇見大家,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錯覺吧。

  說出這句話的茜茜,聲音輕微的不穩著。

  艾斯遲鈍的偏了偏頭,笑了一下。

  「茜茜,」他拍拍她的發頂,「……我啊。」

  「……」

  「現在覺得,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並不壞,還不錯。」

  「……」

  「嗯不對……應該是說……那個詞是什麼來著?」酒勁上頭,他有些弄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是那個嗎?唔……大概是吧?」

  「……」

  「謝謝大家……對我的厚愛……?」

  戴西西睜大了眼,屏住呼吸。

  艾斯不好意思的用手背粗魯蹭過鼻尖,酒氣彌漫了天空下的這塊小小角落。

  「……你也好,路飛也好,現在薩博也在我身邊……」

  「……」

  「老爹、爺爺……達旦……所有的同伴,呼……」

  他的笑臉是她最喜歡的、無憂無慮又一往無前的直率。

  「我不會再問『被生下來……真的好嗎』……這種事。」

  戴西西目不轉睛的、無法移開視線的宛如凝固般望著他。

  他側頭與她對視。

  「我啊,終於想要活下去了!」

  無數次質問自己生存的人在告訴她,想要活下去。

  艾斯酒意醺然的大笑。

  「這下你能放心了吧?不要再擔心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所以……嗯,所以你……要記得……什麼來著?」

  他皺著臉,費力的想要說的話。

  戴西西把他額頭汗濕的黑發拂開,安靜的等著。

  「……啊!是這個!」

  他突然恍然大悟的點點頭,使勁拍她的手臂。

  酒氣被微風送來,籠罩了她身周的空間。

  話語和爆炸的煙火聲一同落入她的耳中。

  ——「你出生在這世上,真好啊!」

  煙花還在放,熱鬧得像是所有的快樂都從宇宙落入人間。

  世界存在著——好好的存在著,沒有被她劇烈的心跳毀掉。

  而他看著她,醉醺醺的,笑意盎然的。

  「所以你要記得,和我們一起活下去啊……!」

  人群在口哨聲和起哄聲中互相起舞。

  血液在耳膜劇烈的鼓動,他灼熱的體溫順著空氣侵入血肉骨頭。

  心髒蜷縮發緊,像是被什麼緊緊綁住墜落。

  她慢慢的、無法控制的,挪過去,將頭輕輕依在他的肩膀處。

  宛如火焰從相貼的地方點燃蔓延。

  歡呼和煙花、大笑和海洋、慶典上張燈結彩的長巷妝點島嶼。

  「新年快樂!!!」

  「身體健康!!」

  「搞掉世界政府!」

  「賺大錢!」

  人們還在下方胡亂的道賀,哈哈大笑,輕快的喜悅溢滿整片天空。

  這是有她喜歡的人們存在的世界。

  在極致美麗璀璨的星辰煙火下,她笑了。

  ——「嗯!」                           

  作者有話要說:

  卷二在寫了在寫了,因為大綱推翻全部重寫,還在磨劇情(估計又要爆字數orz

  目前考慮的是全文寫完再放出來還是寫完一卷放一卷(。

  難得新年搞個艾斯生賀

  一開頭的標題黨部分來源「霖」這位姐妹的留言謝謝謝謝

  ·

  卡爾納必須慶幸艾斯沒參加活動

  Dxx的照片集威爾弗雷德買了嗎——買了(嘆氣

  ·

  「謝謝大家對我的厚愛」是艾斯在頂上之戰時的遺言(

  我個人覺得原著裡艾斯對自己的生存有懷疑主要是兩點:

  1.海賊王之子,被詛咒著長大

  2.薩博因這個被天龍人統治的世界而死

  現在覺得活下去也不錯是因為:

  1.身邊有個心很大的前天龍人

  2.薩博沒死,大家正在齊心協力搞死天龍人

  ·

  我永遠喜歡ASL!!!!

  ·

  等卷二寫完這篇估計會撤下,等全文完了再統一放到番外集裡

  感謝還在看的大家!!!元旦快樂(ゴ ̄3 ̄)ゴ

  ·

  最後送一個明哥線腦洞,回復「 最愛三文魚沙律」這位姑娘時想到的,海賊其實要寫的話還能寫很多,明哥線要開也還能搞個十幾萬字但這好歹是綜漫,得給其他世界出場的機會hhh

  如果走明哥劇情:

  和dxx的相性差到見面必打架,明哥會覺得這家伙很強但是個白痴,明明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居然舍棄了;dxx會覺得和混沌惡果然相處不來,算是博愛的她少見會不喜歡的類型(勉強有唯一性和獨特性那種感覺?雖然是負面意味的233)。然後雙方又因為商行的擴張和革命的推進無法避免的有超多接觸機會),雖然能夠理解對方的想法但完全不會接受,一條直線最遠的兩端,鏡子內外側絕對不會相容的影像。(夾在中間的羅感到了胃痛

  感覺寫下去也會挺有趣的哈哈哈哈哈,大家可以隨意腦補或者搞同人(遞筆

  ·

  感謝在2020-11-14 19:29:12~2020-12-30 11:18:2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47520831 418瓶;仙人球球 282瓶;凜 100瓶;Eve 76瓶;=v= 56瓶;竹笙新月似當年、飛鴻影下、天上有山 50瓶;viola 49瓶;孤鬼 43瓶;小伊 42瓶;希遠不想吃玉米 40瓶;怪化貓 39瓶;曲雲青、不知 30瓶;爬坑坑 27瓶;煦 26瓶;烏漆麻黑倆眼珠子、御然天黯 25瓶;公子世無雙、木宜 21瓶;小九、不想更新只想看文、南陵、seei、恨別離、半夏、仙人掌、銀桑俺嫁、蜂鳥、東沽、睡神622 20瓶;由加 16瓶;長安 15瓶;銀蛋蛋 13瓶;橙子澄城 12瓶;ling、風來花開 11瓶;奶油電飯鍋、36202756、月木夏江、貓奴、許一世傾心、南康白起、西婭、百合、哈特菲利亞緋血、小小、我的大大今天加更、幾木木木木、譯文、懶癌晚期、霧橘、糖糖蒸蒸、取名失格、hurrry 10瓶;緋菜菜、三曙 8瓶;罕秾、陸露路 5瓶;38370884、帽子是本體 4瓶;妖怪三三 3瓶;夏目的貓、隨心 2瓶;向挖坑勢力低頭.jpg、笑小言、朱砂蔻、拾柒的月亮、□□一枝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卷二·與病嬌的鬥智鬥勇

第73章 第一章

  「就是這裡。」

  一只大約有成人手臂長的白色狐狸在距離屋宅數十米前停了下來,額頭上紅色的花紋在暗色的搖曳燭火下顯得近似於血。

  戴西西聽見它的語氣是一種幽魂般的飄忽,聲音還挺萌,但配合當下陰沉沉的氛圍……

  「根據規定,您就職000076號本丸的審神者,一應刀劍都已在內等候,認主儀式的操作在入職手冊第24頁。」

  戴西西順手提了提破舊的二手登山背包,裡面裝著培訓筆記和巨厚的資料本。

  「如有問題,請您按照前期的新任審神者培訓內容進行應對。」

  「好的。」

  「認主儀式後,請等候時之政府通知下一步工作。」

  「好的。」

  「……」

  「……」

  他們面面相覷,一人一狐在高大寂靜的牆外石階上大眼看小眼。

  「……」

  「……」

  沉默、沉默。

  沉默的空氣裡仿佛具現化出無數小小的「?」。

  戴西西等了一會,發現狐之助停在原地不動,稍稍有些茫然。

  沒了?

  ……不和她一起進去嗎?

  入職培訓裡不是說,狐之助會和審神者一起進入到本丸嗎?手把手教她怎麼鍛刀和刀裝、第一次遠征和認認路認認刃再選一把初始刀之類的?她培訓時還挺認真的……應該沒弄錯?

  雖然或許不需要選初始刀,但不帶她去鍛刀室和天守閣嗎?

  ……還是說這個本丸號稱阿偉亂葬崗(等等)死了八個審神者她大概率是第九個索性不管她了?

  戴西西又站了站,確定狐之助沒有送她進去的意思,便向它頷首道別。

  「我知道了,謝謝您帶我過來。」她說,「狐之助先生,回程路上請慢走。」

  聽到這句話後,原本轉身躍下台階的狐之助停了下來。

  「進入本丸後……」

  小小的狐狸蹲坐在石階上,自下而上仰起下頜,獸瞳直凌凌看來。

  「請不要揭下符咒,不要告知真名,不要信任任何一名刀劍……祝您平安卸任。」

  審神者通常每三年就可卸任,對於一座十年內死了八個審神者的本丸而言……這是多麼不祥而又實用的祝福啊!

  戴西西面色鄭重。

  「我會注意的,非常感謝您。」

  白色的狐狸「唆」的隱沒草叢。

  此時她停留在半山的位置,牛仔褲在清晨的森林裡微微浸著霧氣。

  本丸離她不遠,她踏上石階,一邊走一邊想。

  不能揭下符咒和告知真名啊……是怕被神隱嗎?

  神隱的概念在入職手冊上的說明有點含糊,只知道目前偶有被神隱的審神者,要麼是虐待刀劍被弄死後找不到屍體,一問刀劍們就說其被神隱,要麼是太被刀劍喜愛,藏起來不讓他逃離自己的掌心。

  兩種情況都很極端呢……

  符咒,應該是指粘在臉上、遮得只露出眼睛的這張紙?

  她目前的身體是黑發黑眼,長相和多蘿茜婭有幾分相似——這點稍稍有些微妙,一個歐洲人一個亞洲人,人種都不一樣,居然長相上還能看出多蘿茜婭的影子……

  10454是懶得捏臉了嗎(。

  至於真名,入職手冊和入職培訓倒是都有說。

  真名通常是指出生時登記在政府官方記錄上的用名,如果有曾用名,那曾用名和現用名都具有相同效應。

  知道了真名,被刀劍神隱的難度會降低,再加上臉,神隱難度down x2。

  她現在的名字是遠山茜,出生時就登記在戶口本上,也就是說,不把遠山茜的名字說出去就行……?

  加上這張稍稍有些麻煩的臉,被符咒擋住了說不定還好些……

  但自我介紹的時候,名字不能提,只稱呼代號——希爾德——也不露臉……

  怎麼說呢,從外表上就散發著完全不能信任的氣息呢,自己。

  這次的身體父母皆亡,年齡十五,上個月被時之政府招聘,半個月的崗前培訓後,成功入職000076號本丸。

  話說這個年紀就上班,是非法雇佣童工吧?時之政府該好好學學勞動法了!放在白環商行是會被拉去繳納罰款並沒收違法所得的!

  ……革命軍倒是經常從小朋友抓起,手把手帶著培養一起干偉大的革命事業。

  這座本丸位於山腰下側,爬石階大約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山被削平了一半,平地立著看起來很寬闊的院子,大約是森林植被眾多的原因,從外側看,房屋顯得古舊而陰氣沉沉,大面積的藤蔓攀附牆角向上,某種發舊的黑色液體呈噴灑狀浸入到牆面。

  戴西西仔細辨認了一下,約莫是多年前的血跡。

  據說大部分的本丸位於時空縫隙中,偶爾有些年限長的能在荒山僻野裡定居,000076號本丸應該是後者。

  此時是早上九點四十,她敲了敲門。

  「您好,請問有人嗎?」

  四周安靜到只能聽見些許鳥鳴,遠處的溪流汩汩而過,風摩挲著樹葉,沒有人聲。

  她等了一會,再次敲門。

  「您好,我是新就職的審神者,請問有人在嗎?」

  門內毫無聲響。

  腳步聲、清晨洗漱做飯的人煙氣、互相交談的碎音……全都沒有,整座房屋宛如死寂。

  直接進去會不會有些不禮貌?

  但入職文件上又要求今天之內報到……

  她再次敲門等候片刻,無人回應,便輕輕推開門,盡量放大音量,使附近都能聽見她的聲音。

  「不好意思,我進來了。」

  門在她的力道下艱澀的打開,似乎長久未使用,沉重又刺耳的「嘎吱」作響。

  這聲音回蕩在山林間寂靜的空氣中,驚得鳥叫都停了片刻。

  戴西西稍稍停了停,過了好一會也沒有誰出來查看情況,於是小心的探進去。

  一進門,及膝蓋的雜草淹沒了她的小腿,些微鳥鳴回蕩在安靜的院子裡。

  小徑兩側種著紫陽花,間或有蒲公英頑強的從花叢中探出頭,再遠一些,右側的庭院停著一灣死水般靜謐的池塘,再旁邊是數十米高的櫻花樹。

  她順著布滿灰塵的走廊繞了一圈,空無一人。

  應當住著刀劍的房間裡散落著破舊的布料,偶爾幾間留著小小的玩偶,碎裂的花瓶瓷片和斷垣落在中心,蜘蛛網遍結房梁,地板上殘存的干涸血跡隨處可見。

  整座本丸靜謐、空曠、傷痕累累……

  並且,有種殘存的戰意凜然的凶暴殺氣。

  ……怎麼說呢,這種時候能確切的感受到狐之助先生的祝福真是非常實用啊。

  她先把背包放到天守閣裡,一路上也沒有發現一把刀劍的身影,或許是距離上一任審神者的間隔時間較長——有一兩年?——沒有了靈力的支撐,刀劍們都沉睡了?

  她稍稍思考片刻,准備先進行認主儀式。

  刀劍亂舞她以前玩過,肝起來太累了,同時要肝隔壁f○o的她很快放棄了這群男人,奔向既有男又有女還有無性別雙性別和性別「?」「朕」「其他」「自由自在」的迦勒底。

  這次的世界,按照10454給的大綱,應該是屬於子世界中的某個平行世界分支。

  宰了八個審神者的黑暗本丸,因為某種原因,不斷地葬送時之政府指派的新任審神者,這裡成為令人聞之色變的刑場,直到其中的刀劍全部暗墮,時之政府派人刀解,徹底封存本丸。

  照這個大綱而言,毀掉原先的世界線……怎麼說呢,感覺操作上很曖昧。

  似乎只要放著不管,她一直活到超過刀劍們預定的暗墮時間,也能算偏離原劇情?

  或者如果遵循毀滅世界=偏離原劇情的方針,在刀劍們暗墮之前統統碎刀似乎也能行得通……

  又或者是阻止暗墮,讓他們感受到審神者春天般的關懷,停止謀殺審神者的行為,重新成為兢兢業業打敗溯行軍的社畜之類?

  如果是這個結局,約莫最後會變成櫻花樹下刀劍們圍著審神者(大概率不是她)賞花喝酒的大團圓CG。

  看起來似乎比上個世界要搞掉一個政府的革命行為輕松一點。

  畢竟在one p○ece裡,她可是直到「大事件」後八年才總算是勉勉強強掀翻世界政府和天龍人,完成毀滅進度線。

  ……不知道艾斯和路飛現在在哪兒,白胡子的身體還好嗎,卡爾納的加班應該會稍稍少一些了吧?離開前她盡量把所有的工作和事宜都安排妥當了……

  然後說著自己一個人要去全球旅游,悄悄把能收集到的生命卡都藏起來,被發現了艾斯肯定會氣得跳腳……

  ……

  她走到櫻花樹下,閉了閉眼,收斂內心的懷念。

  好了,回想一下……入職培訓裡說,刀劍與其說是認主,不如說是認靈力。

  通常新的本丸是由狐之助帶領審神者挑選初始刀,然後每鍛一把刀,喚醒的靈力由審神者本人提供就行。

  像她這樣的九手本丸,在院子裡的櫻花樹裡注入足夠的靈力,就能同時喚醒沉睡的刀劍。

  每個人的靈力如同指紋般,是獨一無二的,被印刻上靈力的刀劍在接收醒來那一刻,自動歸屬審神者。

  刀劍無法選擇主人,主人卻可以選擇是否碎刀。

  ……有種強買強賣包辦婚姻的感覺,還是逆後宮向。

  她實際上沒有靈力,畢竟只是真正的普通人類,10454將控水能力轉換成靈力來使用。

  在上個世界的控水能力可以順移之後的每個世界,意味著她不必再辛辛苦苦從頭升級。

  舉例來說,離開one p○ece時是lv68,經過這裡十五年的訓練,達到了lv70——和平年代也沒什麼能鍛煉能力的途徑——轉換成數值,假設總數是1000的話,使用控水能力花掉600,其余能轉換給靈力的還能剩400。

  她撫摸著樹干,將手掌貼上,緩慢的注入靈力。

  培訓手冊上說,櫻花樹作為整個本丸的靈力供應系統,在缺少審神者時,就像是空蕩蕩的蓄電池。

  要激活需要將蓄電池啟動,而大部分審神者無法支撐充滿蓄電池的靈力,因此,只需要注入大約蓄電池的一半即可。

  往往這會耗費掉審神者幾乎全部的靈力,凡是做完認主儀式的審神者通常會虛弱的休息半個月。

  直到櫻花樹的樹梢上開著花,就可以停止供應,那也意味著本丸已經存儲了能勉強運轉的基本靈力了。

  戴西西拿不准自己的靈力有多少,如果不夠,可能無法喚醒刀劍……

  難不成要每休息半個月注入一次,直到充好電嗎……?

  她這樣想著,在注入了大約十分之一的靈力時,感到手掌心粗糙的樹皮開始隱隱震動,仿佛無法承受過於龐大而溢出的靈力。

  「砰——」

  輕柔的炸聲響起。

  反季節的粉色櫻花頃刻間如同暴雨般轟得落下,劈頭蓋臉砸了她一身,幾乎將她深埋在花瓣海中。

  戴西西:「……」

  戴西西懵了一下。

  鋪天蓋地的櫻花瓣掩住了她的肩膀位置,以樹干為中心的花海鋪了極厚的宛如谷堆般的高度,整座本丸險些被爆落的花瓣所淹沒。

  她在腦子裡敲出一個「?」,同時抹了一把臉上的花瓣,面無表情從花海裡掙扎著爬出來。

  等等。

  等等。

  怎麼回事?

  怎麼就滿了?

  她只用了十分之一的靈力?

  換算成數值大概是100不到???

  別說是樹上開花她這都炸花了吧?!

  ……是樹壞掉了嗎???

  為了防止剛入職的第一天就損壞公物,她迅速摸出通訊器撥出號碼,「嘟嘟」兩聲後,接通了。

  「不好意思狐之助先生,才分開一會就聯系您……那個,樹炸花了。」她遲疑道,將目前發生的情況簡單說了一下。

  通訊器那頭的狐之助同樣懵住了。

  「……什麼?」

  它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從時之政府建立以來就沒聽過有哪個審神者炸花?

  絕大多數審神者別說充滿電根本連供給一半的靈力都做不到,擁有這種程度靈力的審神者為什麼要扔到000076號本丸送死???

  戴西西等著它的回復,有些不安的拔/出腿,費力挪到被廊柱擋住花海而稍微能落腳的走廊。

  「那個……」長久沒等到狐之助的回應,她開始計算自己的存款,「抱歉,如果樹被我毀壞了的話,我會照價賠償的,請問,這樣一株櫻花樹需要多少錢呢?」

  過了好一會,通訊器那頭傳來狐之助的聲音。

  「花開了?」

  「……開了。」

  開得還挺旺盛……

  不如說,旺盛過頭了……!

  「樹沒有枯萎?」

  戴西西仔細觀察了一下櫻花樹。

  「沒有。」

  那頭的狐之助冷淡的回復。

  「不需要賠償。」

  然後單方面掛掉了通訊。

  戴西西還沒來得及說「謝謝」和「再見」,就聽到機械的忙音「嘟嘟」響起。

  她呼出一口氣,放心了。

  樹沒壞就好,還在擔心以她目前的存款而言,除了吃飯和養刀以外,根本沒有多余的錢賠償……

  但是……這些花該怎麼辦……

  掃干淨嗎?掃出來堆到哪裡?掃帚又在哪裡?

  她捻起一枚花瓣,柔軟的花在她白色的手指下,像是發著光,而後色澤逐漸變淺,幾秒後消散了。

  鋪滿院子的花海宛如融化的雪一般,高度緩緩下落,夏季的風吹起飄揚的花瓣,整個建築一時之間搖曳著粉色的花瓣。

  庭院兩側的紫陽花漸次顯露出來,白色的蒲公英與粉色的花瓣飄蕩在半空,又落到一團團的紫陽花上。

  天空碧藍,上空半遮的屋檐外是高遠的青天,各類鮮艷的色澤在短短的片刻湧入視線,連雛鳥仿佛都為這片幻夢中的場景而婉轉幼嫩的輕叫。

  戴西西站在走廊上,迎面的風帶著櫻花拂過她的發梢衣角。

  在她的背後,突兀地,冰冷的殺意一瞬襲來。

  她怔了怔,輕輕回身。

  「錚——」

  鋒利的刀刃危險的擦過脖頸釘上廊柱。

  漆黑的、被不詳氣息纏繞的少年握著刀柄,微微矮身,以刃口抵著她薄薄的皮膚,鮮紅的血液蜿蜒流下一縷,浸入衣領。

  「……新來的審神者?」

  他露出一個宛如刀鋒般的笑容,握刀的手緊了一分,語調奇異。

  「想好遺言了嗎?」

  「……」

  戴西西微微偏頭看他,傷口因這個動作而順著刀刃滴血。

  她被夾在少年與廊柱之間,尖銳刺骨的殺氣籠罩了這塊小小的區域。

  再遠些,或許是她注入了靈力的原因,能感到拐角長廊與房內四散帶著她靈力的刀劍們,注視著她的方向。

  如果是成長於和平年代的普通少女,此刻遇到這樣的情形,或已發著抖癱在地上——不,早在片刻前,應該就被刀刃貫穿脖頸,倒在血泊裡。

  不過,現在在這裡的是戴西西。

  經歷過「大事件」、被十萬海軍精銳包圍處刑、直面過四皇三將殺意與霸氣的她,對眼前這種區區小場面,從容鎮定,絲毫不慌。

  不好意思,狐之助先生,大概要浪費您的好意了。

  這樣想著,她抬起右手,在飄揚的花海中,揭下臉上的符咒。

  蒼白的臉露出了。

  「初次見面,我是從今天起就職000076號本丸的審神者。」

  在緩緩降下的花瓣海中,她的聲音平穩安和。

  「真名遠山茜,請大家多多指教。」

  面前的刀睜大了眼,目不轉睛看著她,如同被定住身形般,動彈不得。

  風於此刻輕柔而過,揚起的花瓣落滿定格般的走廊。                           

  作者有話要說:

  經歷過op的dxx已經不是才從新手村出來的菜鳥了,武力值上她能享受從未有過的碾壓快/感

  本來想寫全員病嬌監/禁play什麼的,但想了想,她這種性格的,加上強無敵的武力,病不病嬌毫無意義啊???

  於是推翻大綱全部重來(。

  ·

  其實卷二還沒寫完,本來一月的時候寫得差不多了結果接下去迎來地獄般的修羅場忙到腳不沾地,還差五六章但說好了春節前放就春節前放……!

  大家好久不見!感謝還在看得每一位!評論來不及回了我稍後挨個回復謝謝謝謝!

  春節快樂!o(*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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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4章 第二章

  在下意識屏住的呼吸聲與花瓣揚落的空氣中,戴西西等待著。

  她對別人初次看見這張臉然後呆住這個事情已經很習慣了,並默默在心裡數數。

  一、二、三……

  沒超過五下,面前的少年很快回神,刀刃抽/出,陽光反射的刺眼光芒一閃掠過視野。

  寒涼的刀刃利索向她的心髒直直捅來!

  戴西西側身,踏前一步,右手握住少年的手腕,左手握住刀柄,她的掌心中覆蓋著薄薄的水膜,力氣等同於八十頭大像,只是固定一把遍體鱗傷的刀劍,顯得非常容易。

  少年驚懼的飛快抬頭,眼睜睜看著她將自己的刀從手中取出,再重新插/回刀鞘。

  「抱歉。」

  他聽見她平靜的說。

  「我答應了別人,要盡量活下去,所以不能讓您們殺死我——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談一下呢?」

  無人應答,沉寂的寒意隨著復數的刀刃出鞘的聲音蔓延開。

  為了表達自己並沒有惡意,她退了幾步落到院中,踩在花瓣及膝的微微浸潤的泥土上。

  陽光從她身後斜斜照射,前方的殘破屋檐遮住走廊,只有石階上閃爍著光暈,走廊深處不見日光,陰影裡立著數名刀劍。

  黑色的蜿蜒氣息籠罩了大半的人,整條長廊不再是起先靜謐的模樣,灰與黑侵蝕著空氣,盤踞大片陰影。

  連鳥鳴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

  戴西西望著他們,每一把刀都以冷漠的視線注視她,仿佛在看某種令人生厭、或者即將消失的障礙。

  在看到她輕巧的制住少年後,他們的手不約而同的搭在腰間的刀柄上,冷冷與她對峙著。

  她有些想打招呼,但瘴氣遮住了大部分刀劍的臉,只能從依稀露出的外衣和覆蓋著黑色紋路的臉龐上辨認,站在最前方對她動手的少年——那個紅圍巾——大概是加州清光。

  ……大概。

  而其余的刀劍,依靠入職培訓中記住的資料,勉強能對號入座,考慮到大家都沒做自我介紹,她也擔心認錯人,便先頷首致意。

  「很抱歉,打擾各位的休息……從今天起,我就職這座本丸,真名和面容都已告知,想要神隱我的話,什麼時候都可以。」

  她有禮貌的說完這句話後,突然感到一陣涼意。

  面前的刀劍們臉色更難看了,審視她片刻。

  挑釁麼?

  她想接著說什麼,卻見一片刀光揮來。

  銳利的刀鋒自陰影的廊角突奔,如同一道閃電,直直抵著她的咽喉處!

  她不躲不閃,本想讓水膜覆上脖頸,但揮來的刀光極利極猛,如果正面撞上,刀刃很有可能斷裂。於是她伸出手,輕輕握住襲來的刀刃。

  就像肆虐的暴風雨於一瞬靜止,爆發的火山突兀熄滅——刀光不可思議的停在她纖瘦的掌心中。

  驚駭如氣息般無聲無息縈繞刀劍的身周。

  戴西西仔細看著手中的刀刃。

  大約是打刀、或者太刀——這兩者的區別不是很明顯,至少對她而言難以分清——刀身上布滿缺口,瘴氣順著刀柄纏上刀尖,在靠近刀莖的部位有一道極深的裂痕,看上去像是稍稍用一點外力就能折斷。

  戴西西放開刀刃,右轉避開劈頭而來的大太刀,短刀見勢,矮身靈巧的直刺,被她按住手腕,下一瞬,復數的刀光如花瓣般包裹,將她圍得密不透風,鮮血即將在刀刃下四濺——!

  「錚——」

  輕微的顫動聲震鳴空氣。

  刀光在她的頭頂停住,仿佛有什麼堅固的絲線牢牢纏住身軀,凝固刀身,令他們動彈不得。

  大太刀高大的身軀像是一窄城牆般擋住陽光,落下的影子完全遮住她。

  她松開短刀,將他扶正避免衝倒,然後從刀劍的包圍中側身慢慢挪出來。

  除了包圍圈中沒來得及動作的短刀,其余刀劍都被她用控水固定住了,黑氣「轟」的一下暴怒般湧出。

  殺意重得像是身處墳場,令花瓣都凝上寒冰般感到某種咆哮的憤怒和陰郁。

  仿佛一旦她放松壓制,哪怕拼上碎刀,他們也會用斷刃割下她的腦袋。

  戴西西低頭思考了一下,(以一種在刀劍耳中深不可測的邪惡語氣)道歉。

  「不好意思,或許會有些疼,我會克制力度的。」

  「鐺——」

  面前的數道人形眨眼便消失,破舊的兵器接連不斷砸上柔軟的泥土,發出鈍響。

  「啊……!」

  一聲極輕極淺的驚促在她身側響起。

  戴西西聞聲望去。

  仿佛發現自己的失誤,灰白色的衣角一閃而過,藏進走廊的轉角。

  她收回視線,撿起一把兩把三把……總共八把刀劍,都很重。

  這具身體比不上多蘿茜婭的強度,不如說,非常的弱,鍛煉多年,從走幾步就會喘氣勉強進步到能跑八百米不脫力癱倒。

  ……武力值全點在控水能力上了。

  她順著培訓手冊上的教學內容,向鍛刀室的位置走去,八把刀劍被水團托住跟著。

  以此同時,身後響起了細小的腳步聲和猶豫的殺意。

  戴西西並未在意,繞過灰塵遍布的走廊,踏進鍛刀室。

  鍛刀室的木門缺了大塊,像是被利器砍下般,光滑的斷面上爬過受驚的蜘蛛,室內潮濕而布滿蛛網,灰塵厚得能揉面團。

  刀匠靜靜立在破舊的木櫃旁。

  刀匠和櫻花樹一樣,完全依靠審神者的靈力運轉,木制的身軀在方才被注滿了靈力而全身嶄新,四肢變得人類般靈活,只是眼神木然,一動不動。

  她上下看了看,卷起水龍卷裡裡外外迅速的簡單清掃一遍,然後蹲在木櫃前清點資源。

  刀匠是類似式神的生物,大約只到她的大腿那麼高,所使用的木櫃也較矮,一行四格,分別裝著木炭、玉鋼、冷卻材和砥石。

  她將刀劍輕放在桌上,拿起其中一把短刀,彎腰遞給刀匠。

  「您好,能麻煩您把這把短刀……」

  「刷」地一道寒光突刺而來!

  戴西西面色不改,側身避開,握住刺殺者細細的手腕,繼續道。

  「……修復好,請問資源夠嗎?」

  刺殺者一個旋身,左腿猛地上踢,鞋尖正對她握著短刀的手掌。

  她舉著短刀,神色平靜。

  「嗚……!」

  下一秒,刺殺者發現自己仿佛身處水泥地中,空氣重得令他動彈不得。

  刀匠看也沒看不斷掙扎的刺殺者,呆呆點頭,接過短刀,放入爐中,「叮叮咚咚的」錘煉修復。

  玉鋼一類的資源各減少1000。

  是因為短刀的修復耗材固定1000,每次都會花費這個數字?還是不同的刀與不同的傷勢,所需的耗材量不同?

  如果沒有資源……她記得是要出陣、或者購買對吧?

  鍛刀室裡的資源或許勉勉強強可以修復完現存的刀劍們,但之後如果再有傷勢的話,就必須要補充了……

  她一邊想著如何取得資源,一邊放下刺殺者。

  刺殺者的身高大約在她的腹部上方,白色的頭發遮住右邊眼睛,露出的左眼眼瞳是金色,正不安畏縮的極力向後躲,似乎又顧忌她會對其他刀劍下手,而沒有完全藏起。

  「請放心,」她解開空氣中的束縛,「只是拜托刀匠先生幫忙修復裂開的地方。」

  被放開的刺殺者急急後仰,腳跟蹌踉的倒退幾步,在門口停了下來,鼓足勇氣,一旦她對刀劍有其他的心思,拼了命也要阻止她般,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

  房間內刀匠「咚鐺」敲擊刀身的清脆聲持續著。

  戴西西放下剩下的刀劍,一並托付給刀匠修復,回想起先前進門時看到的灰塵,站直准備離開鍛刀室。

  刺殺者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反射性按住刀柄。

  戴西西看向他,像對受驚的小鳥、或者幼貓那種脆弱的生物般,放輕聲音。

  「我現在准備去打掃衛生,請問,本丸內的房間有什麼我不可以進入的嗎?」

  刺殺者懵了一下,慌亂搖頭。

  「那有什麼是我不可以觸碰的嗎?例如大家的私人物品一類。」

  他想了想,似乎不願在這種事情上忤逆能壓制全部刀劍的審神者,慢慢搖頭。

  「好的,」她說,「那大家的東西我都不動,只清理房間裡的灰塵——您身上有些傷口,如果願意的話,稍後可以讓刀匠先生也為您修復嗎?」

  被說了敬語。

  刺殺者的白色頭發像小老虎般炸毛發梢倏地翹起,搖搖頭。

  她小心的繞過他,踏出房間。

  「那我先離開了,您自便。」

  身後似乎一直跟隨著奇怪的試探目光。

  在前往審神者入住的天守閣的路上,戴西西梳理了一下自己目前掌握的信息。

  000076號本丸現存九把刀劍,在建立初期,曾達到六十四的數量,但因不斷的更換審神者,碎刀數遠遠超過現存數。

  方才刺殺她的五虎退,是上上任審神者的遺留,似乎是在某次活動中被贈予,沒來得及碎刀,上上任審神者便已死了。

  除卻五虎退,這座本丸從第二任審神者開始,幾乎再也沒有增加過刀劍,不斷的被損耗。

  原本她想要與他們交流,但似乎有些困難。

  比起曾經的非確定物終點站,這裡更加封閉排外,這種凶暴的殺意和對外人的不信任無法簡單的用言語化解。

  她一邊思考,一邊操縱小型水龍卷清洗被單,水流全自動打掃房間,老鼠媽媽和蜘蛛媽媽帶著自家孩子忙不停跌四處逃跑,血跡稍稍有些麻煩,花了些力氣清理。

  很多房間裡除了被單枕頭一類,還有一些散落的擺飾,看起來像是被碎刀的刀劍的遺物,戴西西沒有動它們的位置,留在原地讓清掃的水團避開。

  天守閣裡的東西沒什麼能用的,她的行李也很少,大部分是抄寫東西的本子。

  脖頸處的傷口已經愈合成一條細細的血線。

  大致打掃完本丸後,已經是兩三個小時以後了。

  她登上天守閣整理自己的衣服,把帶來的企鵝面具順手掛到牆上。

  回想手冊裡的說明,食物似乎是需要每座本丸自行購買。

  還好培訓期間時之政府發的有工資,否則她現在只能去森林裡打野味……這麼一想,好像也有二十多年沒和野牛群搏鬥過了。

  極輕微的、幾乎無聲無息的腳步由遠及近,踩在門口的木質地板上。

  她沒在意,繼續思考著。

  按照官方的說法,時之政府是一個招募審神者,通過他們使役刀劍付喪神,用以對抗時間溯行軍,避免歷史被改變的正義組織。

  聽起來有點像革命軍,培養新人用以達成偉大的目標,還給發工資。

  戴西西疊衣服的手頓了一下。

  ……等等。

  經營過大型跨國商行、曾為啟動資金打劫全球賭/場、在搞事業的同時支援革命軍、大部分時間都在頭疼沒錢問題的白環老板,突然覺得哪裡不對。

  要養大批審神者和刀劍、行政運營、昂貴的多功能通訊器、近一千座本丸和政府大樓的房屋養護、財大氣粗到甚至能給培訓期的審神者豐厚的工資……

  名義上稱作「政府」,但沒有國土和國民,也沒有農商工業。

  所以……

  「——唰!」

  門被猝不及防的拉開,閃電般身影突現眼前。

  一道寒光猛刺而來!

  戴西西陷在思考裡,後知後覺動了動手指。

  刀光停在她的脖頸前,拼盡全力也不能再近分毫。

  所以。她想。

  ……時之政府哪兒來的稅收?                           

  作者有話要說:

  卷二卷三應該都沒卷一結尾那種大場面,這卷dxx唯粉(捂臉)反饋有點虐,我個人沒啥感覺,但大家稍稍做一下准備吧

  本次劇情側重應該是對dxx性格的剖析,畢竟卷一的環境氛圍都很好,她本質的性格有些沒有表露出來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感覺到,她的屬性是中立善,不是秩序善(天龍人點了一個踩


第75章 第三章

  來者的身軀被固定在宛如玻璃罩的水型結界中,刀刃距離戴西西的身軀只有幾釐米。

  回過神的戴西西發現自己有些失禮,沒能第一時間回視對方的視線,於是抬頭望去,看向這位半天內試圖兩次弄死她的刀劍。

  少年人的身量,黑短發,不太高,披著做舊的淺蔥色外套,脖子上圍著紅色圍巾。

  「您是……大和守安定先生嗎?」

  來者並未回答,只冷冷的注視著她。

  看來是了。

  她確實記得查看過的資料裡,這座本丸的加州清光在第五任審神者就職時已被碎刀,因此先前看見那顯眼的紅圍巾時,還以為自己認錯了。

  修復後的刀劍褪去些許黑霧,露出大半的臉龐,不過身軀上依舊纏繞著暗墮的氣息。

  那種陰冷的、如同冰天雪地中被覆蓋鱗片的冷血蛇吐著信子靠近的血腥氣。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被固定住的刀劍嘶啞的低聲道。

  「……去……死。」

  「很抱歉,這個做不到,」她說,「我暫時還有一些需要完成的事情。」

  刀劍的眼珠轉也不轉,死氣沉沉的看她。

  戴西西稍稍等了一會,沒有回應,同時,身後藏在屋外矮窗下的短刀悄無聲息的撥出刀刃。

  這種氣氛……似乎無法有效的進行交流呢。

  這樣想著,她解除控水能力,大和守安定微不可查的怔了一瞬,戒備的輕微活動手腕,一副有機會就立刻再給她來一下的模樣。

  「請暫時休戰吧,在這個世界裡,我或許稍稍有些強,」她說,「大家在這樣的狀態下無法打敗、或者殺了我,接下去我會進行一些信息的收集,在那之前,請先保重自己。」

  大和守安定冷笑了一下。

  他的喉嚨仿佛曾長時間受過傷般,修復完好也未能令他改變發音習慣,低啞的嘶嘶道。

  「那之後,就能殺了你?」

  「您想殺了我嗎?」

  「啊。」

  「是因為我們之間有仇恨?或者我做了讓您不滿的事嗎?」

  他微微眯了眯眼,難以理解她的說法方式。

  「沒有。」

  「也就是說,是外部的原因麼。」她點點頭,「我還有一些想要做的事,大概需要半個月,很不好意思,能麻煩您們在那時候動手嗎……說不定那時會有其他的解決方法。」

  並非她的錯覺,聽見了這句話的大和守安定,確實拉開唇角笑了一下,聲音微微拖長低啞著道。

  「和那些沒關系,我只想要你的命。」

  「您、以及本丸的大家,或許很難做到。」

  「不試試怎麼知道?」

  「那麼……」

  她握了握掌心,確定自己能控制好力道。

  「您們請。」

  在這句話落下的同時,角落的短刀與大太刀向她揮來刀光。

  ……

  ……

  ……

  戴西西洗碗。

  戴西西掃地。

  戴西西抱棉被到庭院裡曬。

  從走廊、房間、廚房、地板下、房廊上、任何的角落……

  殺意無處不在,修復好的一把刀接一把刀衝上來試圖當場斬殺她,被她不大靈活的避開,並每次原地固定五分鐘。

  這種宛如被當成小精靈抓捕的pokemon活動從早上持續到下午,讓戴西西不由得疑惑,他們不累的嗎?

  隨即又想起,他們是刀劍,只要靈力足夠,甚至能不吃不喝不睡。

  午飯時,她到廚房裡看了看,比她的錢包還空,別說食物,連飲用水都得現燒。

  這種時候就會由衷慶幸自己能控水,渴了直接提純。

  灶台旁有一個又寬又高的木桌,如自動販賣機般,桌面上有各式物品的照片與相對應的價格,選擇後會從綁定的卡裡自動扣錢。

  這個身體弱,但不挑食,除了魚啥都吃,她隨便選了一份烤肉燴飯,三秒後,熱騰騰的便當盒憑空落在木桌上。

  戴西西:「……?!」

  ……好快?!

  這就是23世紀的高科技嗎!?!

  ……味道真不錯!雖然比不上山治先生但也差不了多少……食材美味!

  考慮到估計沒人想和她一起用餐,她一個人吃著,沒過一會,一把黑氣纏繞看不清臉的刀劍大步踏入廚房,與她正面相對。

  刀刃被猛地抽出架在她脖子上。

  吞下口中的飯,出於禮節,她放下筷子。

  「您好,請問您是來用午餐的嗎?」

  「……」

  沉默。用力,用力,手背隱隱鼓起青筋,刀刃無法靠近纖細的脖子絲毫。

  「不是麼?」

  「……」

  「或者,您是來用廚房的?」

  面前的刀收回刀刃,轉身就走。

  戴西西:「……」

  ……?就走了?

  大家都這麼不愛說話的?

  將便當盒吃完,洗干淨碗後,她寫了張條子貼在廚房門上,寫明自己卡上的余額,如果有誰餓了,可以直接點單。

  隨即繼續打掃衛生。

  期間不下四把刀從各個角度試圖暗殺她,均以失敗告終。

  大約不是她的錯覺,殺意與某種暗沉的物質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變得更加厚重,僅僅數把刀劍身周的黑氣幾乎籠罩半個天空。

  戴西西稍稍有些擔心他們的狀況。

  這種程度的黑氣沒問題嗎?再這樣下去會不會一口氣直接暗墮了?

  她停下曬衣服的腳步,輕輕向旁邊挪開,「轟!」的一下,大太刀狠狠砸在地面,掀起泥土掃至她眼睛。

  泥土和大太刀同時原地被按下暫停鍵般停住。

  繞過大太刀,她想,這個姿勢被固定,大概會有些不舒服。

  但擅自擺弄別人的動作也不太好……

  「麻煩您稍等一下。」

  她對大太刀說,迅速將剩下的衣服掛在水繩上,翻開隨身攜帶的培訓手冊,復習內容。

  嗯……上面寫著,暗墮是刀劍被污穢的情感或詛咒侵蝕的緩慢過程。

  暗墮會扭曲刀劍的精神,讓他們的思考方式完全偏向負面。

  舉例來說,如果有人送給他們糖,他們首先會懷疑是不是有毒,人們向他們大笑,他們會認為自己即將被傷害,想要得到什麼,率先思考用暴力奪得,討厭什麼,也會采取抹殺的方式動手。

  付喪神在誕生之初,立場偏向於善,對人類有天然的好感,但暗墮會污染他們的靈魂,將他們拉向漆黑的地獄,不止是身軀,同樣包括精神。

  要阻止刀劍暗墮,需要靈力和愛。

  靈力與墮入暗墮時所產生的咒力並不相容,靈力供給越多,咒力便相應的減退,雙方之間的比例大約是五比一,也就是說,假使刀劍體內有100點咒力,那麼需要500點靈力才能祛除咒力,阻止暗墮。

  至於愛嘛……

  大部分審神者的靈力都無法支撐完全祛除咒力的量,這種時候,能挽回陷入暗墮的刀劍的,只有審神者不離不棄的愛,去喚回迷霧中的刀劍,淨化被污染的內心,決不背棄、決不放手。

  愛是奇跡。

  盡管非常困難,暗墮通常是不可逆的狀態,但審神者最終或許能找回自己的刀劍。(ps.此種方法成功率為0.0000000000001%)

  戴西西對著手冊上那句「愛是奇跡」看了好半晌。

  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

  哪種愛?親情?友情?總不會限定是愛情吧?

  怎麼?要驅逐暗墮還得和自家刀劍談戀愛嗎?

  當個稱職的審神者這麼困難的嗎?

  不僅要兢兢業業做社畜,還要對工作付出自己的愛情?

  如果沒有愛情只有親情友情呢?

  眼睜睜看自家刀劍暗墮?

  這什麼新世紀打工人?

  未免也太福報了吧???

  還有0.0000000000001%?

  這個微妙的數字???

  根本就是趨近於零了吧???

  完全就是趨近於零了吧!!!

  比她在賭/場輸掉的概率還小啊?!!

  為難人嗎?通過這種概率委婉的告訴審神者「別想了這個辦法是不可能的」嗎?!!!

  戴西西面無表情「啪」一下合上手冊,塞進褲包,倒回去停在被固定的大太刀面前。

  愛情,沒有。靈力,很夠。

  大太刀近乎黑色的長發並未扎起,長長的垂在身後,有幾縷落在線條流暢的胳膊上。

  手冊上說,暗墮對刀劍而言,等同於死亡。

  他們將會成為毫無思想毫無情感的行屍走肉,在不斷徘徊和戰鬥中直至碎刀。

  戴西西想起她被安排至這座本丸的原因,以及方才打掃時房間中的那些遺物。

  某把刀的玩偶、某把刀的筆墨、某把刀的棋盤、某把刀的糖果……

  無法追回的逝去之人,散落於掌心的記憶。

  猶如她。

  她稍稍垂下眼睫,靠近了大太刀。

  「抱歉,請讓我碰一下您。」

  蒼白的手指搭在大太刀的手臂上,像某種花去觸摸猛獸。

  溫暖的氣息被注入了身軀內部。

  大太刀微微的顫抖了一瞬。

  原本,在她喚醒櫻花樹的同時,整座本丸就已標記她的靈力,一把刀劍的咒力而已,甚至耗費不了她多少力氣。

  就像是在瞬間揭下傷口處的膏藥貼,短暫的疼痛後,纏繞在大太刀身上的黑氣猛地一散,被驅散的七七八八,只剩零星的幾絲在手腕與脖頸處隱隱約約。

  「不好意思,剛剛有些用力……之後我會注意,盡量不讓大家疼。」

  戴西西收回手,歉意道。

  「這是我個人的任性舉動,我想,暗墮這件事應該可以適當的推遲一下……至少等我查清某些事情後。未經您的允許,擅自為您祛除了咒力,非常抱歉。」

  失去了渾身的黑氣,大太刀略微茫然吃驚的臉毫無遮擋的與她正對。

  金色的眼睛,近似黑色的深藍發……這座本丸裡唯一的一把大太刀。

  「次郎太刀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煩您再等一等,幾分鐘後,我會放開您的。」

  什麼?

  被留在原地的大太刀未來得及向同伴們發出警告,便見新來的審神者一手一刀。

  最先中招的是潛行跟在她身後的短刀五虎退。

  戴西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非常輕微的暗墮氣息。

  靈力注入。

  小短刀又驚又怕的想要後退,被她無法掙脫的輕輕握住手腕。

  痛倒不怎麼痛,只是無法反應,在理解她做了什麼之前,她已經放開他,走向下一把刀。

  埋伏在附近的太刀鶴丸國永,三招之內被不情不願的物理洗白,從黑鶴煥然一新回到白鶴狀態。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他說出這句口頭禪,一半殺意一半認真的向離去的審神者後背猛地揮……揮不動刀。

  他被不知由來的法術固定住了:-D。

  現在,立場顛倒了。

  躲在房廊上的、埋伏水池裡的、趴在走廊下的、掛在樹梢上的……

  戴西西踏著魔鬼的步伐,一個個去抓在逃小精靈。

  暗墮本丸限定pokemon活動,絕贊好評進行中!                           

  作者有話要說:

  Dxx,一個經歷op 後控場力和攻度直線上升的大寫Alpha

  想要和她結婚的各位請有序排隊領取結婚證(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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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結束,大家新的一年身體健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3<!!!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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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四章

  她站在庭院中,憑借空氣中的水分反饋的視野,很快鎖定刀劍的位置。

  短刀·藥研藤四郎、打刀·大和守安定、太刀·三日月宗近、打刀·壓切長谷部、打刀·龜甲貞宗、太刀·膝丸。

  全部掙扎無效,被她按住,無法阻擋的注入靈力清理咒力。

  十分鐘內,全員暗墮清理成功。

  盤踞在本丸上空的黑霧幾近消散,陽光與青空重回人間。

  戴西西長呼一口氣。

  期間刀劍們不是沒有掙扎反抗,然而論武力,打不過她,咒罵她,她不在乎,簡直拿她毫無辦法。

  庭院裡散著氣得眼睛通紅的各式刀劍,除了殺意,還有某種隱蔽的絕望意味散開。

  最後一把清理的刀劍在她掌心下喘了一口氣,黑氣散去,充血的眼球宛如困獸。

  是太刀膝丸。

  分明已經褪去暗墮,但仇恨的神情仍然未變。

  他們警惕她的模樣很奇怪,仿佛毫無由來的認定她是個殺人無數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而且不知為何,並未盯著她的臉,而是將視線徘徊在她的身周。

  戴西西有些不明所以的收回手。

  「很抱歉,因為我的任性,耽誤大家休息了。」

  她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令膝丸感到不快的距離,解開水對刀劍們的束縛。

  「想殺我的話請隨意,我會一直待在這兒,但暗墮……我想,這並非是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

  沉寂緊繃的庭院中,一聲輕笑前方傳來。

  「呵……」

  戴西西順著聲音看去。

  深色短發,藍色狩衣的男人長身而立,嘴角彎起一絲笑,午後的櫻花在庭院中美得令人移不開眼,但這一切在他的輕笑下,只能淪為無人在意的陪襯。

  褪去了黑霧纏繞,他重新變回銳利到近乎發光的樣子。

  大約是驅逐暗墮的原因,大部分刀劍暫時恢復了理智,不再像先前那樣,任由本能驅使行動,此時尚能冷靜壓抑的旁觀。

  三日月宗近向她輕聲道。

  「那您認為,什麼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呢?」

  戴西西感到了冷冽鋒利的涼意,應當是殺氣,但她很少遇見這種感覺的殺氣。

  上一個世界裡,大家一言不合擼起袖子干架,大多是敞開、明亮和爆發的氛圍,打得再激烈,殺意也是堂堂正正毫不掩飾。

  這裡不同,踏入本丸後,她所感受到的情緒全都是暗沉粘稠,某種陰冷的危險感。

  面對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誠實道。

  「我不知道。」

  「……」

  「我並不了解大家,今天是入職的第一天,現在無法給您答案。」

  三日月宗近微微彎了彎眼睛。

  在這座本丸裡,他並非實力最強,也非等級最高,但一旦他開口,仿佛天然的能取信於人,而他的同伴也信賴他的決定。

  連從未接觸過他的戴西西,在短暫的交談後,也產生了疑惑。

  既然有三日月宗近在,那這座本丸為什麼還會變成這個地步?包括他在內的所有刀劍陷入暗墮?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

  藍色狩衣的太刀輕微壓低的聲音如冰澈的溪水劃過耳膜,帶著令人心涼的冷意。

  他微笑著吐出尖銳的字詞。

  「如果不知道怎麼處置……您可以殺了我們,重新召喚別的刀不就好了?完全聽從您、信任您,不會違逆您的刀。」

  他向她一步步靠近,武力上來說是應當她更強,但緩步而來的刀劍有著難以動搖的鎮定,聲線配上容貌,輕易能令人被蠱惑般,聽從他的一言一語。

  「您一定是位心靈與外表同樣美麗的姬君,不過……有形之物終會毀壞,水晶易碎,和我們在一起,小心會被摔在地上。不如早一些處理危險的刀劍,重新召喚配得上自己的神明。」

  戴西西:「……」

  ……這是什麼意思。

  解決辦法的最好方式就是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麼。

  要麼解決他們要麼解決自己?

  不碎刀他們,雙方就是不死不休?

  她搖搖頭。

  「我不會這樣做的。」

  太刀停下腳步,宛如嘆息般看著她。

  「……是嗎,明明您眼前有更輕松的道路?」

  更輕松的道路是什麼?全員碎刀嗎?

  戴西西忍住吐槽的想法,淺淺向他們鞠躬。

  「接下去的時間,請大家多多指教。」

  片刻的沉寂後,三日月宗近率先對她一笑。

  他的身後是數把神色冷冷的刀劍。

  「啊,請您多多指教。」

  ……

  ……

  ……

  仿佛與刀劍們達成了共識。

  等半個月後資料收集齊全,大家坐下來慢慢商量,本丸三年計劃五年發展怎麼搞。

  但……看著面前的場景,戴西西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宛如突然之間亂入到奇怪的本丸般,在三日月宗近說完那句話後,數把刀劍被激活了般立刻開始行動,除草修樹、清理池塘、打掃衛生、甚至能聽到「哈哈哈哈哈」的笑聲。

  「那邊、水井那邊啦,拿抹布擦一擦。」

  「安定,幫我拿一下鋤頭。」

  「三日月,你要是沒事就去旁邊坐著喝茶,別杵著礙事!過去過去!」

  「啊!」

  「哈哈哈哈哈哈嚇到了吧!」

  站在原地的戴西西:「……」

  戴西西在腦子裡緩緩敲了一個問號。

  眼前的場景很正常,非常正常,和別的隨便哪個本丸的畫風沒什麼區別,半日前提刀宰她不死不休的氣勢似乎消彌不見。

  正常到令她感到微妙的格格不入。

  「先前辛苦您清潔本丸,是我們失職了,」將房間內她沒有打開的櫃子裡的東西放到陽光下清潔的龜甲貞宗,彬彬有禮的衝她輕笑,「接下來,請您好好休息,晚餐就交給我們吧。」

  「別看我們這樣,普通的內番完全沒問題。」

  「畢竟做了很多年哈哈哈哈哈。」

  「所以……」

  刀劍們有條不紊的回到平和日常般,異口同聲的、宛如面具般笑著對她道。

  「「請您回到天守閣吧。」」

  戴西西:「……」

  她看了看他們,又看了看瑟縮不安的五虎退。

  這種時候,明明都是短刀,但藥研藤四郎表情管理到位太多了,及時帶自己兄弟去廚房幫忙,避開審神者的視線。

  「……」

  她點點頭。

  「那就麻煩大家了。」

  身後的歡聲笑語互相打趣逐漸遠去,她回到房間。

  一時之間本丸內沒有別的事情要做,她索性坐在桌前,運轉能力,查看千裡之外的視野反饋,收集情報。

  按照當年她偷家世界政府的經驗來看,機密文件通常儲存在寥寥幾個房間,專人看守,出入程序嚴格,密碼沒有十個八個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幾乎杜絕了所有正常非正常的潛入手段。

  ……當然,這些嚴密的關卡對她的能力而言沒什麼意義。

  早在一個月前,和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簽下審神者合同時,她就讓被標記過的水附在合同紙上,進入到檔案室存放。

  進入了時之政府,等同於所有的秘密向她敞開。

  說到這裡戴西西就很想吐槽,明明是23世紀的政府,為什麼還在用紙質檔案,推行一下無紙化辦公不好麼,還環保高效。

  時之政府存放資料的方式和世界政府不太一樣,按理來說,檔案通常是依照年份、部門、重要程度、保密年限分類,但時之政府的資料卻不同,只粗略的分成了兩大塊,內外和對內。

  對外是與其他時空的交流信息,對內則是建立三十多年來的各項資料,又亂又多,沒個順序,剛開始時看得戴西西一頭霧水。

  時之政府到底在想什麼啊?都不查賬對賬的嗎?怎麼會把歷年的財務資料和行政資料混雜在一起?

  白環敢這麼搞早就被世界政府抓住小辮子巨額罰款了……

  也就因此,明明只是一座喚醒不超過十年的本丸,歷經八任審神者,居然沒讓她在最初時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被標記過的水潛入機密室,盲目找了兩天後,戴西西果斷換方式,先把能找到的資料全部排開,然後按照時間順序,一年一年把全部的大事要事記錄抽出來抄寫,第二天再放回原處。

  這樣增加了她不少工作量,但不這樣做,她根本不知道時之政府究竟是怎麼運行,其中又發生了多少事情。

  這陣子她就是一個無情的抄書機器人,根本顧不上分析內容,直覺判斷有沒有用,先抄下來,之後再說。

  身旁堆了厚厚一疊的筆記本無論哪個被外人發現,都會引發堪稱審神者與刀劍間大爆炸的混亂。

  以防萬一,她在本子上制定了「規則」,除她之外誰都打不開。

  好在時之政府建立時間不長,真正有用的資料也就固定的那些,注明出處,算算時間,再花一周左右的時間就能全部收集完畢。

  她抄了一下午的資料,手都抄酸了,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戴西西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收回視野去開門。

  「您好?」

  門被拉開,比她矮半個頭的短刀藥研藤四郎,恭恭敬敬正坐在走廊,雙手放在膝蓋上向她微微傾身。

  「審神者大人,晚飯做好了。」

  戴西西看向房外,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黃昏時候。

  她避開他的行禮,半蹲著抬起盛著飯菜的小桌。

  「謝謝您,請站起來吧,不需要對我行禮。」

  短刀並未拒絕她,干脆的站起,深色眼睛在黃昏的光芒中如同某種堅硬的石頭,浸潤著涼意。

  看著他、以及其他的刀劍們,某種古老的仿佛透過悠久歷史的氣息會隨之而來,跨越歲月的古物活生生以人類的形態現世,令她想到相似的存在,產生懷念的情感。

  花型的鑰匙在衣領下,貼著她的皮膚。

  「用餐之後,我會把餐盤送回廚房的,謝謝您,藥研先生,請您也去用餐吧。」

  藥研藤四郎的視線停留在下方,並不直視她,以一種她熟悉的陳舊禮儀的口吻道。

  「這是我和同伴們精心准備的晚餐,希望能合您的口味。」

  戴西西踏回房間的腳步頓了一瞬,看向他。

  因這個動作,藥研藤四郎下意識感到自己的失言,但不知破綻在何處。她的視線仿佛穿刺了他,能看破他腦海中旋轉的念頭般。

  察覺到自己視線裡的意味不太禮貌,戴西西迅速收回,再次道謝。

  「麻煩大家了,非常感謝。」

  藥研藤四郎不敢再多說什麼,干脆利落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房間內重新剩她一人,她一直不習慣跪坐,便將矮桌餐盤疊在書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晚飯啊。

  她想,不可以擅自懷疑別人呢。

  大約是考慮到她看起來瘦弱的身軀,食量估摸著不大,米飯是小小的一碗,加上海帶湯、蒲燒鰻魚和豆腐,除了挑食而沒有碰過魚之外,她吃光了所有的食物。

  食材應該是剛購買的,吃起來很新鮮,她看向自己的通訊器——時之政府統一配備的通訊器是類似手機一類的形狀,上面綁定了卡和相關信息——在兩個小時前,上面顯示自己卡裡被刷了一筆金額。

  消費記錄除卻中午便當的支出,下午有一筆不到1萬日元的消費,買了大約一人份的食材和調料,就是她眼前的這份晚餐。

  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支出。

  「……」

  戴西西沒讓自己再想下去,放回通訊器,收拾好餐盤准備端回廚房。

  肚子突然痛了一下。

  她將餐盤往桌子裡面移了移,避免打翻,一手捂住腹部蹲下來。

  發絞的劇痛很快蔓延至全身,內髒融化般一陣陣刺激著痛覺,冷汗大滴大滴從額頭落下,劇痛令她不得不蜷縮起來。

  戴西西咳了一下,發黑的血液從唇角滲出。

  嗯……果然有毒啊。

  她鎮定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三日月一開始問那個話的原因在於,1.他們打不過dxx,2.試探她的想法,3.既然是個心慈手軟的,找辦法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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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xx(平靜且習慣了):暗殺手段比起世界政府來,要普通很多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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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五章

  發苦的充滿鐵鏽味的血不斷從胃裡反出,她摸出紙巾包住吐出的血。

  ……現在怎麼辦好呢。

  直接死一次刷新復活比較方便,但答應過同伴們,要盡量活下去……算了,換一個辦法吧。

  她凝結出水刀劃開手指,閉上眼睛,操縱體內的血液,析出毒素,用極其細小的水分子包住,順著血管排出體內。

  指尖滴滴答答流出黑色的液體。

  疼痛逐漸淡去。

  她在地上緩了緩,慢慢爬起來。

  這個操作得聚精會神的細致處理,有些麻煩,還好發現及時,內髒沒有太多的損傷。

  析出的毒/藥變成一小團飄在半空,她擔心造成環境污染,往毒素中摻雜大量的水,百倍稀釋後操縱水團埋在後山的泥土裡。

  做完這些,天也暗了,她重新端起餐盤小桌,走出房間准備還回廚房。

  天守閣的走廊並不長,需要下一層樓梯,她拐過走廊,正面碰上驚愕的短刀。

  「晚上好,」她有禮貌的打招呼,「您一直在這兒等著?沒有用晚餐嗎?」

  藥研藤四郎愣住了。

  他原本靠牆站著,聽見她的問話,進退不得,右手下意識搭上刀柄。

  面前的餐盤除了魚之外都已空了,她的唇角還殘留著未完全擦干的血跡。

  為了以防萬一,壓切長谷部在每一份菜裡添加了足量的毒,常人只需一口就能發揮效力致死。

  為什麼她還活著——!

  不、不僅如此……

  ——那是什麼?!

  原本緊緊盯著她的視線,毫無預兆的,因看到了某種不可思議而令人驚懼的什麼東西,倉皇的連連後退,恐懼扼住了他的咽喉。

  「……?」

  戴西西疑惑的順著他的視線向自己頭頂看去。

  什麼都沒有。

  「……藥研先生?」

  大約幾秒後,那個看不見的東西似乎消失了,藥研藤四郎急促的喘氣,像是面對什麼從未見過的凶暴猛獸,目不轉睛的觀察她一舉一動,試圖從最細微的動作中分析出下一步攻擊將從哪裡而來。

  如果……在這裡被碎刀。

  他忍不住想,同伴們會——

  「……是,」

  他在驚悸後,迅速運轉大腦,從喉嚨裡擠出回答,謹慎的姿態宛如直面某個能輕易操縱他生死的怪物。

  「我在等候您……餐具由我來送回即可。」

  「沒事,您先用餐……」

  她止住話語,想起今天的消費記錄上,這座本丸只購買了一人份的食材,便改口道。

  「我來就好,您可以去做您自己的事。」

  外表看起來比她還小的短刀無法理解般,手一直沒有從刀柄上移開,她並未在意,衝他點點頭後走下天守閣。

  身後似乎有如芒在背的尖銳視線。

  走向廚房的路上,下午的歡鬧氣氛幻覺般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等待著什麼結果的靜謐,庭院裡一時只有樹葉摩挲和花瓣散落的聲音。

  她踩在長長的外廊上,很多房間都是黑暗,破破爛爛的門板上留著被揮砍的斷痕,原本或許有許多刀劍曾住在裡面,而現在只有晚風停留。

  無人說話時,這座本丸正在步入死亡般沉寂。

  遙遙的,明滅的燭火在前方的房間裡搖晃,數道影子映上紙門。

  她的腳步聲通常很輕,是在上個世界養成的習慣,考慮到或許會驚到他們,她放重腳步,長久未使用的地板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藥研?」

  房內先是這樣問著,察覺不對後立刻猛地拉開拉門。

  戴西西有禮貌地向他們打招呼。

  「晚上好。」

  門內的刀劍們發出尖銳的抽氣聲,離她最近的大和守安定微微矮身,握住刀柄。

  「……你怎麼會在這兒。」

  本丸內的所有刀劍聚集在一起,三三兩兩坐著,褪去白日的偽飾,克制著殺意,聲音低到如緊繃極點的弓弦。

  他們褪去了白日裡的虛假面具,警惕而殺意鋒利的問她。

  「藥研呢?」

  戴西西回答:「大概還在天守閣,一會您們就能見到他了。」

  話音剛落,面前的刀劍們臉色突然慘白,仿佛聽見了什麼不可挽回的消息,殺氣與絕望在同時劇烈的爆開。

  「你竟然敢……!!」

  戴西西:「……」

  戴西西茫然了一下。

  等等?

  為什麼突然就氣氛緊張了起來?

  她沒做什麼啊?她只是來還個碗???

  「大和守、壓切!大家!」

  短刀自她身後急急趕來,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眾人面前。

  「藥研!」

  「藥研!」

  「沒事嗎?!」

  藥研藤四郎奔過她,擋在大和守安定身前,攔住同伴們的舉動。

  他微微行禮。

  「失禮了,審神者大人。」

  藥研喘了幾口氣,語氣平靜,將自己緊繃的情緒隱藏得很好。他說話時,語調總是平穩鎮定,讓人不自覺把注意力從別的地方轉移到他身上。

  「您……是在找廚房嗎?我帶您去?」

  戴西西將視線固定在藥研藤四郎身上,沒有去看其他刀劍,避免刺激他們。

  她搖搖頭。

  「不用,謝謝您,我找得到。」

  說罷,她微微頷首,繼續向前走著。

  隔了很久,遠處沸騰的殺意勉強壓抑下了。

  在廚房洗碗時,戴西西一邊收拾餐具,一邊心想回去後睡幾個小時就起來整理時之政府的機密文件,然後明天起床按照布置下的內容開始工作,在下一次薪水發下來之前,盡量攢一些錢,寄給福利院吧……

  這樣想著,她又咳了一下,用袖子抹掉唇邊的血。

  毒/藥的效力很強,全部排出後,仍然殘留輕微的後遺症。

  她放好餐具,關上廚房的門,折回天守閣。

  回程很安靜,沒有一間房間燃著燭火,刀劍們不見蹤影,空氣裡的氛圍和當年在德克斯特家族很像,那種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壓抑。

  踏上天守閣的樓梯前,她被人叫住了。

  「審、審神者大人……!」

  細弱的、幼貓一樣怯怯的聲音響起。

  五虎退藏在閣樓的陰影裡,不敢直視她般,低著頭,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那副不安的樣子,像是假如面前的人不回答他、或者語氣稍微強硬些,他便會立刻轉身就逃。

  盡管不明他的來意,戴西西還是放輕聲音,怕嚇到他。

  「……是?」

  「您……」

  五虎退遲疑,手指交纏繃緊。

  她耐心等著。

  晚風吹過,在一片長久的安靜中,或許是藥研藤四郎的平安歸來,令小短刀有了勇氣,終於問出來。

  「您、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戴西西一怔,有些想要微笑。

  「剛剛有,但現在已經沒事了,謝謝您擔心我。」

  「我並沒有,完全的……擔心您。」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告知同伴便私自前來,沒有阻止同伴,這是對同伴和審神者的雙重背叛。

  「對不起……」

  「也就是說,還是有一點點擔心嗎?」

  她並沒有擅自靠近咬著下唇的短刀,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向他道謝。

  「謝謝您,我沒關系的,您只要保護您自己和同伴就好。」

  五虎退猛地抬起頭,肩膀縮起,一副懦弱不安的樣子。

  「不、不怪我嗎?」

  「什麼?」

  「……我做了錯的事情……」

  「您是指?」

  他沒敢說出聲,眼眶變紅了,破碎的聲音忍耐在喉嚨裡。

  戴西西想了想,說。

  「我不太清楚您說的什麼事,不過,我認為,事情對錯與否,或許現在還無法判定。」

  暗墮本丸殺戮審神者是一回事,明知不對,仍然一直派遣審神者到暗墮本丸的時之政府,也很奇怪。

  短刀眨了眨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滾了下來。

  「嗚……嗚……」他將哭聲憋住,讓自己不惹人厭煩,「對、對不起……」

  「您沒有要對我道歉的事。」

  戴西西從衣兜裡掏出手絹,放在他身旁又退開。

  純白色的手帕被水團托著,他抖著手,握住了柔軟的手帕。

  「但是、但是……」

  某種沉沉壓在心中、自被召喚醒來便存在的巨大壓力、迫使他一口氣宣泄出來。

  他連大喊也不敢,小小的聲音呢喃般在這片狹窄區域響起。

  「您會死的,嗚……您會被殺死……」

  「我不會。」

  「……那麼,」五虎退相信了她,蹲下去,眼淚打濕衣服,「同伴們會被殺死……」

  「被誰?」

  「……」他拼命搖頭。

  「或者,您願意告訴我,為什麼大家會被殺死嗎?」

  「因為……大家殺了……好多審神者。」

  「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做?」

  他仍然搖頭,抽噎著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我不可以……說下去,不可以……再背叛同伴們了……」

  「如果您是指來找我,我不認為這是背叛,」她說,「如果您是指和我說話,我想……這也不算。」

  五虎退愣住了,抬起的臉龐上鼻子和眼睛通紅,顯出稚氣。

  「我什麼都沒能從您那裡得知,您很好的守住了秘密,」她溫和的說,「面對比自己強的人,仍然想著保護同伴,這是很了不起的事。」

  五虎退不知所措的僵在原地,手裡緊緊捏著白色的手帕。

  她放輕聲音,對他道。

  「我現在無法向您保證什麼,能請再給我一點時間嗎?這座本丸不會這樣繼續下去的。」

  「……」五虎退的聲音很虛弱,像是怕驚醒了什麼,「……真的?」

  「真的。」

  「您會……結束這一切?」

  「我會。」

  「……怎樣結束呢?」

  「我還不能確定。」

  「……」

  明明不知道究竟會迎來怎樣的未來、明明或許這個人會因他們的罪孽將大家墜入地獄。

  但他的心仍然如同燭火般動搖了。

  他並未經歷那些可怕的、足以將金屬制成的刀劍撕裂的過往,那些悲觀的猜疑,比起眼前的審神者,顯出搖搖欲墜的不可靠。

  因而,他仍然對萬物抱持著天真的信任。

  他想要去……拯救同伴們。

  短刀向後退了一步,不安的神情中帶著某種希冀。

  「……可以,拜托您嗎?」

  「如果您願意,我會盡我所能。」

  五虎退點點頭,慢慢的向後退著,徹底藏入黑暗。

  「……」

  她聽見細細的聲音散在風中。

  「謝謝您……」                           

  作者有話要說:

  嘴炮等級lv50·卡爾納直呼好家伙·海軍鼓掌表示不愧是你·受害者之一赤犬拳頭硬了·新增被攻略者五虎退(攻略進度40%)·dxx:加油通宵肝工作吧(。

  五虎退是因為加入不久,被同伴們保護的最好,所以攻略程度最簡單,至於其他刀劍是不會被區區50級的嘴炮給打敗的!(部分海軍感到了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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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六章

  原本准備整理完情報後就睡,但戴西西想到五虎退,最終決定通宵。

  現在是晚上八點,她調好鬧鐘,先睡兩個小時再起來,否則工作效率會受影響。

  遵循和伙伴的約定,為了防止被暗殺掉,她在被子外罩了個水結界。

  但轉念又一想,如果真的有誰來了,力度控制不好,直接劈在水結界上,或許會斷刀……

  ……算了,還是把水結界的範圍擴大到整間房間吧。

  睡到中途時,她迷迷糊糊的半醒,門口有誰站著。

  月光被擋住了,深色的影子拉長覆蓋在白色的被子上,一聲輕微的刀刃出鞘聲響起。

  她沒有睜開眼,呼吸依然平穩。

  受到了觸撞,透明的水結界泛出微微波紋,堅固的充當著屏障。

  過了一會,門口的人離開,月光冰涼的落進來。

  戴西西掩著嘴小小打了一個哈欠,翻過身繼續睡,直到鬧鐘響起,爬起來開始工作。

  她一邊翻著機密室的檔案,一邊飛快整理。

  瘋狂抄書的「沙沙」聲響在寂靜的夜裡,中途她稍稍休息幾分鐘活動手腕放松頭腦,想了想,還是探出頭去,對守在門外的鶴丸國永說。

  「我今晚不睡,如果您想動手,要不然明天再來?」

  「哇!」

  鶴丸國永原本正靠著廊柱發呆,被突然出現的她嚇了一跳。

  戴西西:「……不好意思嚇到您了。」

  鶴丸國永把手從刀柄上移開,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今晚不睡?」

  「是的。」

  「……」他眼珠一轉,唇角露出一絲笑,「我才不會動手,或者說……如果你命令我動手,也不是不能接受。」

  「……您是指?」

  「寢當番,來一個麼?」他輕佻的說,「我會讓你舒服的。」

  戴西西:「……」

  ……等等,是聽錯了嗎?

  「這座本丸……有寢當番?」她有些遲疑的問。

  「有啊,一直。」

  鶴丸國永以為她心動了,擅自湊上前,險些觸碰到她的鼻尖,白色的眼睫半掩,某種流光熠熠的鋒利光芒在金色瞳孔中一閃而過。

  「要試試麼,審神者大人?」

  最後幾個字被他含在舌尖,顯出纏綿的意味。

  面前的人直直望著他,他摒除一切雜念,宛如潛伏在草叢中的獵豹,專心致志辨認她的神色,手向上抬。

  冰涼的指尖觸到她的脖頸皮膚。溫暖的,血管裡流動著血液。

  她的神情連最輕微的變化都沒有,只是平靜的回視他。

  用力掐緊的手指在陷入皮膚一定程度時,被堅硬的水型隔膜攔住,再也不能收緊分毫。

  「你在不高興?」鶴丸國永新奇的說,「為什麼?既然不高興,稍稍注入一些靈力不就好了,我會很輕易的就在你的灌滿中碎去哦?」

  「我不會這樣做,並不是在對您生氣。」

  她對這種說話方式不是很習慣,輕輕握住鶴丸國永的手指,後者順從的跟著她的力道放下。

  「您要去休息嗎?」

  「才不要,」他撇撇嘴,「你給的靈力太多啦,不需要吃東西,也不用睡覺,啊啊,或者我給你守夜?添茶?累了還可以按摩哦?」

  她猜按摩大概是指用手在她心髒裡攪來攪去。

  「這就不用了,謝謝您。」

  「哎?不信任我嗎?」鶴丸國永微微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拖長了調子。

  戴西西怔了一下……為什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我這裡沒有什麼需要您幫忙的地方,謝謝您的好意。」

  「真冷淡啊,」鶴丸國永笑了一下,「這樣也好,記得不要對我們太親切,會死的哦,雖然怎樣做都會死啦。」

  白色的鶴轉身向她隨意的擺擺手,走下台階,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戴西西並沒有在意鶴丸國永的警告,低頭思考了一會後,稍稍做出一些決定,倒回去繼續伏案工作。

  第二天上午時,考慮到時之政府或許會發來工作,她按掉鬧鐘,暫停手中的抄寫,起來去廚房准備做早餐。

  結果沒想到,壓切長谷部已經在廚房裡了。

  被她收拾得明亮整齊的廚房裡傳出非常可怕的、機械的剁肉聲。

  肉餡在刀下粉身碎骨,寒光一閃,壓切長谷部死水般的眼睛緩緩看來。

  他一句話也沒說,但在這包含壓力的視線下,戴西西非常懂事的迅速答道。

  「我來做早餐,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不……」

  他用一種暮氣沉沉、仿佛才從墓中挖出的陳舊陪葬品的聲音說。

  「請您回天守閣……」

  戴西西看看他,又看看肉末。

  「……」她小心的問,「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沒有,請您……回去。」

  戴西西:「……」

  如果在這裡的是鶴丸國永、三日月宗近或者五虎退,她或許會說什麼「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來做就好」「您去忙您的吧」之類的話。

  但……壓切長谷部,她明智的把拒絕咽下了。

  緩慢認真的處理食材的打刀像是將「為審神者做早餐」當成某種信仰一類的東西,味道如何、口感如何、是否有毒通通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他只在乎自己「為審神者付出了」這件事。

  戴西西做好一會再清腸祛毒的准備,禮貌的說:「那麻煩您了。」

  希望這次不是入口即死的烈性毒。

  在等待早餐的途中,她看了看通訊器,還是沒有時之政府安排的工作,這種時候也不好去主動詢問,可能會打擾到他們。

  為了不浪費時間,她試著按照時間順序整理收集來的情報。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門口響起了聲音。

  「審神者大人,可以用餐了。」

  是大和守安定的聲音,紙門上映著兩個人跪坐的身姿,另一人高大不少,她拉開門,是次郎太刀。

  「謝謝,麻煩您們了。」

  這次說出口後,連戴西西自己都有了自覺,最近好像道謝道歉的次數非常多……

  她正要端起矮腳小桌,被大和守安定搶先一步,送進她房裡。

  沒有合上的筆記本的字跡映入眼簾,大和守安定不動聲色的記下整頁,恭敬道。

  「請允許我們服侍您用餐。」

  「……?」戴西西疑惑了一下,啊?服侍?

  她正想拒絕,便被門口的次郎太刀自然而然的牽起手帶進門內。

  次郎太刀反客為主,笑眯眯的下按她的肩膀,她一下子站不穩,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壓著坐在桌前。

  ……這個身體啊,不用能力的時候真的很弱。

  「來吧來吧,別害羞呀,」次郎太刀爽朗的笑著靠近她,舉起筷子夾起小菜,「請,審神者大人。」

  大太刀大約比她高了一個頭還要多,雙方靠得很近,艷麗的臉龐上並未像她看過的圖鑒那樣點綴妝容,只有嘴唇上微微抹了一點紅。

  深到近乎發黑的長發並未挽起,順滑的搭著後背前胸,有幾縷蹭到脖頸上,又落在她的大腿上。

  戴西西:「……」

  另一邊,大和守安定捧起一杯茶遞來,上半身傾靠,清秀的臉湊近,恰恰停在她的臉龐側。

  他似乎很有節制感的並未像次郎太刀那樣離她幾近咫尺,而是微微低頭,顯出一副順從的表情,或許是不經意,低頭的方向正在她的鎖骨處,帶著暖意的呼吸慢慢向她的皮膚浸染溫度。

  戴西西:「……」

  她想後退,但拿不准這樣是不是不禮貌。

  正遲疑著,次郎太刀彎起唇角,朝她曖昧的笑了。

  那雙薄薄的上彎的嘴唇刻意緩慢靠近,擦過她的下頜,埋首到她的頸側,貼著脈搏微微跳動的蒼白皮膚。

  而大和守安定張開淡色的唇,半咬住小菜,偏頭向她的嘴唇送來。

  戴西西:「……」

  等、等等!!!!

  這什麼酒池肉林的奢靡景像?!

  為什麼都很熟練的樣子?!!!

  在被舌尖舔舐之前,她冷靜的一把按住抵在腹部的刀刃。

  鋒利的刃口已經劃破襯衣,吻上她的腰側,被不為所動的水層攔得嚴嚴實實。

  迤邐的氣氛頓時僵硬住了。

  戴西西看了看埋首在自己鎖骨處瞧不清臉的大太刀,又看了看被她按住刀刃而臉色發白的打刀。

  「……」

  殺她而已,倒也不必犧牲到這個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圍攻,失敗;毒殺,失敗;夢中偷襲,失敗;□□,失敗。

  眾刀劍:這女人好難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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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評論不知道為什麼回不起,只能在後台看到,前台沒有……

  如果我沒有回復到請不要介意,應該是jj抽了,謝謝大家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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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在2021-02-11 21:19:37~2021-02-13 11:03: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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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9章 第七章

  房間內一時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三人面面相覷,大和守安定的刀還抵在她的腰側,進退不得。大太刀過長而無法在近距離內瞬時拔/出爆發殺傷力(參考秦王繞柱跑.jpg)。

  在氣氛變得(刀劍看來)圖窮匕見之前,門被「刷」的拉開,時間巧得像是早就守在門口,三日月宗近「哈哈哈」笑著走進來。

  「哎,怎麼,一大早的在爭寵嗎?寢當番?那我也加入好了哈哈哈哈哈。」

  這樣說著手指上移,准備解開狩衣。

  戴西西:「?!!!」

  戴西西迅速否認:「不,沒有,不是。」

  這種少年漫突進到18激成人向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她先把筷子從次郎太刀手中取出,用筷尾夾住大和守安定嘴裡的小菜喂給他,然後稍稍後退把自己從次郎太刀過於親密的距離中偏開。

  「謝謝大家為我送飯,」她鎮定的說,「接下來我自己吃就好。」

  三日月宗近停住了手指的動作,微微偏頭,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輕微的刀刃回鞘聲一瞬而過,大和守安定和次郎太刀站直了。

  「……不需要我們?」三日月宗近問。

  「是的。」

  「那麼,」他微微眯起眼睛,笑意不減,審視一般向她請示,「審神者大人,我們就先離開了?」

  「好的,慢走。」她說。

  啊啊。在離開前,太刀微笑著想,真是可怕的人。

  門被輕輕合攏了。

  戴西西稍稍松了一口氣,接下來的時間總算是能安靜的吃掉早飯,沒毒,沒死。

  從早飯完到晚上,由於時之政府還沒發工作來,她索性把資料搬到檔案室隱蔽的角落,繼續瘋狂抄寫。

  這天直到睡前(居然)風平浪靜什麼都沒發生。

  ……?

  放棄了?

  不、不太可能……

  但確實出乎她的意料,超過十二個小時,除了規規矩矩的送飯外,沒有任何一柄刀劍來找她。

  因此,在晚間洗臉刷牙返回房間後,看見不知什麼時候被鋪上床被窩裡還躺了一把刀劍時,她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想著終於來了。

  粉色短發的龜甲貞宗半撩開被子,在半昏半暗的燭光中,向她發出邀請。

  「今晚是我寢當番,審神者大人……請一定要溫柔地對待我。」

  戴西西:「……」

  所以你們除了寢當番之外是沒事做了是嗎?!!!

  她不需要!!這句話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她是正直的社畜!!是時之政府麾下的在職公務員!!不會被性/行/賄收買的!!!

  ……但不回答別人又不大禮貌。

  先把房間內的燈打開,這樣迤邐奇怪的氣氛就散去大半。

  再把掀開一半的被子蓋回去避免龜甲貞宗著涼,這樣氣氛完全端莊了,旁邊如果擺上一杯熱水那就是照顧男友(不對)的普通日常場景。

  龜甲貞宗:「……」

  被蓋得只剩一個腦袋的他堅強的露出魅惑笑容。

  「哦呀,您對情/欲沒興趣嗎?」

  「……沒有愛的話就沒有意義吧。」她老實回答。

  「呼……」龜甲貞宗笑出來,「我喜歡這句話,不過那不重要,我會讓您很快樂的哦?」

  她(勉強算)是一個脫離了低級的肉/體趣味而追求高級靈魂趣味的人!這樣的快樂請恕她拒絕!

  話說門外的刀劍准備埋伏到什麼時候!倒是進來救救同伴(和她)呀!

  「還是說……」身負重任乖巧躺著的龜甲貞宗笑眯眯問,「您果然還是喜歡黑發?不是黑發就不行?」

  被突然會心一擊的戴西西:「……」

  說、說對了……

  是因為她偶爾看到黑發會視線停頓一秒嗎?這樣都被發現了?

  但不是喜歡黑發!是喜歡的人是黑發才喜歡黑發……!

  ……金發也喜歡!

  戴西西:「我認為我的喜歡是普通的友情,和您所說的大概不是一個意思。」

  「不是麼?」他保持著笑臉,溫馴的向下蹭,粉色的短發劃過枕頭,貼到她的膝蓋,「不明白呢……對刀劍而言,這不是一樣的麼?」

  渾濁的色澤在他的瞳孔中凝聚,聲音低低的壓下,帶著喑啞誘/惑的意味擴散在空氣中。

  「人類的感情和我們很相似不是嗎,或許您的認為是錯誤的?來吧……讓我為您帶來快樂吧……」

  向上攀附的手腕順著大腿一路來到她的腰際,被握住了。

  戴西西:「……」

  她對這個身周光亮明敞門外有八個刀劍埋伏聽牆角的環境下還能對她施展魅惑技能的刀劍感到了敬業的佩服!

  「我算是明白大家的決心了。」

  她真的認識到刀劍的執著了!

  「換個方法吧,做一件我們都能接受的更有意義的事情。」

  「……」

  龜甲貞宗被她牢而輕的握住,謹慎的詢問。

  「……哦?您是指?」

  群P?

  戴西西松開他站起來,走到櫃子旁,從裡面搬出厚厚一堆能讓人瞬間清心寡欲的筆記本。

  筆記本一排展開,望而生畏的厚度在燈光中散發高潔剛直的光澤!

  「既然大家晚上都不准備睡覺……」

  戴西西這張會給別人帶去苦惱的臉,在現在的場景下,物理意義上即將讓人痛苦。

  她發出平靜的(惡魔般的)低語。

  「如果願意,請和我一起工作吧。」

  #色/誘不如工作#

  #工作使我快樂#

  #工作的快樂是高級的快樂#

  #打工人,打工魂#

  #加油,打工人#

  ……

  ……

  ……

  龜甲貞宗木然的進行手中的抄寫。

  為什麼?

  他第一百零八次在心中詢問自己。

  事情為什麼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

  一開始事情很常見。

  時之政府又扔來一個審神者,他們要殺了她,然後繼續陷入沉睡。

  原本看起來非常簡單,畢竟這女人除了臉之外沒什麼特別的。

  然而失策了……性格暫且不提,能力真是麻煩,無論怎樣的手段在那張平靜的臉龐下都無法動搖分毫。

  暗墮?那也得(雙方靈力差距不大)有用才行,現在他們望著審神者,就像望著一座巍峨的見不到頂的高山,如何暗墮?

  而且……

  為什麼!

  人為什麼要工作!

  工作就算了為什麼要帶上他們!!

  在聽到審神者的靈魂發問後,出於不能觸怒她的想法,門外的三日月宗近率先進來,打著哈哈答應了。

  然後整座本丸除卻被召喚時間太短沒有工作經驗的五虎退外,全員人手數本筆記本:-D。

  這種時候就很痛恨審神者的靈力充沛,連「靈力不夠想要去睡覺」的借口都無法用。

  色/誘毫無問題·討厭加(人)班(類)·龜甲貞宗機械性的掃描文字,一開始對審神者拿來的筆記本裡的內容震驚不已。

  鶴丸國永甚至發出了「哈、哈哈哈這可真是不得了……這種東西給我們看沒問題嗎?」的問話。

  被審神者平靜的回復「沒問題,拜托大家了」後,一邊驚駭一邊按照時間線整理成文檔。

  五虎退因為幫不上忙在旁邊著急打轉,審神者看到後,拜托他將先行整理出來的資料按照順序將每年的大事單獨摘抄起來。這件簡單的事他能做到,明顯松了一口氣,乖巧的趴在審神者讓出來的桌子上謄抄。

  「……你想做什麼?」

  對時之政府仇恨值最深——連帶著對審神者也異常怨恨——的膝丸忍不住問。

  「我不知道,」她這樣回答著,「目前有幾個想法,但具體如何去做,需要等資料出來後再決定。」

  那些筆記本裡的很多內容……是連時之政府現在的統治都能輕易推翻的秘聞,她就這樣毫無戒備的交給了自己的敵人!

  「不怕我們透露給時之政府嗎?」

  大和守安定問她。

  聽到這樣的威脅,她的表情仍然沒什麼變化,只稍稍偏頭。

  「這樣做,會讓您們好過一些嗎?」

  「……什麼意思?」膝丸握緊拳頭,在嘲笑我們嗎?

  「我的意思是,將這些交給時之政府後,他們會保護您們嗎?如果會的話,那交出去也沒關系。」

  不是嘲笑,是諷刺啊。

  膝丸咬緊牙低下頭,武力值的天塹差距令他顧忌在場的同伴,拼盡全力克制自己不抽刀下斬。

  龜甲貞宗揚起笑臉,走上前擋住險些壓抑不住殺意的膝丸,向審神者詢問無關緊要的小問題。另一邊,大和守安定佯裝核對資料,不動聲色的拉過膝丸。

  是啊,龜甲貞宗冷漠的想,這些東西交出去又能怎樣,甚至於,原本能對他們的存在視而不見的時之政府會因此而真正的毀滅他們。

  這座本丸裡,大約只有五虎退會信任她。

  假如只看這兩日來她對刀劍們的態度,不明所以的人大抵會認為她是一個寬宏大量、溫柔又善良的人吧。

  但那只是假像。

  真正發自本心溫柔的人宛如溫室中的花,柔軟而順從,絕不會傷害別人,絕不去計算什麼,哪怕為了某個目標而努力,那努力也是無害的。

  更進一步,他們會為別人的痛苦真心實意的感同身受,為他們落淚,親吻弱者的額頭。

  而她不同。

  她之所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已經思考過所有的後果,篤定哪怕他們背叛她交出資料,自己也有別的手段保證目的達成。

  資料大約是她拿去威脅時之政府上層,以換取利益輸送的籌碼,由此拿捏上層和本丸的刀劍。

  她之所以對他們表現出好意,不過是偽善。

  這份偽善,加上武力的強大,拼湊出面目模糊的人格,就像時之政府的化身般令人惡心。

  房間內一時陷入了凝固的安靜。

  每柄刀劍看似都在認真的做自己手中的工作,很少交談,也不相視,投入的進行著工作。

  戴西西卻感覺,似乎自己說錯了什麼,導致大家的情緒一下跌至冰點。

  她想了想,覺得沒有解釋的必要,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的,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被誤解的事情,而且專程解釋……感覺有點ky。

  算了。

  往好的地方想,不當風氣寢當番連夜成為社畜工作交流會,是一件值得正面宣傳的轉變。

  在眾人齊心協力的良好氛圍中,000076號本丸友好結束了整晚工作。

  「暫時先這樣吧。」

  晨光中,習慣了通宵加班的審神者,面對一地心力憔悴的刀劍道。

  「辛苦大家了,請回去休息——之後,如果有哪位想要寢當番的話,請提前告知,我會准備好桌椅等候大家。」

  ——不!他們不想再來一次了!

  寢當番廢除!就現在!立刻馬上!

  半夜就放筆直接睡過去的三日月宗近此刻被老老實實干活的大和守安定牽著向外,膝丸理都沒理她陰沉的走了,鶴丸國永次郎太刀和龜甲貞宗打著哈欠揉著手腕喪屍般搖搖晃晃離開,認為自己實現了刃生價值被審神者寄予重托馬力全開超負荷優秀完成工作的壓切長谷部當場休克,藥研藤四郎一手牽著五虎退一手拖著壓切長谷部,成為現場唯一一個可靠的記得給她關門的刀。

  眼瞧這幅熟悉的社畜百態,戴西西湧起了懷念的心情,看了眼通訊器,上午十點二十,新的一天,時之政府依然沒有發來工作任務。

  都不給她安排工作的嗎?

  就這麼混吃混喝?

  白領工資?

  時之政府也太有錢了吧。

  前一個世界勞碌半輩子·奴隸制王國聞風喪膽的革命軍成員·紅土大陸賭/場終結者·天龍人畢生死敵·(暗地裡某些)海軍之友·四皇加盟商行老板·挖水渠專業戶·社畜·戴西西。

  在新的世界獲得了長達三天的帶薪休假,竟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作者有話要說:

  時之政府:76號來新人了啊?沒事,很快就死了,不用安排工作。

  三天後。

  時之政府:等等,她怎麼還活著?

  ·

  Dxx在普通的(指op以外的)世界裡,不熟的話容易被人誤解

  對自己的推(如ASL):攻略力超強、有啥說啥、毫無底線的溺愛、直球瘋狂輸出

  對一般人:能幫忙盡量幫忙、被誤會了也沒關系、愛怎樣怎樣、對攻略別人得到別人的好感沒什麼興趣

  溫度差挺明顯的23333

  ·

  這章是長評自動生成器「霖」大佬的長評加更,太強了,太強了我可能右邊長評欄有一半是她的!!

  非常感謝長評!(土下座


第80章 第八章

  感謝刀劍們的通宵辛勞,戴西西拿著完成大半的手稿感到了由衷的佩服。

  或許是做過近侍與歷史加成的緣故,有幾把文職刀的文稿質量非常高,邏輯清晰條理分明,甚至幫忙把時間線裡不對的地方梳理出來,做好目錄,一條條注明疏漏之處。

  做這事的其中哪一位絕對有強迫症……

  她大致翻了翻,又對照時之政府的資料,欣慰的發現自己居然沒剩多少工作了!

  十個人果然比一個人的效率要高!

  太可靠了!

  這座本丸的刀劍們臥虎藏龍!堪比卡爾納先生!!

  (推翻世界政府後總算能正常上下班的卡爾納:啊嚏!)

  資料整理之後,一次性看完就能發不少奇怪的地方,從財政收入到支出,再到行政運轉……

  她猜測,時之政府應該沒有例行的年終檢查,因此,很多資料是原始版本,沒有經過修飾偽造,工作人員也沒有隱藏不當資料的意識,連她都感到吃驚的,居然有不少足以讓人坐牢的書面材料堂而皇之的放在普通檔案室內。

  ……機密檔案室裡究竟會有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啊。

  由於幾乎沒有檔案管理意識,每個本丸的資料都是分散的,而且還差幾年的資料沒抄完,她先把時之政府的成立發展情況過了一遍,准備之後再整合000076號本丸的信息。

  弄完這些已經是下午了,她捶捶後背,坐太久險些沒起得來,好累,這個身體真的太弱了,換算成武力值,多蘿茜婭能打一萬個遠山茜。

  加上時不時中毒後遺症咳血debuff,她這次是走的病弱路線嗎。

  去廚房的路上很安靜,戴西西有些奇怪,是因為昨天加班太累,大家都休息了?

  這麼說來,盡管靈力足夠,但精神上的疲憊還是需要睡眠來補充?

  一會買些丸子好了,大家分著吃,甜食有助於心情愉快。這樣想著,轉過拐角時,停下了腳步。

  是大和守安定。

  他抱著刀,靠坐在拉門上,一腳屈起,紅色的圍巾纏繞遮住半張臉,露出晦澀不明的眼睛。

  「大和守先生,」她有些疑惑,「發生什麼事了嗎?」

  看起來陰沉而心事重重的模樣。

  打刀並未理她,走近些才發現,拉門內散著其他刀劍,屋內並未點燈,陽光被禁閉的窗子擋住,一片昏黃。

  氣氛有些不太對,她環視了一圈。

  「……請問,藥研先生不在嗎?」

  本丸內的每把刀劍被她激活後,身上帶著她的靈力,只要她想,能夠感受到每把刀劍的所在。

  先前出於隱私考慮,她並未使用這個能力,而現在,藥研藤四郎的靈力消失在了本丸內。

  長長的暗影從她身側投入屋內,在刀劍們看來,像某種張牙舞爪的怪物。

  「你為什麼……」

  離她最近的膝丸低沉的憤怒的問。

  「不去死?」

  「……」

  會問出這樣直接的話,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了嗎?

  戴西西這樣想著,安靜的回視他。

  「因為我答應過別人,不可以輕易死掉。」

  角落裡的次郎太刀笑了一下,聲線爽朗而陰郁。

  「但您一直不死,會讓我們很頭疼。」

  「我不想讓我重要的人生氣,抱歉,」她說,「藥研先生去外面辦事了嗎?」

  「……」

  長久的沉默後,在五虎退怯怯的想要出聲之前,壓切長谷部回答了。

  「時之政府……工作,藥研……」

  他的聲音像是從幽暗的地底回蕩的呢喃,她從未見過如此與死亡相伴的生命體。

  「您的意思是,時之政府安排了工作,請藥研先生去完成嗎?」

  不安排給她,而是藥研藤四郎?

  五虎退抽噎了一下。

  「是……我。」

  他愣愣的落下淚。

  「代替我,藥研哥……才去的。」

  「他……」

  「——閉嘴!」

  暴怒的咆哮隨著刀光一同凌厲的襲來,刀刃被柔軟的水紋攔住,橫劈衝向拉門,木頭碎裂的爆音在耳邊突兀的炸開。

  膝丸握著刀柄,雙眼赤紅,黑色的氣息自他身體內部細微的、擴張的翻騰而起。

  「閉嘴!如果、如果你去死!藥研就不會……」

  「膝丸!」

  三日月宗近站了起來,止住同伴或許會招來厄運的下場。

  在這種時候,他竟然還能保持表面的平靜,對她和緩道。

  「審神者大人,抱歉,膝丸只是擔心……」

  戴西西的視線在膝丸臉上停留片刻,後者的面容被憤怒輕微扭曲,她向他伸出手,一片尖銳的抽氣後,此起彼伏的刀刃出鞘聲響起,甚至還有人不小心撞翻了矮桌。

  指尖停在膝丸的手背。

  她的靈力注入,黑色氣息被驅逐般迅速從膝丸的身軀上褪去。

  仿佛屋內被重新按下播放鍵,凝滯的空氣開始緩慢流通。

  她收回手,看向天色。

  「請問,藥研先生去了多久?」

  五虎退不安的左右看向手按住刀柄的同伴:「……兩個、小時……?」

  她感受到供給藥研藤四郎的靈力還在,並沒有遭遇碎刀之類的意外而消散,於是收回手指,轉身面向空曠的庭院。

  「視野」,打開——

  整座本丸一早便被標記完全,藥研藤四郎身上也帶著她的標記痕跡。

  草地、溪水、草地……前行,風扭曲了水視野、血、刀光……

  在曠野中,小小的短刀與數十名溯行軍激烈拼殺著。

  戴西西閉上眼——「侵蝕」!

  過長的距離使水汽的相互侵蝕難以迅速完成,好在短刀的機動力非常高,在圍攻中仍然能勉強躲過擊殺,但這也近乎到達極限,血色的傷口越來越多的在皮膚上撕裂。

  藥研藤四郎不知究竟是什麼在支撐自己揮刀,手臂已經沒有力氣,每一擊都像是最後一擊,氣力的不斷流逝讓溯行軍的進攻變得強勢。

  額頭的鮮血糊住他半邊臉,只能依靠一半的視線躲避。

  死了也不錯,同伴們在下面等著他,沒什麼可怕的。

  只是,他想,退會傷心的。

  下一擊刀光水榭般毫無止息的揮來,他拼盡力氣,矮身全神貫注盯著來勢,手腕翻轉提刀而上——

  「噔!」

  溯行軍的刀刃直直劈上他的肩膀,被看不見的某種屏障狠狠彈開!

  藥研藤四郎愣了一瞬,趁此時機,另一把溯行軍太刀揮來,同樣被猛地止住攻勢。

  這是……!

  藥研藤四郎對這種令人束手無策的結界很熟悉,過去的三天他和同伴們堪稱絕望的對其發起攻勢而無計可施。

  泛著波紋的水結界籠罩了他的全身,一行水字浮在空中。

  他喘了一口氣,終於支撐不住的倒地。

  柔柔的水波接住了他。

  「……」

  戴西西睜開了眼。

  「已經沒事了。」她回頭,對等了她數分鐘——居然在此期間沒有趁機暗殺——的刀劍們說,「再過一會,藥研先生就回來了。」

  「你說什麼?」

  「真的?!」

  「你……你做了什麼?!」

  連膝丸都怔住了,刀劍們警惕的、難以置信的問,似乎某種不曾顯現的黑霧也略微消散。

  她的手指在空中揮了一下,圓圓的小結界在空中跳了跳。

  「做了一個結界在藥研先生身上,正在送他回來。」

  說畢,她垂下頭,克制心情片刻,又看看時間,決定把先前的打算提前。

  她坐在長廊上,操縱水流,從天守閣運來企鵝面具戴在臉上,再打開通訊器。

  刀劍們並未散去,緊緊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選擇視頻通話,「嘟嘟」幾聲後,時之政府辦公室的電話接通了。

  「您好,這裡是時之政府,00007……6號,審神者大人?」

  接通電話的是名男性,熟練的套話在看到對方的本丸號時有了微妙的停頓,一抬頭,看見企鵝面具,表情更微妙了。

  戴西西首先道歉。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快要下班了,在這個時候打擾您。」

  「啊……沒關系,」男人發出客套的笑聲,飛快的說,「請問有什麼事嗎?」

  戴西西想了想,覺得委婉修飾沒什麼必要,於是直接說。

  「關於時之政府越過我,向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先生們安排工作的這件事,可以停止嗎?」

  「……什麼?」

  面對她單刀直入的要求,不止通訊器對面的男人,本丸的刀劍們也啞口無聲的看她。

  像是看不懂空氣一樣,她繼續道。

  「我暫時還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如果有什麼工作,應當先告知我,再由我告知刀劍先生們——按照程序上來說,是這樣沒錯吧?」

  「唔,這個嘛……」男人的手指點著桌面,「應該是吧?」

  應該?

  戴西西停了一秒,繼續問。

  「所以……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可以提前告知我嗎?」

  「這個嘛,」他很快道,「當然,當然……下次會告知你的。」

  ……看來是不會提前說呢。她想,只能自己做好准備了。

  「還有就是,能否請您告知我,是哪位先生做出的這個決定嗎?」

  「你的意思……?」

  「讓000076號本丸的藥研藤四郎先生獨自和溯行軍戰鬥這件事。」

  「噗!」

  通訊器那頭的男人笑了起來,一種令人不快的、居高臨下的笑。

  她身後的幾柄刀劍握緊了拳頭。

  「你可能弄錯了什麼,審神者大人,」男人說,「這件事可不是我們安排的,不如說,我們怎麼可能會讓一把短刀和幾十把溯行軍戰鬥?請不要隨隨便便聽信自己刀劍的話,你大約是被他們騙了。」

  戴西西對這句隱含著惡意的勸告不為所動,安靜的問道。

  「我並沒有說,是和幾十把溯行軍戰鬥吧?」

  男人厭煩懊惱的「嘖」了一下。

  「……比起這個,76號審神者大人,你的本丸可是有名的暗墮本丸,目前重要的,比起刀劍的命,應該是自己的命吧?」

  說的很明白啊。

  戴西西想,看來000076號本丸確實是時之政府內部心照不宣的審神者處刑地。

  「也就是說,」她確認道,「您不會告訴我是誰下的命令,是麼?」

  「都說了,沒有這種人。」

  他敷衍著,語氣裡有種看著不懂事的頑童撒潑的輕蔑。

  「沒有別的事,能結束了嗎,審神者大人,我這邊還有事要忙。」

  「沒有了,很抱歉耽誤您的時間。」

  通訊器被關掉前,嗤笑聲響在庭院,隨著畫面的黑暗而中斷。

  戴西西並未在意,思考了一會,決定好接下去的安排。

  她轉過來,對神情各異的刀劍們說。

  「能拜托大家一件事嗎?」

  刀劍們很警惕,還有一些奇怪的微妙情緒,看她的眼神像是大像單足旋轉。

  「……什麼?」他們戒備的問。

  被時之政府嘲諷一番,想對他們撒氣?

  重新開啟寢當番?

  不准接藥研回來?

  惱羞成怒的讓得罪上級的短刀去請罪?

  要達到她的什麼目的才肯放過藥研?

  數把刀劍飛快在腦中思索對策,暗墮的影響令他們下意識預設更壞的打算。

  殺了她?不、做不到——那麼,懷柔……她根本不吃這一套,毒殺?已經被證實沒有用。

  還有、什麼……能夠……

  在思考滑向更危險的境地之前,審神者開口了。

  「今晚,能辛苦大家和我一起加班嗎?」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說。

  「我會付加班費的,按照平均工資的三倍……可以嗎?」

  錢從她的工資裡扣……太好了,時之政府發的工資不低,只是幾晚上應該勉強能撐過去。

  「……」

  沉默,沉默。

  像是戒備的力氣都散盡了,個別刀劍還稍稍顯得垂頭喪氣。

  就這?他們想。

  沒有得到答案的戴西西糾結了一下。

  「……我有些擔心時間不夠,想盡早將資料整理完全。可以麻煩大家嗎……?」

  她也知道這個請求有些勉為其難,刀劍們沒有幫助她的義務。

  如果大家不同意……她就自己加班吧……

  等了很久都沒有回復,戴西西快准備放棄時,房間最裡側的三日月宗近微笑著偏頭,輕聲說。

  「當然,如果您願意使用我們,榮幸之至。」

  身側的同伴們不解,但並未提出異議。

  那些資料……她准備怎麼用呢?

  三日月宗近含笑想,如果不是有暗地裡的打算,是不可能避人耳目私下收集的。

  拿去對付時之政府……不管用做什麼,能讓他們驚慌失措的狼狽,不是正好麼。

  退一萬步,假使不能動到時之政府的筋骨,那麼……以此除掉審神者,也並非壞事呢。

  得到了他的應允,本該放心的審神者卻頓了一瞬。

  她看向他毫無破綻的從容面龐,仿佛知道了什麼。

  但她仍然。

  「非常感謝大家。」——這樣說著,向他們微微鞠躬道謝。

  ……真是可怕的家伙。

  三日月宗近想。

  兵器的戰鬥本能在大腦中尖銳的警告著。

  比起可憎傲慢的時之政府,面前脆弱的仿佛一掐就斷的人類更危險。

  ……能趁這個機會,鏟除她就好了。

  否則——岌岌可危的,將是他們這邊。

  這樣想著,他衝宛如無知無覺的審神者露出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各刀劍(對dxx的腦補方向微妙偏差了):每天都在盤算怎麼弄死審神者

  Dxx:……這次是不是要重新干起老本行了(嚴肅思考

  ·

  看到大家對昨天的更新反應挺大的,這裡解釋一下:

  1.目前刀劍和dxx是敵對立場

  2.刀劍不是人類,不適用人類的道德觀束縛

  3.在刀劍看來dxx很危險(伏筆

  4.dxx在這卷武力值很強。怎麼說呢,她在op的時候,做好事容易被接受,一方面是op那裡的人都很單純,善惡直來直往,另一方面,當時她是弱者,弱者的善良是無害的,令人感到可信的。在刀劍這邊就不一樣了,因為很強,目前刀劍對她的信任度又很低,導致她的舉動會被誤解(dxx又不怎麼解釋

  所以不全是刀劍的問題!請不要因此而遷怒自家本丸的刀劍呀!自家的刀劍還是很可愛很帥氣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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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九章

  藥研藤四郎被送回來時,情況不算很好。

  考慮到這個是低魔世界,身體恢復能力並沒有那麼bug,大傷小傷還是要遵循基本的生物定律。

  戴西西將藥研藤四郎拜托給刀匠修復後,生怕靈力不夠,又給櫻花樹衝了百分之兩百的電,庭院內再次迎來炸花。

  短刀的修復大約會持續三個小時左右,趁這個時間,確定同伴安危無恙後,八柄刀劍深夜聚在她的房間。

  早有准備的戴西西凝出與人數相匹配的水制桌椅,還貼心的放上甜點丸子。

  「那麼——拜托大家了。」她端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的行禮。

  堪稱噩夢般的言語預示著,打工人的地獄,開啟了。

  眾刀劍:「……」

  認命的拿起紙筆。

  實際上,需要收集的很多資料在前一晚就處理得差不多了,現在她需要做的,是將剩下不到三年的內容抄寫並整理。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毫無感情的抄書機器戴西西在黎明到來前搞定了自己想要的全部文件。

  抄到一半時藥研藤四郎修復完畢,(居然)沒有休息而是跑來幫忙,認認真真和同伴們把大事記梳理清晰。

  與他相反的是三日月宗近,第一個同意加班,結果進了房間第一個躺下的也是他,還讓乖巧的五虎退幫他扇風。

  戴西西:「……」

  其他刀劍見怪不怪,該干啥干啥,讓戴西西感慨要是放在白環商行,卡爾納敢摸魚大家就敢要求八倍工資全員調休(。

  在早上完工後,刀劍們打著哈欠回去休息,她調好鬧鐘睡了四個小時,中午爬起來自己買了個便當,就在廚房吃完。

  在兩晚的奮戰,刀劍們體力尚能撐住,但加班是精神上的痛苦,大部分跑去睡了,整座本丸陷入安靜。

  經過櫻花樹時,有一只狐狸蹲在樹下。

  戴西西辨認了一下,是先前送她來本丸的狐之助,毛發上殘留有被標記的痕跡。

  她倒回廚房買了份油豆腐,放在小狐狸身前。

  「狐之助先生,您好。」她蹲下來,在洋洋灑灑落著櫻花的樹根旁,和狐之助一起看頭頂的落花,「油豆腐,您吃嗎?」

  狐狸的白毛全都炸了起來,像是被突然出現的她嚇到了。

  「審神者大人。」

  「……是?」

  「您的符咒。」

  比起自己的來意與回答她,狐之助說起了讓戴西西意外的話題。

  「……您是說我把符咒取下來的事嗎?沒問題的,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到現在還沒有神隱我。」

  「……」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仿佛從狐之助臉上看出了無語的表情。

  「?」戴西西在腦子裡敲了一個問號。等等這個反應是……?

  「油豆腐不用,」狐之助說,白色的爪子踩了踩泥地,「您自己吃吧。」

  「……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問。

  狐之助停頓了一下,豎直的獸瞳望來。

  「和您有關的,沒有。」

  「那麼,是和刀劍先生們有關嗎?」

  狐之助沒有說話,獸瞳偏移開去注視開著花的樹枝。

  「是有新的任務?需要本丸裡的大家去完成的?」看到狐之助絲毫不動的毛茸茸臉頰,她大概確定了,看來昨天和時之政府的溝通果然沒有用。

  「您能告訴我,是哪一位發出的命令,以及命令的內容嗎?」

  「和您無關。」狐之助重復著,像一台機器那樣。

  但戴西西知道它並不是機器。

  「我在這裡待的時間並不長,不過……我所知道的這座本丸在保護著同伴,」她垂下眼睛,慢慢的說,「保護同伴,被同伴保護……這是很好的事情,我覺得,這座本丸的大家應該並非壞人。」

  「……」

  「您也是,曾提醒我不要揭下符咒,不要告知真名,謝謝您擔心我。」

  「……我沒有。」

  狐之助埋下腦袋,輕輕用頭蹭了一下前肢,避開她的視線。

  她稍稍偏頭,黑色的長發從肩膀處落下。

  「在您所能告知我的範圍內,這個任務的時間限制可以透露嗎?」

  狐之助盯著泥土,白色的爪子向內縮回,遲疑後答道。

  「……可以。」

  「那麼,需要在什麼時間之前完成呢?」

  「……今夜。」

  殺了她、或者讓某把刀劍消失……是哪個呢?

  戴西西蹲在櫻花樹下思考,花瓣一片片落下,她幫狐之助捻起皮毛上的花瓣,放到地上。

  按照靈力供給原則,簽訂合同的是她和本丸,而非時之政府和本丸,也就是說,只有她才能對刀劍直接命令碎刀,時之政府只能用迂回的手段,像是讓刀劍們與數倍的溯行軍戰鬥一類的方式,耗盡靈力折損消失。

  ……不過說到溯行軍,他們的形態有些像暗墮的刀劍呢……

  把發散的思維收回,戴西西問道。

  「謝謝您——大家現在還在休息,您可以稍等一會,晚些告訴他們任務嗎?」

  狐之助整個定住了,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向她。

  「……不阻止嗎?」

  「什麼?」

  「任務。」

  「這是您的工作,如果您不做的話,會對您有不好的影響吧?」她將油豆腐拿回來,「沒關系,任務完成期限是今夜的話,明天早上才會報告給時之政府的負責人,對吧?」

  「您想做什麼?」狐之助的獸瞳盯著她,神色突然變得警惕。

  「……」她不太確定的說,「大概是威脅之類的……?」

  「……」

  不知想到哪方面,狐之助的眼神立刻冷淡下來,不再看她,兩三步直接跳遠了。

  戴西西怔了一下。

  「啊……再見,狐之助先生。」

  白色的狐狸並未回身道別,竄進庭院消失。

  ……是理解錯了「威脅」的對像嗎……?

  不過,會為了刀劍而冷淡她,看來同伴之間的意識很強……盡管種族不同。

  思索完畢,她端起油豆腐放回廚房,預備晚些時候吃掉。

  在那之前,她寫了張便簽貼在刀劍們的房間門口,寫明給刀劍們(狐之助也可以看),如果收到時之政府的外出任務,暫時不用執行。

  暗殺她的話就隨便。

  為了防止大家沒看到紙條,她在本丸外布下水結界,誰要是出去了能第一時間知曉。

  然後回到天守閣,開始今天最重要的工作。

  她翻開筆記本,從第一頁開始看。

  刀劍們整理謄抄的資料中,記錄著一旦泄露能令時之政府動蕩混亂的情報。

  在一個月前的入職培訓,時之政府給予的介紹和10454給出的大綱內容相差不遠。

  西歷2205年,圖謀改變歷史的「歷史修正主義者」發動了對過去的攻擊。

  歷史修正主義者具有從未來源源不斷輸送兵力返回過去的技術,總數號稱八億四千萬。

  在這種勝敗分明的逆境下,時之政府握持的唯一勝算,是讓審神者與誕生於刀劍的最強付喪神共同守護歷史。

  成為審神者的人,擁有喚醒沉睡之物內心的思念,激勵他們的心靈,賦予他們戰鬥的力量,並為己所用的能力。

  非常官方,能夠從中提取的信息是:1.時之政府的敵人是歷史修正主義者;2.歷史修正主義者會改變歷史;3.為了避免歷史被修改,時之政府通過審神者與刀劍付喪神共同守護歷史。

  玩游戲的時候不會想太多,但真正抵達這個世界,要實現自己的目的,戴西西就開始產生疑問,為什麼要阻止歷史被改變?

  說到底,歷史是被人創造的,就像是有無數的支流,最後彙集成主干。

  舉個例子,如果織田信長統一天下,沒在本能寺功虧一簣,理所應當的,日本的歷史肯定會被更改。

  但——那又怎樣?

  會有本該出生的人死去?那麼同樣的,不應存在的人或許也能出生。

  該摘取勝利果實的人或許會成為失敗者,該碌碌無為的人或許搖身一變青史留名。

  平行世界是與原世界平行存在著的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世界,可能處於同一空間體系,但時間體系不同,也有可能處於同一時間體系,但空間體系不同。

  如果平行世界真的存在,某個人不經意的舉動將會成為掀起風暴的蝴蝶翅膀,分裂出無數其他世界。

  那麼,守護歷史又有什麼意義?

  時之政府守護的——實際上是勝利者的歷史嗎?

  她的疑惑在手中的筆記本中得到解答。

  以時之政府的時間線作為瞄點,現在是西歷2237年,時之政府成立32年。

  起初,是掌握了穿越時空的技術的負責人,與神秘側的魔術師締結了約定。

  魔術師從刀劍中召喚出付喪神——即為使魔——用以驅使,負責人以其為基礎,建立時之政府。

  一部分付喪神被時之政府扭曲污染為溯行軍,另一部分作為抵抗溯行軍的刀劍付喪神。

  作為使魔的付喪神,有點類似隔壁F○O,如同英靈殿裡的本體與分/身,本體收藏在時之政府手裡,分/身勤懇打工,不管是改變歷史還是守護歷史,都是他們的工作內容。

  戴西西:這什麼雙重剝削。

  由於驅使使魔(刀劍付喪神)的靈力耗費高昂,並非單人能負擔,負責人會在各個時空搜羅有著靈力的人類,簽訂合同,一方成為審神者,按照時之政府的安排進行活動,另一方則以金錢購買勞力。

  之前她所疑慮的行政經費,包括基礎設施開發、管理費用、工資支出等等來源,是出自各時空有錢家族的上繳。

  因為時之政府掌握了穿越時空的方式,為了避免歷史被扭曲,自己可以出生、不會半途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家族積攢的財富不被改變,這些擁有著大量金錢的個人和家族,必須每年定期上繳高昂的保護費給時之政府,以保證歷史沿著他們所想要的軌跡前行。

  而且時之政府伙除了薅資本家羊毛之外,連很多小國家都不放過,打著「不給錢就讓你們滅國」的幌子敲詐民脂民膏,勒索巨額財富。

  戴西西:「……」

  這種熟悉的強買強賣……是天龍人駐時之政府分府!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時之政府相關全都是私設

  Dxx,蓄力70%

  危 時之政府 危

  ·

  第五章單章留言過50加更

  ·


第82章 第十章

  一時之間信息量有點大,戴西西緩了緩,整理思路。

  現在得到的信息是:

  1.時之政府和魔術師契約,一個提供穿越時空的技術,一個提供召喚刀劍付喪神(使魔)的技術,一起從各個世界的資本家手裡勒索巨額金錢;

  2.為了勒索有效,把正常的刀劍付喪神暗墮成溯行軍(使魔狂化),誰不聽話就威脅把溯行軍扔過去。

  ……也能說通,否則時之政府怎麼知道溯行軍要去哪裡改變歷史?如果是他們自己投放的就邏輯清晰了(。

  而且溯行軍的數量和時之政府所披露的八億也完全對不上。

  現在時之政府麾下的本丸數量不到一千,如果審神者的人數太多反而增加行政成本,對時之政府這種靠打劫搶錢的組織而言並不劃算。

  因此,與本丸相對應的敵人也不能太多,否則真的干擾了歷史線,驚擾真正的歷史守護者檢非違使,就得不償失,勒索力度得大打折扣。

  溯行軍號稱有八億,實際上,平時服役數量大約只有十萬左右——完全能理解,在威脅對手索取好處商業競爭時,卡爾納偶爾也會虛報財務數據——上周剛好開始舉行地下城活動,目前溯行軍數量銳減到不到三萬,沒來得及補充。

  還有就是……

  戴西西稍稍有些苦惱。

  公文報告裡用的「魔術師」和「使魔」,這兩個詞讓她有種不太妙的意味,該不會是隔壁型月的那個吧???

  次元壁被打破也就算了……ty○e moon和D○M可是競爭對手啊沒問題嗎???

  總有種運氣不好或許會和時鐘塔撞上的預感……先把這點記到備忘錄裡吧,之後解決。

  時之政府的很多工作不會落在紙上留痕,更多是口頭上安排,她所收集的資料殘缺不堪,只能從各處的文書拼湊出全貌。

  至於000076號本丸,翻遍全部的資料,所能找到的僅有薄薄一頁紙,就像是這麼多年來發生在其中的事件,不值得耗費筆墨去記載。

  紙上寫著第四任審神者於入職第二天死亡,000076號本丸完成任務,同意全員留存,繼續沉睡。

  看完所有的資料,已接近傍晚,她思考片刻,決定好接下去的計劃。

  就今晚吧——這樣決定著,她翻轉手腕,透明的水汽在指尖散開。

  屋裡的空間太窄了,戴上企鵝面具,抱著幾本筆記本走出天守閣,轉過拐角,止住了腳步。

  盛開著□□花的庭院中,次郎太刀正迎著夕陽的落光觀察手中的長刀。

  在時之政府分發的圖鑒上,他總是穿著花色外衣,長發繁復盤起,彎唇而笑時溫和銳利的氣勢昭示著美與強大的結合。

  而此地的次郎太刀與那些都不同,近似於漆黑的深色長發披散,修長背脊被順直的長發遮住,沒有妝點妝容,素色的側臉輪廓分明。

  舉著手中的兵器時,陽光在銳利的刀身上折射碎光,星辰似的在他眼瞳裡搖曳。

  在他的身邊站著同伴,神情凝重,最靠近他的大和守安定緊緊抿著唇。

  戴西西微微偏頭:「您這是……要出去嗎?」

  次郎太刀頷首,「锃」一聲利落收回兵刃。

  「時之政府的任務?」她問。

  「啊,雖然您吩咐不必理會,不過我做不到,」他爽快的說,「因為無法相信您。」

  這倒也是。

  戴西西問:「一定要去嗎?」

  「是啊,您沒死,所以我們中的誰得死,為了避免這個,我得去。」

  「和溯行軍對敵?」

  「沒錯。」

  現在快要日落,夜晚的大太刀可視度很差,說不定在找到敵人之前會先摔進溝裡……放個水結界在次郎太刀身上好了。

  她標記好次郎太刀身上的水汽,有禮貌的向他道別。

  「那您一路小心。」

  說罷,收回視線走到庭院中央櫻花樹下,在那旁邊,有四個方正低矮的木樁隔開的圓形傳送陣。

  她放下厚重的筆記本,抬起手——

  「唰——」

  次郎太刀為她的舉動而揚起眉,這個動作令他秀美的臉有了一種輕微攻擊性的疑問。

  傳送陣是時之政府連接不同時空的各個本丸與政府大樓的通路,形成一張如同星羅的遍布網。

  通常的運作方式是站在傳送陣裡,向通訊器輸入目的地的坐標。

  一般是各本丸間的審神者串門用,除此之外,政府的工作人員也會通過政府大樓內的傳送陣回到各時空的家中。

  而現在,正是下班時間——

  輕柔的白光自傳送陣亮起。

  短暫的停頓後,一名男性驚慌失措的啞聲掙扎著落到庭院中。

  戴西西凝結出水制椅子,輕輕將他放下坐好,除了無法動彈和說話外,來者的情緒勉強算平穩。

  她朝距離上次見面不超過一天的時之政府窗口工作人員客氣道。

  「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您,以這種冒昧的方式請您過來,不好意思。」

  「???」

  毫無征兆被只見過一次的審神者,用不知名手段綁架到傳說中沒人能活著回去的黑暗本丸,背景是陰冷深沉的黑色長廊和殺意冰冷的眾多刀劍,工作人員眼前一黑險些撅過去。

  別說他,連戴西西身後的刀劍都被她亂來的作風驚住了。

  「您、您在做什麼?!」

  短暫的驚慌後,藥研藤四郎的大腦飛速旋轉,要殺嗎?時之政府的人?屍體怎麼處理?怎麼帶過來的?有沒有被人發現?會不會連累本丸?

  必要的時候把所有責任推給審神者——

  「有一些事情想知道,因為時間比較緊迫,不得已用這樣的手段請這位先生過來。」

  戴西西說著,在工作人員的面前坐下平視他。

  「您還好嗎?」臉色完全是慘白啊,「真的很抱歉,請您放心,不會有危險的。」

  冷汗直流的男人極力後仰,試圖遠離她。

  「你、你想做什麼——!告訴你,把我帶過來、你以為別人不會知道嗎!」

  「不會有人知道的,」她說,「我已經借用您的通訊器告知家人今天加班,避開政府大樓內的所有監控,待全部人下班後將您帶來,並消除了傳送陣的往來記錄——在旁人的眼中看來,您應當是自願進入傳送陣,抵達了某個不知去向的地方吧。」

  男人的臉色更難看了,冷汗津津,仿佛面前的人是比暗墮刀劍更具威脅的惡鬼。

  他慌亂的想要掙扎,卻被無形的鐵壁一類的東西固定在椅子上。

  「你別過來、我,我什麼都說啊啊啊!」

  戴西西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說出了反派般的超惡台詞。

  「啊……請您別緊張,我真的不會做什麼,順利的話,大概兩小時後您就能回家了。」

  男人憋了一會,沒敢問如果不順利他會有什麼下場。

  她彎腰在腳邊的筆記本中翻找出其中一本。

  「這次請您來,主要是想繼續昨天的話題,」她抬起頭,「請問為這座本丸的刀劍先生們安排昨天的任務、以及今天的任務的,是哪一位?還是說是不同的人?」

  像是沒想到她的第一個人問題如此不依不饒,沒得到答案哪怕綁架都要把人捆到面前問,男人的臉色變換了幾下。

  「我、我不知道……」

  「您剛剛說您什麼都會說的。」

  「那得我知道啊!」他強撐著,「這件事我真的不清楚……」

  「可您確實知道。」

  「所以說你在胡言亂語什……!」

  一頁寫滿了文字的紙張穩穩攤開在他面前。

  「這是您草擬的文件,我抄了下來,」她平靜說,「您的部門負責的工作是對接各審神者與外派溯行軍,後者需要上級領導的簽字同意。文件上的日期是昨日和今日,兩份,地點與數量可以和本丸的藥研先生與次郎先生核對。」

  她回頭去找藥研藤四郎和次郎太刀的身影,在傳送陣連接後,刀劍們陸陸續續聞訊趕來。

  全部九位刀劍——包括五虎退——早在這男人到來之時便冷冷的瞧著他,此刻更是散發殺氣。

  戴西西後知後覺問道:「……您們要坐著聽嗎?」

  全都站著,會給這位先生造成壓力的……

  刀劍們面無表情一排坐在她身後,連原本准備出門的次郎太刀都不走了。

  男人躲避著刀劍們鋒利的視線,看她的眼神難以置信。

  「這種東西你是怎麼拿到的?!」

  「您承認了嗎?」

  「別、別開玩笑了……肯定是、是誰偽造的……!」

  「我親眼看到您寫下這份文件。」

  「胡說!你怎麼可能看見!這種沒有依據的話你以為我會相信嗎?趕緊放了我……否則、否則……你想被關起來嗎?!時之政府可不是你一個審神者能挑戰的!」

  不願意說啊……

  戴西西有些苦惱。她不擅長用話術引導出自己想要的結果,之前這些工作都是卡爾納在幫她……不能太依賴別人啊。

  那麼,按照她的一貫作風……

  她伸出手,為了方便男人理解,右手拇指與中指指腹貼緊,做出彈響指的姿勢。

  ——「砰!!!!」

  下一秒,驚天動地的聲響自身旁庭院處炸裂,小腿高的觀景泥花盆在一瞬間爆炸般轟然炸得四分五裂,連地面都微微震顫。

  男人呆滯的,慢慢看向花盆,又看向她。

  纖細蒼白的右手移到男人眼前,響指一觸即發般,透過企鵝面具的審神者平靜的視線令人發毛,仿佛鬼怪。

  「您如果不想一直留在這裡和花盆作伴,還請您告訴我,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我什麼都說。」男人立刻道。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在戰戰兢兢雙腿打顫的男人的口述裡,戴西西飛快記錄。

  「您的意思是,昨天和今天安排本丸內的刀劍先生們去死……不是?只是單純的任務,盡管難度比較大?先生,一把短刀面對數十把溯行軍,大太刀深夜出發維護歷史,在我以前待過的地方,這叫黑心工廠老板死命壓榨勞動力,會被取締後上交世界政府處刑的——好的,發出命令的是同一人,叫竹內先生?……不,沒什麼,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這座本丸您確實不了解內幕?那麼,無論多少,請告訴我您所知道的情況。」

  「……」

  結結巴巴的,充滿了「可能」「或許」一類不確定詞語的猜測臆論流言被她專心的傾聽,在大致了解事情的經過後,她在心中有了決斷。

  「是這樣啊。」

  身後的刀劍們陷入令人窒息的死寂般的沉默。

  戴西西掃了一圈筆記本,沒什麼需要問的了,剩下的留到明天做比較好。

  她站起來,松開男人身上的束縛。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您可以回去了。」

  坐的時間太長,男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可以動了,不可置信的試探著重復。

  「……我能走?」

  天色將將入夜,並未超過兩個小時。

  「是的。」她點點頭,「能麻煩您暫時別對其他人提起今天的事嗎?不需要保密太久,明天中午您就能告訴別人了。」

  「………………」

  男人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含糊的「唔」。

  於是戴西西補充道。

  「順帶一提,我的能力可以通過空氣中的水分子時刻注視您,假如我發現您提前告知了別人……」

  拇指與中指的指腹相貼。

  男人端正態度瘋狂點頭,賭咒發誓。

  「我絕對會保密!」

  「感謝,抱歉耽誤您用晚餐的時間了。請路上小心。」

  男人:「……」

  戴西西:「……?」

  男人:「???」

  兩人面面相覷。

  男人縮著肩膀站起來,緊緊盯著她的動作。

  緩慢的、以異常謹慎的速度,磨蹭著向傳送陣走去。一步,兩步。

  直到他的腳尖觸及到圓陣邊緣,面前的審神者依然沒有突然暴起砍殺他,他懸著一顆心迅速逃進傳送陣並按下坐標。

  淺色光芒後,心驚膽戰的身影消失了。

  戴西西回過身,對懷抱著極長兵器的次郎太刀再次確認。

  「關於外出任務的事情,明天之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安排了,如果您回來得比較晚,想吃東西的話,廚房裡的食物請自便。」

  他們並未點燃燈火,本丸現在一片昏暗,僅有冰涼的月光落上地面。

  她戴著企鵝面具,在夜色中顯出陰森的滑稽的模樣。

  次郎太刀沒有理解她的言語——他們都覺得這個審神者態度古怪還很偽善——問號幾乎要塞滿整座本丸。

  「您是想要做什麼嗎?」

  剛剛的對話實在是太危險了,讓聽者不得不往奇奇怪怪的地方揣測。

  他看見她沉吟了片刻。

  在她踏入這片土地……或者說,在更早以前,他們作為付喪神被召喚出來後,已經永遠的失去了自由。

  想殺她嗎?當然,和龐然大物的時之政府相比,僅只一人的審神者弱小得多。

  殺得了她嗎?否定。這個人類年紀很輕,肉/體看起來纖瘦蒼白,四肢更是一握就能輕易折斷般,但那種望不見底的強大令她堅不可摧。

  屈服於她,或者屈服於時之政府?

  主動權並不在他們這方——

  日復一日的任務、審神者的驅使、時之政府的輕蔑與戲耍、他們徒勞無功的掙扎……

  就像是小小箱庭中的人偶戲,上演著重復枯燥的劇目。

  時之政府令人厭惡,但她就不是嗎?

  那種執行力和耐性,匹配難以琢磨的心機,加上深不可測的武力,仿佛一切秘密在她手中都是脆弱的紙花。

  時之政府會如何處置她?這座本丸能否岌岌可危的維持下去?她的敵人到底是誰?

  在揣測時。

  「……我先前,一直在思考……」

  他們聽見她慢慢的認真的說。

  「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去達成我的目的。」

  在她知道有暗墮本丸存在時,就感到過疑惑。

  刀劍實質上是從本體裡召喚出來的付喪神,雖說日本有八百萬神明,有些太隨處可見的意味……但既然擁有神格,那麼和普通的妖怪或者鬼魂之類的不同,從陣營屬性上就偏向於善,也就是說,他們不會隨意殘殺人類。

  而這座本丸審神者的死亡率未免高得過於突兀。

  「我想要更多的收集情報,在擁有充分的信息基礎上,以盡量客觀的角度去決定之後的行動。」

  她知道自己是一個既不聰明也不靈活的人,性格還有些固執,為了達到目的,必須得提前做很多准備。

  「因此,直到剛才,我才初步定下計劃。」

  刀劍們凝視著她。

  她回想起昨夜傷痕累累的藥研藤四郎,以及本丸內散落的遺物。

  曾在入職培訓時見過的,圖鑒上從容鋒利的刀劍。

  她從未接觸過這座本丸外的刀劍,也未曾受到他們善意的對待。

  但與這無關。

  在這之前,很多年的之前,她被許多陌生的素不相識的人們幫助過。

  如果可以,希望能夠回報他們的好意。

  她抬抬手,水線如同絲帶般纏裹著打火機,起先是一兩點,隨即逐漸增加,整排長廊的燭火搖曳,室內的電燈開啟。

  光芒點燃了這座本丸。

  她對長廊裡環抱著雙膝的五虎退道:「明天您願意和我出一趟門嗎?」

  五虎退被她突然問住,有些不知所措,身前很快被藥研藤四郎擋住。

  後者直視著她,讓兄弟的視線與她中斷,保持著禮節克制問道。

  「您有什麼吩咐是需要讓退去做的嗎?請讓我代替他吧。」

  「並不是吩咐,是之前與五虎退先生約好的事情。」

  「……您是指?」

  「結束這一切。」

  結束?結束什麼?

  要帶退去哪裡?使用他?還是折斷?或者將先前提過的什麼「竹內先生」斬殺?

  大和守安定的半張臉埋在紅色的圍巾裡,清秀的臉龐上掩不住戒備。

  「你的意思是?」

  她抱起筆記本,微微偏頭,不太確定道。

  「……去掀掉時之政府吧,大概。」

  「……」

  「…………」

  「………………」

  難以言喻的死寂後。

  「…………哈???」

  眾刀劍瞳孔地震.jpg。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章的dxx:看起來似乎比上個世界要搞掉一個政府的革命行為輕松一點

  本章的dxx:得重操舊業了啊……

  ·

  平凡普通的溫馨故事是指,在十章內掀翻一個政府,扭曲掉整個世界支撐線(bushi

  ·


第83章 第十一章

  時之政府(姑且)作為政府部門,上班時間是社畜夢寐以求的朝九晚五加雙休,與此的反面是程序員,所有頭發茂密的政府工作人員都是程序員的死敵。

  上午八點,前一晚守到次郎太刀回本丸才睡的戴西西准時起床,十分鐘內打理好自己,圍著本丸小跑八百米,衝澡換衣服,用過早餐,再標記快比自己還高的筆記本跟在身後,准備出門。

  傳送陣前站了一排刀劍。

  戴西西:「……」

  為首的三日月宗近揚起笑臉,清爽的對她道。

  「前往時之政府這件事未免也太危險了,退單獨侍奉您會有不足的地方,對我們而言可謂失職,當然,您的實力強大無比,但也請允許我們隨侍身旁。」

  「……」危險倒不會危險。

  「不可以嗎?」

  在前一晚與同伴們將今天行動的細節全都敲定的藥研藤四郎,仗著自己的臉(以及身高)優勢,微微抿著嘴唇,自下而上略帶懇求的望她。

  他們分析過,新來的審神者偏愛黑發,但對成年男性和少年體都沒什麼興趣,唯一主動靠近的是五虎退,給過他一塊手帕。

  嘖,人渣。

  於是這裡讓兒童體型的黑發短刀藥研發出技能「憂郁ソ懇求」,攻擊力300點,對變/態/戀/童/癖專攻。

  之所以沒有讓五虎退來,是因為退的表情管理和自保能力略遜一籌。

  戴西西:「……」

  總感覺氣氛有點微妙……好像答應了就會被當做什麼奇怪的敗類,但不答應……他們應該不會簡單放棄。

  「……好的。」最終她點點頭。

  刀劍們看她的眼神更冰冷了,膝丸踏進傳送陣時沒忍住,表情上寫滿了人間ソ屑。

  戴西西:「……」

  她感到自己仿佛蒙受了什麼不白之冤……!

  抵達時之政府時,與各本丸鏈接的傳送陣位於一樓大廳。

  前台的小姐姐看向傳送記錄,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活的000076號審神者……!不過那個企鵝面具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身後會有暗墮本丸的刀劍?無論哪方面都好可疑!

  前台小姐姐鎮定的露出營業微笑。

  「您好,審神者大人,請問您有預約嗎?」

  「沒有,抱歉,我擅自前來。」

  「請問您有什麼事?行政類、後勤類還是外派類?我需要在這裡登記。」

  「類別嗎?大概是行政類吧……」

  「好的,具體事由是?」

  「政府更換。」

  小姐姐保持微笑,疑心自己聽錯了。

  「什麼?」

  「政府更換。」戴西西重復道。

  「……抱歉,我們這裡沒有這項業務,不如說,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沒事,您在這裡稍坐就好,」她說,「很快就結束了。」

  「……哈?」

  小姐姐沒過多久就發現自己笑不出來了,如000076號審神者所言,她字面意思上的「稍坐」在前台,一動不能動,甚至無法開口。

  那個發出要「政府更換」的審神者站在原地,厚厚一堆筆記本……是漂浮在她身後嗎???面色平靜得像是來普通的開個會一樣。

  戴西西開始今天的工作——把自己從領政府工資的公務員身份轉換成離職再就業員工與朝陽區熱心群眾。

  作為上個世界干掉無數黑心工廠、推翻N個小國政府、搞跨天龍人統治的前革命軍成員,對付區區一個升級版犯罪企業可謂駕輕就熟。

  首先通過一個月前就潛入標記整座大樓的水汽,將所有工作人員固(綁)定(架),一排排移動到一樓大廳,統一坐在舒適的水凳上,並貼心的泡好茶一人一杯。

  接著放開束縛,讓大家都能說話,在茶氣氤氳的友好氛圍中得到一片祥和的破口大罵。

  戴西西輕車熟路的從倉庫裡找到擴音器。

  「抱歉,打擾大家工作了,」她客氣的說,擴音器的聲音「嗡嗡」輕微回蕩,「將大家帶到這裡,是因為有些事情需要了解——關於時之政府的運轉和000076號本丸的內情。」

  咒罵聲一陣又一陣,類似於「你是誰!」「想死嗎?」「別以為能逃過政府的追殺!」「快來人!警衛去哪兒了,真是沒用!」的叫聲此起彼伏。

  她習以為常的伸出手,彈了一個響指。

  「砰!!!!」

  巨大的爆炸轟開大理石地磚,煙塵散去後露出深約十米的大洞。

  現場登時陷入死寂。

  「不想和那邊的地面一個下場的話,請按照順序,告知我您知道的事情,」她彬彬有禮的說,「假如您的話與別人的有衝突,那麼,說謊的那方或許會有不太好的下場。」

  眾人:瘋狂點頭.jpg

  戴西西對黑心工廠沒什麼好感,但考慮到說不定會有無辜的工作人員,於是在大廳一角擺上燒水台,見縫插針的為大家續熱水,再從倉庫裡搜羅便當零食,擔心有人太過緊張暈過去。

  刀劍們:「……」

  他們齊齊看向闖進時之政府綁架威脅錄口供安撫人質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非常熟練的審神者。

  又齊齊看向被綁得結結實實以往趾高氣揚現在恐慌不安的工作人員。

  ……感到了某種無所適從的眩暈。

  這、這是什麼操作?!

  戴西西後知後覺的想起他們,見刀劍們一幅沒事做的微妙神情,便提議說。

  「如果願意的話,大家可以幫我和時之政府的各位聊天放松嗎?或者分開詢問情報?」

  盡管不喜歡審神者但更討厭時之政府的三日月宗近笑眯眯的無視掉前一個建議。

  「好哦,能為您驅使是我們的榮幸。」

  戴西西凝結出七個水制透明房間,隔音,每詢問完一人就請他在證詞上簽字按手印,然後下一個,循環往復。

  剩下的刀劍中,五虎退業務不太熟練、膝丸態度差到當場拔刀、壓切長谷部除了守在她身邊外哪兒都不想去,於是沒給他們安排工作。

  一個個問比較耗費時間,好在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並不多,統共不到九十人。

  關於時之政府的成立,內部有不少人知道真相,將所有的證詞記錄,和她先前收集的情報差不多。

  成立時之政府的負責人是不上班的,目前的最高行政官是叫石井的男性,在戴西西客氣的介紹自己已經封閉整座大樓,別說其他本丸的審神者,連政府樓內部的滿級刀劍都被她控制起來後,石井先生懂事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和盤托出。

  據石井而言,負責人是生活在23世紀的人,那裡的部分國家和企業掌握了最先進的穿越時空技術,但出於安全考慮,對外禁止使用。

  負責人不知從何處知曉了此種技術,並以此建立了時之政府,收集名刀召喚出刀劍付喪神。每年定期去勒索不同時空的家族政府國家,大部分錢都轉到負責人的賬上了,相比之下,他收受的錢財其實不多。

  石井先生越說越心虛,隨即補充道,負責人的名字是青木,通常只有在他需要彙報什麼重大事項的時候才會去見他。

  「您最近一個月有去見過那位青木先生嗎?」戴西西問。

  回想後石井先生點頭。

  那就沒問題,附著在石井先生上的水汽會侵蝕在那位青木先生身上。過一會騰出手再去找他好了。

  戴西西繼續下一項內容。

  那位青木先生——聽名字就知道是日本籍——家裡似乎有錢有權,一開始是收集了不少日本刀,後來跨越時空時,與19世紀的魔術師聯系上了,後者提供召喚使魔(付喪神)和使魔狂化(墮落為溯行軍)的魔術,前者提供數額龐大的金錢,錢貨兩訖後便沒有再來往。

  戴西西心道終於知道為什麼守(破)護(壞)的歷史基本是以日本為主了,跨越時空也不代表能在同一時間裡遠距離跨越空間,這就讓那位青木先生大多數時間逮著自己國家的羊毛薅,太具有無私精神了。

  現有付喪神共68位,其中青木先生家擁有26把刀劍的本體,真品,具有歷史價值那種。

  剩下的42把——包括今劍那樣只有傳說的和真品在歷史中遺落的——沒有真實到手的刀劍,都是通過制作仿品,以實物為基礎,進行付喪神的召喚。

  這些仿品的刀劍本體保存在時之政府的儲物室內。

  而關於000076號本丸的情況,確定了先前戴西西的猜測。

  這座本丸運氣不大好——或者說,被用作不正當道具而現世的刀劍們從根本上運氣就很差——第一任審神者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渣,虐刀碎刀的數量一度超過了召喚的數量,這樣過了大約兩年的時間,存活到最後的寥寥數把刀劍全員斬殺了審神者。

  時之政府規定,殺害審神者的刀劍必須要清除。

  或許是認為,死亡也沒關系,至少沒有動手的同伴能活下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弒主後,並沒有想到,這遠非結束。

  從一開始就並非為了正面意義而建立的政府,理所當然的,支撐其運轉的基石是扭曲的。

  那裡成為了時之政府處理政敵和殺人的刑場。

  頂撞上司的下屬、窺破時之政府運轉真相而試圖反抗的職員、權利衝突的同僚、靈力漸消卻想要繼續留下來的審神者……

  全部,被時之政府扔到弒主的本丸裡處理。

  面對無辜的受害者,刀劍有選擇嗎?保護他們,放過他們,或者同伴被碎刀。

  刀劍的意識是無關緊要的。

  他們掙扎嗎,痛苦嗎,絕望嗎?這些對時之政府而言毫無意義。

  身為刀劍,只需要遵循主人的命令即可。在戰場上、在對敵時、在謀殺處,他們與任何一把匕首、手/槍、炮彈沒有絲毫不同。

  沉睡時是黑暗,被喚醒則置身永無止境的殺戮。就這樣苟延殘喘的看盡鮮血、染上污穢,直至碎刀。

  像000076號本丸這樣的存在,在時之政府內部,還有十六座。

  聽到這裡時,戴西西不得不停下筆,稍稍深呼吸,平復略帶起伏的心情。

  她向外看去,在大廳旁,其余的幾個透明房間裡,幸存下來的刀劍們,有的神色冰冷,有的笑裡藏刀,充滿距離感的詢問工作人員。

  在知道時之政府成立的真相後,他們沒有告知其他本丸、沒有與其他本丸的刀劍聯合、沒有殺到時之政府直至粉身碎骨……仍然聽從了敵人的命令。

  為死去的同伴報仇、保護活著的同伴……在這兩者間,他們選擇了後者。

  哪怕自己墮入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完了應該可以為刀劍們解釋一下了!!!

  主要是我寫的時候是代入dxx的思考模式,就對刀劍的行為感覺沒什麼問題,沒想到大家討論了很多,很高興大家都有在認真的看劇情,但不能劇透所以一直憋著,這章終於能解釋了!

  76號本丸的刀劍的故事是:

  被召喚時,運氣不好遇到了人渣審神者,寢當番虐刀什麼的時常發生,碎刀的數量一度超過鍛刀數量,為了保護剩下不多的同伴,他們殺了第一任審神者。

  他們知道,按照時之政府的規矩,殺人的刀劍會被碎刀,動手的那幾把刀做好了自己去死的准備,但同伴們能活下去,結果時政不干人事,索性把他們當做刑場,想殺的人全部都扔到裡面。

  對他們來說,他們本身就是刀劍,對於殺人沒有罪惡感,也沒有多余的情緒,只要能保護好同伴就好。但同時他們也是神明,不斷的殺人也在磨損自己,被暗墮污染得非常嚴重,精神和靈魂都受到了持續的長久的損傷,這點後面也會體現,他們會做出其他刀劍不會去做的事。

  而對dxx來說,她在上一卷說過,人拿刀殺了另一個人,該怪的殺人者,而非刀,所以刀劍的做法她能接受和理解,這是屬於為了活下去的殺人行為(類卡爾納),並且在後續會努力改變現狀

  dxx被扔到76號本丸也是時政讓她去送死(沒死成

  ·

  這章是「今天有在開心嘛」大佬的長評加更,因為涉及劇透我不能太多回復她的長評(捂臉),希望這裡的解釋能接受……!非常感謝長評!!


第84章 第十二章

  戴西西再次閉上眼睛,慢慢的深呼吸。

  情緒……要保持平穩。

  幾息之後,她恢復冷靜,重新進行工作。

  待石井先生簽字按手印完畢,要出去前,他最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您之後想對時之政府……做什麼嗎?」

  戴西西收起他的證詞放到旁邊,按照以往的做法……

  「大約是取締非法盈利組織吧。」

  石井先生垂頭喪氣出去的同時,後一名女性進來,聽見這句話氣得眉毛倒豎。

  「你胡說八道什麼?雖然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匪徒,但和時之政府作對的下場不知道嗎?敢這麼做是想死?!」

  戴西西看了她一眼,心情毫無波瀾。

  有什麼好不敢的?

  世界政府那種有錢有地有權有兵的實力派都被人民群眾齊心協力搞下來,一個只有行政功能的政府比它脆弱多了,戴西西一個人都能搞定。

  本想例行公事收集證詞後放她出去,女性一直罵罵咧咧,並不配合,仿佛看穿了戴西西的色厲內荏,不會真的殺人,戴西西正想著該怎麼辦,旁邊一把刀刃「唰」的抽出。

  寒涼的短刀架上女性的脖子,後者無聲的張了張嘴,冷汗直流,像窒息的金魚。

  「回答審神者大人的話。」

  五虎退站在戴西西的身側,用她從未見過的、與刀刃同樣鋒利的神情冷冷道。

  「否則,殺了你。」

  審神者不會動手,但精通殺戮的刀劍能。

  女性顫顫的點頭。

  五虎退看向戴西西,並未收回刀,在冷冽的刀鋒下露出一個略帶害羞的笑臉。

  「您請繼續吧。」

  戴西西:「……」

  對、對時之政府的人討厭到這個地步了嗎……真是謝謝五虎退先生願意相信她……!

  下一個進來的是名中年男性,哭哭啼啼的歪坐在她面前,哭得直打嗝。

  「我……不,如果有人,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嗚,會、怎麼樣啊?」

  戴西西把抽紙推到他面前,安慰道。

  「無辜的不知情的、或者沒有做壞事的大家能平安回去,願意的話也可以繼續工作。」

  「有、有錯的人呢……」

  「……按照法律處置?」

  男人哭得更大聲了。

  「……」

  下一位進來時到還挺淡定,沒哭沒鬧,雙方洽談順利。

  記到一半,身側突然爆發出猛烈的殺氣!

  她下意識看去。

  數米外,次郎太刀扔下自己的詢問人,快步走到鶴丸國永身旁,按住他的肩膀。

  「鶴丸。」他的語氣裡暗藏警告。

  有那麼一瞬間,戴西西以為次郎太刀向她的方向望來,但並沒有,太刀的視線微微偏離後回到咬牙切齒的鶴丸國永身上。

  鶴丸國永的刀刃抵住一名高層的心口,慢慢收回。

  殺氣淡下去了,次郎太刀在戴西西的視線中揚起若無其事的笑臉,打著哈哈將地上散落的文件證詞撿起。

  「好了,我們繼續吧。」他再次按了按鶴丸國永的肩膀,意有所指的道,「別著急,工作要慢慢的做。」

  現場的氣氛似乎平靜了,不少人偷看戴西西,戴西西收回視線,繼續自己的工作。

  證詞全部收集完後差不多到了下午,時之政府的儲藏室裡有當日份的工作便當,分給全部人後,她將證詞過了一遍。

  嗯,這下包括時之政府負責人青木先生、各高層的貪污受賄情況、殺害無辜者的主犯幫凶們的非法行為一條條全都有了,加上檔案室和機密室的文件原件,人證物證具在。

  在白環商行處理文書快十年(其中加班的時間超過百分之八十),她(被迫)養成了一目十行和精准提取重點字詞並歸納總結的能力。

  近百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整整齊齊坐在大廳,大部分憔悴不堪愁眉苦臉,有些甚至撲在地上哭了起來,大約覺得自己命不久矣。

  另一部分,盡管也很忐忑不安,但那種恐懼更像是針對未知的發展,加上極小部分破罐子破摔的人,不知接下去是死是活,索性捧著熱氣騰騰的茶杯把零食給開了,薯片「噶茲噶茲」作響。

  戴西西心想那個薯片看起來挺脆的,有空給路飛買點……

  大概兩秒鐘後她反應過來,沒有買的必要了。

  按照收集好的證詞,工作人員暫時分成兩類,需要被移交司法機關的,以及不知情或沒有違紀犯法的。

  前者被她分開送到各個辦公室裡暫時關起來,後者只有不到二十幾人,就地解散送他們回家。

  臨走前有個大眼睛圓臉的小姐姐大著膽子問。

  「那個不好意思,請問這個月的工資……?」

  戴西西:「……會按時發的。」

  小姐姐安心的離開了。

  ……對社畜來說,比起性命果然是錢更重要呢(。

  把大多數人安置妥當,她收回一直壓制著負責警衛時之政府的刀劍,大致向他們解釋清楚情況後,把機密室和檔案室敞開,任由刀劍們去查證。

  接著她終於安靜的坐下來整理罪證。

  首先是時之政府建立者的青木先生,竊取國家機密、跨時空成立非法營利組織、勒索罪、受賄罪、指使教唆他人(刀)殺傷囚禁受害者……

  然後是時之政府高層,同樣的,行賄罪、受賄罪、指使教唆殺人罪、非法囚禁……

  以及在職退休的工作人員們違紀違法行為。

  全部的證據整理好,戴西西思考了一下,直接交給當事人所在時空的政府似乎不妥當,得先去別的地方。

  她和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們說了一聲,打開傳送陣。

  「審神者大人,您要出去嗎?」

  叫住她的是藥研藤四郎。

  「請允許我隨行。」

  戴西西怔了一下。

  立在大廳內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們從人群各自散了後沒有離開,他們似乎總是一起行動,像一個牢不可分的整體。

  被驅散過的暗墮氣息早已消失,付喪神如今彷若真正的神明那般清明優雅。

  藥研藤四郎的模樣沉穩又可靠,只到她胸口高度的短刀微微躬身,昭示著自己的無害與順從,深色的眼睛裡一派純然,黑色短發在燈光下看起來像被火光倒映著,極力展現著自己的討好與恭順。

  大廳中的殺意被壓制得很好。

  她看向藥研藤四郎,又看向或是微笑或是避開視線的刀劍。

  「……」

  她突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弱者為了生存、為了達到目的時,往往會將自己的身體和能力作為武器,虛弱的進攻以償心願。

  她見過這樣的情形很多次,在瑪麗喬亞的輝煌建築裡,侍從們穿過威爾弗雷德的後背,祈求的望著她;在剛剛買下格布鄰島時,從礦洞裡救出的孩子們,瘦得脫相,總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她身後,摘下花朵想要討好她;黃金城裡的奴隸中,漂亮的女性曲意逢迎,絕望的抱著浮木般想逃離。

  現在,在這裡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她沒有給予刀劍們安全感,於是他們在試圖動用所有能打動她的武器。

  「……對不起。」

  她蹲下來和藥研藤四郎平視,直率的道歉。

  「我沒有把我的行動計劃告訴大家,讓您們擔心了,對不起。」

  在上個世界也是同樣,總是自己一個人自顧自的去做想做的事。

  她不擅長和人交流,通常都是別人挑起話題,她進行回應。非常好的朋友和同伴不算,他們是可以放心吐槽和聊天的對像。

  大約是成長環境的影響,她拿不准與交往不深的人應當如何把握距離感,單方面的傾訴是否妥當、話題進行到哪種深度合適、說的不當是不是會傷害別人……

  上個世界的大家友善又直率,會坦誠無謂的接收她的一切,再奇怪的不恰當的地方都能哈哈大笑的帶過,因此她很多時候言行沒什麼顧忌。

  但這裡……或許是日式特有的文化氛圍,精巧細致但略帶壓抑,並不會那麼輕易的表露真實情緒。

  「那孩子真是古怪,不討人喜歡。」

  她曾經聽見福利院的老師和別人這樣說話,轉頭見了又笑眯眯的誇獎她。

  在這裡生活了十五年,她仍然會覺得不大習慣。日式的交流風格慣常把內心活動藏在心裡,表面的笑容無懈可擊。

  可是……

  「這是涉及到您們的事情,我不應該什麼都不說,真的很抱歉。」

  被她道歉的藥研露出了慌張戒備的樣子,像是被人類投喂的牛奶毒過的幼貓,不再相信從天而降的食物一樣。

  他身後的刀劍們顯露出不同程度的動搖,很快被壓下,臉上的表情封閉了。

  而她看著藥研藤四郎。

  「我接下去准備前往時之政府的建立者——青木先生所在的時空,將收集到的罪證提交那裡的政府機構,以他們的法律來裁定青木先生的罪行。」

  「……」

  「至於其他的嫌疑人,因為是在時空穿梭的工作基礎上進行的犯罪行為,我認為應當先與23世紀那邊聯系後,按照他們的相關規定,由他們向當地政府對接後再提供罪證,這樣途徑和程序比較正當。」

  藥研藤四郎微微抿唇,瞳孔凝了一瞬。

  「您沒有必要告知我們……」

  她搖搖頭,繼續道。

  「以及,時之政府的非法所得大概率會上繳,但我覺得,既然有穿越時空的辦法,那應該把這些錢還給被勒索的受害者們。然後是刀劍先生們……」

  這一段內容她並不確定能做到什麼地步,因此說得緩慢而謹慎。

  「我想要和23世紀的政府商榷,能否出錢購買穿越時空的技術,當然,會和他們簽訂條約,在他們規定的範圍內行事。另一方面,通過這項技術,與知曉召喚使魔術的魔術師們交易,能否將狂化的溯行軍解除。」

  「……」

  空氣安靜得有些嚇人。他們被這天方夜譚的幻想驚住了,出於對她武力的忌憚而沒能發出嘲笑。

  「之後是運作的問題,假如溯行軍能恢復為付喪神,數量上將近三萬,加上各個本丸,總數應該在十萬左右……」戴西西有些頭疼,「大概要想一些能讓大家活下去的辦法,暫時的打算是成立商行,進行各時空間的物品運送——既然能返回過去的歷史,說不定也可以前往未來?」

  「……」

  無人開口,他們被她的胡言亂語震住了。

  戴西西陷入思考。

  「刀劍先生們的數量都還好,主要是沒有土地……這棟大樓和大部分本丸是位於時空的夾縫,每隔十幾年就要跳躍更改,很不穩定……得先買個根據地……」

  可以容納十萬刀劍的土地,價格和面積都得計算得當,不然買不起……

  她收回思緒,平視眼前的藥研。

  短刀像是還沉浸在她的設想中,被她一瞧,下意識繃緊背脊,頭皮發麻。

  「這是我初步的計劃,」她說,「還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之後能麻煩大家,和我一起嘗試嗎?」

  深色的眼珠直直望著她,仿佛在探尋她的真意,幾乎能聽到他腦中飛快運轉的聲音。

  她安靜的回視鋒利的視線。

  「商行什麼的,不就是換了個名字的時之政府嗎?」

  膝丸先於藥研出聲諷刺,聲線動搖不穩,尖銳的指責。

  「然後呢,你成了新的青木?繼續驅使龐大數量的付喪神?和現在能有什麼區別——」

  她思考了一下,慎重的說。

  「我認為是有區別的。青木先生的職務應該是終身制,商行是選舉制,由刀劍先生們來推舉負責人,負責人是人類或者付喪神都可以。」

  「付喪神?」有刀劍嗤笑,「人類會願意接受我們的驅使?」

  「應當不是驅使,」她回答道,「是更為松散平等的雇佣關系。」

  藥研咬緊牙。

  這把短刀是作為護主的刀劍而聞名歷史,一旦堅定的意志展現,能夠在任何不利的情況下為己方刺探所有可能有用的情報,哪怕他所要保護的正是名義上主人的對立面。

  「可是您……您的目的是什麼?」

  「毀滅世界。」

  「——!!!」

  「我不喜歡時之政府的做法,或許很失禮,但我認為,身為物品時沒有情感,被驅使也就不像人類那樣。然而一旦擁有了心和靈魂,就不應該繼續被束縛。」

  面前一向成熟的短刀露出了罕見的茫然的神情。

  「付喪神的存在……有一點像我的朋友。」她微微笑了一下,「我希望您們可以得到自由。」

  「……為什麼?」

  藥研疑惑的對無法理解、超出他認知範圍的審神者發問。

  戴西西取下企鵝面具,將面龐完全露出來。

  「您見過大海嗎?」

  「……?」

  她的神情因回憶起了什麼而變得柔軟。

  「『人是自由的,大海不會拒絕任何人』——我被這樣告知。」

  「……」

  「請去看看這個世界吧,遼闊的海面上升起朝陽,深邃的海底藏著火山,更遠的大洲、各色各樣的人類、數千米的雪山和廣袤沙漠……」

  她向藥研藤四郎伸出手。

  「請讓自己自由吧——為此,我會竭盡全力。」

  「……」

  空氣仿佛凝固了,無數的視線聚在手背上,她等待著,一動不動。

  數個呼吸後。

  她的手掌被輕微的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時之政府:新來的審神者咋還沒死

  幾天後

  時之政府:等等為什麼死的是我們!

  ·

  天龍人指指點點:你說你們惹她干嘛,現在好了,和我們一個下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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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第十三章

  在被握住時,她感受到的是與人類無異的體溫。

  比她更小的手,皮肉下覆蓋著骨骼,完美得像是人造品,沒有筆繭和劍繭,但她見過他們拔刀寫字時的姿態,穩定流暢。

  藥研的頭微微低下,視線固定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掌心傳來適當的力量和干燥的皮膚,像是堅固的磐石。

  戴西西垂下眼睛,從他穩定的力度中,理解了自己並沒有完全被信任這一事實。

  交握的手掌是屈服於武力而不得不妥協的示弱,刀劍們的防備宛如深河中堅不可摧的柵欄。

  她安靜地保持半蹲的姿勢,等待短刀整理好自己混雜的心緒。

  在藥研藤四郎的身後,大和守安定感到了一絲危險。

  對於同伴和審神者兩者的——

  藥研動搖了,盡管非常輕微,如同堅石上跌落細小的灰塵那樣微不足道,但他回應了審神者。

  大和守安定還記得本丸裡前幾任的審神者中,曾有一人善於偽裝,手無寸鐵虛弱可憐而誘使到同伴的同情。他們沒能在第一時間殺了他,於是接連有四把刀被他所碎。

  人類很危險。他們會用狡猾的言語和真摯的表情將自己包裝,在擊破對手心靈上,刀劍無法與他們抗衡。

  這一任的審神者尤其如此,在動搖目標方面能力過於出色,而對於阻擋在自己面前的敵人又毫不留情,連時之政府這樣的龐然大物都能被她輕而易舉的擊潰,何況區區幾把刀劍。

  那些動聽的言語,說到底是為了爭取所有刀劍付喪神的忠心,連溯行軍她都不放過想要利用,想必是為了什麼不可告人的野心——

  時之政府和她比起來算什麼,她才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然而——明知道這些,藥研仍然被動搖了。

  那被描述的未來如同散發甜蜜氣息的陷阱,引/誘獵物踏入。

  大和守安定並沒有責怪藥研的意思,是那女人的話太具有迷惑性,仿佛她是個毫無私心的人類。

  或許真的存在真心替刀劍考慮的人類,但不可能是她。人性純粹的溫柔善良與掌控權力的雷霆手段無法共存,要達成一部分人的目的必然需要犧牲另一部分人。

  要怎麼去相信一個擁有強大武力的人能夠克制自己的權力欲和掌控欲。如果去相信,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不是過於龐大。

  審神者還在看著藥研,在她的視線下,仿佛一切無所遁形。藥研的拒絕已被她察覺——

  大和守安定向前踏出一步,將審神者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藥研的手頓了一下,收回了。

  「留在這兒的我們,能為您做什麼嗎。」他的語氣在今日發生一切後變得客氣有禮,問出根本不在意答案的請示。

  審神者站了起來,重新戴上面具,那張麻煩的臉被擋住。

  「什麼都不用,」她的聲音略微悶悶的,語氣平靜,「大家好好休息就可以了。」

  他們目送著審神者與藥研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陣中。

  自由……

  真是非常動聽的詞語。

  大和守安定將臉埋在圍巾裡,冷冷的想,如果她真是如她所表現出來的、無私的人類,那等她真正做到了再說吧。

  ……

  戴西西與藥研藤四郎抵達了青木先生家中。

  23世紀的房子建造在空中。

  或者說,青木先生的房子建造在空中。

  面積超過五千平方米的浮空島嶼,花團簇擁精致輝煌,論美觀和昂貴,比得上瑪麗喬亞的德克斯特家族。

  島嶼外圈籠罩著一層極薄的膜,弄不清是用來擋高層風調節溫度還是抵御外部入侵的作用,戴西西思考了一下,凝出水刀劃開手掌,血「嘩啦啦」的流了一地。

  身側的藥研一驚。

  在大腦感到輕微眩暈之前,她停止了放血,血液被空氣中的水分稀釋,瞬間四散消失在空氣中。

  她站在原地沒動,來之前已經確定了青木先生的所在,現在需要做的不過是在「滴、滴」的尖銳警鳴中冷靜的將其帶到面前。

  「您好,青木先生。」

  她衝茫然的驚慌的中年男性微微頷首。

  「初次見面,我是遠山茜,前時之政府審神者。」

  青木尚未反應過來「前」時之政府是什麼意思,便被兩把憑空出現的水刀架在脖子兩側。

  「或許要耽誤您一點時間,請問,這裡的警/局在哪裡呢?」

  在一片混亂的尖叫中,戴西西淡定的和藥研乘坐當地特產小型飛行器前往警/局。

  未來的警/局慌亂的接收來自過去時空的普通人類,以及奇怪的……神明?

  作為中心的名門青木家當主被綁架而來一事都顯得相形見絀。

  戴西西把整理好的所有物證齊刷刷擺一桌,人證的名單與時空坐標也告知了,加上她一個21世紀的人類能抵達23世紀,和身邊最好的證明刀劍付喪神,比什麼紙面證據都有說服力。

  似乎很少遇見這種跨時空報案,員工們顯得不太熟練,把青木客氣的請到另一個房間後,有專門的警察來詢問她。

  她將視線從滿臉冷汗但進了警/局後竟然鎮定下來的青木後背移開。

  「話說,你就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嗎?還是說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負責詢問她的警/察先生表示不滿。

  太可疑了,那個面具未免可疑至極!

  「因為臉有些麻煩,容易干擾到別人。」

  「……哈?」

  不過報警問訊於情於理都得把臉露出來,戴西西還是取下面具。

  整個辦公室無人說話。

  他們看著她,連呼吸都忘記了。

  「……」

  五秒後她又把面具給戴上。

  眾人如夢初醒,打了個抖。

  戴西西:「面具繼續戴?」

  眾人異口同聲:「戴著戴著,別取,影響思考。」

  擺脫那張麻煩的臉後,總算能正常交流了。

  中途他們告訴她,關於購買時空穿梭技術這事不歸他們管,稍後會有相關的工作人員聯系她,具體的到時候再說。

  離開之前,戴西西問道。

  「請問,貴方的對於教唆殺人、勒索受賄及盜取政府機密私用的最高刑罰是什麼?」

  「最高刑?那個啊,」警察漫不經心的翻著罪證,「監/禁20年。」

  「……廢死?」

  「那當然,」他皺著眉毛,不客氣的說,「你以為我們是什麼時代的落後法律啊,保障人權,你懂嗎,啊真是,為什麼我還要和21世紀的人普法啊。」

  保障犯罪者的人權……那死者的呢?

  她垂下眼睛,向警/察道別。

  在返回青木家的傳送陣途中,浮空島嶼數量並不算少,所見到的無不金碧輝煌。

  自小型飛行器向下望去,一千米之下的大地裡擁擠著居民樓。天空將人類在物理距離上分隔開了。

  回到時之政府的當天,出於對23世界警/局的印像,大概是多年來和世界政府在航線關稅傾銷與反傾銷惡意競爭武力脅迫等等方面鬥智鬥勇的經驗,令她感到某種奇怪的預兆。

  事情有些不妙……

  她現在沒錢——要原封不動的還給被勒索者,沒地——大部分本丸和大樓位於時空的縫隙,沒人——不能把要保護的對像推到前線去作戰。

  如果23世紀的政府要動手,她會陷入被動的境地。

  除了先前的准備,得做些什麼才行——

  思考片刻,將藥研送回時之政府大樓後,她馬不停蹄的趁傳送陣還沒被23世紀政府取締,迅速前往數個時空,做起老本行。

  「哦?客人,很眼生,第一次來?」

  「是的。」

  回答荷官的,是隔著賭桌坐在他面前,戴著企鵝面具的年輕女性。

  荷官笑了。

  「錢夠嗎?不夠的話,你這樣的小姑娘可是很危險的,被賣到哪兒去我可不敢保證,哈哈哈哈哈哈!」

  周圍響起一片下/流的哄笑。

  企鵝女以一種微妙的眼神看著他。

  「您這兒做人口販賣?」除了她打聽到的毒/品交易以外?

  「你該不會不知道這裡是干什麼的就闖進來吧?現在想逃也來不及了!」

  「不會逃的。」她說。

  「哈——輸了可別哭啊小鬼,愛哭的賣不出好價錢!」

  「沒問題,請您開始吧。」

  骰子轉動,「咕溜溜」如同死神的喪鐘。

  在這個普通平凡的日子。

  各時空裡臭名昭著的非法賭/場,嘗到了腥風血雨萬念俱灰的絕望滋味。

  他們痛哭流涕的記住了同一個名字。

  賭神希爾德,重出江湖——

  ……

  ……

  時之政府大樓裡,刀劍付喪神們正在與各本丸激烈的討論。

  時之政府被可疑人士掀了,這種事情怎麼能不和同伴們通氣。

  趁那個企鵝女外出,刀劍內部召開會議,急性子的直接從本丸跑到大樓,000076號本丸的刀劍一致認為這是自投羅網的送死行為。

  包括趕來的外部本丸、政府大樓裡的護衛、打開通訊器視頻的、以及000076號本丸,寬闊的大廳裡擠滿了刀劍。

  付喪神內部分成了幾派。

  一派認為時之政府干了這麼多陰間事,打倒它的企鵝女肯定是好人,既然都說了要給大家自由,後續事情也有規劃,那等她安排就好。

  另一派則認為人類很危險,既然時之政府會做陰間事,那憑什麼覺得企鵝女是陽間人,萬一她也想利用付喪神和其他審神者怎麼辦。

  還有一些認為,反正自己本體是刀劍,被利用也無所謂,只要別像時之政府那種,把同伴召喚出來再暗墮成溯行軍就行。

  武鬥派則覺得,對手只有一人,他們這邊有七萬刀劍,還沒算上溯行軍,贏得了。

  000076號本丸的刀劍否決了這個毫無根據的信心。

  打不過的,不可能打得過,連對手的能力是什麼都不知道,加上那種面面俱到的心機,別想了。哪怕真能殺了她,付出的代價也絕對承受不起。

  對手無懈可擊,己方處處是弱點,受制於人,以卵擊石。

  審神者都是好人的本丸立場偏善,大都覺得可以相信企鵝女,而年長的經歷過各式人類的刀劍則覺得應該持保留意見。

  本想以企鵝女待過的000076號本丸的意見作為參考依據,但76號本丸「不行」「快逃」「那人類很危險」「完全不能相信」「最為卑鄙的大惡人」這樣說著強烈的抗拒(五虎退虛弱的辯解被無視了)。

  不少刀劍覺得他們的看法有失公允,陷入了爭執。

  「所以我覺得企鵝說不定是個好人,真想干壞事我們怎麼可能還活著!」

  「她那是收買人心!絕對有驚天的陰謀在後面等著!」

  「問題是她圖什麼呢?」

  「錢?把我們抓去賣了嗎?兄弟,我們好像還挺值錢的?」

  「哼,源氏重寶可是價值連城。」

  「而且人形的樣子也很好看,嗯,不管賣刀賣神都有賺頭呢。」

  「還是說讓我們全都在她手下干活?去搬磚嗎?」

  「主公大人是怎麼說的,那個詞?社畜?我們要從時之政府的社畜變成企鵝大人的社畜了嗎?」

  「這個嘛……也有可能是開寢當番?」

  「數量會不會太多啦,企鵝大人的腎沒問題嗎?」

  「沒有愛的寢當番有什麼意義。」

  「最終還是要被關入籠中了麼……」

  「她不是說想毀滅世界嗎?該不會是帶上我們和溯行軍,去攻打別的世界吧?」

  「哦哦哦,天下布武是嗎!燃起來了!」

  「和信長公做一樣的事嗎,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哎……」

  「這個可以干!」

  「你們別被她騙了!她絕對是另有圖謀,才不可能這麼簡單!」

  「這是你們一廂情願的揣測吧?真失禮啊。」

  「一廂情願的是你們吧!」

  「不是已經祛除暗墮了嗎?怎麼思考還是這麼負面呀?」

  「過來,我給你們一個溫暖的擁抱,怎麼樣,這下能公正的發言了吧?」

  「不准過來——」

  「哈哈哈哈感情真好……」

  「要不干脆去問問?」

  「對啊,問下不就好了?」

  一群擠滿了大廳的刀劍吵得沸反盈天,險些把關在房間內惴惴不安的時之政府高層嚇出心髒病。

  「——要問什麼嗎?」

  一群男性的聲音裡明顯插進女性的聲線。

  像是石子投入湖泊,從傳送陣的中心開始,隨著漣漪擴開,靜止的空氣蔓延。

  帶著面具的女性審神者出現在傳送陣中。

  一陣短暫的寂靜後,刀劍們紛紛交換眼神。

  性格更為活潑、被自家本丸養得外向的亂藤四郎左右一望,身先士卒跳到她面前,機靈親熱的問。

  「企鵝大人,您回來啦!去哪兒工作了嗎?」

  戴西西頓了一下。

  ……企鵝大人?

  「您辛苦了!」

  「請問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事嗎?」

  「您身上有奇怪的味道,沒發生什麼危險嗎?」

  被一群短刀嘰嘰喳喳迅速包圍的戴西西陷入了茫然,宛如小雞群裡的雞媽媽。

  等等……她走之前不是這麼個待遇……!

  怎麼突然從反派變成了保育員???

  她一個個的回答。

  「不辛苦。」

  「沒什麼好玩的事。」

  「也沒有危險。」

  「去了趟賭/場。」

  說完,她向稍遠的地方看去。

  在短刀的身後,太刀打刀們看似微笑的注視這一幕溫馨場景,但手離刀柄很近,一直沒有和她拉開距離,始終將她籠罩在攻擊範圍內。

  袖子被扯了一下。

  「您去賭/場做什麼呢?」大太刀螢丸混入短刀群。

  「賺錢。」

  「?」

  「之後可能會麻煩大家搬一次家。」

  「搬家?去哪兒?」

  「要換地方?」

  「您不是去23世紀了嗎?是那裡的政府不允許我們待在時空縫隙?」

  連年長的刀劍們都悄悄支起耳朵。

  「現在23世紀那邊還沒有和我聯系。」企鵝女說,「大部分本丸都處於時空縫隙中,少部分依山而建,我聽說偶爾會有本丸遭遇時空亂流而被整個吞噬,這有些危險,因此剛剛買了塊地,大家如果願意的話,搬過去會比較安全穩定。」

  秋田藤四郎沒在意她的話,踮腳試著扯下企鵝的面具綁繩。

  身側的一期一振驚得沒來得及阻止他。

  「哇啊,意思是我們有一整塊地盤了嗎?!在哪兒在哪兒?」今劍蹦蹦跳跳,「以後可以和其他本丸的同伴們一起玩兒了嗎?」

  戴西西把面具取下來遞給秋田藤四郎。

  「時間是23世紀,地點在略微有些偏僻的沿海地帶,浮空島嶼,面積約七萬平方千米,應該能容納全部的付喪神。」

  「……」

  「……???」

  「?!!!」

  信息量太大,刀劍們紛紛懷疑自己耳鳴,甚至把注意力從那張臉上轉移了……!

  什麼???

  啥玩意兒???

  幾世紀?什麼島?面積多少???

  博多藤四郎飛快計算:「浮空島嶼聽起來很貴……要花多少錢?」

  「不不不,兄弟,在這之前應該先問,企鵝大人您有這麼多錢嗎?!」

  「有錢人?!和信長公一樣是天下的擁有者?!」

  「哇浮空島嶼!不會掉下去嗎?我沒有見過呢!」

  「藥研藥研,你陪企鵝大人去見過嗎?怎麼樣?好玩嗎?」

  「藥研哥……那個……上面可以養老虎嗎?」

  「馬呢?小雲雀能養嗎?」

  對金錢概念不太強的短刀們不停發問。

  戴西西繼續回答。

  「是23世紀的特產。」

  「不會掉下去,可以養老虎——馬也可以。」

  「大概花了236億。」

  一瞬間,短刀們因為數字過於龐大而喪失了真實感。

  「………………多少?」

  「236……億?」

  博多藤四郎率先回神,表情凝重。

  「換算成甲州金是……150億?!!!」(注)

  「!!!」

  現場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150億——?!!!

  時之政府有這個數不足為奇但區區一個看起來貧窮普通的人類就很震驚!!

  他們翻過企鵝女的檔案的!這家伙出生在福利院就讀普通公立學校通訊器裡只有一個月的工資!!!

  一位勇士捂著額頭,暈暈乎乎又牙疼般的問。

  「您的錢是從哪兒來的?……賭/場?」

  問得好歌仙兼定!不愧是可靠的文職刀!!!

  「是的,」企鵝女一臉平靜,「因為很多賭/場是非法營業,他們保證以後不再從事這行後,我把大部分錢分給被販賣的人和當地的住民,走了七八家後才把錢湊齊。」

  如果賭/場沒有和當地的政府沆瀣一氣狼狽為奸的話,錢也會上繳給政府。

  「您真是亂來!!」加州清光急得跳腳,「這可是很危險的!您怎麼不帶上我們一起!」

  危險倒不至於……但亂來嗎?

  戴西西有些疑惑。

  她回想了一下格布鄰島、艾爾島、黃金城以及四海裡大大小小被賺錢她買下來的島嶼。

  「……還好吧?挺常見的?」

  「哪裡常見?!!!」刀劍們異口同聲的大吼。

  刀劍們一陣頭暈目眩,試圖整理思緒。

  如果企鵝女說的是真的。

  也就是說。

  這個人,單槍匹馬,出去一天半。

  掀掉七八個非法賭/場,大概率是不同時空的。

  賺了(起碼)150億甲州金。

  買了個島嶼。

  讓所有本丸都搬過去住。原因是擔心與她毫無關系的其他本丸被時空亂流吞噬。

  被小孩子圍住尖聲的吵鬧中下意識閉了閉眼都沒發脾氣。

  耐心不錯。

  臉比神明還好看。

  在場的所有刀劍陷入自疑,齊齊看向同樣難以置信的000076號本丸。

  你說!你們說!!

  這個企鵝到底圖他們什麼???

  被沐浴在眾人的質疑目光裡。

  000076號本丸,立場劇烈動搖中!!!                           

  作者有話要說:

  150億甲州金約等於人民幣15億,236億是日元,浮空島嶼是人造島不算很貴。艾爾島換算成人民幣大概3000萬,畢竟面積只有300萬平方米(再加上不同世界的物價和通貨膨脹一類

  ·

  大型非法賭場真的都巨有錢(上百億很常見的)

  Dxx確實沒賺多少,把絕大多數的錢都返還給當地了,剩下來的錢一部分買浮空島嶼,另一部分存起來以備後面商行需要

  她本人沒法在23世紀買浮空城(沒有身份證明),是拜托(威脅)賭場的人代持的

  ·

  這章是「霖」的長評加更,我給她的手速跪了,四千字的長評太強了,辛苦了辛苦了非常感謝!!!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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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第十四章

  杉本翻看面前的材料。

  昨天上午交到自己手裡,一份來自兩百年前的證據。關於那個青木家的當主違法泄露穿梭時空的技術、教唆殺人和勒索受賄等一系列罪行。

  得到的材料非常詳實,從青木先生建立時之政府以來,人證物證和時間線羅列清晰准確,可以說是沒有任何辯駁的余地。

  但……毫無意義。

  他放下紙質材料,拿起另一份。

  關於報案者的信息。

  他眯著眼睛,仔細辨認字句。年紀上去之後,和年輕人不一樣,被嘲笑也還是更喜歡拿紙質的、有分量的握在手中,比光腦的投屏更讓他心安。畢竟是做這一行的,得仔細些。

  照片上的臉年輕得過分……十五歲?

  應當是稚氣未脫的年紀,但眼神卻很穩重,一幅波瀾不驚的樣子。

  嗯……是被父母遺棄後成長在福利院嗎,這麼說來,確實應該比同齡人更顯得成熟。

  經歷也很簡單,小學初中都是在公立學校……兩百年前的福利政策也還不錯,提供少量的學費就能上學,被時之政府找上後便沒有繼續讀書……直接開始工作了嗎?

  接下去的是重頭戲,杉本集中精神一字一句讀著。

  六月入職時之政府,七月進入000076號本丸,五天後率領麾下刀劍闖進時之政府,一天內完成證據收集,完成政府更替,安置好相關人員,沒有浪費時間直奔對她而言完全是陌生的環境——不,這已經是字面意義上的全新世界——毫不猶豫的通過暴力手段脅迫青木先生投案。

  杉本眯了眯眼。

  行動……非常熟練。

  無論是從進入時之政府、收集證據和口供,以及安排人員這一系列,不是一個簡單的成長在福利院和學校的孩子能做到的。

  以絕對強大的武力壓制守衛的刀劍和時之政府,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達成目的,分化整體力量,將涉及到的各方從內部分裂,並樹立共同的敵人——青木先生,以最大程度的減少阻力。

  時間點卡得准確,行為邏輯也很有條理……

  如果沒人教過她,是她本能的知道如何去驅使他人,擊潰弱點,那這孩子……

  真是麻煩。

  杉本翻下一頁。

  與之相比,她所自述擁有的所謂控水能力,也不過是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罷了,沒什麼好在意。

  就像人類除了魚叉以外,也能結網捕魚,無非看用什麼工具。

  超能力者而已,幾百年來偶爾也會出現。

  杉本再次重新看了一次遠山茜的資料,揣摩如何報給上級更妥當。

  銳利的目光從那張顯眼的照片掠過,最後停止固定在「相關訴求」上。

  他確定了。

  這孩子很麻煩,但也就如此了。

  十五歲,再怎麼早熟穩重,提出的要求也未免太不知好歹。

  一個普通人類是無法與政府相對抗的,尤其是兩百年後的政府。

  關於時之政府的建立,既然被毀滅,也就不必在意。青木先生以外的嫌疑犯們,由他們這邊與各自時空的政府聯系,出具證明後,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購買穿越時空技術這件事,不可能,這是只有為數不多的大國和頂尖龐大的跨國企業才有資格掌握的機密,一個小孩子想為了自己的刀劍過家家般的動用,真是異想天開。

  最麻煩的還是所謂的刀劍付喪神……

  杉本的手指下意識敲著桌面。

  他不了解神學領域的定義,這是另一個部門負責的工作。

  這次本來也不該單由負責異時空事物的杉本處理,但神學部門最近忙到要死,抽不出人來,上級便把這個工作全扔給他。

  工作就是**(消音)。

  從他粗淺的了解裡,這種非正常程序召喚出來的神明,從神秘側而言,大概只是使魔一類的存在,但……

  如果他們有了和人類無二的身體,擁有感情,懂得愛情和仇恨……

  這到底算不算是人類?

  從人權的角度來說,究竟要不要賦予他們權利?

  頭頂的燈穩定散發著光源。

  之前在那孩子身邊見過的付喪神……是叫什麼來著?藥研藤四郎?

  連他都聽過的短刀,因忠誠而在歷史上留下刻印。

  算是嗎?不算嗎?

  杉本閉上眼睛,回想起短刀看向主人時的眼神。

  冰冷的,像是機械那樣,像是刀劍那樣。

  深色的眼瞳毫無感情,平直的垂著視線,不與任何人對視。

  哪怕在暖色的燈光下也顯得素白而冷漠的側臉,分明是孩童的體型,卻在那時候有了恐怖谷般的效應。

  非人的東西擬人後帶來的不適。

  杉本睜開眼睛,重新坐直,嘆了一口氣。

  算了,算了。

  想來那些刀劍付喪神也並未自願的被召喚出來。

  想想也是,當人有什麼好的,不斷被所謂的審神者驅使,被古老封建的主從關系禁錮,哪裡比得上單純的刀劍。

  身為刀劍是沒有善惡的,但神卻要被罪孽束縛。

  一把刀殺了人,人會去怪刀嗎?當然是去怪殺人者。但一旦刀劍有了自我意識,那殺人的過錯便壓在了他們身上,逃不了也不能逃。

  這種時候,有了感情不如沒有感情。

  而且……說到底,從那把短刀對周圍的反應來看,其實根本還沒來得及誕生感情吧?生和死對他們來說或許沒什麼區別。

  既然沒有感情,那也就不算人類,不需要賦予權利。

  沒有感情的死物,擬人的存在,回歸起點應當是不會錯的。

  就讓刀劍們從束縛中解放,全部打碎,把付喪神徹底的消滅罷。

  這大概對他們也算是件好事。

  打定主意後,杉本擬好意見,將意見並材料轉交上級。

  很快,或許是涉及青木先生的原因,文件第二天便流轉回來,高層同意了他的意見。

  在辦公室內,杉本呼出一口氣,聯系遠山茜的通訊器。

  短暫的停頓後,通訊器聯通。

  背景似乎是時之政府的大樓,她正和誰說著什麼,通訊器裡出現自己的臉後,那邊的聲音便斷開,屏幕的角落裡露出半個刀柄。

  「你好,遠山小姐。」

  簡單的自我介紹後,杉本說明自己的來意。

  「你那邊現在方便說話嗎?」

  屏幕晃動了一下,像是她在某個寬闊的辦公空間裡坐下,總是戴著的企鵝面具上下點頭。

  「您請說。」

  屏幕那方似乎有著其他人的呼吸聲,數量不少,杉本想,既然是如同自動機器的死物般的刀劍,那讓他們聽到應當也無妨。

  他繼續道。

  「關於你之前提交的相關訴求,確認一下,總共是兩個,購買穿越時空技術和安置刀劍付喪神的事宜,對吧?」

  企鵝點頭。

  「那麼,首先是安置刀劍付喪神。」

  杉本交握雙手,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

  「由於他們是通過青木先生收集購買的刀劍中被召喚出來,之後將交由我們進行妥善的保管。」

  「……」遠山茜微微偏了偏頭,「妥善保管?」

  「沒錯。」

  「您指的是?」

  「我們會收攏全部的刀劍,按照政府的一貫原則,精心保管在安全的地方,此次的事件不會再次發生。」

  杉本以她這個年紀能理解的詞語放緩聲音道。

  「很感謝你作為公民提供的信息和證據,但你還是個孩子,這樣的事很危險,下次記得告訴大人,讓相關的負責人來處理。」

  遠山茜沉默了一會。

  杉本耐心等著她的回復。看不見她的臉,無法判斷表情和情緒的細節,但那張臉露出來也很麻煩,會干擾思考。

  「謝謝您擔心我……」她不確定的說,「但……或許是我的理解有誤。」

  「……」

  「您所說的保管方式,難道是指將所有付喪神的存在消除,把刀劍的本體統一安置起來嗎?」

  杉本頓了一下。

  這孩子真是……在不應該察覺到的地方敏銳。

  眼見他沒有否認,她繼續遲疑的道。

  「……如果是這樣,也就是說,您所在的政府所做的決定是——謀殺付喪神們嗎?」

  這個指控太嚴重了。

  杉本糾正她的用詞。

  「這並不是謀殺,原本就沒有生命的物體回歸本源,屬於正當的資源整合。」

  「他們有著生命。」

  「被召喚出來,從本體中投射到現世的分/身,只要靈力充足,就能一直活動。恕我直言,這和充滿電就能行動的機器人有什麼區別?」

  「他們會感受到疼痛和喜悅,也擁有著感情,品嘗到食物時由衷的體會到美味,看見花朵凋零也會感到可惜。這不算是生命嗎?」

  「這不過是仿真的魔術,機器人也會在指令的控制下微笑。你認為他們真的有那種感情嗎?你能證明嗎?」

  「……」

  遠山茜搖了搖頭。

  「假如您們已經預設刀劍先生們是機器般的存在,那我無法證明。」

  這句話是在指責我有偏見嗎?

  杉本感到了不悅,很快又壓下。還是個小孩子,沒必要和她計較。

  「因此,在刀劍被我們保管的前提下,穿越時空的技術也不會提供給個人。」

  「……是嗎。」

  「你能接受,對吧?」

  「……您會告知我這些,意味著您那方的政府已經決定了,無法推翻更改,是嗎?」

  「當然。」

  企鵝面具向下滑了一下,她將面具扶正,看起來像是接受了的模樣。

  沒有提出異議,杉本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這孩子能放棄真是太好了,就怕遇上頑固的類型,死纏爛打的給工作增加麻煩。

  「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他確認道。

  「是的,抱歉,還有一件事我很在意。」

  遠山茜說。

  「請問,青木先生會有什麼樣的處罰?」

  來了,果然問到這個了。

  答案是一早就了然於胸的,杉本說的很痛快。

  「他被保釋回家了,之後的事情,他的律師團正在打官司。」

  「……」

  屏幕那邊似乎有誰撞到了什麼,水杯「咚」一聲砸到地上碎裂。

  遠山茜向屏幕外的一處望去,很快收回視線。

  「官司可能會打多久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拖個五年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是嗎。」

  杉本後知後覺的感到,屏幕對面的人或許會有不甘心。

  說實話,保釋對有權勢的人來說是基礎操作,他相信,以青木家的地位,最後以精神狀態異常或其他理由減刑乃至直接釋放都並非不可能。

  畢竟……這也算是保障人權的一部分。

  盡管會有人鑽漏洞,但從整個社會運行的角度來說,國/家機器以正義的名義施暴很容易,為了避免極端,哪怕是犯罪者也得保障其人權。

  這些對杉本來說是不需要思考、天經地義的道理。

  但她能理解嗎?

  兩百年前的人類,對於人權這東西,和現在的定義相同嗎?

  遠山茜還在沉默。

  杉本感到有些棘手。

  ……真是,他的歷史學不算好,21世紀對他來說太遙遠陌生,跟中世界沒什麼區別(當然,他知道,實際上還是差了那麼幾百年的),法律該不會都是同樣的愚昧吧?該不會還是認為殺了人就活該抵命?

  他看見遠山茜的眼睫垂了下去,似乎在安靜的思考著什麼。

  很簡單的動作,她甚至沒有開口。

  但就是這一點,令杉本無端的感到一絲違和。

  他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在警/局的詢問室內,青木對她的恐懼,幾乎怕得轉身就逃。

  那時候他覺得奇怪。

  這孩子看上去無害溫順,摒除臉的影響後,待人接物顯得有禮誠懇,盡管稍稍有些不圓滑,但那種不圓滑是性格本身帶來的,更像是雖然經歷了不少事情,也依然不願意改變自己的小孩子特有的直率。

  通常來說這種直率會在成年後被打磨得世故。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會是能讓青木感到恐懼的類型。

  但現在,他很明顯的能感到她在思考謀劃著某些界限以外的事。

  短暫的停頓後,大概是意識到自己沉默的時間有些過長而不太禮貌,遠山茜客氣的說。

  「我知道了,謝謝您。」

  你想做什麼?

  杉本很想問,但沒有問出來。被面具遮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她黑色的眼瞳有那麼一瞬間,令他感到不妙。

  在關閉通訊器的那刻,他呼出一口氣。

  終於結束了。不知為何,他這樣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熟的人,dxx屬於那種會被誤解的類型(參考十歲前在瑪麗喬亞),不擅長和人交流,也不怎麼笑,搞事的手段又很熟練,讓別人覺得她是個危險人物

  所以現在在刀劍、時之政府、23世紀政府和青木視角中,她拿的是反派劇本

  (天龍人:對我們來說也是一樣啊!!!)

  Dxx:……(想解釋但好麻煩)算了。

  ·

  dxx這次拿到了超好看的臉,這個設定主要是卷四要用,所以卷二沒怎麼提(現在大綱改的面目全非也不知道卷四還能不能用上orz

  ·

  沒有加更的一天,是多麼的平靜祥和(安寧

  存稿箱保住了


第87章 第十五章

  戴西西提過垃圾桶,幫短刀們將碎掉的水杯用廢紙包住斷口再扔掉。

  屋子裡的另一位人類小姐顯得不安忐忑,時不時的看她。

  戴西西一邊收拾,一邊心想,感謝23世紀政府的拖沓作風,直到她回來,傳送陣都還沒被取締,讓她有機會准備後手。

  盡管也有可能是她失禮的擅自先預設對方的立場,認為他們可能會做什麼不太好的事。

  不過她覺得,人可以信任一個個體,卻不能把主動權讓給一個組織。

  從賭/場回來後,擁擠在大廳裡的各個刀劍陸陸續續散去了,應該是回到本丸商量後續,留下來的是原本作為守衛的刀劍與000076號本丸。

  她借用了辦公室,將後勤事宜拜托給守衛的刀劍們,通常刀劍直接聽命與審神者,不過留守在時之政府大樓的刀劍們情況不同,分為了十個小隊,每隊十刃,隊長輪流。

  在和杉本對話之前,她正與留守時之政府的刀劍們商量,拜托他們挨個拜訪各本丸,在告知搬家事宜的同時,暗中查看是否存在虐刀碎刀的情況,如果讓各本丸自行排查告知的話,她擔心會有審神者提前動手碎刀,因此希望用隱蔽些的方式去了解。

  原本開開心心接下這個任務的刀劍們,在與杉本的通話結束後,各自的神情都有了改變。

  她身邊站著的這位圓臉的小姐姐,是前天送回家的時之政府那位普通工作人員,名字是月野櫻。

  月野小姐的性格和外表不同,看起來和氣溫柔,卻敢問綁架時之政府的匪徒(誤)還給不給發工資。

  昨天甚至出現在戴西西面前,說現在工作好難找,反正在哪兒都是當社畜,不如回時之政府——雖然被取締了但肯定也需要人類員工吧——希望能夠再就業。

  說這話時,月野小姐忍住沒去看刀劍們,只敢在戴西西說出「您願意來幫忙真是太好了」後,悄咪咪一個個檢查刀劍們有沒有負傷。

  後來月野小姐才說,她和時之政府的刀劍們關系不錯,盡管自己被安全的送回家,但放心不下他們,還是鼓起勇氣來入職了。

  整個時之政府大樓裡除了犯罪待審的嫌疑犯們外只有戴西西一個人類,因此來了新的人類同伴,戴西西還挺開心的。

  這種開心商量的氣氛終止於通訊的結束。

  大概是考慮到刀劍的立場不方便,月野小姐看著她,不安的率先問道。

  「那邊的政府想要……這下該怎麼辦?」

  戴西西放回垃圾桶。

  焦躁的氣氛逐漸彌漫,自從接通通訊,刀劍們便讓自己隱藏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000076號本丸的刀劍更是時刻將手搭在刀柄上。

  她掏出手絹,遞給月野櫻,安慰道。

  「沒事,我會處理的,請別擔心。」

  「……怎麼處理?」

  月野櫻憂心忡忡,亂藤四郎從隊伍裡走出來,安撫的拍拍她的手臂。

  戴西西:「方才杉本先生說,要和青木先生的家族交涉,也就是說,得將刀劍本體到手後,才會進行付喪神的消除。因此,我們還能有一段時間來說服那邊的政府。」

  「……只是說服嗎?」

  「除此之外也需要做其他的准備,不過為了合法的生存下去,先說服那邊或許會比較好。在那之前,大家可以先轉移到浮空島嶼上,那裡有我布下的水結界和島嶼自帶的安全系統,能抵擋一陣子。」

  月野櫻仍然不安著,握住亂藤四郎的手。

  「但……被他們得到了本體,哪怕有結界……也無法制止他們吧?」

  在月野櫻看來,水結界是物理防護,而刀劍付喪神的召喚和消除……應該是魔法魔術側,無視科學和物理防御那種?

  「所以,我們要趕在他們之前,得到刀劍先生們的本體。」

  「?!」

  別說月野櫻,連在場的刀劍們都吃驚的看著她。

  「做得到嗎?」

  「……應該沒問題?」

  「青木家會同意嗎?」

  「我會想辦法。」

  月野櫻還想追問,手掌傳來收緊的力度,亂藤四郎倚在她身側,低頭再次用力的握住她。

  於是她頓了一下,收回想說的話,咬咬嘴唇,順從的點頭了。

  戴西西的視線在她身上停了停。

  「……因為,很多准備還沒有完成。」

  她慢慢的說,解釋給在場的所有刀劍聽。

  「現在無法將之後的計劃准確的告訴大家,但無論是什麼,大家想知道的話,我都會說的。目前來看,如果能從青木家購到刀劍本體,然後全員轉移到浮空島嶼上,那麼,大家都能安全的獲得自由。」

  「……」

  「我會盡力,讓事態平穩的度過,盡量避免危險的發展。」

  「……」

  刀劍們注視她的目光帶著並不強硬的審視。

  月野櫻後知後覺的想要回答她,卻發現氣氛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

  她猶疑的視線不斷逡巡,亂握住她的手很用力,相貼的掌心有著冷汗……亂在緊張。

  沉默中,三日月宗近——000076號本丸的三日月,對著她微笑了。

  似乎總是在氣氛凝滯時,他會作為打破僵局的存在出現。

  「我們可以相信您嗎?」

  「如果您指是否會給予大家自由這件事,希望大家能相信我。」

  「別的事情呢?」

  「您是指?」

  「嗯……」三日月宗近被她問住了,眉眼笑開,「暫時也沒有別的——」

  「……所以?」

  「好哦。」

  他輕巧的答應了。

  太刀自陰影裡緩步走到她身前,手掌從刀柄上移開,握住她的手。

  隔著黑色的手套,她無法感知他的體溫,只有穩定的力度傳遞過來。

  三日月宗近微笑了,某種無法分辨的意味隱藏在他的笑容下。

  「那就拜托您了,遠山大人。」

  戴西西回握住他。

  「謝謝您。」

  那之後,似乎一切都很順利。

  戴西西和月野櫻分工合作,她去賺錢,月野櫻負責動員,加上大樓內的刀劍和000076號刀劍的勸說,其他本丸陸續搬到浮空島嶼。

  由於浮空島嶼並非在戴西西名下,是她通過在23世紀掀掉的非法賭場的人員代持。

  因此轉移後各個本丸都比較低調,沒有出門,好在浮空島嶼的地點偏僻,暫時沒人知道上面已經有居住者。

  三四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當全部的本丸和時之政府大樓都轉移完畢後,月野櫻終於能小小的松一口氣。

  她沒有回家,需要忙的事情很多,直到深夜都還在處理事務。

  和遠山茜一樣,這陣子她都是在時之政府的休息室裡度過日夜更迭。

  接下去的工作是……和遠山小姐一起,與青木先生交涉,不知道能不能買下刀劍們的本體……

  如果錢不夠,能否趕在23世紀政府之前湊夠……他們到底會不會同意?如果拒絕,該怎麼做……

  ……自己到底,有沒有幫上忙呢。

  她這樣想著,偏頭看向牆壁另一側的窄床。

  取下面具已經入眠的遠山茜,平穩的呼吸著。

  她的側臉在月光下,宛如朦朧的輕紗罩著百合。

  直到現在,月野櫻還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應該說,在她看來,自從時之政府顛覆性的遭遇後,到現在都如在夢中。

  大家都很不安,她心想……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沒有多少人完全相信遠山茜。

  明明……大家都能看見,她在為了大家而努力……

  遠山茜很少停留在本部,或許沒有發現,本部的刀劍們像是在計劃著什麼……

  不對,不止本部,自己所看見的本丸全都心照不宣的……平靜的水流下似乎暗藏什麼危險的東西。

  她去問,大家也只會說「不想讓你擔心」而對待小孩子那樣拍拍她的頭。

  ……她也想幫上忙呀。

  這件事應該告訴遠山茜嗎?

  但告訴了……會激化刀劍們和她的矛盾嗎?

  刀劍們會更討厭她嗎?

  ……不知道。

  希望明天能順利……

  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斷閃過,月野櫻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入睡。

  說起來……

  墜入夢鄉前,她迷迷糊糊的想。

  似乎聽見大家說……今晚要做什麼來著……

  ……不記得了……

  ……

  ……

  ……

  戴西西是被月野櫻叫醒的。

  罕見的在她碰到自己後,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怎麼了?」

  大腦有些輕微的眩暈,像是吃過感冒藥後的遲鈍。

  月野櫻的臉色恐慌,嘴唇慘白。

  她驚惶的不斷向外看去,順著視線的方向,戴西西到現在才嗅到了濃厚的血腥氣。

  窗外白色的日光落下,黎明剛剛到來。

  「青木……石……石井……還有,關在大樓裡的高層們……」

  她聽見月野櫻顫抖的說。

  「……都被殺了……」

  月野櫻整個人都在發抖,帶著泣音。

  「是、是你的本丸的刀劍們動手……」

  「……!」

  戴西西一手扶住月野櫻,向門外看去。

  在休息室的走廊,000076號本丸的刀劍立在那兒,總共六柄。

  天花板投下的燈光從他們的身後落下,看不清面容。

  模糊的陰影裡,黑色的暗墮氣息濃郁到與血腥氣無法分辨。

  他們向她微笑,妖冶的,不似人類的。

  仿佛野獸露出森白獠牙。

  「……」

  絞痛從腹中升起,戴西西彎下腰,忍不住捂嘴咳了一下。

  血落在掌心中。                           

  作者有話要說:

  刀劍們動手的邏輯很簡單

  反正都要被消除,死之前把仇人都給弄死

  ·

  咳血是之前中毒的後遺症


第88章 第十六章

  出發時是深夜。

  今晚的月光很好,朦朧的亮著,沒什麼星星。

  大樓裡很安靜,000076號本丸的九柄刀劍都在場,守衛的刀劍對他們非工作時間出入的違規舉動視而不見。

  仿佛能聽到來自其他本丸的,數不盡的鼓勁兒。

  踏進傳送陣時,大和守安定與膝丸碰了碰拳頭。

  「別死了啊。」

  「你在對誰說這種話。」膝丸哼了一下。

  三日月宗近在他們身後含笑道。

  「別殺得太快了,記得等等我們。」

  「啊,」大和守安定抬起頭,紅色的圍巾溫暖的系在脖子上,「解決完這邊,我們會過來幫忙。」

  「那可太好了。」

  白色的光芒亮起又消失,重復數次。

  藥研藤四郎握住五虎退,次郎太刀的雙手搭在他們肩膀上。

  「沒事的,沒事的,」次郎太刀的聲音比平時壓得更低,唇角帶著冰冷的笑意,「還有我們在啊。」

  五虎退閉上泛紅的眼睛,小小的嗚咽了一下。

  輝煌的、充斥著香薰氣味的浮空島嶼上。

  這是大和守安定第一次見到青木。

  從他們踩上浮空島嶼的瞬間,尖銳的警報便響起了。膝丸笑了一下,笑容與手中的刀刃一樣鋒利得割人。

  傳送陣果然……沒有被斷開。

  23世紀的傳送陣能夠單方面的切斷鏈接,只要將來者的坐標在傳送機器上設置為拒絕即可。

  但——大約是那個企鵝女有什麼後手安排,青木家的傳送機器自從她到過之後,便再沒有人能靠近修改。

  這種時候,會勉強的感謝一下那個企鵝女做到極致的准備啊。

  在吵雜的尖叫聲中,他們抽/出刀刃,踩著漂亮的花園、光滑的地磚,進入華美的房屋。

  奇怪的武器對准了他們,被後來的同伴打掉,人體敲暈倒地的聲音不斷傳來。

  他們是作為殺人的刀具鍛造於世、因人類的私欲擁有了實體的利器。

  令敵人從眼前消失,對他們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

  啊啊,真是……

  看到驚醒的青木冷汗津津所在床角的樣子,大和守安定面無表情的舉起刀。

  在召喚出付喪神之前,面前這個男人難道沒想過他們和人類的實力差距嗎?

  他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飼養的猛犬反囓?

  斬斷四肢,剖開胸膛,挖出眼睛,割掉耳朵——

  男人變成了肉塊。

  他們不會虐殺,被主人握在手裡時,並不是作為虐待的武器使用。

  這一切的手段是從審神者身上學來的。

  那些被如此對待的同伴們,死在審神者手裡的刀劍,散落的血和肉塊——

  現在對待青木的手段,都是從那時學來的。

  腳下的是人類嗎?不是嗎?

  不知道。

  陷入劇痛的肉塊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多麼醜陋,像條蛆蟲。

  掙扎的樣子讓人惡心。

  喉嚨好痛。

  紅色的圍巾下,曾經被割開的喉嚨已然恢復。但清光死了。

  什麼遺物都沒留下。

  頸上的圍巾是自己編織的仿品。

  清光死了。

  髭切死了。石切丸死了。今劍死了。一期一振死了。平野骨喰後藤前田愛染太鼓鐘小夜燭台切江雪螢丸歌仙和泉守山姥切……

  ……同伴們,都像現在這樣,一塊一塊的死去了。

  你為什麼還活著?

  大和守將刀刃釘入肩胛骨,撕裂的慘叫在掌心下掙扎。

  膝丸壓住青木的大腿,撬斷半月板。

  血肉模糊的肉塊劇烈抽搐,哀嚎又響起了。

  「……還沒完。」

  膝丸咬緊牙,眼眶紅得像是要滴下血。

  「別想,就這麼死了……」

  大和守安定聽見他低低的嗚咽梗在喉嚨裡。

  「……兄長……」

  痛苦嗎。絕望嗎。陷入了回憶嗎。

  不。

  他只感到暢快。

  大和守安定固定住腳下的物體。

  體內升騰的黑氣無法遏制的浸染身軀,身體開始發重,頭腦似乎被什麼模糊的阻隔了。他不想阻止。

  哪怕此刻被碎刀也無所謂。

  死去的同伴們的聲音,終於能回應了。

  他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見了嗎!」

  他張開雙臂。

  「——他的絕望!!!!」

  對不起。

  「聽見了嗎!」

  對不起。

  「終於——能讓他去死了!!!!」

  遲了這麼久。

  在回蕩慘叫的房間中,他的笑聲無法停止。

  ……

  回去的時候,被三日月宗近抱怨了。

  「說好了要來幫忙,最後變成我們來找你們。」

  「抱歉。」大和守安定說,臉頰蹭著圍巾,「因為太開心了。」

  鶴丸國永抱著滿懷的刀劍,不滿的接道。

  「這種好事被你和膝丸搶到就算了,都不記得讓我們分一下。」

  「那種肉泥想下手都不知道怎麼做,」龜甲貞宗同樣抱著許多刀劍,「回去還有很多,冷靜冷靜。」

  壓切長谷部清點人數。

  「五、六,好,到齊了,本體拿到了嗎?」

  鶴丸國永舉手。

  「沒問題沒問題,到手26把,加上時之政府大樓裡42把仿品,總共68把。」

  「哈,全刀帳了啊。」

  「數量還真多。」

  「真有錢,有幾個是國重級別的吧,都被他到手了?」

  「長谷部的本體就在我手裡,嗯嗯,果然還是我比較漂亮。」

  他們說說笑笑的,暗墮的黑色霧氣纏繞軀體,將寂靜無聲的浮空島嶼扔在身後。

  前時之政府的大樓內,看見他們平安歸來的同伴們明顯放松了下來。

  價值連城的刀劍本體被隨意放在大廳一角。

  「別插手哦,藥研、退。」

  鶴丸笑嘻嘻的叮囑。

  「次郎,看好他們。」

  「交給人家吧。」次郎干脆的答應。

  三日月宗近輕微活動手腕,對守衛的平野藤四郎小隊柔和的說。

  「你們也是,什麼都別做,和之前說好的那樣。」

  平野藤四郎咬著下唇,重重點頭。

  大和守安定和膝丸走在隊伍的最後。

  他們今天得到了頭獎,於是接下去的行動要讓給同伴們。

  「小聲一點。」

  龜甲貞宗艷麗的笑著,食指輕輕放在唇邊,警告著恐懼到幾近窒息的石井。

  「被那位大人聽見可就麻煩了。」

  「不想被打擾呢。」鶴丸國永說,「干脆先把舌頭割掉吧?」

  「贊成!」

  「沒事沒事,今天給那位大人的茶裡下了安眠藥。」

  「她居然真的喝下去了,安定遞給她之前被她看了一眼,嚇死了還以為暴露了。」

  他們用討論春游般的語氣輕快的商量著,鮮血從房間裡浸出。

  斷肢從半空甩到腳邊,大和守安定漫不經心的退了一步,在心中將計劃復盤。

  大樓裡要殺的人數不少,太好了,23世紀政府的效率很低,似乎是要和各個時空的政府交涉,中途又趕上兩天休息日,拖延了時間,到現在都沒能把他們交出去。

  當初關押這群人時,遠山茜的設置是房間、走廊與盥洗室聯通,其余地方則用水牆隔絕,被關押者不能出,但送飯的刀劍們可以進。

  這也給了他們可趁之機,因為送飯的刀劍是輪換的,因此範圍擴大到大樓內的刀劍可以進入水牆內。

  黎明到來之前,能處理完。

  ——「請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大和守安定想要微笑。

  奇怪的亢奮還未從體內褪去,手指間的血肉碎末讓心情暢快愉悅。

  啊啊,知道了我們的所作所為,你會怎麼做呢?

  他不無惡意的想。

  殘殺青木、石井、竹內……全部罪有應得的犯人。昨天剛抓捕到大樓裡,被發現虐刀碎刀的審神者們。

  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你會被施加巨大的壓力吧。

  大和守安定忍不住低低的笑出聲,青木的家族、23世紀的政府、所有被殺者的世界……

  是你指使的吧,命令刀劍們殺人。

  為了撇清這個嫌疑,你一定會交出我們吧。要保全自己,無法控制的武器不應存在。

  最壞的結局,不過是全員碎刀,本體封存。

  但你說了,讓我們相信你。

  所以……

  三日月回應了你。

  大和守安定和同伴一起,進入下一個房間,滿足的將臉埋入圍巾中。

  我們說服其他的付喪神們,將全部的本丸轉移到了浮空島嶼上,然後,動手的只有區區六柄刀劍,所屬遠山茜的000076號本丸。

  如果需要表明自己與刀劍分割的決心,同時遵守保護大家的諾言,那麼,只需要將這六柄刀劍交出去碎刀即可。

  其他置身事外的數萬把刀劍,你真的想要保護的話,就做給我們看看啊。

  五虎退站在不遠處,淚眼汪汪的依著藥研,想要靠近他們。

  大和守安定朝他露出安撫的笑臉。

  不可以過來哦。他的眼神這樣說著。否則,特意將你和次郎藥研留下,就沒有意義了。

  我們是同謀,962座本丸77385名刀劍,全都參與其中。

  將我們從冰冷的無意識的武器,轉換成付喪神,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

  與此同時,讓數不盡的同伴遭受痛苦的碎去了。

  殺了那些人類?沒有不同意的刀劍。

  唯一的分歧只在於由誰動手。

  其他本丸也提出,這樣危險的事不能單單由我們進行。

  但三日月很好的將他們安撫了。

  「別看我們這樣,好歹也是遠山大人的所屬。」那時候,三日月用完美無缺的笑容說服他們,「身為下屬,對審神者私下評價有些不當。但……那位大人啊,對自己的東西有相當強烈的獨占欲和控制欲,也很喜愛我們,不會讓我們被時之政府殺掉的,有更大的生存機會。換做是別的本丸,反而更危險。」

  血液蔓延,鋪滿了整個走廊。

  大和守安定平靜的站立著。

  神明是不會說謊的,於是其他本丸的刀劍們相信了。

  暗墮或許真的扭曲了我們的心,謊言對我們而言像是喝水那樣簡單。

  遠山茜是個怎樣的人?不知道。她會保下我們嗎?不知道。

  留下藥研、退和次郎,是最後一道保險。

  假如。

  遠山茜是一個比青木更棘手的野心家,要將刀劍付喪神們利用到極致。

  到那時,就由藥研他們殺了她,奪得主動權後安置其他的數萬刀劍。

  盡管不知道如何安置……但不能再把大家留給人類了。

  藥研和退曾被遠山茜打動過,尤其是退,但事關大家,退哭著答應了。藥研哪怕動搖,立場也不會改變。

  次郎是黑發,沒有明顯的對審神者出言不遜和敵意,處理得當的話會比藥研更有迷惑的作用。

  原本……最好的殺手锏是大和守安定自己,在取信他人方面,能做到天/衣無縫,誰都瞧不出端倪。

  但已經做不到了。

  大和守安定閉了閉眼。

  想要見到清光,想要被碎刀。

  想到得到完全的安寧。

  同伴們接受了這個任性的心願。

  抬起頭時,次郎太刀對他微笑著。

  「交給我們吧。」

  他的口型這樣說著。

  大和守安定忍不住回了他一個笑。

  整座大樓被血腥氣充斥著,結束一切時,每柄刀劍身上都是濃厚的浸透衣服的血。

  「味道真重。」鶴丸國永收刀入鞘,「嗚哇,好久沒感覺這麼清爽了。」

  「你還敢說,有一個家伙都被你弄得叫出聲了。」

  「這不是沒被發現嗎,哈哈哈哈哈,有點驚嚇才有趣嘛。」

  「不必要的驚嚇是多余的。」

  「老人家的心髒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啊。」

  血跡順著他們的路徑蔓延走廊,說著笑著的他們,在休息室前撞上了月野櫻。

  這個因為擔心被留下的刀劍,而自願落入遠山茜掌心的人類,此刻摸索著牆壁,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慢慢的走回房間。

  「早上好,月野小姐。」

  他們輕快的對她打招呼。

  月野櫻懵懵懂懂的點頭,有些找不准方向。

  「你們好,三日月先生,鶴丸先生,壓切先生,大和守先……生……」

  聲音斷住。某種腥臭的氣息彌散。

  龜甲貼心的幫她把走廊的燈打開。

  「嘀嗒,嘀嗒。」

  鮮血連綿的從刀鞘衣角落下,衣服上染著大片的血跡。

  厚重血腥的鐵鏽氣息讓她臉色發白。

  「這……是……」她困難的擠出聲音。

  他們微笑著回答。

  「別擔心,不是我們的血。」

  「是……誰的?」

  大和守安定看了她一眼。

  真有勇氣呀,竟然敢問出來。

  「青木,石井,竹內……」

  鶴丸故意一個個數著,壞心眼的歪頭看她。

  在她眼中的自己,現在是不是像鬼怪那樣呢?

  黑色的暗墮氣息從身體內部散溢,將他們籠罩在陰郁粘稠的霧氣中。

  「關押在這座大樓裡,應該贖罪的人類哦。」

  三日月宗近朝她露出美麗而危險的笑容。

  遠山茜被跌跌撞撞的月野櫻喚醒了。

  在她那雙倒映著黎明光芒的眼瞳下,注視過來的會是怎樣的情緒呢?

  大和守安定低笑著想。

  這一晚,有被虐殺的人類,被一刀斃命的人類,被放過的人類。

  我們可是精巧的按照不同的罪行給予處罰的哦?

  如果你真是如你所表現出來的那樣的人,那我們的做法恰好的、恰巧的,踩在你的底線上——

  數萬付喪神全部轉移到了浮空島嶼,本體也帶回來了。

  看,我們做到了哦。相信你了。

  ——所以,接下來,你會怎麼做呢?                           

  作者有話要說:

  全刀帳按照2018年國服的數據是68把

  ·

  後台看到有四五個評論被刪掉了

  我:???

  為什麼?!為什麼會被刪掉?!!審核干的?!

  (以及大家有啥想說的直接在評論說,沒問題的,每一個評論我都很感謝!


第89章 第十七章

  大腦眩暈得發疼。戴西西閉上眼睛,緩了一會。

  身側的月野櫻緊緊貼住她,她安撫的握住月野的手。

  她想起昨晚加班時,大和守安定端來的那杯茶。本以為是毒/藥,卻沒想到是安眠藥……

  血腥氣……很重,死亡的人數應該超過了四十名。

  「視野」反饋——

  青木先生已經死亡。大廳裡的那些是刀劍的本體?真品?入室殺人後還搶劫了嗎……

  大樓內的死傷情況……是這樣啊。

  000076號本丸……不,應該是全部的刀劍付喪神,在幾天前就開始策劃這件事了吧。

  當時氣氛有點奇怪,但沒有殺意,因此沒有意識到……

  現在想來,並不是沒有殺意,而是擁有殺意的刀劍避開了自己。

  三日月先生說相信她,那句話是真的,於是她松懈了……

  她長長呼出一口氣,擦掉嘴邊的血跡。

  月野櫻握住她的手在發抖。

  「血……你,你受傷了嗎?」

  「沒事,」她輕聲說,「是先前中毒的後遺症。」

  月野櫻看起來更擔心了。

  「接下去的場面會有些血腥,」她對月野櫻說,「請您待在房間裡,別出去,早餐我待會送過來。」

  她被月野櫻一把拽住了。

  「大家……」

  月野櫻死死盯著戴西西的臉,想從上面分辯出什麼,蒼白的辯解著。

  「大家……不是故意的,一定還有、沒被殺的人……他們肯定不會傷害我……他們不是壞人……請別對他們……」

  那雙眼神自下而上懇求的注視她,說出口的請求連自己也知道虛弱無力。

  仿佛此刻的戴西西比門外渾身是血的暗墮刀劍更可怕。

  「……」

  戴西西頓了一下,穩住身體。眩暈在慢慢的褪去。

  「……嗯,我知道。」她放輕聲音,「請放心吧。」

  踏出門時,日光燈落在發頂。她說了聲抱歉,觸碰最近的大和守安定的手背。

  龐大的靈力注入。

  短暫的痛苦後,黑色的霧氣一瞬散去。

  大和守安定對她露出微妙的笑容。

  下一刻,粘稠陰郁的黑氣再次如跗骨之蛆般大量的湧出,纏繞住他的身軀。

  「……」

  回應無聲的她的是衣角凝固的血跡已發黑的鶴丸國永。

  「連您也沒辦法清除暗墮嗎?」

  他饒有興致的歪著頭看她的一舉一動。

  「這可怎麼辦?不過正好吧,暗墮成這樣,對那邊的政府來說,不正是證明了失去理智的付喪神,無法被審神者約束而自行去殺了仇敵嗎?」

  龜甲貞宗接著笑道:「太好了,您的責任可以撇清了。」

  「……」

  戴西西垂下眼睛,向身側看去。

  窄長而燈光明亮的走廊上,新鮮的血色覆蓋住下層氧化發暗的顏色。慢慢的,自其他房間內擴散的血液浸到她的腳下。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厚得讓人生理性作嘔。

  這樣的場景她曾經見過。

  很多年前,偶爾,威爾弗雷德會避開她,在德克斯特的地下室裡,讓殘肢斷體布滿,她回去後仍能聞到充斥整棟建築的強烈血氣。

  現在,和那時完全相反。

  她抬起手,水牆輕微的泛起波動,在手指下如同月光般碎裂了。

  蜿蜒的水流空中凝結,浮空島嶼上的水汽不夠,她從下方的海洋裡提純水流。

  她輕輕關上還活著的人的房間門,他們有的睡著,不知道這棟樓中發生的一切,有的深陷恐懼,顫抖蜷縮在角落。

  長而蜿蜒的水流分散開,進入有著死者的房間。

  被碎屍的身軀仔細拼湊好,一刀斃命的身軀擦干污血,走廊牆壁的痕跡清掃。

  她從辦公室裡拿出清單,再次核對死者的姓名。

  大樓裡沒有裹屍袋——正常來說也不會有——水布鋪開,將屍體整齊的一排排安置在大廳,一共四十六具。

  原本想來幫忙的平野藤四郎,見她動作井然有序,感到了異常而進退不得。

  她在想什麼?生氣了嗎?憤怒了嗎?為什麼不拷問他們?

  她會保護三日月他們嗎?還是不會?

  又有同伴——要被碎在人類的手中了嗎?

  沒有戴面具而完全暴/露在外的臉龐上,什麼情緒也分辨不出,平野藤四郎面對即將到來的未知感到膽怯。

  他想讓她別去注意000076號本丸的刀劍,但後者大咧咧的立在大廳裡,生怕沒人見到他們似的,不顧自己是不是會在下一秒被碎刀,盯著自家審神者看個不停。

  「您對屍體真是熟悉啊,見過很多次嗎?殺過人?」

  鶴丸國永甚至還引火上身,一邊擰干袖口,把血弄得滿地都是,一邊好奇的問。

  ……這種時候就請您別說話了……!

  平野藤四郎急迫的埋怨,明知自己的身高完全遮不住鶴丸國永,依然鼓足勇氣走上前。

  「遠山大人,很抱歉,沒有盡到守衛的職責,昨夜我是負責大樓的安保隊長,發生這樣的事是我的過失,無論有什麼責罰都會毫無怨言的接受。」

  喂喂,這和說好的可不一樣。鶴丸國永心想。

  「胡說什麼,瞧不起我們嗎。」

  膝丸把戴西西視線的落腳點拉過來,沒好氣道。

  「你們的守衛再完美,能抵擋住我們?一群非滿級刀就別自滿了。」

  平野藤四郎氣得小小的胸膛起伏。

  「夜視能力差到會摔到溝裡的太刀才是,瞧不起短刀嗎?」

  「又不是大太刀,怎麼可能會摔倒溝裡!」

  原本沒准備加入的次郎太刀:「喂、這種話可不能聽過就算啊,有三日月在,哪怕白天都可能進溝好麼!」

  「反正我們也有責任!你們就別說話了!」

  「聽好了,殺人的是我們這邊,你們不過是沒來得及阻止,這算什麼責任!」

  「什麼?!」

  戴西西:「……」

  眼瞧他們吵起來,她默默移開視線,繼續安置屍體。

  龜甲貞宗的手腕轉著刀鞘,對她露出漂亮的笑容,追問著。

  「您殺過人嗎?」

  「沒有。」

  「要碎掉我們嗎?」

  「不。」

  「能在大樓外動手嗎?今天天氣看起來不錯,消失之前,想看看陽光。」

  「我沒有限制您的行動,您現在也可以去散步。」

  「啊——死前的最後寬慰嗎,真是殘酷。」

  「……」

  戴西西覺得和對方的交流完全沒有達成一致。

  牆壁上的血跡很難清理,正考慮是否要重新刷白時,通訊器劇烈的響起了。

  「滴滴滴——!!!」

  比以往更急促的聲音尖銳的充滿大廳,來自23世紀政府的加急信號,顯然讓不遠處零散站著觀察她的刀劍們嚇了一跳,而000076號本丸的六柄刀劍則很平靜,從容的引頸待戮。

  接通後,投影屏幕在她臉龐偏上的半空位置打開了。

  杉本先生陰沉的盯著她。

  「以防萬一,我先問你,以政府的名義,請老實回答。」

  他沒有打招呼,直截了當的說。

  「青木先生被殺了,這件事你知道嗎。」

  「早上好,杉本先生。我是剛剛知道的。」

  「是你做的嗎。」

  「不是。」

  「那麼,是你指使的嗎?」

  「不是。」

  杉本先生的臉色更難看了。

  「……果然,你知道是誰動手的,對吧。」

  「是的。」

  「是你那裡的刀劍?」

  「是的。」

  「開什麼玩笑!」

  杉本憤怒的拍上桌面。

  「這是殺人!性質極為惡劣的虐殺!你竟然說『是的』?!分明就是有預謀的謀殺!你知道青木先生變成什麼樣子了嗎?!!」

  「我知道,杉本先生,抱歉……這確實是有預謀的。」

  她放緩語速,不想與他起衝突。

  「……抱歉?」

  怒氣上升到極致時,反而會讓人冷靜。

  杉本坐下去,咬牙切齒的深深呼吸,注視她的神情冷漠到在看什麼令人厭惡的東西。

  「你就想說這個?」

  「給您的工作添麻煩了,對不起。」

  滑稽到脫離常理,杉本甚至想要笑出來。

  「給我道歉,而不是給凄慘死去的青木先生?要不把他的死狀給你看看?見到那樣的現場,你還能保持平靜嗎?!」

  ……看來爭吵是無法避免的了。

  她克制著自己的語氣,讓自己更禮貌些。

  「除此之外,有件事還沒來得及告知您,大樓內共四十六位前時之政府的工作人員也同樣死亡。」

  「——什……!!」

  她說出的話語毫無預兆,巨大衝擊令杉本的大腦陷入空白。

  「屍體我正在安頓,但……由於動手時刀劍先生的情緒比較激烈,有幾位的身體或許會有殘缺,大部分是完整的。處理好後,請問是我直接聯系相關的時空政府,移交屍體,還是您這方的政府處理呢?」

  「……」

  杉本難以置信的看她,喃喃的重復。

  「你在說……什麼?多少人被殺了?」

  「四十六位。」

  杉本像在看什麼怪物。

  「你……就這樣……安置他們的遺體?沒有別的……?」

  「您是指什麼?」

  「那群殺人的刀劍,你沒有處理嗎?!」

  戴西西安靜的回視他。

  「您是一位對工作盡職盡心的人,所以,您也一定看完我遞交上來的證據了,對吧?」

  「……別拐彎抹角,你要說什麼。」

  「青木先生成立時之政府後,刀劍先生們被碎刀的數量,您知道嗎?」

  「……哈……?」

  「被殺的四十六位,全都直接間接的參與殺人或碎刀,被虐殺的死者都曾犯下同樣的罪行。沒有命案的其他人安全的在這棟大樓裡活著。」

  「……那又,怎樣?」

  杉本從喉嚨裡擠出氣音,感到荒謬。

  「你的意思是,那些機器……工具、兵器一類的東西,你把它們和人類相提並論?」

  他氣得猛地站起,大半屏幕幾乎被極具壓迫的遮住,怒氣衝衝。

  「因為打碎了花瓶,人就該碾成肉泥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敢對青木先生的遺體說出這種話嗎?你敢對其他被虐殺的人說嗎?!那些血淋淋的現場,你敢去面對嗎?!」

  「很遺憾,我認為他們罪有應得。」

  她平靜的說。

  「同樣的,除了『辛苦了』之外,我沒什麼要對刀劍先生們說的。」

  「!!!」

  「受害者只能依靠強者獲救報仇,以此伸張正義這種事,我看過太多了。」

  在鮮血浸滿土地的瑪麗喬亞、在奴隸遍地的格布鄰島、在屍體布滿海岸線的科特斯島、在那整個世界——

  「假使按照您們的法律,判處青木先生最高級的關押二十年,我會尊重這個結果,這也是人類社會需要遵守的規則。不能以個人的意志去動搖法律的權威。但現在,並非人類的、不需要遵守人類法律的受害者,通過自己的雙手取得了正義,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是殺人犯,算什麼正義?!」杉本憤怒的咆哮。

  「我認為這是同態復仇,並非犯罪。」

  「復仇難道不是犯罪?!」

  「我以前和同伴們制定法律時,原則是殺人償命,以牙還牙。為自己和同伴報仇的做法,我無法否定。」

  「……」

  杉本停在原地,顫抖的、盛怒的吐出一口氣。

  「果然,是你吧。」

  「……」

  「指使兵器殺害青木先生和其他人,為了得到那群刀劍的本體。」

  戴西西搖搖頭。

  「我沒有那樣做。」

  「是啊,根本不需要你親自動手。」

  「青木先生所有的刀劍本體確在這邊,但此前我已經做好准備,想要與他的家族商談購買事宜。」

  杉本冷笑一下。

  「青木家根本不可能同意。」

  「這一點我不知道。」

  「是你指使的罷。」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不是。」

  「哈、這可由不得你辯解——還有那群兵器,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如果,」她說,「您這邊是要將我帶去審訊,我會配合,但刀劍先生們或許不行。」

  杉本的下頜收緊了。

  「他們現在狀態有異,接觸並不接受他們存在的人類,有些危險,對雙方來說都是,我擔心會發生不好的事。」

  「那你要我接受什麼?付喪神有了自己的情感,出於仇恨自行去虐殺仇人嗎!!!」

  杉本憤怒的大喝。

  「把他們給我交出來!別想逃!!」

  「很抱歉,我拒絕。」

  「我不管你那些曾經制定過什麼法律的胡言亂語、也不管時之政府的規矩!」他凶狠的說,「你現在待的是我們的地盤,就該遵守我們的法律!」

  「我沒有問題,但您是想用人類的法律去約束神明嗎?或者,用您的話來說,去約束『兵器』嗎?」

  「——!!」杉本啞口無聲。

  在她身側,一聲小小的嗤笑響起了。

  原本屏息靜待她與杉本對話的刀劍中,有誰笑了。

  在戴西西偏頭之前,一個白色的腦袋湊在她的頸側,溫熱的身軀從背後貼過來,黑色的霧氣幾乎要籠罩住她的臉。

  「喂——你,能停止對我們審神者無禮的威脅了嗎。」

  鶴丸國永泛出一個冰冷的笑。

  他的雙手籠住戴西西的腰身,隔著她的身體右手搭上左側的刀柄,將她圍在自己寬大的浸滿鮮血的袖子中間。

  寒光一點點亮出,殺氣騰騰的刀刃正對杉本的方向緩緩抽了出來。

  「錚——」輕微的刀劍震顫聲在耳旁響起。

  「你很煩,難道不知道啰啰嗦嗦糾纏不休的男人讓人討厭嗎。」

  「錚」「錚」……

  陸續的,接二連三有刀劍在她身側出刀,數十柄寒光粼粼的刀尖對准屏幕。

  三日月宗近笑著嘆了一口氣,殺意宛如溪水般冰涼冷徹。

  「被使用的兵器也好、被驅使的付喪神也好……把我們看做什麼都可以,但請看清自己的立場,別太為難我們的審神者。」

  他微笑著。

  「還是說,你們要與數萬的刀劍付喪神作對嗎。」

  「嗯……要掀掉這個政府嗎?繼時之政府之後?」

  龜甲貞宗挑起眉。

  「這主意不錯。」

  膝丸冷冷的道。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我們一定能幫上忙!」

  螢丸看熱鬧不嫌事大。

  「另一種方式的天下布武?信長公的野望要在這裡實現嗎?」

  「也不錯啊哈哈哈哈哈。」

  「謹遵主命。」

  刀劍們談笑風生的說出恐怖/襲/擊級別的台詞。

  戴西西:「……」

  她一把按住鶴丸國永的手,左右一看……他們是認真的!

  「……還沒到這一步。」她謹慎的說,她自己都還有四個後手沒用,不至於直接掀桌子。

  杉本先生看起來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了,而且……

  她在心裡反思自己,剛剛態度不大好……只要面對壓力,就無法克制說話的語氣。在瑪麗喬亞養成的壞習慣還是沒能改過來,上一次有白胡子包容這個缺點,但這次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對。

  屏幕那頭的杉本氣憤而混亂,看著此時輕松大笑的與人類宛無二致的刀劍。

  「你們……你們怎麼敢……!」

  戴西西道:「杉本先生,假使我的理解沒有錯的話,出於您本身的意志,以及政府需要有人對青木先生和其他人的死亡做出解釋,安置這邊的遺體後,我會去的,一個人。」

  「……」

  杉本咬緊了牙,想說什麼,但忍住了。

  刀劍們似乎也想說什麼,但同樣忍住了。

  「以及……」

  接下去的話有些不禮貌,她盡量換成委婉的詞語。

  「我和刀劍先生們還挺強的,您那邊和我們對抗的話,代價或許會比較大。涉及穿越時空的技術這項訴求,如果各方面不方便就算了。但安置刀劍付喪神這項,很抱歉,我無法放棄。」

  「……」

  「假如您們堅持要消除付喪神的存在,那麼,請盡管動手,動用戰時手段也無妨。」

  杉本的腦子「嗡」一下發木。

  他的本能只能讓他緊緊盯著面前大放厥詞的人類,超現實的荒誕話語讓他想要發笑。

  戰時手段?!

  愚蠢!傲慢!以為一個僅僅數量稍有優勢的非正式組織集結起來能有什麼力量!在國家暴力機器的行動下能討到好處?!

  嘲諷幾乎在下一瞬就要脫口而出。

  但那張臉映在屏幕上。

  他看到了她認真的神情,如果不是在這個場面下,幾乎像是個課堂上的普通學生。

  那雙眼睛……那雙眼睛。

  黑色的瞳孔讓他再次感到了本能性的強烈危機。

  ……她到底在說……什麼……?!

  戴西西直視著杉本,後者仿佛有些吃驚,一時說不出話,她放緩語氣,竭力展示自己的誠意。

  「稍後我會將我們所在的坐標發過來,槍械也好、炮/彈也好,哪怕是導/彈,什麼都可以使用。」

  「?!」

  「同樣的,這一切結束後,您那邊如果接受無法用武力摧毀我們,那麼,請再考慮一下刀劍先生的事情。」

  「……考慮……」杉本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什麼……?」

  戴西西說:「他們擁有著生命這件事。」

  「?!」

  杉本和她身側的所有刀劍,愕然的視線集中在她身上。

  「請以您們的眼睛,親眼看看刀劍先生們的存在。他們是活著的,擁有著感情,會感受到疼痛和喜悅。請……接受他們的存在。」

  空氣安靜到近乎死寂,杉本的神情她判斷不了究竟是什麼意思,身側的刀劍們則受到了驚嚇一般,有幾位的刀幾乎要脫手了。

  「……」

  杉本想要嘲笑,但像是負隅頑抗又慌亂的復雜神色扭曲了他的臉。

  「……等你們能活下來再說這些吧……!」

  接下去的對話已經沒什麼實質性的進展,他們草草的斷開通訊。

  屏幕變黑前,她看見杉本脫力的摔在椅子裡。

  23世紀政府這邊要處理今天發生的事,大約還需要一段時間,也就是說,她還能再做一些准備。

  她低頭思考著接下去的事項,過了好一會,身邊還是沒有聲音。

  「對了,鶴丸先生、三日月先生……您們有受傷嗎?需要修復嗎?暗墮的話,我現在就……」

  沒來得及說完,鶴丸國永親密的湊了過來。

  他還保持著將她籠罩在懷中的姿勢,臉離她極近,幾乎要貼著她的臉頰,笑了一下。

  「暗墮什麼的,別去管那些了。」

  「……?」

  「我啊,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戴西西愣住了。

  ……啊?

  面前的刀劍笑得金色的眼睛微微彎起,白色的碎發撇開霧氣,像只鶴彎下秀麗的脖頸蹭著她。

  「嗯嗯,就算你是個壞人也沒關系,」他的聲音輕柔纏綿,像是包裹著毒的蜜糖,「真好啊,來灌滿我,使用我吧,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哦。」

  戴西西:「……」

  她花了半分鐘來思考這是不是職場性/騷/擾,對比了武力值和暗墮程度之後,把鶴丸國永現在的行為理解為是受到暗墮影響後的正常舉動……大約也有原因是稍微有那麼一點相信了她?

  她拍拍鶴丸國永的手臂,嗯了一下。

  溫暖穩定的靈力注入到他體內,原先難以清除的暗墮氣息此刻被驅散大半。鶴丸國永閉著眼睛滿足蹭著她的面龐顯露出來。

  她沒有全部祛除徹底,也做不到,殘留的咒力並非是靈力不夠,而是血色的暗影始終盤踞在靈魂的深處,一旦有外部的因素動搖,很輕易的就會重新暗墮。

  恢復成清爽的白色後,鶴丸國永的神情也變得明亮了不少,摸摸她的頭頂後干脆的放開了她。

  接著,000076號本丸其余五柄暗墮刀也動了。

  這次他們沒有逃,一個個向她走來,乖乖的伸手遞給她。

  戴西西:「……」

  戴西西:「!!!」

  連、連最討厭她的膝丸都過來了!!!

  平野藤四郎慢慢蹭到她身邊,力求穩重的沉著的,輕輕揪住她的袖子。

  還有其他年長的太刀大太刀們,一句話也不說,挨個過來默默拍了拍她的腦袋。

  戴西西:「……」

  戴西西:「!!!」

  似、似乎聽到了好感度宛如掉金幣一般的「+1」「+1」「+1」……!!!!                           

  作者有話要說:

  在本章,大家應該有注意到,dxx的性格和卷一展現的不太一樣

  怎麼說呢,op的世界比較簡單,世界觀和人都比較直來直往,她是中立善,但在op裡,因為周圍的人都很好,把她給帶得偏向秩序善了——或者說,在那裡,她以秩序善的手段和方式也能達成目的。

  舉例來說,十歲之前在瑪麗喬亞,大環境比較扭曲,她在同族眼中看起來就很可怕。十歲之後,周圍的人對她有善意的正面的情感回饋,她表現出來的行為也就更柔和。

  但在刀劍這裡,世界觀和人都更復雜,和刀劍們的信任關系非常脆弱,一開始是被排斥警惕,現在稍微交付一點信任給她(但仍然要搞事),還是建立在試探的基礎上。

  然後政府還廢死,惡人能在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情後得不到相應的懲罰,雖然她會尊重這個世界的法律,但如果惡人因為其他的方式得到了她價值觀裡應有的懲罰,她覺得也ok。

  ·

  秩序善和中立善的區別我覺得就在這裡,秩序善是遵從本世界的秩序,而中立善是遵從自己。

  總的來說她是善良陣營的,這點不用擔心。

  ·

  ps我沒想到這幾章大家對刀劍的看法還挺激烈的,因為其實刀劍們和dxx只是立場不同,類比一下有點赤犬和她完全立場相悖的感覺,所有的行動在我這裡其實邏輯是順暢的,刀劍對人和人世的理解事實上還停留在身為兵器的時期,在接觸到善之前已經先被惡所污染,所以沒辦法很快的轉變立場。上一章刀劍們是真的相信了她的,因為暗墮的原因,在文中表現出來的行事說法有點扭曲,本來以他們偏激極端的做法,是准備把大樓內的全部人類都干掉,但因為dxx,做了所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留了一些人下來,沒有觸碰dxx的底線,並且和她一起,相信了她,說服其他重要的同伴一起轉移到了浮空島嶼,這是他們在被扭曲精神的情況下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信任

  而且這卷的卷標叫與病嬌的鬥智鬥勇hhhh刀劍和她的角力會一直持續到這卷完結,但最後收尾那裡,包括dxx自己,也得到了很多,算是雙向治愈吧。沒有把刀劍的魅力寫出來,是我的問題orz

  以及感覺到了大家對dxx的喜歡,真的真的非常感謝!


第90章 第十八章

  「砰!!!」

  「轟!!!」

  「咚!!砰隆——!!」

  門外接二連三傳來驚天動地的劇烈爆炸聲,偶爾夾雜著令人心顫的轟鳴。

  遠程發射彈、光束炮、粒子切割彈、燃/燒/彈……

  無數重型武器源源不斷的在浮空島嶼周圍炸開。

  月野櫻在電台上看見23世紀的政府以「演練」的名義朝這片區域——更確切的說是這座島嶼——從早到晚的不間斷轟炸。

  「……王財嗎。」

  在最初大家都驚嚇不已的時候,月野櫻聽見遠山茜這麼小聲嘀咕過。

  王財是什麼?她本來想問,但遠山茜說完後又忙著工作了,沒能問出來。

  坐在草地上的000449號本丸的審神者於000167號本丸的審神者招呼她。

  「月野,這邊。」

  遠處零零散散跑來跑去玩鬧的短刀和閑散喝茶的太刀們。

  「在聊天嗎?」月野櫻問。

  000167號本丸的審神者說:「挺稀奇的風景,不是嗎?」

  000449號本丸的審神者也說:「很少見,不如說嚇死了,雖然挺有趣,我家鶴丸一定要享受直面導/彈在面前爆炸的驚嚇。」

  隔壁桌的審神者點點頭。

  「好玩是好玩,就是太吵了,這玩意兒要炸多久啊?」

  月野櫻回想遠山茜的話。

  「大概今晚或者明天就會結束?這些武器都很貴,政府消耗不起。然後趁他們財政空虛的機會,說不定能高價買下穿越時空的技術。」

  「……」隔壁桌審神者呆住了,吐槽道,「那家伙到底考慮到多少步以後了?連被轟炸也在她的計算中嗎?」

  「還好結界堅固——不過她都敢放話讓政府來炸,做到這一步也算是理所當然的。」

  浮空島嶼上,近一千個本丸中,除去虐刀碎刀行徑而抓捕後(被000076號本丸)殺掉的惡質審神者,還有不少審神者懼怕23世紀政府,加上工作的前景也不確定,陸續辦理離職手續,領到工資和補償走了。

  也就是說,留下了兩百多人,是做好和23世紀政府作對的心理准備的。

  要說原因。

  「這點爆炸算什麼,根本比不上那家伙可怕啊……」

  周圍一片刀劍和審神者贊同的默默點頭。

  「去23世紀政府那邊解釋情況,居然只留了四天就毫發無傷的放回來……她究竟做了什麼。」

  「別說76號本丸,我甚至找過他家狐之助,都勸我不要打聽太多。」

  除此之外,還有對自家本丸不放心的審神者。

  時之政府成立30年自己就工作了28年的審神者灰田放言:「必須留下來監督她,敢對我的崽做壞事我就掀掉她的腦殼!」

  另一名審神者:「不能把他們交給大魔王啊……」

  「遠山小姐才不是大魔王。」月野櫻沒什麼底氣的說。

  留下來的人中,幾乎都是割舍不掉自家本丸的刀劍而不願離開的。

  聊天還在繼續。

  「所以說,那家伙這麼強為什麼當初會被送到暗墮本丸?」

  「那個啦,」說到八卦,000684號的審神者努嘴,壓低聲音,「竹內……」

  「後勤部門的老大?」

  「就是他……他女兒今年不是也成為審神者了嗎,和那家伙同一批的,聽說是在入職培訓時有衝突。」

  「哎?」

  「你看,那家伙的臉長那樣,又經常沒什麼表情的看人,好像讓竹內家的女兒生氣了,那家伙在入職培訓時得罪了竹內家的,就被扔到暗墮本丸裡……」

  「……」月野櫻想吐槽,忍住了,為什麼叫遠山小姐「那家伙」?是you know who的別稱嗎!

  「哇……濫用私權。」一名審神者嘖嘖道,不怎麼驚訝的附和。

  「這樣可以嗎?」今年才入職的審神者震驚,「那下次豈不是頭發比她多身材比她瘦都是被殺的理由???」

  「在之前的時之政府,這種事情很常見啦。」

  「所以竹內家的女兒被移交到那邊政府了,走之前看起來想把那家伙碎屍萬段一樣……」

  「畢竟父親了變成那樣……死狀也太……」

  「便宜她了,」有審神者哼了一聲,「就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人去死,之前還不知道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竹內也是自作自受。」

  結界外的爆炸聲越來越響,火光像是點燃了整片天空。月野櫻有些擔心,倒回時之政府大樓——現在改名為本部。

  一樓的辦公室內,遠山茜對外面「砰砰咚咚」的聲音充耳不聞,調試著通訊器。

  「還是不行嗎?」月野櫻探頭,舉起小橘子,「要不要先吃水果?隔壁燭台切光忠先生拿的。」

  「謝謝,」遠山茜抬頭,臉頰被蹭髒了一塊,「您請先用吧,我剛剛喝了藥,不能進食。」

  月野櫻衝她露出彎彎的笑臉。

  「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坐到沙發上,一口一個橘子,旁邊的杯子和茶壺憑空飛過來,水流注入茶杯。

  不管多少次,月野櫻都覺得這個能力很好玩。

  她嚼著汁水豐沛的小橘子,一個勁兒盯著遠山茜看,後者沒戴面具,說是之前事態緊急,要保證其他人大腦的正常運轉。現在大家多看看,習慣之後就不會影響思考了。

  月野櫻覺得有道理,畢竟和她那個性格比起來,臉反而是最不重要的部分。

  橘子太好吃了,隔了一會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對了,遠山小姐,外面的武器好像升級了,數量也變多了……沒事嗎?」

  「應該沒事吧。」遠山茜誤會了她的意思,「爆炸的殘渣我用水收集起來了,不會污染環境,之後還給那邊的政府安全處理就好。」

  ……你是在挑釁侮辱他們嗎。

  月野櫻覺得遠山茜在微妙的地方不懂人心。

  「我不是說這個,核/彈能攔下嗎?」

  「……可能不行?」

  「導/彈就可以?」

  遠山茜思考了一下,謹慎的說。

  「應該可以,以前和狂暴的龍打過架,靠這招成功逃走了。」

  「哎?!」

  月野櫻震驚了,她也有要逃走的時候?

  「『龍』是什麼?」做了什麼會狂暴?和導/彈的威力一樣嗎???

  「是凱多先生。」

  「……」誰啊?!

  一時不知該怎麼問下去,房間內變得安靜,月野櫻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到現在,她仍然拿不准遠山茜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遠山茜的情形。

  就在這棟大樓內,近百人團團圍坐,也像現在這樣人手一杯茶,有人在罵她。

  「都過去多少年了,你現在假惺惺的來裝什麼好人!」

  那時候遠山茜的聲音很平靜。

  「我只是想確定,大家在知道時之政府的真相後,想要怎麼做。」

  「怎麼做?你這是在指責我們先前的行為嗎?」時之政府的人色厲內荏道,「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用了不起的語氣和我們說話?」

  她沉默了一下,有那麼一會,月野櫻以為說話的人要被殺了。

  沒想到遠山茜竟然道歉了。

  「……抱歉,因為我稍稍有一點生氣,語氣不大好,請您不要介意。」

  月野櫻心道現在道歉反而會讓他們更生氣吧?是故意的嗎???

  要不是為了留在這裡的刀劍們,月野櫻絕對不想再見她第二次。

  她先前覺得遠山茜超可怕。

  沒表情,看不出來在想什麼,出場時干的事太驚天動地,加上那個武力值,很怕下一秒自己會當場變大理石碎掉。

  那張臉會讓人字面意義上的喪失思考,不笑的時候,垂著眼睫思考的時候,不似人類的精巧和某種氛圍令人打顫。

  那種危險感,沒錯,就像你隔著欄杆雙手捧臉對大熊貓直呼可愛,但當它站到你面前,直視你,你能聞到它身上野獸的氣味。

  這個時候,你會發現,它的高度近2米,熊掌輕易一下能拍飛你的腦袋,咬合力200公斤,你的骨頭能被它嚼得嘎嘣脆。

  理智告訴你,你是安全的,你們中間隔著護欄,它吃飽了,不會對你動手。

  但直面難以反擊的危險仍然會激起人類本能中的恐懼。

  她也問過遠山茜有多強,遠山茜不太確定的說,在這個世界的話,大概是四皇的強度。

  ……每個字都充滿了可疑的意味。

  這個世界是什麼世界?四皇又是什麼?中二但不明覺厲的感覺!

  臉好,身世凄慘,實力強大,理想是毀滅世界。放在老套文裡就是終極反派boss的配置。

  盡管她干掉一個政府的手段非常熟練,威脅另一個政府的姿態也很熟練,見慣屍體並把碎肢斷臂都正確的拼了回去交給杉本先生,面對殺意磅礡的暗墮刀劍絲毫不慌,掀翻的賭/場不下三十個賺了好幾百億,堪稱本世紀最強黑吃黑。

  但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覺得遠山茜應該是個好人。

  ……應該。

  她一邊啃著橘子一邊遞一個給旁邊的藥研藤四郎,再順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藥研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月野櫻忍不住笑了。

  藥研到這兒是來送藥的,聽說是什麼解毒/藥,還對才喝完藥的遠山茜道歉,說「對不起」,被平靜的回復了「不必在意。」

  ……讓人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

  晚間的時候。

  發生了猝不及防的意外。

  遠山茜死了。

  或者說,她看起來似乎是死裡逃生。

  那時月野櫻正逗著藥研,後者一本正經,一點沒有其他短刀的活潑,讓月野櫻稍稍有些惡作劇心態的想和他玩。

  然後遠山茜毫無預兆的,突然倒在地毯上,捂住心髒蜷縮成一團,冷汗布滿了額頭。

  比起幾乎是同時就衝過去的藥研,月野櫻茫然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要叫醫生,朝房間外大喊的尖叫都破音成了撕裂。

  本部沒有醫生,他們想帶著她去醫院,但在那之前,遠山茜整個人縮在藥研的懷中,手指緊緊抓著藥研肩膀處的衣服,骨節慘白,吐出一大口血,纖細的脖子垂下,肩膀抽搐一瞬後沒了動靜。

  月野櫻嚇懵了,動也不敢動。

  藥研慘白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雙手虛虛環抱著遠山茜,不敢觸碰她,怕自己會打碎什麼。

  大概一秒……或者兩秒?很短暫的時間,遠山茜突然動了一下手指。

  月野櫻嚇得慘叫,頭發都快豎起來。

  遠山茜扶住藥研的肩膀,慢慢起身,露出蒼白的臉頰。

  她的表情很奇怪,仿佛帶著輕微懊惱的意味,像一個不小心摔壞了大人花瓶而連呼糟了的小孩子。

  比起自己大難不死的驚險,她看起來更在乎另一件事。

  「……不不不,」她聽見遠山茜不知在對誰解釋的低聲喃喃,「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死的……!」

  月野櫻呆住了。等等她說了死這個詞吧?!是說了沒錯吧?!

  她猶豫還要不要去醫院時,遠山茜冷靜的打開通訊器,和屏幕那邊的杉本聯系上了。

  月野櫻到現在還能回憶起那時他們的場面。

  「做什麼。」

  在移交了本部的屍體和活人後,杉本就沒給過這邊好臉色看。

  而遠山茜很有禮貌,哪怕額頭還殘留冷汗,神情卻很鎮定。

  「大概不是我弄錯了,但我想確認一下,杉本先生,請問您那邊的政府在咒殺我嗎?」

  「咒……什麼?」杉本茫然的反問。

  「您不知道嗎?啊……抱歉,因為我只有您的通訊號。簡單說來,您那邊政府的工作人員前往我成長的福利院,拿到我用過的手帕,以此為依憑,讓詛咒師一類的人對我進行了咒殺。」

  「什麼?!」

  杉本猛地站起來,險些撞翻椅子。

  「什麼?!!」月野櫻震驚。

  杉本一撐桌子飛快打量她。

  「你、你……沒事?」

  「謝謝您擔心我,我沒事,但或許得麻煩您轉告一下您那邊的政府。」

  「擔心你?哈,別說笑了,只是人被法律以外的謀殺,就是不正當的。」杉本粗魯的說,「什麼事。」

  遠山茜伸出手,彈了一個響指。

  月野櫻被這個動作嚇得下意識縮起肩膀。

  地板炸裂的聲音並未爆開,取而代之的是屏幕那邊,男人的身周出來了一米長的尖銳水刺,漂浮在半空。

  「咒殺我的話倒沒什麼,但請別對這座島嶼上的審神者和工作者們動手。」

  遠山茜有禮貌的說出聳人聽聞的話語。

  「現在,您那邊的相關人員,從高層往下,胸前全都出現了同樣緊貼心髒的水刺。請您轉告他們,假如再對我們動手,我就要一換一了。」

  ……什麼一換一。月野櫻汗水都流下了,這邊死一個那邊就死一個嗎。

  杉本瞪了遠山茜一眼,也沒生氣,好像已經習慣她的作風,生氣就是在浪費情緒。

  「知道了。」他干脆的說了後,懶得再看她,啪一下關掉通訊器。

  然後遠山茜扶起被嚇得癱坐在地的月野櫻,說出了讓她無奈的話語。

  「請放心,那邊只去拿了我的手帕,還沒有對大家的物品動手。」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不,我也有在擔心,但你怎麼知道他們咒殺你呀!知道的話就不能先躲開嗎?!」

  「我看到了,但拿不准他們圍著圓陣念念有詞的是在做什麼,陣眼的手帕也是我本人的,因此等了等,知道是咒殺就好辦了。」

  「……什麼好辦啊!既然知道不管什麼用途倒是先制止啊!」

  月野櫻急得忘了害怕,一手抓著遠山茜。

  後者的視線慢慢下移,落在了她們交握的雙手上。

  月野櫻感到自己被回握了一下。

  「我已經習慣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在她眼前,面色依然蒼白的遠山茜輕微的笑了笑,「……謝謝您。」

  「……」

  被美色正面衝擊的月野櫻好一會沒能找回自己的神智。

  然後,時間撥到現在。

  或許是大晚上發現心髒前突然出現尖銳的長水刺劇烈威脅自己的生命安全,23世紀政府的態度飛快的轉變了。

  別說同意刀劍付喪神自由活動,連先前不願意給的穿越時空技術都大方的批准了。

  對此遠山茜是這樣解釋的。

  一方面是刀劍男士的數量很多,實力強大,在無法暴力清除的情況下,只能夠接受。

  另一方面,她和23世紀政府溝通過,如果他們不給穿越時空的技術,她就去25世紀申請,兩百年後的世界對這項技術的管控放松很多。

  月野櫻呆滯了。

  「你什麼時候和25世紀聯系上的?」

  遠山茜平靜道:「一周前,在賭/場清點資產時,負責人親切的告訴我,他們有和25世紀聯系,會將賭資上繳給那裡的總部。於是我去了一趟25世紀。」

  「……」倒抽一口冷氣。

  「既然無論如何我都能得到這項技術,23世紀政府就覺得,不如賣給我,還能彌補武器的虧空。」

  月野櫻肅然起敬。

  「你太強了。」

  「只是准備稍稍充足而已。」

  「能用水刺威脅政府那邊的高層,為什麼一開始不用這招?」

  「後手不能一次性出完。而且,」她垂下眼睛,「我在想……是否不動用武力,他們仍然會出於善意的接納刀劍先生們。」

  「……」

  「沒有得到這樣的結果,並不是他們的問題。作為政府要考慮很多,不能輕易的同意這些條件。而且我的態度也有不對的地方,動手時太急太倉促,放慢腳步的話,說不定會有更好的效果。」

  不……和你沒關系,這個國家的官僚作風注定了不可能回應你的期望。

  月野櫻欲言又止,最後拍了拍她的頭。

  解決掉了最擔心的事情,她把小橘子分了一些給遠山茜,抱著(不想工作的)輕松心情,哼著歌挨個從辦公室發完整層樓。

  期間見到000076號本丸——暗墮的氣息仍然輕微的纏繞著,是這座本丸區別於其他本丸的特征——的鶴丸國永和大和守安定,笑眯眯的塞給他們小橘子。

  聽見歌聲遠去,捧著滿懷的小橘子,鶴丸國永和大和守安定,表情微妙。                           

  作者有話要說:

  Dxx認為自己強度是刀劍世界觀的四皇,她太謙虛了,在這個低魔世界裡,她強得一騎絕塵,控水能力lv70加不死,等同咒術世界5t5級別的天花板(順帶一提,雖然她在這裡是天花板,回到op仍然打不過四皇三將

  ·

  Dxx的四個後手:

  1.和世界政府一樣,收集了23世紀政府的全部機密信息

  2.水結界從她買下島嶼時就構建好,確保不會被外力打到,還能起震懾作用

  3.和25世紀取得聯系,全島必要時可以跳躍到200年後

  4.標記23世紀政府的全員,威脅要極限一換一(但她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發現那邊在收集其他審神者的私人物品後,把高層帶到(綁架)本部

  ·

  提醒一下,這卷最後有暴擊,大概可能會有一章衝擊比較大的樣子,但收尾那裡最終互相治愈了,我看到有妹子先前棄掉卷二……因為暴擊那兒的劇情我還挺喜歡的,覺得錯過了有點可惜(糾結

  大家看情況決定吧……不管怎麼說都很感謝看到這裡的大家,沒有你們的話可能這文我早坑了(捂臉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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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十九章

  之後的工作按部就班。

  順利的和23世紀政府簽訂了《對刀劍男士行為規範法》。

  明確雙方的權力與責任,確定刀劍男士能像人類一樣自由活動,但同時要遵循人類世界的法律。

  坐標終於找到了。

  與冬木市的遠阪家主順利聯系上,成功拿到時鐘塔的聯系方式。

  准備的一億酬勞沒能派上用場。得知刀劍男士事情的遠阪家主,很有大小姐氣勢的說既然是魔術師搞出來的事,那他們也理所應當的該做些什麼,不需要酬勞。

  不愧是未來的金星女神(。

  與時鐘塔的埃爾梅羅二世建立了正直的金錢關系。

  三十億,購買類似迦勒底結構的魔術。

  簡單來說,從原先每個審神者需要單獨供給本丸的靈力,轉換為審神者統一注入靈力到固定點,由固定點總體向各位刀劍男士提供靈力。

  可以有效規避審神者權力過大,任意虐刀碎刀的行為,將封建的主從關系轉換為更松散平等的同事關系。

  在三十億的驅動下,半個月後,魔術到手了。

  埃爾梅羅二世發來的魔術陣,哪怕是剛入門的新手都能使用,十分簡單易懂。

  不愧是你,韋伯·維爾維特,為了賺錢把其他魔術家族秘傳的術式解析後公之於眾發表論文還批評改良申請專利,遭到了瘋狂的復仇殺(。

  原本想問護發秘方,□□脆的告知沒有那種東西。

  ……遺憾的放棄了。

  毀滅世界進度條,達到了75%。

  好快啊,和上個世界勤勤懇懇干了28年相比,這次感覺整條世界支撐線已經完全偏離到另一個維度了。

  作為三十億的附贈,埃爾梅羅二世送了一個魔術道具,手鐲樣的靈魂保護器。

  據說是看到她身周的氣場被扭曲得太厲害,估計是被什麼奇怪的東西纏上了,不逃掉的話這輩子就完蛋了,會比隔壁片場的格○菲斯金木○利威○更慘。

  戴西西:「……」

  大概知道他指的是誰,並且完全沒有使用的打算。

  珍惜的謝過他的好意後,把手鐲默默的收到櫃子深處。

  埃爾梅羅二世改良的靈力供給陣超級好用,和先前需要供養近一千個本丸的靈力相比,現在只需要不到五分之一的靈力就足夠了。

  19世紀魔術師的靈力轉換陣和埃爾梅羅二世比較起來果然還有很多進步空間啊……

  解除一個審神者負責一個本丸的一對一模式,改為審神者統一按時注入靈力到供給陣,再從供給陣流向各位刀劍男士。

  不少人一時無所適從,有人抱著自家崽哀嚎「我會想你們的」「哪怕你們不是我的刀劍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的哭聲四起。

  哭得太慘了,像是生離死別,連月野櫻都不忍的問。

  「一定要這樣做嗎?」

  在這件事上,戴西西少見的堅持。

  「是的。」她說,「23世紀還在延續主從制是否合理暫且不提,只要審神者仍然保有對本丸的絕對掌控權,虐刀碎刀的事情就難以避免。」

  「……但那畢竟是少數。」月野櫻還想掙扎一下,」大部分的審神者都很愛的自己的刀劍的。」

  「這樣的愛是短暫的。」

  「……啊?」

  「我統計過,54%的審神者任職時間在五年以內,29%在十年以內,也就是說,只有17%的審神者超過十年。其中,像000012號本丸灰田女士那樣工作三十年的寥寥無幾。」

  「……所以?」

  「超過八成的審神者對自己本丸的愛持續不了十年,但虐刀碎刀的風險卻是成倍增加。」

  在旁邊偷聽的鶴丸國永「噗」一聲笑出來。

  「是哦,」他大咧咧的蹭過來,靠在自家前審神者肩膀上,「人類的情感變得太快了,我們需要主公,但比落花更短暫的使用者也沒用吧。」

  面對鶴丸親密的靠近,戴西西下意識想退縮,但覺得有些不禮貌,猶豫了一會後,撐起肩膀,讓鶴丸不會掉下去。

  ……話說最近他來找她的次數是不是變多了?

  不,比起這個。

  「刀劍先生們……取消審神者制度後,還是需要主人嗎?」種族特性?必須要有使用者?哪怕自己已經有了身體?

  「這個嘛……」鶴丸繞著她的頭發,對身後壓切長谷部的殺氣視而不見,「因為我們是刀劍啊,肯定還是想要能效忠的對像吧?不然好無聊……」

  「……」是因為無聊,而非其他硬性要求啊……

  戴西西陷入思考。

  壓切長谷部忍了一會,忍不住了,陰沉沉的盯著鶴丸國永,眼神像刀子一樣。

  月野櫻一旁淡定吃瓜,又來了。

  每個本丸的長谷部都差不多啊,大概率沒什麼奇怪的心思,只是無法忍受(前)審神者被其他刀劍霸占。是那種得灌溉情感和被需要才能活下去的類型。

  「……如果並非因為種族特性絕對需要審神者,」戴西西慢慢的思考說,「那麼,刀劍先生們的主人是自己比較好。」

  「什麼意思?」鶴丸抬起金色的眼睛疑惑的問。

  「被所謂的安排給您們的審神者束縛,那未免也太看運氣了……」她說,「相比之下,自己成為自己的主人,不是更好嗎?」

  「那是因為你是個精神和人格都很獨立的人啦,」不如說,獨立過頭了,月野櫻吐槽,「但刀劍們做不到吧?你是不是無法理解他們需要依附別人才能活下去這件事?」

  「把命運托付給別人,我個人覺得,這其實有些不太負責……」

  「啊?為什麼?」

  「自己決定命運,無論得到什麼結果都無法去埋怨別人吧?但,如果把命運交給別人……感覺像是逃避自己需要去面對的人生……沒有勇氣去肩負自己的選擇?」

  她說。

  「每個人的成長環境是不一樣的,不能用同樣的標准去要求別人,不過……我覺得,有可以改變的機會,嘗試一下會不會好些?」

  「……」辦公室裡的刀劍們都停住了動作。

  戴西西抬起頭,直視著他們。

  「大家願意試試嗎?」

  那瞬間,不知多少刀劍的心跳劇烈加速了。

  鶴丸國永從她肩頭離開,直直的回視她。

  第一次的,話語中摒棄了虛假,以真實的面孔與她相對。

  「這樣的話,你就沒辦法驅使我們了。」

  「沒關系,或者說,這正好。」

  是謊言嗎?

  鶴丸國永一錯不錯的死死盯著她,試圖分辨最細微的神情變化。

  還是真話?

  ……不知道。

  在雙方的對視中,鶴丸率先移開了視線。

  他嘟囔著。

  「……你想讓,我們怎麼做?」

  戴西西面無表情的說出讓人心驚膽戰的話。

  「去上學,每一位都。」

  「……哈?!」刀劍懷疑自己聽錯了,齊齊震驚。

  上什麼?什麼學?誰去上學?

  「讀書學習,認識世界,充實知識。」

  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有接受過怎麼可能建立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以為當了付喪神就不用上學了嗎,種花家的人對讀書的執念是刻在骨子裡的。

  「不不不,等等等等。」月野櫻的瓜都掉了,「讓、讓付喪神去讀書這種沒常識沒天理的事暫且不提……學校和教師怎麼辦?!」

  「已經發布招聘信息了,工資很高,投簡歷的人數不少。順帶一提,也招聘了醫生,在本部內設置了保健室。」

  戴西西沉著冷靜的宣判了刀劍男士未來朝八晚六的學習生涯。

  「學校建好之前,先在每座本丸上課,輪流來。」

  「商、商行呢?!錢不夠養活這麼多人吧……!」

  七萬刀劍男士加兩百多名前審神者加教師!!

  「沒問題,已經考慮過了。」

  在她第一次吃時之政府的便當時,就意識到食材特別好,這幾天找藥研藤四郎和大和守安定試驗後發現,經由刀劍男士種植培育的蔬菜水果好吃到能讓人把舌頭吞下去,品質口感甩普通品種十幾倍。

  神話裡也有神明保佑農作物豐收的傳說,大概和這個的原理一樣。

  她補充道,為了避免惡性競爭,擠壓普通農民的生存,這種超高品質的作物走精品路線,只供給有錢人,高價,不止23世紀,她能一路賣到前後兩百年,市場非常廣闊。

  工資按照相應的勞動比例付給刀劍,前期的運營成本和教學費用從公賬上出,裡面還有不少她從賭/場賺來的錢。

  至於其他留下的審神者,全部轉行再就業,幫助商行的日常運轉聯絡客戶提供靈力,工作時間朝九晚六,有雙休和公休。

  作為式神的狐之助承擔寵物和對內聯絡的工作,同樣發工資。

  「……」

  刀劍們瞠目結舌。

  你為什麼這麼熟練啊.jpg。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jpg。

  即將迎來白天上課晚上種田的充實生活?!

  作戰的對像突然從溯行軍變成了作業?!

  以鶴丸國永為首的一眾刀劍當場就起了拔腿逃跑的念頭。

  月野櫻:「……」

  在生命威脅下毅然決然返回時之政府,為了保護刀劍敢正面硬抗戴西西的月野櫻,偷偷的、小心的溜出了辦公室。

  一路上,她看著還什麼都不知道的刀劍們,內心油然而生出憐憫。

  走出大樓,望著高遠的藍天,她長長呼出一口氣,由衷的感到慶幸。

  生而為人,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讀書!學習!安排起!

  搞什麼寢當番暗墮本丸,都是閑得沒事干作業太少惹。

  每周一次小考每月一本五三,等在前方的,將是地獄(bushi

  ·

  月野小姐,高興得太早了(。

  ·

  本章是「吧唧吧唧概率論阿巴阿」長評的加更,謝謝謝謝!之後還有兩個加更


第92章 第二十章

  要建立學校一座浮空島嶼不夠,戴西西在旁邊又買了一座,中間搭了一座橋,兩座島嶼劃在商行名下。

  月野櫻和其他審神者商量後,想給商行取名962,意味現有的962座本丸。

  這個取名方式讓戴西西想到7·11便利店,表示都可以,你們喜歡就行。

  下崗再就業的審神者們笑嘻嘻的問,這下是不是得換稱呼了,以前都是叫什麼什麼大人,現在都是「君」「先生」「桑」之類的,特別有社畜意味。

  「那遠山小姐就是老板啦,哈哈哈哈哈。」

  他們笑著打趣,然後看著戴西西,全都愣住了。

  月野櫻因為已經被襲擊過,現在是唯一一個反應過來的,順手抄起企鵝面具蓋到戴西西臉上。

  「要笑之前打個招呼可以嗎?」她這樣對戴西西說,又轉頭拍拍手,「好啦好啦,回神啦大家。」

  眾人齊齊後仰,倒抽一口氣。

  「嚇死了。」

  「還以為剛剛去三途川走了一圈。」

  「還好沒暈過去。」

  「叫你老板就那麼開心嗎?老板老板老板老板……」

  「下次笑的時候提前告訴一聲哈,我照下來貼在本部門口。」

  戴西西:「……」

  辟邪符嗎。

  商行的運作穩步就班,被冠以「神明ソ作物」的名稱售賣,銷量還行,傳出了吃了能延年益壽身體康健的(奇怪)噱頭。

  期間出現了不少商業性質的惡性打壓競爭。

  戴西西對這種手段不太習慣,上個世界的商業打壓是炮台中線對狙的武力對抗,比較容易處理。

  這裡則更隱蔽,涉及法律金融資本寡頭各國政策一系列的大坑到處都是,一不小心就要賠錢。

  戴西西:頭禿。

  高價聘請法律稅務金融管理顧問團隊撐過這段時間,然後定下計劃,讓兩百多轉職的審神者們也一起去學習相關的商行運作知識。

  前審神者現普通社畜:不要啊啊啊啊!(發出慘叫)

  原本認為自己一把年紀(幾百歲)還要上學很心酸的刀劍們,看見自家前審神者的慘狀後突然平衡了。

  一時之間,浮空島嶼上朗(痛)朗(哭)讀書聲不絕於耳。

  盡管還是沒能逃過讀書,月野櫻也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我以為你會把挖坑的對家挨個威脅一遍。」

  戴西西:……你們把我當成什麼了(。

  月野櫻:黑吃黑的mafia。

  杉本踏上浮空島嶼時,被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場景震驚了。

  虛假的黑暗本丸:寢當番,碎刀,暗墮刀劍游走不停,氣氛陰暗,審神者們被囚禁起來吃不飽穿不暖,空氣中彌漫濃厚的血腥氣味。

  真實的黑暗本丸:全員抱書研讀,頭懸梁錐刺股熬夜做題,想要逃跑的老年太刀被武力鎮壓,轉職成普通職員的前審神者也要考證。

  杉本:……

  杉本:我TM好像走錯地方了。

  他轉身就去本部的戴西西辦公室,被熱情的接待了。

  杉本的到來是代表23世紀政府監視商行的運作,剛好契合了之前戴西西希望有外部人類來見證刀劍的存在。

  杉本心道自己一定要完成本職工作——監督這群刀劍,禁止他們做任何違法行為,否則立刻上報政府,按照簽訂的《行為規範法》施以相應處罰。

  為此他絕對不會被這群家伙的賄賂收買,哼。

  轉身提著行李住進員工宿舍的杉本,尚未想到自己的人生將迎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如果卡爾納在這裡,一定會舉起木牌上書「快逃」。

  安置好手頭的工作後,戴西西終於能空出來處理溯行軍了。

  按照埃爾梅羅二世分析的時之政府使用的狂化魔術,最終得出結論,溯行軍是憑著本能活動的生物,幾乎沒有意識,非要他們解除狂化,就得注入大量的靈力。

  由於學校還在建,現在各本丸的刀劍輪流上學,於是戴西西拜托他們,不上課的日子滿世界去抓溯行軍,帶回來一個個讓她淨化完全。

  短時間內消耗了大量靈力,控水能力艱難的從lv.70增長到了lv.71。

  另一件讓戴西西在意的事則是000076號本丸的刀劍。

  除卻不知為何喜歡經常往她周圍跑的鶴丸國永和壓切長谷部,其他的刀劍相比別的本丸更加離群索居,她經常時不時的跑回去清除暗墮氣息。

  快要入冬了,庭院裡開了不少大麗花和藝菊,淺白粉紅的色澤搖曳勾連,小徑橫穿延伸。

  三日月宗近坐在長廊上,旁邊放著一杯熱茶,正和膝丸對弈。

  見她來了,膝丸嘖了一聲後,自覺把手遞給她。

  暗墮清除,輪到三日月宗近的手,接著是鶴丸國永、壓切長谷部、大和守安定……

  本丸裡都清除一次後,她准備返回本部,被鶴丸國永拽住了衣袖。

  「要走了嗎?還有工作?」

  「還有一些收尾的工作沒有完成,」她觀察了一下鶴丸的神色,「有什麼事嗎?」

  「幫隔壁的小不點問些話啦,他們說你今天被包圍了一整天,擠不進去。」他輕快的揮揮手,對壓切長谷部「不准對主失禮」的警告充耳不聞,笑眯眯的捧住她的手。

  「短刀們想出道當偶像,你覺得怎麼樣?」

  戴西西:「……啊?」

  鶴丸的笑臉不變,握手的力氣緊了緊。

  「你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吧?」

  「……還行……?」她謹慎的思考了一下,「是立刻嗎?先讀完書再去做偶像會不會好一些?」

  「……」鶴丸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語氣微妙,「你同意?」

  「……為什麼不同意?」她也迷茫。

  膝丸在旁邊不耐煩的直言。

  「你留著我們不是為了賺錢嗎。」

  戴西西:「……我不差錢呀?」

  她看看膝丸,又看看不知為何都聚集過來的刀劍們,大概懂了這又是一次拐彎抹角的試探,已經習慣了,心情毫無波瀾。

  「成立商行賺錢是為了養活刀劍先生們,畢竟要給提供靈力的人類發工資。如果有其他養活自己的方法,那麼大家想做什麼都可以。」

  商行的運作模式是刀劍種地—商行販賣—利潤發工資給刀劍和提供靈力的人類。

  這也提醒了戴西西後續得在規章裡增加,如果刀劍能找到別的工作,需要從工資裡扣除一部分上繳彙總到本部,類似於繳稅的感覺。

  鶴丸握著她的手不放,偏頭微笑著一動不動的看她。

  「嗯……是這樣嗎。」

  「是的,脈搏有加快嗎?」

  「——!」鶴丸像是炸毛的貓一樣僵硬了,不確定她是不是意有所指。

  戴西西淡定的繼續道:「用測脈搏的方式測試是否說謊,確實比較有效。」

  鶴丸咳了一下。

  「你發現了啊。」

  「今天已經有兩百多位刀劍先生來做這樣的事了,把本部的人類摸了個遍,說是課後作業。」

  壓切長谷部不客氣的把鶴丸擠到一邊,恭敬道。

  「很抱歉打擾您的時間,天色已晚,請在本丸安寢吧。」

  「啊……不用,謝謝您,我得先回本部把今天的工作做完。」

  揮別000076號本丸後,戴西西加班到凌晨三點,期間吃掉值班的平野藤四郎做的宵夜,好吃,不挑食的身體真好。

  睡了三個小時後,六點起床晨跑,七點上班,九點二十時,亂藤四郎和螢丸蹦蹦跳跳的扒著門框朝裡看。

  「有什麼事嗎?」戴西西問。

  「那個……」

  亂藤四郎難得扭扭捏捏,螢丸大喇喇牽著他一起進來。

  「可以舉辦慶典嗎遠山大人?」

  戴西西翻了翻抽屜,找出幾顆糖遞給他們。

  「叫我名字就好——慶典?」

  「是的!」螢丸貼過來,「商行不是開業了嗎,人類的規矩是不是要舉行典禮?篝火!煙花!宴會!小吃!游戲攤!!」

  螢丸越說越開心,雙手高舉。

  「放假——!」

  亂藤四郎:「金平糖!!」

  窗外頭擠頭探著腦袋的短刀們:「沒有作業!!!」

  戴西西:「……」

  年輕人精力真好。

  她點點頭。

  「可以的,辦吧。」

  「哦耶!!!」一群小短褲大聲歡呼。

  「——在那之前,」她不得不稍稍提高音量,「請將企劃書和預算給我,因為要提前布置場地,邀請客人。」

  歡呼戛然而止。

  包丁藤四郎:「什麼還要做預算嗎?」

  小夜左文字:「客人?」

  亂藤四郎:「企劃書是什麼?」

  螢丸:「慶典難道不是只要您說一聲『開始』就能自動變出來嗎?」

  五虎退:「還、還能放假……嗎……」

  混入小短褲群體的明石/國行:「可惡啊逃得了上課逃不了企劃書嗎?無論哪邊都得交作業?!」

  戴西西:「……所以,還要舉辦嗎?」

  眾刀劍異口同聲:「要!」

  「不就是企劃書嗎!我做給你看!——一期哥快來!!」

  「一期哥!!!」

  「明石你也來!」

  「還有長谷部!藥研哥別想跑!」

  「把文系刀都綁過來!!!」

  大·混·亂。

  稍晚,浮空島嶼上的全體刀劍都得知了要辦慶典的消息,由衷慶幸能放假的同時,抓鬮決定寫企劃書的倒霉蛋是哪個本丸。

  長達兩個月的加班讓戴西西在寫請帖時頭重腳輕,險些腦門一頭磕上桌子。

  過來串門的鶴丸拖了根凳子到她旁邊,有趣的瞅她的臉。

  「很累?」

  「……還好。」她沒什麼力氣的回答。

  「在做什麼?」

  「寫請帖。」

  「給誰的?」

  「23世紀政府。」

  「做什麼?」

  「邀請他們來參加慶典。」

  「哎——」

  鶴丸意味不明的拖長聲音。

  「寫完了嗎?」

  「快了。」

  「那麼,我去送?」

  戴西西抬頭看了他一下,鶴丸笑眯眯的回視她。

  「好的,拜托您了。」她說。

  鶴丸怔了一下,直到她把請帖晾干,交到他手上。

  「路上請小心。」

  鶴丸的視線在請帖和她臉上打轉,臉色突然陰沉下來,某種怒氣毫無預兆的升騰,令他難以克制。

  請帖落回桌面。

  幾乎是剎那,雪白的刀刃抽/出,直直抵住她的胸前。柔軟的皮膚下,心髒一下下搏動。

  「如果我說,到了那兒,我會把現在對你做的事同樣的對他們做,你會怎麼辦?」

  他含著些微惡意的問,一點也好,想看她失控的表情,想打碎她從容不迫的面具。

  「那裡可沒誰能阻止我。」

  在鋒利的刀尖和殺意下,戴西西抬起頭,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您想做什麼都可以。」

  「……真讓人討厭。」

  鶴丸細細咀嚼著舌尖的字句,像是想將她含在口中吞入。

  明明是他在將刀尖指向,自己卻感到了危機。

  他控制不住的開口,想要去刺傷她。

  「你那雙眼睛,究竟在注視誰?」

  「……」

  「誰都不被你放在眼裡,誰都不會讓你有所觸動——你這家伙,算是人類嗎?」

  「……」

  或許是他的錯覺,在視線裡的人,輕微的晃動了一下。

  短暫的不正常的停滯後,他聽見她一如往常的聲音。

  「您問過我,是否不信任您。現在我可以回答您,我相信您,由您去做,我沒有需要擔心的地方。」

  「……」

  鶴丸嗤笑了一下。

  她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但……

  刀刃緩緩歸鞘,他被這個答案取悅了。

  「我才沒問過那種軟弱的話,」他不願承認在天守閣的門口曾發生的對話,重新拾起請帖隨意的揮揮手,「真是的……這份任務,我確實收下了。」

  鶴丸轉身的動作一頓。

  平野藤四郎雙手橫提短刀,神色冰冷,刀尖向上對准他的咽喉,不知保持這個姿勢多久。

  他們對峙著。鶴丸笑了一聲。

  「呵。」

  他走過去,與平野擦肩而過時,拍了拍他的頭頂。

  「好孩子。」

  他音色微妙的誇贊。                           

  作者有話要說:

  Dxx和鶴丸的對話發生在第六章

  快來了,我想寫的劇情(搓手

  ·

  這章是「霖」的加更,太強了又是四千字的長評謝謝大佬!!!


第93章 第二十一章

  這次的慶典大約是刀劍們平生首次由他們自己准備的大型活動,整個浮空島嶼從開始就彌漫著躁動歡快的氣氛,教課的老師來戴西西這裡告狀好幾次了,說大家靜不下心讀書,再這樣就得讓她把辦公室搬到教室裡去,總沒誰敢在她眼皮子下面摸魚吧。

  老師的這個打算不知怎的被刀劍們知道了,他們歡天喜地變本加厲的搗亂,就差把「快來快來」寫在門口。

  大部分老師的教學方式完全就是慈母型,一看學生個個挺拔好看頭腦聰明,身份還高(是神啊!!),都不怎麼約束他們,抱著放任自流的心態。

  現在難得有負責任還不怕神的老師,為了讓上升的怒氣值趕緊降下,戴西西緊急把辦公桌抬到各個本丸輪流坐台,不管有沒有用總之先把態度擺出來。

  和她預想的差不多,見她和刀劍們一起上課,後者倒是安靜下來,能做出勉強聽課的樣子。

  老師原本還欣慰於有人能鎮壓學生,但沒幾天就發現戴西西比慈母型老師還要放縱他們,除了不能逃課以外,什麼要求都答應。

  老師已經不止一次聽見刀劍們發出奇怪的問話。

  「今天可以和您一起用餐嗎?」

  「您不喜歡仿刀?沒有?那為什麼不摸我?」

  「再下一點,我希望您摸我的腰和手腕。」

  老師:……這算是性/騷/擾吧!

  甚至有太刀得寸進尺的問:「可以挨您一起睡覺嗎?」

  「……」短暫的思考後,「短刀可以。」

  歡呼和可惜的嘆息一起響起。

  老師放下了報警的手,半晌後又覺得不對,只和短刀睡是不是才應該報警?!

  與此同時,請來的救兵根本不管他們上課摸魚這事,甚至覺得學生上課摸魚不是很正常嗎,不如說,有在教室裡乖乖坐著就很棒了。

  老師:……你以前究竟經歷過什麼問題學生。

  戴西西:一個會把十五億賞金數成一億五的海賊王預備役,與規定她做五百個俯臥撐但數到兩百就混亂的四皇預備役。

  在課間休息的間隙,刀劍們興致勃勃的討論慶典的實施方案,由於浮空島嶼是匆忙購買的,許多基礎建設沒有完善,看出戴西西不會拒絕短刀(其實也不會拒絕成人型刀劍),包丁藤四郎帶著一群小短褲跑來拜托她,能否臨時修整平地,用作慶典的場地。

  原本他們打算各個本丸出人手,輪班式把場地修繕好,但輪班表還沒排出來,第二天便見到一座寬闊的廣場拔地而起。

  做事從來偏向於一次性搞定的戴西西,直接操縱能力修了個廣場,反正這種事她干過很多次了,電路和水道的建設輕車熟路。

  一旁的杉本吐槽:「你未免也太寵他們了。」

  戴西西:「……」

  她緩緩低頭,看向廣場水池裡苦大仇深搓洗外衣——看款式大概是哪個今劍的——憋屈的杉本。

  她沉默片刻:「……那您現在是在?」

  「……嘖。」

  杉本不爽的咋舌,自暴自棄道。

  「那邊的短刀——鬼知道叫什麼名字——衣服在地上滾得髒了,又想倒回本丸去換又想和伙伴玩,糾結得原地打轉我都看不下去了。」

  戴西西:「……」

  所以你就直接拿過來洗了嗎?!

  會為不熟的人(刀)做到這種程度嗎?!

  是男媽媽——!

  「你來了正好,」杉本不客氣的說,把衣服一遞,「給,甩干。」

  戴西西:「……」

  老實的甩干後把外套送到不遠處爬樹的今劍手裡,後者高興的衝她揮手。

  杉本累得坐在水池旁,抽起一根煙點燃。大約是疲憊,他此刻沒有像往常那樣不爽的無視她。

  「呼……」

  煙霧繚燃中,他眯起眼睛,漫不經心的彈了彈煙。

  「所以,你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

  戴西西不太明白。

  「您是指?」

  杉本嗤笑了一聲。

  「把我困在這兒兩三個月,不就是為了讓我見見這群刀劍麼。你想將它們變成人類嗎?」

  戴西西有些開心。會提問關於刀劍的事情,是杉本正在接納正視他們的證明。

  「刀劍付喪神並不是人類,我也不想將他們變成人類。」

  杉本又抽了一口煙,「那為什麼要為他們爭取和人類一樣的權利?」

  戴西西稍稍偏頭,思考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在我的意識裡……這是很正常的事?」

  「說來聽聽。」

  她也在旁邊坐下。

  「我以前曾見過龍……見過精靈、人魚、巨人,和魚人一起吃飯,陪蛇首族玩海底游戲,與很多不同的種族一起參加過熱鬧的篝火晚會……被給予了許多好意。在我看來他們同樣有著情感和生命,除了種族以外,與人類沒什麼區別。」

  「……」

  杉本呆了一下。

  「你在哪兒見過那些東西?妄想症?」

  戴西西:「……您要這麼想也可以。」

  「哼……」

  古怪的沉默後,杉本勉強跳過這個話題,「盡管不是人類,你還是想讓他們和人類等同?」

  大約是回想起了什麼,她稍稍斂了一下眼睫,輕微克制著呼吸。

  「……因為,我對人類的定義並不清楚。」

  她抬眼看向遠處。

  「將一位母親用自己孩子的腸子勒死,並為此哈哈哈大笑的算是人類嗎?為了救出同伴對上敵人而喪生的巨人算是人類嗎?」

  「……」

  「我不知道什麼是人類,如果單純以種族來分,那麼,每個種族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是這樣想的。」

  杉本粗魯的狠狠吸了一口煙,將彈下的煙灰用紙巾包住。

  「你這家伙是極端動物保護主義者?」

  「……您是指?」

  「那種把動物都當成人來看,要保障它們權利,殺食用動物都要用無痛死法的類型。」

  戴西西被問住了,仔細想了想,不太確定的說。

  「……大概不是……?」

  「你不贊成用無痛死法殺死它們?」

  「我贊成,因為感覺……沒有意義。」

  「意義?」

  眼見杉本有繼續追問下去的意圖,她接著說。

  「我覺得……食用的目的是為了讓我們活下去,而不是虐殺。整個自然界都是這樣運轉的。減少死亡前的痛苦比較好。」

  杉本停下彈煙的手。

  他抬頭時,望過來的眼神很奇怪。

  「你這家伙是個怪人,你自己知道嗎?」

  「……有很多人說過。」

  她的動作在下一刻聽見了杉本的話而停滯了。

  杉本說:「從結果和過程來看,你似乎在做正確的事情。但你不是出於同理心去做,也就是說,一個人之所以去幫助別人,是因為他能感同身受別人的痛苦,但你相反,你是為了別人能活下去,而將世界改變成你想要的模樣。」

  「……」戴西西張了張口,無法出聲。

  「你能永遠保證自己是正確的嗎?不,這都算了,你把自身排除在你構建的世界外,准備隨時抽身而去。只要能保護住你想要保護的人,自己遭受什麼都行——真怪,你都不會覺得痛嗎。」

  杉本的語氣並不嚴厲,也沒有惡意,但她感到某種沉重的東西壓在她的喉嚨底部。

  看到她的表情,杉本了然。

  「這樣嗎,你已經在拒絕他們了啊。」

  他在戴西西和他中間的空氣裡劃了一條線。

  「不建立親密的關系,不敞開內心,害怕分離時痛苦,索性一開始就不要投入感情。太蠢了,你沒發現你付出的感情已經太多了嗎。」

  「……」

  杉本的眼神過於銳利,她忍不住將視線移開。

  廣場的長凳上三三兩兩坐著刀劍和人類,白色的鴿子停在樹下,平安安寧的,有討厭她的刀劍,有喜歡她的刀劍,有對她溫柔的人類,有親切的人類。

  她喜歡的事物總是無法留住。

  「沒關系,」她聽見自己平和的說,「我已經習慣了。」

  雨不會下下來,她還可以承受,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杉本收回視線,把煙頭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裡。

  「竟然輸在你這種家伙手裡,高層們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和什麼作對啊……」他低聲嘟囔。

  「……您說什麼了嗎?」

  「沒什麼,」他站起來,長長呼出一口氣,背對著她懶懶揮手,「聊天時間結束。」

  廣場上四處都是打鬧的短刀和脅差們,不小心撞上離開的杉本,又咯咯笑著繞開。

  杉本抓抓頭發,在下一波刀劍撞上之前靈活的避開。

  小孩子的笑聲繞在耳旁。

  他想起三個月前,遍地屍體的時之政府大樓。

  報仇……

  刀劍付喪神竟然也會有仇恨嗎?

  陽光明媚的廣場上,罩著白布的某把刀劍半蹲著喂鴿子,黃金盔甲的某把刀劍把短刀從樹上抱下,白發的某把刀劍購買日用品……

  無數把長相一模一樣的刀劍在這座島嶼上隨處可見,對人類來說是近乎詭異的光景。

  他們是存在的嗎?是擁有感情的嗎?

  是應當擁有權利的嗎?

  ……是該被平等對待的嗎?

  杉本停住腳,回身向水池的方向最後看了一眼。

  在那裡,黑發黑眼的少女被送了一顆糖,刀劍們歡快的簇擁在她身旁。                           

  作者有話要說:

  杉本,立場動搖中(。

  ·

  本章是「序列0空想家」的長評加更,麼麼啾!


第94章 第二十二章

  戴西西數著公賬上的錢,足夠開宴會和未來十年的基礎開支,暫時不需要再去賭/場打秋風。

  延續了她在紅土大陸的戰績,從21世紀到25世界,各大賭/場把她的照片暗地流通,杜絕任何進入的渠道,不少非法賭/場從明面轉地下,生意大受影響,多處高價懸賞暗殺她,均敗在她的武力值下。

  對此戴西西沒什麼想法,從賭/場撈錢這事兒嚴格來說屬於黑吃黑,畢竟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她沒有執法權和行政權,壓根沒資格去干掃黑打非的事,被懸賞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陣子浮空島嶼上的刀劍們都很興奮,不止廣場上張燈結彩,預備攤位,很多本丸還安排了節目,在慶典前夕彩排。

  秋季的花開了不少,各式菊花和木芙蓉簇擁在桂樹旁,與香氣一同綻放著妍麗的花瓣,氣氛非常熱鬧,連戴西西都被幾十把短刀包圍住,硬拉到廣場上一邊審預算一邊看他們彩排。

  和脅差們玩捉迷藏後,月野櫻一介人類沒多少體力,很快溜到戴西西身邊喘氣休息。

  她趴在放水杯的矮桌上,見戴西西的黑發披散著,時不時從肩頭滑落遮住視線,便把自己的發繩取下遞給她。

  「給。」

  戴西西抬頭,客氣的拒絕了。

  「謝謝,我不用發繩。」

  月野櫻縮回手,不解的問:「不用的話不是不方便嗎?」

  不太像效率至上的她的作風。

  戴西西聚精會神盯著策劃書核算數字,不太在意的回答。

  「以前用,但那個發繩沒有帶過來。」

  「……不是那個就不用?」月野櫻古怪的看她。

  「是的。」

  「……」

  看不出來會在這種地方介意呢……月野櫻心想,還以為她根本不會在意這種細節,因為隨時都穿著毫無修飾的寬大襯衣和工裝褲,讓人覺得她不注重外表的打理。

  「那個發繩很好看嗎?長什麼樣子?」她好奇的問,「要不要再給你買個一樣的?」

  「……白色的繩子,上面有『3』形狀的藍色佩飾,」戴西西短暫的分心了一下,很快集中注意力移到商行的季度工作上,「這個世界應該沒有相同的,謝謝您的好意。」

  沒坐多久,月野櫻就被大喊著「在這裡在這裡」的短刀和打刀們發現了,拽住袖子拉去玩游戲,戴西西同情的衝她揮揮手,示意自己還有活兒要干。

  月野櫻表示比起上班那她還是寧願去陪刀劍玩。

  戴西西把處理完的文件放到一旁,偶爾抬頭看彩排的節目,身側的光線暗了一瞬,有誰坐下來,遮住了右上方的燈光。

  是000076號本丸的三日月宗近。

  空氣中傳來了木芙蓉和淺淡桂花的香氣。

  察覺到她的視線,三日月宗近含笑望來,滿地盛艷的木芙蓉比不上他的一瞥。

  「……」

  戴西西反射性的覺得自己開始胃痛。

  每次……每次他這麼笑,都意味著有什麼要發生了。

  這大概是等同於路飛看到烤肉就一定會吃、索隆遇上劍豪就一定會挑戰的某種條件反射。

  這座本丸……或者說刀劍們,時不時會像小貓探爪子般試探,一旦對她的不信任因任何事而重新冒頭時,作為代表,三日月宗近就會用這種漂亮的足以迷惑人的笑臉出現。

  戴西西看了看堆積如山的文件,又看了看面前的太刀,勇敢的深呼吸一口氣,以面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對(gao)話(shi)。

  「怎麼了嗎,三日月先生?」

  「沒什麼。」

  太刀輕巧的回答,微微彎起的眼睛將瞳孔中的彎月半遮,不似人類的容貌在日光下煥發著艷麗的光芒。

  「只是來看看您,工作辛苦了。」

  「……謝謝。」

  「慶典看起來會很熱鬧。」

  「是的,大家准備了很久。」

  「您近來很忙碌,有什麼我們能幫忙的嗎?」

  「嗯……」她謹慎的想了想,「暫時應該沒有,慶典的安排分成了內容和技術兩組,各個本丸都有相應的工作,除此之外的行政事宜,也請職員和刀劍先生們幫忙,目前人手是足夠的。」

  「是嗎。」

  三日月宗近笑了笑。

  「聽說慶典上,您會邀請其他地方的人類?」

  「邀請了23世紀及之後的政府工作人員,還有往來的客戶與商業伙伴,相應的安保措施也做到位了,應該不會發生太大的意外事故。」

  太刀看起來很放心的樣子,為她拂了拂散下的黑發,柔和道。

  「太好了,這樣您就能出現在萬眾矚目的慶典中心,能有您這樣的統帥,我們真是與有榮焉。」

  他的神色沒有絲毫不對,微笑完美的浮在他的唇角,仿佛一字一句皆出自真心。

  但戴西西感到了某種錯位感。

  是因為本體是刀劍的原因嗎?偶爾她會對不上他們的腦回路,不,也有可能是身為神明的原因,她確實一直以來就和神的腦回路不太對得上。

  想來想去,都不知道他們在試探什麼,戴西西索性直截了當的問。

  「您是在擔心什麼嗎?」

  面對直球攻擊,三日月宗近小小的側身避讓,笑容依舊。

  「我不懂您的意思。」

  「……我總覺得,大家似乎在擔心我什麼,但我不太理解您們的界限……啊,並不是說在您們的界限範圍內就會去做過分的事,而是……我想我們之間或許有什麼誤會?」

  「……」

  在她筆直的視線下,存在於世千年的太刀保持著滴水不露的神情,就像長輩在看胡鬧的孩子般寬容的不予回應。

  面對不願表露破綻的刀劍,戴西西考慮片刻,按照自己的猜測,挨個解釋。

  「如果是23世紀政府,商行已和他們簽訂條約,在我方保有足夠武力的情況下,他們不會輕易撕毀。同時,杉本先生、以及這次會參加慶典的外來人類,會憑借他們自己的眼睛,親眼去見證刀劍先生們的存在,這樣逐步的,世界會習慣和接納您們的存在。」

  「……」

  「內部的話,我們上月通過了章程,近期雖然由我擔任負責人的職務,但七萬刀劍先生以及現在已淨化的前溯行軍的先生們,得到您們三分之二以上的同意票,才能成為商行的負責人,從理論上來講,之後由某位刀劍先生擔任負責人的可能性也很大。」

  「……」

  「加上近期的運作,商行內留下的都是與刀劍先生有著感情並且正直的人類,有任何的人事變動,都會公開進行選舉,您們作為神明是不會被賄賂的,能夠公正的就人事任免做出選擇,因此,我認為負責人和成員這塊實際上是最不需要擔心的部分。」

  「……」

  戴西西一條條列清後,征詢的問道。

  「您有其他想要知道的嗎?我會告知所有我知曉和接下去的計劃。」

  「……」

  面對她看似無私的解答,三日月宗近輕微的收斂了笑,溫柔的視線裡隱藏著近乎尖銳的審視。

  如同狩獵的獅子,他緊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是陷阱嗎,或者不是?

  無法分辨——

  他收緊手指,感到心髒在胸膛中逐漸加快跳動。

  喜悅時會加速心跳,體溫升高,臉頰發紅;痛苦時心髒蜷縮發緊,眼前發黑;緊張時呼吸急促,肌肉輕顫……

  擁有肉/體與鋼鐵之軀是完全不同的。作為刀劍的他能完美克制所有情緒,但有了人身,收縮的瞳孔和不自覺僵硬的肌肉都將成為泄露秘密的痕跡。

  接近於人,但仍然非人。

  人類的翻湧情感、精巧算計,和作為刀劍都感到膽寒的對待同類的殘酷手段,難以理解。

  他們鋒利無比,能夠輕易穿刺人類的身軀,但在精神上,被人操縱的卻是他們。

  『在擔心什麼?』

  她這樣詢問,對自己的危險一無所知——

  當然是,除你之外,還有什麼需要神明戒備至此嗎?

  敷衍拒絕的話語已在嘴旁,可……

  『我啊,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鶴丸當初所說的話,同樣是其他付喪神的心跡。

  「……」三日月宗近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看著她的視線帶上了些許溫度。

  「或許會很失禮,請您原諒我的不當之處。」

  「是?」

  「您殺人嗎?」

  還在問這個嗎?她記得回答過很多次了。

  「不。」

  冷靜的視線逡巡在她的臉頰上,她坦然的與他對視。

  三日月宗近審慎的一字一句道。

  「您的身上,纏滿了詛咒。」

  她頓了一下。

  「只有被妨惡、被殺害的生命才會對加害者爆發如此強烈的詛咒,充滿了怨恨,鮮血淋漓。我們是為了殺人而被鍛造的兵器,但歷經戰場也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數量,或許連戰國時殺人如麻的將領也比不上您啊。」

  「……是嗎。」

  戴西西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看起來既不解釋,也對詳情沒什麼興趣。

  平淡的反應令三日月宗近感到不適,就像他們戒備許久的原因在她看來不過如此。

  「您並不驚訝?一早便知道了麼?」

  「不,在您告訴我之前,我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是普通人類,靈力也只能用來提供給刀劍使用,看不到詛咒一類的東西,不過……

  「有猜到一點,大家對我的防備不太像是單純因為人類的身份。」

  一開始接手的本丸和其他本丸的刀劍,面對她時,偶爾會露出忍耐的神情,像見到什麼不祥髒污的東西。

  曾任職審神者的職工們卻沒什麼奇怪之處,應該只有作為神明的刀劍能看到她身上的詛咒。

  三日月宗近垂下眼睫,視線與她相錯。

  她能感到太刀的全副心神都放在判斷她的舉動和聲音上。

  「……會得到這樣龐大的詛咒,您做了什麼惹人怨恨的事情嗎?」

  「……」

  惹人怨恨的事情啊……

  戴西西想了想那些被掀翻的賭/場、推平的奴隸窟、交給海軍的人販子、干掉世界政府途中接連毀滅的貴族。

  她的心情有點復雜:「……那可就太多了。」

  「所以,您能理解了嗎?」他溫柔的問。

  「……什麼?」

  「對我們來說,您是比詛咒更為可怕的敵人。」

  三日月宗近和緩安寧的道。

  「我從未見過被如此巨大的詛咒束縛卻仍能保持清醒與人性的人類……無論是從武力,或者人心上,我們皆無法違抗您。」

  面前的人類一如既往,平靜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三日月宗近將刺探的謊言包裹上無害的外衣,揚起鎮定從容的笑臉。

  「大家都很喜愛您,該如何對待您的方式,我們還在嘗試尋找。畢竟是初次以人形的實體現世,不想被您討厭啊。」

  「……」人類似乎陷入了思考。

  該如何對待她呢。

  三日月宗近心想。

  不知立場,不知內心。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的不可信任。

  非常危險——她所展現出來的表像,無論是刀劍或其他人類都無法拒絕。

  善良、溫柔、體貼、同理心、責任感、強大……仿佛世間所有的善德加在她身上也不顯冗余。

  但這世上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人類。最好的佐證就是如影隨形的詛咒。

  沒有只會向神明給予而不索取的人類。

  被這樣的她所接近,總有一天會墮入深不見底的深淵。

  因此,無論何種方法,必須要刺探出她的真實目的——為了什麼而留下刀劍,為了什麼而建立商行,為了什麼而利用他們。

  「……」

  聽到他的話,戴西西思考後反而松了一口氣。

  無法違抗她?

  「如果是這個,您不必擔心。」她放松的說。

  戴西西認為自己大概猜到了刀劍們的顧忌,出於對她武力值的忌憚,同時又掌握著刀劍們的靈力關鍵,或許會脅迫刀劍們去做違背道德的事。

  三日月宗近的視線停在她臉上,仔細的觀察。

  「您想說,您不會命令我們做過度的惡事嗎?」

  「不過度的我也不會讓您們去做,您們已經自由了,不必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她伸出手,搭在三日月宗近的手背上,為他驅散輕微凝聚的暗墮氣息。

  「不過,這樣說大概沒什麼可信度。」

  輕淺的黑色霧氣很快消失。

  「我指的是,再過不久我就會離開,到那時,您們就不用擔心了。」

  她側過頭,柔和的注視熱鬧的廣場,那裡的慶典彩排還在繼續,刀劍們的笑聲遠遠傳來。

  該做的事都做的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沒有她之後,刀劍們大概能安心的生存下去。

  「請好好享受這場慶典吧。」她說,抬手准備撤開,「一直為大家憂慮著,辛苦您了,很快就要結束了。」

  太刀的手毫無預兆的在她離開前反扣住她的手腕,手指冰涼用力。

  戴西西怔了一下。

  「……您要離開?」

  三日月宗近聲音古怪的、不可思議的問,視線令戴西西感到輕微的戰栗沿著脊骨躥到後背。

  她本能的感到了某種異常,但無法辨別,輕輕點了點頭。

  「前往何處?」

  「嗯……別的世界。」

  「那裡有刀劍付喪神嗎?」

  「沒有……」

  手腕處傳來了疼痛,血液握止而指尖微微發麻。

  三日月宗近切實的感到了迷惑。

  「您要拋下您精心建立的王國,去什麼都沒有的地方嗎?」

  她難道不是為了不可告人的野心,而費盡心力的取信他們?

  戴西西沒太明白他的意思,猶豫了一下,慢慢旋轉手腕,和太刀的手掌交握,將自己的體溫傳遞過去。

  「……浮空島嶼和商行,本來就是為了您們而建立的。您們自由的生活其中,對我來說就達到目的了。」

  「……」她在說什麼?

  三日月宗近仿佛本體被扔進炙熱的鍛造爐中,隨著一下下的重重敲擊而震顫。

  「……您不需要我們?」

  你不利用我們?

  她疑惑的、平靜的回視他。

  ——所有的猜忌在此刻猝然化作可笑的疑心。

  太刀驀地驚醒了,深秋中感到徹骨寒意。

  他們見過殺人如麻的武將,也見過卑微怯懦的弱者。千百年了,在他們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類數不勝數。

  善良、溫柔、體貼、同理心、責任感、強大……同時擁有這些的人類是不存在的。

  ——原本,理應是不存在的。

  但……

  假使,萬分之一的可能。

  確實存在著,並且在他毫無預兆的接受這一點後,即將失去。

  那麼——接下去,頂替她的會是怎樣的人類。

  三日月宗近屏住了呼吸。

  如果出現了第二個青木,誰能阻止他?

  「……」

  三日月宗近第一次露出近乎失態的模樣,雙眼微微睜大,新月的瞳孔中宛如隱藏著刀鋒。

  「——哢。」

  在喧嘩熱烈的氣氛中,他聽見了某種無聲的碎裂自身體深處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Dxx身上的詛咒除了上個世界之外還有毀掉地球的份。

  ·

  接下去刀劍們教大家什麼是錯誤的攻略方法:

  Dxx:要攻略誰?要我來嗎?——快住手攻略對像就是你結果本人上場了是做什麼

  ASL:我我我!放著我來!——裁判席上的家伙就不要湊熱鬧了!


第95章 第二十三章

  那日,仿佛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三日月宗近很快松開手,若無其事的恢復往日的從容。

  他極有禮節的道別後,很快回到本丸,將這件事告知同伴。

  宛如漣漪般,消息傳遍整座浮空島嶼。

  跑到戴西西面前的刀劍們多得重重包圍。

  「您要走嗎?」

  短刀們衝在最前面,拉住她的袖子團團轉。

  「能帶上我們嗎?」

  戴西西對於要離開這件事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有點驚訝跑來問她的人數不少。

  二十多把短刀太刀外加大太刀圍著她把陽光遮得嚴嚴實實。

  「是去見您以前的朋友嗎?」

  她溫和地說:「不。」

  「那麼,是有您重要的人的世界嗎?」

  「也不是。」

  「難不成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嗎?」

  「是的。」

  「那種地方有什麼好去的?」

  他們疑惑,並且異想天開的問。

  「什麼方法可以留下您呢?您有什麼想要的嗎?」

  「把世界收入囊中?」

  「去布武天下?」

  「錢?我把自己當了能換很多錢。」

  「一期哥很好看的!很多人類都喜歡他,你要嗎?」

  「這種時候應該說三日月吧!他才是最好看的!」

  「喂這種話可不能聽過就算了,源氏寶重絕不認輸!」

  戴西西:「……請等一下。」

  有哪裡不對!為什麼突然開始比美了?!

  路過的螢丸擠進刃群,了解前因後果後震驚了。

  「什麼?!你居然是個好人嗎?!」

  其他刀劍也震驚了,七嘴八舌道。

  「遠山小姐當然是啊!」

  「眨眼就端掉時之政府還對要挾恐嚇玩心計掀賭/場這些壞事輕車熟路的人從哪裡看很可疑吧!」

  「可遠山小姐又耐心又溫柔啊!」

  「對著她身上黑氣衝天的詛咒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啊前田。」

  前田藤四郎臉都急紅了。

  「總、總之遠山小姐就是好人!」

  螢丸「嗨嗨」的隨口應道,踮起腳尖摸摸前田的發頂,隨即老成的抱著雙臂。

  「是個好人的話,就這樣走了還挺可惜的,說來聽聽吧,你要多少錢才願意留下來?」

  戴西西:「……」

  這個問話真是好微妙……!

  毛利藤四郎抓住她的袖子探出頭。

  「她說過不差錢啦,連自己的工資都大部分寄回老家的福利院了。」

  螢丸鼓了鼓臉頰,然後想到什麼般興高采烈的一拍雙手。

  「這樣好了!我們來組成作戰小隊吧!」

  「什麼什麼?」

  「要出陣嗎?」

  「我好像聽見螢丸的聲音了,他作業做完了?」

  「噓、噓,安靜!」

  螢丸把手指豎在嘴前。

  「哼哼,就命名為『攻略遠山茜大作戰』!作戰目標是遠山茜,小隊隊長由我擔任,成員……全體刀劍付喪神!要讓這家伙知道離開我們就再也找不到能摸魚偷懶還有趣的好地方,然後就會哭著喊著要求留下來啦!」

  「哦哦哦哦哦!」

  四周的小短刀捧場的紛紛鼓掌。

  聽完全程的戴西西:「……」

  欲言又止,最後放棄了。

  說干就干,小短刀們靠撒嬌和出賣色相,把月野櫻哄得暈暈乎乎答應暫代戴西西的工作。

  臨走前月野櫻用殘存的理智叮囑:「短刀不可以用寢當番之類的方法哦,在人類世界是違法的!」

  螢丸比了個ok的手勢。

  「脅差打刀太刀大太刀就可以對吧,你們人類真是在奇怪的地方固執,明明有些太刀還沒有短刀年紀大。」

  月野櫻:「……這是道德基准,才不奇怪!」

  螢丸先是准備了一份問卷調查,公事公辦的語氣問。

  「姓名。」

  「……」戴西西沉默片刻,配合的回答,「遠山茜。」

  「年齡。」

  「十五,下個月十六。」

  「性別。」

  「女……其實這些信息我的檔案裡都有。」

  「那多沒意思,」螢丸說,「繼續繼續,喜歡的顏色。」

  「沒什麼偏好,都可以。」

  「喜歡的食物?」

  「除了魚之外,都可以。」

  「喜歡做的事情?」

  「看書,或者在海邊聽海浪和風聲。」

  「沒了?」

  「嗯,沒有了。」

  螢丸皺著臉。

  「……好無趣啊。」

  「還好?」說畢,戴西西側頭遲疑的問,「您在這裡是?」有工作上的事嗎?

  被她問到的太刀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聞言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大概……是想更了解您吧。」

  了解她的弱點?

  比思考更快的,疑問下意識浮現,隨即戴西西覺得這樣揣測別人很不禮貌,趕緊把這個念頭擦掉。

  螢丸還在興致勃勃的問。

  「那——喜歡的類型?人類?刀劍?聽說你還見過人魚精靈?喜歡哪種?」

  戴西西思考了一下。

  「……都可以?」

  「葷素不忌???」

  螢丸被人類寬泛的醒脾驚嚇到了。

  「喜歡的話,什麼樣的都會接受吧?」自幼看CL○MP由貴○織裡山○涼子成長的戴西西,對喜歡這個概念非常的自由。

  螢丸「啪」一下合攏問卷調查,以揮斥方遒的氣勢向前一指。

  「那就出發——前往000117號本丸!」

  一路上他們身後跟了不少刀劍,大家交流一番「不做作業嗎」「留下遠山小姐當然比作業更重要」「也就是說加入隊伍就有正當理由翹作業」而數量急劇膨脹。

  有那麼一會戴西西覺得自己就是母雞,後面跟著越來越多吵吵鬧鬧的小雞。

  抵達000117號本丸時,螢丸發出「鐺鐺鐺」的配音,豪邁的一推大門。

  「看!!」

  戴西西險些被擠入視野的金黃色閃瞎眼。

  黃金、鑽石、珠寶、白銀以及堆積如山的紙幣,這些昂貴的寶物占滿了整座本丸,幾乎快要溢出來,戴西西甚至擔心一陣風就能讓黃金山傾瀉倒塌。

  旁邊排了長列低調又自豪的000117號本丸刀劍。

  螢丸得意的說:「如何,多有衝擊力!怎麼樣,再怎麼不喜歡金錢的人類也會被震撼到吧!動心了嗎?只要你留下,這些全——部——都是你的!」

  戴西西:「……」

  她該如何和螢丸說呢,錢對賭神希爾德而言沒有意義。

  等了一會,場面持續沉默,螢丸仿佛察覺了事情發展不如所料,不安的眨眨眼睛。

  「這些……黃金珠寶,」戴西西猶豫的問,「是從哪裡來的?」

  螢丸:「找月野要的,叫上退,把老虎給她rua,五只,她就用暫代你的權限同意了。」

  月——野——小姐!!不是所有的小貓貓都沒有壞心眼的!!!

  把公賬的錢劃成她的私人財產這是不正當賄賂!!!必須得把商行的八項規定給制定起來了!

  戴西西扶額。

  在瑪麗喬亞時比現在更誇張的場面她都見過,因此還能保持淡定,拜托他們稍後把這些重新換成紙幣存回公賬裡。

  螢丸絲毫沒有放棄,在不為所動的戴西西面前反而激起了鬥志,旁邊的刀劍出謀劃策,很快決定新的計劃。

  他們把她帶到廣場上。

  在那裡,上百把各式刀劍穿戴得整整齊齊,光澤感極強的頭發和明潤的眼睛在陽光下折射耀眼的光暈。

  每一把刀劍都是歷史留名的古物,每一把刀劍都是容貌清俊秀麗的神明。

  他們整齊的排列著,見到她的到來,齊刷刷向她跪下。

  「主公。」

  或清冽或溫柔的聲音在同一時刻響起,仿佛注視最珍視的愛人般向她望來。

  「……!!???」

  戴西西後退半步,懵然的和螢丸對視,整個人陷入了滿頭問號的狀態。

  螢丸洋洋自得的一抹鼻頭。

  「如何?喜歡嗎?」

  「……」戴西西往旁邊避開一步,兩步,刀劍們跪著的方向隨著她的步子移動。

  螢丸眉飛色舞道。

  「金錢不能打動你的話,被依賴呢?聽說很多人類都喜歡指揮刀劍的權力感,對刀劍呼來喝去仿佛就能讓他們擁有自己也很強大的錯覺……嗯,這種就——來,壓切長谷部,你說什麼他都不會拒絕,但又隱藏著自己的私心,是可能黑化的忠犬,你們就喜歡這種對吧,我的前任審神者說這是反差萌。」

  戴西西:「……」

  ……你都被灌輸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思想啊!

  壓切長谷部毫不在意的筆直跪在她面前,從容又恭敬道。

  「如果主願意使用我,是我的至高榮幸。」

  戴西西:「……等等您們先起來……!」

  螢丸翻翻找找。

  「如果不喜歡長谷部,我個人推薦國行,雖然沒什麼干勁但是眼鏡男!也有審神者喜歡這口呢!」

  被點名的明石/國行抓抓頭發,懶洋洋回道。

  「嘛……總之就是這樣,別對我要求太高哦?」

  戴西西;「……不我覺得我們有哪裡不太……」

  「哎呀一說要讓你留下,大家都搶著過來,競爭還挺激烈的,我看看——還有鶴丸!是你本丸的那只,有感情基礎能更好的相處吧,他說可以提供寢當番哦!」

  鶴丸國永堂堂正正挺胸。

  「我把自己獻給您,一定會讓您快樂的!」

  戴西西:「……」

  戴西西:……我掀翻時之政府買下浮空島嶼和23世紀政府交涉還成立商行不是為了讓你們跪在我面前說把自己獻給我的!

  教材裡要加入馬列毛概思修了!

  去讀一百遍毛選了解何為打倒帝國主義解除封建人身依附關系建設社會主義的概念再來見她!

  螢丸見她臉色復雜一幅在思考什麼的表情,腦海中的課業警鈴突然大響,立刻補充。

  「你不喜歡用刀劍嗎?」

  戴西西:「……我一般用匕首,不用刀劍付喪神……」

  螢丸:「可我們是刀劍,刀劍鍛造出來就是為了被使用啊。」

  戴西西把最近的付喪神們挨個拉起來,深感責任重大。

  是她的失誤,沒有認認真真的向他們解釋過。

  「大家是刀劍的時候,被使用我沒有意見,但您們現在是付喪神,有了思維。請不要再把自己當成單純的刀劍看待。」

  而且沒有思維的物品是不會自薦寢當番的……!

  「哎——但我們就是想有主人啊。」螢丸拖長調子,「擁有我們、驅使神明是件多了不起的事呀。」

  她無奈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那不是您們想,那只是您們被設定、被灌輸的概念。請了解什麼是自由、習慣自由、追求自由、享受自由之後,再思考自己究竟需不需要主人。」

  她看向他們說。

  「如果那時候仍然有刀劍先生出於自身的意識認為,必須要給自己找一個主人才能活下去,那也是您們的自由。但在那之前,請先找到什麼是『自身的意識』。

  「……有這種必要嗎?」螢丸不解的問。

  「有的。人類只有站在食物鏈頂端後,才有自由決定自己要不要成為素食主義者,如果無法果腹,那素食主義者就只是被迫的無奈的選擇。」

  三日月宗近安靜的在角落裡注視她。

  「……行吧。」螢丸做出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勉強應下了,心裡暗自祈禱她最好別再給他們增加課業。

  戴西西繼續道:「所以,我覺得大家之後的學習,要加上思政方面的內容。」

  ——殺氣。

  數百付喪神的巨大殺氣朝著螢丸發出,螢丸「哈、哈」的干笑著,甩下眾人拉起戴西西拔腿就跑。

  下一項內容是權力誘/惑。

  書上說權力是最頂級的美容品,人類一旦品嘗到權力的滋味就無法放手。

  螢丸回味了一下,在商行的話,她不是已經掌握了最高權力了麼?還不是天天加班?

  那權力誘/惑等同於無節制加班?

  這分明是過勞死的同義詞吧?

  下一項下一項。

  大太刀對照清單,接下來是——

  「來,告訴我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類型?」戴西西有些茫然,「剛剛應該回答過了?什麼類型都可以……」

  「不是說這個啦,」螢丸擺擺手,「是外表或者內在之類的,長發短發?眼睛顏色是什麼?哪種性格的?」

  戴西西被他問住了,想了一下才回答。

  「……外表的話都可以,性格……唔,有活力、直率的,溫柔的……吧?」

  「有活力和直率溫柔啊,」螢丸回想道:「聽他們說你喜歡黑發?和泉守兼定怎麼樣?」

  路過的和泉守兼定莫名其妙的被拽到她面前。

  和泉守兼定:「……」

  戴西西:「……」

  相顧無言。

  螢丸松開和泉守兼定,嫌棄道。

  「你走你走,不行啊江戶時代的刀。」

  和泉守不明所以的暴怒:「喂你這家伙——!」

  戴西西連忙道歉,牽著螢丸趕緊逃離現場。

  三日月宗近跟在後面掩唇而笑。

  「第六天魔王的刀說不定能靠譜一些……?」螢丸想著,發現一只燭台切光忠,「來,怎樣?」

  戴西西:「……」

  她正想為無辜被牽連的燭台切光忠道歉,沒想到後者在她的注視下,臉紅了。

  螢丸:「……」

  螢丸跳腳:「我是讓你用美色/誘惑她!不是讓你被誘惑啊!」

  三日月宗近發出大笑。

  螢丸蹲在原地瘋狂撓頭。

  「你這人也太難討好了吧!你究竟喜歡什麼啊!」

  「您。」戴西西說。

  「………………哎?」螢丸愣住了。

  戴西西蹲下來,和他平視,黑色的瞳孔盛著輕微的笑意。

  「像您這樣,有活力、直率又溫柔的就很好。」

  螢丸:「……」

  螢丸一時不敢看她,倒抽一口氣,問卷調查也不做了,紙一扔,左右手搭在通紅的臉上飛快逃走。

  三日月宗近:……制定攻略計劃的人反倒被目標攻略了嗎?

  太強了這個人類。

  ……

  沒了螢丸,暫時獲得清閑了的戴西西,坐在廣場長凳上稍稍休息片刻。

  浮空島嶼距離太陽比地面更近些,陽光充足,暖洋洋的照射時,感覺身體都變得暖和起來。

  褲腿被什麼拉了拉。

  她低頭,不到大腿高的刀匠圓滾滾的撲到她腳邊,輕扯著她慢慢爬起來。

  刀匠是與刀劍付喪神伴生的產物,意識比付喪神更簡單,平時也要跟著老師一起上一些簡易的課,連作為式神的狐之助也要定期進行人類學培訓。

  #沒有誰能逃過上學#

  此時稍遠一些,十幾個刀匠圍著樹跑來跑去的做小游戲。

  戴西西把刀匠扶起來,擦干淨他的臉,送他回到同伴身邊。

  在長凳上休息小半個小時後,她自覺時間差不多了,該回去繼續工作,正想起身,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枝淺紅色的木芙蓉。

  她怔了一下。

  小小的刀匠像是接通電流般,遲緩的將花朵舉到她面前,見她沒有反應,又往前遞了遞。

  大約從枝干上摘下已有些時候,木芙蓉顯得焉了不少。

  在她意識有所思考前,少見的,她的右手先動了。

  細小的水珠被凝結在花瓣上,顯出鮮活可愛的氣息。

  淺紅的鮮艷欲滴的木芙蓉,與某座島上曾見過的玫瑰重合起來。

  她接過木芙蓉,刀匠眨眨眼,緩慢的歪過頭。

  心髒仿佛被溫暖的液體浸泡。

  戴西西忍不住笑了,粼粼碎光落入她的眼瞳中。

  「謝謝您。」

  ……

  三日月宗近直起背脊,屏住呼吸。

  ——找到了,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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