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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公主她力能扛鼎》作者:霸道小妖精【完結+番外】

第46章

  皇後現在對雅利奇沒要求, 只要她開心快樂,她想干什麼就干什麼。想去看蒙古會盟就去,雅利奇是嫡女, 她有什麼是不能做的!

  皇後沒給雅利奇做黃馬褂, 但給她做了一套男裝,雅利奇的頭發梳到後面編成一條辮子,再用帽子蓋住,不仔細看誰也看不出她是女孩子。

  順嬪知道雅利奇要去蒙古會盟了,心裡替她高興。她特意做了些耐儲存的肉干, 又做了幾罐重油重鹽的醬菜,讓雅利奇拿著路上吃。

  到了四月十二日, 皇上帶著大阿哥,三阿哥和雅利奇, 在太和殿主持隆重的出行儀式。他帶著隨行大臣和上三旗離京, 經古北口前往多倫諾爾,下五旗會走別的路抵達目的地與皇上彙合。

  為了這次盟會,皇上准備了很久,各種細節盡在掌握。連大軍途中如何運送糧草, 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皇上為了教導大阿哥和三阿哥,特意把兒子們帶在身邊,給他們講解大軍的各種安排部署, 還會告訴他們蒙古各部之前有何恩怨,為了讓這次會盟圓滿舉行,他們又該如何調節安排。

  這些東西本來雅利奇是學不到的,但她現在是皇上的侍衛, 時時刻刻跟在皇上身邊, 自然就能蹭到課了。

  增長了見識的雅利奇不停地在心裡感嘆, 這一趟蒙古真是來對了!

  皇上抵達多倫諾爾,蒙古各部已經到了。

  下五旗來得早,他們早已經為皇上搭好帳篷,設好營地。

  整個營地分好幾層,最中間是皇上居住的兩個大帳篷,兩個帳篷用黃色帷幔遮擋,中間有通道相連,一個是皇上休息的寢室,另一個是皇上辦公的地方。

  即便在野外,皇上的生活水平也沒有下降。帳篷裡擺設華麗,地上鋪著色彩艷麗的地毯,床上鋪著厚厚的貂皮。

  隨行大臣和伺候皇上的奴才住在第二層第三層,再往外是上三旗和下五旗,蒙古各部的營帳設在五十裡以外的地方。等晚上點起篝火,火光綿延出去幾十裡。

  皇上的營地護衛森嚴,鳥都飛不進來。

  雅利奇站在皇上的帳篷外面,腰間還挎著一柄彎刀。

  她隨口感慨了一句,「人真多啊!真氣派!」

  「皇上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收攏蒙古各部的人心,那就得剛柔並濟,各種賞賜的珍寶都准備好了,也得讓這些土包子看看咱們的實力,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去!」

  雅利奇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男子,「舅舅!」

  「哎!五公主好啊!」

  來人正是雅利奇的親舅舅隆科多,因為雅利奇非要做侍衛,皇上就找來一等侍衛隆科多,讓他帶一帶自己的外甥女。

  皇上這條命令讓隆科多郁悶,他是一等侍衛,怎麼就成了帶孩子的?他本打算領著外甥女好好地玩,保護她不受傷就行了,沒想到外甥女真能吃苦,她還真把自己當成侍衛了。

  隆科多蹲下來對雅利奇說道:「五公主啊!今兒個皇上休整一下,明兒就要帶著蒙古王公出去打獵了。你到時候怎麼辦?」

  雅利奇笑道:「我當然要跟在皇阿瑪身邊,保護他啊!」

  隆科多捂著嘴低聲笑,「你保護皇上?算了吧!」

  隆科多帶著雅利奇,只管教她侍衛是怎麼工作,怎麼排班的,雅利奇又不是長長久久地做侍衛,很多東西她不過是學個皮毛。隆科多只當她小孩子愛玩,他也不曾考教過雅利奇的武藝。

  他只聽說雅利奇天生力氣大,但還沒見識過。

  他說道:「你一個小孩,能保護好自己就行了,皇上那裡有舅舅呢!要我說,你明兒就別去了,老實在帳篷待著,悶了就找那唱戲的,耍猴的,讓他們給你解悶。這次皇上會盟要辦宴會,特意請了戲班子和雜耍班,可有意思了!」

  雅利奇冷哼,「舅舅把我想得太沒出息了,我能保護好自己,也能保護皇阿瑪,若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皇阿瑪也不會讓跟他來這裡!」

  隆科多見她不高興了,連忙哄她。「好外甥女,你別生氣啊!舅舅疼你,這不是擔心你嘛!好,你要去打獵也行,但舅舅得教你一點為人處世的小竅門。」

  「打獵還要為人處世?」雅利奇心道,那老虎狗熊也會跟你處事嗎?它們看你娶媳婦了也得給你隨禮?

  「嘖!外甥女你天真了吧!」隆科多笑道,「打獵的時候,咱們侍衛是干嘛的?是保護皇上的!那第一個獵物得是誰射中啊?必須是皇上射中!

  皇上皇子,諸位大人是去打獵的,他們要多打獵物在皇上面前露臉,但又不能搶了皇上的風頭,這個度很難把握。」

  雅利奇連連點頭,「哦哦!有道理,有道理!不愧是舅舅,你可真懂人情世故!」

  隆科多得意一笑,「再一個,咱們是干嘛的,咱們是侍衛,和隨行的大臣們又不一樣了。咱們背上背著弓箭,但咱不能打獵,這弓箭是干嘛用的?幫皇上驅趕獵物的!你啊!明天以穩妥為主,萬萬不可搶風頭!」

  隆科多心道:我勸你不搶風頭,你明兒老實在後面待著,這麼多侍衛,總能護住你的安全。

  雅利奇並不覺得舅舅是在糊弄自己,她深深地為隆科多的職場生存技能所折服。

  她給隆科多豎起大拇指,「舅舅不愧是舅舅,你將來肯定能做大官的!」

  隆科多嘿嘿笑,「借你吉言!」

  到了第二日,皇上穿上鎧甲,身背弓箭,腰間挎著刀,帶上大臣和蒙古各部王公出去打獵。

  臨行前皇上囑咐大阿哥和三阿哥打起精神來,多打一些獵物,讓蒙古的王公們都開開眼。

  大阿哥和三阿哥連忙應下,皇上看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兒子,心中溢滿自豪感。他的兒子個個文武雙全,古往今來,有幾個帝王能有這麼多出息的兒子。

  圍獵開始,隨行的侍衛吹起號角,將樹林中的獵物驅趕到一塊。

  雅利奇騎在馬背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專心地保護著皇上的安全。

  侍衛驅趕來一只鹿,皇上一箭將鹿射死,代表著這場圍獵正式開始。

  眾人圍獵總不可能都聚在一處,漸漸地眾人散開,雅利奇專心跟在皇上身邊。

  皇上見她老老實實的,一箭都不發,還以為她是第一次經歷圍獵,不忍心射殺獵物。

  皇上見雅利奇不亂跑,也不打獵,就跟在自己身邊,漸漸地也就放心了。他不再盯著雅利奇,而是專注圍獵,這孩子騎術好,只要她不鬧事,自保是沒問題的。

  穿過一片樹林,前方探路的侍衛跑到皇上身邊。

  「皇上,前面有只老虎!」

  「哦?」皇上興奮地說道,「快驅趕過來!」

  一直跟著皇上的還有幾個文臣,還有幾個服侍皇上的奴才,他們騎在馬上,心中有些慌亂。他們不會射箭,也不通武藝,能把馬騎穩當已經很不錯了,這遇到了老虎,他們怎麼辦?

  皇上扭頭對眾人說道:「前面有老虎,不會武的都留下,留一半侍衛保護你們。你們去那邊的小山坡上等著,那裡能看清這邊的情形,又不會太危險。」

  皇上這邊有士卒用鉤槍驅趕獵虎,他們不會把老虎放到山坡上的。

  皇上又對雅利奇說道:「你跟著他們,若是那邊有蛇或是別的東西,你還能幫著他們抵擋一二。」

  雅利奇拱手領命,有個文臣忙道:「皇上放心,臣等會誓死保護公主。」

  皇上古怪地笑了一下,「不用了,你保護不了她。」

  雅利奇帶著眾人去了小山坡上,山下,有侍衛驅趕,皇上很快和老虎撞上,他幾箭射死老虎,士兵們紛紛喝彩助威。

  幾位文臣也坐在馬上,誇贊皇上勇武。

  等這場圍獵結束,皇上命人收拾了獵物,架起篝火,大家一起享用這次的收獲。

  梁九功命人鋪好氈毯,皇上坐在上面喝水歇息,其他人還在安撫馬匹,整理獵物。

  皇上對雅利奇笑道:「你今天實在安靜,都不像你了。在宮裡的時候,你天天嚷嚷著什麼時候能用上你的騎射,現在出來圍獵了,你怎麼一箭不發?」

  雅利奇湊到皇上身邊小聲說道:「皇阿瑪,我也想打獵的,但這是官場規則,今兒我手癢也得忍著。今兒是皇阿瑪出風頭的日子,我不能搶了您的風頭。」

  皇上哈哈大笑,「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跟誰學來的?你才做了幾天侍衛,你這就入了官場了?」

  皇上笑得直拍大腿。

  雅利奇嘆氣,「皇阿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我做一天侍衛,就得按照官場的規矩辦事。」

  「好好好,辛苦我們雅利奇了!哈哈哈!」

  幾個文臣在一旁說悄悄話,「也不知道公主說什麼了,皇上這樣高興。」

  「所有公主中,五公主最受寵,她應該是最會哄皇上開心,皇上才把她帶在身邊。」

  要不然怎麼會讓公主做侍衛?公主必定是皇上的開心果,皇上才會不顧世俗禮法。

  這時候遠處突然傳來馬兒的嘶鳴聲,有人喊道:「這匹馬驚了,快來人攔住馬!」

  一匹受驚的馬左衝右突,在人群中亂跑,眼看著就要衝到幾個文臣身邊。

  雅利奇快跑幾步,擋在幾位文臣面前。

  「幾位大人不要驚慌,我來了!」

  有位大人連忙起身,「公主快躲開!」

  雅利奇快跑幾步衝了過去,側身抱住馬的脖子,狠狠往下一壓,右手成拳,在馬脖子上砸了幾下。

  受驚的馬委頓在地,幾個侍衛跑過來處理後續。

  雅利奇起身拍拍手,她扭頭看那幾個文臣,「我剛剛好像聽見你們說話來著,你們說啥了?」

  文臣面面相覷,有人小聲說道:「沒說什麼,我們說……多謝公主保護臣等周全……」


第47章

  確定幾位大人安然無恙, 也沒有受到驚嚇,雅利奇拍拍身上的灰,溜溜達達回到皇上身邊。

  皇上看到那幾個大臣呆若木雞的樣子, 心情大好。

  他愛顯擺的心又冒出來了, 「今天那只老虎該讓你來打的,讓這些土包子開開眼。」

  雅利奇並不是很想出風頭,「今天皇阿瑪才是主角!我是主角身邊的小侍衛,小侍衛是不能打老虎的!」

  皇上搖頭失笑,「看來你是要把官場那一套貫徹到底啊!好吧!下次給你找個機會, 專門讓你出風頭!」

  此次圍獵收獲頗豐,皇上命人將自己打來的鹿肉給各大臣和王公侯爵分了, 以示恩寵。

  眾人席地而坐,分散著烤肉吃。雅利奇呲著小牙, 扯著鹿肉吃, 像牙沒長好的小奶狗,皇上看著就喜歡,還故意拿烤老了的肉去逗她。

  不遠處的蒙古部落王公在說悄悄話,「看皇上身邊那個小孩子, 那可是中宮娘娘生的嫡公主。」

  「皇上可真疼她啊!這次出行只帶了這一位公主。」

  「可是皇上的公主不是嬌滴滴的,不讓拋頭露面嗎?帶她出來見人,也算寵愛嗎?」

  「你懂什麼?皇上為她破例, 這就叫寵!」

  「唉,早知道公主來,我就把兒子侄子帶來了。」

  「帶來干什麼?求皇上賜婚?你想得挺美,你一個台吉, 皇上能看上你的兒子?」

  「就是的, 你也不看看你兒子的德性!不談身份, 就你兒子那模樣,公主也看不上啊!黑不溜秋,長得像羊糞蛋子似的。」

  「我呸!你家兒子長得還不如羊糞蛋子呢!你兒子是牛糞盤子!」

  幾個蒙古王公差點因為羊糞蛋子的事打起來,等吃完了飯,下午的圍獵結束,這些王公貴族回去後,火急火燎地命人收拾禮物,給五公主送過去。

  兒孫雖然沒帶來,東西先送過去,讓五公主對自己的部落有個印像。那些帶著子侄的可樂開了花,他們攛掇自家孩子去找五公主玩,務必要討到五公主的歡心。

  皇上的意思固然重要,但公主的意見也不能忽視啊!先跟公主認識了,以後經常送禮聯系,等到公主到了嫁人的年紀,沒准就能記起自家子侄呢!這可是打小的情分!

  一夜之間,雅利奇發現自己的人緣變得特別好,一大堆不認識的人要送她禮物,一群不認識的小男孩要約她出去玩。

  雅利奇自詡是個合格的侍衛,哪能跟著他們胡鬧?她拒絕了所有邀請,專心待在皇上身邊。

  「我覺得這些人都有企圖!」雅利奇跟父親打小報告,「他們都來巴結我,肯定是想從我身上得到點什麼!」

  皇上忍笑,「你覺得他們想要什麼?」

  「他們想要消息,想要情報!」雅利奇開始了自己的推理,「皇阿瑪您想啊!您馬上要主持會盟的宴會了,那些蒙古王公肯定想提前打探到一些消息,讓自己有個准備,以求獲得更大的利益。」

  雅利奇抱著胳膊感慨,「嘖嘖嘖,真是一群黑心黑肝能算計的人啊!皇阿瑪您身邊的人都是口風很緊的,他們以為我年紀小,好糊弄,就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但是!他們打算錯了算盤!我雅利奇可不是好相與的,我早就識破了他們的詭計!讓他們的打算全部落空!」

  雅利奇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皇上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哈哈哈哈哈!你……你此言有理!哈哈哈!」

  雅利奇皺眉,「我猜的不對嗎?哪裡不對?」

  皇上擦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雅利奇,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目的不是我,而是你呢?」

  「我?我沒有什麼利用價值!」

  皇上搖頭嘆道:「你一直長在宮裡,這是你第一次出宮跟外人打交道,你可能對自己的身份還不太理解。

  你是中宮所出的嫡公主,你母舅家還是有名的佟半朝,你怎麼會沒有利用價值?只要娶了你,我和佟佳氏一族都會對這個部落更加照顧。你看你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夫婿,本來前途平平,但我對他們頗為照顧,他們在蒙古的地位馬上就不一樣了。

  所以不論是新投靠過來的喀爾喀,還是早就和咱們聯結起來的科爾沁,大家伙都想娶你做媳婦。」

  皇上喝了口水,「這次會盟的內容,蒙古各部大概都能猜到一些,再者明日就是會盟宴會了,他們就算跟你打聽到消息,也沒時間准備了。你不用擔心泄露機密,這是宮外,沒那麼多規矩,你喜歡哪個就跟哪個玩,不用有太多顧忌。」

  雅利奇聽完很平靜地點點頭,皇上覺得新奇。

  別的公主聽到自己的婚事,必定要害羞臉紅。難道雅利奇還沒開竅?不能啊!跟她同歲的六公主,聽見自己和德妃談論她的婚事,也是知道害羞的。

  「雅利奇,你怎麼沒反應?你對自己未來的婚事不好奇嗎?」

  雅利奇正色道:「我對自己的婚事沒有意見,一切由皇阿瑪和皇額娘做主。但是最近來了蒙古,知道了蒙古這邊的形勢,剛剛又聽到皇阿瑪這番話,我突然有了點別的想法。」

  「哦?說來聽聽!」

  「我既然是嫡公主,身份又尊貴,大家都願意跟我聯姻,那就讓蒙古各部各送一個男孩子給我。這樣一來,所有蒙古部落都跟大清聯姻了,大家都是親戚,關系自然緊密。

  其他姐妹也不必來蒙古聯姻了,我該娶的都娶了,一次全搞定,不用再費事!

  而且啊,我府裡有這些蒙古小男孩,也方便您管理蒙古。哪個部落聽話,哎,我就寵誰,哪個部落不聽話,我就打他。如果他們疼孩子,那就乖乖聽您的指揮,不然我就折磨他們家的命根子!」

  皇上沉默著,久久不能言語。

  這擺明了是個餿主意,但不知為什麼,皇上真的有點心動。

  雅利奇嘆了口氣,「一下子娶好幾十個,我是辛苦點,家裡廚子都得雇好幾個,花銷肯定也大,但是沒關系,這點苦我還是能忍耐的。」

  皇上:「……」

  雅利奇已經有點當真了,她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婚後花銷。

  「您還沒有照著咱們的爵位等級分賞喀爾喀部落,他們先不算。只算其他部落,大大小小約莫有四十多個。小部落我就不要了,咱只要大部落的額駙,這麼算下來怎麼也得有三十來個了。

  當初我跟大哥開玩笑,說要娶三十個額駙,如今可不就應驗了!

  三四十個額駙,起碼得一人一個院子,每個額駙至少有四個伺候的下人,再加上看門的,養馬的,做衣服的,做飯的下人,我這府邸得養好幾百人。

  唉,只靠我賺錢只怕養不起,皇阿瑪,到時候你得幫幫我。」

  皇上冷笑,「天還大亮著,你別做夢了!蒙古各部的好男兒誰能去你府裡伺候你?還要不要臉面了?想娶三四十個額駙,還要我貼補你?你早上吃了幾斤的酒啊!」

  雅利奇深覺遺憾,「嘖!這些沒用的男人,力氣沒我大,武藝沒我強,身份不如我尊貴,還不肯做我的妾,簡直不識抬舉!」

  皇上嘆氣,「雅利奇啊!自古男婚女嫁,你就安安分分的等著嫁人吧!」

  別總是惦記著三十個額駙了!

  雅利奇也嘆氣,「皇阿瑪,我真的不能理解你們,明明讓我娶三十個額駙才是最有利的選擇。您是會算術的,您算一算嘛!我一個人聯姻,能和好多個部落結成親戚,我們姐妹們都去聯姻,一次只能結一個。」

  皇上被她吵得頭疼,難道他不想嗎?這不是世俗不允許嗎?

  他連連擺手,讓雅利奇趕緊滾出去,「別在這鬧我了,你快輪班歇著去吧!」

  雅利奇失望地離開,恨不得大喊一句豎子不足為謀!已經把通天大道給你們修好了,你們就不往道上走!

  第二日,會盟正式開始。

  士兵搭好帳篷,黃色的是皇上歇息的地方,兩側藍色帳篷供隨行大臣和蒙古王公休息。中間擺著兩排長桌,上面是豐盛的食物和美酒。

  宴會開始後,皇上講了兩句話,勸導喀爾喀各部團結一心,如此才能抵御外敵。

  講完了正事,宴會接下來的內容就比較輕松了。

  皇上特意從京城帶來的戲班子和雜耍班子,蒙古王公很少有這些娛樂活動,一個個看得目不轉睛。

  看完了戲曲雜耍,吃完了酒席,皇上帶來的軍隊進行一次演練。有人吹響號角,將士們發動衝鋒,期間還展示了火銃、火炮等物,令蒙古各部的王公大開眼界。

  皇上有意和蒙古各部交好,但也不想一味地忍讓,他要軟硬兼施,既讓蒙古各部感受到他的寬厚,又讓蒙古各部畏懼。

  宴會圓滿結束,皇上回去休息了,雅利奇騎著自己的小馬,在營帳附近信步由韁。

  幾個蒙古小男孩跑過來找她玩,有的要帶她去打獵,有的要陪她遛馬。幾個人意見不一,還發生了爭吵。

  雅利奇平靜地看著他們,心中充滿了不屑,完全不想理會他們。

  呵,一群小屁孩,都不能做我的妾,誰要跟你們玩啊!


第48章

  雅利奇煩死這些小男孩了, 你們又不肯給我做妾,圍著我做什麼?不守男德!

  雅利奇真想甩掉這些人,但考慮到皇上為了收攏蒙古各部日夜操勞, 她凶巴巴地把這些煩人精趕走,皇上那裡可能會為難。

  雅利奇嘆息一聲,帶著這些小孩去玩了。沒辦法, 誰讓她是個孝順女兒。

  眾人簇擁著雅利奇去營地外面, 他們身邊還跟著侍衛下人, 遠遠望去,烏央烏央一堆人。

  大阿哥和三阿哥正巧看見了, 大阿哥笑道:「哎呦喂!妹妹真受歡迎嘿!瞧她身邊這麼多人, 咱們想插都插不進去。」

  三阿哥也笑,「沒辦法, 誰讓妹妹招人喜歡呢?」

  誰娶了五妹妹,誰的前途就穩了。

  這次會盟,皇上把大女婿和二女婿都召過來了, 在重要場合,兩個女婿和皇子們是一樣的待遇。

  大公主的額駙頗有才干, 皇上很是器重。二公主的額駙才能一般, 但他是太皇太後的親外孫,如今又是額駙,是親上加親的婚事。即便二額駙是個庸才,皇上也會給他指一條好出路。

  大阿哥拉著三阿哥離開, 「咱們就別打擾妹妹好事了,讓妹妹們跟這些小男孩好好相處, 說不准這裡面就有咱們的妹夫呢!」

  兩人笑嘻嘻地離開, 那邊雅利奇離開營地, 眾人往林子裡去打獵。

  打獵最好是分散開,擠在一堆獵物都嚇跑了,再者撞見了獵物,一群人怎麼打呢?一只野兔,上面插十七八支箭?那還能看嗎?

  雅利奇叫大家分散開,但這群小子真聽家長的話,一個個黏著雅利奇不肯走,生怕自己走了被別人捷足先登。

  論娶媳婦,他們是真努力啊!

  雅利奇煩的不行,勉強耐著性子跟這些小孩說話。

  他們往前走著走著,遇到了雅利奇的另外一位舅舅,鄂倫岱。

  鄂倫岱是佟國綱的兒子,跟隆科多相比,鄂倫岱和雅利奇的親緣關系要稍遠一些。

  佟國綱在世的時候,跟這個兒子關系不好,曾經上奏皇上,說兒子不孝。皇上怕他們父子倆鬧起來,便把鄂倫岱調出京城。後來佟國綱戰死,皇上又把表弟調回京城了。

  皇上跟佟佳氏的族人很少敘君臣之禮,更多是照著普通親戚的方式相處。皇子皇女看在父親的面子,對佟佳氏的人也很尊敬。

  雅利奇策馬上前打招呼,「舅舅好,您也出來打獵嗎?」

  鄂倫岱不哼不哈地應了一聲,「恩,公主也出來打獵啊?」

  「是的,順便招待一下蒙古各部的客人。」

  鄂倫岱冷冷地笑了一下,「五公主,你別怪我這做舅舅的說話難聽,你是金尊玉貴的公主,皇上帶你出來已經是出格了,你不在帳篷裡待著,出來招待什麼客人?」

  雅利奇上下打量他一眼,又皺著鼻子聞了聞。

  這位舅舅也沒喝酒啊!怎麼敢這樣跟我說話!

  鄂倫岱接著訓斥雅利奇,「女孩子就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拋頭露面像什麼樣子?」

  他指著雅利奇身後的男孩子們,「還跟這麼多男孩子待在一起,這讓人傳出去了,皇上的面子往哪兒撂?趕緊回帳篷待著去!不像話!」

  雅利奇磨了磨後槽牙,她小手一翻,摘下肩上的弓,彎弓搭弦直指鄂倫岱。

  鄂倫岱嚇了一跳,「呦呵!膽子不小啊!你在這做這不知廉恥的事情,你還敢射我?」

  他也曾上過戰場,如今掌管著火器營,是個響當當的漢子。

  他指著眉心喝道:「來!你衝我這射!射啊!」

  鄂倫岱身邊的侍衛看不下去了,趕緊過來勸。

  「大人少說兩句。」

  那是公主,不是你家燒火丫頭,你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公主說得沒臉,還不許人家拿弓箭指著你?

  又有侍衛過來勸雅利奇,「五公主息怒,我們大人吃酒吃多了,現在神志不清醒。您大人大量,看在我們大人是您舅舅的份上,饒過他這一次。」

  雅利奇沒說話,她手指一松,箭激射出去,擦破了鄂倫岱的頭皮,射在了樹干上。

  鄂倫岱摸著頭頂的血痕,氣得直咬牙,「好好好!五公主真是好樣的,居然敢謀殺舅舅了!」

  雅利奇毫不客氣地還嘴,「舅舅?叫你一聲舅舅是抬舉你!我是公主,你在我面前要自稱奴才,我沒治你以下犯上的罪已經不錯了,你還在這狂吠什麼?我們家的奴才和狗已經夠多了,你當我樂意聽你叫喚嗎?

  跟我們家沾親帶故的人多了,你算老幾!我帶著客人出來玩,我皇阿瑪都沒話說,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敢來指手畫腳?

  喝酒喝多了,就讓你身邊的侍衛尿在你臉上,趕緊呲醒你吧!你衝撞了我是小事,若是誤了皇阿瑪的差事,或是得罪了別的人,那就是掉腦袋的大事了!」

  「你!」鄂倫岱氣得去抓腰間的□□,侍衛忙摁住他的手。

  伺候這位爺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皇上看在去世的母親和大舅的面子上,對您百般優待,但您只是個表弟,這位可是皇上的親生女兒!

  您享受著皇上對您的好,還要拿□□指著人家女兒的頭,世上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

  雅利奇笑呵呵地走到鄂倫岱側後方,抬手把射出去的那根箭拔下來。

  「舅舅好大的火氣,我剛說的話是難聽了些,但都是為了舅舅好啊!您在我面前撒野沒關系,我這人心胸寬廣,可以原諒你,你下次得罪了別人,可就沒這個好運氣了。

  愛子之深切必為之計深遠,我現在對舅舅嚴厲些,你學乖了,以後就不會犯錯了。」

  雅利奇把舅舅當成了兒子管教,鄂倫岱張嘴就要罵,雅利奇舉著箭懟到他面前。

  鄂倫岱這才看見,這箭上還有一條蛇,箭正好穿透了蛇身的七寸。

  「舅舅不僅老糊塗了,說話招人煩,這眼睛也不好使了,大概是老花眼了吧!這條蛇您拿回去吃了蛇膽,好好補一補,對你的眼睛好。你也別嫌蛇膽苦,良藥苦口,喝了苦藥少說話,對你有好處。」

  雅利奇把死蛇扔進鄂倫岱懷裡,騎著馬溜溜達達地走了,蒙古王公的子侄連忙跟上她跑了。

  被沒見過幾次的舅舅噴了一頓,雅利奇心中很是不爽。她騎馬回了營地,准備回去找皇上告狀。

  後面那些傻小子還在跟著她,雅利奇氣得回頭罵道。

  「還跟著我干嘛啊!我被人指著鼻子罵的時候,你們干嘛去了?一個個屁都不敢放,你們也配跟我做朋友?」

  雅利奇讓侍衛把他們都趕走,身邊少了許多不知所謂的人,喘氣都覺得暢快了。

  回到營地,她怒氣衝衝地去找皇上,還沒進帳篷,先讓隆科多和大阿哥攔下了。

  大阿哥笑道:「呦!這是怎麼了?剛才不還高高興興地跟小男孩去玩嗎?這才多大一會兒,你又不高興了?」

  雅利奇嚷道:「我一直都沒高興!那些人一個個居心不良的,誰愛跟他們玩啊?我走到半路,又碰到了鄂倫岱,他居然敢罵我不知廉恥。」

  雅利奇攥著手,跺著腳,「我快被氣死啦!我要找皇阿瑪為我做主!」

  雅利奇要往帳篷裡衝,隆科多忙攔住她。

  「乖外甥女,別去別去,聽我一句勸,你去找皇上也沒有用。」

  大阿哥也是一樣的意思,「妹子,你聽三舅舅的,這事找皇阿瑪真沒用,你就吃了這個悶虧吧!」

  「憑什麼!我這人什麼都吃,就是不能吃虧!」

  隆科多搖頭嘆氣,「別人得罪了你,不用皇上出手,我就先幫你料理了。但鄂倫岱不一樣!他太受寵了!」

  隆科多和大阿哥蹲下來給雅利奇解釋緣由。

  隆科多說道:「公主你是知道的,皇上對咱們佟佳氏那是真的好。那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是太後的娘家呢!論起來也是皇上的舅家,您看皇上對他們是什麼態度,對我家又是什麼態度?

  我大伯離世還沒到一周年呢!他慘死在戰場上,皇上如何不痛心?這份痛心都傳到誰身上了?都傳到鄂倫岱身上了!

  同樣都是皇上的親戚,我親姐姐還是皇後呢!但皇上對鄂倫岱就是更寵信,這事沒地說理去。」

  大阿哥附和道:「是啊!明明是三舅舅更好相處,辦差更用心,但皇阿瑪就是偏疼鄂倫岱!雅利奇,你去告狀也沒用,我們這些做皇子的,拿鄂倫岱都沒招,更不用說你了。

  你去告狀,皇阿瑪頂多安慰你兩句,這事就輕輕揭過了。舅舅說外甥女幾句怎麼了?那是你長輩,你還記仇?」

  「對!我記仇!」雅利奇氣哼哼地說道,「他羞辱我,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隆科多笑道:「我的好公主唉!咱們長這麼大,誰沒被長輩沒理由的罵過?你就當吐沫星子噴臉上了,擦干淨就好了。走啊!三舅舅帶你玩去,你別理會那個粗俗無禮的莽夫。」

  隆科多拉著雅利奇的手,讓她跟自己走。雅利奇甩開他,臉頰氣鼓鼓的還在生氣。

  大阿哥嘆道:「那你想怎麼辦啊?總不能套他的麻袋,把他打一頓吧!」

  雅利奇眼睛一亮,大哥很有想法嘛!


第49章

  雅利奇若有所思, 大阿哥抬手在她眼前晃悠。

  「雅利奇,你聽見我說話沒?」

  雅利奇連連點頭,「聽見了!聽見了!」

  我這不就打算著照你的話辦事嘛!

  雅利奇向哥哥舅舅拱手, 「我回去歇歇,大哥和舅舅自便吧!」

  說完她快步走開,回了自己的帳篷。

  隆科多長出一口氣, 「咱們的五公主為人隨和, 能吃苦也不嬌, 沒想到小脾氣這麼暴。幸好咱們先勸住了她,沒讓她去告狀, 不然告了狀, 皇上不肯幫她出氣,她不得跟皇上吵起來!」

  大阿哥背著手搖頭笑道:「嘖嘖, 三舅舅還是不了解雅利奇,你真以為她就這麼算了?」

  「不這麼算了,她還能怎麼辦?」

  大阿哥摸著下巴想了想, 「大概會把鄂倫岱打一頓吧!打人是她最常用的手段。」

  隆科多不太信,「不能吧!五公主嬌滴滴的, 又乖又聽話, 她能打人嗎?」

  大阿哥看著隆科多像是在看一個大傻子,「你說誰嬌滴滴?雅利奇能把你舉起來扔到五十裡外的蒙古大營去!打鄂倫岱算什麼,你別忘了,她還打過太子呢!」

  「對哈!我怎麼把那事忘了!」隆科多皺眉, 「不行,我得再勸勸五公主。鄂倫岱雖然討厭, 但他不是草包, 五公主跟他對上只怕要吃虧。」

  「三舅舅此言差矣, 武藝高強又如何,雅利奇那一把子力氣就夠他喝一壺了,到底是誰吃虧,這事還說不准呢!」

  「那咱們……」

  大阿哥笑道:「鄂倫岱要倒霉了,咱們當然要去喝一杯啦!」

  鄂倫岱傲慢,不把他這個皇子放在眼裡,大阿哥早看他不順眼了。

  隆科多哈哈笑,「有道理有道理。」

  他也是不喜歡這位堂兄的,「走走走,到我那喝去!我再命人去膳房弄兩道小菜!」

  雅利奇回到帳篷裡,心裡琢磨著套麻袋的事。

  這麻袋可不是隨便套的,鄂倫岱不是籠子裡的小白兔,他沒那麼好抓,而且他身邊帶著侍衛隨從,這些人也礙事。

  再有皇阿瑪破例帶自己出來,自己不方便再惹禍。這麻袋是一定要套的,只是必須先把自己摘出去。

  雅利奇出去悄悄打聽鄂倫岱的行蹤。

  這次出行皇上為了磨煉雅利奇,不許她帶下人。穿衣吃飯等事全要雅利奇自己做,其他粗活交給皇上的宮女太監,雅利奇出去有皇上身邊的太監侍衛跟著。

  雅利奇甩開跟著她的宮女太監,深覺沒有心腹辦事不夠便利。若是杜鵑在這,打聽這些小事哪用她親自出馬?

  她在營地裡亂晃,正好碰見了幾個文臣,還遇到了幾個西洋來的傳教士。

  雅利奇曾幫這幾個文臣攔過受驚的馬,他們見了雅利奇心裡自然是親近感激的。西洋傳教士也聽說了雅利奇的事跡,很想跟她聊聊,還想把雅利奇寫進他們的游記裡。

  雅利奇跟他們說了會兒閑話,隨口問起大舅的住處。

  那幾個西洋人愛聊天,口風也不.52GGd.太緊,把自己知道的東西一股腦的全倒出來了。幾個文臣隱隱約約覺得雅利奇動機不純,但考慮到雅利奇是鄂倫岱的外甥女,他們沒有仇怨,再加上雅利奇曾救過他們,所以也沒瞞著,把洋人不知道的事情也給補充全了。

  雅利奇謝過眾人好意,她繞到大舅帳篷附近轉了一圈探查路線。然後跑到做飯的帳篷裡,御廚以為她餓了,趕忙給她搬椅子,讓她等一會兒,新鮮點心馬上就出爐。

  雅利奇讓御廚和幫工們隨意,自己在帳篷裡晃悠。

  等點心烤好,雅利奇捧著一盤子點心離開,不知過了多久,御廚瞄到放菜的架子忍不住大吼。

  「這是誰放的菜,誰干的活!一麻袋的白菜好好的裝在袋子裡,誰給抖落開的!麻袋呢?麻袋呢!」

  雅利奇回到自己的帳篷,放下點心,掀開衣服,取出纏在腰間的麻袋。

  大舅的行程已經摸清,作案工具也有了,萬事俱備,只差動手了!

  第二日皇上再次宴請蒙古各部王公,昨日是拉攏和威懾,今日的宴會是談正事。

  皇上將喀爾喀各部改編為旗,喀爾喀各部的貴族不再使用成吉思汗傳下來的濟農、諾顏等稱號,而是改用大清的爵位等級,如親王、郡王、貝勒、貝子等稱號。

  這樣重要的場合,鄂倫岱是一定在的。雅利奇借口輪休,沒有跟著皇上,她要去大舅的帳篷裡蹲著,等他回來給他套麻袋。

  外面起了風,梁九功怕皇上冷,特意回來取披風。

  他遠遠看見雅利奇手裡拿著棍子,緊跑幾步追上她。

  「公主,您今兒不是休息嗎?這是要去哪兒玩啊!怎麼身邊不帶著人呢?」

  梁九功最負責,他心思也細,雅利奇心知瞞不過他,便說了實話。

  「梁總管,我要去套我大舅的麻袋,把他打一頓。」

  雅利奇心想,我這一去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必須得有個人幫我遮掩。

  她拉住梁九功的袖子晃了晃,「好總管,你待我比我親舅舅還好,咱們是老交情了,我要去辦事,若是皇阿瑪問起我,你幫我托著點。」

  梁九功按住心口,他覺得以後再見到五公主,嘴裡提前含一顆靜心丸比較好。這位公主太能搞事了,之前翻牆去打太子不說,這次又去打舅舅。他遇見了公主啊,這顆心就像掛在了吊橋上,忽忽悠悠總也落不了地。

  「我的公主哎!你怎麼又要去打人?您說的是哪位大舅?鄂倫岱大人還是葉克舒大人?哦,我猜到了,肯定是鄂倫岱大人,葉克舒大人脾氣好,您不可能跟他起衝突。」

  「公公真聰明,我這個大舅不會做人,說話難聽,我去教導教導他。頂多讓他下不了地,不會打殘他的,我手上有准,這點您可以放心。」

  梁九功如何能放心?他拉住雅利奇勸了一刻鐘,把好話都說盡了,雅利奇不為所動。

  「梁總管你是回來取東西的吧!你還不走嗎?皇阿瑪肯定要等急了吧!」

  梁九功這才發現自己出來的太久了,他急急忙忙地去取披風,嘴裡還囑咐雅利奇不要衝動。

  雅利奇乖巧地衝他擺手,等他進了皇上的帳篷,雅利奇拎著棍子就跑了。

  可不能再磨嘰了,再磨嘰皇上那邊就散席了。

  梁九功出來的時候沒看見雅利奇,他深知這位公主的脾氣,知道雅利奇是不會聽他的話。他嘆了口氣,找來自己的徒弟,讓他出去查查,看那位大舅到底是怎麼惹到五公主了。

  五公主好動武,但她絕不會欺凌別人,她打人一定是有緣由的。

  皇上舉辦宴會,營地裡的人都走了,鄂倫岱的帳篷附近無人看守,雅利奇很輕易地就進去了。

  她在帳篷裡轉了兩圈,把床邊的帳篷挖開,掏了個洞,然後用沙土輕輕掩蓋上。

  這些剛准備好,外面就喧鬧起來,應該是皇上那邊散了,雅利奇忙鑽進床底下。

  過了一會兒,鄂倫岱進了帳篷,他的隨從打來溫水,伺候他洗臉。

  鄂倫岱揉揉額頭,「去給我端一碗解酒湯來!這些蒙古人太能喝了,皇上還在說正事呢,他們就不要命似的灌酒!」

  隨從小聲勸道:「大人稍等,出門在外不比家裡,解酒湯可能得等一會兒……」

  也不知道膳房能准備多少解酒湯,煮好的湯得緊著皇上用,他們且得等呢!他怕解酒湯拿的慢了,大人又要發脾氣。

  鄂倫岱不耐煩地擺手,「知道了!快去准備!我先躺一會兒,你們都出去吧!」

  隨從出去後,鄂倫岱躺在床上,把床壓得嘎吱一聲。

  雅利奇拿出麻袋,翻身從床下跳了出來,麻袋捂在鄂倫岱臉上,抬起棍子就在他腹部戳了一下。

  鄂倫岱在閉目養神,突然天降麻袋,他剛要喊,腹部就遭受重擊。本來吃了酒肉,腸胃就不舒服,雅利奇這一棍子,直接把鄂倫岱打吐了。

  一股酸臭味溢滿帳篷,雅利奇嫌棄地撇撇嘴,她扯開右側的麻袋口子反著套在鄂倫岱頭上。手裡拿著棍子劈頭蓋臉一通砸,哪裡疼就砸哪裡。

  鄂倫岱吐了滿臉滿身,他緩過來些連忙去摘麻袋,張嘴大聲喊人。

  雅利奇又狠狠給了他一棍,轉身從帳篷的洞爬了出去。等鄂倫岱摘了麻袋,隨從衝進帳篷裡,雅利奇早跑沒影了。

  鄂倫岱看著滿身滿床的穢物,自己又嘔了一下。

  他恨恨地砸床,命人出去搜!

  「去給我查!一只蒼蠅都不許放過!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在皇上的大營害我!」

  雅利奇樂顛顛地往回跑,路過膳房,把手裡的棍子扔進灶裡燒了。

  她回到自己的帳篷,正好又看見梁九功。

  梁九功看見她嘆了口氣,他小聲說道:「奴才跟著皇上回來就在這等著了,公主這樣高興,想必是得手了。」

  雅利奇快樂地蹦蹦跳,「得手啦!得手啦!謝謝總管關心!」

  梁九功:「……」我本意並不是要關心你啊!

  雅利奇拉住梁九功的手,「梁總管,現在我們該對對口供啦!若是有人懷疑我,我就說今日我身上懶怠動彈,一直待在帳篷裡睡覺,你就是我的證人!」

  梁九功:「不是……公主啊,我……我怎麼就成證人啦?」

  「你知道了我的計劃啊!你不是證人,難不成要出賣我?」

  雅利奇活動活動手腕子,忠誠還是背叛,只有這兩種選擇。如果背叛,那我的小拳頭可不會顧念往昔情分。

  梁九功看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我是證人!」

  我真是倒了霉了,我好心來勸您,卻稀裡糊塗上了您這條賊船!


第50章

  梁九功答應做五公主的同伙, 他獲得了五公主的贊賞,還獲得了五公主從荷包絡子上拆下來的一顆珍珠。

  「梁總管你別嫌棄,我最近穿著男裝,經常下馬上馬, 身上也沒帶好東西。」她想拍拍梁九功的肩膀, 發現自己夠不著, 就抬手拍拍他的手腕子。

  「梁總管, 我是不會虧待自己人的, 這顆珍珠你先拿著,等回宮了, 我再賞你。」

  梁九功苦笑, 「這倒不必了, 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客氣。」

  聽見這話, 雅利奇更加高興。

  既然是自己人, 那就沒什麼可瞞的了,雅利奇就把自己行凶的過程一五一十地說了。

  梁九功點點頭,「我知道該如何做證人了,若是有人問起來,您就說您今日在帳篷裡躺著休息,我回來取披風還跟您聊了一會兒。您躺一會兒餓了, 就去了一趟膳房,回來咱們又遇見了。」

  雅利奇連連點頭,「總管你的說法是很妥當的,就照你說的辦!」

  梁九功勸雅利奇回去休息, 他又往膳房走了一遭, 叮囑那裡的人不許把公主燒棍子的事情說漏嘴。

  辦完了這些, 梁九功急急忙忙地回到皇上身邊。

  皇上正在喝茶看書,他見梁九功回來了,笑著嚇唬他,「如今梁總管越發地忙了,剛才在席間我就找不到你,這剛從外面回來,一轉眼總管又不見了。」

  梁九功嚇得連忙跪下,「奴才該死,奴才不該亂走,請皇上恕罪!只是這裡頭有別的緣故,請皇上聽奴才細說!」

  「是什麼緣故?你起來說!」

  梁九功看看左右,起身來到皇上身邊。

  「皇上,就在剛剛,五公主把鄂倫岱大人給打了!」

  皇上放下折子訝異地看著他,梁九功苦著臉點頭,皇上擺擺手,把屋子裡的人都攆出去。

  「好好的,她怎麼又打人?」

  論起身份和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梁九功當然要向著雅利奇。

  他愁眉苦臉地說道:「這事怪不得五公主,實在是鄂倫岱大人說話太難聽!昨日公主和蒙古王公的子侄出去游玩,公主是不願意理他們的,但想到皇上您此行的目的就是團結蒙古各部,公主只能耐著性子哄這些小男孩。」

  這話是梁九功編的,卻也猜對了雅利奇的心思。

  「五公主游玩的時候正巧遇見了鄂倫岱大人,這位大人說了許多難聽的話,說……說五公主跟這麼多小男孩出來玩,不知羞恥……」

  皇上登時沉了臉,胳膊一揮,將茶盞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好大的膽子!我的公主豈是他說得的!」

  梁九功嘆道:「若是鄂倫岱大人私底下跟公主說,倒也罷了,畢竟是舅舅,自家親戚,說輕了說重了都不礙事。可鄂倫岱大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公主,公主臉上怎麼過得去?公主不小了,她也是要面子的啊!」

  梁九功勾起皇上怒火,然後就縮在一旁不說話了。

  皇上自顧自地生了會兒悶氣,他問梁九功,「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你出出進進的,就是折騰這事去了?」

  梁九功跪下給皇上磕頭,「奴才不敢欺瞞皇上,五公主打人,奴才也幫了忙的。席間外面起風,奴才趕回來拿鬥篷,正巧撞見五公主要去打人,奴才看不過眼,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公主去了。後來公主回來,奴才又跟她對了口供……」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好大的膽子啊!這麼大的事也敢瞞著我!」

  梁九功再次磕頭,「奴才有罪!請皇上責罰!」

  梁九功做足了惶恐的模樣,心裡卻是不怕的。他伺候皇上這麼多年,皇上的心思一猜一個准。

  鄂倫岱卻是受寵

    皇上把他當親弟弟一樣疼,但這份疼寵要看跟誰比。

  五公主是皇上最喜歡的女兒,她出去跟蒙古王公的子侄玩也是經過皇上點頭的,鄂倫岱在五公主面前充長輩罵人,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裡。

  梁九功摸透了皇上的心思,皇上也是了解梁九功的。

  皇上知道,梁九功這人滑頭,他若是誠心瞞著,自己是很難發現的。他這麼痛快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無非是拿捏准了自己的心思。

  確實,皇上不會怪罪雅利奇,也不會怪罪梁九功。

  人總要分出親疏遠近,他肯定不會為了一個表弟去怪罪受委屈的女兒。再者鄂倫岱身上的聖寵是從哪兒來的?那是他靠著姑姑、父親和堂妹得來的。

  佟佳氏能有今日的聖寵,還多虧了皇後,現在皇後還沒失寵呢!他就教訓起皇後的親女兒,簡直不知所謂!

  皇上讓梁九功起來,「這次就不罰你了,你派人去打聽打聽,看鄂倫岱傷的重不重。如果他過來告狀,你攔下他,我就不見了。雅利奇打人這事就當不存在,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奴才這就去辦!」

  梁九功派徒弟出去打聽,他的小徒弟不大一會兒就回來了。

  「師傅,您是沒瞧見,鄂倫岱傷的那個慘呦!公主把他打吐了,他臉上身上全是穢物。五公主劈頭蓋臉一通打,打得他臉上身上沒一塊好皮肉。他剛洗完澡換完衣服,現在正嚷著抓人呢!」

  梁九功嗔道:「胡說什麼呢!五公主何時打人了?誰瞧見了?」

  小太監在嘴上拍了一下,「對對對,打人的是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賊人,不是公主!」

  梁九功笑著點點頭,「行了,散了吧!我也該回去伺候皇上了!」

  梁九功返回去跟皇上稟明情況,皇上點點頭,只說一句知道了。

  過了許久,附近傳來喧鬧聲,梁九功連忙出去查看。原來是有人看見五公主去了鄂倫岱的帳篷,鄂倫岱過來找五公主對質了。

  「你這人好不講道理,我一個公主怎會自降身份欺騙你?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宮裡的人都是知道我的,我想打誰就打誰,從來不會遮遮掩掩。你自己得罪了人挨了打,你就該好好反省自己,為什麼過來誣陷我?」

  雅利奇打定主意不承認,鄂倫岱找來八十個證人也沒用。

  鄂倫岱氣得火冒三丈,「好好好!公主好威風!今天我就替皇上教訓你!」

  雅利奇打完人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了,「放肆!我父親乃是天子,你憑什麼能替他!我看你挨打沒夠,就是欠教訓!」

  雅利奇抓住支起帳篷的木棍,手腕晃晃就把木棍拆下來了,那木棍足有茶杯口那麼粗。雅利奇舞著木棍衝鄂倫岱的腦袋上砸過去。

  鄂倫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雅利奇竟有這麼大的力氣。

  他運足力氣抬手去擋,被木棍推出去老遠。

  雅利奇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將木棍舞的虎虎生風。其他人見狀連忙來勸,可惜雅利奇的棍子太長,其他人近不得身,勸了也是白勸。

  雅利奇仗著武器好,把鄂倫岱打得滿地找牙,嘴角吐血。

  雅利奇打夠了,站在他面前用棍子戳了戳他的肚子。

  「大舅,我勸你放聰明點,我可不是嬌滴滴的閨閣小姐,被人罵了只知道躲在被窩偷偷哭。你再敢說那些不中聽的話,我就打斷你的骨頭,讓你從今往後只能在炕上癱著!我說到做到!」

  鄂倫岱痛得渾身發抖,他指著雅利奇說不出話來。

  雅利奇踩住他的手指,在地上蹍了蹍。「真是學不乖,敢用手指頭指我,你的手是不是不想要了?」

  她轉身看向眾人,「是誰指認我來著,站出來!」

  兩個小太監被人推了出來,他們看著雅利奇瑟瑟發抖。

  雅利奇笑著問道:「你們說說,我什麼時候去過大舅的帳篷啊?」

  兩個小太監忙道:「沒有沒有!公主從未去過那邊,奴才們也從未見過公主。」

  「很好,這裡沒你們的事了,都散了吧!」

  雅利奇甩了甩棍子,把它插進土裡,接著支帳篷。眾人看見那棍子陷進土裡一大截,身上硬是打了個冷戰。

  鄂倫岱被他的隨從抬回去請太醫醫治,雅利奇被皇上叫去,不疼不癢地罵了一頓。

  鄂倫岱指望著皇上為他做主,但是等了好幾天,皇上只是派兩個太監過來看望,再沒有別的表示,鄂倫岱就知道了,這次的事情皇上是偏心五公主的。

  這事有不同的處理方式,端看皇上向著誰。如果向著雅利奇,說鄂倫岱以下犯上就行了。如果向著鄂倫岱,那五公主就是毆打朝廷命官。

  皇上沒罰五公主,也沒罰鄂倫岱,代表他想一碗水端平,誰也不想罰,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

  鄂倫岱心裡憤恨,這是一碗水端平嗎?他差點被五公主打殘了!

  會盟結束,皇上命人收拾東西准備回京。鄂倫岱傷的太重,不宜挪動,皇上給他留下廚子和太醫,讓他在此地養病,等傷好得差不多了再動身回去。

  雅利奇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宮女進來通報,說蒙古王公的子侄們想為公主送行,請公主賞臉,去蒙古那邊的營帳坐一坐。

  雅利奇不耐煩地說道:「誰要理他們,一群沒安好心的煩人精!」

  他們根本不是真的喜歡自己,他們只是看中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宮女有些為難,「奴才怎麼答復他們呢?」

  雅利奇皺眉道:「有什麼可答復的,讓他們滾就是了!」

  宮女笑道:「公主說話和緩些嘛!您打了人,大家都怕您,您說話又這樣凶,別人都誤以為您不好相處了。」

  「他們沒有誤會,我就是凶神惡煞。」

  雅利奇轉過身去收拾東西,突然又想到自己將來恐怕會更凶惡,到時候惡名傳出去,只怕不好嫁人。

  不如留下信物,等到將來嫁不出去了,直接從拿了信物的小男孩裡選一個最好看的,如此終身大事也算有著落了。

  雅利奇問宮女,「咱們的行李中有沒有荷包、絡子這一類不值錢又能表示心意的小物件?」

  「公主是想賞人嗎?」宮女想了想,「近些日子奴才閑著沒事打了許多絡子,公主需要多少,我不知道夠不夠。」

  「你有多少?」

  宮女笑道:「您什麼事都自己做,奴才跟著您閑著沒事干,只能打絡子,大概得編了七八十條!」

  「足夠了!你把絡子拿去分給那些小男孩,一人一條,讓他們仔細收好,就說那絡子是我做的。」

  宮女皺眉,「公主這樣做是有什麼用意嗎?」

  雅利奇笑道:「用意很深刻,要再過十年你才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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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蒙古王公的子侄每人一條絡子, 雅利奇得了她父親的真傳,做到了雨露均沾, 不偏不倚。

  宮女傳話的時候說的可動聽了, 這些絡子都是公主百忙之中編制而成,為的就是離別這日送給大家留個念想,這是大家友誼的見證, 期待著以後還能再相見。

  這些小孩拿著絡子給家長看,您看看, 人家五公主也沒瞧得上我啊!一根輕飄飄的絡子就把我打發了,大家都是這玩意。

  家長們見了也只能嘆氣,人家畢竟是嫡公主嘛!高傲一些也是正常的!這次不能討公主喜歡,還有下次。

  這些王公貴族們並不知道, 五公主並不是瞧不上他們, 她是都瞧上了,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 就等將來了。

  用幾根絡子就定好了童養夫, 雅利奇心中志得意滿,這真是既經濟又實惠。

  眾人收拾好行李,隨皇上啟程回京, 路上慢騰騰的,走了半個多月才到達京城。

  回到宮裡,雅利奇顧不上別的,立刻回景仁宮看母親。但皇上剛回來, 皇後還有許多事要忙,哪有時間理她?

  雅利奇在景仁宮等了許久, 行李都收拾好了, 她洗完了澡換了衣服, 皇後才騰出時間見她。

  母女相見,皇後抱著雅利奇大哭。雅利奇自出生起就沒離開過皇後身邊,這回她一走就是一個多月,皇後如何不想念?

  雅利奇輕拍著皇後的後背哄她,「額娘別哭,我跟著皇阿瑪出門,沒有危險的。」

  皇後哭著拍了她一把,「我當然知道沒有危險,你根本不懂我這做額娘的心腸……」

  雅利奇只讀過兒行千裡母擔憂這句話,卻還不懂其中的道理。皇後抱著她哭,雅利奇乍著手不知道怎麼勸。

  紫鳶等人忙過來安慰皇後,「娘娘,公主已經回來了,這是喜事啊!您快別哭了,公主出去一趟應該也累了,你們娘倆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呀!」

  皇後勉強忍住眼淚,拉著雅利奇的手坐下來,問她這一個月都是怎麼過的。

  雅利奇只挑揀著有趣的事情說,「沿途風光極好,北邊比京城冷,我們出去的時候草剛冒芽,鋪在地上可好看了,踩著軟綿綿的,等我們回來草就長高了。

  皇阿瑪帶著我們去打獵,他覺得鹿肝好,還分給我吃。我不喜歡,我覺得口感不好,不像鹿肉似的有嚼頭。

  蒙古王公也挺有意思,說話大嗓門,都不拘小節,我看比京城人說話實在。」

  皇後掐她的臉蛋子,「你這沒心沒肺的小沒良心,我在家惦記你睡不著覺,你在外面倒過得快活。」

  雅利奇忙道:「皇額娘此言差矣,我也有想您。」

  她從荷包裡倒出來一堆小石頭,「皇額娘您看,這是我出去撿回來的石頭,挑的都是最好看的。我帶回來的果干啊,布匹啊,琥珀綠松石什麼的,都是別人給的,或是皇阿瑪幫我置辦的,那都不是我准備的。我沒有錢也沒有門路,只能撿這些好看的東西拿回來哄您。等我長大了,能賺錢有出息了,我給皇額娘弄更好的!」

  皇後看著這些洗得發亮的小石頭笑得心滿意足,「誰稀罕那些金銀珠寶?你有這份孝心就足夠了。」

  皇後命紫鳶好好把石頭收起來,她拉著女兒上下打量。

  「黑了,也瘦了。」

  雅利奇笑道:「我還長高了,長壯實了,皇阿瑪還誇我更勇武了呢!」

  皇後沒好氣地戳她的額頭,「一個女孩子,讓人誇你勇武,這是好事嗎?」

  雅利奇抿唇不吭聲,這怎麼不算好事呢?她越勇武,打人越疼啊!

  皇後問她,「你出沒闖禍吧?」

  「沒有!」雅利奇斬釘截鐵地說道,「出宮了那麼廣闊的天地還不夠我鬧騰的嗎?而且我一直是很乖巧的,從來不闖禍。」

  皇後瞪了她一眼,「說謊話,小心晚上尿床!」

  她揉揉女兒的額頭,讓她回去休息。

  「你舟車勞頓肯定累了,回去歇著吧!好好睡一覺,明天打扮得鄭重一點,去寧壽宮給太後請安,然後再去看看蘇麻喇姑。你還得各宮走一遭,看看各宮母妃和姐妹兄弟,分一分你帶回來的土產,告訴大家你回來了,這是應盡的禮數。」

  雅利奇撲到母親懷裡撒嬌,「啊……我本來不累的,但是禮數這麼多,我一下子累的起不來了!」

  皇後笑著摸摸她的頭,「別裝了,你壯的像個小牛犢子似的,你怎麼會累?」

  皇後把雅利奇攆回去休息,過了一會兒,一個宮女過來求見,這宮女正是在塞外伺候過雅利奇的宮女。

  雅利奇是皇後的寶貝蛋,她出宮去了皇後怎麼可能撒手不管,這宮女雖是皇上安排的,但也是皇後的眼線。

  宮女給皇後彙報雅利奇這些日子的情況,誇她能吃苦又乖巧,一直陪在皇上身邊,寸步不離,特別讓人省心。

  誇完了這些,宮女戰戰兢兢地把雅利奇打鄂倫岱的事情說了。

  皇後聽完面若寒霜,宮女心裡害怕,忙又說了雅利奇送絡子的事。

  皇後皺眉,「按理說蒙古王公送東西就送了,雅利奇還是個孩子,不用回禮。但她既然回禮,只送絡子實在簡薄了。」

  紫鳶說道:「公主身邊沒有長輩,她一個小孩子哪懂這些?皇上日理萬機,也沒空去管這點子小事。這次簡薄就罷了,想來蒙古的王公貴族不會計較這個。」

  宮女皺著眉欲言又止,皇後問道:「怎麼?這其中還有別的內情?」

  宮女小心翼翼地笑,「這個……奴才偶然見到公主把那些收了絡子的人的名單記下來了,嘴裡還嘟囔著……定情信物。」

  她怕皇後生氣,趕緊往回找補,「許是奴才聽錯了,這也做不得准。」

  皇後愕然,她心裡清楚,這宮女肯定不是聽錯了,這話必定是雅利奇說的,雅利奇還喜歡拉小男孩的手呢!

  紫鳶笑著打圓場,「你必定是聽錯了,公主那麼小,又長在深宮,她哪知道什麼是定情信物啊!好了,你還有別的話要說嗎?沒有就回去吧!」

  宮女連連搖頭,說沒有別的事了。紫鳶給了她一袋銀子,宮女歡天喜地謝過皇後娘娘,拿著銀子走了。

  皇後冷笑,「這個雅利奇,定情信物的話必定是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那宮女編都編不出這麼荒唐的話,也不知道這好色的臭毛病是隨了誰!」

  皇後憤憤地想,必定是隨了皇上,父女倆一個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紫鳶笑著勸道:「公主還小呢!其實她不懂這些,依奴才看,好色也不是壞事。現在好色一些,省得將來為了男人傷心。」

  皇後嘆氣,「這倒罷了,真正可惡的是鄂倫岱!我在宮裡為了家族盡心盡力,他倒好,在宮外罵我的女兒,簡直可惡!」

  「幸好公主有本事,把他打了,也幸好皇上疼公主,沒有治公主的罪。」

  皇後冷笑,「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回頭你往宮外傳信,告訴我阿瑪,這事不能輕易放過,得讓鄂倫岱知道,佟佳氏一族靠的是誰!」

  雅利奇回了自己的住處,躺了半天也睡不著,她索性起來,去找順嬪說話。

  順嬪見她來了欣喜不已,「你怎麼來了?你去見你皇額娘了嗎?你不需要休息嗎?」

  雅利奇走後,順嬪很孤獨。除了雅利奇,宮中少有人知道她好吃懶□□裝文靜的本性,她還不知道皇上和皇後早看透了她,還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呢!

  反正不能在別人面前敞開心扉,順嬪很是寂寞。

  雅利奇把自己帶回來的土特產分給順嬪,「這是蒙古那邊產的一種果干,用溫水泡開清洗干淨,直接吃也好,拿去泡水喝也行,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

  順嬪笑著把東西收下,「多謝你記著我!怎麼樣?出去一趟,有什麼收獲?」

  說到這個,雅利奇眼睛都亮了,「收獲可多了!我跟在皇阿瑪身邊,看他安排整個大營的上下事務,還看見了大炮火銃。只可惜會盟宴會後只是軍演,並不是真正的打仗,只能看個熱鬧,跟真實的戰場還是有差距的。」

  順嬪也替她開心,「你別著急,將來總有機會見識到的。噶爾丹逃了,這是皇上的心腹大患,總有一天皇上還要再打噶爾丹的。你有自己的目標,這樣很好,只是這條路很艱難,未必能走得通。」

  雅利奇問道:「姨母有過自己的目標嗎?」

  「有過的吧!我也不願意縮在內宅,也想做一番事業,可惜沒機會。你外祖父也沒那麼寵我,他不可能讓我出去拋頭露面的。」

  雅利奇問:「姨母沒有想過反抗嗎?」

  順嬪皺眉連連擺手,「反抗什麼啊!反抗可太累了,我可不想跟你外祖父對著干,我還指望著你外祖父給我好吃好喝呢!人嘛,一生短暫,能吃好的就吃,能穿好的就穿,千萬別苛待了自己。」

  「姨母是這樣的想法,那干嘛還攛掇我去拼搏努力?」

  「你去拼搏,辛苦的是你啊!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不累!」

  雅利奇:合著你就忽悠我唄!


第52章

  雅利奇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去給太後請安,又去了各宮發土特產, 東西不算貴重只是她的一點心意。

  幾位公主許久不見她, 就想跟她聚一聚。如今三公主是宮裡最年長的公主,所以是她出頭發的帖子。

  三公主是貴人兆佳氏所生,她生母不得寵, 加上她出生的時候赫舍裡氏皇後剛剛離世,皇上心情悲痛, 更沒心思理她,所以三公主一直不太受寵。她性格也是悶悶的,平時很少說話,在宮裡像個透明人。

  三公主將姐妹們邀請到自己的住處, 她的居所還算寬敞, 只是窗幔擺設等物看著半新不舊的,遠不如雅利奇的房間那樣奢華。

  幸好她品位不錯, 也會布置, 房間整體看起來並不寒酸,反而很清雅。

  雅利奇打量著屋子,「我好像是第一次到三姐姐這裡來。」

  三公主笑道:「你平時不和我們在一塊讀書, 你又要忙著學騎射布庫,咱們姐妹相處的時間自然少了,以後你經常過來玩……」

  三公主臉上的笑容漸漸變成苦笑,「你們經常來看看我, 我在宮裡也待不了幾年了。」

  三公主到了年紀,也快嫁人了。

  四公主忙摟住姐姐哄她, 「我是很樂意過來找姐姐玩的, 只要姐姐不嫌我煩。」

  雅利奇也趕忙岔開話題, 「只有咱們三個嗎?六妹妹怎麼還不來?」

  三公主說道:「六妹妹病了,她讓我跟你道個惱,等她病好了再請你。」

  「病了?我前兩天派人給她送東西,她還好好的呢!」

  四公主說道:「生病這事哪說得准!六妹妹身子弱,每年不得病兩次?即便不生病,到了換季的時候她也得咳嗽。」

  三公主笑道:「你還好意思說人家?你不也是總生病?咱們姐妹好像就大姐姐,二姐姐和五妹妹是強壯的,六妹妹後面那幾個小的更不用說了,捂得嚴嚴實實還總得風寒呢!她們還不如我們呢!」

  雅利奇托著下巴想了想,「大概是你們太嬌弱的緣故,多跑跑跳跳,拎拎石鎖,身上的氣血通暢,自然就不愛生病了。」

  四公主嚷道:「快饒了我吧!我寧可喝藥也不要拎石鎖,大太陽底下曬著,弄得渾身汗臭味!」

  「適當出汗對身體好!」

  四公主連連擺手,「你愛出汗,我可不愛!我只愛在屋裡待著!」

  三公主打岔,「別說這些了,五妹妹跟我們講講你出去的見聞吧!我們也是想出去的,可惜沒有機會。」

  雅利奇心道:你們這麼嬌弱,可別說出去的話了,出去兩天就得趴窩。

  「出門自然是好的,塞外風光好,草原無邊無際,看了便覺得心胸寬闊,用言語無法描述。咱們住在宮裡,整日裡只能看見四四方方的天,出去看見外面的天地就知道眼前的一切都算不得什麼了。

  只是風光雖好,路途中卻實在辛苦,衣食住行都比不得家裡。馬車顛簸,顛得人頭暈,還不如騎馬,但騎馬久了屁股會疼,真不知道讓人怎麼辦好。趕路的時候要歇在野外,蚊蟲多,還會聽見狼叫。在路上,水要省著使,洗漱都不太方便。」

  皇上出行當然要做好萬全准備,下面的人已經做到極致,但條件就這樣,想要更舒服是不太可能了。

  四公主有點失望,「出去這樣麻煩,那我寧可一輩子不出門。」

  三公主笑道:「話是這麼說……」但出嫁這趟遠門是躲不過的。

  雅利奇撇嘴,嫌四公主嬌氣。

  「咱們出行有人准備吃喝,還有人保護,這都不要出門,你也太嬌氣了。我是很樂意出門的,再苦再累我都要出去,總比在家憋著好。」

  雅利奇看著姐姐們細弱的胳膊,不停地搖頭。

  這一個個瘦的小雞崽子似的,將來可怎麼辦呦!這些個母妃可真是的,她們又不能天天見到皇上,閑著無事做的時候怎麼不管管女兒,讓她們強身健體?

  哦!她們也是不鍛煉的,這事還真怪不得她們。

  雅利奇心道,塞外苦寒之地,不比京城繁華,飲食也與京城不同,姐姐們去了肯定是不習慣的。再者那些蒙古小子一個個壯得很,能吃能喝的,力氣也大,嬌弱的姐姐們跟他們打架肯定要吃虧。

  她是嫡公主,自然要為父母分憂。不如她領著姐妹們鍛煉,即便不能練得武藝高強,能少生病也是好的啊!

  「姐姐們跟我練布庫吧!練了強身健體,於你們是有益處的……」

  還不等雅利奇說完,四公主先舉手求饒。「好妹妹饒了我吧!我可吃不了那個苦!」

  「嘖!」雅利奇恨鐵不成鋼,「四姐姐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四公主混不吝地說道:「我就是沒出息!你也別讓三姐姐跟著你練,現在三姐姐學著管家理事呢!哪有時間跟你胡鬧?」

  三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確實忙,也確實不愛練布庫,跟人摔摔打打的,太粗魯。

  雅利奇低頭想了想,「不想練布庫……那就練舞劍吧!十月份是太後的生日,咱們編一個劍舞,給太後賀壽。又能鍛煉身體,又能恭祝太後壽辰,這不是一舉兩得嗎?每日抽出半個時辰就夠了,不會耽誤姐姐們的正事。」

  三公主和四公主覺得這個主意挺好,去年是太後五十歲的整壽,但因為裕親王放跑了噶爾丹,皇上震怒,太後的壽辰也沒好好過。

  為了補償太後,皇上早就說了,今年太後的壽辰一定要辦得隆重一些。她們這些做公主的當然要仔細准備壽禮,表一表孝心。

  但孝心實在難表達,她們錢財不多,弄不來好東西,自己用心去做只能做些針線,或是寫幾幅字。

  可是公主們能送的都是這些東西,拿到太後面前就顯得普普通通,沒什麼誠意了。

  三公主笑道:「這個主意好,姐妹們一起獻上劍舞,再做兩樣針線,這份壽禮就顯得很用心了。劍乃君子之器,劍舞也顯得莊重。」

  四公主問道:「離太後壽辰還有幾個月呢!咱們現在就開始練嗎?不用那麼著急吧!」

  「如果只練一支劍舞,一個月差不多就夠了,但是那樣練出來的,只有形沒有神。太後不懂劍,看個熱鬧就夠了,可皇阿瑪懂啊!他看咱們耍花架子,必定要在心裡暗罵,這什麼狗屁玩意!」

  「真的假的,什麼形啊神啊的,有沒有那麼玄乎?」四公主覺得妹妹在忽悠她,只是沒有證據。

  雅利奇用最直白的話給她解釋,「這麼說吧!咱們倆一起學一套新拳法,我能打得剛勁有力,你只能打得軟綿綿輕飄飄。」

  四公主小聲嘀咕,「你力氣大,當然有勁了。」

  雅利奇和善地微笑,「四姐姐要試試我有多大力氣嗎?」

  四公主連連擺手,「不了!不了!真是怕了你了,你是最懂的,我們都聽你的!」

  雅利奇:「那咱們就說定了,六妹妹那邊我去跟她說,七妹妹她們年紀小,但這事也不能落下她們,她們到時候跟在咱們身邊瞎比劃吧!」

  三人說定了就准備起來,雅利奇找來入門劍法,教眾姐妹舞劍,每日練半個時辰。

  四公主終於明白形似神不似是什麼意思了,雅利奇舞劍張弛有度,看著賞心悅目,她們舞劍明明劍招是對的,看著卻松松散散,有氣無力。

  眾公主練了兩個多月,雅利奇覺得差不多了,便和三公主四公主一起編舞。

  她按照姐妹們不同的進度,編了不同的劍招。七公主、八公主和九公主年紀小,雅利奇給她們編了簡單的劍招,三公主、四公主和六公主年紀大些,劍招會更復雜,看起來更優美。

  三公主,四公主和六公主學過琴,音樂品味比雅利奇要強得多。她們三個選曲子,把劍招融入曲調中,看起來更和諧。

  蘇麻喇姑知道雅利奇她們要在太後過壽的時候表演,特意給她們准備衣服。

  蘇麻喇姑女紅是一等一的好,只是現在年紀大了,眼神不好,不愛做活了,她設計了衣服,指點宮女做了幾套樣式相似的衣服。上衣袖口較窄,下裙的裙擺卻很大,舞劍轉身的時候,裙擺像花朵一樣綻開,很是漂亮。

  到了賀壽那日,公主們穿上窄袖的衣裙,手中持劍,英姿颯爽。

  雅利奇坐在場邊撫琴,眾位公主一起舞了些簡單的劍招,然後三公主、四公主和六公主退下,七公主到九公主三人舞劍,而後是三公主、四公主和六公主舞劍,連最小的十公主也拿著鈴鐺在雅利奇身邊亂晃,瞧著可愛極了。

  太後看見了連連道好,「真好,真好,你們有心了。」

  皇上笑道:「皇額娘,這劍舞是她們姐妹一起編的,曲子是她們一起改過的,聽說練了小半年呢!」

  太後笑問道:「雅利奇武藝最強,她怎麼不舞劍?」

  皇上:「可能是怕搶了別人的風頭吧!不過這樣才有趣啊!平日裡文靜的公主拿起了劍,最不安靜的去彈琴。」

  太後笑話雅利奇,「這就是張飛繡花吧!真是難為她了!」

  眾位公主表演完,太後又是一通誇贊。

  太後誇過了對皇上說道:「你也誇兩句,孩子們真的有心了,這些日子也辛苦了。」

  皇上笑道:「確實辛苦,瞧著臉都曬黑了,遠遠看去像一群小黑煤球。」

  太後斥道:「哪有做父親的這麼誇人的?」

  「我開玩笑的!皇額娘別惱!來人,眾公主劍舞得好,賞!」

  公主們謝過皇上的賞賜,從台上退下來。

  雅利奇樂呵呵地說道:「咱們練得挺好的,以後接著練吧!你們練這麼久,今年換季都沒有生病,以後越練身體越壯!都省了藥錢了!」

  七公主小聲說道:「我可不練了,皇阿瑪說我是煤球!」

  「那……那是開玩笑的話!」

  六公主拍拍雅利奇的肩膀,嘆了口氣,「妹妹自己練吧!」

  公主們把劍都扔進雅利奇懷裡,連十公主都把鈴鐺扔給雅利奇了。

  雅利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你們別不識好人心啊!我是為了你們好啊!」

  公主們早走遠了,沒人理她。

  雅利奇憤恨地看了皇上一眼,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爹,我幫你把女兒養壯,你一句話就拆了我的台!


第53章

  雅利奇氣得夠嗆, 太後壽宴剛結束,她立馬去找皇上。

  「皇阿瑪!你可真是……」

  皇上問:「真是什麼?」

  「你可真是煩人,你怎麼能說我們是黑煤球呢?」

  皇上放聲大笑, 「你們去照照鏡子, 一個個小臉黑的包公似的, 你還能怪我說嗎?」

  雅利奇斜著眼看他,「我們是黑煤球,您是什麼?」

  皇上不自在地咳嗽一下,「大膽!竟敢調侃我, 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嗎?」

  雅利奇撇撇嘴,皇阿瑪真是開不起玩笑。他說我是煤球就行,說他是煤球爹爹就不行了, 哼!

  「皇阿瑪,你當我為什麼要領著姐妹們舞劍, 只為了得到太後的誇獎嗎?姐妹們嬌弱,動不動就生病吃藥,我領著她們舞劍, 每日活動活動手腳,你看她們這半年多壯實啊!

  您倒好, 一句黑煤球就讓姐妹們泄氣了!」

  雅利奇拍拍胸口, 壓一壓心裡的火氣,她抓起茶壺,直接往嘴裡倒了一大口。

  「我一片苦心啊!因著您這一句話就沒了!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啊!她們不是我的女兒, 我這不都是為了您嗎?

  我每天多忙啊!還得抽出時間來陪著姐妹們練劍,我多難啊!您都看不到我的付出, 您就拖我後腿吧!」

  皇上笑著認錯, 「是是是!五公主辛苦啦!都是我不好, 讓你操心了。」

  「皇阿瑪,不是我愛多管閑事。今年五月去蒙古,我也是見識過了,蒙古晝夜溫差大,風也大,那些蒙古王公在那樣的環境下已經習慣了,他們適應能力強,但姐妹們不行啊!

  宮裡條件這麼好,姐妹們一年還要病上兩三次,去了蒙古還了得?宮裡有御醫,天底下最好的醫生都在這裡,蒙古缺醫少藥的,姐妹們病了誰給治啊!

  我也沒強求姐妹們練成我這樣,我這樣厲害,就是兄弟們也練不到我這個程度。我就想著,只要姐妹們能少生病,那就阿彌陀佛了。」

  皇上輕輕嘆了口氣,心裡對雅利奇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他知道別人私底下都說他偏心雅利奇,但雅利奇這孩子如何能不讓人心疼。

  公主們嬌弱,大家伙都知道,習武打拳能強身健體,大家伙也知道,但是只有雅利奇鼓勵公主們鍛煉身體,幫她們增強體質。

  她擠出時間,親自帶著公主們練劍,為了讓公主們自願練劍,她還鼓動著大家給太後獻舞。

  這事說著容易,但做起來難。練劍辛苦,總有人想打退堂鼓,姐妹們經常聚在一起,肯定也會有矛盾摩擦。雅利奇要鼓舞大家,還要化解姐妹之間的矛盾,練劍的時候還不能太嚴厲,不然就把人氣跑了。

  帶人練劍要有耐心,編劍舞要有領導統籌的能力,在練劍的同時她還要學琴……

  雅利奇花費時間精力,只為了讓姐妹們身體康健,這份心意多麼難得!

  朝廷裡,後宮中,說好聽話的人多,干實事的人少。雅利奇做這件事之前,不管姐妹們會不會領她的情,也不管長輩能不能體會到她的用心,她就無怨無悔地去做了。

  皇上招手讓雅利奇到身邊來,額頭在她腦門上頂了頂。

  「唉!是皇阿瑪不對,皇阿瑪不該拆你的台。我這就下旨,給你的姐妹們加課,讓她們每日練一個時辰的武。從今以後你就不用去教她們了,我知道你是真忙。」

  皇上知道,女兒做大將軍的夢還沒破滅呢!她每天都在努力習武讀兵書!

  雅利奇開始提要求,「可是在外面練武會曬黑,您又要說我們是煤球了。」

  皇上笑道:「我會騰出一間宮室,讓她們在屋裡練習。」

  「我們演武場有的東西,姐妹們那裡也要有。」

  「這是自然!」

  「我們也得出宮去逛逛,閑著沒事也得騎馬去城外打獵。」

  皇上眯眼睛看她,「哼,夾帶私貨,是其他公主想出宮去打獵,還是你想出宮去玩啊?」

  雅利奇諂媚地笑,「是我,是我,我看皇阿瑪您什麼都答應了,這個要求就順嘴吐露出來了。」

  她揪著皇上的袖子亂晃,「皇阿瑪,你最疼我了,您給我一個腰牌,讓我出宮去玩吧!我想見識見識外面是什麼樣的!」

  皇上瞪她一眼,甩開她的手,「有什麼好見識的,老實在家待著,實在無聊去繡你的灰鴨子!我不嫌你繡的灰鴨子醜,給我繡個新被面!」

  雅利奇蔫了,「好好的,繡什麼被面啊?您讓內務府進上緙絲的被面不好嗎?那個多鮮亮啊!我繡的灰鴨子擱在龍床上,像什麼樣子!」

  皇上任性地說道:「我不管,我不稀罕緙絲被面,我就要親閨女繡的灰鴨子!回去好好繡,過年的時候我要蓋。」

  雅利奇:庫房裡那麼多好看被面您不要,您就要灰鴨子,這是什麼品位癖好?

  她心裡腹誹,該做的活還是要做的。

  尤其是皇上聖旨一下,姐妹們突然多了一門課,她們知道是雅利奇在皇上面前『進讒言』了,都過來找她算賬了。

  雅利奇哪敢見她們,她讓杜鵑等人在門口堵好了,自己縮在屋裡繡鴨子。

  灰鴨子倒是好繡,但被面那麼大,雅利奇不能只繡一只啊!

  想想看,一個顏色鮮亮的被面,中間有一只巨大的灰鴨子,那得多難看?皇上蓋著這樣的被,晚上起夜都得把尿嚇回去吧!

  皇宮裡沒有灰鴨子主題的花樣子供雅利奇參考,她只能自己琢磨。

  她想起上次蒙古會盟,打算繡一個會盟主題的灰鴨子被面。

  被面布局非常簡單,左上方有三五只穿著鎧甲的鴨子,左下方是幾只穿著蒙古袍的鴨子,右側是分成兩部分,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不穿衣服的灰鴨子。

  穿鎧甲的是佐領將軍,穿蒙古袍的是蒙古王公,不穿衣服的是小兵,一部分是清兵,一部分是蒙古兵。空白處再添補些旗幟,用來區分兩部分小兵的身份。再添些小草,石塊之類的東西,這樣看起來又生動,又有趣。

  雅利奇耐著性子繡了一個多月,總算在新年到來之前把被面繡好了。

  奶娘和杜鵑幫著絮棉花,縫被子。

  被子剛做好,雅利奇就興衝衝地捧著被子去拿給皇上看。

  「皇阿瑪,你要的灰鴨子的棉被,我做的可好看了!」

  皇上命令下人將被子展開,待他看清被面上的圖案,忍不住大笑。

  「你這繡的都是什麼啊!」

  「很難看出來嗎?」雅利奇趴在被面上看了看,「這多好認啊!就是您想要的灰鴨子啊!我繡別的會走形,唯獨這灰鴨子,我是絕對不會繡錯的!」

  皇上扶著桌子大笑,「這鴨子怎麼還穿著衣服?這要是讓那些佐領和蒙古王公看見了,只怕會以為你嘲笑他們呢!」

  「誰有閑心嘲笑他們?我這叫……這叫……」雅利奇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詞,「對,我這叫鴨子的擬人化!」

  可能皇上的笑點比較奇怪,他聽見這話又笑倒了。

  雅利奇無奈地看著父親,她給自己拖了把椅子,乖乖坐在下面看父親笑。

  等皇上笑夠了,他喝了口水,潤潤喉嚨。

  「這被子可不能讓人看見,這要是讓蒙古王公知道你把他們喻成鴨子,只怕要找你拼命。」

  雅利奇不屑地笑,「拼命?單打獨鬥,誰能拼得過我?」

  「但好勇鬥狠只能得一時的痛快,做事還是得多動腦子。」

  皇上讓下人把被子收起來,雅利奇見了心裡有點失落,自己耗時一個多月才繡好一床被面,皇阿瑪卻收起來了。

  雖說她女紅不好,但這被面是她做繡活以來,做的最用心,最大的一個繡品了。

  皇上看女兒表情不好,忙又對下人說道:「把被子送到景仁宮,以後我去景仁宮就蓋這個。反正是在後宮裡用,外人是看不見的。」

  聽見這話,雅利奇又轉嗔為喜。

  皇上正想關心一下女兒的功課,這時候梁九功進來了。

  他的神情不太對,「皇上,給郭絡羅貴人看病的太醫過來稟報,說貴人可能……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了……」

  「怎麼會這樣!」雅利奇大驚,「我前兩日還去看過她,我還跟我說笑話呢!」

  梁九功嘆道:「病情急轉直下,太醫也沒有辦法。」

  皇上皺眉,他命梁九功把脈案拿來。太醫就在外面候著,梁九功忙去把人叫進來,太醫呈上脈案,細細講了貴人的病情,又講了自己是如何醫治的。

  皇上是懂醫理的,他看了脈案心情更加低落。他擺擺手,讓梁九功和雅利奇都出去,他想靜一靜。

  梁九功送雅利奇離開,走到偏僻處,梁九功嘆了口氣。

  「皇上也不容易,宮裡這麼多人,今兒這個沒了,明兒那個沒了,皇上又是重感情的,遇到這種事就會傷一次。

  雖說郭絡羅貴人不算受寵,但畢竟伺候皇上一場,還給皇上生了幾個孩子,雖然都夭折了,現在只剩四公主。」

  梁九功不過是隨口跟雅利奇說說罷了,他送走了雅利奇又返回去伺候皇上。

  雅利奇心裡很不好受,她跟郭絡羅貴人不熟,但生活在身邊的人突然病重消失,這讓人很難接受。

  回到景仁宮,雅利奇看到額娘也在發呆。

  皇後見雅利奇回來了便說道:「郭絡羅貴人病重,一會兒吃了晌午飯,你跟我去看看她。」

  雅利奇問道:「咱們去看她,不會尷尬嗎?她快不行了,一群人像悼念屍體似的,去看看她,送點東西,流幾滴眼淚,她和四公主會更難受的吧!」

  皇後嘆氣,「可能會尷尬,也可能會難受,但她還是希望我過去的,她沒了,還有個女兒活著,她還指望著我能多多照顧四公主呢!我畢竟是後宮之主,於情於理都要去看一眼的。」

  皇後揉了揉雅利奇的後背,心中更堅定了自己活著的念頭。

  人沒了,一切都沒了,雅利奇托付給誰她都不能放心,她為了女兒也得長命百歲。

  下午雅利奇跟著皇後去看望郭絡羅貴人,貴人面帶微笑,除了臉色唇色蒼白了一些,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她笑著跟皇後說話,讓四公主帶雅利奇去她自己的房間招待。

  四公主嘴上答應了,到了門外就不肯走了,悄悄躲在窗下聽聲。

  當她聽到貴人跪下拜托皇後多多照顧女兒的時候,四公主再也忍不住了,衝進屋裡抱著額娘大哭。

  皇後和雅利奇,以及屋裡的下人看得心中酸澀,眾人紛紛勸解,好不容易才把這對母女倆扶到床上。

  皇上嘆息著做出保證,郭絡羅貴人安心了一些。她求皇後多照顧女兒,不過是想多求一個人,多一份安心罷了。她累得不行,靠在女兒身上,很快就昏睡過去。

  四公主天天陪著母親,皇上和宮裡的娘娘們也經常過來探望,但是已經枯萎的花不能重新綻放,過完年沒多久,郭絡羅貴人就去了。

  皇上將四公主托付給宜妃娘娘,宜妃和已經去世的郭絡羅貴人是姐妹,她在離世前已經跟姐姐商量好了。

  郭絡羅貴人離世後,四公主一下子就變了許多。以前的她愛說愛笑,現在的她變得沉悶暴躁。

  雅利奇擔心她,時不時地過去探望。四公主見了她不冷不熱的,連個笑臉都不肯給。雅利奇也不在意,她拿著自己的兵書瞎捉摸,四公主有時候做針線,有時候看書,有時候發呆,她們兩個就安安靜靜地坐著,互不打擾。

  這一日,雅利奇得了些新鮮枇杷,特意給四公主送來一些。

  她帶著杜鵑來到四公主的住處,還沒進門就聽見裡面吵吵嚷嚷。

  雅利奇直接推門進去,迎面甩來一只茶碗,眼看著衝杜鵑過來了。杜鵑嚇得閉上眼睛,雅利奇抬手一抓,輕輕松松把茶碗接在手裡。

  屋裡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瓷器碎片,幾個奴才跪在地上,跪在最中間的似乎是一個內務府的小總管,雅利奇好像見過他。

  「四姐姐,這是怎麼了?」雅利奇問道。

  四公主閉上眼睛喘了口粗氣,「沒什麼,讓五妹妹見笑了。」

  四公主的貼身宮女叫奴才們起來收拾東西,內務府的那個小總管也站了起來。

  他笑嘻嘻地給雅利奇行禮問好,然後對四公主說道:「既然公主沒有別的事了,奴才就告辭回去了,內務府還有一堆事等著奴才辦呢!」

  四公主冷冰冰地看著他,「公公慢走,不送!」

  小總管笑嘻嘻地行禮離開,雅利奇問道:「四姐姐為什麼發火?是不是內務府送的東西不好?」

  四公主撇過頭去,「沒有,我就是心情不好想發火。五妹妹過來有什麼事嗎?沒有事就請回吧!我累了,沒心思招待你。」

  雅利奇還要再問,杜鵑扯了扯她的袖子,給她使了個眼色。

  雅利奇把茶盞放在桌上,回頭把杜鵑手裡的枇杷接過來,撂在桌子上。

  「我給四姐姐送點枇杷,姐姐累了就歇著吧!我改天再來看你。」

  雅利奇和杜鵑離開四公主的住處,回去的路上,杜鵑勸雅利奇不要多管閑事。

  「您別刨根問底,人家四公主擺明了不想讓您看笑話,您還不趕緊走?」

  雅利奇說道:「四姐姐不說我也能猜到,那個內務府的下人嬉皮笑臉的,擺明了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必定是四姐姐的份例少了東西,或是東西不好,不然四姐姐不會發火。」

  杜鵑笑道:「公主您總把人往好處想,您沒聽說嗎?四公主性情大變,現在稍有不如意就要發怒,可不好伺候了!」

  雅利奇不太相信,「四姐姐脾氣挺好的啊!她發火必定是有緣故的!」

  「哪有什麼緣故?不過是些小事,下面的人伺候的稍有不對,四公主就要發脾氣。宜妃娘娘都訓她了,說她性子差。這話是她親姨母說的,可沒人編派她,再說了她見了您都是拉著臉,對我們這些下人更不會有好臉色了。」

  雅利奇皺了皺眉,「行了!別說這些了,快回去吧!」

  回去後雅利奇把今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了皇後,皇後派人去查,發現確實是內務府克扣了四公主的東西。皇後罰了內務府的人,把東西加倍補給四公主,這事就算過去了。

  雖然四公主對雅利奇不太熱情,宮裡總有人說她性格差,但雅利奇有時間還是會去四公主那裡坐坐。她從來不會勸四公主什麼,也不會點評四公主的做事方法,她只是覺得四公主需要有人陪伴,她們兩個坐在一起各干各的互不打擾就很好。

  過了幾日,雅利奇又去四公主那裡看書。四公主打發下人出去,她走到雅利奇面前給雅利奇蹲身行了一禮。

  「五妹妹……」

  雅利奇從椅子上跳起來,「你這是做什麼!好端端的怎麼能給我行禮!」

  四公主有點不好意思,「我想求妹妹一件事,你能不能教我幾招?」

  「皇阿瑪不是讓你們習武打拳嗎?你還用我教嗎?」

  四公主嘆道:「我們學的都是花架子,看著好看罷了。我想學點有用的,打人又快又疼的。」

  雅利奇問道:「你學這個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打人唄!」

  「你要打誰?」

  四公主:「看不慣誰就打誰,誰欺負我就打誰!」

  雅利奇拉著她的手問道:「誰欺負你了嗎?你跟我說,我讓皇額娘為你做主。」

  四公主笑了笑,「上次內務府克扣我的事是五妹妹幫我解決的吧!我就說嘛!好好的,皇後娘娘怎麼會知道我少了東西?我還沒謝過五妹妹呢!」

  說著四公主又給雅利奇行了個禮,「你別嫌棄,如今我除了彎彎腰,再拿不出別的好東西了。當然了,我額娘在的時候也沒啥好東西。」

  四公主拉著雅利奇坐了下來,她跟雅利奇嘆道:「五妹妹你一直惦記著我,有些話我也就跟你說了。以前我萬事不用操心,如今只剩我一個,我才知道宮裡生活不容易。

  內務府欺負我不受寵,處處怠慢我,宮裡的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他們欺負我是個姑娘,以為我面慈心軟,誰都想來踩我兩腳。」

  雅利奇忙道:「我告訴皇阿瑪和皇額娘,讓他們幫你出氣。」

  四公主無奈搖頭,「皇阿瑪和皇額娘事務繁忙,我求一次兩次可以,不可能總拿這點小事麻煩他們。」

  「宜妃娘娘呢?她是你姨母,她知道你的委屈嗎?」

  四公主嘆氣,「還是那句話,麻煩人家一次兩次還行,次數多了,再親的親戚也會煩了我。姨母要照顧兒子,要爭寵,哪有那麼多精力分給我?再者我也大了,也該自己管著下人了,不能總是告狀求人。」

  雅利奇皺眉,「那麼,四姐姐管下人的方法就是打人嗎?我雖然小,但也知道這不行的!皇阿瑪不許咱們打奴才,你橫衝直撞會被罵的。要不……你去找八哥取取經,我看他很會管下人,大家伙都喜歡他。」

  「你當我不知道這樣做的壞處嗎?」四公主無奈地說道,「我比你大,這利弊我知道得比你清楚。我也不想打人,這不是沒辦法嘛!

  我也想學八弟,可惜沒那個天分,怎麼做都不像他那樣招人待見。我也想像七弟那樣忍著,可我又有點脾氣,不肯讓他們欺負。

  我就像那東施效顰,學誰都學不像。我這人頭腦一般,長相一般,什麼都是一般。靠皇阿瑪,靠姨母,我靠不上,也懶得靠。

  我想好了,我就照著自己的脾氣做事,既然做不到讓人喜歡信服,那大家伙就別喜歡我了,我就是脾氣大。反正誰得罪了我,就得挨我的打。」

  「這樣能行嗎?你會被皇阿瑪和宜妃娘娘罵的吧!」

  四公主苦笑,「罵就罵吧!人善被人欺,我打定主意,要做個惡人!」

  雅利奇點點頭,「既然是你要求的,那好吧!我看……你學鞭子比較合適。一來鞭子纏在腰間,使著方便,二來鞭子打人疼,還不容易把人打壞。怎麼看都是最適合你的!」

  「好!我就學鞭子!」

  雅利奇突然高興起來,「以前宮裡只有我打人,現在又多了姐姐,我可算有伴了!」

  四公主:「……」那你也不必這麼興奮……


第54章

  雅利奇回去找了一條好鞭子送給四公主, 鞭子烏黑發亮沒有半點裝飾,輕重適中,四公主用正合適。

  鞭子雖好, 但學起來難。四公主還沒用鞭子抽別人, 先給自己弄了一身的鞭傷。

  四公主的貼身宮女看著心疼, 求公主不要再練了,一個女孩子練得一身傷,若是留疤了可怎麼辦?

  況且用鞭子震懾下人也不是什麼好主意,那些下人相互之間都是有關系的, 得罪了這個就得罪了一串。皇上、皇後和宜妃娘娘肯定不會喜歡暴戾的公主,公主打了人,最後得不了好, 圖的什麼呢?

  四公主安安靜靜地聽著,但該練習的時候還是練, 半點不含糊。她身邊的人見她如此倔強,只能由著她去了。

  四公主的勤奮雅利奇看在眼裡,她思來想去, 覺得還是得提前跟皇上打個招呼。

  雅利奇不是小孩子了,有些道理不用八阿哥教, 她自己也能想明白。

  她無法無天地鬧, 皇上和皇後會幫她收尾,四公主不行,她沒有任性的本錢。

  四公主大約是想傳出惡名, 讓下面的人都懼怕她,但這樣必定會招致皇上的厭惡, 只怕她親姨母宜妃娘娘也要嫌她麻煩。

  可能別人會覺得四公主傻, 弄個惡名失了聖心, 怎麼看都不劃算,不過雅利奇倒是能理解她。

  從來都不受寵愛的公主,怎麼會奢求父親的疼愛?她安分守己,忍氣吞聲也換不來好處,不如拋開虛名,痛痛快快地過活。

  雅利奇去幫四公主求情,她覺得空著手不太好,便托姨母做了一盤子精致可口的點心。

  雅利奇去的不是時候,皇上正在忙,他讓雅利奇在旁邊等著,等他忙完了再跟女兒說話。

  雅利奇干呆著沒趣,手不自覺地伸到盤子裡抓點心吃。吃了兩個,她重新擺盤,過了一會兒了,她又吃了兩個。

  就這麼吃吃擺擺,等皇上忙完了,盤子裡只剩小小的四塊點心聚在盤子中央。

  皇上看看點心又看了看雅利奇,「這是你給我拿的點心?」

  雅利奇心虛地摸摸鼻子,她等的太無聊,點心又太好吃,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她把點心盤子往皇上身邊推了推,「皇阿瑪辛苦了,您快吃吧!點心太甜,吃多了不好,牙會疼的!您吃四塊就夠了,咱們吃東西得節制。」

  皇上靜靜地看她瞎編,雅利奇抿抿嘴,小手又往盤子裡伸。

  「或許您覺得點心擺盤不好看?那我重新擺,我把這四塊點心摞起來。」

  皇上把她的手拍開,「你剛摸完鼻子又來摸點心,你的手干淨嗎?你摸完了我還吃不吃?」

  雅利奇訕訕地收回手,她心想,皇阿瑪真矯情,我摸鼻子又不是摳鼻涕,有什麼不干淨的?再者您以為點心為什麼會在中間?那不都是我擺的!

  梁九功遞來熱帕子,皇上擦干淨手慢條斯理地吃點心。

  「你閑著沒事是不會過來的,說吧?你又闖什麼禍了?」

  雅利奇搓了搓手,「皇阿瑪誤會了,我沒闖禍,我最近在為人師表。」

  「呦!」皇上擦擦嘴,「你現在不打人了,改去誤人子弟去了!」

  雅利奇不服,「瞧您這話說的!我是很有才華的,怎麼不能教別人了?我在教四姐姐練鞭子。」

  皇上點頭表示贊同,「挺好的。」

  雅利奇接著說道:「四姐姐學會了鞭子,好去打人。」

  皇上:「……你何必繞那個圈子?你直說教你姐姐打人不就行了?」

  「哦,好的。」雅利奇聽話極了,「皇阿瑪,我在教四姐姐打人。」

  「為什麼呀!」皇上激動地拍桌子,「雅利奇你為什麼啊!咱們家有你一個不夠嗎?為什麼還要教出另一個你?」

  「哎呀!您別激動!四姐姐是四姐姐,我是我,我再怎麼教,四姐姐跟我也成不了一個人。再說我輩打人都是有緣由的,我們不會欺凌弱小,肯定是別人欺負了我們,我們才會反擊回去。」

  皇上嘆氣,「聽你的意思,有人欺負你四姐姐了?」

  雅利奇點頭,「下面的人欺負四姐姐沒有依靠,平時多有怠慢,四姐姐學學鞭子,方便以後教訓下人。」

  皇上滿臉的不贊同,「胡鬧!你胡鬧,你四姐姐更胡鬧!她怎麼沒有依靠了?我不是她的依靠嗎?宜妃不是她的依靠嗎?下人怠慢她應該來告訴我和宜妃,或是告訴皇後,怎麼能抄起鞭子打人?

  下人雖是奴才,但也是爹生娘養的。我曾說過,不許虐待下人,她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

  雅利奇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您生什麼氣呀!您說您是四姐姐的依靠,那我問您,自從貴人去世了,您去看過四姐姐幾次?」

  雅利奇把頭扭到一邊,背著皇上翻了個白眼。

  「最近我總去陪著四姐姐,下面的人倒沒有克扣她的茶葉點心,因為四姐姐要招待我,他們不敢做手腳。但我看見了,四姐姐的衣裳剛開始是不合身的,是四姐姐和宮女後改的。

  屋裡零七八碎的小東西很多都是不合用的,還要四姐姐派人去內務府找,啰嗦許多他們才給換。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凡是內務府送來的東西必定是合我心意的。稍有瑕疵,管事的總管太監就得賠著笑,主動過來給我換。我說湊合用都不行,他們一定會送來更好的。」

  雅利奇坐直身體看著皇上,「我沒有指責皇阿瑪的意思,我知道您忙,前朝後宮都是事,朝政就占用了您大半的時間。您還要處理宗室和親戚的關系,要練箭讀書,除了這些,您也該有些自己的時間,做一些您喜歡做的事情,享受片刻的寧靜。

  四姐姐也是體諒您的,她說一次兩次還行,不能總是拿這些小事來煩您。四姐姐已經努力去找解決問題的辦法了,我認為您應該支持她。」

  皇上心裡很愧疚,但依舊不能接受乖巧女兒變成另一個雅利奇。

  「解決問題的辦法有很多,為什麼一定要打人?宜妃呢?她總不像我這麼忙吧!四公主怎麼不去找她?」

  「宜妃娘娘怎麼不忙?九阿哥和十一阿哥都需要她照顧啊!尤其是十一阿哥,從小身體就弱。」雅利奇想了想,還是給宜妃上了眼藥。

  「四姐姐說這些小事不想麻煩宜妃娘娘,還說她總要長大,總要自己去面對這些事情,但我覺得宜妃娘娘對四姐姐並不用心。

  她是四姐姐的姨母,四姐姐受委屈會不跟她說嗎?第一次沒回應,第二次沒回應,到了第三次四姐姐還怎麼開口?

  這世上大概只有親生母親會事無巨細地關心兒女,親姨母終歸是差了一層吧!」

  皇上皺著眉頭,似乎很是不悅。

  雅利奇又道:「皇阿瑪,你別怪自己,也別去怪別人,大家各有各的難處。您和宜妃娘娘沒有時間,不能把四姐姐放在第一位,四姐姐都能理解。

  四姐姐也有她的難處,希望皇阿瑪也能理解。她在試著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皇阿瑪可以不要阻攔她嗎?」

  皇上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雅利奇安安靜靜地坐在他旁邊,等著他下決定。

  過了許久,皇上嘆了口氣,「罷了,你們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管不了,隨你們吧!靠武力震懾眾人終究不是長久之法,等你們以後吃虧了就明白了。」

  雅利奇笑了,該是將來吃的虧那就等將來再煩惱,現在該打人一定是要打的!

  雅利奇抱住皇上的胳膊蹭來蹭去,「皇阿瑪通情達理,善解人意,你最好了!」

  皇上推開她,「少給我戴高帽,趕緊滾回去,別在我面前礙眼了!」

  雅利奇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高高興興地回去了,幾日後,四公主使鞭子打了內務府的一個總管。

  這個總管和皇上信任的一個大太監魏珠有些關系,魏珠代他向皇上請罪。表面上是在認錯,說他怠慢了四公主,實際上是在向皇上訴苦抱怨,暗裡指責四公主狠厲,把他打得下不來地,辦不了差。

  魏珠知道皇上的脾性,皇上不喜歡後宮體罰下人,四公主一時暢快了,但必定會遭到皇上厭惡和懲罰。

  魏珠自信滿滿地等著皇上懲罰四公主,但他不知道雅利奇早給皇上提前打過招呼。

  魏珠過來告黑狀,皇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很是惱怒,若是沒有雅利奇提前說明,他豈不是要被一群下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內務府的奴才克扣公主,還敢來他這裡挑事,簡直豈有此理!

  皇上冷笑,「一個奴才,公主打了就打了,跟我說什麼?難不成讓我給他付藥錢?這奴才敢怠慢公主,惹公主生氣,可見不是個好的,撤了他的總管職位,讓他去做粗使太監。」

  皇上又喊來梁九功,「去庫房選一根好鞭子給四公主送去,她鞭子學得好,那就堅持練下去,看誰不順眼就打。」

  最後皇上陰沉沉地看著魏珠,「我看你跟那個內務府的太監關系不錯,他去做了粗使太監,你也去陪他去吧!」

  魏珠忙跪下磕頭求饒,梁九功一直就跟他不對付,他忙衝徒弟招手,讓他們把魏珠的嘴堵上拖下去,不給他一絲一毫辯解的機會。

  魏珠是陪著皇上長大的,兩人情分不一般,梁九功也知道,魏珠去掃幾天地,很快又會回到皇上身邊,但這並不影響他幸災樂禍。

  哼!讓你嘚瑟,現在知道厲害了吧!

  四公主那邊很快就收到了皇上送來的鞭子,有了這根鞭子,她就像是收到了尚方寶劍,從此以後她就是奉旨打人,不會再有人議論她了。

  不,從此以後她不必打人了,有這根鞭子震懾,再沒有人敢得罪她。

  四公主咽了咽口水,沉著地接下鞭子,謝皇上恩典。

  等送東西的人走了,四公主打發下人出去,躲在房裡捧著鞭子嗚咽哭泣。

  她已經做好被皇阿瑪責罰的准備,她已經決定要獨自承受。她忐忑不安地在自己的住處等著,沒想到峰回路轉,她會等到父親為她撐腰。

  她哭了一會兒,貼身宮女突然敲門要進來。

  四公主忙擦干眼淚,宮女進門看到她通紅的眼睛腳步停了一下。

  她假裝沒看到,興衝衝地對公主說道:「公主,那個內務府總管有魏珠魏公公當靠山,魏公公幫他在皇上面前說話,但皇上還是向著您。您猜為什麼?」

  四公主吸吸鼻子,她想,或許是父親疼她?

  她趕忙搖搖頭,不可能的,皇阿瑪還沒疼她到那個地步。

  「別賣關子了,快說是誰幫了我!」

  「是五公主!」宮女說道,「前些日子五公主去找皇上,跟皇上說了您的難處,懇求皇上允許您打人。皇上早就知道您要打人了,所以魏公公告黑狀也沒用,皇上還是向著您的,他為了您,還罰魏公公和那個內務府的太監去做掃地。」

  四公主愣住了,「原來是五妹妹……也對,這些日子也就是五妹妹最關心我了,她經常過來看我,給我送東西,還教我練鞭子。」

  四公主剛止住的眼淚又往下掉了,自從額娘去世後,她總覺得自己被孤獨環繞,幾乎要淹死在令人窒息的孤獨感中,沒想到比她小了四歲的妹妹把她救出來了。

  宮女連忙哄她,「公主別哭啊!如今有五公主照顧您,皇上也開始關心您,日子一點一點變好,您該高興才對啊!」

  四公主想止住眼淚,但越忍著眼淚流得越凶。

  「嗯!我知道!我知道日子會越來越好!我以後……以後就把五妹妹當成我的親妹妹,她去闖禍我陪著,她去打人我跟著她一起打!」

  四公主發誓要對五妹妹好,要跟她共進退,但三天後她就改主意了。

  馬車上,四公主靠著車廂,聲音透著一股子生無可戀的味道。

  「你不是說我們去大哥家嗎?」

  「是啊!」雅利奇趴在窗戶邊上往外看。

  四公主瞪她,「我知道方向,這不是去大哥家的路。」

  雅利奇:「這是去鬧市的路,我想去見識見識。但出宮必須有個由頭,我就說想去大哥家坐坐,我求了額娘很久很久,她才肯放我出來。四姐姐,你珍惜這次機會,下次出宮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四公主雖然學了鞭子,但到底是個乖孩子,她勸雅利奇別亂逛。

  「咱們兩個女孩子,隨便亂逛萬一出事了怎麼辦?你聽話,咱們掉頭去大哥家吧!你不想去大哥家也行,咱們去叔叔伯伯家,或者去你外祖父家都使得!」

  雅利奇扭頭看她,「可是我不想去他們家,我就想去鬧市逛逛,看看平民百姓是怎麼過日子的。」

  四公主勸不動她,直接撩起車簾子讓車夫掉頭。

  車夫諂媚地衝她笑,就是不聽她的。

  「怎麼回事?我是公主,你敢不聽我的!」

  雅利奇:「我使了銀子收買了他們,你雖然是我姐姐,但你的話不好使。」

  四公主急得罵人,「你們好大的膽子,就這麼由著公主胡鬧,我回去必定要告訴皇阿瑪!」

  雅利奇可憐兮兮地扯她的袖子,「四姐姐,你要背叛我拋棄我嗎?咱們倆不是一國的嗎?」

  四公主受不了她裝可憐,「唉……罷了,只這一次,下不為例。」

  雅利奇痛快地答應了,「好的!」下次我不去鬧市了,我去城外廟會。

  雅利奇衝車夫還有門外的侍衛擺手,讓他們繼續往鬧市走,大家伙都笑嘻嘻的。

  五公主武藝高強,鬧市人多也不怕,沒人能傷著她。反正沒人告密,大家伙膽子大點,一起玩嘛!

  到了鬧市,侍衛下馬請公主去酒樓坐坐。

  「表姨,這家酒樓飯菜味道好,也干淨,還有包間。我給您請了一個唱曲的,她唱功好,彈得一手好琵琶。您嘗嘗這裡的飯菜,聽聽小曲,等吃完了飯,我再送您和四公主去大阿哥府上,您稍坐坐,再回宮,時間剛剛好。」

  雅利奇小大人似的點點頭,「恩,大外甥有心啦!」

  這個侍衛也是佟佳氏的族人,是雅利奇沒出五服的親戚,論輩分是雅利奇的外甥。他有心奉承表姨,雅利奇給的賞銀也豐厚,他拿著銀子打點好自己的同僚和車夫。

  若不是有他幫忙,雅利奇想到鬧市來也沒那麼容易。

  包廂清淨,裡面還擺著幾盆海棠花。

  大外甥侍衛請公主們坐下,他准備了餐具茶具,自己帶了茶葉,連椅子上的墊子都是他帶來的。

  「外面條件簡陋,公主們暫且忍忍,這些東西都是我從家裡帶來的,雖比不上宮裡的東西,但好歹能用。」

  雅利奇笑道:「好外甥,你准備的已經很周全了。」

  大外甥笑道:「表姨出來玩,自然要做好萬全的准備。」

  侍衛讓同僚和車夫去包間外面吃,包間裡面有他和宮女太監伺候。

  伙計端來飯菜,宮女太監接過來,不許伙計進屋。

  等飯菜擺好,唱曲的歌女也到了。

  雅利奇讓大外甥去外面跟同僚吃飯,宮女和太監去旁邊的矮桌坐下。她和四公主不用人伺候,大家伙難得出來一趟,都放松放松,不用講那麼多規矩。

  歌女看四公主和五公主的穿著打扮就知道她們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她打點起精神,挑了自己最擅長的曲子來唱。

  宮女太監在宮裡哪有安生聽曲的機會?公主們偷跑到鬧市玩,他們原本還戰戰兢兢的,但美酒和美人就在眼前,他們早忘了害怕,一個個樂不思蜀了。

  四公主和雅利奇對唱曲的沒什麼興趣,倒是這飯菜和宮裡不同,倆人吃得挺開心。

  兩人吃了個八分飽,不約而同地放下筷子,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吵嚷聲,似乎是侍衛和別人起了衝突。

  杜鵑忙放下筷子站了起來,「兩位公主,奴才出去看看。」

  雅利奇點點頭讓她去了,過了一會兒杜鵑沉著臉回來了。

  「外面是幾個富家公子,他們聽見唱曲的聲音,偏要讓這位姑娘出去給他們唱。侍衛們攔住了他們,雙方就這樣吵了起來。」

  雅利奇讓杜鵑把門打開,包間外幾個十二三歲的小少年扯著公鴨嗓罵人,雅利奇的大外甥氣得舉起拳頭要打人。

  「別以為我不敢動手啊!今天我身上有差事,我勸你們都機靈點,別惹事!」

  有個小矮子嘲笑他,「你當了侍衛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你穿著便服,身上能有什麼差事?少唬我們了!我們就要搶你的歌女,你有膽子就來打我啊!」

  其他幾個小伙子跟著附和,有個漂亮小伙子擋在中間。

  「大家別吵,大家別吵,都在京城住著,都是朋友,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別鬧得太難看。」他對朋友們說道,「你們想聽曲,我派人去請頭牌。」

  他又對大外甥侍衛說道:「哥,你既然有差事在身上,那你就去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小矮子不干了,「嘿!你又來充老好人,咱們和他不是一國的,玩不到一塊去,你干嘛幫他說話!我要的是那個唱曲的嗎?我要的是面子!今兒我在他面前退了,明兒我怎麼在兄弟們面前挺直腰板?」

  和稀泥的漂亮小伙無奈地嘆氣,覺得自己的小伙伴幼稚。面子有那麼重要嗎?好好的,干嘛要惹事呢?

  包間裡,雅利奇站起來喊道:「嘿!長得最好看的那個!」

  包間外所有人都回頭看雅利奇,雅利奇撇嘴,「都回頭干什麼?只有中間和稀泥的那個好看!」

  和稀泥的漂亮小伙指了指自己,「叫我嗎?」

  「是啊!你忘了我是誰啦?在大皇子府上,咱們倆還坐一塊吃點心來著!」

  漂亮小伙張大了嘴巴,「五……五……」

  大外甥捂住他的嘴,「心裡清楚就行,別說出來。」

  小伙連連點頭,他知道輕重。按理說公主是不該出現在鬧市的,他不能當著不靠譜的朋友們面前叫破公主的身份。

  雅利奇笑著衝他勾勾手,「你來,我請你吃飯。」

  四公主皺眉,「他是誰啊!」

  五公主附在姐姐耳邊小聲說道:「我見過他一面,但沒問他的名字。不過他生的好看,他就是我的童養夫。」


第55章

  童養夫三個字讓四公主精神恍惚, 皇阿瑪給雅利奇定親了嗎?她怎麼沒印像?

  雅利奇似乎看出了姐姐的疑惑,她小聲說道:「這是我自封的童養夫,去年去蒙古, 我已經自封了四五十個童養夫了, 這小孩起碼得排到五十開外。」

  她煩惱地『嘖』了一聲,「童養夫封太多了,我都不記得誰是誰了,當時忘了記下名錄。」

  雅利奇有點煩惱, 她以後怎麼和童養夫相認呢?靠童養夫手裡的絡子嗎?絡子平平無奇, 又沒有標記, 也不是她親手做的, 她認不出啊!唉, 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好好保存!怎麼感覺自己做了無用功呢?

  蒙古的童養夫可能不保准了, 京城的童養夫一定不能放過!尤其是他長得這麼好看!

  雅利奇衝美貌童養夫招手,「你還愣著干什麼?進來啊!」

  雅利奇這樣輕慢的態度, 讓童養夫的朋友們不高興了。

  「你個臭丫頭, 你支使誰呢!你誰家的格格啊!敢這麼跟我兄弟說話!」

  大外甥侍衛喝道:「放肆!」他抬手就要打。

  雅利奇抬手制止他, 「哎,你別這麼凶嘛!」

  她管四公主要鞭子, 那些個半大不大的臭小子大聲嘲笑她。

  「呦呦呦!你還會玩鞭子呢?你小心著點,鞭子不長眼睛,小心抽花了你自己的臉!」

  美貌童養夫急得跳腳,你們知道這是誰嗎?竟敢大放厥詞!他要去攔自己的傻朋友, 但傻朋友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以為他又要和稀泥, 早早地勒住他的胳膊, 捂住了他的嘴。

  美貌童養夫氣得又是蹦又是跳, 怎麼也甩不開。雅利奇看他像兔子似的,忍不住笑。

  「嘿!你笑個屁啊!我跟你說話呢,你耳朵聾了,沒聽見啊!」

  大外甥侍衛雙手合十閉上眼睛為他祈禱,願你今天能得一個全屍。

  雅利奇甩開鞭子抽在他嘴上,鮮血瞬間染濕了他的下巴。雅利奇的鞭子像長了眼睛似的,它纏住這些混小子的手腕,一個接一個把他們拖進包間裡,摔在地上。

  雅利奇活動活動肩膀手腕,從桌子後面繞出來,鞭子狠狠揮下去。鞭梢像跳舞似的在這些人眼前點來點去,破空的啪啪聲在他們耳邊炸響,鞭子幾乎抽出了虛影。

  這群囂張的臭小子像嚇呆的鵪鶉,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生怕自己亂動,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雅利奇嚇唬夠了把鞭子收了回來,她取來帕子把鞭子擦干淨。

  「我要借你們的朋友,陪我說說話,你們沒意見吧?」

  「沒……沒意見……沒意見……」

  雅利奇抬了抬下巴,「那邊那兩個,你們還不松開他?」

  兩個小伙嚇得趕緊松開美貌童養夫,雅利奇衝他們點點頭,「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這群混小子抬腿就跑,大外甥侍衛忙追了出去,警告他們不許亂說話,誰敢走漏了風聲,他們都等著死吧!

  雅利奇請她的童養夫坐下,又命人喊伙計過來,她要點菜。

  「你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不要客氣。」

  童養夫起身拱手,「多謝公……」

  他看屋裡還有唱曲的歌女,忙又把話咽了回去。

  對待自己的童養夫,雅利奇還是很和善的。「你叫我雅利奇就行,快坐下吧!不用總是行禮!」

  童養夫不自在地坐下,雙手緊張地在腿上搓了又搓。

  雅利奇托著腮欣賞童養夫的美貌,四公主看看妹妹,又看看童養夫,扭過頭去捂住眼睛。

  真是沒眼看啊!雅利奇像極了富家浪蕩子,這不就是調、戲民男嗎?

  四公主後悔極了,姐妹情確實珍貴,但她以後

  再不要跟雅利奇同進退了,她陪不了。

  雅利奇笑道:「咱們認識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童養夫有些恍惚,這是他和五公主第二次見面吧?他們認識很久了嗎?如果按第一次見面的時間來算,那確實挺久了,有兩年了吧?

  「回公……呃,我叫懷德,姓鈕祜祿。」

  這時候大外甥從外面回來了,他主動為表姨解惑,「他是孝昭皇後的侄子。」

  雅利奇挑眉,「那咱們是親戚呢!我有個姨母嫁到了你們家,是你的嬸嬸。」

  懷德說道:「那是我的四嬸嬸,我父親是長子。」

  大外甥笑著跟他們劃清界限,「表姨,雖說咱們兩家是親戚,但我跟他們這些小屁孩可玩不到一塊去。這幾個臭小子仗著家裡有權有勢,也沒人管教,到處橫行霸道。我不一樣,我是有差事在身上,肯上進的。」

  雅利奇抬頭看他,「不用解釋,我也沒問你,也不太想知道。」

  大外甥:「……好,我去外面跟同僚吃飯,就不打擾表姨了。」

  大外甥開門出去,順便把歌女帶走,方便雅利奇他們說話。

  懷德拘謹地坐著,眼睛不敢亂看,一直低著頭看自己的水杯。雅利奇做主給他點了幾個菜,都是她剛剛沒嘗過的,一會兒她可以再吃一點嘗嘗新鮮。

  「你還是那麼好脾氣。」雅利奇跟她的童養夫敘舊,「不過你長得真快啊!上次見你,你跟我一樣還是個小孩子呢!怎麼再見到你,你都長這麼高了?」

  懷德笑了,「我本來就比公主大,只是長得慢,去年才開始抽條。」

  雅利奇上下打量他,不只是抽條,臉也長開了。

  四公主看不過去了,她戳戳雅利奇。

  妹妹,求你別盯著人家看了!你的眼珠子都快貼人家身上了!

  正巧這時候伙計過來上菜,雅利奇給姐姐面子,乖乖收回了視線。懷德悄悄松了口氣,偷偷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心上的汗。

  雅利奇嘗了嘗新菜,覺得味道沒什麼新奇的,她放下筷子,又開始看貌美童養夫。

  懷德夾著眼前的菜,小口小口地吃著,他發現雅利奇又在看他,嘴裡的食物都要咽不下去了。

  「懷德,我有點搞不明白你,你的那些朋友都是靠不住的紈绔子弟,我覺得你和他們不像一路人,你為什麼要和他們玩?你看,我剛剛不過甩了幾下鞭子,他們就嚇破了膽子把你給扔了,全不顧你的感受,我勸你還是換幾個朋友吧!」

  懷德低頭笑了笑,「他們其實挺好的,再者我也是紈绔子弟,大家半斤對八兩,誰也不用笑話誰。」

  雅利奇不贊同地皺眉,但也沒有說什麼,每個人都有自由交友的權利,她不會去多管閑事。

  雅利奇又跟懷德聊起了別的,可惜懷德像一只鹹魚,戳一下翻一下,問一句答半句,雅利奇很快就沒了聊天的興致。

  再者時候不早了,她還得去大阿哥府上,雅利奇同他友好道別,懷德連忙起身送她,看樣子是盼著她走,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

  坐在馬車上,四公主戳著雅利奇的額頭教訓她。

  「你啊你!真不讓人省心,咱們女孩子名聲是頂頂要緊的,你倒好,跟外男同桌吃飯。有侍衛專門保護你,那幾個小紈绔猜也能猜到你的身份,就算猜不到,只要有心打聽也是能打聽到的。萬一他們傳出什麼不好聽的話,你怎麼辦?」

  雅利奇給四公主道歉,「對不起哦四姐姐,事發突然,我沒想那麼多,連累了你。」

  四公主捶了她一下,「我怕你連累嗎?我是氣你任性行事!」

  四公主皺眉,對懷德也很不滿意,「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那個懷德跟紈绔玩得好,他肯定也不

  是什麼好東西。被人拋棄了,還不願意跟他們劃清界限,可見他糊塗。你還跟他有說有笑的,把他當童養夫……

  以後你再見到他,離他遠遠的,可別被他帶壞了。」

  雅利奇心想,誰能帶壞我啊?都是我帶壞了別人,你不就是現成的例子。

  她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裝乖答應了,「好!我聽四姐姐的。其實我本來也不想理他了,美則美矣,但他像塊木頭,實在無趣。」

  「這就對了,別把他當童養夫了。不,應該說你趁早忘了童養夫這個詞,你的親事自有皇阿瑪定奪,你有八十個童養夫也沒用!」

  雅利奇不舍得把懷德從童養夫的名單中劃去,他是童養夫中最美貌的。再者他們兩個多有緣啊?大阿哥喬遷之喜的時候,他們坐在一起吃點心,這次她要去大阿哥家做客,她的童養夫又闖進她吃飯的酒樓裡。

  雅利奇嘆道:「這個還是不了吧!童養夫只是我心裡先定下來,將來也未必能在一起。我其實也不需要童養夫有趣,只要長得好看就夠了。」

  四公主:「……合著我說了半天都白說了!行了,隨便你吧!」

  四公主瞪她一眼,扭過身去暗罵髒話。

  雅利奇見一個愛一個的德性肯定是隨了皇阿瑪,皇後娘娘可不是這樣的人!

  馬車很快到了大阿哥的府邸,大福晉已經等了半天了。雅利奇說她們出來的晚,大福晉就信了,也沒多問。

  姐妹倆在大阿哥府裡消磨了小半天的時光,回宮後,大家伙默契地把鬧市酒樓的行程藏在心底,誰也沒往外說。

  夏天很快就到了,今年夏天尤其熱,騎射和布庫的課程都改到早上。這個時候太陽還沒升起來,天蒙蒙亮也不用點燈籠,溫度比較適宜。

  杜鵑背著雅利奇來到演武場,雅利奇趴在她的背上昏昏欲睡。

  雅利奇從五歲上學開始就沒有要人背過,今天實在是受不了了。她可以刻苦習武,練得滿身臭汗,但天天起早她真的受不了。

  雅利奇讓太監搬來一把椅子,她趴在椅子背上打瞌睡。

  八阿哥走過來跟妹妹打招呼,四阿哥攔住他,把他帶到一邊。

  「別吵她,讓她再趴一會兒。咱們從小早起慣了,她不行,這些日子她早上總是睡不飽,白日裡都昏昏沉沉的。」

  八阿哥皺眉,「那就停了騎射布庫的課嘛!何必這樣辛苦?」

  四阿哥:「你還不知道她?強種一個!她愛練就練吧!什麼時候受不住了,她自然就停下了。」

  「要我說她根本不必再練,她力氣大,學什麼都快,咱們兄弟誰打得過她?都已經這麼厲害了,還有什麼可練的啊!」

  四阿哥附和道:「說的就是啊!」

  雅利奇趴在椅背上似睡非睡,哥哥們說話的聲音她都聽在耳朵裡。

  她有心想反駁,卻張不開嘴。

  她心想,哥哥們好煩啊!背後議論我可以,但不能走遠點嗎?嗡嗡嗡,蚊子似的,好吵啊!

  這邊四阿哥和八阿哥在聊天,那邊九阿哥和十阿哥也到了。

  還離得老遠九阿哥就大聲嚷嚷,「哎!五姐姐怎麼又在睡!你以前不是這麼懶的人啊!」

  十阿哥也跟著附和,「是啊!五姐姐不是上騎射課最積極了嗎?」

  雅利奇煩躁地把腦袋埋在胳膊裡,八阿哥小聲說道:「都小點聲,別吵醒了她。」

  九阿哥是有點偏執在身上的,八阿哥越不讓他吵,他越要吵。

  他跑到雅利奇身邊戳她耳朵眼,「五姐姐,起床了嘿!別睡了,天都大亮了!」

  雅利奇抬起頭來,冷冷地看著欠揍的九弟。

  九阿哥嚇得大叫一聲,拔腿就跑。

  雅利奇追過

  去抓住他,把他按在地上,「想死你就直說,我成全你!」

  九阿哥連連求饒,「姐姐,姐姐,我錯了,求姐姐饒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十阿哥在旁邊起哄,「五姐姐使勁揍他,用力揍!」

  八阿哥走過來笑著求情,「五妹妹饒他這一次吧!」

  九阿哥感激地看著八阿哥,八哥,還是你對我好!別的兄弟只管看熱鬧,都不來幫我。

  八阿哥接著說道:「不如罰九弟每天背你來上學,他還算有點用處的,五妹妹覺得如何?」

  九阿哥氣得捶地,八哥,我看錯了你!

  雅利奇松開九阿哥,把他從地上拽起來。

  「這個主意好!站好了,背我回椅子那邊去!」

  九阿哥嚷道:「五姐,就這幾步路,這也要我背?」

  雅利奇冷冷地瞪著他,九阿哥再不敢嘚瑟了,趕緊扎馬步彎腰,請姐姐爬上來。

  九阿哥背著雅利奇往椅子那邊挪,十阿哥樂得直拍手。「該!讓你欠!」

  九阿哥瞪他,雅利奇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你往哪兒看呢?好好看路!」

  十阿哥拍著大腿,笑得更大聲了。

  雅利奇回到椅子上,還不等她閉目養神,教習師傅們就叫他們開始練習。

  雅利奇長長地嘆了口氣,第一次覺得騎射課難熬。

  她懶洋洋地搭弓射箭,看似漫不經心,但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你在家的時候都干嘛了?你沒射過箭嗎?你練的都是什麼玩意兒啊!你讀書不行,射箭也不行,你是特意進宮來給我丟人的吧!」

  十阿哥的聲音往雅利奇耳朵裡飄,她扭頭掃了一眼,卻看到一個熟人。

  懷德站在十阿哥身邊,他虛握著手裡的弓,神情尷尬。他臉頰緋紅,不知是羞紅了臉,還是朝霞映在他臉上的光彩。

  雅利奇抱著弓在心中感嘆,不愧是她的童養夫,真好看!挨罵的樣子都好看!

  十阿哥還在抱怨,「別人的伴讀能增光添彩,你倒好……」

  九阿哥勸道:「好了,別抱怨了,過些日子你那個表弟就能回來,把他替下去了。」

  十阿哥冷哼,「那個表弟也別回來了,比我還像個爺。三天兩頭就病了,他以為我不知道呢,他不就是受不了宮裡的苦嗎?小爺我還受著呢,他有什麼受不了的啊!難不成他比我還尊貴!」

  九阿哥勸他消消氣,雅利奇走過去跟她的童養夫打招呼。

  「懷德!又見面了!」

  懷德連忙行禮,「見過五公主。」

  十阿哥問道:「五姐姐,你認識他?」

  雅利奇點頭,「他是我朋友。」

  懷德扭頭看她,他沒想到五公主會這樣界定他們之間的關系。

  十阿哥對懷德說道:「原來你是五姐姐的朋友,你早說嘛!早說我對你好一點!」

  懷德沒想到事情還會這樣發展,他是十阿哥的親戚,十阿哥不肯看在親戚的份上給他優待。

  現在五公主說他們是朋友,十阿哥不覺得外男和公主做朋友很奇怪,反而願意看在五公主的面子上照顧他。

  懷德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雅利奇擺擺手,讓九阿哥和十阿哥去練習,「我來教他,你們練你們的。」

  十阿哥衝雅利奇拱手,「多謝五姐姐幫忙,你快幫我教教他吧!別讓他給我丟人了!」

  他又對懷德說道:「你好好跟著五姐姐學,五姐姐是我們中間最厲害的,你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雅利奇讓懷德拉弓射幾箭給她看看,懷德聽她的話射了幾箭,成績慘不忍睹。

  雅利奇看了點點頭,「發力的姿勢是對的,你基礎還

  可以,就是練的太少了。你來拉弓,聽我口令調整。」

  雅利奇站在懷德後面,打眼一看就知道讓他怎麼調整。

  「往左一點,多了,好,再往下,再往下,可以了,放箭!」

  一箭射出去正中靶心,雅利奇又帶著他射了幾箭。

  十阿哥在旁邊鼓掌,「還是五姐姐厲害,三下兩下就教會他了。」

  雅利奇打了個哈欠,「他就是練得少了,射箭很多時候是憑感覺,練的多了,感覺就准了,不用瞄准也知道箭往哪兒射。行了,你們練吧!」

  雅利奇擺擺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懶洋洋地練習。

  懷德看著雅利奇,覺得她是自己見過的最奇怪的人。明明是個女孩子,騎射功夫卻是最強的。明明女孩子與外男結交是不可以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卻全不當回事,還那樣信服她。

  騎射課中間休息的時候,雅利奇過去跟懷德他們聊天。

  「你怎麼成了十弟的伴讀?」

  十阿哥搶著說道:「我之前的伴讀是我表弟,他可嬌氣了,他受不住熱,不願意在宮裡熬著,他阿瑪額娘想法子把他接出去了,又把懷德表哥塞進來替他。」

  雅利奇問:「貴妃娘娘不管嗎?」

  十阿哥扁著嘴,滿臉的不高興。

  九阿哥笑道:「貴妃娘娘說了,老十你又不愛讀書,誰來給你當伴讀不都一個樣。哈哈哈,我看貴妃娘娘說的有道理。」

  十阿哥怒道:「這次我是真的生氣了,表弟回來我也不要他了。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是撿破爛的嗎?」

  他對懷德說道:「表哥!今後你來做我的伴讀!你要爭氣,一定要好好讀書習武,給我長臉!」

  懷德無奈地笑,「我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你這不是難為我嗎?」

  「我不管!你一定要爭氣,你要是學不好,不僅丟我的臉,還丟我五姐姐的臉!」

  九阿哥捧著懷德的臉,讓他扭頭看雅利奇。

  「你看好了,這可是五公主啊!你要不好好學,五公主就打斷你的腿!你是她朋友也沒用!」

  懷德那雙干淨的眼睛看著雅利奇,雅利奇不自在地踹了九阿哥一腳。

  「你少放屁!我哪有那麼凶惡!」

  九阿哥笑著躲開,「五姐姐,你還說你不凶!」

  雅利奇白了他一眼,她對懷德說道:「做皇子伴讀對你的前程有好處,你要留下也容易,不過是貴妃娘娘一句話的事。再者你留下了,咱們兩個就能經常見面了啊!」

  前面一句話說的很有道理,後面那句話就有點嚇人了。

  雅利奇說完自己想說的話,溜溜達達地走了。

  懷德忙跟九阿哥和十阿哥解釋,「五公主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我們是朋友,但其實只見過兩次……」

  九阿哥拍拍他的肩膀,「你別解釋了,你是怕我們誤會,以為你和五姐姐有私情對不對?」

  懷德窘迫地點點頭。

  九阿哥和十阿哥哈哈大笑,好像撿了個大樂子。

  九阿哥拍著大腿笑道:「我們五姐姐是什麼人,那是橫掃千軍的羅剎,誰見了不害怕!誰敢跟她有私情!」

  十阿哥也笑道:「五姐姐心裡有什麼?她心裡只想著打人!你別擔心,跟她做朋友,是你命裡走霉運,你節哀,趁著你還能喘氣,能多吃就多吃點吧!」

  懷德: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們姐弟的關系是好還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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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景仁宮裡, 皇後處理完宮務,打發內務府的人離開。

  等人都走了,紫鳶忙扶皇後起來, 皇後撐著腰在屋裡慢慢走動。

  「唉,不行了, 上了年紀了。」皇後嘆道,「皇上剛把宮務交給我的時候, 我忙到三更半夜也不覺得累。現在就坐了一上午,腰也酸, 後背也疼。」

  紫鳶笑道:「娘娘說這話就該打嘴, 太後那麼大年紀了還精精神神的呢!您就敢說自己老了?」

  「不一樣!太後多有福氣,皇上肯孝敬她,太後只管享福, 不用操心。我要是像太後一樣清閑省心,活到八十歲我也不覺得自己老。」

  皇後在屋裡溜達兩圈, 又覺得熱,她躺在裡間的榻上閉目養神, 紫鳶取來一柄團扇給她扇風。

  「說起來最近幾日雅利奇起得很早啊!」皇後笑道, 「她之前總說自己不適合早起,起太早白日裡沒精神。現在早起慣了, 不也挺好的嗎?可見那些話都是孩子犯懶的借口。」

  紫鳶捂著嘴笑了起來,皇後睜開眼睛看她,「你笑什麼!」

  「原來娘娘還不知道嗎?咱們五公主早起是有緣由的,十阿哥換了個新伴讀,長得俊俏極了。」

  皇後:「……」

  皇後抬起胳膊, 用袖子遮住臉。

  她不理解!她的女兒為什麼是這樣子的啊!

  說起五公主紫鳶就想笑, 「五公主說, 十阿哥的伴讀唇紅齒白的,看著賞心悅目,只要能看見他,她背著石鎖跑三百圈也是願意的。」

  皇後氣得坐了起來,「她貪花好色的毛病肯定是隨了皇上,好的不隨就隨那些壞的。」

  紫鳶捂嘴偷笑,「真的是隨了皇上嗎?奴才記得您小的時候還嫌皇上不夠俊俏,老爺說要送您進宮,您還不樂意呢!」

  皇後臉上紅了一下,「那是小時候不懂事……」

  「五公主也還是小孩子啊!雖然看著比同齡人更有主意,但她還是很單純的,只是看人家臉蛋好看,其實心裡根本沒有別的想法。」

  皇後冷笑,「單純的人會發出去幾十條絡子當定情信物?」

  紫鳶:「呃……小孩子的玩笑罷了,不能當真。」

  「她就是好、色,你不用替她狡辯。」

  紫鳶惴惴不安,皇後笑道,「你別擔心雅利奇,我不會因為她喜歡看漂亮男孩子就責罵她。我早想明白了,只要雅利奇不犯大錯,萬事由她去。幸好雅利奇這孩子心裡有譜,她大事上不出錯,我也能省心。」

  紫鳶忙道:「是呢!咱們五公主雖然有點離經叛道,但她是頂頂善良的好孩子呢!」

  皇後哭笑不得,「我看你是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也就只有你會誇她善良,宮裡的人誰不知道她是個魔星羅剎。」

  皇後把扇子接過來自己搖,搖了幾下她突然停住了。

  「十阿哥的伴讀是誰家孩子,長什麼模樣?」

  紫鳶對雅利奇最關心了,這事早打聽清楚了。

  「那孩子是十阿哥的表哥,是貴妃娘娘的侄子,名字叫懷德。您是知道的,貴妃娘娘的父親遏必隆有好幾個兒子,他的長子身子弱,娶妻生子後,沒過幾年就死了,這個伴讀就是遏必隆長子的兒子。」

  皇後:「嘶,我隱約記得,十阿哥的伴讀不是這孩子啊!」

  「娘娘好記性,十阿哥原來的伴讀是遏必隆第六子的兒子,那孩子嬌氣,受不了宮裡的炎熱,也受不了繁重的課業,他假裝生病回家去了。可是十阿哥身邊得有伴讀陪著啊!鈕祜祿家的六爺就把侄子塞進來頂替兒子一段時間,等天氣涼快了,他再把兒子送回來。」

  皇後冷笑,「鈕祜祿家的六爺倒是會打算盤。」

  「可不是嘛!皇子伴讀可是個好

  差事,從小陪著皇子讀書,兩人像親兄弟一樣長大,將來感情也深厚。再者住在宮裡能經常見到皇上,只要讀書寫字練武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皇上就能記住他,將來做官也容易。

  鈕祜祿家那幾位爺,為了這個伴讀的空子,肯定是爭過搶過的。那位六爺好不容易搶到了這個好機會,可惜兒子不爭氣,吃不了這份辛苦。他又不想把這麼好的機會便宜了別人,就把大哥家的孩子塞進來。這孩子沒有父親依靠,那還不是隨便讓人擺弄。」

  皇後問道:「那孩子的母親呢?」

  「聽說是個讀書讀迂腐的女人,每日就是吃齋念佛,讓兒子好好念書,指望著她的小叔子們將來能給兒子找個差事,找個媳婦。等兒子的人生大事都完成了,她也就能安心念佛了。」

  皇後又問道:「那孩子性情如何?」

  「一等一的好性子,照顧十阿哥無微不至。最開始十阿哥厭了之前的那個伴讀,賭氣說要把他留下,現在他是真心喜歡這個表哥,不管去哪都要帶著他。」

  皇後點了點頭,捏著團扇的柄轉圈,心思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等她想完了心事,繼續搖扇子,紫鳶忍不住問道:「娘娘,您打聽那個伴讀做什麼?一個小小的伴讀罷了,雖然長得好看,但也不值得您為了他費心啊!

  咱們五公主啊!不過是年紀小,好新鮮,看見有新來的就想多看幾眼。您看演武場上那麼多伴讀,她理過誰?再過兩年,公主大一些了,皇上肯定不會讓她跟皇子們胡混了,您不用擔心公主和伴讀有私情。」

  皇後擺手,「我操心的不是這個!」

  皇後跟九阿哥和十阿哥是一樣的想法,雅利奇怎麼會跟別人有私情?她心裡只有打架,平時不過是嘴上花花。

  她衝紫鳶招招手,「你坐近點我跟你說。」

  紫鳶起身坐在腳踏上,耳朵湊了過去。

  皇後小聲說道:「前些日子,我陪著皇上去給太後請安,閑聊的時候說起了公主們的婚事。三公主的婚事已經定下了,雖是蒙古的王公,但他們部落離京城很近,也算一門好親事。

  說到四公主的時候,皇上有意把她許給喀爾喀的一位王公。喀爾喀協同咱們大清抵御噶爾丹,皇上必定要嫁公主過去聯姻的,至於嫁幾個公主,那就說不准了。

  當時太後就說,『皇帝,我不管你往蒙古嫁幾位公主,六公主是一定不能去蒙古的,她得留在京城陪著我!』」

  紫鳶捂住嘴,「太後一向不管閑事的,她為什麼要跟皇上說這個?」

  「你忘了,六公主四歲以前一直養在太後身邊,這畢竟是一手養大的孩子,六公主又那樣可人貼心,時常過去請安伺候,太後怎麼舍得她遠嫁?」

  紫鳶激動地問道:「那皇上答應了嗎?如果六公主不用遠嫁,那咱們五公主也不能嫁啊!」

  皇後笑了,「我也是這樣的想法!可惜啊!皇上當時沒答應!不過……我看太後是沒死心,她將來肯定要舊事重提。

  太後舍不得養了幾年的小孫女,難道我就舍得掙命生下來的親女兒?我打算好了,現在我也不必出頭,只等太後跟皇上鬧。若是她鬧成了,六公主不用遠嫁,那我再跟皇上鬧。

  德妃的女兒都能留在京城不必聯姻,沒道理我的女兒要遠走他鄉啊!」

  紫鳶激動極了,「咱們最好攛掇攛掇太後,太後千萬別放棄了!」

  「雖說這事不保准,但我已經開始籌謀起來了。我尋思著,雅利奇嫁到蒙古去,她的婚事我是做不了主的,得完全看皇上的意思。皇上需要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我貴為皇後也插不上嘴。

  但是,如果雅利奇能在京城落腳,那我就有插嘴的余地了!你以為我為什麼打聽十阿哥的伴讀?我閑著沒事干了

  嗎?我是在給雅利奇相看未來的夫婿。」

  紫鳶笑道:「若是公主能留在京城,十阿哥的伴讀不算好人選。」

  「是啊!我本來尋思著,雅利奇喜歡他長得好,如果身份家世相當,我就先把他記下來。嘖,可惜啊,他沒有父親,雖然家世不錯,但終歸是沒有依靠,將來的前程也不好說。他的那些個叔父能給他一口飯吃就不錯了,哪能管得那麼周到?」

  紫鳶附和道:「這孩子看著光鮮,是勛貴子弟,其實就是外頭瞧著好看罷了。」

  皇後又道:「我娘家有幾個侄子看著不錯,要是雅利奇能嫁回我娘家,親上加親也很好。」

  「娘娘想得也太長遠了,咱們五公主的婚事,八字第一撇都還沒寫呢!您著什麼急?咱們再看看吧!也許還能有更好的呢!」

  皇後嗔道:「不過是跟你閑話家常罷了!躺了這麼半天,我也該起來了,你去廚房看看今天的飯菜准備得怎麼樣了,一會兒皇上過來用午膳。雅利奇那裡就不用管她了,她走的時候說了,今兒中午要去九阿哥那裡用飯。」

  皇後這邊還沒吃飯,雅利奇那裡已經吃上了。

  她、九阿哥、十阿哥,加上懷德,四個人擠在九阿哥的屋子裡吃烤肉。

  九阿哥給雅利奇倒了一杯山楂水,這是山楂干加上梅子和蜂蜜熬成的果茶,酸酸甜甜的很開胃,吃烤肉的時候喝這個正合適。

  「自從我搬來阿哥所,這是五姐姐第二次來我的住處吧?」

  十阿哥嚷道:「五姐還沒去過我的住處呢!一會兒吃完飯,你去我那坐坐。」

  雅利奇長出一口氣,喝了口山楂水,眉頭皺成一個疙瘩。

  「我真的搞不明白你們,你們請我來吃飯,這麼熱的天,你們請我吃烤肉,喝的山楂水都是熱的!你們是誠心想請我吃飯,還是誠心想熱死我!」

  十阿哥傻乎乎的笑,「五姐姐,這你就不懂了吧!夏天吃烤肉,吃鍋子,那才是最對味的!你在屋裡吃得滿頭大汗,出去那一瞬間就會很涼快,很舒爽。」

  九阿哥附和道:「對!這就是養生之道!夏天就得吃熱乎的,你用冰水洗臉,越洗越熱,臉上發燒,你用熱水洗臉,只有洗的時候是熱的,洗完就涼快了。」

  雅利奇搓了搓手,打人的心蠢蠢欲動。

  「來人!給我倒一杯冰水!」她要壓一壓心裡的火氣!

  懷德遞過來一塊西瓜,「公主消消氣,吃肉喝冷水不消化,您吃一塊西瓜吧!這是井冰過的西瓜,比冰水要好一點。」

  雅利奇接過西瓜啃了,懷德又拿起筷子把十阿哥筷子尖上的肉敲掉。

  「表弟,肉還沒熟呢!再烤一會兒。」

  懷德給烤肉翻面,給三個小孩夾肉,在九阿哥和十阿哥吵架的時候調停,動作井然有序,說話輕聲細語的。

  他生的白皙,臉頰被炭火一烤就紅彤彤的,鼻尖的汗水欲落未落,又長又濃密的睫毛都汗濕了,看著好像出水芙蓉,又嫩又美。

  雅利奇看著他不停地搖頭,不行不行不行!他必須劃出童養夫的名單了,他照顧人的樣子太像奶娘了。

  我要娶漂亮丈夫,不要奶媽子!

  炎熱的天氣和炭火爐也阻擋不了九阿哥的好胃口,他一邊吃肉一邊問雅利奇。

  「五姐姐,你干嘛一邊看著懷德一邊搖頭。」

  雅利奇隨口說道:「我看不慣他逆來順受的樣兒。」

  她對懷德說道:「你也太慣著他們了,要吃肉讓他們自己烤,他們吵架就由著他們吵,你只管吃你的。」

  懷德好脾氣地笑笑,「九阿哥和十阿哥還小,我照顧他們是應該的。」

  他指了指桌上的西瓜皮,「我不也照顧您了嗎?」

  雅利

  奇撇嘴,讓他再給自己拿一塊西瓜。

  九阿哥感嘆道:「懷德哥太好了,我的伴讀要是也像你這樣就好了。懷德哥,你說你為什麼不肯留下呢?」

  雅利奇問道:「什麼意思?十弟不想要他做伴讀嗎?懷德不已經是十弟的新伴讀了嗎?」

  十阿哥抱怨道:「他現在還是個替班的,我拉著他去見我額娘,求我額娘把他留下,不要讓表弟進宮來。結果表哥當著我額娘的面說不願意!」

  說起這個十阿哥心裡滿滿的怨氣,他恨恨地瞪懷德一眼,把他盤裡的肉都夾走了。

  懷德還是在笑,「十阿哥見諒,我這人比較懶,做一兩個月的伴讀還使得,長年累月干這個,我做不來的。我文采不行,騎射武藝馬馬虎虎,跟在十阿哥身邊也不能給您增光添彩。」

  九阿哥嘆道:「你別拿我十弟當小孩子糊弄,我們都知道,你家裡有困難。」

  十阿哥冷哼,「要不是知道你有困難,你拂了我的面子,我早揍你了。」

  雅利奇問懷德,「你有什麼困難?你家裡不讓你進宮當伴讀?」

  懷德閉著嘴不肯說,十阿哥就替他說了。

  「我外祖父去世後,我的舅舅們住在一起但家產已經分完了。懷德表哥他父親去的早,他略有薄產,跟母親相依為命。他還沒成年,身上沒有功名,也沒有爵位,未來的前途要靠我其他幾位舅舅了。」

  九阿哥嘆道:「懷德哥還得靠著親戚,若是得罪了長輩,他母親在家裡也不好過。」

  雅利奇撇撇嘴,「那他可真夠苦的。」

  九阿哥和十阿哥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多可憐啊!」

  懷德尷尬地笑,「其實沒什麼苦的,我本身也不是肯上進的人。」

  雅利奇:「你這話說的有理,你不想上進,有什麼值得可憐的,不過是你想自苦罷了。」

  九阿哥去拽雅利奇的袖子,「五姐姐,你說話有點難聽了!」

  「我就事論事罷了,實話怎麼會難聽?他有家產,親戚朋友都是皇親貴族,不缺吃不缺喝的,哪裡可憐了!

  就說皇子伴讀這事吧!確實,他留下了,搶了表弟的機會,會得罪叔父,但那又怎樣?他又沒使手段,明明是表弟自己不珍惜機會。你們再想,是誰要強行換人?是十阿哥和貴妃娘娘,跟懷德有什麼關系。

  如果他叔父還要記恨他,那就是他叔父不通情達理,這種親戚也沒有交往的必要了。如果實在舍不得這門親戚,那也好辦。

  這世道從來都是誰拳頭大,誰說的算。懷德現在沒功名,不是官,沒爵位,自然是要看別人臉色。等他將來做了大官,他的叔父又會跟他交好了,過去種種他叔父都會迫不及待的忘掉。」

  九阿哥拍桌道:「還是五姐姐看得通透,我敬五姐姐一杯!」

  雅利奇給他面子,端起山楂水喝了一口,趕忙又把水放下。現在水是沒那麼熱了,但太酸了!

  雅利奇對懷德說道:「我也有一位親戚,他是我表舅,他生母是個丫鬟,一直沒有名分。表舅在家過得很不好,別的表舅都欺負他,排擠他,他的日子可比你苦多了。但他勤勉用功,如今已經是舉人了。

  皇阿瑪很喜歡他,只要他能考中進士,哪怕是最後一名,皇阿瑪都會重用他。」

  懷德的臉更紅了,「公主教訓的是,我確實太不上進了。」

  十阿哥拉住懷德的肩膀,「表哥,你就留下嘛!我這麼喜歡你,我九哥也喜歡你,你跟我五姐姐還是朋友,你就留在宮裡嘛!」

  九阿哥也勸他留下,「是啊!你在宮裡讀幾年書,等你成年了,我和十弟去找皇阿瑪,給你求一個差事,這不比你等著親戚安排職位要強。」

  十阿哥:「你母親在家裡,

  有銀子傍身,肯定不會受委屈。你在宮裡也不用擔心受欺負,我和九哥罩著你,誰也不敢欺負你!」

  九阿哥:「再不濟還有五姐呢!誰敢欺負你,你只要說你是五公主的朋友,保證他們嚇得屁滾尿流!」

  十阿哥拈著一塊西瓜,笑嘻嘻地放在雅利奇面前。

  「五姐姐請吃瓜,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對我表哥多照顧照顧吧!」

  雅利奇把瓜推到一邊,「你和九弟一唱一和的時候,吐沫星子都噴到瓜上了,我才不吃你們的口水。」

  九阿哥也過來哄雅利奇,「五姐姐,你的威能大家都知道,你就動動小手指頭,就能護住懷德哥了。你幫幫忙嘛!」

  「幫忙可以!」

  九阿哥和十阿哥歡呼。

  「但得給錢!」

  九阿哥和十阿哥:「……」

  懷德笑著問道:「還要收錢的啊!五公主,咱們不是朋友嗎?」

  雅利奇點頭,「恩,你是朋友,我可以少收一點。」

  九阿哥和十阿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算了算了!請不起五姐姐。」

  「五姐姐真摳門,以後叫她小摳門姐姐好了!」

  雅利奇抬起手,舉起筷子隨便掰了一下,烏木筷子哢嚓斷成兩截。

  九阿哥和十阿哥嚇得辮子都快豎起來了,連忙道歉。

  「對不起五姐姐,我們錯了!」

  雅利奇點點頭,「很好,還算乖覺。行了,你們吃吧!我要回去了,大熱天的,我可吃不進這個。」

  雅利奇要走,懷德追出來送她。

  懷德對她笑道:「多謝五公主。」

  雅利奇不明所以,「你謝我什麼?」

  「謝謝公主指點我。」懷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這人確實沒出息,我額娘總勸我不要跟別人起衝突,要尊敬長輩,我就聽她的話。我是個喜歡得過且過的人,難為公主不嫌棄,還肯指點我。」

  五公主說那些話都是為他好,他們之前交情不深,換做別人,才不願意說這些得罪人。

  「隨口兩句話的事,你不用道謝。」

  雅利奇心道:這人也太好收買了,兩句話就讓他感動了。

  懷德笑道:「我會跟貴妃娘娘爭取的,爭取留在宮裡。在宮裡的這段日子,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九阿哥和十阿哥對我很好,跟五公主一起上騎射課也很開心,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

  懷德笑起來,整個人好像在發光。

  雅利奇挪開眼,停一下看一眼,扭頭停一下又看一眼。

  「你……你笑也沒用!說好聽話也沒有用!」

  懷德挑眉,心中不解,「什麼沒用?」

  雅利奇冷酷地說道:「不管你怎麼笑,不管你說多少好聽話,你想讓我罩著你,都得交錢!我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雅利奇心道:童養夫怎麼了?好看的童養夫又怎麼了?在我這,誰都得交保護費!


第57章

  懷德是個乖寶寶, 他當天下午就給雅利奇送去一小盒打磨過的寶石,算作他的保護費。

  鈕祜祿府已經分家,懷德還算小有家產。這次進宮他母親給他塞了一堆珍珠寶石和金銀錁子, 方便他打賞下人。

  他打賞下人沒用多少銀子,倒是保護費有點貴。

  雅利奇收到保護費很高興, 這麼多年了,從她第一次把人舉起來開始, 這是第一次有人交保護費!

  宮裡的人真是有眼無珠,他們都不曉得能得到自己的庇護有多幸福!還是懷德上道, 他真是個聰明人啊!

  雅利奇是個誠實守信的好孩子, 她收了保護費就得做事。

  所以從那日起,宮裡的人發現五公主對十阿哥的伴讀特別好。騎射布庫的課上親自指點,白日裡不定時地跑去十阿哥他們讀書的地方, 見了那伴讀第一句話就是問他有沒有被欺負。

  看到五公主這樣行事,宮裡就有人嘀咕起來。

  五公主以前都不理會這些伴讀的, 她從來都是上完騎射課就走,現在怎麼獨獨對十阿哥的伴讀這樣好?

  難道是少女情竇初開?

  想想也對, 雖然五公主還是一團稚氣, 衣裳發式還是小孩子模樣,但她個頭可不矮, 發育的也快。再者她一直跟著阿哥們一起上課,不太注意男女大防這件事,不知道避嫌。她肯定是情竇初開了,所以時時刻刻的都要黏著人家。

  有些伴讀好打聽,私底下偷偷問懷德。

  「五公主天天來看你, 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對啊!不說別的, 懷德你長得是真不賴啊!」

  懷德愣了一下, 心中懊惱,他太不謹慎了,連累到公主的名聲。

  他想了想笑呵呵地說道:「九阿哥和十阿哥說我太老實,怕我在宮裡被欺負。他們給我指了條明路,讓我給五公主交保護費。我交了錢,公主收下了,她說如果誰欺負了我,只管告訴她,她會打斷那人的腿。」

  各位伴讀:「……」

  現在有個問題:他們多嘴過來打聽,應該不算欺負人吧?

  懷德看他們似乎是怕了,心裡頗為驚訝,五公主這樣嚇人的嗎?

  「其實五公主是在開玩笑吧!她怎麼會打斷別人的腿呢?」

  伴讀斥道:「天真!懷德你太天真了!五公主是出了名的不管不顧啊!你沒聽說過嗎?她打過她大舅啊!她舅舅鄂倫岱!」

  「那可是皇上的寵臣,她倒拔垂楊柳,掄著碗口粗的柳樹就往她舅舅身上砸,砸斷了她舅舅好幾根骨頭。」

  「什麼倒拔垂楊柳,那是魯智深!她明明是拿的一對黃金錘!」

  「咦?我怎麼聽說拿的是丈八蛇矛呢?」

  懷德:感覺越來越離譜……

  伴讀總結道:「總之啊!五公主說保護你,那你在宮裡可以橫著走了。」

  伴讀們羨慕地看著懷德,懷德干干地笑,「要不……你們也交保護費?」

  「這……還是不了吧!平時也沒人欺負我啊!」

  「對啊!對啊!再者我寧可別人欺負,也不敢跟五公主打交道。萬一哪句話說錯了,那不就活不成了!」

  「就是啊!」

  懷德看著他們,心中迷茫,總覺得自己的宮廷生活,和他們不太一樣。

  五公主……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乾清宮裡,皇上和太子還有內務府的人說話。

  內務府的人遞上兩份禮單,一份是三公主的嫁妝,一份是蒙古那邊送來的聘禮。

  皇上仔細看過禮單,又酌情增減了些東西。

  「公主的嫁妝就照著單子上的東西置辦吧!」

  皇上看著聘禮那張單子皺緊了眉頭,「蒙古那邊的聘禮已經送到了嗎?」

  內務府的人答道:「已經送到了。」

  若是還沒送到,他怎麼拿得出禮單?

  皇上眉頭皺的更緊了,心裡嫌棄聘禮簡薄。

  太子打量著皇上的神色,大概能猜到皇上的心思。

  他勸道:「皇阿瑪,蒙古苦寒之地,本就拿不出什麼好東西。再者三妹夫是去年被封為郡王的吧!他自己領地的事情可能還沒打理好,拿不出像樣的聘禮也正常。咱們總不能讓人家砸鍋賣鐵娶媳婦。」

  皇上嘆了口氣,他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但心裡還是不太滿意。

  「送來的聘禮和嫁妝都是要送到蒙古的,我又不貪圖女兒的聘禮,他們弄成這樣,真是不會辦事!」

  太子附和道:「皇阿瑪說的是,當初大姐夫家底也不厚實,但人家還是置辦了一份體面的聘禮。」

  皇上把禮單扔到一邊,沒有再說話。

  抱怨再多也沒有用,女兒的婚事已經定下,不可能因為他不滿意聘禮就退親。

  皇上喝了口茶,「三公主快出嫁了,接下來就是四公主,五公主和六公主了。」

  太子揣摩著皇上的心思,順著他的心意說話。

  「四妹妹才十三歲,五妹妹和六妹妹還不到十歲,皇阿瑪別急著安排妹妹們的婚事。女孩子嫁到別人家就是人家的媳婦了,不像在家時候那樣自在,我看妹妹們二十歲的時候再談婚論嫁也來得及。」

  皇上聽他這樣說心裡很高興,他也是舍不得女兒早早出嫁。太子跟他是一樣的想法,皇上覺得太子愛護妹妹。

  皇上笑道:「等到二十歲再給你妹妹相看人家,那她們不成了老姑娘了?」

  太子笑道:「成了老姑娘也不怕,咱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她們的婚事不著急,倒是三弟和四弟該娶媳婦了。」

  「這話很是!等下次選秀就給他們定親!」

  皇上突然想起一件事,臉上的笑都淡了下去。

  「我聽說,你五妹妹跟一個伴讀走得很近,有這回事嗎?」

  太子眨眨眼,心裡閃過許多想法。

  他厭惡雅利奇,這點毋庸置疑。他還記恨著雅利奇,但皇後和皇上把雅利奇保護得很好,他一直沒有下手的機會。

  他完全可以借機抹黑雅利奇,說她和伴讀有私情,挑唆皇上懲罰她。但這樣的小手段太低級了,他覺得這並不是最好的辦法。

  再者皇上明知他和雅利奇關系不好,依然要跟他打聽雅利奇的私事,也許是一次試探,自己不能上當。

  太子笑道:「這事我也聽說了,五妹妹收了伴讀的保護費,跟他走得近是為了保護那個伴讀。」

  皇上輕斥道:「雅利奇真是胡鬧!」

  「五妹妹還是小孩子嘛!她心裡只想著玩,可能是覺得收保護費當頭領,聽起來很威風吧!」

  皇上對太子的應答很滿意,他是希望太子和雅利奇兄妹和睦的,今日太子沒有趁機落井下石,這樣很好。

  太子又說道:「小孩子們玩鬧而已,這事傳到皇阿瑪的耳朵裡就好像變了味,下面的人很該整治整治了,不能讓這些賤奴毀了公主的名聲。」

  「這也不能全怪那些下人,這裡面也有雅利奇做事不謹慎的緣故。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天天去找外男,她身邊還缺少玩伴嗎?」

  太子心裡有些厭煩,他見過皇阿瑪和雅利奇說話,他們父女倆有什麼就說什麼,雅利奇說話完全沒有個忌諱,皇阿瑪也沒意見。但是皇阿瑪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試探,皇阿瑪說雅利奇不好,未必是真心,自己卻不能附和,一旦附和就是自己居心不良。

  太子笑道:「小孩子找玩伴,誰管是男是女,能玩到一起就行了。皇阿瑪別怪

  我說您,您就是想太多了。雅利奇找到喜歡的玩伴,您就由著她去嘛!」

  「我是願意由著她,可是等她嫁人的時候怎麼辦?別人提起雅利奇有個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她的額駙會怎麼想?」

  這個試探還有完沒完了!

  太子心裡不耐煩,但臉上依然掛著笑。

  「若是五妹妹未來的額駙在意這個,說明他不是五妹妹的良人。蒙古那邊的女孩子天天往外跑,誰沒兩個青梅竹馬?怎麼輪到咱們大清的公主就要遭嫌棄?」

  「蒙古……蒙古……」皇上念叨兩聲,嘆了口氣,「我在愁你五妹妹的婚事呢!」

  太後想讓六公主留在京城,如果六公主能留下,雅利奇也不能嫁到蒙古。沒道理把庶女留在身邊,把嫡女送出去聯姻的。

  可是兩個女兒都留在京城,這會打亂皇上與蒙古聯姻的計劃。

  太子忙笑道:「要我說,五妹妹最好是嫁到科爾沁,那邊親戚多,二姐姐也在,五妹妹嫁到那邊不會孤單。不過科爾沁那邊沒有跟五妹妹年齡相仿的親王和郡王,適齡的小伙子身份配不上妹妹。

  若是嫁到喀爾喀,倒是有個好人選,扎薩克親王的兒子跟五妹妹年歲相當,親王身體不好,可能也沒幾年活頭。不過人的壽數也說不准,沒准到了五妹妹出嫁的年紀,那親王還是硬朗著的。他兒子不能承襲爵位,只是一個親王之子,那也是配不上五妹妹的。」

  皇上笑罵道:「你啊你!你將來若是有了女兒,我可不能讓你給孩子相看婚事!哪有給孩子尋夫婿,先盼著男方父親早死的!沒有繼承爵位不要緊,只要這孩子肯上進,有能力,總能做出一番事業的。」

  皇上對女婿一向是慷慨大方的,公主已經有了封號,皇上再想恩賞就會賞到她們夫婿身上。

  皇上揉了揉額頭,「我記得前些日子,理藩院的人似乎跟我提過這個扎薩克親王的兒子,說他溫文有禮,文武雙全。」

  太子垂下眼睛,理藩院的人肯定提過,因為那是自己授意的。

  他能忍雅利奇這麼多年,一是沒有機會收拾她。再就是雅利奇對他沒威脅,一個注定要嫁到蒙古的小丫頭,他們兩個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面。他忍她幾年,等她嫁到蒙古,等自己做了皇帝,要想對付她還不是手到擒來。

  他本來是不著急的,但太後要把六公主留在京城,太子不想讓雅利奇也留在京城,哪怕是嫁給京城的破落戶也不行,所以他授意理藩院的人,讓皇上對扎薩克親王的兒子有個好印像。

  扎薩克親王的兒子確實上進且有才華,但才華和人品是兩碼事。他私底下極其暴虐,小小年紀已經折磨死許多奴隸,手段下作,根本不像個孩子。但扎薩克覺得男人就該狠一點,對這個兒子百般縱容。

  太子能知道這些也是機緣巧合,扎薩克親王覺得兒子是天才,只有最尊貴的大清公主才能配得上他,所以極力封鎖消息,不讓兒子真實的性情暴露出去。

  有太子和理藩院的人暗示,皇上也覺得扎薩克親王的兒子好。皇上也見過扎薩克親王,是個有能力的人,皇上心裡對他先添了三分好印像。

  皇上臉上沒什麼表情,太子摸不透他的心思。他心想,回頭派人悄悄地給扎薩克親王寫一封信,讓他管好自己的兒子,好好表現,不然公主兒媳婦就沒有了。

  扎薩克親王的兒子在皇上心裡留了影,當天皇上就去了景仁宮看雅利奇。

  雅利奇見到父親很高興,她又是泡茶又是端點心,像小狗似的圍著皇上轉悠。

  「行啦!別忙活啦!你坐下,咱們爺倆說會兒話。」

  皇上問了問雅利奇的課業,又問她最近吃什麼了,玩什麼了,晚上有沒有好好睡覺。

  雅利奇一一答復了,反過來又用同樣的

  問題來關心皇上。

  皇上笑道:「你可真能偷懶啊!關心我就用同樣的話嗎?」

  「嗨!大家過日子不都是一樣的嘛!我問這些很正常!」

  「哎,咱們倆可不一樣。聽說你最近對一個伴讀特別好,天天都去找他玩。雅利奇,你也大了,也該注意分寸了,你是女孩子,不能總和男孩子一起玩。」

  雅利奇:「可他不是普通的男孩子,他生的美麗,我當然要跟他玩了!我不僅僅是把他當玩伴,我還把他當童養夫。等他再大一些,如果沒長殘,我就娶他當丈夫。」

  皇上:「……」合著是我把你想得太純潔。

  雅利奇摸了一個桃子慢悠悠地啃,皇上問她,「你還做著娶三四十個丈夫的夢呢?」

  雅利奇皺眉,「這算做夢嗎?」

  她拖著椅子往皇上身邊湊了湊,「皇阿瑪,只要您允許,這根本不是夢。皇阿瑪,只要您下旨,不管童養夫願不願意,他們都得嫁給我!」

  「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答應的!」皇上賭氣說道,「我要把你嫁到蒙古去,讓你去蒙古聯姻。我已經給你定好婆家了,去西北方的喀爾喀。那裡離京城很遠,氣候也不好,你去了以後這輩子難回來一趟。」

  雅利奇嘴裡含著桃子頓住了,似乎是被嚇到了。

  皇上心中不忍,「只要你乖一點,我就不會把你嫁到那麼遠的地方。」

  雅利奇把桃子咽下去,摸了摸下巴,「其實……嫁到蒙古也挺好!皇阿瑪,我能明白你的苦衷。你心裡其實是願意給我娶三四十個丈夫的,只是礙於世俗的壓力,你不敢罷了。」

  「我沒有不敢,也沒有苦衷,我就是看不慣你貪花好色!」

  雅利奇嘖嘖搖頭,好像在說,皇阿瑪你別嘴硬了。

  「皇阿瑪,我最明白你了!你把我嫁到蒙古,到時候天高皇帝遠,我不管做什麼出格的事,都跟您沒關系了。您給我建造一個大大的公主府,我除了額駙以外,再養幾個小白臉,您在京城假裝不知道。這樣您有面子,我有裡子,大家都開心。

  唉,只可惜,我不能奉旨納妾,我的那些漂亮小白臉就不能有名分,實在是委屈了他們。

  皇阿瑪,您最好是給我找一個大度賢惠的額駙,不然我的漂亮小白臉們在公主府裡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皇上只覺得頭痛,「你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你都是跟誰學的!」

  雅利奇只覺得驚訝,「這還用學嗎?後宮爭寵不就是這樣嗎?多虧了皇額娘大度,不然您的小妾哪能過得這麼滋潤。我不必跟誰去學,舉一反三就行了。」

  皇上怒道:「你能不能讀書的時候舉一反三?聰明的腦袋瓜子都用在這些沒用的地方上了!明兒我就給你定親,給你嫁到喀爾喀去!」

  「噶爾丹還會卷土重來,蒙古各部也是四分五裂,彼此之間還有小矛盾。」雅利奇長嘆,「皇阿瑪,我了解你的良苦用心了。你把我嫁到蒙古,是想讓我統一蒙古各部對吧!我只能說,我可以!」

  雅利奇騰地起身,向皇上拱手行禮。

  「皇阿瑪放心,女兒一定不辱使命!我今年九歲,您給我五年時間,教我學兵法,學打仗,等到我十三歲就可以嫁人。到了蒙古,我只需要一年時間,就能接管額駙的部落,將他們養的兵強馬壯,再給我三年時間,讓我收攏蒙古各部,讓他們團結一心,同抗外敵。」

  雅利奇只覺得渾身熱血沸騰,「皇阿瑪啊!我向您保證,在我十八歲之前,我必定成為蒙古之主,年年歲歲為您進貢!」

  皇上:「……不用了,不用你嫁到蒙古了,留在京城吧!」

  我怕你學成吉思汗和忽必烈,一直打到法蘭西。

  雅利奇失望地看著皇上,「皇阿

  瑪,你缺少進取精神。」

  皇上又生氣又覺得好笑,他登基以來,平三藩,□□,有人說他好大喜功,但從來沒有人說他不進取。

  他氣得掐住雅利奇的臉,「你啊!我讓你嫁人是想讓你相夫教子,生兒育女的,你倒好……

  你想打下蒙古各部也沒那麼容易,你是滿人,他們是蒙古人,人家怎麼肯認你做女王?你想聯合,沒人會理你,你想強打,必定會遭到反抗。

  咱們和蒙古能有今日的緊密關系,這耗費了幾代人的心血。從□□開始,公主就下嫁蒙古,與他們聯姻,一直到現在。你起了刀兵,幾代人的心血都毀了。」

  「生兒育女……」雅利奇心裡又冒出一個主意,「那我可以多生孩子,然後弄死額駙,讓我的孩子早早繼承爵位,讓他們去征服蒙古各部,我在幕後為他們指導。我的孩子也有蒙古血統,這回沒人說什麼了吧?」

  雅利奇握住皇上的手,「皇阿瑪,謝謝你給我提醒。」

  謝謝皇阿瑪,你讓我思路打開!

  皇上沉默了,他無言以對。而且他開始反思,他在雅利奇的教育問題上,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不然她長得可可愛愛的,為什麼一定要去打仗呢?她不僅要打仗,還想做惡毒小寡婦,還沒嫁人就琢磨著去父留子了。

  皇上一直不吭聲,雅利奇彎腰湊到他眼前。

  「皇阿瑪,你怎麼不說話?我的主意是不是特別好?」

  皇上還是沉默,他想說這主意不好,但又說不出口,因為他莫名地心動。

  皇阿瑪不肯說話就算了,雅利奇並不在意。

  她伸出小手管皇上要東西,「皇阿瑪,你給我一塊出宮的令牌吧!再給我分幾個侍衛,上次護送我出門的大外甥就不錯,你把他分給我吧!」

  「你出門做什麼?」

  「我在宮裡望著四四方方的天像個小傻子,我想出宮走走看看,體察人情,感受平民百姓的人間煙火。」

  皇上冷笑,「你直說想出去玩得了!」

  雅利奇笑著點頭,「皇阿瑪英明,我想出去玩,帶上我的美貌童養夫。如果以後嫁到蒙古,我跟他就玩不到一塊了。」

  皇上隨口勸了一句,「雅利奇,你也不小了,要珍惜自己的名聲。」

  他喊來梁九功,讓他去准備令牌,安排侍衛和馬車,方便雅利奇出宮。

  「每個月只能出宮兩次,明白了嗎?」

  雅利奇沒想到皇上這麼輕易就答應了,她興奮地跳起來,抱住皇上的胳膊來回蹭。

  「皇阿瑪你太好了!你太好了!我就隨便試試,沒想到你真的答應了!」

  皇上冷哼,「我當然對你好了!你讓我省點心,出去不許亂走,注意安全。」

  這個時候皇上說啥雅利奇都能答應,至於出宮以後她會怎麼做,那就難說了。

  皇上摸摸雅利奇的頭,雅利奇想統一蒙古這些話真的讓他心動。自己的親女兒在蒙古坐鎮,這份關系總比跟蒙古聯姻來得實在。

  皇上心想,雅利奇這孩子還是得培養起來,萬一哪天這樣兒戲的計劃成真了呢!


第58章

  人總是要有夢想的嘛!萬一哪天實現了呢?

  皇上琢磨著雅利奇統一蒙古這事也不是不行。

  他們父女感情深厚, 雅利奇統治蒙古,他是一百個一千個放心。而且統一蒙古後,公主們也不用去聯姻了, 再想聯姻就是下一代的事情了。如果俄羅斯、西藏那邊起了戰事,有雅利奇幫忙抵御外敵,他的壓力也會更小一些。

  如今蒙古各個部落各自為政,對皇上來說是件好事, 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蒙古會聯合起來威脅到大清的統治。但各自為政也有個壞處, 部落之間矛盾摩擦太多,經常需要他來調節,遇到事情指揮他們的時候要考慮很多, 實在是麻煩。

  如果雅利奇做了蒙古之主,那麼這些問題就迎刃而解。

  將來他在蒙古設立省、府、縣,派官員治理蒙古,潛移默化之間教化蒙古百姓,如此豈不是比蒙古王公管理要好得多?

  皇上越想越美滋滋,緊接著他又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

  不說別的,雅利奇統一蒙古這事就千難萬難,蒙古王公可不會希望雅利奇壓在他們頭頂上, 更不會希望皇上在蒙古設立縣府分走他們的權利。

  將來的事情實在難說, 皇上只能著眼於眼前。

  他給雅利奇加了課,專門派人教她兵法。她想出宮玩, 皇上也由她去。他心裡存著對雅利奇的期望, 就不能再把她當普通女孩子圈在家裡。

  再者雅利奇武藝出眾, 她出宮去玩, 皇上是最放心的, 哪怕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出去玩, 他都不能這般放心。

  皇上給她安排好護衛,雅利奇強烈要求把自己大外甥分過來,這點小要求皇上哪會不應允,所以雅利奇出宮帶的還是原來的人馬。

  雅利奇出宮偶爾去佟佳府上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時不時去別的親戚家蹭飯,大多時候都是跟著隆科多在軍營晃蕩。

  皇上看她不亂跑,心裡對她更加放心,他覺得雅利奇去軍營對她有好處,所以將每月兩次出宮機會改成每月四次。

  就這樣忙忙碌碌,一轉眼又到了快過年的時候。

  雅利奇騎著馬帶人出宮,她的大外甥問道:「表姨,今兒咱們還去軍營嗎?」

  雅利奇搖頭,「馬上要過年了,咱們在街上逛逛,我打算給後宮的女眷們買點東西。」

  大外甥連忙奉承道:「還是表姨禮數周到,我怎麼沒想到這塊呢?只是馬上要過年了,平民百姓都在置辦年貨,街上人多,恐怕會衝撞了您。」

  雅利奇說道:「我不去廟會,也不去買魚買肉,我就想買點宮裡沒有的小玩意,買些新奇有趣的東西,和置辦年貨的人不是一路的。」

  「那倒也是,我領您去銀樓看看吧!過年的時候,打首飾的人不算多,大多是熔金銀錁子,准備給孩子壓歲錢的,我想銀樓應該清淨一些。」

  雅利奇翻了翻身上的荷包,「買首飾啊!不知道我錢帶的夠不夠……」

  「瞧您這話說的,我還在這杵著呢!您隨便買東西,記在我的賬上,就當我孝敬您的。」

  雅利奇笑著擺擺手,「算了吧!你一個月才能賺幾個錢,你自己攢錢娶媳婦吧!我還用不著你孝敬!」

  他們說說笑笑往銀樓走,到了地方,雅利奇剛要下馬,突然感覺不對,她偏了偏頭,眼前落下一顆花生米。

  雅利奇抬頭往後瞧,對面酒館二樓,懷德在衝她招手微笑。

  雅利奇心中感嘆,每次都能正巧遇見他,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童養夫!

  懷德跟雅利奇打了個手勢,讓她稍等,不大一會兒他就從樓上跑下來站到雅利奇面前。

  「公主,您怎麼在這裡?」

  雅利奇:「快過年了,我打算給宮裡的女眷買點東西。.52GGd.你呢?好不容易過年放伴讀出宮,你怎麼不在家裡陪著你額娘?」

  懷德撓撓鼻子,「我……我跟朋友們聚一聚。」

  雅利奇恍然,「哦,你又跟那些混小子鬼混是吧?」

  懷德干笑,他的朋友確實沒出息,這沒辦法反駁。

  雅利奇:「你跟你朋友們玩去吧!等過完年你回宮了,咱們再說話。」

  懷德跟她道別,還不等兩個人分開,懷德的那些混球朋友就衝出來了。

  「懷德!懷德!你什麼時候認識了姑娘?」

  「這是誰家的姑娘啊?這是你未來媳婦嗎?」

  「姑娘你轉過來嘿!我看你長什麼樣!」

  幾個人擠眉弄眼的捉弄人,懷德連連擺手,讓他們閉嘴。

  雅利奇轉身看向他們,晃了晃手裡的馬鞭,「我想你們是不記得我了,但你們應該記得我的鞭子。」

  雅利奇指向其中一人,「別人忘了我情有可原,你不應該忘啊?你的下巴早就不疼了是不是?」

  幾個人瞬間想起鞭子落在眼前的恐懼,他們哆哆嗦嗦往後挪。

  「懷德,你……你陪著這位姑娘吧!我們還有事!」

  「對對對,我還有事呢,我得回家了!」

  雅利奇甩了甩馬鞭,「都不許走!」

  侍衛們堵住這些人,這幾個人看跑不出去了,一下子就老實了。

  有人瞪了懷德一眼,你下樓找煞星玩,好歹給哥們提個醒啊!這下好了,全被煞星逮住了。

  還有人崩潰地問道:「姑奶奶,您抓我們到底要怎麼樣啊?當初那事是我們不對,您不是已經抽過我們了嗎?您也該出氣了吧!」

  「你把話說清楚,我只是嚇唬嚇唬你們,那鞭子可沒落在你們身上。」雅利奇招手讓他們跟自己進來,「別廢話了,都進來陪我買東西。」

  眾人進了銀樓,伙計見他們穿金戴銀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來的,趕忙泡茶拿點心,熱情地招呼著。

  雅利奇看了他們的首飾,心裡不太滿意。

  這些金銀首飾的工藝比不得宮裡,雅利奇勉強選了幾件花樣獨特的鐲子和發簪。

  懷德說道:「公主,您就選這麼幾件東西,拿回去恐怕是不夠分。」

  「就這幾件還算看得過去,別的我相不中。你說除了送首飾,還送什麼比較好?」

  懷德的朋友探頭過來,「原來您是公主啊!我說您怎麼那麼威嚴呢!您想送禮早說啊!京城這片我們最熟!」

  懷德笑著點頭,「這是實話,公主想要什麼,找他們就是了。」

  雅利奇說道:「我就想買些新奇有趣的東西,最好是宮裡沒有的。」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不能太貴!」

  宮裡那麼多人,全送金銀首飾她也不用過日子了。

  「這個容易,我帶您去個地方,您買一車東西也花不了幾兩銀子。」

  懷德的小伙伴帶著大家七拐八拐來到一條胡同,懷德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來這靠譜嗎?」

  他的小伙伴拍著胸脯子保證,「再沒有比我更靠譜的人了!」

  懷德心道,你這麼說,我更信不過你了。

  小伙抓起胡同口玩耍的幾個小孩,「你們回家把家裡的大人都喊出來,有貴客來買東西了,把你們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

  小孩撒丫子往家跑,不一會兒整個胡同就熱鬧起來。

  這條胡同住的都是手藝人,他們囤了一些成品,是為擺攤准備的備貨,正好方便了雅利奇。

  各家支起桌子,把自家東西擺在桌上方便雅利奇選購。

  雅利奇挨家挨戶看過去,大多都是些泥人面具之類的小玩意,確實不值錢,但宮裡沒有這個。

  雅利奇像批發似的,挑揀出去幾個有瑕疵的,剩下的全包圓,大外甥跟在她後面結賬。

  她這樣極速購物,不大一會兒就把這條胡同的存貨買空了。

  懷德的小伙伴去租馬車,大外甥留下兩個侍衛,讓他們看著人把貨裝好,一會兒他們駕車把東西送回宮裡去。

  雅利奇帶著人往外走,大外甥問道:「公主,接下來咱們去哪兒?東西都買完了,要不咱們回宮吧!」

  懷德的小伙伴們說話了,「別介啊!公主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急什麼啊!」

  「我們剛才還沒吃完飯呢!要不公主跟我們去用膳吧!我們請客!」

  雅利奇點頭,「也行,你們商量商量吃什麼吧!」

  大外甥說:「咱們去吃江南菜吧!」

  「太清淡了,誰吃那個!去吃鍋子,熱乎!」

  雅利奇左右看看,她沒看見懷德,於是去胡同裡找他。

  站在胡同口,雅利奇看見懷德拿著一個燈籠,小心翼翼地放進盒子裡。

  剛才雅利奇一眼就相中這個燈籠,她要買,但做燈籠的匠人不肯賣,說這是給家裡的小孫子做的。

  雅利奇走過去,「你怎麼把它買下來了?」

  懷德靦腆地笑了笑,「加錢就行了。」

  「這只是一個普通燈籠,除了好看沒有別的優點,用的材料也一般,加錢買它就不合適了。」

  懷德說道:「偶爾一次,不打緊。」

  雅利奇問:「要是我把它送人了呢?」

  「您這一車東西不都是要送人的嗎?您想送就送嘛!」懷德把東西放好,招呼雅利奇一起出去。

  懷德神情淡淡的,好像自己只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雅利奇心中感慨,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美貌童養夫!他為我做這麼多,一定是愛上我了!


第59章

  雅利奇的心情有一點點沉重, 懷德他竟然如此地愛我……

  唉,可惜啊!自己不能給他回應!

  雖然雅利奇看見懷德心裡就念一句童養夫, 但她並沒有那種心思, 她拿懷德當玩伴,當朋友。

  雅利奇看著懷德,眼裡滿是同情。

  懷德覺得她眼神怪怪的, 他連忙低頭打量自己, 又摸了摸臉頰。

  「公主,我有哪裡不對嗎?」

  雅利奇嘆氣, 「你的心不太對, 放棄吧!沒有用的!」

  懷德:???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沒有心疾啊!

  懷德百思不得其解, 他低著頭跟著公主往外走,心裡還在琢磨這件事。

  雅利奇問大外甥,「你們商量好吃什麼了嗎?」

  「公主,您吃不吃驢肉?有一家館子驢肉做的不錯。」

  雅利奇點頭,「行,就去那吧!」

  眾人騎馬去吃驢肉, 大外甥說的驢肉館子是一個大宅院,客人們去不同的院落吃飯, 又安靜又自在。

  大外甥做主點了一桌子的菜, 有燉的有炒的還有涼拌菜, 還有幾盤驢肉蒸餃。

  雅利奇每道菜都嘗了嘗, 滿意地點點頭。宮裡很少吃驢肉, 這家菜味道確實不錯。尤其是那道驢肉蒸餃, 又香又不柴。

  「阿克敦大哥很會點菜嘛!這裡飯菜味道確實不錯!」

  雅利奇問道:「誰是阿克敦?」

  大外甥飯都吃不下了, 他哀聲嚷道:「表姨, 我叫阿克敦啊!我伺候您這麼長時間了, 您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雅利奇:「你不是叫大外甥嗎?」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懷德的小伙伴們賤兮兮地管阿克敦叫大外甥,氣得阿克敦挨個敲他們的頭。

  雅利奇又問懷德的小伙伴,「你們叫什麼名字?」

  懷德連忙給雅利奇介紹,「他叫巴克什,他叫博敦,他叫富樂,這個叫阿林保,他叫蘇泰和。」

  懷德又給雅利奇介紹了他們的身份,都是勛貴子弟,家裡有權有勢。可惜他們雖然投了個好胎,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在家裡不算得寵,長輩們不管,由著他們胡鬧,也沒人關心他們的未來。

  蘇泰和喜歡同別人打交道,他讓小伙伴們舉杯敬酒,給雅利奇道歉。

  「我們有眼不識泰山,上一次沒看出公主出來微服私訪,得罪了公主,請您海涵。」

  懷德和小伙伴們一起舉杯,雅利奇拿起茶杯跟他們碰了一下,算是原諒了他們。

  「過去的事就算了,再讓我撞見你們橫行霸道,我就把你們的腿敲個粉碎。」

  小伙子們心裡一寒,連道不敢。

  雅利奇喝了茶放下杯子,「對了,你們還不知道我排行第幾吧?」

  蘇泰和笑道:「這還用問,您這樣勇猛,必定是大名鼎鼎的五公主啦!」

  阿克敦說道:「算你有點見識!」

  雅利奇看著這幾個小伙子,不禁皺緊了眉頭,「你們都是半大不大的年紀,每天就在街頭閑逛,沒想著找點正事干嗎?」

  小伙子們訕訕地笑,蘇泰和說道:「我們趁著年輕多玩幾年嘛!等再過兩年娶了妻,家裡會給我們捐官的。」

  阿克敦說道:「恩蔭捐官就是個虛職,每年領那麼丁點俸祿,還不夠你們出去吃頓酒的。要想立業,還是得鑽營個實職。你們還小,會讀書的就讀點書,不會讀書的就去習武,憑你們的家世,總能謀到一個差不多的差事。」

  巴克什嘟囔道:「阿克敦大哥你說的容易,做官辦差哪有那麼容易?就比如你吧!做了侍衛,天天站崗,風吹日曬雨淋的,還得打點好與上峰和同僚的關系,要不然就要被人穿小鞋。你

  做了幾年的侍衛了?有升官發財嗎?」

  阿克敦不樂意了,「嘿!你小子怎麼說話呢!」

  難道他上進想獲得更好的生活還有錯了?說話真會往人心窩子裡戳,他不想升官嗎?這不是沒有機會嘛!

  阿克敦說道:「我不過是佟佳氏的偏支,到底根基薄弱,你們不一樣啊!你們家的人脈背景不比我強?」

  蘇泰和懶洋洋地說道:「能輕松自在地過日子,干嘛要自討苦吃呢?我們游手好閑地過一輩子,也餓不著凍不著。」

  富樂附和道:「是啊!累死累活做那些有什麼用?反正也沒人在意。」

  阿克敦悄悄罵了一句,嫌他們不爭氣。

  雅利奇聽完沒說什麼,只招呼他們吃菜。

  氣氛有點僵硬,蘇泰和又出來打圓場。

  「公主們都養在深宮中,這次五公主出宮,還是微服私訪嗎?」

  蘇泰和很會說話,他把偷跑出來玩說成私訪,聽起來好聽多了。

  雅利奇笑道:「不是私訪,我出宮是皇阿瑪特許的,我一般很少在城裡晃悠,大多數時候都是去火器營,找我三舅舅隆科多。」

  「火器營!」

  懷德的小伙伴們眼前一亮,男孩子就沒有不喜歡火器的。

  「我家裡有個小巧的火銃,我阿瑪寶貝得不得了,都不許我摸。」

  「我家也有,我偷著拿出來玩,差點走火打到我的腳。」

  博敦搓搓手諂媚地笑道:「公主,您能不能帶我們進火器營看看啊?我們也想去見見世面。」

  雅利奇摸了摸下巴,「這個倒是可以,只是求我辦事,你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懷德問道:「他們也要交保護費嗎?」

  「不!這次不是保護費!」

  小伙子們完全不當回事,哎呦,他們家大業大的,什麼樣的代價付不起啊!真是好笑!

  博敦立刻說道:「只要能去火器營,您要什麼都行!」

  雅利奇拍手笑道:「好!夠爽快!今天時候不早了,一會兒我該回宮了,我下次出宮就是年後了。你們留下住址,我下次出宮提前給你們發帖子。」

  眾人紛紛誇雅利奇好說話,夠意思。到了分別的時候,幾個小伙子還依依不舍地叮囑雅利奇,叮囑公主千萬別忘了他們。

  懷德怎麼想都覺得這裡面有陰謀,他扶著雅利奇上馬,他小聲問道。

  「您是不是要捉弄他們?您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雅利奇戳了戳他的心口,「不該問的別問,把你的心擺正。」

  好好做你的伴讀,不要喜歡我,沒有結果的!

  懷德滿腦子問號,他的心怎麼就不正了?

  雅利奇回到宮裡,跟宮女太監一起打理那車小禮物。

  買來的金銀首飾送給太後、皇後、貴妃、順嬪和蘇麻喇姑,其他人就沒這個待遇了,雅利奇沒買那麼多。

  車上那些零七八碎的東西都分一下,妃嬪、皇子、皇女每個人都有份。

  分完以後還剩一些零碎東西,雅利奇散給院子裡的宮女太監,讓他們拿去玩。

  杜鵑拍了拍雅利奇身邊的一個箱子,「公主,您分東西的時候就單獨把這個箱子拿出來了,這個您打算送給誰?」

  雅利奇抱住箱子,「這個不送人,這是別人送給我的。」

  雅利奇把箱子打開,把燈籠拿出來命人掛上。

  「這個就掛在我床頭吧!」

  杜鵑誇道:「這走馬燈做得還蠻精致的,上面畫的仙女跟真的一樣。公主,這是誰送的啊?」

  雅利奇小聲嘟囔,「愛慕者送的。」

  「您說是誰?」

  「沒誰,你別問了,把燈

  籠掛上吧!」

  懷德送的走馬燈日日在雅利奇床前轉悠,過完了二月二,雅利奇再次准備出宮,特意給懷德的小伙伴們發了帖子。懷德不放心,跟十阿哥告了假,偏要跟雅利奇出去。

  雅利奇心裡嫌棄他黏人,但還是把他帶出去了。

  雅利奇按照約定,把人都帶進了火器營,隆科多知道雅利奇要來,早在門口等著了。

  「哎呦,我的大外甥女,可想死舅舅了!」

  「三舅,你說話真肉麻!這些是我帶來的人,他們想進去看看。」

  隆科多:「早收到你的信了!沒關系,你帶多少人過來都行,大家伙都進來吧!我帶你們各處轉轉!」

  雅利奇知道隆科多事忙,「舅舅只管忙您的,這裡我都熟悉。」

  「別跟我客氣,你是我的貴客,我可得把你照顧好了!」

  隆科多現在把雅利奇當福星,前幾年她把鄂倫岱打了。皇後和皇上心中不滿,也不知道是誰出的手,反正鄂倫岱被撤職了,調到京城外做官去了。

  火器營這個位置就落到隆科多身上,他撿了個大便宜,恨不得做一個雅利奇的雕像,把她供起來,日日給她燒香。

  隆科多帶著眾人在火器營轉悠,讓他們看看火器營平時是怎麼訓練的,領著他們去庫房看各種火器。

  懷德和小伙伴們看得激動不已,隆科多看他們喜歡這些,特意拿出來一些火銃,讓他們上手試一試。

  懷德等人沒玩過這個,成績自然是慘不忍睹。

  隆科多笑道:「沒關系,勤能補拙嘛!你們以後多練練就好了。」

  蘇泰和笑道:「以後恐怕沒這個機會,我們看個熱鬧就行。」

  隆科多古怪地笑笑,「那可未必……」

  眾人在軍營裡轉了大半天,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隆科多帶著這些小伙子去用飯,這些人才發現雅利奇和懷德不見了。

  「咦,公主和懷德哪去了?」

  隆科多笑道:「他們早回宮去了啊!」

  「啊?他們這就走了,怎麼不叫上我們一起走啊!」

  隆科多說道:「你們下午還要訓練呢!走什麼走啊!」

  「訓練?什麼訓練?」

  隆科多笑道:「公主說了,火器營乃是軍事重地,尋常人不能來這裡閑逛。你們在這待了半天,又有我親自陪著,若是你們不肯留下效力,那可就太不懂事了。」

  蘇泰和嚷道:「你們這不是搞逼上梁山那一套嗎?我們就是過來看看,也沒想留下啊!」

  隆科多嘆道:「你偏要離開,也行,我不會攔著。不過公主可說了,如果你們不肯日日過來點卯訓練,她會親自到你們家裡,打斷你們的腿。」

  小伙子們欲哭無淚,這就是五公主所說的代價嗎?


第60章

  半個月後, 雅利奇再次來到火器營。

  大外甥搬了把椅子放在校場邊,方便雅利奇欣賞灰頭土臉的小伙子們訓練,他還舉了把傘給雅利奇遮陽, 照顧的非常周到。

  懷德端著一盤子點心站在旁邊, 雅利奇斜眼看他, 「你跟過來干什麼?」

  懷德笑,「我怕您欺負我朋友。」

  雅利奇:「我想欺負人,你攔得住嗎?你小心著點吧!你天天告假,明兒個我十弟就換伴讀,換一個更好的!」

  懷德不在意地說道:「不會的,我有公主罩著, 十阿哥不敢換掉我。」

  雅利奇撇嘴,恃寵而驕!這個人恃寵而驕啊!

  兩人說話的時候, 巴克什從隊伍裡跑出來, 撲倒在雅利奇面前。

  「公主!」巴克什抬手哭喊道,「求求您放過我們吧!這種日子我們真的過不了!」

  其他幾人也從隊伍裡衝出來跪趴在雅利奇面前, 「公主, 放過我們吧!」

  「我們受不住啦!」

  這幾個人的手都要扒到雅利奇的衣角了, 雅利奇嫌棄地撇撇嘴,拖著椅子往後挪了挪。

  「去去去!離我遠點!這日子怎麼就過不下去了?我看你們過得挺好的啊!一個個小臉蛋都曬黑了,看著更有男子氣概了!別哭了,再忍半個月吧!」

  富樂問道:「再忍耐半個月, 您就放我們走嗎?」

  雅利奇驚訝極了,「怎麼可能!我的意思是你們再忍半個月就完全習慣了,就不會這樣哭哭啼啼了。」

  五個人趴在地上放聲痛哭, 大外甥阿克敦站在一旁幸災樂禍。

  「別哭啊!這麼多人看著呢!你們不嫌丟人啊?」他彎腰對雅利奇說道, 「公主, 您看他們,多不識抬舉!您托關系把他們送進來,幫他們謀前程,他們都不曉得感激!」

  雅利奇點頭附和,「是啊!他們太不懂事了,很應該打一頓!」

  阿克敦大聲攛掇,「打斷他們的腿!」

  幾人扁著嘴,想哭又不敢哭。

  蘇泰和趴在地上突然崩潰了,他蹬著腿哭喊道:「打吧!打斷我的腿吧!只要能離開這,把我的兩條腿都打斷吧!」

  蘇泰和破罐子破摔了,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哭。

  一貫最不愛說話的阿林保指著懷德罵道:「你是個叛徒,你幫著五公主欺負我們,嗚嗚嗚……」

  雅利奇都被逗樂了,「行了行了,別哭了,都是男子漢,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蘇泰和:「我不是男子漢,我是小嬌嬌!」

  雅利奇氣得在他頭上踩了一腳,「你給我閉嘴!都給我起來,跟著我一起練!」

  阿克敦收了傘,挨個戳他們起來,雅利奇招手讓懷德也跟上。

  「調整喘氣的節奏,別像牛似的使勁喘粗氣,腳丫子都抬起來,別在地上拖著,越拖越累。」

  雅利奇帶著他們跑圈,跑完後蘇泰和等人累得像死狗似的癱在地上。

  雅利奇又把他們踹起來,讓他們站在一旁看她射擊。蘇泰和等人也練習這個,只不過他們站樁射擊。

  阿克敦給雅利奇牽來馬,雅利奇騎在馬上射靶子,槍槍都正中靶心。

  雅利奇勒著馬轉回來,「看見沒有,什麼時候你們能練到這個程度,我就放過你們。」

  阿林保嘆道:「等到猴年馬月我就練成了,我是能做到,就是不知公主等不等得起。」

  富樂嚷道:「公主您這不是強人所難嘛!我們哪有這個能耐?」

  「就是啊!假如您的水平是十分,我們的水平就是零分,您直接讓我們從零分到十分,我們哪有您那個天分啊!」

  雅利奇衝阿克敦揮手,阿克敦跑到遠處,隨手拿起一個活靶子往天上扔。

  雅利奇頭也不回,抬手一槍,靶子四分五裂。

  雅利奇笑道:「看到沒有?這才是十分。」

  蘇泰和等人全都蔫了,雅利奇下馬站到他們面前。

  「火器營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你們來這裡訓練,我怕你們家人擔心,特意派人上門說明情況。你們的父母長輩有的欣喜不已,覺得你們總算肯上進了。有的頗為不屑,覺得你們不走正路,就算想出頭也不能跟著一個公主混日子。

  我把你們塞到這裡,一是看不慣你們在外面像螃蟹似的橫行霸道,二是覺得你們還年輕,不能一直這樣渾渾噩噩。

  我在你們後面使勁,你們也該剛強點,多少做出點成績,讓別人刮目相看。」

  蘇泰和等人聽了這番話都低下了頭,阿克敦招呼他們去練槍,他們也乖乖去了。

  雅利奇挨個指點,直到懷德提醒她該回宮了,她才放過這幾個人。

  回宮的路上,懷德問雅利奇:「五公主,您為什麼要管他們呢?在我沒入宮做伴讀以前,我知道別人背地裡是怎麼說我們幾個的,他們說我們是爛泥扶不上牆。您是金玉一樣的人物,不該跟我們這些爛泥待在一起。」

  雅利奇扭頭看他,「你現在做了伴讀,前途光明,你還覺得自己是爛泥?」

  懷德笑了笑,「我現在……算是不那麼爛的泥吧!」

  「真是搞不懂你!哪有人這麼說自己的?」雅利奇提前聲明,「我並沒有在幫你的朋友們哦!我就是嫌他們太煩了,天天在街上晃蕩,還不干正經事,多招人煩啊!」

  雅利奇看著天邊的晚霞嘆了口氣,「唉,我也是不得已啊!我將來是要做大將軍的,可是我沒兵沒將,怎麼帶兵打仗?我只能先拿你的朋友們湊合湊合。」

  懷德那邊遲遲沒有回音,雅利奇扭頭看他,「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要讓你的朋友們當我的部下,你就沒什麼想法嗎?」

  懷德茫然地看著她,「我有在聽您講話,我覺得……我覺得這樣很好,我的朋友們其實各有長處,將來肯定能幫到您。」

  雅利奇挑眉,「咦?奇怪了!別人聽到我這麼說,第一句話肯定是反駁我,說我當不了將軍。」

  懷德笑道:「別人這麼說,我覺得他肯定是在吹牛皮,但是公主不一樣,我覺得您的目標一定能實現的。等您出去打仗,我追隨著您去征戰沙場。」

  懷德這樣信任自己,雅利奇並不覺得高興,反而嘆了口氣。

  糟糕,懷德愛我愛得瘋魔了,他要誓死追隨我!

  雅利奇語氣沉重,「我並非良人,你不該如此。」

  懷德認真地看著雅利奇,「您又聰明,又肯體諒人,又堅定,又能鼓勵大家,我想除了我,肯定有很多人願意追隨您,你會成為一個好將軍的!」

  在遇到雅利奇以前,懷德每天都是在混日子,未來沒什麼值得期待的,出去跟朋友們玩也沒什麼樂趣。

  遇到雅利奇之後,他才知道,原來還有人是這樣生活的,積極熱烈,像一團火焰。

  雅利奇身為公主,她的命運早已經注定,那就是去聯姻。所有人都看見了她的未來,好像只有她看不見。

  她勤奮習武,不停地努力向前,懷德看著她,好像自己也變得積極起來。

  到了如今,他對自己的未來依然沒有想法,他的生活態度依然是得過且過,但他願意幫助雅利奇,幫助她完成她的願望。

  雅利奇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將來可能會嫁到蒙古去,你也要跟去嗎?」

  你真的要做我的小妾嗎?

  懷德連連擺手,「您去蒙古就別帶上我了,我不想做陪嫁小廝。但是如果哪天您能帶兵征戰,請一定要告訴我,不管去哪裡,我都追隨您!」

  懷德神色鄭重,雅利奇一下子就明白了,原來懷德不是愛上我了,他是要擇一明主輔佐!就像諸葛亮追隨劉備一樣!

  哇!他好有眼光!

  雅利奇激動極了,她向懷德拱手,「先生信我,我必不負先生重托!」

  懷德連連擺手,「倒……倒也不必這樣鄭重,您叫我先生太奇怪了。」

  「好!先生說什麼就是什麼!從今以後先生就是我的兄弟手足,我願與先生義結金蘭,只要我還有一口飯吃,我就不會讓先生餓著肚子!」

  「不用了不用了,您就還是叫我懷德就行,義結金蘭就不必了。」

  求求你不要弄得這麼奇怪!

  回到宮裡,雅利奇依然興奮不已。

  杜鵑問她,「公主出去是撿到錢了?怎麼這麼高興?」

  雅利奇笑道:「沒撿到錢,倒是撿了一個異母異父的兄弟。」

  「這可真是奇了,您算一算,您宮裡宮外親兄弟、表兄弟、堂兄弟那麼多,您還要出去認兄弟,您不嫌煩呀!」

  雅利奇正色道:「哎呀!這個兄弟不一樣!他是我的知己!我要像尊敬關羽張飛一樣,尊重我的兄弟!」

  落魄時候的兄弟情當然更加珍貴嘍!

  杜鵑笑道:「好吧!您總是有道理的。」

  雅利奇脫了外衣,准備換上宮裡穿的衣裳,這時候紫鳶突然推門衝了進來。

  「公主!皇上和娘娘吵起來了,您快去勸勸吧!」

  杜鵑趕緊抓了件衣服給雅利奇套上,雅利奇系上扣子,拉著紫鳶就往外走。

  「皇額娘和皇阿瑪為什麼吵架?」

  紫鳶氣喘吁吁地說道:「皇上口頭上把您的親事定下來了,定的是喀爾喀蒙古一位親王的兒子。」

  雅利奇皺眉,「我肯定要嫁到蒙古去,嫁到科爾沁和喀爾喀不是一樣的嘛!皇額娘為什麼生氣?」

  「皇後娘娘□□上不跟她商量就隨便定了您的親事,再一個……」

  紫鳶彎腰附在雅利奇耳邊小聲說道:「再一個太後執意要把六公主留在京城,皇後娘娘覺得不公平。」

  雅利奇大概明白額娘生氣的緣由了,她加快腳步,讓紫鳶和杜鵑等人跟上。

  「走快點,咱們去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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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小修)

  雅利奇離得老遠就聽見屋內的爭吵聲, 在皇上面前一向溫柔的皇後說話聲音都變尖銳了。

  「你心裡到底有沒有這個女兒,你把雅利奇當成什麼了?」

  皇上怒道:「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我不過是給雅利奇定了一門親事, 怎麼就招來你這麼多抱怨?還是說你一直對我心存怨懟!」

  雅利奇聽見這話忙衝進屋裡, 「皇阿瑪!請你不要這樣講話!」

  皇上見到雅利奇,扭過頭背對著她,「你回去, 我和你額娘說話,你是小孩子不要亂摻和。」

  皇後頹喪地坐在椅子上掉眼淚, 發髻上的步搖都要掉下來了,看著有點狼狽。

  雅利奇打發杜鵑和紫鳶出去,讓她們把下人都攆遠點,不許他們偷聽。

  杜鵑和紫鳶退出去,隨手關上門。雅利奇走到皇後身邊, 把她的步搖扶正,又取來梳子把皇後鬢角的碎發抹上去。

  皇後拉住雅利奇的手把她摟進懷裡, 眼淚掉的更凶了。「我可憐的雅利奇,我可憐的孩子。」

  皇上張了張嘴,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雅利奇輕輕拍著母親的後背,直到皇後的情緒平復了, 才慢慢松開手。

  雅利奇說道:「事情經過我已經知道了,皇阿瑪給我定了親事,要我嫁到喀爾喀去。他沒有跟皇額娘商量, 皇額娘就生氣了。」

  皇後憤恨地說道:「你不是他一個人的女兒, 他憑什麼不聲不響就給你定了親事!」

  皇上也很不高興, 「我這不就過來跟你說了嘛!我是他父親, 我能害她不成?」

  「您不是同我商量,您是直接通知我!你不會害她,難道我會嗎?我又不是她後娘,值得您這樣防備著我!」

  皇上對雅利奇說道:「你看!她又在無理取鬧!我什麼時候說你是後娘了!」

  「對!我就是無理取鬧,這門親事我不同意,誰也別想把我女兒嫁到喀爾喀去!」

  雅利奇被他們吵得頭痛,她舉手大喊道:「好了!不要吵了!都安靜!」

  雅利奇嘆氣,「我終於明白什麼叫清官難斷家務事,你們不要吵了,你們說話只顧著發泄自己的怒氣,根本沒有交談溝通!你們都安靜,接下來都聽我說。」

  雅利奇問皇上:「皇阿瑪,為什麼突然給我定親?」

  「扎薩克親王派使者過來,他們誠心求娶,我就答應了。」這樣說顯得很隨便,皇上連忙補充道,「扎薩克親王的兒子非常聰明,將來還能承襲親王的爵位,肯定是配得上你的。我早就有意把你許給他,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就答應了。」

  皇後冷笑,「早就有意……哼,早就有意也不願跟我說一聲。」

  皇上自知理虧,他放低聲音辯駁道,「只是口頭約定,還做不得准呢!」

  「君無戲言,你怎麼反悔?你不怕被天下人恥笑嗎?」

  「夠了!你不用揪著我的錯處不放,你跟我鬧,不就是想把雅利奇就在京城嗎?」

  皇後起身怒道:「我做母親的想把孩子留在自己身邊很過分嗎?太後執意要把六公主留在京城,六公主能在京城覓得佳婿,憑什麼雅利奇就要去蒙古受苦?」

  皇上:「照你這麼說,別的公主嫁到蒙古豈不是很不公平?干脆讓她們都留在京城吧!」

  兩人說著說著又吵了起來。

  雅利奇摁住皇上的胳膊,「皇阿瑪,不要再說氣話了,這件事就是您做得不對,你自己也意識到了,只是不敢承認。你越不敢承認就越要用各種氣話來堵別人的嘴,我說的是也不是?」

  皇上抿抿唇,甩開了雅利奇的手。

  雅利奇有點渴了,她拎起茶壺,給父母和自己倒了杯水。

  「都喝點水冷靜一下吧!」雅利奇喝完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我是小孩子還能這樣冷靜,沒道理你們這些大人被這點事情衝昏了頭腦。」

  雅利奇對皇後說道:「皇額娘,你不要生皇阿瑪的氣,皇阿瑪給我定下這門親事,也是考慮到我的想法。我是願意嫁到蒙古的,我想統一蒙古,嫁到蒙古是第一步。」

  皇後皺眉,「我雖然是個深宅婦人,不了解前朝的事情,但我也知道統一蒙古千難萬難。等你嫁到蒙古,生了孩子,你的所有心神都被家務和孩子牽得牢牢的,到那時你早忘記了你的雄心壯志。」

  「事情沒做之前,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我總要試過才知道。皇額娘,我不撞南牆不會回頭。」

  皇後捂住臉,她心中酸澀,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淚。

  雅利奇扶住皇後的肩膀,「皇額娘,我知道您擔心我,但我不願意縮在井底做青蛙,我要去無邊無際的大海裡。

  皇阿瑪支持我的想法,還肯放我出宮去玩,允許我進軍營跟士兵一起訓練。這門親事對我有好處,皇阿瑪才會急忙給我定下來。

  你不要怪皇阿瑪,要怪就怪我不安分吧!」

  女兒把責任都扛過去了,皇上心裡愧疚極了。

  他跑到皇後身邊給她道歉,「是我做的不對,我應該提前跟你商量一下的。今日接見使者,我喝了點酒,腦子一糊塗就把這事定下來了。你要怪就怪我吧!」

  皇後氣得在皇上胳膊上捶了一下,「你早說這話不就完了!你偏要說那些傷人的話,讓我生氣!我什麼時候對你存了怨懟了?我是不講理的人嗎?

  這些年我在後宮為你辛苦操持,從未說過半句抱怨的話。你倒好,先在心裡把我往壞處想!我對你能有什麼私心?我所有的私心都用在雅利奇身上,她又是你女兒,這點私心很過分嗎?」

  「不過分,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皇後趴在皇上懷裡大哭一場,之後也沒再抱怨什麼。

  雅利奇拍手鼓掌,「好好好!你們兩個和好了,再不要吵架了哦!就算吵架也要有理有據,不能說那些讓人傷心的話。明明心裡都是惦記著對方的,說那些話可太傷人了,將來和好了,再回想起來也要難過呢!」

  皇後抓住雅利奇,在她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幾巴掌。

  「不用你來教我!你真是翅膀硬了,你想去蒙古也不跟我講,你才幾歲,你就有心事瞞著我了!」

  雅利奇:「……我沒有。」

  皇後罵道:「你還敢強嘴!我跟你天天見面,你有話能對皇上說,就不能對我說了嗎?你還想去蒙古征戰,你怎麼不上天啊?」

  皇上同情地搖了搖頭,雅利奇低頭乖乖聽訓,一句都不敢反駁,因為駁了一句還有十句等著她。

  皇後抓著雅利奇罵了半天,直到罵舒爽了才放開她。

  雅利奇說不敢打擾阿瑪額娘說話,准備開溜回去休息。

  皇後瞪了皇上一眼,把他從屋裡推了出去。

  「請皇上也回去歇歇吧!您跟我這個無知婦人吵架實在辛苦了,回去好好喝一杯,趕緊睡覺吧!可別再見什麼使者了!見了一個使者搭進去一個女兒,要是再見一次使者,還不知道要搭進去什麼呢!」

  皇上和雅利奇父女倆被趕了出來,皇上一邊走一邊小聲跟雅利奇抱怨。

  「你皇額娘的脾氣越發大了,你看看她訓咱們倆,像訓孫子似的。」

  「我平時最乖巧了,今日被皇額娘罵,完全是被您連累了。」雅利奇抱怨道,「您可真是,做錯了事就主動承認錯誤,好好哄一哄你媳婦,干嘛死強著不肯承認!」

  皇上嘆氣,「好啦!我知道錯了!五公主原諒我吧!唉,我是真覺得這是一門好親事,扎薩克親王還是你二哥提起的呢!我派人打聽過,這位親王為人確實不錯,他兒子也確實是個少年英才。」

  雅利奇聽見太子兩個字就停下了,皇上問她怎麼了,雅利奇搖了搖頭。

  「嫁給誰都一樣,我本來是不在意的,但您說太子二哥提過這個人選,我突然不放心了呢!」

  皇上責怪她小心眼,「當初那件事你二哥已經不在意了,你怎麼還惦記著!你放心,你二哥不是小心眼的人。」

  雅利奇瞥了他一眼,情人眼裡出西施也不至於啊!在皇阿瑪眼裡,太子二哥大概是個聖人吧!

  雅利奇出神地想,自己的親事還是得托人去查一查,太子提過的人選她可不敢要。

  她提著裙擺過門檻,腳下一個不注意絆了一下,咣當摔倒在地上。

  這一跤摔得實成,皇上眼見著雅利奇額頭磕出一個大包。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皇上扶雅利奇起來,給她拍掉裙擺上的灰塵。

  雅利奇捂著額頭看他,「皇阿瑪,我……我頭暈,我眼花……」

  皇上去揉她的額頭,「摔了一跤也不至於頭暈眼花吧!你這孩子怎麼不看路的!」

  他手搭在雅利奇的額頭上,觸到一片滾熱。

  「糟了!你發燒了!」

  「發燒?我從來不發燒。」說完,雅利奇白眼一翻,仰頭倒在地上。

  皇上抱住她拍拍她的臉,雅利奇一點反應都沒有。皇上嚇得急忙喊人,讓奴才快去傳太醫。

  皇後在屋裡聽見動靜忙跑出來,她看見雅利奇倒在皇上懷裡,嚇得眼淚直流。

  「來人!快去請太醫!快去!皇上,您不是懂醫書嗎?現在怎麼辦啊!」

  皇上嘆道:「我只是愛看醫書,對把脈不太通。」

  他嘴上這樣說著,手指還是搭在女兒的手腕上。

  「這脈像……不像是風寒,我也不大看得出。」

  皇後哭道:「竟是診不出來的病症嗎?都是那門親事定的,剛定下親事,我的雅利奇就暈倒了,肯定是那個親王的兒子方到我的雅利奇了!」

  皇上:「……」


第62章 (大修)

  雅利奇躺在床上燒得小臉通紅, 幾個太醫輪流給她診脈。

  皇後急切地問道:「怎麼樣了?你們可有診出公主得了什麼病?」

  最年老的一個太醫嘆道:「啟稟皇上、皇後娘娘,公主似乎是染上天花了。」

  皇後只覺得耳邊轟隆隆地響,她雙腿發軟, 要不是皇上摟住她的腰, 她就跌坐在地上了。

  另一個太醫說道:「臣有不同的意見,臣以為公主只是外感風寒,用幾服藥自然就痊愈了。」

  年老的太醫忙道:「不可隨意用藥!藥不對症, 強行把高熱退下去,公主的痘發不出來, 那會更加危險。」

  幾個太醫分成兩派,一派認為雅利奇得了天花,一派認為公主只是普通的風寒,他們當著皇上的面就吵起來了。

  「夠了!都別吵了!」皇上喝道,「若是公主得了天花, 那麼此事不僅僅關系到公主一人,京城, 整個皇宮,都要受到影響!」

  皇上扶住皇後,「今日和雅利奇接觸過的人都要隔起來,讓痘疹科熬藥,分發給宮裡的主子奴才。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雅利奇她……她先不要喝退熱的藥了……」

  皇後靠在皇上身上,她一邊流淚一邊點頭,「都聽您的!」

  皇後上前兩步, 坐在雅利奇床邊, 「雅利奇, 額娘就在外面, 你不要害怕。額娘不是不管你,額娘是……額娘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你要快點好起來,只要你能好起來,你讓額娘怎麼樣都行!」

  皇後看著雅利奇燒紅的小臉,哭得差點厥過去。

  皇上摸了摸雅利奇的臉頰,扶著皇後帶她出去。

  兩人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到了外面,皇後擦干眼淚,又是端莊威嚴的樣子。

  她吩咐宮裡眾人做好防護,一條又一條的命令有條不紊地傳下去。

  皇上命人封鎖雅利奇的住處,把治療天花的太醫留下,先按照治天花的方法為公主治病。

  阿哥所裡,懷德正在溫習功課,他今天跟著五公主出宮了,明日師傅一定要考他的。

  兩個太監過來傳旨,讓他挪到別處去住,不許他和十阿哥接觸。

  懷德問了才知道,五公主可能得了天花,他今日一直跟五公主待在一起,當然是很危險的。他有心詢問五公主的情況,但太監們不是五公主的人,哪裡知道這些?

  他們簡單的給懷德收拾了些東西,廢話也不多說,直接把懷德送走關了起來。

  天花這病實在嚇人,宮裡人心惶惶,皇上皇後忙著安撫眾人。而雅利奇那裡情況也不太妙,她平時很少生病,突然病了比尋常人更加凶險。

  太醫沒給她開祛風散寒的藥,但也不敢由著她一直發燒。他給雅利奇針灸,敷濕毛巾,但雅利奇的燒一直退不下去,人也醒不過來。

  皇後隔一會兒就派人去雅利奇門口問一次,她反反復復地催,搞得太醫們也心煩不已。他們也想讓五公主好起來啊!可是他們辦不到啊!

  雅利奇燒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太醫再次診脈,這次可以確定五公主確實是得了天花,只是痘還沒有發出來,高熱一直不退,這可不是什麼好預兆。

  皇後早有心理准備,但是當她知道女兒確診了天花,她還是受不住,她急火攻心當場就暈了過去。

  景仁宮裡亂成一團,這時候太後和蘇麻喇姑到了。

  太後知道雅利奇得了天花,坐在那裡就開始哭,哭得人心煩意亂。

  蘇麻喇姑知道太後是不中用的,她忙站出來,喝住拿不定主意四處亂跑的下人。她命紫鳶扶皇後躺下,又派人去請太醫。

  她回過頭來安撫住太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她從小身體就壯,肯定會平安無事的。太後娘娘且先冷靜下來,這裡還要您主持大局。」

  太後聽了她的話,忙止住眼淚。這邊皇後也悠悠轉醒,想到雅利奇,她的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她強撐著下地行禮,「多謝皇額娘和額涅媽媽幫我,我實在是……實在是……」

  太後拉住皇後的手又開始哭,「好孩子,別說是你,就是我也受不住啊!老天爺啊!我的乖孫女怎麼會得這個病啊!」

  皇後勉強忍住傷心,反過來安慰太後。

  蘇麻喇姑說道:「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先別急,我得過天花,不如讓我進去照顧五公主吧!」

  皇後不肯,「額涅媽媽都這個年紀了,我怎麼能讓你勞累?」

  蘇麻喇姑淡笑道:「我雖然老了,但身子還硬朗,我肯定能照顧好五公主的。有我在裡面,兩位娘娘盡管放心。」

  太後也覺得這主意好,蘇麻喇姑經歷的事情多,她又高壽,是個有福之人,有她在雅利奇身邊鎮著,雅利奇一定能轉危為安。

  皇後無奈,心裡嫌太後添亂。蘇麻喇姑不是普通的奴才,她怎麼能隨意使喚?

  她嘆息著說道:「雅利奇那裡不缺人伺候,額涅媽媽不要去,我們安心在外面等著吧!」

  三個女人正在吵鬧糾結的時候,皇上到了。他聽說蘇麻喇姑要去照顧雅利奇,心裡也是不同意的。

  「如果額涅能去照顧雅利奇,我們當然是放心的,但如今皇後憂思過度,無心打理宮務,她身子又弱,不如額涅留在她身邊幫幫她吧!」

  皇後忙道:「是呢!我這裡事情多,我現在又沒心情料理這些瑣事,請額涅媽媽疼我,幫我幾天吧!剛剛您也看到了,我昏倒了,景仁宮裡無人做主。我那妹妹順嬪是個小呆子,現在只知道在屋裡為雅利奇抄經祈福,我是指望不上她的,額涅……」

  蘇麻喇姑見皇後說得懇切,她想了想便答應下來。

  「好吧!如果皇後娘娘不嫌我粗手笨腳。」

  皇後大喜,「怎麼會?再沒有比額涅更好的人選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大家心裡都滿意。

  這時太後注意到皇上身後站著幾個太監,他們每人手裡都端著一個托盤,上面用紅布托著些東西。

  「皇帝,你身後那些東西是誰送來的?」

  皇上磕巴了一下,「啊?這……這是……這是外頭送進來的。」

  他心裡暗罵這些奴才是蠢貨,他們沒看見這屋子裡有多亂嗎?還敢進來添亂!就不知道悄悄把東西塞進庫房裡嗎?

  皇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她衝過去挨個托盤翻看了一遍。

  「皇上,這些東西很多是蒙古那邊產的,這到底是誰送的?」

  皇上:「表妹,你聽我解釋……扎薩克親王的使者知道雅利奇病了,就送點東西,聊表心意。」

  這些禮物中有幾味藥材是很好的,雅利奇也許能用得上。皇上本打算悄悄把這些東西塞進庫房裡,但他剛進院子裡就聽見吵鬧聲,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他只顧著著急了,就忘了叮囑這幾個太監回避。

  皇後冷笑著點點頭,她抓起一個托盤狠狠砸在地上。

  「我的雅利奇用不著他們的東西!」皇後指派下人,「把這些東西都給我退回去!」

  宮女太監嚇得跪了一地,太後嘆道:「皇後!你是瘋魔了不成?外頭的人好心好意送東西給雅利奇,你干啥摔了!」

  皇後跪在太後面前哭道:「皇額娘,扎薩克親王的使者來了,皇上也不跟咱們娘倆兒商量,跟使者聊天的時候就把雅利奇許給他們了。前腳婚事剛定下,後腳雅利奇就染了天花,哪有那麼巧的事情?肯定是喀爾喀的人克到了雅利奇!

  我這不是無理取鬧,更不是借題發揮。您也是知道的,身子壯的人染了天花也更容易扛過去。雅利奇差不多是宮裡最壯實的小孩子了,她居然燒得昏迷不醒,您覺得這正常嗎?」

  太後是最容易受到攛掇鼓動了,「沒錯!皇後說的有道理!皇帝,你快去,快去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皇上嘆著氣揉了揉額頭,「皇額娘,婚姻大事不是兒戲。我剛跟喀爾喀的人定親,後腳就要毀約,這不是成了反復無常的小人了?」

  太後嚷道:「都這個時候,你就做做小人吧!你想想雅利奇,她還在受苦啊!我也不想嫌喀爾喀的人晦氣,但萬一是他們衝撞了雅利奇呢?孩子得了天花,幾乎要死了,這個時候顧不得那麼許多啦!」

  這時候一個小太監闖了進來,「不好了!公主燒得抽搐了!」

  皇後眼前金星亂轉,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太後急得放聲痛哭,屋裡又亂了。

  皇上被吵得沒法子,「好了,好了,別鬧了,也別哭了,我這就去給雅利奇退親。」

  雅利奇都燒抽了,太後和皇後哪有心思理他,皇上出去了也沒人送。

  雅利奇的四肢不受控制地痙攣,太醫在她嘴裡塞了布條,怕她咬到舌頭。屋裡的太醫奴才圍著雅利奇團團轉,飯都顧不上吃,一直快到傍晚時分,雅利奇的燒才退了,人也慢慢清醒過來。

  杜鵑跪在床邊又是哭又是笑,「公主您總算醒了,您總算醒了!」

  雅利奇有些恍惚,「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杜鵑嘆道:「求您以後不要做這麼長的夢了,我們都快被您嚇死了。」

  雅利奇的肚子咕嚕咕嚕響,杜鵑趕緊命人端飯。

  雅利奇靠在迎枕上,她捧著一大碗粥唏哩呼嚕地喝。

  喝完一大碗蔬菜粥,杜鵑又給她盛了一碗,「公主都夢見什麼了?」

  雅利奇:「我夢見了上一輩子的事情,我上輩子是個很厲害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奇人,他們會劈雷電,放火,放水,我只是力氣大,但大家都服我,都為我傾倒。」

  杜鵑笑道:「謔!您上輩子這麼厲害呢!」

  「那是!還有一些人,他們愛我愛到無法自拔,見了我就要啃我一口。」雅利奇歪著嘴斜著眼,兩只手抽抽著縮在胸前,「他們都這樣,這樣追著我跑。」

  杜鵑把粥吹涼,遞給雅利奇,「哎呦喂,那喜歡您的還是人嗎?都是怪物吧!」

  雅利奇豎起大拇指,「我的杜鵑是聰明的!」

  她接過粥碗,捏著勺子攪了攪,「我在夢裡還學到許多有用的東西,夢裡有這麼大的火銃,可以不停地發射,不用填充火藥。我還夢見了車,那種車開的可快了,比馬跑得快多了。我還夢見……夢見我在種地。」

  雅利奇撇撇嘴,為夢裡的自己心酸,「我上輩子總是吃不飽,明明那麼厲害,還得種地養活自己。有時候還要去廢舊的屋子裡翻吃的,像乞丐一樣。哦!她還撿回來一種叫……螺螄粉的東西,那玩意臭烘烘的,她卻吃得可香了。」

  雅利奇吸吸鼻子,我可真是太慘了。

  杜鵑受她感染,也跟著難過起來。

  她往雅利奇的碗裡夾了點小菜,「公主別傷心了,咱們宮裡什麼都有,您想吃什麼都行!」

  雅利奇嘆了口氣,端著碗喝了一大口粥。

  「我已經醒了,你們有沒有通知皇阿瑪和皇額娘?」

  「這個嘛……皇後娘娘知道您醒了,也知道您有精神,能吃東西了。至於皇上那裡,我們只說您醒了,但沒說您退燒。」

  雅利奇笑道:「怎麼還區別對待呢?」

  屋裡沒有別人,杜鵑就說了實話,「皇後娘娘覺得是扎薩克親王的兒子克到了您,她逼著皇上給您退親呢!皇上傳旨讓扎薩克的使者明日進宮,這婚事還沒退,娘娘不許我們說實話,一定要等到親事退了,才能跟皇上報平安。」

  皇後的腦子是轉的很快的,雅利奇高熱不退的時候,皇後想著只要她平安就好。如今雅利奇燒退了,皇後欣喜不已,她剛要派人通知皇上,卻馬上按住了這個想法。

  這門親事一定要退掉,她的雅利奇已經夠可憐的了,憑什麼要讓她嫁到蒙古去!都怪皇上不跟她商量,她也要皇上嘗嘗著急上火的滋味。

  就這樣,雅利奇院子裡的人都瞞著皇上,皇上派人來看,她們也不說實話。

  「咱們院裡的人口風是很緊的,就是幾位太醫那裡比較麻煩。他們膽子小,不敢瞞著皇上。」

  雅利奇問:「他們走漏消息了嗎?」

  杜鵑笑道:「沒有,我派太監把他們看住了,如今三位太醫都在隔壁歇著呢!」

  雅利奇放下碗,「你把他們叫進來,我來勸勸他們。」

  杜鵑把碗筷收拾出去,不大一會兒領進來三個太醫。

  雅利奇躺在床上哎呦哎呦地叫喚,「我不舒服,我感覺我又發熱了,我身上好痛!」

  太醫們急忙過來給她診脈,診完脈太醫皺眉說道:「公主應該是不發熱了,只是痘還沒發出來,這樣不太好。」

  「您身上痛也是正常反應,正常人發燒過後,身上都會酸痛。」

  雅利奇閉著眼睛哼哼,「我不管,我就是難受,我就是還在發燒。一會兒皇阿瑪派人來問,你們也要這樣說!」

  太醫們又不是傻子,哪裡還會不明白雅利奇的意思?

  太醫笑道:「請公主不要難為我們,臣等是皇上的臣子,欺君是大罪,我們不敢的!」

  雅利奇眯著眼看他,「誰要你欺君了,我就是在發燒!正常人37度3以上就是發燒,你是體溫計嗎?你怎麼知道我退熱了?我現在正好37度3!」

  太醫們不明白37度3和體溫計是什麼意思,他們只覺得為難。

  雅利奇翻身看著他們,「先不說這些了,咱們來聊聊家常吧!我這個人最隨和了!你們都住在哪兒啊?離皇宮近不近?平時在宮裡當差很辛苦吧!」

  太醫們含含糊糊地答了,他們心想,別的都還好,就是伺候你這種無理取鬧的人最辛苦。

  雅利奇笑道:「好!聊家常結束了!」

  杜鵑問道:「公主,您只聊了這麼兩句,這就結束了?」

  「對啊!我已經知道他們家裡有幾個孩子,還知道他們大概住在哪,這還有什麼好聊的!我可不是被困在後宮裡的公主,皇阿瑪是允許我出宮的!等我病好了,我就去他們府上轉轉,跟各位太醫的孩子們聊聊天。」

  雅利奇衝杜鵑招手,「拿點東西過來,我讓各位太醫見識見識我的本事。」

  杜鵑想了想,搬起一個凳子遞給雅利奇。

  雅利奇坐起來,一手抓著凳子面,另一只手將凳子腿砸斷。

  太醫們看見了倒吸一口涼氣,自己的手好像也跟著隱隱作痛。

  杜鵑把凳子放在太醫們面前,雅利奇嬌弱地縮緊被子裡。

  「哎!37度3果然影響了我的發揮,我沒發燒的時候,是能一只胳膊劈斷四條凳子腿的。」

  杜鵑笑道:「各位大人,有句老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

  太醫們忙笑道:「是!是!公主還在發熱,情勢危急,不容疏忽。」

  「此言有理,這夜裡是最容易發燒的時候,必定要小心再小心。我們這就去挑揀藥材,准備熬藥,今夜一定是很嚴峻的一個夜晚,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那就辛苦各位大人了。」杜鵑笑著送各位太醫出去。

  太醫們連道不敢,請杜鵑姑娘留步。

  送走了太醫們,杜鵑返回來就對雅利奇笑,「還是公主有本事!」

  雅利奇翹著蘭花指,指了指自己的小櫃子。

  「杜鵑姐姐,你去那櫃子裡,拿些沒有標記的金銀珠寶,給三位太醫送去。咱們可不是那不講理的人,人家盡心盡力地救我,我得有點表示。」

  杜鵑答應下來,「公主說的很是,咱們這就叫恩威並施。」

  雅利奇嬌滴滴地扶著額頭,不知從哪裡摸來一條帕子,小手捏著一角,輕輕搭在嘴邊。

  杜鵑笑彎了腰,「公主這是跟誰學的做派,太過矯揉造作了吧!」

  「嘖!你懂什麼!」雅利奇嗔道,「我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會撒謊騙父母,我是真的很嬌弱,皇阿瑪擔心我也是正常的,你懂不懂啊?」

  杜鵑恍然大悟,「哦!懂了懂了!」

  杜鵑給雅利奇蓋好被子,她也捏了條帕子,裝模作樣地在眼角摁了摁,「我可憐的公主啊!您可快點好起來吧!」

  雅利奇滿意地點點頭,「雖然演的有點浮誇,但總體上看還是不錯的。」

  屋裡沒有別的觀眾,但雅利奇一主一僕演的還是很投入,兩人窩在屋裡樂得嘎嘎笑。

  第二天,皇上早早結束了朝會,特意留出時間接見扎薩克親王的使者。

  使者問候皇上,詢問公主的身體狀況,「不知公主的病情可有好轉?」

  皇上輕輕嘆了口氣,「公主暫且無礙。」

  他擔心雅利奇,昨夜幾乎一夜未睡,他沒心思跟使者寒暄,直說要退親。

  使者都呆住了,這親事剛定,怎麼就黃了呢?難道皇上查到了小主子的事?不可能啊!京城和喀爾喀遠隔千裡,皇上就算是派人飛過去也不能查的這麼快啊!

  使者連忙詢問原因,「可是臣等有哪裡做的不對嗎?皇上金口玉言,為什麼要反悔呢?」

  皇上淡淡地說道:「我派人悄悄合了兩個孩子的八字,他們兩個不太合適。」

  使者為了促成這樁婚事,早就把小主子的八字悄悄呈給皇上。如今兩人八字不合,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使者表示遺憾,沒有過多糾纏,皇上滿意他的態度,賞賜了許多東西,算是補償。

  使者連道不敢,「這樁親事不過是閑聊時候的玩笑話罷了,請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幸好這樁親事只是口頭約定,沒幾個人知道,現在悄悄地解除婚約,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皇上對事情的處理結果很滿意,皇後那裡也很快得了消息,她連忙派人偷偷告訴雅利奇。

  雅利奇知道自己不用裝病了,樂得掀了被子從床上跳下來。

  「耶!我好啦!」

  杜鵑笑道:「公主小點聲,讓人聽見就不好了!」

  雅利奇穿著中衣在地上亂蹦跶,「不會有人聽見的!我總算能下地了,在床上躺的骨頭都僵了。」

  「公主啊!求求您別蹦了!您這活蹦亂跳的,哪像得了天花的人?」杜鵑看著她的臉,突然嚷道,「公主!你好像出痘了!」

  雅利奇跑去照鏡子,鏡子裡的她滿臉紅點,看著都覺得麻癢。

  杜鵑連忙喊來太醫,太醫見公主出痘了,喜得連連拍手。

  「公主燒也退了,痘也順利地發出來了,這病很快就好了!」

  又有一個太醫囑咐雅利奇不要抓撓,「出痘會非常癢,但您不能抓,抓了容易留疤,還容易冒膿,那樣就治不好了。」

  杜鵑也勸道:「公主聽太醫的話,您也不想長滿臉麻子,對不對?」

  雅利奇搓了搓胳膊,抖掉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身上的紅點太多了,看一眼頭發都要炸起來。

  她鑽回被窩裡,心如死灰,「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把鏡子都搬走,我又覺得不好了。」


第63章 (大修)

  雅利奇出痘了, 這病也就快好了。

  但是渾身水泡痘痘實在難受,這痘又癢又疼,還不能抓, 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最讓雅利奇心煩的是這痘痘長得太密了,看一眼渾身不舒服, 讓人心裡麻麻癢癢, 恨不得沒長過這雙眼睛。

  雅利奇找了塊帕子把眼睛捂起來,眼不見心不煩。

  她天天躺在床上,也不能下地逛逛,只因腳底板上也起了痘,走路怕把水痘磨破了。

  她硬生生地忍了好幾天,等到水皰癟下去, 痘痘都結痂了,她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雅利奇慢慢好轉, 皇後等人自然是欣喜不已。

  等到雅利奇血痂脫落,徹底痊愈的那天,太後,皇上, 皇後,蘇麻喇姑,還有順嬪, 全都來到她的小院子接她出來。

  雅利奇提前准備了一些彩紙碎片, 等她邁出大門, 抬手一灑,為自己撒花, 自己給自己准備喝彩, 非常的有儀式感。

  「皇祖母, 皇阿瑪,皇額娘,姨母,媽媽,我出來啦!我的病全好啦!」

  太後和皇後一左一右抱住雅利奇就哭,順嬪也捏著帕子悄悄抹眼淚,只有皇上和蘇麻喇姑還鎮定些。

  雅利奇拍著祖母和母親的肩膀輕聲安慰,「好啦好啦!你們不要哭啦!我這不是沒事了嘛!別在難過啦!」

  皇上扶住太後,「皇額娘,雅利奇已經大好了,這是好事,您該高興才對啊!」

  「對!對!我高興!我高興!」

  雅利奇乖乖拉住太後的手,「皇祖母不要傷心了,我保證,以後我不會生病了。」

  太後破涕為笑,「孩子話!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只是以後別再病得這麼重了,你差點要把我和你額娘嚇死!你額娘哭暈了好幾次!」

  雅利奇轉過身抱住皇後的腰,皇後含著淚摸摸她的額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走吧!額娘給你准備了火盆,你邁過去,去去晦氣。」

  雅利奇邁過火盆,大家一起去景仁宮用飯。

  皇後精心准備了酒水飯菜,大家其樂融融,一起慶祝雅利奇大病初愈。

  吃完了飯,太後累了回寧壽宮睡午覺,皇上回前面處理政務。

  蘇麻喇姑也提出告辭,「我來景仁宮好久了,也該回慈寧宮了。」

  皇後和雅利奇苦留不住,只能放她離開。蘇麻喇姑回去收拾行李,皇後拉著雅利奇囑咐她。

  「你去送送蘇麻喇姑,這些日子多虧了她。我擔心你,整日心煩意亂,除了你的事,別的我全都顧不上。幸好蘇麻喇姑留下來幫我,好歹把這些日子的宮務糊弄過去了。

  她本來還要進去照顧你呢!我和皇上好說歹說才把她攔下來!她對你是真的好,咱們不是那等不知感恩的人,你去送她回去,今後待她要像親祖母一樣尊敬,知道了嗎?」

  雅利奇連連點頭,「知道了,皇額娘放心吧!」

  雅利奇跑出去送蘇麻喇姑,還要給她提行李。

  蘇麻喇姑忙道使不得,「哎呦公主,我自己來就行了,可不敢讓您提行李。」

  雅利奇把包袱交給身後的宮女,「咱們兩個都不用提,交給她們就行了。」

  雅利奇扶住蘇麻喇姑,「多謝媽媽來照顧我。」

  蘇麻喇姑笑道:「些許小事罷了,當不起公主的謝。我勸公主一句,公主別嫌我多嘴。您是金枝玉葉,不可輕涉險地。這次是火器營附近的農戶有孩子得天花,把您傳染上了。宮外什麼人都有,您染了天花回來,萬一沒挺過去,皇後娘娘可怎麼辦呢?」

  雅利奇問道:「媽媽,我這病沒有傳給宮裡的人吧?」

  「說來也是奇了,宮裡只有您病了,跟您接觸過的人大多得過天花,有幾個人沒得過,但也沒染上病,很是幸運。」

  雅利奇松了口氣,「那就好,若是因為我得了病,那就是我的罪過了。」

  蘇麻喇姑說道:「您是金尊玉貴的人物,以後做事要謹慎些,萬萬不可疏忽了。您身邊的下人也該管管了,雖然您是主子,但也不能由著您的性子來啊!」

  雅利奇扁扁嘴,「媽媽對不起……」

  「好好的,您道什麼歉呢?」

  雅利奇誠實地說道:「以後我還是會出宮,甚至會去更危險的地方。」

  「您這……這是什麼緣故啊?」

  「我要打仗做大將軍,打仗肯定是有危險的。」

  蘇麻喇姑停下腳步嘆氣,「您還惦記著這事呢?我一直以為那是您兒時的戲言。」

  「我每個月出宮去火器營可不是去玩的,我有在認真學習。」雅利奇看著蘇麻喇姑,眼睛燦若星辰。

  「媽媽,人這一生怎麼過才算好呢?有人希望自己嫁得如意良君,有人希望自己躺平了就吃喝不愁,有人希望自己封爵拜相。這些想法都是很好的,不算有錯。如果自己的願望能成真,那當然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情。

  我希望,自己不要平庸地過活,老天爺給了我天賦,它一定是想讓我做些什麼。我的人生可以短暫,但一定要輝煌燦爛。」

  蘇麻喇姑看著雅利奇,像是看到了年輕時候的太皇太後,那時候的太皇太後也是這樣的堅定。

  蘇麻喇姑嘆道:「您的願望很難實現。」

  雅利奇說道:「我在為此而努力。」

  蘇麻喇姑不做評價,她擺擺手,讓雅利奇回去。

  「你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蘇麻喇姑甩開雅利奇,獨自先走了。

  杜鵑嘆了口氣上前說道:「公主,咱們回去吧!」

  雅利奇想了想問道:「今天我的兄弟們什麼時候上騎射課?」

  杜鵑算了算,「今天……就是這個時候,皇子們應該都在演武場上布庫課呢!」

  雅利奇拍手,「好!咱們先不回去,我的哥哥弟弟們一定想我了,我去看看他們!」

  雅利奇樂顛顛地去了演武場,皇子和伴讀們正在對練。雅利奇站在場邊大喊:「兄弟們,我回來啦!」

  她解開荷包,抖出一堆彩色紙片,再次手動給自己撒花。

  「都歡呼吧!都慶賀吧!如今的我可不是以前的我啦!」

  皇子伴讀和教習師傅們都圍了過來,三阿哥掐她的臉蛋。

  「確實跟以前不太一樣了,你病了一場怎麼還胖了呢?」

  雅利奇拍開他的手,「哼,我是因為最近沒時間鍛煉,這才長了點肉。你以為我胖了,你就能打得過我嗎?三哥過來,咱們倆比劃比劃。」

  三阿哥連連往後退,把別人推到前面來。

  四阿哥笑道:「你別理三哥,他這人最不會說話了。你病剛好,怎麼不在屋裡好好待著?萬一受了風寒可就不好了。」

  八阿哥也是同樣的想法,「大病初愈肯定會虧氣虧血,你很不該出來的。」

  「我出來溜達溜達,過來看看你們,一會兒我就回去了。」

  四阿哥說道:「我們還得上課,沒時間跟你聊天,你在場邊坐一會兒,累了就趕緊回去,咱們說話的時候長著呢,不急這一時一刻。」

  「行!你們去練習吧!」雅利奇背著手,一派高人風範,「我在這裡監督你們,看看沒有我在的這段日子裡,你們有沒有長進。」

  五阿哥在雅利奇腦袋上胡擼一把,「誇你胖你還喘上了!」

  七阿哥也跟著胡擼了一把,「誰要你監督指點,老實待著吧你!」

  九阿哥和十阿哥衝雅利奇笑,「五姐姐,回頭我們一起吃烤肉啊!」

  雅利奇點點頭,「你們快去忙吧!回頭再聊!」

  雅利奇背著手在場邊亂轉,懷德一會兒瞄她一眼,一會兒瞄她一眼,趁著師傅們沒注意他,他快步跑到場邊,一邊假裝喝水一邊跟雅利奇說話。

  「您的病可算是好了,我被關了起來,想給你送點東西都不行。」

  「你被關起來啦?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懷德笑道:「沒有,我畢竟是十阿哥的伴讀,沒有人敢對我不敬。您怎麼樣呢?生病很難受吧!我也出過花,只不過那時候還小,什麼都不知道,稀裡糊塗就熬過去了。」

  雅利奇嘆氣,「別的都還好,就是那些痘痘水皰長得太嚇人了,現在想起來還渾身不舒服呢!不提這些掃興的,我跟你說啊!我這次病了,也是有收獲的!我夢到上輩子的事情,學到很多知識。」

  「哦?這倒是奇了,您都學到什麼了?說說看!」

  「我看到了馬拉的車,還夢到一個巨大的鐵疙瘩裝著人在天上飛,還夢到了火銃,噠噠噠噠能一直發射。」

  懷德笑道:「那這些東西是怎麼做的?」

  雅利奇:「……不知道。」

  懷德只當她在講童言童語,這些奇怪東西聽起來很像小孩子豐富想像力的產物。

  懷德問道:「您還學到了什麼?」

  雅利奇想了半天,憋出來一句,「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嗯……還有嗎?」

  「來根華子?天王蓋地虎,寶塔鎮河妖?」

  懷德評價道:「可能是您燒糊塗了,所以才會夢到這些。」

  「這真的是我上輩子知道的事情,我自己也編不出這些啊!」

  懷德點點頭,「那可能……您上輩子沒學什麼正經東西。」

  雅利奇想了想附和道:「看來是這樣的。」

  我上輩子真慘,不僅在垃圾裡減吃的,還沒讀過書,太可憐了!

  不遠處,教習師傅喊懷德過去。

  「我說少爺,您這口水喝了快一刻鐘了,還沒喝完嗎?別偷懶了,快點過來練!」

  懷德忙放下杯子,雅利奇同他擺手道別,「你去忙吧!我也回去了,改日咱們再聊!」

  懷德笑道:「好,改日您再告訴我宮廷玉液酒是什麼酒。」

  雅利奇:他是在調侃我上輩子不學正經知識對吧?一定是這樣的對吧!

  雅利奇憤憤地轉身回去,等下次的,你再敢提這事,我定要揍你一頓!

  雅利奇回到住處,院子裡屋子裡都亂糟糟的。

  「這是怎麼了?咱們家招賊了?」

  杜鵑笑道:「公主不知道嗎?您的病好了,這以前用過的被子床單就得拿去燒了,算是去去晦氣。他們正在給您收拾屋子呢!咱們去別處坐坐吧!」

  雅利奇擺手,「去庫房看看吧!我這次病了,很多人都過來送禮,我看看都收了什麼禮物。」

  杜鵑和雅利奇拐彎進了庫房,杜鵑拿著冊子一樣一樣地告訴雅利奇。

  「這個玉佛掛墜是太後送的,聽說是高僧開過光的。」

  雅利奇把玉佛拿出來掛在脖子上,「好,那我從此以後就戴著它。」

  杜鵑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尊銅鎏金的觀音像,「這是太子送的。」

  「太子……」雅利奇皺眉,「說起太子我想起來一件事,我暈倒之前,皇阿瑪說太子也誇過扎薩克親王的兒子,太子和那兒子有什麼瓜葛嗎?他們認識嗎?」

  杜鵑忙道:「這事皇後娘娘也知道了,她傳信出去請您的外祖父查一查,您的外公說太子和扎薩克親王之間並沒有什麼關系。就連扎薩克的使者來到京城,都沒有特意拜訪太子,只是拜見皇上的時候,和太子見過兩次。皇上也在場,想來他們是沒辦法傳遞消息的。」

  雅利奇點點頭,「好吧!那可能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反正這門親事已經作罷,咱們也不用想太多了。」

  杜鵑說道:「正是這個道理!公主,太子送來的禮物怎麼處理呢?」

  雅利奇小聲說道:「找個箱子,好好封起來,讓他的禮物從此不見天日,我怕他在禮物裡給我下毒!」

  杜鵑笑道:「您這還不是小人之心?」

  「哎呀,小人就小人吧!我膽小,我不怕他真刀真槍,我怕毒!」

  雅利奇病好以後又調養了一段時間,等她好全了,才繼續上課習武。

  皇上覺得她大了,不該再和男孩子們一起練武騎射了,於是下令讓她回後宮跟其他公主一起上課。

  皇後擔心她在宮外出事,也不許她出宮了。雅利奇拗不過她,還跟她生了一場氣,但皇後不為所動,最後還是雅利奇服了軟,答應皇後放棄每個月出宮的機會。

  雅利奇雖然被困在宮裡,但心裡一直惦記著做大將軍。

  她沒有放松對自己的要求,每日勤勉練習,等待著一飛衝天的機會。

  日子過得飛快,三公主出嫁了,沒過多久三阿哥和四阿哥也定親成親了。

  三年後,也就是康熙三十五年,剛剛過完新年,皇上就宣布御駕親征,再戰噶爾丹。

  雅利奇聽到這個消息激動不已,她跑去找皇上,要跟著他一起出征。

  「皇阿瑪,您出征帶上我唄!我很厲害的,世間少有敵手,由我做前鋒,保證您旗開得勝!」

  皇上忙著調配糧草,他瞪女兒一眼,揮揮手讓她趕緊滾。

  「你突然過來,我還以為你有什麼事呢!早知道你鬧著要出征,我都不會見你。」

  雅利奇撒嬌,「皇阿瑪~我的能耐您是知道的啊!您不肯用我,那是您的損失啊!」

  皇上冷笑,「那就讓我損失吧!」

  他從厚厚幾摞奏折裡抬起頭來,「雅利奇,這話我只說一遍,我是不可能帶你出征的。

  你是個女孩子,軍營裡都是男人,你去了不方便。如果你將來嫁到蒙古,能說服丈夫和你丈夫手下的士兵為你攻打其他部落,那我沒有二話,你已經是別家的人了,我管不了你。但你現在還沒有出嫁,只要你還在宮裡住著,我就不能同意你出去打仗!」

  雅利奇急得撓頭發,「皇阿瑪!您不要理那些繁文縟節!你明明知道我的本事,您就應該任人唯賢啊!您都肯帶上大哥、三哥、四哥和五哥,為什麼不能帶上我?我不比他們厲害嗎?」

  皇上冷冷地說道:「因為他們是男孩子,只這一點就能抵得過你所有。」

  雅利奇覺得喪氣,「您不講道理!」

  她跟皇上討價還價,「皇阿瑪,我不做將軍先鋒,做你的侍衛總行了吧!那時候您去蒙古會盟還帶著我呢!這次也行的對吧?我一個人能頂得上十個侍衛!」

  皇上嘆氣,「雅利奇,剛剛我說的話有點難聽,你確實比你兄弟們厲害,但打仗不是出去玩,我不能讓軍隊裡帶著女人。

  你也考慮考慮你的姐妹們,你去了軍營裡,跟男人同吃同住,你的名聲毀了,你姐妹們的名聲也不能要了。」

  雅利奇很失望,「都是借口,姐妹們是公主,誰敢說皇家公主不好?等我有了戰功,自然就能堵住別人的嘴。」

  皇上怒道:「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聽勸!」

  皇上推雅利奇出去,「滾滾滾!別在這煩我!」

  他喊來梁九功,「你把她送回景仁宮,告訴皇後,她閨女要出去打仗。」

  皇上點點雅利奇的鼻子,「你就鬧吧!看你額娘怎麼收拾你!」

  梁九功送雅利奇回去,路上苦苦相勸。

  「公主,皇上是不會害您的,您就聽他的吧!打仗有什麼好呢?又危險,又嚇人,吃不好睡不好的,哪有在宮裡自在?奴才真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去外面受苦呢!」

  雅利奇嘆氣,「你們怎麼都不明白?我是為了夢想啊!」

  梁九功訕笑,「奴才確實不明白,這夢想不當吃也不當喝的,沒了就沒了嘛!奴才沒有夢想,不還是高高興興地活著!」

  雅利奇上下打量他,「梁公公騙人,您在做小太監的時候一定夢想做成大總管吧!現在您的夢想實現了,您當然高興了。」

  梁九功:「呃……」這似乎也有些道理。

  來到景仁宮,梁九功把事情跟皇後說了。

  皇後的反應很平淡,她點點頭說知道了,然後就讓梁九功離開了。

  她對雅利奇說道:「咱們去你的屋裡說話。」

  她起身就走,雅利奇忙跟上她。

  來到雅利奇的住處,皇後在椅子上坐穩,讓雅利奇跪下。

  「雅利奇,我生你養你一場,不是讓你去玩命的。你已經十三歲了,你這樣的年紀,在宮外已經嫁人了,你怎麼還這樣不懂事?

  戰場是好玩的嗎?刀劍無眼,不會因為你是公主就躲開你。你想想佟國綱,他還是國舅爺呢!他上了戰場那樣勇武,等打起來的時候,鳥銃一槍就打死了。

  你只是力氣大,不是鋼筋鐵骨,刀劍砍在身上是要流血丟命的!」

  雅利奇跪在地上給她磕了個頭,「是我任性,對不起額娘,但這件事我一定要做!我一直在關注著噶爾丹的事情,這一次皇阿瑪准備充分,只要不出意外,定能大獲全勝。如果我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再等多少年。

  皇阿瑪說我是女孩子,不可以進軍營,您怕我受傷,也不許我上戰場,只用這兩個原因,就能攔我一輩子。

  我是不肯平庸地過完這一生,我為了做大將軍,從小就努力習武,苦讀兵法,如今機會來了,我是萬萬不想再等了。」

  皇後看著她,淚水不停地往外湧。

  「雅利奇,你一定要讓我傷心嗎?」

  雅利奇眼睛也紅了,「我不願意讓您傷心,但這件事,我一定要做成!哪怕我也被鳥銃打死,我也絕不後悔!」

  皇後點了點頭,她起身往外走,關上房門。門外的人忙用粗木堵住門,緊接著其他人抬起木板,乒乒乓乓把雅利奇的窗戶封死。

  皇後站在門外說道,「雅利奇,你回來之前我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我早命人准備好了木頭,如今你的門窗都被封死了,你就好好在裡面待著吧!吃食我會按時派人送來,你想吃什麼喝什麼就跟外面的人說。如果你覺得悶了,我可以給你找書,游記話本子都可以。

  我知道你的能耐,但封門窗的木頭都是上好的木料,你從裡面是打不開的,你不用費心了。你安心在裡面住著,等皇上凱旋歸來,我就放你出去。」

  雅利奇用力去推門推窗,「皇額娘,你放我出去!」

  皇後嘆道:「是皇額娘對不起你,但這件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你。我什麼都可以失去,唯獨不能失去你。哪怕你從此恨我,我也要這樣做!」


第64章

  皇後把雅利奇關了起來, 紫鳶杜鵑每天輪流來勸,把雅利奇煩的夠嗆。

  宮裡的人都知道五公主被關起來了,但不知道她為什麼被關。

  不過大家伙也不在意, 五公主嘛!從小就愛闖禍,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 被關起來也是很正常的, 這位主子從沒有消停的時候。

  知道內情的人都去勸雅利奇,勸她不要惹皇上皇後生氣,不要以身涉險。這裡頭只有順嬪不太一樣, 她去求皇後放雅利奇出來。

  「姐姐,雅利奇這孩子也挺不容易。這麼多年了, 她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就為了做將軍。您把她關起來,孩子心裡多難受啊!」

  皇後冷笑,「她難受?我就不難受嗎?我掙命生下的女兒出去打仗,萬一有個好歹, 我怎麼辦?別說打仗了,前幾年她得了天花,我差點都死過去。現在我還時常從夢裡驚醒, 夢到她得了天花沒熬過去。

  你沒做過母親, 你怎麼能懂我的心?哼, 你有功夫來勸我, 不如想想怎麼討皇上歡心吧!你自己掐手指頭算算, 你進宮幾年了, 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天天就知道吃, 就不能生個孩子嗎?哪怕生個公主也好啊!」

  順嬪被她罵的臉都白了, 「姐姐,咱們聊天而已,您干嘛要往我心窩子上戳啊!」

  難道我不想生嗎?這不是生不出來嘛!

  順嬪脾氣好,被姐姐搶白一頓也不生氣。

  「姐姐,咱們阿瑪愛讀書,對咱們這些姐妹要求也高。我聽額娘說,您小時候做文章比兄弟們還厲害,阿瑪總誇您文風大氣。你小時候就沒做過出去科舉做官的夢嗎?

  阿瑪經常跟洋人打交道,他特意請先生教我算術天文,我小時候也愛學這些東西,後來知道學了無用,漸漸就放下了。

  不是我臉皮厚,愛自誇,我們姐妹都是鐘靈毓秀的人物,耽誤了這麼些年,最後只能縮在這後宮裡,守著皇上過日子。這一身的靈氣啊!早就消磨光了!

  如今雅利奇想出去打仗,你……你就放手讓她去嘛!雅利奇是有天賦的,你忍心看她變成我們這樣的木頭人嗎?我昨天去看她,透過門縫只能看見她發呆,我說話她也不理。你再這樣關下去,雅利奇就被你關傻了!」

  皇後嘴硬,「傻了總比死了好!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說話!」

  順嬪起身告退,「姐姐,我先回去了,你再好好想想。孩子雖然是你生的,但她的人生不是你的,是好是歹,你總要讓她自己選。」

  她往外走了兩步,又返回來對皇後說道:「雅利奇看著好說話,其實氣性挺大。我聽說有戶人家,他們家兒子不喜歡他們定下的兒媳婦,父母不理他,硬是給定了親。那兒子氣得魔怔了,好好的一個孩子,愣是氣成了傻子。姐姐你看……」

  「你有完沒完!」皇後喝道,「趕緊給我滾!」

  順嬪撇撇嘴,「是!臣妾告退!」

  順嬪走後,她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去了慈寧宮,去見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看見她很驚訝,她跟順嬪只是認識而已,沒有什麼交情。

  「順嬪娘娘真是稀客。」

  順嬪笑道:「打擾額涅媽媽了。」

  她也不繞彎子,「我過來是想請您勸勸我姐姐,五公主想去打仗,姐姐不同意,把她關在了屋子裡。

  我們都是看著雅利奇長大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被關傻了啊!」

  蘇麻喇姑笑道:「只是關幾天罷了,屋子外面有人逗她,陪她聊天,想來應該不會出事。」

  順嬪:「……可是我看雅利奇都有點呆了。」

  蘇麻喇姑想了想說道:「順嬪娘娘,你是想讓五公主出去打仗的吧!」

  順嬪貼著茶盞的手不自覺地動了動,「沒有,我怎麼會那麼想呢!」

  「大多數人都會勸五公主跟皇後娘娘服個軟,只要她認錯服軟,皇後娘娘一定會把她放出來。您也想讓她出來,卻要讓我勸皇後娘娘。」

  「這個嘛……」順嬪抿嘴笑,不知道該怎麼答話。

  蘇麻喇姑嘆道:「順嬪娘娘,打仗有多危險,您是知道的。」

  順嬪點頭,「我知道,可是虛度光陰,對雅利奇來說未必是件好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願望和想法,我們願意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雅利奇願意驚險刺激的冒險,這是大家各自的選擇,沒有好壞之分。」

  蘇麻喇姑不禁想到三年前五公主對她說的話,跟順嬪說的差不多。

  她心道,順嬪和雅利奇性格差的老遠,但到底是一家人,想法都差不多。

  蘇麻喇姑嘆了口氣,「請順嬪娘娘先回去吧!我去看看五公主,再做決定。」

  順嬪忙向她道謝,「多謝額涅媽媽,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蘇麻喇姑搖頭失笑,她還沒打算勸皇後呢,怎麼這就放心了?

  兩人來到景仁宮,順嬪直接帶蘇麻喇姑去了雅利奇的住處。

  太監把窗子推開一條小縫,蘇麻喇姑透過縫隙跟雅利奇說話。

  「奴才給公主請安!」

  雅利奇慢吞吞地扭頭看過來,「媽媽來啦!」

  她淡淡地問候一聲。

  蘇麻喇姑跟她說了幾句話,雅利奇懶洋洋地應和著。

  有時候她剛點頭答應完,緊接著又問蘇麻喇姑,「您剛剛說什麼來著?我沒聽清。」

  蘇麻喇姑只得又重復一遍,雅利奇笑著點頭,「原來是這句話啊!我是聽過的,就是不知為什麼,聽過就忘了。」

  蘇麻喇姑嘆了口氣,她和順嬪出去。

  順嬪說道:「額涅媽媽您看,五公主無精打采的。您別怪我說話難聽,再這樣下去五公主會變成傻子的!」

  蘇麻喇姑點點頭,「順嬪娘娘請回吧!我去見皇後娘娘。」

  蘇麻喇姑見了皇後也沒說什麼,她直接帶著皇後來到雅利奇的住處。

  太監悄悄把窗戶推開一條縫,雅利奇都沒往窗外看一眼。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擺了一本書。

  蘇麻喇姑說道:「剛剛我來看公主,她的書就是這樣,這已經過了多久了,這書好像還沒翻頁呢!」

  皇後皺了皺眉,蘇麻喇姑繼續說道:「您再看她旁邊的繡繃子,聽說那只鴨子已經繡了三天了,到現在只繡了一半,公主縫了拆,拆了縫,布料都快扎脫絲了。」

  皇後沉沉地說道:「這些我都知道……」

  蘇麻喇姑嘆道:「她是您的女兒,您要怎樣,奴才不敢多嘴。奴才只想問問您,您是想要一個聽話的傻公主,還是想要從前那個活潑快樂的小甜果呢?」

  蘇麻喇姑說完這些就走了,皇後留在原地,盯著女兒看了半天。

  當天晚上,皇後一夜沒睡。第二天早上,她命人把雅利奇放出來,讓雅利奇過來見她。

  雅利奇走進屋裡,皇後第一句話就是,「我同意你出去打仗。」

  雅利奇愣在那裡,像是沒反應過來。

  皇後繼續說道:「我這關你算是過了,但皇上那裡我幫不了你。依我看,你也不用去皇上那裡磨,皇上不像我這樣好說話,他是絕對不會帶你出去的。」

  皇後還是不願意讓雅利奇出去打仗,她想做大將軍,前方困難重重,不是把她從景仁宮裡放出來就萬事大吉了。

  雅利奇跪在地上,重重地給皇後磕了個頭。

  「皇額娘放心,女兒一定平安回來。」

  皇後扭過頭去,用帕子摁了摁眼角。

  「別跪了,起來吧!我也不知道該准備些什麼,我就照著四阿哥的行李給你准備一份吧!」

  雅利奇搖頭道:「不用了額娘,您說的對,皇阿瑪出征肯定不願意帶上我。我不打算跟著他,我准備偷偷混進軍營裡。四哥出門帶的東西太多了,我用不上。」

  「你瘋了!沒有公主身份做庇佑,你只能做一個小兵,你等著挨欺負吧!」

  雅利奇笑著安慰她,「皇額娘別擔心,我有別的辦法,會有人護著我的。」

  皇後氣得扭過頭去,「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你去撞吧!撞死算了,我不管你,就當沒生過你!」

  雅利奇跪在皇後面前,她腦袋搭在皇後的膝蓋上。

  「皇額娘,我是要去做大將軍,不是去送死,您相信我,我一定能行的!」

  皇後摸著她的額頭嘆氣,「罷了,既然我同意讓你出去,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雅利奇今後還要做更多更危險的事情,她是管不過來的,不如假裝不知道,心裡落個清淨。

  皇後說道:「皇上過完二月二就走,在這之前,十阿哥的舅舅過生日,他會出宮去拜壽,這是你皇阿瑪早就答應好的。你坐十阿哥的馬車出宮,我在宮裡幫你隱瞞。

  這些日子你接著在屋裡憋著吧!讓外人都以為你被我禁足了,我會照常給你送飯,做出你還待在宮裡的假像。」

  雅利奇緊緊握住皇後的手,「多謝額娘,我一定不會辜負額娘的一片苦心。」

  皇後嘆了口氣,「雅利奇,我的苦心不值一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這比什麼都重要。」

  皇後試著去理解女兒,雖然還是有點困難,但她願意幫女兒鋪路,讓女兒走得更順暢一些。

  在正月的最後一天,十阿哥坐上馬車出宮,雅利奇打扮成小太監的樣子,跟他一起坐在馬車裡。

  因為是十阿哥的馬車,侍衛查的不是很嚴,他們撩開車簾子,看車上的人確實是十阿哥就放他出去了。

  等出了宮門,十阿哥的腿不停地抖。

  「我的老天爺,這太刺激了,我是不是在犯欺君之罪啊!」

  雅利奇拍了他一巴掌,「咱們已經出來了,你還怕個屁啊!腿並攏,不許抖了!」

  十阿哥欲哭無淚,「姐,我的親姐,我不是你,我膽子小啊!你真要去打仗嗎?這能行嗎?」

  「行不行不用你管,你把我送出來,你的任務就完成了。」

  「這話不是這麼說的啊!五姐姐你這不是過橋就拆嗎?」

  雅利奇笑道:「你不是膽子小嗎?你忘了這事,那就不算欺君了。」

  十阿哥嘆了口氣,「算了,這也不是想忘就能忘的。五姐姐你在外面要小心,等你要回來了,想辦法給我送信,我再出來一趟接您回宮。」

  雅利奇拍拍他的腦袋,「這才是我的好弟弟!」

  十阿哥又道:「五姐姐,一會兒到了我舅舅家,你別急著下車,也別急著走。懷德表哥會去接你,到時候你跟著他走。」

  「我跟他去哪兒?」

  十阿哥說道:「表哥也要去打仗,你跟著他更方便些。」

  「他不做你的伴讀了嗎?」

  「前兩個月他還是我的伴讀,這不皇上要打噶爾丹嘛!他立刻辭了伴讀這差事,也不知道他找了誰的門路,直接進了火器營。

  他母親快急死了,明明是個弱女子,卻氣得動起了板子,把懷德表哥狠狠打了一頓。他們家就他一根獨苗了,哪舍得讓他去打仗啊!」

  「他為什麼要去打仗?」雅利奇問。

  「我也不清楚,他倔驢似的,不肯跟我說,一會兒五姐姐你見了他,你親自問吧!」

  馬車很快到了鈕祜祿氏的府邸,十阿哥就是喝酒看戲,下人牽著馬車去了馬棚。

  雅利奇耐心地等著,外面的下人已經開始拆卸馬車了,懷德還沒過來接她。

  正在她不耐煩要下車的時候,有人抖了抖車簾子。

  「抱歉,我要掀簾子了。」車外的人掀開簾子探頭進來,「公主,我來接你了!」

  來人劍眉星目,嘴角含笑,雅利奇看見都愣了一下。

  「懷德,你變了好多啊!」

  懷德笑著撓撓頭,「有嗎?我沒什麼感覺。」

  懷德把手縮進袖子裡,抬起胳膊請雅利奇下車。

  雅利奇搭著他的胳膊跳下車,「你長高好多,聲音也不一樣了,剛才你說話,我都沒認出來是你。」

  「畢竟我已經十七歲了,再不長高那就麻煩了。公主隨我來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懷德帶著雅利奇七拐八拐,從後門離開了鈕祜祿府。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懷德和雅利奇上車,直奔火器營。

  「我在火器營附近買了個小巧的莊子,一會兒您先去換衣服,等您收拾妥當了,我帶您進火器營。我已經花錢打點好了,還給您編了一個假身份,您現在是我的表弟,因為跟家裡鬧別扭,就想進軍營裡歷練歷練,回去也好讓家裡看得起。」

  雅利奇笑道:「聽起來是個叛逆小少年呢!」

  懷德笑著點頭,「是有點叛逆!等您進了軍營,跟著我也好,跟著蘇泰和他們也行,我們幾個您應該是信得過的。」

  「那當然,我最信得過你!」

  懷德低頭靦腆一笑。

  雅利奇問道:「今天你叔父過生日,你偷跑出來不要緊嗎?」

  「不要緊的,我現在也叛逆。因為我執意要隨大軍出征,我額娘氣得狠了,讓我叔們管管我。叔父們輪番地勸,我就是不聽,他們現在也煩了我,覺得我不知天高地厚。我不出現在宴席上才好呢!若是出現了,叔父們看見我也心煩。」

  雅利奇覺得奇怪,「你當伴讀當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叛逆出去打仗呢?還惹得家裡人都不高興。」

  懷德反問道:「那麼,公主為什麼非要出來打仗呢?我都聽十阿哥說了,您為了出來,也惹了皇後娘娘生氣。」

  「因為這是我的夢想啊!我一直在為了這個夢想努力!」

  懷德笑道:「我跟您一樣,能追隨您出征,這也是我的夢想。」

  雅利奇嚷道:「二弟,你把過去的戲言當真啊!」

  「對我來說那不是戲言!」懷德嚴肅地說道,「我說過,我願意追隨您出征。皇上再次御駕親征,我就猜到您要想辦法跟著。

  當然我也知道,您住在深宮裡,想出來恐怕不容易。如果你不能去打仗,那一定不是你的本意。我想著,假若您不能出來,那我就代替你出來走一趟吧!我去看看打仗是什麼樣子,就當是您也看過了,這樣你也不算太遺憾了是不是?」

  雅利奇心中酸澀,喉嚨發緊。

  打仗可不是出去游玩,一不小心會丟掉性命,若是干脆地死了可能還好,最怕的是缺了胳膊腿,從此變成一個殘廢。

  雅利奇說道:「你不該這樣做的,這跟你本來沒有關系。」

  懷德還是笑,「我願意這樣,您管不著。」

  雖然他跟雅利奇已經兩三年沒見了,但他還是願意為了這個朋友奮不顧身。

  雅利奇吸吸鼻子,他在懷德肩膀上狠狠敲了一把。

  「好兄弟!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弟弟!」

  懷德捂著肩膀痛呼,「公主輕點,嘶……」

  「對不起,對不起,二弟,我有點激動。」

  馬車晃晃悠悠來到懷德的小莊子,他扶著雅利奇下車,請她進去換衣服。

  「我也不知道您穿衣服的尺寸,我是照著十阿哥的身形准備的衣服,您先進去把衣裳換了吧!您穿著小太監的衣裳,穿著這個不能進火器營。」

  懷德請雅利奇進屋換衣裳,他在外面轉兩圈,估摸著五公主換好了衣服再過來。

  過了許久,懷德過來敲門。

  「公主,您換好衣裳了嗎?那個……您的頭發也是個問題,您滿頭長發,出去可不太方便。」

  雅利奇從屋裡蹦出來,「衣服已經換好了,頭發我也剃掉了,你看如何?」

  雅利奇仰著小臉看他,她的頭發像狗啃過似的,一塊禿,一塊還帶著發茬。

  懷德無奈地搖頭,「您這頭發不行,還是我來幫您弄吧!」

  懷德把雅利奇的頭頂修飾好,然後把辮子扎好,系上紅色的穗子。

  雅利奇摸了摸頭皮,「嘖,涼颼颼的,好不習慣。」

  懷德看著地上散落的頭發,心裡覺得可惜。

  「我已經給您收拾了一些行禮,打個包袱背著就能走,您看看還缺什麼少什麼,我這就去給您置辦。等咱們進了火器營,想再出來可就難了。」

  雅利奇看了看懷德准備的東西,「你准備的這些都很妥當,不需要別的了。只是咱們的稱呼得換換了,你不要總是您啊您的叫我。我以後叫你表哥,你叫我表弟。」

  懷德點頭答應,「好的表弟,請您隨我來,我們先去吃飯,吃完了再去軍營。」

  「你看看,你又這麼說了!」

  懷德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我還得再習慣習慣。」

  這裡的飯菜是雇旁邊村裡的婦人做的,味道一般,但勝在干淨。

  雅利奇和懷德吃過了飯,又歇了一會兒。

  懷德看時間差不多了,便帶著雅利奇去了軍營。

  看門的人是認識他的,見了他就喊少爺。

  「呦!懷德少爺,您帶表弟過來了?」

  懷德笑著點頭,他拉了拉雅利奇的袖子,讓她跟看門的打招呼,「這位是張大哥。」

  雅利奇記得自己叛逆少年的人設,他冷著臉點點頭,看門人笑道:「謔!這小子夠傲的!」

  懷德笑道:「他有本事,年紀又小,自然就輕狂了。」

  雅利奇甩開他的手,「你不要啰嗦了,快進去吧!」

  懷德跟看門人擺擺手,帶著雅利奇進去了。

  看門人看著他們的背影自言自語,「嘖嘖嘖,有這麼個壞脾氣的表弟真是夠受的。打仗又不是過家家,這表弟這麼矮,他上了戰場別尿褲子。」

  懷德帶著雅利奇去蘇泰和的住所,「如今我在蘇泰和手底下當兵,他是我的上司,我們倆關系親厚,他很照顧我,你去了蘇泰和也會照顧你的。咱們是世家子弟,當了兵也受優待,吃住方面都比普通士兵好點,但也是有限的,不可能像少爺似的過日子。」

  雅利奇點了點頭,他跟著懷德來到蘇泰和的住處。

  離得老遠蘇泰和就看見懷德了,他背著手晃晃悠悠地走過來。

  「懷德回來了,表弟也來啦!」蘇泰和拉著長音教導雅利奇,「來了這要聽話,你哥哥擔著風險把你帶進來,你可不能害了他。咱們火器營是最好的軍隊,你能進來是你的福氣。別以為這是你家裡,這裡沒有人慣著你。」

  雅利奇捂著嘴直笑,「蘇泰和,幾年沒見,你長進了許多,還敢教訓我了!」

  蘇泰和眯著眼睛仔細打量她,他突然張大了嘴巴,後退著跌倒在地,緊接著翻身起來,連滾帶爬地跑了。


第65章

  雅利奇快跑兩步追上蘇泰和, 她抓住蘇泰和的腰帶,把他拖了回來。

  「蘇泰和,你跑什麼!」

  「公……公公……公……」

  雅利奇輕輕踹了他一腳, 「我不是公公,我現在叫……」

  她回頭問懷德,「我現在叫什麼?」

  懷德跑過來小聲說道:「阿林, 您現在叫阿林, 登記造冊的時候寫的是這個名字。」

  阿林有大山的意思,雅利奇對這個名字還算滿意。

  她對蘇泰和說道:「聽見沒有,我現在叫阿林, 咱們找個地方說話吧!許久不見,咱們得敘敘舊啊!」

  蘇泰和做賊似的左右看看, 「公……阿林,您請隨我來。」

  三人進了蘇泰和的房間,蘇泰和腦袋探出去,看附近沒人趕緊關上門。

  「哎呦五公主呦!您這又是鬧得哪出啊?您怎麼到這裡來了?」蘇泰和指著她的腦袋,「您……您怎麼還把頭發剃了呢?好好的小姑娘成了尼姑了!」

  雅利奇背著手在屋裡轉轉, 「我來這裡自有我的道理,你假裝不知道就行了。我勸你不要告密,不然我就說你是同伙, 讓你也活不成。」

  蘇泰和欲哭無淚, 他拉著懷德痛罵, 「你還是不是兄弟了?你這不是坑我嗎?我以為你死活要進火器營是為了跟我同進退, 沒想到你是為公主鋪路來了!」

  懷德淡淡地說道:「我也沒想到公主能出來, 只是提前做了些准備, 沒想到真的能用上。若是公主不來, 我是誠心想跟你一起出去打仗的。」

  雅利奇罵道:「蘇泰和, 你別嚎了!你還好意思指責懷德不夠兄弟,你怎麼不拍拍良心想想你自己!當初我揮了幾下鞭子,還沒打到你們身上,你們就扔下懷德跑了,你們幾個講義氣了嗎?」

  蘇泰和自知理虧,他小聲嘟囔,「那不是當時年紀小嘛!」

  「十三四五的半大小伙子,你也好意思說自己年紀小,真不要臉!」雅利奇給自己倒了杯水,「我在你手底下當兵,你就偷著樂吧!有我在,你不是更容易活命?」

  蘇泰和眼睛一亮,對啊!五公主力大如牛,騎射布庫也是頂頂好的,等上了戰場,他躲在五公主身後,多有安全感啊!這簡直就是多了一條命啊!

  蘇泰和跪在雅利奇面前諂媚地笑道:「公主見諒,是我太淺薄了,公主只管在火器營待著,瑣碎小事我和懷德兄弟已經打點好了,絕對不會出紕漏。」

  懷德搖搖頭無奈地笑,自己這位好朋友真會說話,他花銀子上下打點的時候,蘇泰和直說風涼話,這也算幫忙打點嗎?

  雅利奇白了他一眼,「你少說好聽話,我不吃這一套!我的身份不能泄露出去,你說話行事的時候小心些。你們這幾個好朋友,還有誰在火器營?」

  蘇泰和說道:「公主不再出宮後,我們幾個也懈怠了許多。阿林保和巴克什受不了這個苦,他們家裡給托關系換到別的衙門當差去了。

  如今只有我,博敦和富樂還在火器營,我們家裡是指望不上的。我尋思著總不能一直當個小兵吧!我咬著牙好歹是練出個名堂,我嘴巴又甜,又會奉承上官,現如今做了佐領,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博敦和富樂跟著我混日子。」

  雅利奇點點頭,「不錯,你心裡是有點成算的。」

  蘇泰和嘿嘿傻笑,「公主過獎了,我只是有點小聰明。」

  「關於我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先不要告訴博敦和富樂。」

  蘇泰和忙答應下來,「是是是!公主說的很是!只不過……這不太好瞞吧!博敦和富樂認識您,您又在火器營混過一段時間,我就怕他們把您認出來。」

  「我已經有兩三年的時間沒過來了,我又剃了頭發,我估摸著不會有幾個人認出我。再者誰會料到堂堂公主會剃了頭發跑過來當小兵呢?他們見了我頂多是感嘆一句我與公主長得像罷了。」

  蘇泰和覺得還是不太行,「公主,您別怪我多嘴。我不是誠心給您潑冷水,您在軍營裡真的不方便。」

  他小聲說道:「這裡都是男人,您怎麼如廁呢?」

  懷德踹他一腳,「你問這個干什麼!」你問女孩子這種問題,這不是耍流氓嗎?

  雅利奇笑道:「這是我要考慮的問題,就不勞你操心了。」

  蘇泰和在自己的臉上拍了幾下,「是我多嘴,我真該死!那個……公主可以用尿壺,等出征以後,咱們是住在帳篷裡,您可以在帳篷裡解手,我給您背著尿壺!」

  懷德把他踹倒在地,「你還說!」

  雅利奇是無所謂的,是人就要拉屎撒尿,這話不用避忌。她現在是最不講究的,若是忌諱這個,忌諱那個,她也不必出來了,一直待在宮裡享福不就得了。

  「行了,別打嘴了,多謝你有這份心,等我勝利歸來,看在你背尿壺的份上,我給你記首功。」

  蘇泰和順杆就往上爬,他趴在地上磕頭,「多謝公主恩典!」

  軍營裡有人好辦事,蘇泰和給雅利奇騰出一間空房,還想辦法簡單地布置了一下,爭取讓五公主住的舒適。

  晚上的時候他也沒讓公主去吃大鍋飯,而是從外面弄來一桌酒菜請公主獨享。

  雅利奇不想太過特殊招人眼球,她把懷德和他的小伙伴們請來,讓大家一起過來吃。

  飯桌上,蘇泰和緊張極了,生怕自己的朋友看出端倪。

  富樂是只要有好吃的就能心滿意足,他一邊啃著雞腿,一邊跟雅利奇吹牛。

  「你是懷德的表弟,那就是我的表弟,有我們罩著你,你在火器營裡只管橫著走!」

  蘇泰和小聲罵了一句,他給富樂夾菜,「閉上嘴,好好吃你的吧!」

  在五公主面前吹牛,你可真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啊!

  雅利奇舉杯笑道:「懷德表哥總跟我提起你們,說你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我今日見到你們,就像見到親哥哥一樣,我敬富樂表哥和博敦表哥一杯。」

  蘇泰和瞪大了眼睛,好像見了鬼。

  我的天爺,這是五公主嗎?她怎麼這麼乖?

  懷德也嚇了一跳,他往外面看了看,難道天上下紅雨了?五公主怎麼會管富樂和博敦叫表哥!

  這一聲表哥把富樂哄得可開心了,「弟弟真乖真聽話!」

  他指責懷德不地道,「你跟我們說你表弟桀驁,我看完全不是這樣的啊!」

  博敦沒有富樂那麼好哄,他皺眉看著雅利奇,「我總看你面善呢?」

  雅利奇淡定地說道:「可能是因為我和表哥長得像吧!」

  「不對!」博敦皺眉道,「你長得有點像五公主。」

  懷德和蘇泰和對視,兩人只覺得汗毛都炸開了。

  雅利奇有點激動,「公主!你們居然見過公主!」

  博敦吃了口菜,「恩,見過。」

  富樂嘆道:「唉,不只是見過,我們還被五公主打過呢!五公主就是羅剎轉世,她可凶了,稍不順著她的意,她就要打人。表弟,還是你好,你雖然長得跟公主像,但你有一副好心腸。」

  雅利奇摸著頭皮憨憨地笑,「富樂表哥過獎了。」

  蘇泰和踹了富樂一腳,「你還吃不吃了?不吃就滾回去睡覺!怎麼今天那麼多廢話?公主也是你能議論的嗎?」

  富樂怒道:「你踹我干什麼!這時候你來維護公主了,早先咱們練得累死累活的時候,你沒少說公主壞話!」

  博敦也跟著附和,「就是!就屬你說公主壞話最多!」

  蘇泰和都不敢看雅利奇的眼睛,他捂著頭趴在桌上。

  「吾命休矣啊……」

  雅利奇沒事人似的吃飯吃菜,桌上大半飯菜都進了她的肚子裡。

  博敦感嘆道:「表弟挺能吃啊!」

  懷德笑著往雅利奇碗裡夾菜,「他在長身體嘛!」

  博敦嘆道:「我不是嫌他吃得多,我的意思是等出征以後,他可有苦頭吃了。大軍出動,行動緩慢,這糧食得節省著吃,他這麼能吃,這一路上就得一直餓著肚子。」

  懷德憂心忡忡地看了雅利奇一眼,博敦又道:「懷德,你的表弟想必家世不差,大軍馬上要去打噶爾丹,他怎麼偏要這時候進軍營?」

  博敦打量雅利奇的個頭,「看著年紀也不大,干嘛出去掙命去!登記造冊的人怎麼說?這麼小的孩子他也敢收進火器營。」

  懷德嘆了口氣,沒說雅利奇投軍的緣由,只回答了後面的那個問題。

  「登記造冊的人才不管那麼多,馬上大軍要出征了,總有不想打仗的人。我花錢讓表弟進來,正好頂了別人出去,他們已經跟上官說好了,樂不得放我表弟進來。」

  「小表弟,看在你表哥的面子上,我來教你點東西。」博敦教雅利奇當兵摸魚的技巧,「出去打仗別往前衝,你往後躲。你平時跟緊了你表哥,跟著我們三個也行,我們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據說這次圍剿噶爾丹,皇上分三路出兵,咱們屬於中路大軍,緊緊跟著皇上。皇上針對噶爾丹,特意設計了進攻的陣法。

  第一波火器營出擊,將敵人打傷後退下,第二波騎兵出擊,再是第三波殿後的。你沒練過陣型,這也沒什麼,到時候你跟著我們,我們開槍,你就開槍,我們後退,你就後退。明白了嗎?」

  富樂說道:「你不用教這個,咱們出征前還要練隊形的,到時候蘇泰和給她安排位置也來得及,很容易學會的,拿著火銃亂放槍就行了。

  依我看啊!咱們跟著皇上肯定沒有危險,皇上是真龍天子啊!咱們中路大軍必定有龍氣保護,沒准就是出去溜達一趟,最後還是得靠西路大軍。」

  博敦點點頭,「這話也有些道理。」

  雅利奇安靜地聽著,並不發表意見,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個乖乖弟弟。

  軍營裡不讓飲酒,這頓飯很快就吃完了,大家閑聊幾句就散了。

  第二天雅利奇就見識到了博敦所說的陣型,火器營來到京郊,進行最後一次大型訓練,之後他們就要出征了。

  練習隊形不是火器營一個軍隊就能練的,其他八旗士兵和綠營軍也要跟著配合。

  蘇泰和讓雅利奇待在自己和懷德中間,號角一響,火器營發射火銃,之後是騎兵和步兵的事了。

  雅利奇腦子轉得快,練了一次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幾日後,大軍出征,皇上身披鎧甲從德勝門出城,王公大臣跟在他身後,之後是侍衛保護,雅利奇混在火器營裡,她離得太遠,都沒看見自己的父親。

  大軍各營按順序出城,軍隊綿延數裡,兩個時辰過去了,所有軍隊才出了城。

  騎馬走在路上,雅利奇感嘆道:「原來大軍出征是這個樣子。」

  懷德笑道:「不然您以為呢?」

  雅利奇笑道:「我以為皇上騎馬就跑,身後的大軍齊刷刷地跟著,一個個穿著鎧甲金光閃閃,結果……」

  雅利奇回頭看了看,「結果這軍營裡還有馬車拉著行李,還有牽馬的僕人,鍋碗瓢盆都帶著,不像是打架,像是搬家。」

  蘇泰和湊了過來,「這就叫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們拼著命打仗,後方也得有保障啊!總不能馬讓我自己喂,那麼大的帳篷讓我自己背著。這些運送輜重和牽馬的僕人其實都算不上兵,他們都是我們自己的家僕,是我們的私產。上頭下令了,出來打仗,不可退縮,誰要是敢退,就地正法,自己的財產,行李,僕人,都要分給其他人。」

  雅利奇斜眼看他,我在跟懷德嘮嗑,你湊過來干什麼,我又不是很喜歡你。

  雅利奇問他,「帳篷行李是不用你背,我的尿壺呢?你背了嗎?」

  蘇泰和駕著馬快跑兩步,「呃,尿壺在行李中,我、我這就去拿!」

  他嚇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公主果然是記恨自己說她壞話了,她冷冰冰看著我的樣子真可怕。

  懷德抿著嘴偷笑,「公主,蘇泰和雖然話多了點,但心眼不壞的,其實他很講義氣,我們這些朋友沒有散,都靠他中間維護著。」

  雅利奇挑眉,「嘖嘖嘖,真能護著,我也沒說他什麼啊!還有啊!你說話小心著些,你又叫錯了!」

  懷德在嘴上拍了一下,「我喊順口了,阿林,咱們這次出來,還不知道要幾個月才能回去,你額娘那裡……」

  「我額娘那裡沒事的,她是支持我的。」

  懷德還是不放心,「你不在家,這事瞞不了太久吧!」

  打仗不是三天五天就能結束的,他們行軍就得走好久。

  雅利奇嘆了口氣,「你不用說,我都知道的。噶爾丹行蹤飄忽,據說他最近駐扎在克魯倫河。咱們要穿過草原,跨過一片荒漠才能抵達。

  若是個人日夜兼程,這點路也好走,但是大軍人員眾多,還要攜帶輜重糧草,這趕路的速度肯定快不起來。

  我離家的時候,額娘把我關了起來,封鎖上了門窗。如今皇上已經出發,再關我幾天還行,關上幾個月就說不過去了,肯定會引起別人懷疑。」

  「那娘娘……我是說,那您的額娘怎麼辦呢?」

  雅利奇故作輕松地笑笑,「還能怎麼辦?主動坦白,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唄!」

  「啊!這樣好嗎?」

  「有什麼不好!我非要跑出來,這本來就是我的錯。」雅利奇在心裡嘆了口氣,「這樣做的後果我早就知道……」

  但是我並不後悔,要想打破樊籠必須付出代價。在這樣的社會情況下,身為女子要想翻身,必須要不顧一切。按部就班徐徐圖之是不可能成功的,那樣只會慢慢淪為男人的附庸,沒有男人會體諒女人的處境,刀子沒落在他們身上,他們永遠不知道疼。況且,誰願意像僕人一樣伺候自己的女人跟自己平起平坐呢?

  雅利奇看著遠方目光堅定,「此行我必須成功,這不僅僅關系到我一個人!」

  大軍行程緩慢,若是天氣好,還能做得快一些,若是碰到下雪,那就糟糕了。

  蒙古環境惡劣,現在已經立春,京城的人都已經換上夾棉的衣裳,蒙古這邊還要穿著厚棉衣。京城那邊雪早已經化干淨了,蒙古這邊還有積雪。

  路上時不時就要遭遇暴風雨雪的天氣,若是冷一些,只下雪還好,若是雨夾雪,雪珠子落在身上就化了,不一會兒身上就濕透,風一吹,冷的刺骨。

  早晚天氣冷,路上還有冰,中午又開始熱,積雪融化,和泥水混在一起,馬車拉著輜重很難行走。

  中路大軍這樣艱難,西路大軍也是如此,率領西路大軍的費揚古傳信過來,說他們從歸化城出發,也遭遇了大雪,可能會比預定的時間稍晚一些到達克魯倫河。

  現在路程還沒過一半,皇上已經覺得心力交瘁,總怕老天不遂人願,怕這次出兵不順利。

  他不停地給京城寫家書,稍稍排解一下自己煩悶的心情。

  梁九功掀開帳篷,遞上一只密封的盒子,「皇上,這是京城傳來的書信,是皇後娘娘寫的。」

  皇上放下筆,忙拆開盒子上的封條打開來看。

  「幸好後方有太子和皇後在,我才沒有了後顧之憂。」

  梁九功笑著奉承道:「皇後娘娘賢良淑德,治理後宮有方,太子殿下代您監國,處理事情也是井然有序。皇上好福氣,有個好媳婦,還有好兒子。」

  皇上笑著搖頭,「你啊!又拍馬屁!」

  皇上笑著看家書,看著看著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梁九功心裡打了個顫,他看皇上的臉色就知道皇後娘娘信裡沒寫好事,皇上這是要發怒了。

  他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果然,他剛站定,皇上就抓起桌上的杯子砸在地上。梁九功要是不躲,瓷器碎片就濺到他臉上了。

  「胡鬧!簡直是胡鬧!」皇上氣得背著手在帳篷裡亂走。

  梁九功咽了咽口水,這裡沒有別人了,只能讓他來承受皇上的怒氣了。

  他上前一步問道:「皇上息怒,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皇上冷笑,「我生了個好女兒!雅利奇她逃家了!」

  梁九功心裡又是一顫,「這……這怎麼可能!宮裡守衛森嚴,皇後娘娘又把她關起來了,她怎麼逃出來的呢?」

  皇上拿起信紙抖了抖,「皇後娘娘說,雅利奇力氣大,她撬開窗戶,悄悄溜出景仁宮,之後攀附在十阿哥出宮的馬車下面悄悄溜出去的。這話你信嗎?」

  「這個……」梁九功干笑兩聲,「若是別的公主皇子,奴才肯定是不信的,若是五公主……倒是有這個可能。皇上您應該還記得,五公主很小的時候就潛入太子的毓慶宮,打了太子的貼身太監。

  還有一次,她也是被關在景仁宮裡,她偷偷跑出來,溜到前面的乾清宮,還沒有侍衛發現。」

  皇上恍惚了一下,「你這話也有道理。」

  「是啊!很多不合理的事情,放在五公主身上,一下子就合理了!」

  剛剛皇上只顧著生氣了,信都沒有看完,他拿起來接著看,伸手在紙上摸了摸。

  「這字跡發顫,邊緣還帶著水跡,看來皇後寫這封信的時候,心裡也不平靜。」

  皇上心裡一下就軟了,皇後愛女如命,肯定是不願意讓雅利奇涉險的,可是女兒不聽話,她一定傷心極了,強忍著悲痛流著淚寫了這封信。

  皇上說道:「皇後是識大體的,她說公主離宮參軍的事情不能傳出來,她會在宮裡盡力遮掩。如果雅利奇不能平安回來,讓我對外宣稱公主得病香消玉殞。」

  梁九功也跟著嘆氣,「皇後娘娘這是為您考慮啊!」

  皇上點了點頭,心裡把雅利奇罵了好幾遍,這麼大的孩子了,一點都不知道體諒母親。

  皇後在宮裡,又要照顧宮裡的老小,又要處理宮務,雅利奇不管不顧地逃出宮,皇後怎麼辦呢?

  梁九功說道:「皇上,奴才派人傳話下去,去各個營地找找公主吧!畢竟是個女孩子,很容易被發現的。」

  皇上點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

  「別去!經歷幾次暴雪,將士們情緒低迷,這時候應當一切以穩妥為主,讓他們去注意軍營裡有沒有小女孩,這不是胡鬧嘛!再者雅利奇也不是傻子,她不會身著女裝的,肯定早就藏好了。」

  皇上嘆氣,「就這樣吧!別管她了!她能不能活,就看她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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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景仁宮裡, 皇後靠在桌邊品茗讀書,順嬪坐在她旁邊做針線活。

  順嬪捏著針有一下沒一下地扎著,針腳松松散散, 幾乎看不出繡的是什麼。

  順嬪抬眼看姐姐,皇後抬手又翻了一頁書。

  「好好繡花,你老看我做什麼?」

  順嬪嘆道:「我靜不下心, 我擔心雅利奇, 也擔心姐姐。」

  皇後還是淡淡的,「有什麼可擔心的,能活就活, 活不下去就去死。」

  「話不是這麼說的……」順嬪把自己的針線放在一邊,「姐姐給皇上寫信, 把所有過錯都推到雅利奇身上,這樣能行嗎?皇上行軍艱難,只怕會怨怪雅利奇。再者,我也怕皇上遷怒姐姐。」

  皇後又翻了一頁書,她都懶得抬眼看自己的蠢妹妹。

  「你現在知道擔心了, 早干什麼去了,你攛掇我放雅利奇出來的時候,不是很積極嗎?」

  順嬪尷尬地笑, 「當時……當時熱血上頭, 沒想那麼多。我就是尋思著, 雅利奇剛出生就顯出神異之處, 許是神仙下凡, 專門幫朝廷克制噶爾丹的, 姐姐您說是不是?

  若是雅利奇能得勝歸來, 那她就是咱們大清第一位女將軍了, 今後可以像皇子阿哥一樣,也許還能在朝廷裡謀一個差事呢!」

  皇後笑了,她放下書抬眼打量順嬪,「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不得寵了,你是長得不怎麼好看,想得倒挺美。你心裡想得像朵花似的,只琢磨著事成之後有多少好處,你怎麼不想想其中要擔著多少風險,你怎麼不想想失敗的後果?」

  皇後歪頭看著香爐裡冒出來的裊裊青煙,「雅利奇私逃出宮,知道的人有你、有我,還有十阿哥,雅利奇在宮外安排了人接應,不過十阿哥說,他表哥也做好接應雅利奇的准備,好像雅利奇跟他表哥一起走了。

  我在給皇上的信中賠了罪,如今皇上忙著行軍,此事不宜聲張,他也騰不出時間派人來查,等皇上回來要幾個月以後了,他再想查也查不到什麼了。

  我把責任都推給雅利奇,這樣才能保全自己,保全這些知情的人。」

  皇後掀開香爐,裡面的香還沒燃盡,皇後就拿起香筷把香和香灰攪在一起。

  「這麼大的事情,我讓雅利奇一力承擔,你當我心裡好受嗎?我沒有辦法!這件事情牽扯的人越少越好,幸好雅利奇有本事,我說她自己逃出宮的,皇上勉強能信。」

  皇後嘆了口氣,「我也想跟女兒共進退,可是我不能。皇上是念舊情的人,如果我承認是我放跑了雅利奇,皇上不會拿我怎麼樣。可是有聖寵的皇後,和沒有聖寵的皇後是不一樣的,我身上還背負著佟佳氏一族榮辱,我不可任性。」

  順嬪心裡有些後悔,她做姨母的擔心雅利奇,皇後是公主生母,只會比她更擔心,她實在不該提起這些,惹皇後傷心的。

  「姐姐,都怪我無能。我在姐姐庇佑下,活得無憂無慮,卻不能為姐姐分憂。」

  皇後搖了搖頭,「你我是親姐妹,說這個就見外了。咱們家的女孩子活得都不容易,能有一個活得輕松點的,這是一件幸事。」

  皇後又拿起書,她惆悵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雅利奇現在做什麼呢?」

  順嬪說道:「皇上知道雅利奇隨軍去了,應該會派人找她的吧?」

  皇後搖頭,「不可能的,皇上率軍往北走,途中要經過草原荒漠,荒漠如同無水瀚海,其中艱難險阻,我們住在深宮是想像不到的。這樣的情況下,皇上哪有余力去找雅利奇?何況大軍有上萬人馬,找雅利奇如同大海撈針,你要皇上怎麼找?」

  順嬪嘆氣,「姐姐假稱雅利奇閉關茹素抄經,為皇上和大軍祈福,也不知道這樣能瞞多久。」

  「能瞞一天算一天,我看照這個情形下去,瞞到皇上回來也是行的。」皇後笑道,「你看宮裡的娘娘、公主、和皇子福晉,生怕被人比下去,一個個都開始吃素抄經。」

  順嬪笑道:「這樣也好,他們不鬧事,姐姐也省心了。」

  皇後點點頭,「抄經好,大家都抄經,只盼著大軍得勝,他們能平安回來。」

  還在路途中的雅利奇打了幾個噴嚏,懷德緊張地問道:「表弟你沒事吧!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最近幾日雖然不下雪了,但一直在刮風,軍營裡好些人染了風寒,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又缺醫少藥的,生了病只能硬扛著,實在不好辦。

  「你別擔心,我打噴嚏應該是有人在念叨我。唉,沒辦法,我天生招人喜歡。」雅利奇舉起手給懷德看,「我一點都不冷,你看,我的手心還出汗呢!」

  懷德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我真沒料到,行軍會這樣艱難。」

  前些日子是大雪,最近是大風,走了快一個月,還沒走完行程的一半。懷德都有點後悔了,也許他不該幫助公主進軍隊,這日子太難了,公主不該吃這些苦。

  雅利奇嘆道:「熬吧!照這個速度,我看還得熬兩個月。」

  軍隊慢慢地往前走,士兵們偶爾交談幾句,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沉默,大家沒力氣,也沒心情交談。

  雅利奇側了側耳朵,抻著脖子往前方看。

  「前面好像有人在喊什麼……」

  懷德也跟著往前看,「我沒聽到。」

  沒過多久兩人就看見士兵騎馬往後跑,他一邊跑一邊喊,「從今日起,每日只吃一餐飯,凌晨收帳篷出發,天黑選駐地休息,皇上與皇子阿哥,以及王公大臣都是如此。吾等當報效皇恩,不可懈怠!」

  士兵騎馬去後面通知,雅利奇聽見身邊的人唉聲嘆氣。

  走在前面的富樂和博敦放慢速度,和雅利奇他們擠在一起小聲抱怨。

  富樂嘆氣,「一日兩餐飯的時候,吃的稀溜溜的東西勉強灌飽肚子,如今一日一餐飯,還要凌晨起來趕路,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博敦說道:「吃的東西沒有油水,我現在拉的屎風一吹就散了,啥都沒剩下,再這麼下去,別說跟噶爾丹拼命了,我能不能活著見到噶爾丹的人都難說!」

  懷德踹了他一腳,「你說話注意點!」

  公主還在這呢!你就滿嘴屎尿屁!

  雅利奇不在意這些,她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字,餓!

  她本來就飯量大,每個人的口糧都是固定的,懷德和他的小伙伴們經常把自己的口糧分給她吃。如今一天只能吃一頓飯,她怕自己餓死在半路。

  雅利奇嘆氣,「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出征最困難的不是打仗賣命,而是挨餓。」

  她以為最困難的是女扮男裝,畢竟上廁所的時候確實不方便。軍營裡都是男人,路上沒有茅房,他們一般都是走出隊伍,就地解決。

  雅利奇不能就地解決啊!這邊四處空曠,連個遮擋的東西都沒有。她只能少喝水盡量忍著,每天出發和駐扎的時候,躲在帳篷裡用尿壺接著,然後再倒出去。

  她這樣做也沒人懷疑,火器營是職能比較特殊的軍隊,裡面有很多高門大戶出來的少爺,大家都是講究人,雅利奇的行為就不算奇怪了。

  雅利奇心道,幸好她還沒來葵水,胸前也沒發育,不然就更難了。

  雅利奇勉強壓下心裡的浮躁,她跟懷德打個招呼,「你們先聊著,我去前面看看蘇泰和大哥。」

  富樂跟她擺手,「表弟去吧!你跟他好好套套近乎,讓他徇私多給你分點口糧。」

  雅利奇衝他笑笑,騎馬往前去了。

  剛跑到前面她就看見蘇泰和在耍官威,「都排好隊,打起精神,隊伍亂糟糟的像什麼樣子!一會兒長官要過來巡視的!」

  士兵們一邊整隊一邊跟他對罵,「蘇泰和你狗日的,真能啰嗦!」

  蘇泰和沒理他們,他扭過頭衝雅利奇笑,「表弟來了,啥事啊?」

  雅利奇笑道:「我有話要跟佐領說。」

  蘇泰和策馬往邊上走,「來來來,咱們到這邊來說。」

  兩人騎馬站在道旁,士兵們疲憊麻木地趕路,像是行屍走肉。

  「蘇泰和,兩頓飯改成了一頓飯,士氣必定會受到影響。」雅利奇說道,「別小看了這一頓飯,趕路消耗大,辛苦了一天,只能吃一頓飯,抬眼再看看這一望無際的枯草荒漠,恐怕連這一頓飯都吃不下了。」

  「表弟說的極是,不過這跟咱們沒啥關系,咱也沒啥辦法。上頭說啥就是啥,皇上都只吃一頓,咱們哪敢吃兩頓。」

  雅利奇無奈,「是,咱們變不出糧食,不可能給大家再加一頓飯,但你長了嘴巴是干什麼的?你是佐領,你得給鼓舞士氣啊!」

  蘇泰和尷尬地笑,「表弟你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個本事啊!」

  「唉,是表哥妄自菲薄了。」雅利奇正色道,「蘇泰和,你小看自己了!我這些日子冷眼看著,咱們營地裡,有的人比你本領強,有的人家世比你好,有的人比你會巴結,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只有你短短兩年就升了佐領?而且還很少有人嫉妒你。」

  蘇泰和想了想,「因為我運氣好?」

  「不!不是你運氣好,而是因為你天生就是個合格的管理者。你會說話,人緣好,士兵們服你,卻不怕你,你是一個非常有親和力的領導者。現在大家伙心情不好,正該是你發揮長處的時候。你用你三寸不爛之舌,好好哄哄大家。」

  「我……我真有那麼厲害嗎?」蘇泰和偷眼看雅利奇,「我覺得……鼓舞士氣這事,表弟你更適合。你看你把我誇的,誇得那麼離譜,我都信了。」

  雅利奇翻白眼,「我給你臉,你不要臉是不是?我讓你干什麼你直接去做就是了,還敢跟我嘰嘰歪歪!

  蘇泰和,你是佐領還是我是佐領?你搞清楚,我是個剛進營的小兵,我跟大家伙剛認識,他們能聽我的嗎?如果我是佐領,這點活我已經干完了!」

  蘇泰和卑微賠笑,「是我不對,表弟別生我的氣。」

  雅利奇勸道:「我也不想閑著沒事給你找活干,鼓舞軍心對你有好處。你看看這條軍隊,綿延數裡,等會兒長官過來巡查,別的地方蔫頭耷腦,就咱們這士氣高昂,你露臉的機會不就來了!」

  蘇泰和一聽能在長官面前露臉,立刻來了精神,他對別的不感興趣,對升官發財很感興趣。

  「表弟說得對!要想得到長官的好感,必須做好這些細節!我這就去鼓舞士氣!那個……表弟呀,我應該怎麼說啊?」

  「這也要我教?」雅利奇嘆氣,「你聽好了,首先,你要跟大家解釋一下,為什麼要節約糧食。」

  蘇泰和問:「為什麼啊?」

  雅利奇咬牙,「你是一點腦子都不想動啊!你平時光琢磨著鑽營了吧?你想點正經事行不行!前面就是大荒漠了,裡面連根草都沒有,那肯定要節約糧食,加快行軍速度,爭取早日穿過荒漠啊!」

  「啊!對對對!您說得對!」

  「第二,你要歌頌皇上!」

  「對對對!」蘇泰和說道,「皇上貴為天子,跟士兵們同吃同住,一起受苦,這樣能振奮軍心啊!」

  雅利奇心道,我倒是沒感覺到振奮,我就是覺得拍馬屁得逮住最大的那個拍……

  「好了,咱們再說最後一點,最後一點很重要,就是畫餅!」

  「畫餅充飢?」蘇泰和在身上摸了摸,「我沒帶紙啊!我咋畫餅?表弟,您別騙我,畫餅充飢能有用嗎?看著餅真能頂餓嗎?」

  雅利奇覺得跟他無法溝通,「你意會好嗎?不是真的讓你畫餅!這畫餅就好像在驢前邊吊根胡蘿蔔,你懂吧?讓大家伙有個奔頭!」

  「哦哦哦!我明白了!」蘇泰和嘿嘿傻笑,「您太聰明了,在您面前我就像個大傻子似的。」

  雅利奇冷笑,「你才不傻呢!你就是懶得動腦子!少琢磨長官的喜好,多琢磨些正經事吧!」

  蘇泰和嘿嘿傻笑,騎著馬鼓舞軍心去了,他說話幽默有趣,和士兵們嬉笑打罵,倒是起了些作用。

  等長官過來巡視的時候,別的地方雖然軍容整齊,但還是能感受到士兵們低沉的心情,唯有蘇泰和所在的隊伍裡士兵們臉上帶著輕松愉快的神色。

  幾位長官隨便找了個士兵詢問原因,士兵照實說了,長官便把蘇泰和叫來說話。

  「知道這時候要安撫軍心,你做得很好。」

  蘇泰和忙笑道:「下官見識短,不懂安撫軍心是什麼,只是覺得皇上每日也是一餐飯,和將士們同進退,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明主啊!咱們跟著皇上,必定是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我勸兄弟們放寬心,等打贏了這場仗,皇上一定不會虧待咱們!」

  「說得好!你說的話沒有什麼華麗的辭藻,但很真誠啊!一聽就是肺腑之言!如今皇上與我們同吃同住,每次安營駐扎,他都要等將士們搭好帳篷休息了,他才肯休息用飯。聖上皇恩浩蕩,咱們可不能辜負了皇上啊!」

  「您是的是,聖上隆恩,下官只有豁出這條命去,才能報效一二。」

  雅利奇耳朵好使,她在隊伍中隱隱約約聽到這些話,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太肉麻了,太肉麻了!皇上是她親爹她都不敢這樣說話!太虛了,太假了!怪不得蘇泰和能升官,怪不得那些人做了長官,就衝著他們拍馬屁的功夫,這些他們都是應得的!

  蘇泰和把長官哄得樂樂呵呵,等他們往後面巡視去了,蘇泰和忙追上隊伍,擠到雅利奇身邊。

  「表弟,你太厲害了!長官記住了我的名字,我在上峰面前露臉啦!」

  富樂說道:「哦!原來是表弟出的主意,我就說嘛!你那麼懶,怎麼肯費口舌鼓舞大家?」

  蘇泰和衝富樂擺手,「去去去!別插嘴,不要耽誤我和表弟說話!」

  蘇泰和虛心求教,「表弟,接下來咱們干什麼?」

  懷德笑道:「你也太貪了,剛得了上官誇獎,現在又想撿漏?行軍途中,哪有那麼多機會啊!你安安心心趕路吧!」

  雅利奇笑道:「懷德表哥說的是,這種表現機會不太多。皇上嚴格規定了賞罰的規矩,你想升官發財,還是得等打仗的時候。只要你勇敢殺敵,兄弟們遇敵不亂,這就是你的功勞了。」

  蘇泰和嘆氣,「唉,那還得等好久呢!」

  博敦說他得了便宜還賣乖,「你能有這個出頭機會就很不錯了,別想美事了。少說點話,保存體力,今天只有一頓飯了。」

  幾個人一起嘆氣,蘇泰和升官發財的心思一下子就散了。

  幾日後,大軍進入荒漠,之前還能看見一些枯草葉,或是低矮的灌木,現在除了黃沙石頭再看不到別的。

  雖然沒有大風大雪了,但路更加難走,運送輜重行李的車經常陷進沙坑裡,只能硬推。

  蘇泰和在前面繞了幾圈,顛顛地跑回來找雅利奇。

  「表弟!我給你找了個好活!」

  「什麼活?」

  蘇泰和說道:「前面路不好走,有時候遇到沙地不好走,繞又繞不開,馬拉不動車子,就得靠人力去推。表弟你力氣大,去幫著推推車吧!」

  懷德氣得捶了他一把,「你讓她去拉車?你怎麼不去!」

  讓公主拉車,虧你想得出來。

  「嘖,表弟還沒發話,你急什麼!」蘇泰和對雅利奇笑道,「表弟,咱不白干活!我跟他們說好了,你去幫忙,他們這些運送輜重的人,每人給你一小捏糧食。」

  蘇泰和比劃了一下,「大概有這麼點,你別嫌少,咱們積少成多,你就能吃飽啦!」

  雅利奇笑了,「這是個好活啊!正好我飯量大,力氣大,干這個苦力正合適!」

  懷德想了想,「那我也跟你去,得來的糧食我分給您。」

  蘇泰和撇嘴,「你別去,我不要你,你長得瘦瘦巴巴,跟竹竿似的,你推得動車嗎?」

  蘇泰和心想,讓你抱怨我,我還嫌棄你呢!

  懷德氣道:「我推不動車,但我打得動你!你要試試嗎?」

  懷德在宮裡陪十阿哥讀書,那也是下過苦功的,蘇泰和知道朋友的本事,也知道五公主一向護著他。

  蘇泰和撇撇嘴,「算了,你跟過來吧!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他們一起去前面幫著推車,雅利奇力氣大,車子陷進沙坑裡,她手抓著車板,隨便一提就能把車轱轆從坑裡拉出來。

  本來拉車人分出去一點糧食還覺得不太值呢!當他們見識到雅利奇的力氣,頓時笑開了花。

  分出去一口米,還不至於把他們餓死,拉車的時候省勁了,速度也快了,這才好呢!

  雅利奇就像站崗似的,她站在一個沙坑邊上,來一輛車送出去後,再回來接下一輛。

  等所有車隊穿過這個沙坑,遇到下一個沙坑她繼續推。

  懷德和蘇泰和幫不上什麼忙,他們倆就站在一旁收糧食。

  輜重車隊的行進速度加快了不少,雅利奇推車推了一天,到晚上的時候,胳膊酸的抬不起來。

  輜重車隊卸下帳篷安營扎寨,雅利奇坐在地上揉胳膊。

  「唉,就為了賺一口吃的,真不容易啊!」

  懷德想幫雅利奇揉胳膊,手剛抬起來就想起來這不合適,忙又把胳膊放下。

  「我那裡還有些活血化瘀的藥,一會兒我送到你的帳篷裡,你自己塗一下。」

  雅利奇擺手,「不用了,藥是很珍貴的,不能隨便用。我以前練武也總是身上酸痛,我都習慣了。」

  力氣大不代表雅利奇不知道痛,她能練成一身本事也是吃過苦受過罪的,手上的繭子是她努力過的證明。

  蘇泰和把糧食袋子遞給雅利奇,「今兒晚上您可算能吃頓飽飯了!」

  雅利奇接過糧食袋子看了一眼,「不錯不錯,一會兒咱們都煮上,咱們幾個分著吃。」

  懷德:「這是您賺來的糧食。」

  「你們之前不也把口糧分給我了嗎?咱們同甘苦,共患難!」

  蘇泰和感動地吸吸鼻子,公主真好,她不打我,還肯分我飯吃。

  雅利奇問蘇泰和,「今天我看見路邊上有一具屍體,看他穿的衣服,應該是跟著皇上的士兵。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把屍體扔在路邊上了?」

  蘇泰和嘆了口氣,「那確實是跟著皇上的兵,他受不了這個苦,自殺了。」

  雅利奇和懷德大驚,蘇泰和繼續說道,「皇上其實還是挺體諒咱們這些當兵的,之前有人睡得沉,起得晚了,皇上也沒罰他。皇上體諒咱們辛苦,但是士兵自殺,這就有點動搖軍心了。你也受不了要自殺,他也受不了要自殺,這軍隊還怎麼帶?

  皇上直接命人把他的財產,僕人,行李分給其他人,把他扔在道邊曝屍荒野,以儆效尤。」

  三個人都低沉起來,戰爭的殘酷才向他們撕開一點點。

  雅利奇看著手裡的糧食,似乎也沒有了食欲。


第67章

  這一路的艱辛不必細說, 轉眼到了四月中旬,大軍穿過荒漠,離克魯倫河越來越近。

  蘇泰和擺弄著糧食袋子, 「現在出了荒漠,他們就不需要咱們推車了,這不是卸磨殺驢嘛!」

  懷德氣得踢他一腳, 「你不會說話就閉上嘴!」

  你在影射誰是驢!

  雅利奇笑道:「是啊!他們用完就扔, 我想當驢都沒機會了。」

  蘇泰和反應過來連忙賠笑,「是我不會說話,表弟別介意。我就是想說他們……他們忘恩負義!對!我是這個意思!」

  博敦湊過來說道:「這活也就表弟能干, 別人都干不來,他們也想換糧食, 可惜沒那個力氣,想當驢人家都瞧不上。前些日子副都統過來巡視,看見表弟還問來著,表弟也算在上司那露臉了。等到了兩軍交戰的時候,表弟你好好表現, 立功升官還不是手到擒來。」

  富樂附和道:「沒錯!表弟,你的前程肯定比蘇泰和要好,等你發達了, 可別忘了我們這些表哥啊!」

  雅利奇跟他開玩笑, 「放心!我得道了, 肯定不會忘了你們這些雞犬!」

  富樂嚷道:「表弟, 你這麼說可就過分了啊!我們好歹得是個人吧!你看咱們天天趕路, 像不像取經?這樣, 表弟你就是孫悟空, 你本領大, 咱們懷德溫溫柔柔的,他就是唐三藏。我嘛,我就當沙和尚吧!我憨厚又老實!」

  博敦笑道:「你當沙和尚?你當豬八戒還差不多!」

  「你才是豬八戒呢!」

  蘇泰和:「那我是什麼啊?合著我是白龍馬唄!你們騎在我脖子上作威作福?」

  博敦笑道:「你要是不樂意,你當豬八戒也行!」

  「去你的吧!你自個當去吧!」

  三個人因為誰當豬八戒吵了起來,雅利奇和懷德就在旁邊看熱鬧。

  這時候前面突然傳來命令,命令隊伍停止前進,就地休息。雅利奇等人下馬坐在地上聊天,隊伍停了半個時辰左右,前方還沒傳來前進的口令,雅利奇犯起了嘀咕。

  「前面是遇到啥事了嗎?怎麼還不走?」

  富樂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曬太陽,「出問題不是很正常嘛!車壞了,馬傷了,有人病了,遇到野獸了,以前也總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懷德也是同樣的想法,「差不多半個時辰了,再大的事也該解決了,我估摸著應該很快就能出發了。」

  他們安心等待著出發的命令,結果卻等來了原地駐扎的消息。

  蘇泰和皺眉,「原地駐扎?這倒是少見了,怎麼會原地駐扎呢?」

  富樂大咧咧的,「駐扎好啊!駐扎了能多休息半天!」

  雅利奇也覺得奇怪,等帳篷都搭好了,眾人都去休息了,雅利奇找到懷德與蘇泰和。

  「我跟你們說一聲,我去找我三舅舅隆科多。如果我今晚沒回來,你們也不要著急。」

  懷德覺得這樣太冒險了,「隆科多大人會幫您保密嗎?他見到您,肯定會向皇上告密吧!」

  雅利奇摸了摸下巴,「我這個舅舅很會審時度勢,他會不會告密,我也拿不准。不過這一趟我是必須要去的,隊伍突然停下休息,必定有個緣故。

  我待在這裡,得到的信息有限,我必須去三舅舅那裡轉轉,看到最新的軍報。」

  蘇泰和也不想她去,「公主啊!你逃出皇宮跑到軍隊裡來,這是多麼驚世駭俗的舉動,皇上知道了能饒了您嗎?」

  雅利奇笑道:「你以為他現在不知道嗎?我皇額娘肯定已經給他寫了請罪折子,跟我撇清關系,免得受我牽連。我皇阿瑪肯定知道我在軍營中,只是為了穩定軍心,不肯派人尋找。我呢,為了一己私欲,拋家舍業地來到這裡。說到底,我們一家子都是一樣的理智冷酷。」

  蘇泰和倒吸一口涼氣,連連點頭,明白了,你們一家子都是狠人。

  雅利奇說道:「我來這吃苦受罪可不是為了當一回小兵,轉一圈就回去了。我去找我三舅舅,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你們放心,我不會連累你們。」

  蘇泰和說道:「我倒是不怕您連累,如果有人來查,我也學皇後娘娘,把責任推給您就是了。您凶神惡煞的,我受您脅迫,這不是合情又合理!只是您知道隆科多大人在哪兒嗎?我去給您指路吧!您現在是一個小兵,貿然去找,恐怕接近不了那位大人。」

  「帶上你也沒啥用,你不過是一個小小佐領,隆科多就願意見你了嗎?你們不用管我,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懷德嘆了口氣,「我幫不了您,只求您萬事小心。」

  雅利奇笑著拍拍懷德的肩膀,「放心,禍害遺千年,我肯定能活很久!」

  雅利奇掀開帳篷簾子出去了,懷德追出去,目送她離開。

  蘇泰和待在帳篷裡嘆氣,「我的兄弟啊!真是個大情種!」

  軍隊剛剛安營扎寨,人來人往看著有點混亂,雅利奇在人群中穿梭,倒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在火器營混了這麼久,早就摸清了隆科多的行程。只是今天情況比較特殊,雅利奇也不能確定他此刻在干什麼。

  雅利奇一路摸到隆科多的帳篷附近,她去做飯的伙夫那邊轉了幾圈,跟他們套近乎打探消息。

  「這位大哥,你們啥時候做飯啊?我能不能跟你們換點吃的?」

  伙夫上下打量她,「哼,你這小孩膽子真不小啊!你知道我給誰做飯嗎?我給都統大人做飯,你敢從都統嘴裡搶吃的,瘋了吧!」

  雅利奇抬眼看他裝可憐,「大哥,我也不想的,可是我真的好餓。我年紀小,他們都欺負我,他們吃飯也快,我搶不過他們。」

  她取出來一塊小小的白玉貔貅,「這是我爺爺送我的貔貅,我拿這個跟大哥換行不行?」

  伙夫把貔貅接過來,對著日頭瞅了瞅。

  他不太懂這些,不過這白玉通透,沒有雜質,應該是個好東西。他心道,今兒真是運道好,遇見一個傻子,發財了!

  伙夫看沒有人注意這裡,忙把玉貔貅塞進懷裡。

  「小孩,算你命好,遇見我這個好心人。都統大人的飯當然不能分給你,但是你可以留在伙房,幫著嘗嘗味,看看有沒有毒。你就在這等著吧!」

  「要等多久啊?」

  「這個誰也說不准,現在都統大人他們正在商量事情,等他們散了,我這邊才能做飯。」

  雅利奇摸摸肚子,「咱們一直在趕路,能有啥大事啊?大人們就不能一邊吃飯一邊商量嗎?」

  伙夫笑話雅利奇沒見識,「這你就不懂了吧!軍事要務一定要鄭重,哪能邊吃邊聊!再者,各位大人們此時此刻應該也沒心情吃飯了。」

  「為什麼呀?」

  「我聽說,皇上身邊的王公大臣勸他返京呢!咱們都統大人把各位大人叫來估計就是在商量這件事情。」

  雅利奇皺緊了眉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然皇阿瑪是不會退兵的。難道皇阿瑪又像第一次出征時候那樣生病了?

  「大哥你知道為什麼要返京嗎?咱們已經走到這了,再有二十多天的路程就到克魯倫河了,這時候回去,那成啥了?皇上圖什麼呢?」

  具體原因伙夫怎麼會知道,他板著臉呵斥道:「你小孩子不懂別問那麼多!老實待著吧!」

  他翻出一塊白面餅子遞給雅利奇,「喏!這是大人吃剩的,你先拿著墊墊吧!」

  雅利奇找了個地方坐下啃餅子,她等了很久,等得都快睡著了,才等來一個僕人過來通知伙夫做飯。

  伙夫趕緊起來忙活,雅利奇趁機離開這裡。

  幾個前鋒統領,護軍統領離開隆科多的帳篷。隆科多站在外面和一個侍衛打扮的人說話,等那個侍衛走了,隆科多背著手來回走,似乎在想著什麼。

  雅利奇走上前,「三舅舅!」

  護衛趕忙上前攔住她,「你是哪裡的兵?好沒規矩,快退下!這裡不是你套近乎的地方!」

  雅利奇看了他一眼,她放大聲音喊道:「三舅舅,隆科多舅舅,我是小甜果啊!」

  隆科多聽見『小甜果』三個字快步走了過來。

  護衛說道:「大人,我這就趕他走。」

  隆科多抬手阻止他,「先別急著趕人,讓我看看。」

  他湊近了仔細瞧,雅利奇笑道:「舅舅,才兩三年沒見,你就不認得我了嗎?」

  聽見『小甜果』三個字,隆科多心裡就打鼓。他尋思著公主住在宮裡,她也不可能深入這蒙古大漠啊!

  眼前這小子雖然黑了點,瘦了點,但仔細瞧瞧,這眉眼確實是雅利奇的模樣。

  隆科多捂住嘴,「雅……雅……我的祖宗哎!你怎麼來了?」

  雅利奇笑道:「舅舅,我來找你。」

  隆科多擺手讓護衛退下,「這是我遠方外甥,你不用管了。」

  他拉著雅利奇的袖子讓她進帳篷裡說話,「我的祖宗!我的活祖宗!你怎麼到這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這是軍營!我們要干什麼去?我們要去打仗!你是金枝玉葉,你來這干嘛!」

  雅利奇打量他的帳篷,最後視線落在帳篷中央的桌子上。

  「舅舅,我看看軍報。」

  雅利奇拿起桌上的紙張翻看,隆科多跟了上去。

  「你出來了,皇後娘娘知道嗎?」隆科多點點頭,「這話不用問,姐姐統領後宮,女兒不見了她肯定知道。那皇上呢?皇上知道嗎?」

  桌上的東西不多,雅利奇很快就看完了。

  「舅舅,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軍隊為什麼停下來?為什麼有人說皇上要返回京城?」

  隆科多氣得大喊,「這些都跟你沒關系,你別打岔,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在軍隊裡!」

  雅利奇笑道:「我人已經在這了,舅舅問這些有什麼意義?不如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我回答不了,你跟我走!我帶你去皇上那,你有話問你親爹去吧!」

  隆科多抓著雅利奇的袖子把她往外拖,結果沒拖動。

  雅利奇靠在桌邊,歪頭支著下巴,「舅舅,你拿我沒辦法的,你先冷靜點,咱們坐下來好好說幾句話。」

  隆科多無奈地松開手,他確實拿雅利奇沒辦法,他打不過雅利奇。

  「行吧!咱們說會兒話!」

  隆科多找地方坐下,「咱們說好了,我把軍情告訴你,你聽完了就乖乖去皇上那,不許再跟我鬧!」

  「你別磨蹭了,快說吧!」

  隆科多嘆氣,「咱們離克魯倫河越來越近,皇上一直往前方派人,尋找噶爾丹的蹤跡。前兩天探子回報,說發現了噶爾丹的蹤跡,同時還發現了科爾沁土謝圖親王派去的幾個使者。

  對了,你還不知道土謝圖親王是怎麼回事吧?我跟你解釋一下。」

  雅利奇抬手阻止他,「我知道土謝圖親王是怎麼回事,噶爾丹拉攏科爾沁的兩位親王,其中一位就是土謝圖親王沙律。皇阿瑪相信他們,特意命兩位親王假意與噶爾丹聯合,實際上他們倆一直為咱們傳遞消息。

  我為了出來打仗,做出的准備遠比你想像得多,舅舅直接往下說就是了!」

  「好,我接著說。土謝圖親王的使者帶來一個壞消息,他們說俄羅斯率領炮手和鳥槍手六萬,馬上就要順著克魯倫河直達科爾沁。噶爾丹讓科爾沁的兩位親王做內應,直抵中原,他們共分天下啊!」

  「六萬的俄羅斯兵!」雅利奇不由皺緊了眉頭。

  隆科多嘆氣,「是啊!六萬的兵!咱們中路和西路加起來應該能到六萬,聽說噶爾丹那還有兩三萬的精兵強將呢!

  公主,你還小,你不知道噶爾丹騎兵的厲害,他們天天在草原上生活,騎射可厲害了,跟著噶爾丹到處打家劫舍。你再看咱們的兵,好些都沒殺過人呢!

  公主,這裡實在不安全,你還是去皇上身邊吧!」

  隆科多故意嚇唬人,想把雅利奇這個包袱甩開,雅利奇沒理他。

  她又拿起桌上的紙張翻看了一遍,「舅舅,除了這些,還有別的嗎?」

  隆科多無奈,他爬到床上,從枕頭裡掏出來一只匣子。

  他把鎖頭擰開,把匣子遞給雅利奇,「這還有,我是很謹慎的人,軍報從來不敢亂放。」

  雅利奇拿著軍報看了起來,等她都看完了,把東西收好,又把匣子遞給隆科多。

  「舅舅,我聽人說,沒准皇上要回京了。是不是有人畏懼俄羅斯,所以攛掇皇阿瑪返回京城啊?」

  「是啊!你也知道,這次出征,皇上帶著許多文臣武將,還有一些王公貴族。」隆科多嗤笑道,「這裡面啊,總有那膽小的軟骨頭。他們說俄羅斯有六萬精兵,咱們兵力不足,請皇上暫緩行程,或是直接回京,先避其鋒芒,再徐徐圖之。」

  「我皇阿瑪肯定很生氣吧!」

  「那當然了!皇上本來就傲氣,他動用這麼多人力物力,連敵人的影還沒見著就回去了,那像什麼樣子!別說俄羅斯來六萬人,我看來十萬人皇上也要衝過去跟他們打。」

  雅利奇笑道:「舅舅是什麼意思呢?你是想打,還是不想打?」

  隆科多嘿嘿壞笑,「我得再看看,押注不能太著急。如果沒有危險,我當然聽皇上的了,如果有危險,那我再想辦法嘍!」

  雅利奇無奈搖頭,「別人為官是忠心報國,舅舅為官是賭場下注。」

  面對外甥女的調侃,隆科多渾不在意。

  「人嘛!要看形勢,要識時務!」

  隆科多是個聰明人,他不僅會看形勢,他還敢賭,俄羅斯人來了他也不怕,如果能搏到更加的好處,他是願意追隨皇上跟人拼命的。

  外面有護衛進來送飯,伙夫端著飯菜,透過帳篷簾子看見了剛才用玉貔貅跟他換飯吃的小孩,他手裡的飯盆差點沒砸在地上。

  護衛把飯菜接過來,送進帳篷裡面。

  伙夫拉著他問道:「大人,都統帳篷裡的小孩是誰啊?」

  護衛跟伙夫關系還不錯,這裡缺吃的,跟伙夫打好關系有好處。

  「那是都統的外甥。」護衛說道,「我看都統大人對他挺好的。」

  伙夫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他心裡就在想,我收了都統外甥的東西,他不會跟都統大人告狀吧?

  雅利奇把亂糟糟的桌子收拾了一下,她招呼隆科多過來吃飯。

  隆科多拿起筷子,把盆裡的蘿蔔往雅利奇的碗裡撥。不是他不心疼外甥女,在這種地方,菜比肉金貴。

  「快嘗嘗這蘿蔔干,燉一下還挺好吃的。這春天裡,草都沒長出來呢!啥玩意都沒有!咱們家下人都不吃的蘿蔔干,現在咱們當成了寶。

  唉,都說當官好,誰知道咱們受的苦呦!公主,你說說你,我是沒辦法才出來吃苦,跟噶爾丹拼命,你能在宮裡享福,為什麼要出來自找苦吃呢?

  這些日子你在哪支隊伍待著呢?有沒有人欺負你啊?吃不吃得飽啊?」

  雅利奇飛快地往嘴裡扒飯,她嚼著飯含含糊糊地說道:「我挺好的,沒有人敢欺負我,我幫著車夫拉輜重,他們分給我一點糧食,我這些日子沒挨餓,吃的可飽了!」

  「哦!是你啊!副都統跟我提過你的事,我當時沒當回事。我尋思著你和車夫都是私底下交易,又不會拖慢行程,我就沒管。早知道是你,我早把你帶到身邊了,你跟著我還能好過點。」

  雅利奇端著菜盆嘩嘩地往碗裡撥菜,「我現在也挺好過的,有朋友們照顧我。我單獨住在佐領的帳篷,佐領去跟其他人擠著睡。」

  「你說的是蘇泰和吧!」隆科多對他還有印像,「當初就是你把他弄到火器營的,我挺喜歡這小子,他跟我有點像,就是沒啥志氣,他做個小官就心滿意足了。」

  雅利奇點點頭,「蘇泰和遇到我算是他命裡的劫難,皇阿瑪和皇額娘都擺弄不了我,他更完蛋。舅舅不要欺負我的小奴隸哦!我拿他還有用呢!要是你告密,把我的幾個小奴隸害死,我可要對付您了啊!

  您是知道的,我這人沒人性的,您看鄂倫岱就知道了。」

  隆科多氣得摔了筷子,「我在這給你夾菜,你在這威脅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狗怎麼吃得了我的良心?它也不怕崩了牙!舅舅,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就是我這個人,本來就沒有良心!」

  隆科多:「……」

  雅利奇伸手去拿隆科多的碗,「舅舅,你是不是氣得吃不下了?剩飯不好,我們得節約糧食,我不嫌你,我幫你把飯菜都打掃了吧!」

  隆科多忙把飯碗端起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不用你幫忙啊!」

  他拿起筷子低頭夾菜,菜盆裡只剩一小點菜可憐巴巴地堆在盆邊,隆科多嘆了口氣,端起菜盆,連湯帶菜都拌進自己的碗裡。

  雅利奇吃飽喝足擦了擦嘴巴,翹著二郎腿跟隆科多說話。

  「三舅舅,有大臣畏戰,皇阿瑪是不是要召見你們,跟你們商量一下接下來的行軍計劃,順便再鼓舞一下大家?」

  「你猜的不錯,我剛才召見下屬,為的也是商量這件事。一會兒見了皇上,未必有我說話的份,但若是皇上點我起來,我得言之有物啊!」

  「舅舅是支持皇阿瑪繼續行軍的吧!」

  隆科多捧著碗笑道:「那當然了!皇上是我姐夫,我不支持他,那我支持誰?噶爾丹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他跑得快,行蹤不定,還經常南下騷擾喀爾喀,皇上動用這麼多兵力過來圍堵他,可不能輕易就放棄了。」

  「舅舅支持皇阿瑪就對了,你支持皇阿瑪,他心裡必定歡喜。」雅利奇四處尋摸,「舅舅,你這裡有紙筆嗎?我給你畫兩幅圖,你拿著這個去見皇阿瑪,必定能出個風頭。」

  隆科多不信她一個小孩子能畫出什麼精妙的東西,不過他還是給外甥女拿了紙筆。

  他打算先穩住雅利奇,別讓她跑了,等一會兒他見了皇上,一定要告密,五公主這個燙手山芋可不能留在他這裡。

  「喏,你寫吧!」

  雅利奇看著手裡的信紙嘆了口氣,「這紙也太小了,有沒有那種沒裁過的紙?」

  隆科多這裡沒有,他命護衛去筆帖式那裡看看,幸好筆帖式做文書工作,東西齊全,這才給雅利奇弄來兩大張沒裁過的紙。

  隆科多吃完了飯,護衛把碗筷收拾下去,雅利奇把桌子擦干淨,把紙鋪開,趴在桌上寫寫畫畫。

  隆科多背著手站在旁邊,剛開始還漫不經心的,接著他越看越精神,最後恨不得貼在桌子上看。

  「行啊!外甥女!你這輿圖畫的不錯啊!」

  雅利奇推開隆科多,讓他往後站。

  「蒙古這邊的一山一水我早就刻在了心裡。」

  雅利奇描完地圖,又開始在旁邊寫字,隆科多看著這些字陷入深思。

  雅利奇寫完這些,拉著隆科多,細細地教他該如何在皇上面前解說。

  「舅舅,你一向聰明,我說的這麼細致,你應該明白了吧!」

  「明白!明白!」隆科多激動地搓搓手,「雅利奇你不簡單啊!」

  「我當然不簡單,我要是狗屁不懂,我也不敢來這裡。」紙上的墨跡干了,雅利奇把它卷好交給隆科多。

  「舅舅拿好!和你同朝為官,比你聰明有才華的人多著呢!你只是言之有物還不夠,你得更細致。即便我畫的不對,不能和皇上心意,皇上看我這樣細致,也得誇一句有心。

  這張圖你放心用,我特意改了我的字跡,皇阿瑪認不出來的。」

  隆科多連連點頭,「多謝外甥女幫我!等我升官了,我去找最好的匠人,給你打最漂亮的首飾!」

  「那就不必了,舅舅能讓我留在你這,給你做個軍師就行。」

  這時候護衛在帳篷外提醒道:「大人,您該出發去皇上那裡了。」

  隆科多趕忙披掛上,把那副圖藏在衣袖的暗兜裡。

  「外甥女,你先在我這裡休息,差不多傍晚時候,我就能回來了。」

  雅利奇送他出去,「希望舅舅一切順利,我對你只有一點要求,別跟我皇阿瑪告密。」

  隆科多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還指望著你幫我升官呢!」

  他是不會主動告密的,但是如果皇上自己猜出來了,那就怪不得我嘍!


第68章

  在皇上的帳篷裡, 皇子,親王,內大臣, 都統等人,把整個帳篷擠得滿滿當當。

  皇上坐在上面,詢問諸皇子大臣的意見。

  「有消息稱, 俄羅斯會派六萬兵馬協助噶爾丹, 你們有什麼意見?」

  有的人覺得該戰,有的人覺得該退,還有人提出調整路線, 先與東路的人馬彙合,增加兵力, 這樣面對噶爾丹和俄羅斯的大軍才更有勝算,皇上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證。

  皇子大臣們各抒己見,皇上聽了一會兒,打斷大家的討論。他現在不考慮行軍路線的問題,他讓大家表個態, 他要看看誰要戰,誰想退。

  最後的結果是想戰的人少,想退的人多。

  這樣的結果早就在皇上的預料之中, 隨軍的大臣們舞文弄墨是高手, 對打仗這事卻不大通。當然這其中當然也有懂戰事, 但貪生怕死的人。

  皇上又在兩派人當中, 各選出幾人, 讓他們陳述自己的意見。

  主戰者認為, 噶爾丹狡猾奸詐, 遇難退縮, 遇易前進,他頻頻騷擾喀爾喀蒙古各部,實在可恨。再者噶爾丹野心勃勃,一直意圖占領中原。皇上曾多次施恩,讓他歸順,他多次假意稱臣,但勢力恢復後,他又故態復萌。噶爾丹必須剿滅,不能給他一絲喘息翻身的機會。

  要退的人認為,皇上萬金之軀,親臨險地,若是只有噶爾丹的軍隊,那自然該勇往直前,和東路西路大軍圍剿噶爾丹。但眼下俄羅斯也出兵了,皇上的安危更加要緊,可以讓東路和西路大軍圍攻噶爾丹,皇上退回京城,先避開險地,再圖將來。

  這幾人說完後,大臣們又是一番討論。

  隆科多看時機差不多了,起身向皇上行禮。

  「皇上,奴才有些淺薄的見解。」

  皇上點點頭,「你說來聽聽。」

  隆科多拿出雅利奇給他畫的圖,梁九功忙接過去,跟他一起把紙張展開。

  「皇上,奴才以為,此戰只能向前,不能後退。其中緣由,各位大人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奴才再添一些奴才的淺見。

  奴才以為,俄羅斯派兵六萬助戰這個消息,很有可能是假的。

  科爾沁各部從□□太宗那時候起就與大清聯姻,我們彼此的情誼堅不可摧,噶爾丹應該也明白。他以南下中原,與科爾沁兩位親王平分天下為誘餌,以他有俄羅斯做靠山為脅迫,逼迫著兩位親王與他站在同一邊。

  俄羅斯猶如豺狼,他們不是大善人,不會無條件支持噶爾丹。只有噶爾丹得到了科爾沁兩位親王出兵助力,俄羅斯才會派兵過來。

  奴才認為,噶爾丹覺得自己勢力單薄,所以兩頭欺騙,他跟科爾沁說俄羅斯會出兵,他跟俄羅斯說,科爾沁會出兵。

  皇上厲兵秣馬,准備多年,率領大軍穿越草原荒漠,此時已經快到噶爾丹的家門口了,更加不該退縮。

  趁著噶爾丹還沒有和俄羅斯結盟,我們先將他擊潰。若是此刻退了,只怕真讓噶爾丹騙來俄羅斯的軍隊。」

  隆科多說完,皇上和幾個大臣點了點頭。

  隆科多轉身指著輿圖說道:「皇上和諸位大人請看,這裡大約是噶爾丹的駐地,我們此時在這裡,西路大軍從歸化城出發,按照費揚古將軍三月份的奏報,他們預計會在四月二十七日到達噶爾丹的駐地。

  奴才雖以為俄羅斯的軍隊不會來,但我們還是要提前做好萬全准備。西路費揚古將軍應盡快趕往克魯倫河,壓制敵人,西路的孫思克將軍,應前往色楞格斯克方向,阻斷噶爾丹的退路,不能使噶爾丹逃竄,不能給他一絲一毫逃竄的機會!」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很好,我也正有此意!噶爾丹狡詐,像蒼蠅一樣討人厭,揮手趕走了,過一會兒又圍了上來。俄羅斯不一定會派兵,我們不要因為一點傳言就亂了陣腳。就算他派兵又怎樣,這不能動搖我鏟除噶爾丹的決心!」

  眾大臣明白了,皇上決意出戰,萬萬不可能回轉。他們低頭贊頌皇上聖明,不敢再提退回京城這種話。

  隆科多接著說道:「皇上,如今中路大軍離噶爾丹更近,噶爾丹肯定想不到您會派兵穿越沙海來到這裡,我們中路大軍以突襲為主,為的是打噶爾丹一個措手不及,借皇上天威震懾噶爾丹。

  奴才以為,現在應暫緩中路大軍的行軍速度,等待西路大軍的到來。不然我中路大軍提前抵達,到時候是打還是不打呢?打的話,沒有西路大軍牽制噶爾丹,中路大軍就失去了突襲的意義,即便勝了,沒有西路大軍阻攔,也可能放跑噶爾丹。若是不打,噶爾丹很可能會畏懼皇上威嚴,逃竄到俄羅斯,再想抓就難了。

  而且西路大軍與我中路大軍已經中斷聯系半月有余,奴才以為,應該派人往西路送些糧草,稍稍接應一下,盡早恢復兩路大軍的聯絡。」

  佟國維看了兒子一眼,這輿圖畫的不錯,講的也有理有據,但他不能讓這小子太得意。

  佟國維說道:「行軍途中,中斷通信是常有的事,不過是半個月沒有聯系,實屬正常。如果暫緩中路大軍的行軍速度,糧草方面肯定會造成更大的負擔,哪有余糧去接應西路大軍?

  派出接應隊伍,又該往哪裡送?現在誰也不知道西路大軍走到哪兒了,接應糧草的隊伍很可能與大軍錯過。」

  隆科多說道:「按照原定計劃,西路大軍一定會先到達土拉,再前往克魯倫河。接應隊伍可以直接西去,在土拉等待。

  奴才建議皇上接應西路大軍是有根據的,皇上和諸位大人請看。這是喀爾喀一些部落送到京城的奏報。」

  輿圖旁寫著某年某月,喀爾喀哪個部落因為什麼事情上奏。有的是喀爾喀部落遭災,請求皇上賞賜;有的是進貢獻禮的折子,偶然間提一嘴今年的天氣狀況。

  「從這些奏報中可以看出,漠西蒙古氣候與京城不同,四月份也會遭受大風雨雪。費揚古將軍遲遲不與中路大軍聯絡,很可能是遭遇了嚴酷的天氣狀況。在荒漠之中,馬疲糧盡是很危險的事情,若是無人接應,他們很可能凍死餓死在荒漠裡。」

  皇上眉頭緊皺,其他人也低聲商量起來。

  隆科多把那幅圖交給梁九功,梁九功將圖紙鋪在桌上,請皇上細看。

  有人問隆科多,「都統大人好記性,這喀爾喀歷年的奏報,你怎麼知道呢?」

  隆科多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剛才只顧著高興,想著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現了,他忘了這一茬,實在大意了。

  皇上笑道:「是我找給他看的,表弟在出發前特意找我要這些折子,裡面沒有什麼機密,我就給他看了。沒想到他這樣細心,把這些細微小事都記在了心裡,正好這時候用上了。」

  隆科多後背都是汗,「皇上過譽了,不過是一點小心思,不敢當皇上誇獎。這幅圖不是我一個人畫的,是我營裡的一個士兵幫著弄的。」

  「哦?看來你火器營人才濟濟啊!」

  隆科多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多話。

  皇上看完這幅圖,又和大臣們商議了一下,最後決定分出糧草,送往土拉接應西路大軍。中路軍延緩行程,走一天歇一天。

  聖旨一下,眾人領命而去,皇上讓隆科多留下。

  佟國維路過兒子身邊,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錯,有長進了!」

  隆科多尷尬地笑了笑,長進的哪是我啊!是你外孫女!

  帳篷裡沒有別人了,皇上拍了拍桌上的圖,「表弟,這裡沒有別人,你說實話,這是誰畫的?」

  聽話聽音,隆科多琢磨著皇上應該是看出什麼了。

  他干笑兩聲,「這個嘛……畫圖的人不許我說,她說如果我敢出賣她,她就要打我呢!」

  皇上笑了,「是雅利奇的作風,動不動就打人。」

  隆科多笑道:「這是皇上您猜出來的,可不是我告密!如果公主追究起來,皇上可得為我做主!」

  皇上撿起桌上的一根筆往隆科多身上砸,「你包庇雅利奇,還敢讓我為你做主,你想得倒美。」

  隆科多手忙腳亂地接住筆,他愁眉苦臉地說道:「皇上,我真冤枉!我不知道公主出宮了,更不知道她就藏在我的火器營裡,我要是知道了,我早來告密了。皇上,您是怎麼看出這東西是五公主畫的?她說她改了字跡。」

  皇上點頭,抬手摸了摸輿圖旁寫的字,「她確實改了字,不過喀爾喀各部的奏報,只有她潛心看過,只有她知道喀爾喀哪年哪月下了暴雪。」

  隆科多把筆放回桌上,「嘖!公主還讓我瞞著您,結果你們父女倆自有默契,就把我當傻小子糊弄呢!」

  皇上笑道:「我想,她也不願意寫這個暴露自己的,只是不寫就不能說服我往西路送糧草,她不得不寫上。換了字跡也是為了糊弄一下吧!萬一就把我糊弄過去了呢!」

  隆科多自然地拍皇上馬屁,「姜還是老的辣,公主這點小伎倆還是瞞不過您的!」

  皇上仔細把這幅圖疊起來,珍而重之地放好。

  「你看雅利奇過得如何?她是不是瘦了?」

  隆科多說道:「我之前許久沒見過公主了,不知道她在宮裡是什麼模樣,所以也看不出她是瘦是胖。

  我看公主精神極好,胃口也好,很精壯的模樣。就是臉蛋曬得黑不溜秋,不像公主,像草原這邊的放羊娃。」

  皇上搖頭失笑,「這孩子啊!」

  隆科多問道:「皇上,等我回去就把她送到您這來吧!您這裡是最安全的,條件也比我那強點。」

  皇上頗為意動,他想了想,最後還是搖了搖頭,「算了,先讓她跟在你身邊吧!我這裡人多眼雜,皇子們經常過來請安,被人識破她的身份就不好了。」

  「好,都聽皇上的!」隆科多向皇上保證,「您放心,我一定保護好公主。」

  皇上笑道:「算了吧!讓她保護好你吧!」

  隆科多回到自己的火器營,雅利奇剛睡了一覺爬起來。

  「三舅,你回來啦!」雅利奇迷迷瞪瞪地打了個哈欠,「怎麼樣?皇阿瑪誇你了嗎?那些大人們是不是都為你的才華而傾倒?」

  隆科多沒好氣地說道:「得了吧!還傾倒呢!皇上一下子就看出來那圖不是我畫的,你完了,皇上認出你了!」

  「嘁!」雅利奇不甘心地說道,「我還以為能瞞過皇阿瑪呢!」

  「你也不想想,那些奏報能有幾個人看過,看過了又有幾個人能記住,就這一點就露了馬腳了!你明知道你自己可能會暴露,你還讓我幫你瞞著。皇上問我的時候,我是咬死了不說,皇上把我痛打一頓,你說我冤不冤?」

  雅利奇不屑極了,「三舅舅,我可不是八歲小孩兒了,你別想騙我。你這人最滑頭,只要皇阿瑪一皺眉,你馬上就能把我賣了!」

  「外甥女,你真誤會我了,我哪是那樣的人啊!」

  雅利奇懶得跟他強這個,她問道:「皇阿瑪認出了我,他怎麼說?讓我去他身邊嗎?」

  「沒!皇上讓你先在我身邊待著,他說他那裡什麼人都有,你去了恐怕不方便。」

  雅利奇是無所謂的,對她來說,在哪裡待著都一樣,她現在就是個小兵嘛!

  「行!我繼續做舅舅的軍師,舅舅收了軍報及時來跟我探討,保證讓你在皇上和各位大臣面前出風頭!」

  隆科多也不覺得靠著雅利奇有哪裡不對,他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好好好,舅舅升官就靠你了!雅利奇你要爭氣啊!」

  甥舅兩人商量好,一起做著升官的夢。

  隆科多給雅利奇找了身護衛的衣服穿上,並告訴大家,這是他的外甥,也是他的智囊軍師,讓火器營的人見了雅利奇要尊敬。

  護衛的衣裳有點大,雅利奇討來針線,給自己改小衣服,湊合著穿上。

  第二日她又往蘇泰和他們那裡去了一趟,跟他們報個平安,讓他們都放心。

  懷德看雅利奇跟著隆科多,他心裡是高興的。跟著都統大人比跟著他們混要強,最起碼生活條件能好一點。

  同時他心裡又有些失落,這一路上,他和雅利奇從沒有分開過。雅利奇走了,以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雅利奇不知道懷德的心思,她安心做一個小小護衛。如果來了軍報,她就和隆科多一起琢磨,若沒有軍報,她連話都懶得說,她實在是餓。

  大軍放緩前進的速度,因為分出去一部分糧草,每個人的口糧再次削減,將士們心情不佳,整個軍隊的氣氛又變得低迷。後方已經派人再送糧草了,現在應該在路上,但京城距離此地路途遙遠,新送的糧草還不知道多久才能到。

  十日後,隆科多拿著軍報來找雅利奇。

  他激動地抓住雅利奇的肩膀晃了晃,「雅利奇!你太神了!真的被你料中了,西路大軍受阻,他們要比原定計劃晚一個月才能到達目的地。」

  雅利奇接過軍報仔細地看了一遍,她把軍報遞給隆科多,手捏著下巴慢慢思索。

  隆科多不敢打擾她,他坐在旁邊,安靜地等著雅利奇說話。

  過了許久,雅利奇嘆了口氣,「現在有一點點麻煩,中路派去的接應隊伍確實幫到了西路大軍,但是孫思克將軍那支隊伍如今只剩兩千人,加上費揚古將軍的部隊,總共才一萬兩千人,這跟皇阿瑪預計的兵力差太多。」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孫將軍也不想只帶兩千人啊!可是他們陷在大漠裡,馬被凍死了,人也快活不成了,他沒辦法,只能讓大部分人退回去,只帶兩千人急行軍。如果他堅持讓所有人一起往前走,那不等打仗就得先死一半的人。」

  雅利奇說道:「孫將軍做的對,只是西路軍太少,恐怕達不到圍堵噶爾丹的目的。而且我們中路軍太往前了,雖然已經放慢腳步,但西路軍大概還要一個月才能到達這邊,咱們總不能停下來等他們吧!」

  隆科多附和道:「這話很是,原地停下來不太可行。咱們這麼多人,又有這麼多戰馬,必須得找一個水源充足的地方駐扎,小河小溝都不夠咱們這麼些人喝水的!附近最好的駐扎地就是克魯倫河附近了,那不是直接跟噶爾丹對上了。」

  「唉,說的就是啊!」

  隆科多問雅利奇,「依你的意思看,這場仗該怎麼打?」

  雅利奇說道:「依我看,要做好兩手准備。我們照著現在的行軍速度慢慢趕路,能等西路軍多久咱們就等多久,西路軍是必不可少的。

  同時中路軍也要做好戰鬥准備,越往前走,越容易暴露。噶爾丹不可能老老實實在克魯倫河邊待著。這樣一個常年征戰的人,他的警惕心是很強的,他必定會時常派人在附近偵查,以防有人來到克魯倫河泄露他的蹤跡。

  若是被噶爾丹發現,咱們也不必等西路軍了,直接打吧!讓東路軍從下游逆流而上,和中路大軍一起痛擊噶爾丹。」

  隆科多說道:「只有東路大軍和中路大軍,就怕噶爾丹會從西邊跑掉!」

  「到那時就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中路大軍的優勢就是突襲,一定要趁著噶爾丹不防備,先消耗掉他的兵力。等他往西逃竄,咱們再追不遲。」

  隆科多嘆了口氣,「只盼著西路大軍快點來,能讓我們三路大軍合圍噶爾丹。若是到了你說那個地步,恐怕又要留下許多後患。」

  「沒有辦法,已經是四月天,江南的花都謝了,誰想到草原的草剛冒芽。沒有水沒有草,人喝什麼,馬兒吃什麼,大軍不可能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駐扎。幾萬的人馬,行動起來真不方便啊!」

  隆科多點了點頭,「外甥女啊!我真是沒想到啊!你在打仗這事上,還真有天賦!」

  「那當然,我上輩子就帶人打仗,打的還是見人就咬的怪物呢!」

  雅利奇舉著爪子做出超凶的模樣,「嗷嗚!只要咬你一下,你也變成怪物!」

  隆科多配合地倒下,「哎呦,我好害怕啊!救命!五公主快來救救我!」

  雅利奇笑著把他拉起來,隆科多笑道:「外甥女,一會兒皇上沒准還要召見我們,你再給我一幅畫,或者寫個奏本吧!不是你說的嘛!做事要在細節上勝過別人!」

  雅利奇翻了個白眼,她跑回床上躺下,「該教的我都教你了,奏本你自己寫,畫你自己畫,我都快餓死了,哪有力氣幫你弄這些!」

  「你餓了就找皇上去嘛!那是你親爹,他又是皇上,他肯定不會讓你挨餓的。」

  「算了吧!跟著他還不如跟著舅舅呢!他帶頭做表率,一天一餐飯,如今飯量又減半,他都餓著肚子,我總不能讓他把口糧分給我啊!我於心不忍呢!

  還是跟著舅舅好,搶舅舅的飯吃,我不會良心不安。」

  隆科多氣得咬牙,「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外甥女,你真孝順啊!你為了孝順你親爹,可是把我豁出去了!」

  「舅舅,別這麼小氣嘛!等回京城了,我還你一百斤的米!」

  「誰稀罕你那點子東西!等回京城了,上等的胭脂米,我吃一碗倒一碗,我比你闊氣!」

  護衛在帳外求見,說皇上那裡傳信過來,請都統大人過去商量事情。

  隆科多忙穿戴整齊,他對雅利奇說道:「我這就走了,等晚上回來,我告訴你今天皇上說什麼了,你就等我的消息吧!」

  「好!舅舅放心去吧!」

  隆科多這一去,幾乎深夜才回來,雅利奇都已經睡下了,隆科多愣是把她叫醒了。

  「咋樣啊?皇阿瑪誇舅舅了嗎?」

  「誇個屁!你還有心情睡覺吶!我都快氣死了!」隆科多嘆道,「今兒個皇上雷霆震怒,把我們都罵了一頓。我跪在地上跟大家伙一起磕頭,腦門都青了。」

  雅利奇揉揉眼睛,「不能夠啊!我給舅舅出的主意肯定沒問題,這雖然是我的想法,但皇阿瑪肯定是贊同的!」

  「跟咱們沒關系,要怪就怪那些大學士不干人事,他們聯名奏請皇上回京。」

  「又回京!」雅利奇冷笑,「他們有毛病吧!都快到地方了,花了這麼多人力物力,這時候回京,之前的努力不都打水漂了!」

  「誰說不是呢!那些個貪生怕死之徒,又談起俄羅斯派兵的事了。他們說西路大軍遲遲不來,噶爾丹又有俄羅斯相助,這場仗不好打,請皇上三思。這些文臣都要皇上退回京城去,讓西路大軍跟噶爾丹打,皇上可不就惱了!

  西路大軍才剩多少人,他們打得過噶爾丹嗎?皇上張羅著打仗,西路的將士們拼死來了,結果他們來了,皇上怕死跑了,皇上如何面對將士,如何面對天下人?」

  雅利奇說道:「皇阿瑪罵了他們一頓,他們就老實了吧!」

  「是老實了,皇上說了,凡是怯懦不往前的,他必誅殺!」隆科多說起那些文臣就來氣,「你說他們,好好的,非得討一頓罵才老實。還有那個索額圖,他最可惡!他還指著我鼻子罵,說我無知小兒。」

  隆科多站起來學索額圖,「他說我,你說俄羅斯派兵是假消息,你有證據嗎?只憑推斷就可以置皇上的生死於不顧嗎?

  好家伙,他罵我一頓,皇上發火了,我也跟著他們跪下一起挨罵,我多遭一遍罪!」

  雅利奇也為舅舅憤憤不平,「真是過分,他以為他姓赫舍裡氏很了不起嗎?不就是太子的長輩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就是!我們佟佳氏比他差什麼了!」

  雅利奇安慰道:「舅舅別生氣,你雖然受了委屈,但你向著皇阿瑪的一片心,皇阿瑪肯定會記在心裡。等仗打完了,你肯定能升官發財的。」

  隆科多點點頭,「行,承你吉言吧!現在皇上是遏制住了這些文臣想退縮的心思,至接下來該怎麼走,皇上考慮了皇子大臣們的意見,決定像你說的那樣,先緩緩前進,若是遇敵,中路大軍直接出動,不必再等西路大軍了。

  皇上命東路大軍抓緊往這邊敢,西路大軍不知道什麼時候能來,東路大軍可不能缺席。」

  「好,我知道了。戰場上變化多端,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最近天氣暖和了,各種動物也冒出來了。舅舅,我想帶著蘇泰和等人出去打獵,獵物拉回來,好歹能緩解一下糧食的虧空。」

  隆科多沒多想就同意了,「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你想去就去吧!只是要多加小心,草原上狼多,狼這東西很記仇的,你要注意點。我派一個向導給你,有向導在,你打獵也會方便一些。」

  「好,謝謝舅舅,等我抓到好獵物,多多地分給你吃。」

  隆科多連連擺手,「別別別,還是先分給你皇阿瑪吃吧!你這孩子,你要知道先拍誰的馬屁!」

  隆科多放雅利奇出去打獵,雅利奇帶著自己的唐僧等人離開軍營,豬八戒還挺不樂意的。

  富樂抱怨道:「真是我們的好表弟,好事想不到我們,壞事總能帶上我們。你說你在都統身邊,倒是給我們說幾句好話,讓我們都加官進爵啊!你啥正事都不干,在都統身邊吃香喝辣,現在要打獵了,你想起我們來了!」

  「你睜開你的小眼睛看看,我像吃香喝辣的模樣嗎?你看看我瘦的!最近從皇上到你們,大家伙都挨餓,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尋思著出來打點野食,你還不高興了!

  那你回去吧!跟其他士兵在駐地裡忍著餓吧!你以為誰都能出了軍營隨便亂走嗎?」

  富樂想明白了,趕忙道歉,「表弟,是我糊塗,你千萬別跟我一般見識。還是表弟好,出來打野味也記著我。我這些朋友裡,還得是猴哥你啊!三藏啊,沙和尚啊,白龍馬啊,三個抵不上猴哥你一個!」

  博敦罵道:「你夠了啊!你奉承表弟,干嘛拉我們下水!」

  博敦問雅利奇,「表弟,打野味我不太行啊!你能行嗎?」

  懷德笑道:「表弟是最厲害的!咱們跟著她走就對了!」

  蘇泰和湊到懷德身邊,讓他別笑了,「又不是你打獵厲害,你激動什麼呀!」

  他扭頭追到雅利奇身邊,嘴巴咧的比懷德還厲害,「表弟,你盡管使喚我,我什麼都聽你的!」

  雅利奇低頭四處看,她下馬摸了摸地面,「咱們先在軍營附近,別跑太遠。我看這附近應該有野兔子窩,咱們去抓兔子!」

  雅利奇帶著懷德等人在附近抓野味,有時候能帶回來一些野兔,有時候能帶回來一些野鴨子,總沒有空手的時候。

  火器營的伙食好了一些,最起碼湯裡能看見油花了。

  雅利奇會托隆科多往皇上那裡送一兩只野味,東西不多,但皇上很感動,知道女兒還是惦念他的。

  大軍慢悠悠地往前走,但他們走得再慢,離克魯倫河也是越來越近。

  皇上往前方派的探子也越來越多,他要摸清噶爾丹具體在克魯倫河哪個方位,還要防止噶爾丹發現中路大軍的蹤跡。

  這一日,雅利奇又帶著她的唐僧和沒用的師弟們去打獵。

  她看著地上的腳印,捏了把土搓了搓。

  「這像是野驢群的腳印,看起來還很新鮮,應該剛過去沒多久。咱們今天來個大的,把野驢群帶回去。」

  懷德等人轟然叫好,「好!今天吃驢肉!」

  幾人騎在馬上,追著野驢群的腳印跑。

  大概跑了一個時辰,前方有一條小河溝,雅利奇勒住馬,讓大家稍等。

  她下馬觀察了一會兒,「這裡之前有一戶人家,應該搬走半個月了。」

  富樂問道:「表弟,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上輩子專門研究過這個,我能通過一些痕跡,判斷這裡曾經來過什麼人。」

  富樂笑道:「謔!說的夠玄乎的!我差點就信了!」

  雅利奇再次起身上馬,「不管這裡住了誰,都和咱們不相干。來,加快速度,咱們追驢去!」

  幾人甩鞭往遠方跑,又過了一個時辰左右,雅利奇看到了一個蒙古包,還聽見一些刺耳的尖叫聲。

  博敦問道:「他們說什麼呢?我不懂蒙古話。」

  雅利奇皺眉,「似乎在喊強盜,救命之類的話。走!我們過去看看!」

  雅利奇等人順著山坡衝了下去,離得近了,他們看到蒙古包前面有兩個人勒著兩個小孩子的脖子,他們手裡還有刀。小孩子罵他們是強盜,他們的父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那兩個行凶的人看見雅利奇等人身上穿的衣服,居然放了兩個孩子。

  富樂笑道:「看!他們怕了,要跑了!」

  雅利奇喝道:「傻蛋!趴下!他們要騎馬拿弓箭射你!」

  果然,那兩個人騎上馬,搭弓箭指向雅利奇等人。

  雅利奇喊道:「都分散開,盡量俯低身體。」

  蘇泰和等人畢竟是受過訓練的,不用雅利奇說就知道該怎麼做。

  雅利奇夾緊馬腹,她也掏出弓箭,跟那兩個人對射,將那兩個人的箭盡數射落。

  憑雅利奇的箭法,射穿這兩人的喉嚨易如反掌,只是對方的箭法也不弱,雅利奇不想他們射到自己的朋友,只能先射落對方的箭。

  對方見雅利奇箭法精妙,不再與她對射,他們舉刀殺喊著衝了過來。

  蒙古包前的小孩子喊道:「你們快跑!他們是大汗的士兵,你們打不過他們的!快跑!」

  小孩的父母忙把他摁在懷裡,不敢讓他多嘴。

  噶爾丹的騎兵是最厲害的,那幾個人看打扮不像蒙古人,騎在最前面的那個瘦瘦小小,他們怎麼打得過大汗的騎兵?

  一會兒等大汗的騎兵收拾了這些人,他們肯定會反過來虐殺他們的!

  對方抽刀,雅利奇也抽刀,兩個人與雅利奇擦肩而過,雅利奇動作極快,用刀斬斷二人的胳膊,翻手用刀背將兩人砍下馬。

  雅利奇調轉馬頭返回來,她取下馬鞍上掛著的繩子,三下兩下把這二人捆了起來。

  等她忙活完了,懷德等人才到眼前。

  蘇泰和感嘆道:「我是有些眼力的,憑我們幾個,要想拿下這兩個人,肯定是要掛點彩的。怎麼看表弟收拾他們這麼簡單呢?」

  富樂也附和道:「是啊!比抓小雞崽子還容易呢!」

  被抓起來的兩人趴在地上滿嘴污言穢語,只有懷德和雅利奇聽得懂。懷德撿起一團馬糞塞進他們嘴裡。

  雅利奇往後退了兩步,「好家伙,懷德你今天離我遠點哦!」

  懷德無奈地笑,「我也不想這麼髒的,可是他們罵的太難聽了。」

  「好吧好吧!我知道你是干淨的!你們幾個,先把這兩個人的胳膊勒起來,免得他們失血過多。我去那邊的蒙古包看看。」

  雅利奇抓住了這兩個人,那兩個孩子的父母忙從家裡拿出些吃食,恭恭敬敬地遞給雅利奇。

  小孩子舉起奶豆腐,請雅利奇品嘗。

  「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

  他的父親拍拍他的肩膀,「他們應該是清兵,我小時候見過這樣打扮的人。」

  雅利奇接過奶豆腐就往懷裡塞,「可不行瞎說啊!我不是清兵!我們這身衣服是撿來的!你看我餓的,黑瘦黑瘦的,人家當兵是有俸祿的,哪會像我這麼慘?你們東西夠不夠吃啊?如果夠吃再給我一點唄!」

  嗚嗚嗚,好久沒吃到奶豆腐了,饞死了。

  她可不敢承認自己是清兵,皇上的行蹤不能讓別人知道,萬一這家人再遇到噶爾丹的騎兵,萬一他們說漏了嘴,那可就壞了。至於這家牧民信不信她編的借口,她就管不了了。士兵的衣服太顯眼了,他們頭上都是辮子,這個解釋不了。

  雅利奇把這家牧民送的吃的都收了起來。

  她勸道:「你們趕緊換個地方住吧!快點搬家!噶爾丹的人可不是好相與的,你們住在這,這不是等著挨搶嗎?小孩子都得抓去當兵,你們兩個大人也得去當苦力!」

  牧民連連點頭,「是!您說的是!我們這就搬走!」

  雅利奇說道:「往南邊走,南邊才安全。」

  她捧著一堆吃的返回去了,富樂問道:「猴哥,咱們接著抓野驢去啊!」

  雅利奇很想在他腦袋上敲一下,看看裡頭是不是空的。

  「還追什麼野驢!趕緊回去!咱們升官發財的機會來了!」

  雅利奇踹了踹地上哀嚎的兩個人,「這是噶爾丹的兵,咱們把他送到皇上那去,那就是大功一件,要是皇上能審問出點什麼,那就更了不得了。」

  蘇泰和抬手歡呼,「老天保佑啊!我遇到表弟真是三生有幸!」

  連最穩重的懷德也跟著笑呵呵。


第69章

  雅利奇等人帶上兩個俘虜, 快馬加鞭往回趕,回到火器營駐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

  隆科多就在軍營外站著,雅利奇平時不會走太遠,這個時候她還沒回來, 隆科多有點擔心。

  巡邏警戒的士兵看見雅利奇等人遠遠地奔過來, 急忙報給隆科多。

  「都統大人, 您的外甥回來了!」

  隆科多快步往前迎, 「哎呦我的大外甥啊!你總算回來嘍!你要是出點啥事, 我怎麼跟你額娘交代!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

  不等馬停下, 雅利奇就翻身跳下來, 「舅舅, 我們抓到兩個俘虜!」

  「俘虜?」隆科多忙上前查看。

  兩個俘虜面色慘白伏在馬背上, 他們的胳膊斷了,蘇泰和簡單地包扎了一下, 但是也流了不少血。

  隆科多問雅利奇:「你是在哪裡抓到他們的?」

  雅利奇簡單地描述一下經過, 隆科多聽了欣喜若狂。

  「好好好!出去一趟抓兩個俘虜回來,我給你們記一功!事不宜遲, 我這就帶著他們去見皇上!」

  「咦?這就帶去嗎?舅舅不先審問一下嗎?」

  隆科多說道:「事情宜早不宜遲, 我審問過他們, 天就黑了, 夜裡不方便趕路,再者我也不能三更半夜把皇上叫起來。」

  隆科多看看雅利奇,又看看懷德等人。

  「你們幾個,跟我一起過去。你們是抓到俘虜的人,皇上也許會見你們, 問幾句話。」

  富樂和博敦激動極了, 能見到皇上啦, 這是多大的榮耀啊!懷德和蘇泰和心裡沒有歡喜,只有驚慌。

  五公主要和皇上父女相見?那還了得!

  雅利奇也有些猶豫,「舅舅,我就別去了吧!」

  「不,你得去!」隆科多拉著雅利奇到旁邊說悄悄話,「你遇到了噶爾丹的兵,這說明什麼?說明兩軍距離越來越近。從此刻起就不是悠閑趕路的日子了,我們得枕戈待旦。戰場形勢變化極快,我要守在火器營,等待皇上命令。

  這時候你留在我這就屈才了,你是有大局觀的,你應該待在皇上身邊,跟著皇上看軍報,定戰術。我這裡的消息比較慢,你留在火器營,等我再轉述消息,那黃花菜都涼了。」

  雅利奇想了想,覺得這話很對。

  「多謝舅舅為我著想。」

  隆科多嘆了口氣,「我的好外甥啊!舅舅我啊,是想讓你留在我身邊的,你這麼能耐,我特別想讓你保護我。但你舍了一切來這一趟,我總不能讓你當一回小兵就返回京城。

  我知道憑你的能耐,即便是個小兵,你在戰場上也能大放異彩,但還是跟在皇上身邊更好,你幫他制定戰術,更能體現你的價值。你也讓別人都看看,什麼叫做料敵如神!」

  雅利奇吸吸鼻子,心中感動。

  「舅舅,謝謝你。你雖然愛拍馬屁,愛往上爬,但你對我是真的好。」

  隆科多:「……誰教你這麼誇人的!你不會誇就別硬誇!行了,廢話不多說,咱們這就走吧!」

  護衛早已經備好馬,眾人前往皇上的大營,他們到的時候太陽剛剛落山,西邊的天空鋪滿艷紅的晚霞。

  皇上得知隆科多帶來兩個俘虜,立刻讓他帶人進來。

  雅利奇等人在帳外候著,過了一會兒,幾位皇子過來了。

  懷德等人連忙行禮,雅利奇也跟著彎腰拱手。

  四阿哥沒急著進大帳,他走到懷德面前,「你是……懷德吧!」

  懷德忙道:「是我,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四阿哥。」

  其他幾個阿哥看見熟人也圍了過來,四阿哥笑道,「你變了一些,我差點不敢認了。」

  懷德笑道:「這些日子風吹日曬,變黑了一些。」

  五阿哥問道:「你如今在哪裡當差?」

  「回阿哥的話,我在火器營,現在就是個小兵。」

  五阿哥嘆道:「之前聽十弟說,你辭了伴讀的差事去當兵,你既然想出來,為何不跟我說?」

  大阿哥隨侍在皇上身邊,剩下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七阿哥一人管著一個旗。

  五阿哥和九阿哥是親兄弟,九阿哥和十阿哥又要好,如果懷德走他的門路,五阿哥肯定會幫他安排的。

  懷德靦腆地笑了笑,「我想著,還是腳踏實地比較好。」

  四阿哥問道:「你身邊這幾個人都是火器營的嗎?我……我的天!雅利奇!」

  這一聲雅利奇,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四阿哥身上。

  四阿哥盯著雅利奇,眼珠子都不會轉了,都忘了喘氣呼吸。

  眾人又順著他的目光移到雅利奇身上,雅利奇笑嘻嘻地衝他們招手。

  「給阿哥們請安啦!」

  幾個阿哥圍過去,把懷德等人擠到一邊。

  大阿哥掀了雅利奇的帽子,方便他們看得更仔細。

  三阿哥小聲感嘆道:「竟然真的是雅利奇!我沒做夢吧!」

  五阿哥說道:「要不是老四喊出來,我還真沒注意到她。」

  七阿哥摸了摸雅利奇的腦袋,「你怎麼把頭發剪了!」

  雅利奇摸了摸前面已經長出板寸的頭發,「七哥淨問那些沒有用的,不剪頭發我怎麼混進來!不過沒關系,現在已經留起來了。」

  雅利奇低頭讓他們看,「你們看這毛茬,長得多麼旺盛。」

  四阿哥從木頭人的狀態解除,他衝過來,抓住雅利奇的胳膊在她後背上一個勁兒地拍。

  「旺盛!旺盛!我讓你旺盛!你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大阿哥等人連忙攔著,「別打別打了,這麼多人看著呢!有話好好說,別動手!」

  雅利奇知道四阿哥是最疼她的,她也不反抗,由著四阿哥捶。

  四阿哥停了手,還在呼哧呼哧喘粗氣。

  雅利奇心虛地揉了揉鼻子,她有些地方做的是不對,但下次她還敢。

  這時候梁九功走了過來,「諸位阿哥,怎麼還在帳外呢?皇上等你們半天了。今日火器營的士兵抓來兩個俘虜,皇上就在裡面審著呢!阿哥們也去聽聽吧!」

  梁九功看向懷德等人,「就是你們幾個抓的俘虜吧?哎呦,都這麼年輕,真是少年英雄。幾位小英雄隨我來,你們先去歇歇。皇上現在正忙著,等萬歲爺忙完了,可能會見你們,你們先等等,別急著回去。」

  梁九功看向人群裡的雅利奇,「這位也是抓俘虜的小英雄吧!你也隨我來……吧!」

  雅利奇笑著跟他招手,「梁公公。」

  梁九功看看雅利奇,又看了看諸位皇子。

  「這……這位怎麼在這呢?我是在做夢嗎?還是我上了年紀糊塗了?」

  大阿哥笑道:「總管沒有做夢,更沒到糊塗的年紀,這就是那位呀!」

  梁九功恍恍惚惚地點點頭,「哦!哦!這樣啊!」

  他魂不守舍地帶著懷德他們去旁邊的小帳篷休息,就這麼迷迷糊糊地走掉了。

  雅利奇摸摸肚子,她要不要跟著去呢?她忙活了一天,還沒吃飯呢!好餓啊!

  四阿哥抓住她的肩膀,「你別想跑!跟我進去,向皇阿瑪賠罪去!」

  雅利奇縮著脖子不敢動彈,「這不好吧!裡面還有俘虜呢!我進去了,不管是父女相見痛哭流涕,還是父親狂罵女兒不孝,都會讓那兩個俘虜看笑話的吧!」

  四阿哥咬牙切齒地戳戳她的腦門,「你等著!」

  他這話有兩重含義,一是讓她在這等著,二是讓雅利奇等著自己收拾她。

  幾個阿哥憐愛地摸摸妹妹的腦袋,大阿哥手欠,揉了兩下。

  還別說,這毛茬頭發手感真不錯!

  帳篷裡一直有說話聲,雅利奇站在帳外耐心等著。

  不知過了多久,梁九功把懷德他們帶過來,招呼雅利奇一起進帳篷。

  兩個俘虜狼狽地趴在地上,看樣子是經受過拷問的。

  皇上在喝水,大阿哥在發表自己的看法。

  「皇阿瑪,他們說噶爾丹還有兩萬精兵強將,還有許多駱駝和馬,我以為這話並不可信。您看這二人桀驁的樣子,恐怕是在撒謊。」

  三阿哥說道:「噶爾丹雖然可惡,但在手下心中還是很有威望的,他們兩個硬骨頭,也算得上勇士了。」

  皇上放下杯子看向雅利奇,「雅利奇,我知道隆科多拿出的輿圖是你畫的,這兩個俘虜也是你抓的。你說說看,他們講噶爾丹有兩萬精兵,此話是真是假。」

  幾位阿哥看向皇上,原來皇阿瑪是知道雅利奇藏在軍隊裡的。

  雅利奇說道:「啟稟聖上,我不知全貌,不敢輕下言論。不過,要想知道這二人有沒有說謊,很簡單,嚴刑拷打就是了。」

  七阿哥說道:「你自己看看,他們胳膊斷了,又被抽了幾十鞭,都癱在地上了,說話還很硬氣呢!」

  雅利奇眼珠子轉了轉,「這也簡單!」

  雅利奇招呼自己的小伙伴們,「來來來!干活了!你們把人抬起來,讓他們把腿叉開。」

  雅利奇掀開門簾,指著旁邊帳篷的門柱說道:「來!使勁往這上面撞!使勁啊!」

  她怕兩個俘虜聽不懂,特意又用蒙語翻譯了一下。

  「你們別怕,就是個小游戲,我看鄉下的小孩子們這樣玩過,他們是往樹上撞,不知道你們見沒見過,大概都差不多。」

  俘虜:「??!!」


第70章

  兩個俘虜已經受過刑, 身上的痛楚讓他們反應遲鈍。懷德四人抓住其中一個俘虜的手腳,他們才慢慢反應過來雅利奇剛剛說了什麼。

  被抬起的俘虜劇烈掙扎,還沒被抬起來的俘虜拼了命往前爬。

  抓住他們的人是惡魔嗎?怎麼可以輕飄飄地說出這麼殘酷的話!

  雅利奇掀著簾子在旁邊喊口號,「都准備好了嗎?來來來, 聽我口令, 一!二!三!撞!」

  懷德四人抓住俘虜的四肢往後一蕩, 不用別人翻譯, 俘虜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他嚇得閉緊了眼睛, 大聲喊叫。

  「放開我!我什麼都說!我什麼都說!」

  懷德等人收住力, 把他放在地上。

  雅利奇用蒙語問另一個俘虜, 「你要不要玩這個游戲?」

  俘虜搖頭顫聲說道:「不!不用了!我也說……」

  蛋碎是無法承受的傷, 同時還附帶著不能承受的屈辱。他們能承受嚴刑拷打,卻承受不住蛋碎的痛。

  雅利奇笑著拍拍手, 「識時務者為俊傑, 你這就對了嘛!」

  雅利奇沉下臉問道:「噶爾丹究竟有多少人?」

  「兩萬……」

  「具體是兩萬多少?駐扎在哪裡,多長時間換一次駐地?」

  兩個俘虜互相看著對方, 雅利奇給懷德他們打了個手勢。

  「他們答得太慢了, 抬起來撞柱子!」

  雅利奇用蒙語對這二人說道:「只給你們三個呼吸的時間, 不能答出問題就玩游戲!誰答得慢了就玩更厲害的游戲!」

  俘虜怕極了, 兩個人爭搶著回答雅利奇的問題。

  「我們確實有兩萬多的人馬,只不過其中有六千多是老人孩子。」

  「我們駐扎在土拉和克魯倫河之間,最近大汗有意換個地方駐扎。」

  雅利奇又問:「你們兩個怎麼會到這邊來?」

  「我們是追著野驢群過來的,看見那裡有個蒙古包,我們就過去看看, 想搶點東西……」

  「你們再換駐地會換到哪裡去?」

  「這個要等大汗的命令, 可能是往東走, 也可能是往南,我們地位低,平時都接觸不到大汗,我們也說不准。」

  「據說俄羅斯要派六萬兵馬幫助你們大汗,有這事嗎?」

  「我們不知道!這種機密的事情只有大汗和幾位將軍知道,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雅利奇取來紙筆,讓他們把噶爾丹的駐防畫下來。

  兩人伏在地上畫圖,雅利奇對皇上說道:「皇阿瑪,他們這回說的應該是實話了。」

  皇上看看自己帳篷的門柱,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幸好這兩個人招的快,要是再晚一點,這門柱就成刑具了。

  如果門柱成了刑具,他晚上怎麼睡呢?看見柱子的時候會□□發冷吧?

  皇上搖搖頭,打散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兩個俘虜把地圖畫好了,雅利奇看了一眼放在皇上的桌上。

  「嘖,畫的真難看。」她還挺嫌棄。

  兩個俘虜沒讀過書,也沒拿過筆,畫成這樣已經是盡力了。

  皇上嗔道:「有這個東西已經很不錯了,你知足吧!」

  皇上命人把兩個俘虜帶下去,他沒有急著看駐防圖,而是笑著和懷德等人說話。

  「這些日子就是你們陪在公主身邊對吧?」

  雅利奇笑道:「皇阿瑪,這是我在軍營裡結交的朋友,他們對我都很好,寧可餓著肚子也要把吃的分給我,讓我吃飽。當然了,他們不給也不行,不給吃的,我會打死他們的。」

  皇上瞥了她一眼,「閉上嘴,站一邊去,我沒有跟你說話。」

  雅利奇撇撇嘴,站到了四阿哥身後。

  蘇泰和為人圓滑,他又是佐領,是他們幾人中官位最高的。

  蘇泰和拱著手謙卑地說道:「之前奴才們不知道公主身份,一直把她當兄弟看待。公主智勇雙全,奴才們本事平平,這一路上是公主照顧我們多,我們照顧公主少。

  這次抓俘虜也是這樣,這完全是公主的功勞,我們幾個就是打打下手,干點粗活。」

  皇上笑了笑,「你說你們不知道公主的身份?不應該啊!懷德是十阿哥的伴讀,素來與公主要好,你們認不出公主,他總能認出來吧?」

  懷德立刻跪在地上認罪,「都是奴才胡鬧,故意引公主來這麼危險的地方,都是奴才一個人的錯,請皇上責罰。」

  雅利奇看著皇上,等他的反應,如果他要罰懷德,她可要鬧了!

  皇上沉沉地看著懷德,早知道雅利奇會鬧出今天這樣的事情,他肯定早早地把她和男孩子們分開上課。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雅利奇已經到這了,再說這些就沒有意義了。何況雅利奇到了軍隊,不僅沒有鬧事,她還預判到了西路軍可能會遇到的阻礙,還抓來了兩個俘虜,這些都是他不能抹去的功勞。

  皇上嘆了口氣,懷德幫助雅利奇躲進軍營,這確實該罰,但歸根結底都是雅利奇的錯。如果雅利奇沒有這份心,不管誰騙她,她都不會來的。

  哼!最該受罰的是雅利奇才對!

  皇上說道:「你幫著公主混進軍營,按理說我該罰你的,但念在你抓俘虜有功的份上,讓你功過相抵。」

  皇上又看向蘇泰和等人,「我就當你們是不知情,這件事情就此揭過。至於你們的功勞,我也不會忘記,會有人幫你們記下,等回去後論功行賞。來人,帶他們下去休息,明日放他們回火器營。」

  懷德幾人離開皇上的大帳,雅利奇歡呼一聲跑到皇上身邊動作流暢地跪下。

  「皇阿瑪賞罰分明,真是一代明君啊!」

  皇上看著這個女兒心裡又愛又氣,他在雅利奇的肩上錘了兩下。

  「真是不聽話!你私自逃出來,你知道你皇額娘有多擔心嗎?她都急哭了,還說等我回去,她要脫簪請罪。」

  雅利奇心道:皇額娘果然把我賣了,她真是好樣的。

  雅利奇配合地低下頭,「都是女兒的錯,是女兒不孝,我這就脫發請罪。」

  皇上氣得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脫發!你照鏡子看看你的頭發,你還想怎麼脫!」

  皇上靠在椅子上,扶著額頭嘆氣,「你是個女孩子啊!你頭發剃成這樣,要幾年才能長出來?你回京以後不見人了嗎?」

  雅利奇知道皇上正在氣頭上,她也不敢辯駁,怕皇上以為她在強嘴。

  幾個皇子裡面,四阿哥最生氣,但也數他最疼雅利奇。

  他站出來勸道:「皇阿瑪請息怒,咱們離噶爾丹越來越近,很快就要到兩軍交戰的時候了。妹妹惹您生氣確實不該,您先把這頓打記下,等打完仗再收拾妹妹不遲。」

  隆科多也勸道:「是啊皇上!五公主還小,做事確實欠穩妥,但她在打仗這事上確實有天賦。前些日子我獻上的輿圖就是公主畫的,要不是公主提前猜到西路大軍受到天氣阻礙,皇上英明神武,先派出糧草接應,恐怕西路大軍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還有前幾日,皇上您召見我們商量事情,公主想的戰術戰法與皇上您不謀而合,這真是父女連心啊!

  這幾日公主早出晚歸去打獵,雖然嘴上說著要給士兵們改善改善伙食,緩解一下糧草缺乏的危機,但我知道,公主就是想去打點野味,經我的手,給皇上您補一補身體。」

  雅利奇可憐巴巴地看著皇上,皇上又聽了隆科多的話,哪能不心軟。

  「罷了,先起來吧!這一頓打先記著,等回京再說!」

  雅利奇忙站起來,她諂媚地給皇上揉肩膀,「多謝皇阿瑪寬宏大量,以後我再不任性了。」

  皇上罵道:「算了吧!以後這種保證你還是少說吧!我只當你放屁!」

  雅利奇:「……」 看來確實是被我氣壞了,原來挺優雅的一個人,說話都變髒了。

  眾人到現在還沒吃飯,皇上命人端來飯菜,先填飽肚子再說正事。

  帳篷的圍牆上掛著輿圖,皇上舉著筷子看著輿圖,飯菜一口沒動。

  雅利奇端著一碗菜,筷子上插著兩個饅頭,她往嘴裡倒一口菜,再啃兩口饅頭,吃飯帶著一股子凶狠勁。

  四阿哥小聲說道:「雅利奇,你吃慢點,注意儀態!」

  雅利奇把啃得坑坑窪窪的饅頭從筷子上抓下來,一口塞進嘴裡。

  「行軍打仗,哪能慢悠悠的!」她含含糊糊地說道。

  皇上聽見動靜,把心思從輿圖挪到女兒身上。她看見女兒的吃相,心中痛惜。

  「你說你,偏要來這吃苦受罪。」

  皇上把自己的饅頭遞給雅利奇,雅利奇擺擺手,她起身挨個從哥哥們的饅頭上揪一塊。

  「皇阿瑪,你吃你的,我吃哥哥們的。」

  眾阿哥:「……」

  雅利奇從兄弟們這裡得了幾口饅頭,她又盛了一碗菜喝了,然後扯著袖子抿抿嘴,站在了輿圖旁邊。

  「軍情緊急,我今天就少吃一點,先跟大家談一下我對戰局的看法。大家伙一邊吃一邊聽,咱們兩不耽誤。」

  雅利奇側身看向輿圖,剛剛散漫的氣質一下就變了,變得鋒利逼人。

  「據兩個俘虜所說,噶爾丹目前在這個位置,這裡距離我們不算遠,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大約十五天,我們就會跟噶爾丹的軍隊碰面。

  但我們現在是停停走走,如果全速行軍,大概七天,我們就能到達噶爾丹的駐地。

  兩個俘虜還說了,噶爾丹有意更換駐地,只是他們地位低,得不到什麼有效信息,我們也不知道噶爾丹接下來會搬到哪裡。

  如果七八天後,噶爾丹搬走了,那麼我們今日得到的消息就全部白費了。若是這些信息過時了還好,還有一種更糟糕的結果,大家請看這裡。」

  雅利奇指向一個地方,「我擔心,噶爾丹很可能會搬到這裡!」

  雅利奇所指的地方正在中路大軍前進路線上,皇上、隆科多,以及眾皇子都停了筷子。

  大阿哥倒吸一口氣,「不至於這麼巧吧?」

  雅利奇說道:「這個誰也說不准!這些日子我經常跟著向導出去打獵,我問過他這附近哪裡水草豐美。向導提過這裡,這裡有一個水泡子,非常清澈,水也甘甜。這幅輿圖比較簡單,其實這個位置還有幾個小山。

  如果噶爾丹搬到這裡,有水源,有牧草,他在附近的小山上安排兩支小隊,占據高處可以清楚地觀察到附近的敵人。這是一個很不錯的駐地,噶爾丹很有可能會占據這裡。

  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

  三阿哥說道:「你提起這種可能,並沒有什麼意義,你找出這種可能有什麼用?」

  皇上搖搖頭,「老三,打仗就是在打無盡的可能。我們要在諸多可能中,尋找正確的答案。」

  皇上問雅利奇,「你說了這麼多,心裡肯定有決斷了吧!」

  雅利奇笑了,「是!接下來我說一說我的看法!我認為,應加速行軍,不能再等西路軍了。」

  三阿哥小聲嘀咕,「上次皇阿瑪召集大臣商量,我也是這個意思,可惜沒有人聽。」

  皇上看向三阿哥,今天他的廢話怎麼這麼多!

  雅利奇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三哥說這話的時候,咱們離噶爾丹還遠。現在不一樣了,西路軍那邊趕路雖然順利了些,但噶爾丹目前的位置,比我們原本知道的位置差了許多。

  我們暫時不考慮噶爾丹會不會搬到我說的位置,我們單看兩軍的距離。

  西路軍因為受到風雪的阻礙,計劃會在五月二十幾日到達原本的目的地,我們也是按照這個時間在放緩行軍速度。原本計劃是沒有問題的,但馬上就要進五月了,我們快速行軍,離噶爾丹只有七天的路程。我們和西路大軍差了十多天的行程,如果這十幾天的日子裡,我們中路被敵人發現,噶爾丹望風而逃,西路大軍又沒趕過來,我們去哪裡追擊敵人?」

  眾人點了點頭,覺得這話有些道理。

  雅利奇看向皇上,「皇阿瑪,我建議從今日起,大軍不必停歇,直奔噶爾丹駐地。另外派人給西路大軍傳信,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盡量堵住噶爾丹的後路。

  中路大軍全部戒備,加強巡邏,時刻提防著噶爾丹發現我們的蹤跡。」

  大阿哥有不同的意見,「我覺得不應該這樣急躁,噶爾丹在克魯倫河附近遷徙,他們兵強馬壯。我們中路大軍趕了幾個月的路,人疲馬乏,兩軍交戰,他們以逸待勞,我們是要吃虧的。」

  雅利奇堅持自己的意見,「必須加快行軍速度,中路大軍必須保證突襲的優勢。在噶爾丹大軍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衝殺過去,噶爾丹見到皇阿瑪親征,必定心中恐懼,他們人壯馬肥也沒有用,心氣散了,這場仗就好打了。」

  眾人看向皇上,等皇上下決定。

  皇上拿起筷子,「先吃飯吧!吃完飯把王公大臣們都叫過來,我們商議一下再說。」

  皇子們也拿起筷子吃飯,雅利奇問道:「皇阿瑪,一會兒你們商量事情,怎麼介紹我呢?」

  皇上慢吞吞地說道:「你是什麼人?內大臣?王爺?都統?副都統?你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小兵,我們商量軍機要務,你怎麼能聽?

  滾去馬棚喂馬去,小兵就該干好小兵的事。」

  雅利奇盡量為自己爭取,「皇阿瑪,我這腦瓜子多靈啊!在打仗這事上,我簡直就是武曲星下凡,連舅舅都誇我料事如神。您商量事情,就讓我聽聽唄!雖然我確實厲害,確實有本事,但我不奢求做大將軍,也不敢奢求您封賞我,我就想在您身邊聽個音。」

  皇上才不會如她的願呢!

  這些日子他一直擔心雅利奇,雖然知道雅利奇有本事,但行軍打仗可不是有本事就夠了,還得看運氣,還得看雅利奇有沒有那個命。

  皇上看見士兵生病,他會想,雅利奇有沒有病倒呢?皇上看見士兵挨餓,他會想雅利奇飯量大,她如今怎麼樣了?

  皇上每天忙著軍務,已經夠著急上火的了,心裡頭還要想著雅利奇,這一顆心都操碎了,他必須讓雅利奇心裡難受,不然都對不起自己。

  雅利奇磨了一會兒,皇上就是不肯松口。

  最後皇上喊來梁九功,讓他把雅利奇拖出去鏟馬糞。

  梁九功是心不甘情不願,他這小身板哪能拖得動五公主?五公主一拳就能把他打死。

  幸好雅利奇不為難他,乖乖跟著去了馬棚。

  梁九功把雅利奇送到地方,「公主別生氣,您體諒體諒皇上。他這些日子可擔心您了,有時候夜裡說夢話都念著您的名字。您讓他出出氣,到不了明天,皇上又會跟您和好了。」

  雅利奇笑著點點頭,「知道了梁公公,多謝你勸我。」

  梁九功給她弄來一個鐵鍬,又找了一個小太監讓他陪著五公主。

  雅利奇鏟了會兒馬糞,沒過多久梁九功又回來了,帶她去別處休息。

  梁九功笑道:「公主,我說什麼來著,到不了明天,皇上又跟您好了。」

  五公主忙了一天,晚飯吃的也不多,皇上擔心女兒,讓梁九功早點送雅利奇去休息。

  雅利奇笑著豎起大拇指,「還是梁公公料事如神!我是自愧不如的!」

  皇上命人在自己的大帳旁邊搭了一個小帳篷,方便他照顧雅利奇。

  雅利奇進了帳篷倒頭就睡,直到第二日皇上進來搖醒她。

  「簡直目無法紀!你在火器營也是這樣嗎?日上三竿了還不起!」

  雅利奇困倦地揉揉眼睛,「皇阿瑪,你怎麼來了?什麼時辰了?」

  「已經到了晌午了!還睡!」

  雅利奇徹底醒過來了,她騰地一下爬了起來。

  「都晌午了!糟糕糟糕,咱們什麼時候出發?我是不是來不及了?」

  「別忙了,今天不出發,今天再歇一天。」

  雅利奇撿起衣服披上,「為什麼?咱們不抓緊時間去打噶爾丹嗎?」

  皇上沉默了一瞬,「我還是想拖延一段時間,等西路大軍過來。」

  雅利奇明白了,皇上沒有采納她的意見。

  她並沒有惱怒,不同的將領打仗的方式和風格也不一樣,想打勝仗不是只有一種辦法,雅利奇也不敢保證自己的作戰方式就是最優解。

  「皇阿瑪能說說原因嗎?」雅利奇心平氣和地問道,「咱們可以互相探討一下。」

  皇上背過身嘆了口氣,「原因很簡單,我忌憚俄羅斯的六萬大軍。」

  雅利奇皺眉,「我不是說過嘛!俄羅斯的大軍是不存在的,即便有,也可能是口頭承諾。您想啊,俄羅斯又不是傻,沒有見到好處,誰會派大軍遠征。大軍的軍餉從哪兒來?遠征能不能占領中原這都是未知數。

  他們暗地裡支持噶爾丹比較容易,送點武器就行了,寫封信肉麻唧唧地說彼此是好朋友,這些都是虛情假意,暗地裡其實都是利益。

  再者這也有可能是噶爾丹拉攏科爾沁親王的計策,總之不會是真的。」

  「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不怕俄羅斯的大軍,我也不怕,但將士們會怕。你要考慮到軍心!我們長途跋涉來到這裡,將士們的身體和心裡都承受了很大的磨難,鼓舞士氣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也不是我下旨說一句後退者殺無赦就萬事大吉的。」

  「確實,我沒有考慮到將士們的承受能力。」雅利奇忍不住吐槽,「尤其是您帶過來的那些大臣,他們什麼都承受不了,稍有風吹草動就勸您往回跑。」

  皇上無奈搖頭,「真是小孩子脾氣,你們小孩子看誰不順眼,恨不得把他趕得遠遠的。我做皇帝不能這樣,即便討厭他們,我也得用著他們。他們對打仗一竅不通,但處理政務還是很不錯的,我離不開他們。」

  雅利奇同情地說道:「皇阿瑪辛苦了,您就像馬拉車似的,您在前面使勁跑,沒有幾個人幫你拉車,那群蠢驢往後拽,偏要跟您對著干。」

  「意思是對的,就是打的比方不太好聽。」

  雅利奇:還嫌不好聽?我把你比喻成馬不好嗎?我想把你比喻成驢呢!就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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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皇上沒有接受雅利奇加速行軍的意見, 他命軍隊緩步慢行,加強軍隊的戒備, 又頻頻派人外出偵查, 以便在遭遇噶爾丹的時候能及時應對。

  雅利奇依然覺得自己更加正確,但她也能理解父親的決定。

  軍隊是一個龐然大物,皇上下命令後, 要給這個龐然大物反應的時間,他們不是皇上的胳膊手臂,軍隊是由士兵組成的, 這些人有自己的思想,沒那麼容易控制。

  隨軍的文武大臣頻頻出入皇上的大帳,跟皇上商量接下來的戰術, 商量該如何布防,商量著如果突然對敵,應該用怎樣的陣型。

  雅利奇腰間挎著刀, 天天站在帳篷外面為父親站崗。皇上不許她進帳篷,更不許她參與討論,這可把雅利奇急得夠嗆。

  她先去找了自己的三舅舅。

  「三舅,你說說這事鬧的,我還不如留在你身邊呢!自打我們父女相認,我天天在外面站崗,皇阿瑪召見你們商量事情, 完全不肯帶上我。」

  公主已經平安送回皇上身邊, 隆科多是完全不想再管她的閑事了。

  隆科多敷衍道:「我的大外甥,你就知足吧!舅舅我在你這個年紀, 想挎刀給皇上站崗還不配呢!我是十八歲做了侍衛, 一直兢兢業業, 勤勤懇懇,才有了今天。」

  雅利奇嗤笑道:「三舅舅,你說這話為什麼不臉紅?你確定你有今天是靠你自己嗎?若是沒有我已經去了的皇祖母,沒有外祖父,沒有我額娘,你現在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胡同鑽營呢!你想想火器營都統的位置是怎麼空出來的,若不是我打了鄂倫岱,你能撿到這個便宜?」

  隆科多干笑,「呃……那倒也是,哈哈哈!」

  雅利奇嘆氣,「舅舅,我也不想翻這些陳芝麻爛谷子,舅舅你有上進心,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靠自己!那勛貴子弟多著呢!也沒見個個都出彩啊!」

  隆科多連連擺手,「行了行了,別給我戴高帽了,你有話直說吧!」

  雅利奇抓著他的袖子撒嬌,「舅舅,你帶我回火器營吧!我不要在這受皇阿瑪的氣了!」

  隆科多可不敢把這個燙手山芋帶回去,「我說大外甥女,你饒了我好不好?」

  皇上現在不錯眼地盯著雅利奇,生怕這女兒又自作主張跑出去鬧事,他怎麼敢把人帶回去!

  隆科多勸道:「我把你帶回去,你給我當小軍師,那你出的主意,全成了我的功勞啦!你這樣會吃虧的!」

  雅利奇噘嘴,「我現在就很吃虧了!皇阿瑪不許我參加會議,但卻要我把自己的想法偷偷告訴他,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反正我也沒有功勞,這便宜還不如讓舅舅占了!」

  隆科多很是心動,他是相信雅利奇的頭腦和眼光的,只是他不敢從皇上手裡搶人啊!

  他只能無奈勸道:「那是你親生父親,他的功勞不就是你的功勞?你好好為他辦事,他肯定不會忘了你的。」

  雅利奇不是普通小孩子,她沒那麼好騙。這就像家族企業似的,皇上是董事長,她是女兒,幫著父親出主意,最後在員工眼裡,董事長英明神武,誰會知道她的作用和功勞?她沒有職位,將來分紅了,父親手裡漏出來多少就是多少,一點保障都沒有。

  雅利奇冷哼,「算了,我是靠不上你。隆科多,你快走吧!」

  「好嘛!用得上我的時候,親親熱熱地叫我三舅舅,用不上我了就直呼大名,真是我的好外甥女,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的模樣,咱們倆是一模一樣啊!」

  隆科多笑道:「舅舅我啊,最會看皇上臉色,事事以皇上為准,我是不敢幫你,不過你可以跟皇上撒嬌耍無賴啊!我們的小甜果還是個孩子呢!你任性一次跑到戰場,完全可以任性第二次,舅舅說的對不對?」

  雅利奇臉上露出一絲笑,「我也是這麼想的!我尋思著舅舅如果肯幫我,我就收拾東西跟舅舅走,沒想到舅舅這樣膽小有無用,我就只能靠自己啦!」

  隆科多氣得抬手想打人,「有你這樣說舅舅的嗎?小心我告訴你額娘!」

  「你告訴去啊!舅舅你連我額娘的面都見不到!」

  雅利奇推著隆科多往外走,「舅舅快回去吧!本侍衛送你出去!」

  隆科多一邊走一邊罵,「你個小白眼狼,舅舅我白疼你了!」

  送走了隆科多,雅利奇繼續站崗,稍晚些時候皇上得了空閑,雅利奇忙插空去找他。

  「皇阿瑪,你現在不忙,咱們兩個聊聊吧!」

  「聊什麼?聊聊你離家出走的事?」

  雅利奇心虛了一瞬,「不聊那個!咱們聊聊您什麼時候能給我個官位!」

  「本朝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皇上淡淡地說道。

  「那就從我開始,我來做先例!」

  皇上瞪她一眼,「不可能!」

  雅利奇氣得跺腳,「啊啊啊啊啊!皇阿瑪你處事不公!您明知道我的才能,你卻不肯給我一個官位,不肯讓我堂堂正正地站在帳篷裡為您做事,你就白白地利用我!兄弟們都能做旗主,率領一旗的軍隊,憑什麼我就要做個看門的!」

  皇上煩躁地揉揉額頭,隨著與敵軍的距離越來越近,皇上越來越緊張,他心裡裝著很多事,實在沒心情跟雅利奇歪纏。

  「雅利奇,你不要鬧了!你一個十三歲的女娃娃,不曾立過功勞,你做官,下面的人能服氣嗎?」

  「除了大哥,其他幾位哥哥也沒有立過功勞,為什麼他們能統領軍隊?我不服!皇阿瑪你就是不公允!他們一人一個旗,已經占去了五個旗了,剩下的三個旗都該歸我!」

  皇上無奈地看著她,「你覺得這可能嗎?」

  「可能!」雅利奇點頭大聲說道,「都是走後門靠關系,沒什麼不可能的!皇阿瑪,我一個人頂三個哥哥,我得三個旗是應該的,這完全沒毛病!」

  皇上無力地撐著額頭,女兒歪理太多,他實在吵不過。

  耍完無賴,雅利奇再給皇上送點溫情。

  她給父親捏肩膀,敲後背,「皇阿瑪,我知道您的難處,突然一下子讓我接手三個旗,對您來說確實難辦。我總是肯體諒您的,這樣吧,我來做您的軍事咨詢師。」

  「軍事……咨詢師?」

  雅利奇蹲下來,扒著皇上的膝蓋連連點頭,「是啊!軍事咨詢師!這個官職不用統領士兵,您隨便給我封個品級,就……就封個五品好了。等你們下次商量事情,我在旁邊幫您解說,幫您給大臣解疑答惑。

  您看看您最近累的,這軍營上上下下的布防都是您親自指點的,您還安排大臣排班巡視軍營,您真是事無巨細,事事親力親為。到了開會商量的時候,您還要給那些大傻子解釋自己的用意,您真是太辛苦了!

  就讓女兒幫您分擔一下吧!」

  雅利奇抱著皇上的腿來回晃悠,「皇阿瑪,皇阿瑪,求求你了,給我一個官做吧!我都不要那三個旗了,您就不能通融通融嗎?」

  皇上:「你別說的你好像犧牲很多似的,我本來也沒打算把那三個旗給你。」

  皇上嘆了口氣,最後還是答應封女兒做軍師咨詢師,一是嫌她煩人,耐不住她磨,二是皇上確實太累了,他大戰前夕心煩氣躁,確實想要偷個懶歇一歇。

  雅利奇成功獲得一個五品官職,她跳起來大聲歡呼,端著兩條椅子腿就把皇上舉起來了。

  「謝謝皇阿瑪,我太開心啦!」

  屁股底下的椅子突然飛起來把皇上嚇了一跳,他狠狠地在雅利奇頭上鑿了一下。

  「快

  放我下來!我看這頓板子你沒挨,你心裡難受!」

  雅利奇放下椅子嗖的一下跑了出去,皇阿瑪真是沒有一點童真童趣,這麼多年了,還是不喜歡舉高高。

  雅利奇得了官職,她第一反應就是去跟兄長們顯擺。

  快吃飯的時候,兄弟們都聚集在皇上的大帳裡。雅利奇挺著腰背著手,像一只驕傲的小黃雞,驕傲還帶著絨毛毛,不招人煩,有點可愛。

  「唉!皇阿瑪非要將三個旗都交給我,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呢,確實有這個能力統領三個旗,但是我畢竟還年輕,也沒有立過大功,直接讓我來管三個旗,這樣不好!不能服眾!我是百般推辭啊!最後皇阿瑪拗不過我,就給我封了一個軍師咨詢師的官職。

  哎呀!這個官職可是新創立的!從古到今第一人啊!雖說諸葛孔明干的也是這個活,但軍師這個詞,怎麼也沒有軍事咨詢師聽起來新鮮有趣。不過你們是可以叫我軍師滴,哥哥們這樣稱呼我,我不會覺得古板,這是我對家人的寬容。」

  皇上冷笑,「輕點吹,牛皮都吹破了!」

  皇上拆台,大阿哥等人都笑了起來。

  雅利奇擺手,「笑什麼笑!你們懂軍事咨詢師是干什麼的嗎?咨詢師顧名思義,皇阿瑪都得向我咨詢,他打仗之前都要問我的意見!你們放聰明一點,再敢笑我,我就把你們去先鋒隊伍裡打頭陣!」

  皇上挑眉,「不對吧!我只是讓你幫我向大臣們解釋我的用意,我可沒讓你當家做主啊!」

  「哎呦,皇阿瑪,都差不多嘛!差不多的!這官職是剛定下來的,權限職責還不太清晰,咱們慢慢來,以後慢慢地就清晰了。」

  「哼!現在就很清晰了,你少做我的主!」

  梁九功帶人把飯端上來,皇上等人安靜地用完飯,又有傳遞八百裡加急的侍衛風塵僕僕地進來。

  「啟稟皇上,西路大軍來信!」

  梁九功忙把信件呈給皇上,皇上不敢耽誤,立刻拆信看了起來。

  「好!」皇上看完信拍桌笑道,「西路大軍的費揚古和孫思克傳信過來,幸而有中路大軍接濟的糧草,他們感念皇恩浩蕩,已經舍去弱馬,加急趕路,預計會在五月初十到達土拉。」

  眾人聽了這個消息歡欣鼓舞,大阿哥笑道:「西路大軍早日到達土拉,我們的壓力就小一些了。」

  四阿哥附和道:「是啊!上一次費揚古將軍還說要二十幾日到達土拉,這次提前了十天,真是一個好消息。」

  皇上笑意淺淡一些,「雖說西路大軍能提前到,但我們依然不能放松。西路大軍連日奔波,將士們和戰馬必定疲憊不堪。噶爾丹一直在克魯倫河附近,有給養,又無需奔波,必定是人壯馬肥,他們以逸待勞,我們這一仗不好打。」

  雅利奇說道:「戰場瞬息萬變,有時候還要加一點點運氣。總之費揚古將軍他們能提前趕到,對我們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我們還按照原計劃,一邊提防著,一邊慢慢前進就是了。」

  皇上和眾皇子贊同地點點頭。

  知道西路大軍即將趕來,皇上心裡稍稍松了口氣,晚上他早早地睡下了。

  最近這些日子他心裡存著事,總是不能安眠,這是近幾日他入睡最早的一天。

  梁九功喜得在心裡默念阿彌陀佛,皇上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真是菩薩保佑。

  他離開大帳,吩咐自己的徒弟好好守著,他也要回去休息了,誰料這時候又傳來軍報,把皇上從睡夢裡吵起來了。

  「哪裡傳來的軍報?」皇上起身披上外衣,那神思清明的模樣,完全看不出他剛剛還在安穩的睡眠中。

  梁九功忙把人領進來,送軍報的人撲通跪在地上。

  「皇上饒命,奴才是您派出去偵查的士

  兵,我們往西北方向走,在距離克魯倫河大概三十裡的地方被噶爾丹的人發現了。」

  皇上皺眉,「你們去了幾個,回來了幾個?」

  「我們往西南去的小隊去了十個人,現在……現在只回來了我一個,那邊派兵追擊的時候,我們跑散了,奴才也不知道其他人現在何處。」

  皇上閉上眼睛在腿上使勁拍了一巴掌。

  費揚古馬上就要到了,他們偏偏暴露了,這是時運不濟。

  皇上經歷得多了,這點事情還不至於讓他萎靡不振,他命人把所有王公大臣叫過來,開會!

  雅利奇作為軍事資訊官自然也要到場,這是她在王公大臣面前第一次亮相,她很慎重。她換了身稍微干淨些的衣裳,還特意管皇上借了個小梳子,沾了點水把剛長出一寸的頭發往後梳,讓她看起來更凌厲更成熟。

  皇上本來還在心煩,看見雅利奇這樣忍不住地笑,「別臭美了!一會兒你把帽子戴上,頭發梳得再好看也沒人欣賞。」

  雅利奇笑道:「就是那個意思罷了,我給自己打扮打扮,告訴自己今日身份不同,一會兒講話的時候才能發揮得更好。這是一種心理暗示,皇阿瑪你知道什麼叫心理暗示嗎?」

  「不知道,我現在也沒心情知道。」

  「好吧!等咱們打完勝仗,回京城了,我再給您講。」

  沒過多久,王公大臣和眾位將領都到了。

  皇上指了指身邊的雅利奇,「這是我剛任命的軍事咨詢官,讓她來給你們講講剛得到的軍報。」

  雅利奇給諸位大人拱拱手,「各位晚上好,下面由我來為大家講一下剛剛得到的軍報。費揚古將軍傳來加急信件,他們日夜兼程,會在五月初十到達土拉。剛剛我們又得到消息,前方偵查的士兵被噶爾丹的人發現了,現在只回來了一個,其他九位士兵下落不明。」

  眾人小聲嘀咕起來,他們一是在討論剛剛得到的軍報,還有人在討論軍事咨詢官。

  皇上身邊有很多人認識雅利奇,他還沒有大張旗鼓地表明雅利奇的身份,但消息靈通的大臣們早就知道雅利奇是誰了。

  五公主是個女孩子,皇上帶她進軍營已經很胡鬧了,怎麼現在商量事情還帶著她?

  眾人悄悄嘀咕,卻也不敢質疑,現在最要緊的是打仗,不是追究五公主應不應該在這裡的時候。

  皇上敲敲桌子,雅利奇忙問道:「諸位大人可有高見?」

  眾人安靜下來,佟國維看了看四周,他先起身說道:「西路大軍抵達土拉必定是人困馬乏,這樣的狀態不利於圍堵噶爾丹。既然中路大軍已經暴露,不如加急行軍,早日拿下噶爾丹。」

  提意見的時候沒人說話,反駁的時候就有人站出來了。

  「只靠中路大軍勢單力薄,噶爾丹必定會從西面逃至俄羅斯。」

  佟國維反問道:「那麼,是不動一刀一槍,直接讓噶爾丹逃掉好呢,還是打掉噶爾丹的主力部隊,讓他像喪家之犬一樣逃跑比較好呢?」

  雅利奇笑了笑,外祖父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佟國維向皇上行禮,「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噶爾丹能征善戰,為人奸猾,他又能服眾,要想完全除掉他沒那麼容易。」

  佟國維說完自己的意見,皇上請他坐下,其他人暢所欲言。

  雅利奇安安靜靜地聽著,這些人分兩種意見,一種是加急行軍,趁噶爾丹不防備的時候立刻攻打噶爾丹,另一種意見是想辦法拖延時間,等待西路大軍到來。

  一個挨著後面坐的老頭說道:「皇上,若是要拖延時間,臣有一法。」

  皇上點頭,「說來聽聽。」

  「皇上可以寫一封敕書,准備一些賞賜之物,派人送到噶爾丹的駐地。皇

  上可以告訴噶爾丹,您不忍生靈塗炭,所以宣旨請他過來面見議事,和平解決此次爭端。命他們五日內,派使者過來回話。

  噶爾丹收到您的聖旨,必定心生懼意,肯定要心中猶豫,臣估摸著,多少能拖延五日。」

  雅利奇聽完默默搖頭,心裡不贊同這個主意。

  她連連搖頭,在場的各位大人中卻有很多人點頭。

  雅利奇看向皇上,沒想到皇上也在點頭!

  雅利奇小聲問道:「皇阿瑪,你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皇上點頭說道:「這確實是一個拖延時間的好辦法,我絕不可能與噶爾丹握手言和,此賊野心頗大,不肯偏安一隅,經常派兵騷擾喀爾喀蒙古各部落。對付噶爾丹一定要斬草除根!

  噶爾丹必定料不到我穿過無邊沙漠瀚海來到這裡,待他收到我的敕書,必定會嚇破膽子!」

  眾人連連附和,只有一小部分人沒有點頭。

  佟國維嘆道:「皇上,發下敕書是個好辦法,但不應該用在這個時候。敕書應當用在兩軍相望的時期,您發下敕書,命使者帶著精兵強將去對面送敕書,在噶爾丹看敕書,思考對策的時候直接衝殺過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雅利奇實在忍不住了,「依我看,兩軍相望的時候,敕書都不必送。那封敕書不過是告訴噶爾丹皇上親征了,起一個震懾作用。到打仗的時候代表皇上的旗幟高高的飄著,對面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此時不宜送敕書,不僅起不到拖延的作用,還會嚇跑噶爾丹。皇上,我們應該加緊時間趕路,爭取在噶爾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直接衝到他的老巢。」

  索額圖笑道:「這位……軍事咨詢官,這裡在談軍政要務,你不該插嘴。」

  雅利奇不認識索額圖,她和氣地笑了笑,跟這個老頭解釋。

  「咨詢咨詢,意思就是皇上用兵也會咨詢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就是加緊出兵。

  噶爾丹很會審時度勢,他騷擾喀爾喀的時候,若有清兵支援,他必定後退,清兵凱旋回去,他再跑出來繼續騷擾。他打仗的策略就是敵退我進,敵進我退。

  現如今他所在的駐地適合安居,但並不適宜抵抗我們的大軍。克魯倫河兩岸有山,較為狹窄,山多險峻,少有平坦,這樣的地形雖然不利於我們攻擊,但也不利於噶爾丹反擊。

  他們最厲害的是騎兵,在這樣險峻的地方,騎兵不能發揮優勢。若是這次來的清兵比較少,他還能拼一拼,但皇上親自率軍前來,他是不敢硬碰硬的,他收到消息必定會立刻逃跑,轉移到下一個合適的地方再戰。」

  索額圖嗤笑,「你如今多大,你就敢說自己懂得噶爾丹了嗎?」

  雅利奇真想在他臉上捶一拳,我在認真討論戰場形勢,你歧視我年齡干什麼!

  真是氣死了,皇阿瑪養的這些官,屁事不懂,歧視排擠別人倒很厲害。


第72章

  索額圖在朝中是很有威望的, 他質疑雅利奇,自然就有人跟風。

  有人說雅利奇年幼,質疑她的能力。有人覺得皇上設立軍事咨詢官一職有些兒戲。

  雅利奇恨不得大耳刮子抽他們, 讓他們見識見識自己的厲害。

  你們這些人也配質疑我?你們也不照照鏡子, 看看自己是什麼不可回收的小垃圾!

  雅利奇吸了一口氣,擠出一張笑臉來。

  「各位大人, 你們跑題了!皇上召見我等商量戰術,剛才那位老大人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我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說噶爾丹收到敕書會逃跑, 各位大人不贊同,這當然可以,請大人們說出自己的理由。

  這理由總不能是因為我年紀小,所以噶爾丹不會逃吧!這個道理講不通啊!還是諸位大人無法反駁我,只能拿我的年齡說事。」

  「呵。」雅利奇低頭輕笑, 「因為討厭我而反對我,這太兒戲了。」

  也許是雅利奇的語氣太嘲諷了,有些官員很是不悅。

  「你年幼無知,沒有軍功, 也不曾打過仗,如果做得軍事咨詢官?況且去前方偵查的士兵恐怕已經被噶爾丹抓住了, 你能保證他們能經受得住酷刑嗎?」

  又有人說道:「這敕書不管是送還是不送,噶爾丹都會知曉聖駕親臨。皇上送去敕書,有寬赦之意, 我們中路大軍兵強馬壯,噶爾丹畏懼聖上天威, 嚇破膽子立刻投降也未可知。」

  有人又拿雅利奇的身份說事, 「近日軍中有些閑言碎語, 據說五公主逃出皇宮,此時就在軍營中。這軍營重地可不是鬧著玩的地方,公主清譽也不容損毀。請皇上查明流言出處,以正視聽!」

  這話擺明了是說給雅利奇聽的,你身為公主就不應該待在這裡。我們都假裝不知道了,你就不要再亂蹦跶了。

  雅利奇轉身看向皇上,等著父親的反應。

  皇上低垂著眼睛默默沉思,在場的人屏氣凝神,好像呼吸聲都消失了。

  過了許久,皇上說道:「多禪,阿必達聽令!」

  「末將在!」

  「你二人率兵二百人,攜帶敕書和賞賜面見噶爾丹,盡量在噶爾丹處拖延,不可使其望風而逃。大學士伊桑阿,你來起草敕書……」

  皇上有條不紊地安排下去,雅利奇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

  皇阿瑪到底是不肯聽她的……

  雅利奇心中並不沮喪,她的心態很穩。自己現在不過是一個小兵,在皇阿瑪眼裡,自己沒有打過仗,只是讀了一肚子兵書,覺得自己紙上談兵不值得信任吧!

  這就好比出去給人家做伙計,伙計提了意見,老板肯聽那當然好,老板不肯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只不過打仗不比開店,馬虎不得,皇上不肯聽她的意見,她還有補救的辦法。

  「皇上,我願跟在使者身後,探查噶爾丹。若噶爾丹有逃跑的蹤跡,我會及時回來稟報。」

  皇上皺眉,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同意。

  佟國維也很反對,他又不是聾子瞎子,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孩子就是他的外孫女?

  他強硬地說道:「萬萬不可!噶爾丹必定會在周邊布置兵力放哨,你根本無法接近,不可能探查到噶爾丹的動向。」

  皇上也是這個意思,「一旦你被人發現,必定性命不保。」

  皇上瞪了雅利奇一眼,讓她安分一點!

  皇上打發眾人離開,最後大帳裡只剩皇上、佟國維和幾位皇子。

  雅利奇跪在地上,請求皇上放她去偵查。

  「皇阿瑪,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會隱匿形跡,武藝又高,我去偵查,必定能順利帶回最新最准確的戰報。

  您是最了解如今的

  戰況的,若是噶爾丹逃跑,我中路大軍追擊,其中又要增添許多變數。再者追擊的時候還會遇到糧草問題,前面急行軍的隊伍跑太快,後面糧草追不上,我們中路大軍最多只能追擊兩三日,再多是不可能的了。請皇阿瑪三思!」

  佟國維說道:「五公主,軍中能人異士有很多,你不可以去冒險。」

  雅利奇不客氣地說道:「能人異士雖多,但我是最厲害的那一個!皇阿瑪和外祖父心裡都應該清楚,我悍不畏死,是最合適的人選。」

  四阿哥心裡急得不行,他顧不得許多,不等皇上開口,他搶先教訓起雅利奇。

  「你非要我們擔心是不是!皇阿瑪為什麼不讓你去,你不明白嗎?」

  雅利奇低頭嘆氣,「我明白,對不起……」

  我明白你們的擔憂,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我依然要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四阿哥氣得站了起來,他嘶聲喊道:「你明白?你明白個屁!你是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五公主,皇阿瑪皇額娘疼你,我們這些做哥哥的也疼你。皇阿瑪和皇額娘已經給你安排好最穩妥最光明的一條路,你偏要自毀前途!

  你在軍營混了這麼長時間,你有沒有想過回京以後你會面臨什麼樣的困境,外面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淹死!你已經自身難保了,你還要胡鬧到什麼時候!你一定要毀了自己,看著我們傷心落淚嗎?」

  皇上的眼眶也紅了,「老四,你冷靜。雅利奇,你四哥是最疼你的,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雅利奇冷漠地笑了笑,眼睛裡突然衝出淚水。

  「為了我好?」雅利奇搖頭大笑,「皇阿瑪,我的好四哥,在你們心裡,我是什麼人?嬌滴滴的公主,只要有父母親人疼愛就會滿足的小女孩?在你們心裡,是不是所有公主都是一個樣子的?她們溫良恭儉,安分守己,你們是不是覺得只要安排好我們將來的路,就是對我們好了?你們這些人到底有沒有真的去了解過我們!」

  雅利奇看向三阿哥,「三哥!二姐姐是你的親姐妹,你來說說看,二姐姐最喜歡聽什麼戲?」

  三阿哥磕巴了一下,「呃……西廂?」

  「錯了!二姐姐從來都不喜歡聽戲,熱鬧戲她先吵鬧,清淨的戲她嫌拉長音,聽了要犯困。虧你跟她是一母同胞!我與二姐姐不在一處讀書,我騎射武功都跟兄弟們在一起,我不經常跟她接觸,我都知道她的喜好,你居然不知道!你也配做她的兄弟嗎?」

  三阿哥很是尷尬,又有點委屈,這不是在說你的事嗎?干嘛扯到我身上……

  雅利奇流著淚,倔強地看著眾人,「我天生奇異,力大無窮,但我從不敢浪費自己的天賦,日日勤學苦練,從未有過懈怠。

  為了能隨皇阿瑪出征,我苦讀兵書,背下蒙古各部送到京城的所有奏表,看過皇阿瑪截獲的所有噶爾丹的書信。

  我從中收集有用的信息,分析噶爾丹的性格和行為作風,我寫下的分析和筆記能裝滿一個巨大的楠木箱子。

  我想請問諸位兄弟,你們何德何能可以統領一個旗的兵力?你們是武藝強過我,還是對這場戰爭的准備遠勝於我?

  你們什麼都不如我!不過是因為你們生為男子,就無端端的比我高了一頭!

  我武藝高強,但我沒有要去做窮凶極惡的壞事!我只是想為我的國家,為君王出一份力!」

  雅利奇站起身,鏗鏘有力地說道:「我生來不凡,注定不能做個普通女子。我是翱翔在天空,住在懸崖峭壁上的雄鷹,不是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你們妄圖折斷我的羽翼翅膀,還告訴我這是為了我好,這樣的好,恕我不能接受!」

  皇上拍桌顫聲喊道:「雅利奇!你這樣說,太傷人了……」

  雅利奇抿抿嘴

  唇,用力咽了口吐沫,好像這樣就能把喉嚨間的酸澀咽下去。

  「我可以不做旗主,你們不能給我的,我可以自己去掙,去搶。我知道你們對我的好,但我不能因為你們的好,因為怕你們傷心,就拋棄了自己。你們就當我,不識好歹吧!」

  雅利奇說完這些,帳篷裡一片安靜,她傷心,皇上他們也傷心。

  明明都在意著自己的親人,但因為觀念不同,不能好好的相處。

  過了許久,皇上嘆道:「罷了,我管不了你,你要去就去吧!你需要多少人?」

  雅利奇擦干臉上的淚痕正色道:「只需要五個人,四個是火器營的朋友,剩下一個是我以前的侍衛,我的表外甥阿克敦。」

  皇上知道這幾個人,以前雅利奇出宮,阿克敦每次都隨行伺候,雅利奇管他叫大外甥。剩下那四個有一個是十阿哥的伴讀,剩下三個他就不太熟悉了。

  皇上問道:「就這幾個人,夠用嗎?」

  「足夠了,出去偵查,越隱秘越好,不必帶許多人。這幾個人是我的朋友,最信服我的本領,若是帶上其他人,也許會質疑我的話,反而會給我添麻煩。」

  皇上不禁聯想到雅利奇剛剛說的話,如果帶兵偵查的是一個皇子,即便是看起來很不靠譜的九阿哥和十阿哥,想必那些士兵也不敢質疑吧!

  雅利奇說的有些道理,只因她是公主,她就平白比皇子矮了一頭,連身份地位遠不如她的人對她也是藏著歧視的。

  皇上無奈地擺擺手,「好吧!你去准備吧!缺什麼少什麼跟梁九功要!」

  雅利奇行禮告退,皇上看著她走到帳篷門口,突然叫住她。

  「雅利奇,你要平安回來。」

  雅利奇笑道:「皇阿瑪放心,這點小事難不倒我。」

  此事不能耽擱,雅利奇先找來自己的大外甥,他們稍稍收拾一下東西,馬不停蹄地去火器營找懷德等人。

  大外甥去跟隆科多借人,雅利奇去找懷德。

  懷德等人好幾日沒見到雅利奇,突然見到她也是激動不已。

  富樂衝到雅利奇面前就想抓她的衣袖,想到她的身份忙又把手收回來。

  「公主!你竟然是公主!」

  博敦哀怨地說道:「我就說你長得像,懷德和蘇泰和還騙我……」

  雅利奇笑道:「這事以後再說,現在有一件更重要事情,我要去噶爾丹探營,你們去不去?」

  雅利奇將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下,又跟他們說明其中的風險。

  「我雖然厲害,但不可能像老母雞護小雞仔似的護住你們,這其中還是有很大風險的,你們要想清楚。如果你們不想跟我走,我也能理解,絕不會怨怪你們。」

  富樂他們三人還有些猶豫,懷德是一定要跟著雅利奇走的。

  「公主!我跟你去!」

  蘇泰和想了想說道:「我也去!」

  富樂嚷道:「蘇泰和,這不像你啊!你從來都是有麻煩提前躲得遠遠的,這事一不小心要掉腦袋的,你怎麼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蘇泰和咬牙說道:「咱們在火器營混著,每個月就那麼點糧餉,家裡頭也不管,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所謂富貴險中求,咱們走了兩個多月了,從前吃過的苦,沒吃過的苦嘗了個遍,總不能一點軍功都沒混到就灰溜溜地回去。」

  蘇泰和又諂媚地衝雅利奇笑,「再一個我是最信得過五公主的,比都統大人還要信。您體恤下屬,有膽有謀,您這樣尊貴的人,有飯還肯分給我們吃,就衝您的人品,我也肯跟著您干!」

  雅利奇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很好!有眼光!」

  兩個好朋友都要去,富樂和博敦熱血上頭,也答應要跟著。

  博敦說道:「拼了!拼了這一次,幸福一輩子!」

  富樂說:「你們都去了,單單我們倆不去,那也太不夠意思了。咱們兄弟這麼多年,那當然是有難同當了!」

  雅利奇也被感染地振奮起來,「好!咱們拼了這一次,將來有福大家享!」

  這時候阿克敦進來了,「公主,都統大人那邊已經說好了。」

  雅利奇為眾人介紹,「這是我的大外甥,你們都認識,這一次他也跟我們同去。」

  阿克敦壞笑道:「都統大人聽說您要去探查對面的軍營,他心裡惦記您,一定要過來看看,正好就聽見有人說相比於都統大人,他們更相信您。」

  蘇泰和身子一仰,倒在了地上。

  「完了!火器營是徹底待不下去了!都統大人呢?我可以解釋!」

  阿克敦哈哈大笑,「哈!騙你們的!傻乎乎的,真不明白公主為什麼要用你們!大軍出發前,我給公主准備好了身份行李,事事安排妥當,沒想到公主竟然跟你們走了,也不知你們有什麼魔力。」

  蘇泰和爬起來笑道:「哼!公主最喜歡我們家懷德了,就憑你,也配跟我們家懷德爭寵!」

  懷德忙捂住蘇泰和的嘴,他歉意地衝阿克敦笑笑,「對不住,他愛胡言亂語的毛病一直不肯改,哥你多多包涵。」

  雅利奇笑道:「先別鬧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准備。都打起精神來,咱們該開工了!」

  雅利奇准備了許多東西,其中有許多懷德他們看了也不明白。

  東西收拾好,雅利奇讓大家休息兩個時辰,等睡醒後立刻出發。

  兩個時辰後,幾人收拾整齊,牽著快馬離開火器營。

  剛走出沒多遠,雅利奇就撞見四阿哥。

  落日的余暉在他身後鋪開,陽光給他身上鍍了一層金。

  「雅利奇……我來送送你。」

  雅利奇擠出一抹笑,「四哥等很久了吧!」

  他們出發誰也沒告訴,四阿哥站在這裡,一定是等了很久。

  四阿哥搖頭,「沒有很久,你……你多加小心。」

  說完這句,四阿哥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兄妹倆沉默著,他們兄妹鬧過矛盾,但今日是矛盾最深的一次,不是一次道歉就能解決的。

  懷德等人都感受到了氣氛的僵硬,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阿克敦壯著膽子提醒道:「公主,咱們該走了。」

  雅利奇抬頭看四阿哥,「四哥,我走了,今天對不住了,我口不擇言,說了一些難聽的話。」

  四阿哥搖頭,「不!我也有不對,也許……也許我也和三哥一樣,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自己的姐妹。」

  四阿哥衝雅利奇笑了笑,「你去吧!」

  其他的事情,等你回來了再說。

  雅利奇騎上馬,她跟四阿哥擺擺手,抖抖韁繩,馬兒像離弦的箭一樣躥出去老遠。

  其他人連忙跟上,四阿哥從腕間取下一串佛珠默默祝禱。

  願上蒼保佑,保佑我的妹妹雅利奇能平安歸來。

  皇上派出的使者還未出發,雅利奇他們已經開始趕路。雅利奇去探營,一定要選一個絕佳的觀察地點,跟在使者後面不太方便,他們的目的不一樣,走不到一塊去。

  現在天漸漸長了,雖然是傍晚出發,但太陽落山的速度好像都放慢了,等太陽完全落下去,天邊還是亮的。

  眾人借著落日的余暉趕了一段路,天黑以後,雅利奇讓大家原地休息。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們又動身趕路。

  這一路疾行,到了第三天的下午,雅利奇他們就到了距離克魯倫河岸,大約五十裡的地方。

  雅利奇帶著眾人爬上

  一座小山,慢慢伏在山頂上。

  她從懷裡掏出一個望遠鏡,往不遠處的小山望去。

  「前方有兩座小山,每座山上似乎有兩支小隊,應該是噶爾丹的人。」

  雅利奇把望遠鏡遞給其他人,「你們看看。」

  眾人輪流往前望,「咱們東路大軍在東邊截著,這些人肯定是噶爾丹的人了。」

  博敦說道:「望遠鏡照的遠,我估摸著,咱們從這裡到對面,大概有五裡左右的距離。那兩座小山之間,有一條窄道,我們要想再往前,必須穿過這條窄道。」

  懷德嘆氣,「這卻難辦了,我們幾個怎麼穿過去呢?」

  「等晚上的時候穿過去怎麼樣?」富樂說道,「現在沒有月亮,到了晚上黑咕隆咚的,咱們在山下走,他們看不見。」

  阿克敦不客氣地說道:「你傻了嗎?黑咕隆咚,他們是看不見咱們,咱們也看不見路啊!再者到了晚上,這些人一定會下山巡邏的,兩山之間平坦,咱們怎麼躲?」

  雅利奇點點頭,「我大外甥說的有理,沒有月亮,夜晚此處一片漆黑,我們沒辦法趕路。我們現在憑肉眼去看,只見兩山之間是平坦綠地,但草地多有草根,咱們摸著黑,一腳深一腳淺 ,很容易踩到草根扭到腳。」

  蘇泰和附和道:「是啊!就這草地,看著毛茸茸跟毯子似的,其實草根特別多!白天都不好走呢!」

  雅利奇又往身後看了看,「我看,只能棄了馬,步行過去。」

  懷德提醒她,「穿過這兩座山,大概還要走四十裡路,才能到達噶爾丹的駐地。舍了馬,這路就難走了。」

  「四十裡的路,我們跑過去!不舍馬,這路更難走。」雅利奇揪了一根地上的小草,「去把馬上的細麻繩取來,我給你們做幾件衣服。趁著現在天還沒黑,我們先做好准備,等太陽落山後,天將暗未暗的時候,我們再走。」

  雅利奇命懷德幾人薅草,枯草葉和新鮮嫩草混在一起,她一束一束地捆好,也不在意是否整齊。

  等細麻繩都扎好草束,雅利奇又按照經緯,把野草編在一起,編成一條毯子。

  雅利奇編了五條毯子,除了富樂,大家都有。

  富樂嚷道:「公主,我怎麼沒有毯子呢?」

  雅利奇說道:「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你留在這裡,看好馬匹。馬上的東西我們帶走一部分,剩下的交給你保管。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可能會需要馬匹接應,你在這裡等著我們。」

  富樂忙道:「公主放心,我照顧馬是個好手,這事我肯定能辦好!」

  「記住了,你的安全最重要,如果來人了,你先保全自己,不要管馬,馬沒了我們可以再搶。」

  富樂用力點頭,「多謝公主,你放心吧!我一定把這差事干好!」

  雅利奇又看向其他人,「一會兒天不太黑的時候,我們就抓緊時間往下衝。現在離得遠,對面不會發現我們。我會拿著望遠鏡時時盯著對面,如果對面有人往這邊看,我們就停下。可惜對面有兩座山,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我們,我未必都能照顧到,只能說是盡量周全。你們准備好了嗎?」

  眾人嚴肅點頭,「准備好了!」

  雅利奇點頭,「好!一會兒聽我口令出發!」


第73章

  太陽落山了, 天邊的晚霞快散盡了,雅利奇招呼一聲,裹緊身上的偽裝往山下衝去, 其他人連忙跟上。

  富樂趴在山上,緊張地攥著地上草, 揉得滿手草汁。

  雅利奇等人繞過一塊石頭, 富樂再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他咬了咬牙,轉身往山下走。

  趁著天還沒黑透, 他得去找個住的地方,馬背上的鞍子和干糧等物也得找個地方藏起來。

  明天皇上派的使者會經過這裡,噶爾丹得到皇上親征的消息, 肯定也會派探子來查看虛實。最近幾日他要隱匿行跡,藏好馬, 安靜地等公主他們回來。

  雅利奇他們很快衝到山下, 剛開始的路還算好走,噶爾丹的哨兵離得較遠,他們可沒有望遠鏡這種金貴東西,自然是看不清幾裡以外披著草的雅利奇等人。

  等他們走到那兩座山中間,這路就不太好走了。噶爾丹的哨兵已經開始夜間的巡邏, 他們只能藏在灌木和草叢裡面,發現有人過來立刻躺倒, 動作要快, 還不能弄出太大聲音。伏倒後全身僵著, 生怕弄出一點點草葉的窸窣聲引來噶爾丹的哨兵。

  兩山之間這段路不算長, 雅利奇他們連滾帶爬地走, 走了好久才走一半。

  天徹底黑了下來, 前面的路完全看不見,山上噶爾丹士兵燃起的篝火是唯一的光亮。

  雅利奇停了下來,她回頭小聲說道:「停下來原地休息,明天早上再走。你們睡吧!我來守夜!」

  蘇泰和忙道:「哪能讓您守夜啊!還是我們來吧!」

  懷德說道:「讓公主來吧!我們快點睡覺,養足精神,明天不要給公主拖後腿。」

  懷德不是不心疼雅利奇,而是他太知道自己和伙伴們的斤兩。他們沒有了馬,接下來的路程會耗費大量體力。五公主不論是耐力還是警惕性都比他們強,由五公主守夜最合適。

  雅利奇笑道:「懷德說的對,你們快睡吧!有動靜我會叫你們的!」

  大外甥阿克敦衝著懷德的方向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臭小子,都不曉得心疼公主。哼,公主舍了我,跟著你跑了,我以為你有什麼過人之處呢!呸!一個傻了吧唧,不知道心疼人的大傻子!

  阿克敦往前爬,他想守夜,爭取一個表現的機會。

  雅利奇聽到聲音喝道:「阿克敦,別亂動,睡覺了!」

  阿克敦應了一聲,怏怏地伏在地上睡了。

  野地裡根本睡不踏實,噶爾丹的士兵隔一會兒就來巡邏一次,懷德等人頻頻驚醒。

  到了後半夜,地裡的寒氣潮氣往身上鑽,貼著地面的衣服好像都要濕了。

  幾個人一直熬到凌晨,勉強能看清周圍的時候,雅利奇就叫醒其他人,招呼大家加緊趕路。

  噶爾丹的巡邏兵也是熬了一宿,現在正是最疲憊最懈怠的時候,巡邏也不像晚上那樣頻繁,這正是他們通過山谷的好時機。

  雅利奇幾人加速趕路,終於在天亮的時候,穿過這兩座山,藏進附近的小樹林。

  雅利奇招呼大家休息,吃點干糧喝點水。

  蘇泰和他們毫無形像地躺倒在地上,博敦雙手攏在胸前,平靜地快要死過去了。

  「錢難掙,屎難吃啊!我想立點功勞容易嗎?」

  阿克敦坐在地上揉揉胳膊揉揉腿,「唉,我這把老胳膊老腿真是不行了,昨晚在地上趴了一宿,我好像受涼了,胳膊肘和膝蓋都冒寒氣。」

  蘇泰和問道:「我說哥啊!你當侍衛這麼久了,按理說你只要守在皇上身邊,保護好皇上就行了,肯定比跟著我們強啊!我們和公主是好朋友,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是應該的,你怎麼也來了呢?」

  阿克敦冷笑,「哼!就憑你也配做公主的朋友?你少臭美了!公主Ww

  要隨大軍出征的時候,最開始就找了我,我已經幫公主上下打點好了,沒想到讓你們花言巧語把公主騙過去了。

  拜托你們分清楚先來後到,我是先,你們是後!」

  蘇泰和看向懷德,懷德心中竊喜,公主當時肯跟我走,是不是說明我在公主心裡更重要?

  雅利奇站在一旁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不要再為了我吵架了,被人喜歡是我的命運,我了解。我以後會盡量雨露均沾的,你們要和睦相處知不知道?」

  阿克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是你大外甥,不是你的小妾,公主有時候是會讓人無語的。

  幾人吃了點干糧墊墊肚子,休息了半個時辰左右繼續趕路。

  穿過這片小樹林,再往前十裡左右又是一片山。雅利奇讓大家小心,這裡有山,地勢也高,山上必定還有一處放哨的哨卡。

  雅利奇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面聽了聽。一路走來,這個動作雅利奇已經反反復復做了許多次。

  「不能再往前走了,我們找個地方藏起來,我聽見有馬蹄聲往這邊來了。」

  蘇泰和覺得奇了,「您怎麼就能聽見?我們怎麼就聽不見呢?」

  雅利奇笑道:「因為你笨唄!」

  她起身尋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一邊跟蘇泰和幾人解釋。

  「我記得軍中也有幾個人會這個,貼在地面,感受地面的震動,細細聽遠處傳來的聲音,這樣做大致可以推測敵人的方位。你們如果想學,我可以教你們。」

  雅利奇在上輩子的夢裡學到很多,趴在地面聽聲音,看腳印追尋喪屍的蹤跡,這都是求生的必修課。

  蘇泰和有氣無力地搖頭,「算了吧!我就承認我笨吧!我學不了這個,沒這個天分。」

  雅利奇指向不遠處的山坡,「我們去那裡的樹叢後躲著!」

  眾人疾走擠到樹後藏好,雅利奇架起望遠鏡往山下看。

  他們安靜地等著,蚊蟲小咬在他們身邊飛來飛去。

  蘇泰和揮手,不耐煩地趕走蚊子,「公主,會不會是你聽錯了啊!咱們等了半天了,除了蚊子,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博敦捂住蘇泰和的嘴,「你先別說話,你仔細聽,是不是有馬蹄聲?」

  幾人屏氣凝神,豎起耳朵,沒過多久就看見有五個人騎著馬往外跑。

  懷德小聲說道:「看樣子是去咱們中路大軍的探子。」

  雅利奇搖頭,「不可能是探子,噶爾丹的探子應該是跟咱們差不多時間出發,只能比咱們早,不可能比咱們晚。我們已經走了四天了,可想而知,噶爾丹的探子現在也快到咱們中路大軍了。咱們兩邊應該是走岔了,沒有撞上。」

  雅利奇遺憾地嘆了口氣,「可惜了,若是遇上他們的探子,我一定要他們有來無回。」

  那五個人馬上就要過來了,雅利奇把望遠鏡交給懷德。

  「拿著,沒碰到探子,我抓了他們幾個活動活動筋骨。」

  雅利奇直衝下山,在山腳處踩上一塊高高的石頭,飛跳下來一腳踹在最近那人的腦袋上。那人腦部受到重擊,當即死亡,馬兒一聲哀鳴,雅利奇抓住韁繩,強把它拉到自己身邊。

  這五個人沒想到山上竟然還藏著埋伏,他們連忙勒住馬,調頭拉弓對准雅利奇。

  雅利奇從馬腹下面鑽過去,撿起地上的屍體,翻身上馬衝了過去。

  那幾人的弓箭射到了同伴身上,雅利奇一點油皮都沒擦破。

  雅利奇很快就近了他們的身,她舉起屍體,像掄鐵錘一樣,呼啦一下掄了過去,一招就將三個人打下馬。

  剩下的那一個沒想到雅利奇如此勇武,他哪敢再戰?夾著馬腹就要跑。

  雅利奇

  舉起屍體,嗖的一下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馬屁股上。漏網之魚在馬背上晃了晃,居然沒有掉下去,馬兒反而跑得更快了。

  雅利奇氣得在馬鞍子上捶了一拳,用屍體做暗器還是不太順手。

  就在雅利奇沮喪的時候,她身側射出一支箭,正中那漏網之魚的後心。

  雅利奇回頭,正好看見懷德拿著弓衝她笑,「我的騎射也不是白學的。」

  雅利奇笑著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

  蘇泰和他們把砸下馬的三個人捆起來拖到山坡上,懷德去撿那個中箭的人。

  雅利奇牽住幾匹馬,也把他們牽上山藏起來。

  砸下馬的三個人還有意識,他們破口大罵,警告雅利奇等人快快把他們松開,大汗的軍隊就在附近。如果他們不識相,大汗一定讓他們有來無回!

  不用雅利奇吩咐,蘇泰和直接招呼自己的兄弟們刑訊逼供。

  「來來!堵住他們的嘴!咱們來把這個人抬起來,我和博敦抱他的腿,懷德和阿克敦拎他的胳膊。來!到這棵樹這來,聽我口令,一,二,三,撞!」

  被『刑訊』的人張嘴哀嚎,額頭青筋鼓起,臉漲得通紅,另兩人看見了不禁夾緊了雙腿。

  阿克敦一邊抬人一邊思索,他不是對這個刑訊方法有意見,只是不明白,他們怎麼這麼熟練?

  撞了一下,蘇泰和擺擺手讓大家停一停,給這位大兄弟一點時間緩一緩。

  懷德用蒙語說道:「真可憐啊!你喊這麼凄慘,可惜嘴巴被堵住了,你的大汗聽不到。」

  被迫蛋碎的人怒視著他,你殺人誅心!

  蘇泰和招呼大家再動手,「噫,他還有力氣瞪人呢!再來一次!讓他感受得更深刻一點!」

  又是一聲悶悶地慘叫,雅利奇用蒙語說道:「別可著一個人禍禍,那不是還有兩個俘虜嗎?他們是一起出來的同伴,應該有福同享啊!」

  其中有一人連連搖頭,「我跟他不熟,幾位英雄你們想要什麼就直說!」

  這邊這個招認了,那邊那個生怕話說的慢了,被抬起來撞樹。

  他連忙嚷道:「我身上有丹濟拉將軍手書的命令!你們知道丹濟拉將軍是誰吧?他是大汗最信任的將軍!」

  懷德把他身上的手書拿出來交給雅利奇,雅利奇看完點點頭。

  「你們的駐地離這裡還有多遠?」雅利奇問道。

  「沒有多遠了,順著山腳下往前走,西邊山麓和山下河岸邊上都是我們的人。」

  雅利奇揮揮手,「這幾個人沒有用了。」

  他們行動隱秘,這幾個俘虜帶不走,也不能留,若是留下後讓他們跑了,雅利奇他們就危險了。

  阿克敦二話不說就把這三人結果了。

  雅利奇把丹濟拉的手書折起來遞給蘇泰和,讓他放好。

  蘇泰和得意地衝阿克敦和懷德眨眨眼,看到沒有,公主還是最器重他,這麼重要的東西,她都不自己拿著,要讓我保存!

  雅利奇說道:「丹濟拉命令前面山口的兩個小隊守好那裡。」

  阿克敦說:「這不就是一句廢話嗎?有必要特意弄五個人過去傳信嗎?」

  雅利奇搖了搖頭,她從懷裡掏出一張紙,又掏出一塊木炭條,她把紙鋪在地上畫了起來。

  「你們看,我這裡畫的是昨晚咱們經過的兩座山。這兩座山緩坡相對,山的背面比較陡,不容易向上攀登,兩座山之間有一條還算寬闊的山谷。這兩座山長的可太好了,在打仗的時候,這兩座山是非常重要的地點。

  噶爾丹把哨卡放在山上,距離他的駐地是有點遠的,但這裡地勢高,視野好,如果附近有人過來,他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如果噶爾丹有意與中路大軍

  決一死戰,這兩座山他必須占好。因為穿過這兩座山,一直到前面,都是緩坡平地,我們中路大軍經過了這處山口,必將勢不可擋。」

  懷德也贊同雅利奇的意見,「如果噶爾丹想戰,此時此刻他應該率精銳軍隊占住那兩座山。但丹濟拉只讓原本放哨的幾支小隊好好駐守,說明他們已經決定要放棄這幾支小隊了。他們要逃了,留下這幾支小隊做障眼法。」

  雅利奇點頭,「對!我也是這個意思。」

  雅利奇畫完圖,隨手折好遞給蘇泰和。

  「你和博敦拿著圖和丹濟拉的信,立刻返回大營,將這兩樣東西交給皇上。我和懷德的話你也聽到了,回去學給皇上聽。」

  蘇泰和把東西裝好,「公主,你們三個不隨我們一起回去嗎?以皇上和眾位大人的智慧,他們肯定能看得出丹濟拉這封手書隱含的意思。到了現在,咱們出來探營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公主您的猜測是對的,噶爾丹就是要逃,我們可以回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皇上了!」

  雅利奇搖頭嘆氣,「不行!你一會兒走回頭路,要等晚上天黑了才能走,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天亮才能穿過這兩座山,之後你又要幾天才能達到咱們大營呢?

  如果皇上他們趕不過來,我得在這守著,看看噶爾丹往哪個方向逃。再者我還想探一探噶爾丹現在的布防兵力,如果皇上來得早,我收集的信息就能用得上了。」

  蘇泰和無奈地看向懷德和阿克敦,「你們勸勸公主啊!」

  阿克敦說道:「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我要遵從公主的命令!」

  懷德歉然地衝好朋友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蘇泰和嘆了口氣,「好吧!公主這樣堅持,我也沒別的話說。我和博敦這就往回走,你們要小心保重。」

  雅利奇帶著阿克敦和懷德往北走,與博敦和蘇泰和揮手告別。

  按照那個俘虜所說,再往前走,西側山麓有噶爾丹的士兵。雅利奇三人悄悄摸了過去,果然看見山上有士兵駐扎。

  再往前就會被人發現,雅利奇三人不敢再往前,只能稍後退一些,躲在山坡的幾棵樹上。

  雅利奇取出望遠鏡往遠處看,「西側山麓似乎直通河岸,河岸邊上都是人和蒙古包。」

  懷德與阿克敦也接過望遠鏡看了看,阿克敦說道:「看著安居樂業的,還有人在洗衣服,不像是要逃跑的樣子啊!」

  懷德搖頭,「你別看要洗衣服的,你看那邊的車。板車上綁著草垛子,還有的板車上綁著氈毯。噶爾丹要逃不可能嚷得人人都知道,別說這些老弱婦孺了,就是底層的士兵也不見得能知道大汗的計劃。

  他們先把要緊的東西收拾出來,等跑的時候,拉上板車就走,至於衣服,鍋碗瓢盆這些東西,能帶的就帶,帶不走就算了,反正可以去別處搶。」

  阿克敦連連點頭,「你還算有點子智慧嘛!」

  懷德靦腆地笑了笑,他不是一個喜歡炫耀顯擺的人,突然被誇,他還有點不好意思。

  雅利奇看見河對岸的情形,摸了摸發熱的嘴角。

  「我嘴角要起火泡了……」雅利奇罵道,「那群傻到冒煙的大臣,非不聽我的!非不聽我的!現在好了,噶爾丹要跑了!」

  雅利奇在這看著干著急,她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一陣亂打亂殺,可她只有一個人,她力氣在大,怎麼打得過兩萬人馬!

  雅利奇坐在樹枝上,罵罵咧咧,口吐芬芳。

  「打仗這點破事怎麼就整不明白了呢?天天磨磨唧唧地商量,一會兒要往家跑,一會兒又要等西路大軍,就在那磨嘰!早聽我的不就完了!我讓你等你就等,我讓你快你就快!哪還能有這麼多破事!哪還用得著我坐在這樹杈子上遭罪!」

  阿克敦縮了縮脖子

    公主的怨氣很大啊!我看她最想罵的人是皇上吧?

  懷德在一旁笑了起來,雅利奇扭頭瞪他,「你笑什麼笑!」

  懷德靦腆地說道:「感覺……感覺公主罵人的樣子也很可愛,我沒忍住,就笑出來了。」

  雅利奇臉紅了一下,瞧你誇的,我都不好意思沒素質了。

  「誇我……你把我誇成花,我也不給你錢!閉上嘴!我要睡一會兒,晚上我去探營!」

  雅利奇扭過頭去摟著樹干睡覺,沒過多久就傳來輕微且有規律的呼吸聲。

  懷德和阿克敦在旁邊守著,防止有野獸或敵軍突然出現,打擾公主休息。

  到了晚上,雅利奇去探營,蘇泰和與博敦往回趕路。

  已經是走過一次的路了,蘇泰和與博敦還能摸到灌木叢中被他們壓倒的枯草。他們急著送信,動作也比上次快了許多。

  可惜夜裡還是太黑了,他們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第二天早上,他們再次啟程,太陽還沒升起,他們就穿過了山谷。

  富樂擔心接不到公主他們,他也給自己弄了個草皮毯子披著,一直守在山頂。

  他們三人成功會和,一起往回趕,不到兩日的功夫就遇到皇上的大軍。

  皇上得知他們回來了,趕緊命人把他們帶過來。

  沒有看到公主,皇上心裡一沉。

  「公主呢?」他直接問道,此時此刻,他也顧不上隱瞞雅利奇的身份了。

  蘇泰和忙道:「公主無礙,請皇上放心!此時公主在噶爾丹駐地附近,噶爾丹要逃,公主守在那裡探查他們的布防,追蹤他們逃跑的方向。」

  蘇泰和忙把丹濟拉的手書命令和雅利奇畫的地圖呈給皇上。

  他給皇上講解地圖該如何看,還說了公主的推測。

  皇上聽完點了點頭,「看來噶爾丹確實要逃……來人!傳朕旨意,綠營做前鋒,八旗兵為兩翼,加速前進,追擊噶爾丹!糧草在後面跟上!」

  大軍加速向前,蘇泰和等人也連忙騎馬跟上。

  皇上不許他們回火器營,等他安排好軍政大事,才騰出空來跟蘇泰和三人說話。

  「公主可有受傷?」

  蘇泰和忙道:「沒有!公主武藝高強,她一直在保護我們,奴才幾個都沒受傷。」

  博敦說道:「奴才等人經過山谷的時候,一路連滾帶爬,灌木的樹枝應該是刮傷了公主的手和臉。」

  蘇泰和連忙附和道:「確是如此,大傷口沒有,小傷口是不斷的。」

  皇上嘆了口氣,「有丹濟拉這封手書就夠了,身上有傷還不知道回來,胡鬧!」

  想到雅利奇之前說過的話,皇上心裡一痛,「罷了,她有能耐,想去就去吧!」

  也許雅利奇是對的,他不該成為雅利奇的阻礙。如果早聽她的,此時他們已經到了克魯倫河邊了吧?

  蘇泰和是最會說話奉承的,他看得出皇上心情不大好,他也能感受到皇上的不開心與五公主有關。

  他趕緊說起五公主的好話,把她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

  「五公主當真是智勇雙全,皇上您看我身上這件毯子,這是五公主親手編的,這個披在身上,趴在草叢裡就像隱身了一樣,特別管用!」

  蘇泰和看了看已經打蔫干枯的草葉,「呃,就是有點不經用,不過草原上這麼多草,這個不行了,換下一個就是了。」

  皇上捏了捏蘇泰和身上的毯子,「怪不得她走的時候拎了兩麻袋的麻繩,原來是弄這個。」

  「是!幸好麻繩多,只要草捆得粗一些,倒不會像織衣服那樣費繩子。隨便幾條經緯,這件毯子就編好了。」

  蘇泰和又繪聲繪色地講起雅利奇勇擒五個傳信兵的故事。

  「他們幾個哪是公主的對手,五公主抓他們跟玩似的,隨隨便便就把他們打下來了。公主腦子也管用,她看到丹濟拉的書信就明白他想做什麼了。」

  皇上臉上好歹有了些笑意,「確實,在習武和打仗這兩件事上,五公主是我所有子女中最有天分最優秀的。」

  蘇泰和小心翼翼地說道:「公主有大才,她又肯身先士卒,想來做個將軍是綽綽有余的……」

  皇上笑了笑,「怎麼?你為五公主打抱不平?」

  「沒有沒有!奴才啥都不懂,就是信口胡說!請皇上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蘇泰和不敢再亂說話,皇上卻陷入了沉思。

  也許這個小子說得對,他確實該給雅利奇一個正兒八經的官職了。憑雅利奇的努力和拼搏,一個官職還是太輕了。


第74章

  中路大軍加急行軍, 雅利奇三人躲在樹林子裡當野人。

  雅利奇指了指地上的野草,「這個應該是蒲公英,也叫婆婆丁, 可以吃的。」

  雅利奇揪下來塞進嘴裡,阿克敦和懷德也有樣學樣薅野菜吃。

  阿克敦嚼著微苦的野菜,不禁感嘆道:「我啊!原本是個少爺來著啊!」

  想想京城的紙醉金迷, 好像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愛笑的懷德也笑不出了,「少爺算什麼,這裡還有一位公主呢!」

  雅利奇挪挪屁股,又找到一個蒲公英, 揪掉葉子塞進嘴裡。

  「公主又算得了什麼呢?就是皇上來了這裡, 他也得吃沒洗過的野菜。」

  不是雅利奇他們不愛干淨,實在是條件有限, 沒辦法講究。他們總不能挖了野菜跑去克魯倫河邊上洗吧?

  雅利奇招呼他們多吃點, 「這野菜清肝敗火,吃了對身體好的!這是純天然綠色無污染的食品, 你們多吃點, 等回了京城就吃不著了。」

  阿克敦有氣無力地嚼著野菜, 「表姨別逗了, 我這輩子不吃這個都不帶想的。我的肝火可以點燃這一片草原,這小小野菜怎麼消除的了?」

  雅利奇:「沒關系, 積少成多,你把這片草皮都啃光,總能把你的肝火敗沒了。」

  阿克敦哀嘆一聲,仰頭倒在地上, 「我是個人啊!我想吃肉, 我不想吃草!」

  這兩天雅利奇他們過得很苦。

  帶在身上的干糧已經吃沒了, 水也喝光了。

  克魯倫河就在眼前,可是河邊全是蒙古人,那清澈的河水就在眼前,他們偏偏喝不到。

  晚上雅利奇去探營,她摸進去第一件事就是偷東西。水囊全部灌滿,吃的塞進懷裡,拿回去投喂兩個沒用的跟班。

  堂堂公主淪落到做賊的地步,說起來也是可憐。

  第一晚偷得很順利,第二晚雅利奇又去了,結果連個毛都沒偷到。

  可能是前一晚偷的太狠了,雅利奇再去偷的時候,鍋碗瓢盆刷的干干淨淨,還有士兵在帳篷外面巡邏,像是要抓偷飯的小賊。

  雅利奇沒有辦法,只能灌點水就跑了。

  她也不敢去別處偷,可能是大清皇上可能來蒙古親征的消息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噶爾丹軍營守備森嚴,就連雅利奇也不敢亂探,怕被人發現脫不了身。

  雖然餓得胃裡火燒火燎,但雅利奇也沒有閑著。他們三個守在這裡,攔住了好幾個回來報信的噶爾丹的探子。只可惜他們人力有限,追不上快馬,放過去了幾個探子。

  三個人羊吃草似的啃著野菜,懷德撿起地上的望遠鏡往河邊望去,這兩天他們一直輪流盯著河岸。

  「公主!」懷德忙把望遠鏡遞給雅利奇,「大營裡有人出來了!」

  雅利奇拍拍手,在褲子上抹了一把,忙接過望遠鏡。

  「真的!真有人出來了!」雅利奇觀察了一會兒,「似乎是皇上派過來的使臣。」

  昨天中午皇上的使臣到了,他們應該是在山谷被敵人發現了,山頂的小隊押著他們進了噶爾丹的大營。

  當時雅利奇三人趕緊躲好,不敢讓噶爾丹的人發現他們,更不敢去見使者。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使者是送信去的,可比雅利奇他們這三個探營的安全多了。

  果不其然,使者昨天剛把敕書送進去,今天噶爾丹的人就把他們送出來了。

  雅利奇爬到樹上,懷德和阿克敦藏在樹後的草叢裡,他們看著使者帶人離開。使者剛走遠,噶爾丹駐地就喧鬧起來。人的說話聲,馬兒的嘶鳴聲源源不斷地傳過來。

  雅利奇坐在樹杈上往遠處看,「他們收拾東西要走了。」

  阿克敦問道:「公主,我們追不追?」

  雅利奇低頭沉思,懷德客觀地說道:「我知道公主您是想追的,我也願意跟著您,但您要想好。咱們沒有吃的,沒有馬,能帶的水也不多,要想追……沒那麼容易。」

  懷德所說的也正是雅利奇擔憂的,沒有食物和水,他們跟不了多遠。

  懷德和阿克敦等著雅利奇做決定,雅利奇想了好久,最後嘆了口氣。

  「唉,不跟了!」雅利奇心裡覺得遺憾,「使出了吃奶得勁跑到這來,結果防守沒摸清,人也追不上,全做了無用功,早知道還不如跟蘇泰和他們回去了。」

  阿克敦勸道:「表姨別灰心,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嘛!咱們雖然沒有探查到有用的消息,但沒有功勞總有苦勞吧!再者表姨是厲害的,都怪我和懷德沒本事,拖了表姨的後腿,表姨還得偷食物,教我們挖野菜來養活我們。」

  懷德笑著說道:「等噶爾丹的人都走了,我去前面翻翻,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吃食。我沒本事,只能撿破爛養公主了。」

  雅利奇哭笑不得,「多謝你的好意了,還是別吃人家扔下的東西了,等會兒我去河裡給你們撈魚吧!」

  噶爾丹早就做好撤離的准備,只是消息不夠確切,所以一直沒有動身。

  現在去偵查的士兵回來了,皇上的使者也來過了,消息准確無誤,他不敢再拖,立刻帶人渡河,離開了這片水草豐美的駐地。

  轉眼到了晚上,天空繁星閃爍,河岸邊有一堆篝火,雅利奇他們三個在星光下烤魚吃。

  噶爾丹急著逃,扔下了很多不實用的東西,有一些穿壞的舊衣服,還有沉重且占地方的餐具廚具。

  雅利奇他們挑揀了一些,將就用著,起碼今晚睡覺能暖和一點了。

  雅利奇一手握著烤魚的棍子,一手指著天空詠嘆道:「如此良辰美景,有美食!」

  她指了指烤魚,又指了指河,「有美水。」

  她最後又指了指自己,「還有美人!我們枯坐無趣,不如你們賦詩一首。」

  阿克敦苦笑,「我的表姨啊!你看我像是會作詩的樣子嗎?」

  「嘖!大外甥,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翅膀硬了?你咋不聽表姨的話了呢?」

  「表姨你可冤枉我了,我聽話!」阿克敦指著懷德,禍水東引,「您先讓懷德作詩,他是十阿哥的伴讀呢!他跟著皇子師傅讀書,肯定是文采斐然,先讓他拋磚引玉。」

  懷德笑道:「我拋出了磚,你可得扔出玉來!」

  阿克敦想了想,「呃……那還是算了,還是我先來吧!」

  阿克敦憋了半天,「天上星星……亮晶晶!」

  懷德抿唇偷笑,雅利奇翻了個白眼。

  「天上星星亮晶晶,恩……我和表姨看風景!吃條烤魚沒有鹽,明天挖點野菜吃。」

  詩挺好的,就是浪漫氣氛全毀了。

  雅利奇點點頭,「……行,詩做得挺好的,以後不要再做了!」

  就在幾人說笑的時候,不遠處傳來陣陣馬蹄聲。

  雅利奇急忙起身,「別吃了!有人來了,快點躲好!」

  三人扔了手裡的魚,顧不上滅火,趕緊躲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大批騎兵來到河邊,有人看過篝火向長官稟報。

  「啟稟大人,此處有篝火,還有沒吃完的烤魚,在這裡歇腳的人還沒走遠。」

  雅利奇伏在草叢中,她抽出望遠鏡,火光映著四阿哥的臉出現在她的望遠鏡裡。

  雅利奇收了望遠鏡大聲喊道:「四哥!我在這!」

  四阿哥聽見熟悉的喊聲望了過去,雅利奇站起來跑到他面前。

  「四哥!四哥我們在這呢!」

  四阿哥立刻下馬去迎她,「雅利奇,你沒事吧!皇阿瑪擔心死了,你怎麼不早點回來!」

  雅利奇笑道:「我想多立功嘛!可惜沒有吃的,沒有水,沒有馬,我們追不上噶爾丹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跑了。」

  四阿哥看向篝火,魚已經掉進火堆裡,燒得烏漆嘛黑的,眼看著是吃不成了。

  四阿哥看向隨從,「去找吃的,給公主墊墊肚子。」

  隨從身上帶著干糧,雅利奇接過干糧袋子,給懷德和阿克敦分了兩塊餅子。

  「四哥,噶爾丹已經渡河跑了。」雅利奇抬手指向西北方,「往那個方向跑的!」

  阿克敦補充道:「他們是上午跑的,估摸著已經跑出去幾十裡地了。」

  四阿哥喊侍衛過來,命他立刻返回去向皇上稟報。

  侍衛領命去了,四阿哥嘆了口氣,如果早聽雅利奇的就好了。

  今天使者回去跟皇上說,噶爾丹還在土拉,丹濟拉聲稱得了敕書不敢做主,要去土拉向噶爾丹稟報,請皇上寬限幾日,他們再來答復。

  如今看來,這消息肯定是假的,噶爾丹就在此地,他騙了使者,知道皇上親征的消息是真的,他立刻就逃了。

  在噶爾丹的戰事上,雅利奇的預測明顯是更正確的。

  四阿哥徹底信服了雅利奇,他虛心求教,「雅利奇,你說我們要不要連夜去追。」

  這個問題雅利奇早就思考過,她毫不猶豫地說道:「要追!一定要追!」

  雅利奇解釋道:「你們看此地扔了許多東西,好像噶爾丹是落荒而逃,其實並不是這樣,這些都是假像。他先撤走了老弱婦孺,精銳士兵斷後,他是有秩序的轉移。

  我猜他不可能一直逃,一來噶爾丹從不畏戰,他這個人身經百戰,確實有些本領。二來皇阿瑪付出極大的代價來到這裡,他知道皇阿瑪不會輕易放棄,如果不能打破皇阿瑪的追擊和包圍,他是跑不遠的。

  我猜他可能會往托諾山走,也可能會返回土拉,他會選擇一個更適合自己作戰的地點跟我們交手。

  四哥,你要盡快追上去,不只是你,後面的大軍也要及時跟上。我們火銃多,從後面追擊,於我們有利。」

  四阿哥趕忙又派了一個人,讓他把公主的話記下來,傳到後面說給皇上聽。

  他對送信的人說道:「情況緊迫,來不及請示皇阿瑪,我先去追擊噶爾丹,等皇阿瑪那邊有決定了,你再趕回來報給我知道。」

  四阿哥問雅利奇:「你要跟著我,還是留在這等皇阿瑪?」

  雅利奇問道:「皇阿瑪離你有多遠?」

  「不遠!也就五裡路的距離。」

  雅利奇搖了搖頭,「我不跟著你,也不跟著皇阿瑪。今夜我要留在這裡睡覺,我和懷德、阿克敦好幾天沒睡個安穩覺了,我們必須停下來休息,不然沒有體力。你們先走,留下馬和吃的,等我們睡好了,明天早上再去追你們。」

  「也好,這幾日你辛苦了。」

  四阿哥留下兩個人,讓他們為公主守夜。草原上狼多,一定要有人守著才行。

  四阿哥率兵渡河,雅利奇他們聽著渡河的水聲,鑽進撿來的破布墊子裡閉目安睡。

  這一夜著實吵鬧,安靜流淌的克魯倫河被攪渾了,士兵們舉著火把照亮了河岸。

  不過雅利奇他們睡得很好,連個夢都沒做。這裡都是自己人,還有侍衛為他們守夜,身下有破氈子墊著,身上有布料蓋著,這是近幾日來最有安全感的一個晚上。

  安眠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雅利奇他們就騎著馬渡河去追皇上。

  這一追就追到了傍晚,等雅利奇追到皇上的時候,前面已經打起來了。

  皇上身披鎧甲,帶著隨

  扈在高處舉著望遠鏡觀察戰況。

  皇上見雅利奇來了,忙放下望遠鏡。

  他摸摸雅利奇的臉頰,上面有草葉劃出的血痕,現在已經結痂。

  「昨晚我去看你,見你睡得香,我就沒吵你。」

  雅利奇笑道:「我能感覺到皇阿瑪來過,你還吩咐人多給我准備吃食,只是我睡得太沉,想起又起不來。」

  「你太累了,這幾日辛苦你了。」皇上拍拍她的肩膀,引著她往前面來。

  「來,你也看看戰局。」

  皇上給雅利奇講解,「噶爾丹帶著老弱婦孺,行軍速度不如我們。我們連夜追趕,總算追上了。我們先用火銃把噶爾丹的人趕進樹林,這裡不適合他們的騎兵發揮優勢。我們的火器營做主力,在林中追擊,綠營和八旗做兩翼,在樹林兩側圍堵。」

  皇上制定的戰術是沒有問題的,雅利奇站在皇上身邊,專注地觀察著戰局的發展。

  太陽慢慢落了下去,皇上皺緊眉頭,夜裡打仗可不太方便。

  就在這時,有兵士過來稟報,「啟稟皇上,後方火炮運上來了!」

  皇上大喜,「好!火炮來得及時!速速命火炮上前!」

  火炮很快運到前面,如同雷擊的炮聲在耳邊轟鳴,原本躲在密林裡反擊的噶爾丹士兵被炸的四處亂逃。

  皇上對雅利奇笑道:「有了火炮,勝負就此分明了。」

  就在皇上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一個矮個子的人從林中騎馬竄了出來,他跑出來後,原本逃竄的噶爾丹士兵也跟著衝了出來,像是不要命了似的。

  雅利奇問道:「士兵悍不畏死地追隨,那就是丹濟拉嗎?」

  站在皇上另一側的大臣搖頭解釋道:「公主認錯了,那不是丹濟拉,那是噶爾丹的妻子,阿努,她隨噶爾丹四處征戰,也是一名驍勇將領。」

  炮火紛飛,戰馬受驚,有些不受控制。只見阿努將軍棄了馬,躲著炮火衝了過來。

  有她在前面做表率,噶爾丹的士兵受到鼓舞,也紛紛棄了馬,拎著刀跟著她衝鋒。

  雖然炮火擊殺了許多噶爾丹的士兵,但還是有很多人衝到了清軍面前。

  戰場上的輸贏很難說,人數多寡是有影響的,武器裝備是否精良也有影響,還有一點尤為重要,那就是士氣。

  阿努帶著人殺紅了眼,他們氣勢盛,清軍這邊就有人動搖了,舉著兵器反擊都顯得柔弱無力。

  雅利奇扭頭轉身牽來了馬,「皇阿瑪,對面的女將都出手了,我也該下去松松筋骨了。」

  一個人的動搖會造成一群人的動搖,如果再這樣下去,清軍原本大好的形勢都要葬送了。

  皇上用力拍拍雅利奇的肩膀,「去吧!你要小心!」

  雅利奇騎馬衝下山,一直安靜站在她身後的懷德和阿克敦也跟了過去。

  她距離前面戰場還是有些距離,等她趕到的時候,已經有清軍開始往後逃了。

  將領聲嘶力竭地大喊,「不許退!不許退!誰敢退就地格殺!」

  可惜他還在勉強對戰敵軍,逃走的清兵誰會聽他的?

  雅利奇沒有管逃兵,她騎馬揮刀先殺兩個敵人。

  懷德在後面喊道:「我們大清的五公主來了!五公主乃天命神將,力能扛鼎,料事如神!大家跟上五公主,衝啊!」

  懷德說話的時候,雅利奇劈落兩根冷箭,她附身橫劈,幫一個清兵攔住致命的一刀。

  她抬刀一甩,敵人只感到一股巨力襲來,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

  被救的清兵已經呆住了,他跟對方戰了許久,他知道對方的力氣。他這麼大的個子都打不過,公主怎麼隨便抬抬手就逼退了他。

  雅利奇隨手把刀甩出去,正中

  敵人的前心。

  她回頭對清兵說道:「發什麼愣!」

  說完雅利奇彎腰拔出自己的刀,又往前面衝去。被救的清兵緩了緩神,連忙握緊手裡的刀跟著衝了過去。

  雅利奇在前面殺人,猶如砍瓜切菜,懷德在後面宣揚雅利奇是天降神兵。

  眾人見雅利奇如此勇武,哪能不信,清兵看見雅利奇就好像看見了主心骨。

  阿努見好不容易搏來的好局面毀了,氣得火冒三丈。

  她從清兵手裡搶來一匹馬,拎著刀就衝著雅利奇來了。

  她知道,如果不殺了雅利奇,形勢很快又會再次扭轉。

  雅利奇見阿努來了,也舉刀迎了過去。

  兩人策馬揮刀對砍,而後擦肩而過。阿努轉了轉手腕,剛剛兩人試探著過了一招,阿努現在手都是麻的,差點沒握住刀。

  阿努冷笑,「聽說大清的公主都是嬌滴滴的窩囊廢,沒想到還有一個能打仗的。」

  雅利奇誠懇地向她道歉,「對不起,剛剛我沒認出來你。早就聽說噶爾丹的夫人是個驍勇女將,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阿努雙手握住刀,「不用你假惺惺的誇我!接下來,我可不會留手了!」

  阿努策馬衝了過去,雅利奇勒著馬躲都沒躲,她揮手將阿努的刀挑飛,等阿努來到身邊,抓住她的胳膊就將她提到自己的馬背上。

  阿努大驚,她沒想到雅利奇的力氣這樣大。不過她反應極快,她抽出腰間的匕首就向雅利奇面門刺去。

  雅利奇握住她的手腕,嘎叭一聲卸了她的腕子,收了她的匕首。

  又是嘎叭一聲,卸了她另一條胳膊。

  懷德忙喊道:「公主威武,生擒了噶爾丹的夫人。」

  清軍這邊的將士大聲歡呼,噶爾丹的士兵見此情景哪還能冷靜?

  他們衝過來解救大汗夫人,阿努在馬背上大喊,「都退下,快逃進密林裡!不要管我!清兵的公主是妖怪,她力氣大的離譜,不要過來!」

  阿努不忍看下屬喪命,勸士兵們趕緊逃。

  但將士們見她被俘虜,已經喪失了理智,哪還聽得進她的話?

  就這樣,噶爾丹的士兵都衝著雅利奇來了,清兵擋在公主前面,死死保護著公主,跟他們拼命。

  雅利奇掐住阿努的脖子,「全部投降,不然我掐死你們的夫人,把她切成一片一片,喂林子裡的野狗!」

  雅利奇有人質在手,噶爾丹的士兵打起來也畏手畏腳的。

  戰場的局勢又顛倒過來,這些噶爾丹的士兵或是死或是傷,或是被俘虜。

  雅利奇命人把阿努綁起來,帶到後面去,她帶著人去樹林裡追噶爾丹。

  剛才阿努阻攔清軍這麼久,噶爾丹早就帶兵跑了。

  雅利奇帶著人進林子追了一會兒,可惜天已經黑了,給他們造成許多不便。

  眾人打著火把在林子裡搜尋蹤跡,可惜林子裡到處都是落葉枯枝,踩在上面並不會留下腳印。

  噶爾丹留下的痕跡實在不多,雅利奇氣得想罵人。

  阿克敦上前說道:「公主,看樣子,噶爾丹是趁著他老婆幫他堵住火炮的時候,先帶人逃跑了。」

  懷德說道:「密林裡地勢復雜,咱們不熟悉地形,晚上找人容易迷路。」

  雅利奇恨恨啐了一口,「老婆攔路他先跑了,呸!什麼東西!」


第75章

  這場追擊戰就此結束, 清軍雖然消滅了一部分噶爾丹的主力部隊,但噶爾丹逃跑,清軍也沒有抓住他們的婦孺輜重隊伍, 這場追擊戰並不算是完全的勝利。

  今晚有風無月, 密林中容易迷路, 且清軍晝夜不息追擊敵人,又經過一場戰鬥, 此時急需休整。

  皇上命人打掃戰場,眾將士去附近的平坦處安營扎寨。

  雅利奇擼著袖子擦了擦濺到臉上的血跡, 血跡已經干涸,她抹了一把也沒抹干淨。

  皇上取出一塊帕子,從水囊裡倒了點水洇濕。他擦掉雅利奇臉上的血跡,眼睛通紅,嘴角含著欣慰的笑。

  「辛苦你了。」皇上說道。

  其實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想對雅利奇說一聲謝謝,謝謝雅利奇成為他的女兒, 謝謝雅利奇義無反顧, 不顧自身安危地去幫他,謝謝雅利奇沒有因為他和周圍人的歧視而放棄。

  如果今日沒有雅利奇,可能他們依然會取得勝利, 但絕對不會這樣容易,更不會有如今高昂的士氣。

  皇上給雅利奇擦完臉,一張帕子被塵土和血染得又黑又紅。

  雅利奇的臉也紅了, 這幾天她活得像個野人,早就忘了洗臉。

  真可悲啊!她可是一個公主啊!

  皇上把帕子收好, 心中更加酸澀, 他的女兒受苦了。

  四阿哥過來說營地已經弄好, 請皇上過去休息。話是這樣說,其實營地只是點燃了篝火,地上鋪了兩塊防水的布,連個遮風擋雨的帳篷都沒有。

  帳篷等物太過沉重,運送很不方便,加急行軍的時候沒辦法帶這個,今夜眾人又要睡在野地裡。

  微風卷動著篝火,火星四處亂濺。

  皇上把隨行的皇子和大臣叫過來說話,他先對雅利奇說道:「你四哥急著見你,所以這次追賊是你四哥打頭陣。」

  皇上的意思是告訴雅利奇,你四哥是惦記你的,你不要因為上次的爭吵就和你四哥離心。

  四阿哥很是慚愧,「兒子思慮事情不夠周全,能力也一般,圍了噶爾丹半天,最後還要妹妹來解圍。」

  皇上笑道:「不,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追擊戰就是這樣,我們不可能提前選中一個完美的伏擊地點,能打掉噶爾丹的一部分主力已經很不錯了。我就在高處看著,戰場的變化我都清楚。」

  其他皇子大臣很快也到了,幾個皇子跟皇上行過禮,趕忙過來挨個和雅利奇打招呼。

  大阿哥在雅利奇肩膀上用力捶了一下,「行啊你!你下了場,形勢立刻反轉,不愧是你!」

  三阿哥他們圍在雅利奇身邊,都把四阿哥擠到一邊去了。

  三阿哥說道:「我們幾個離得遠,都沒看到你的英姿,你給我們講講。」

  雅利奇趕忙應下來,「這個必須講!」終於輪到我吹牛了,這機會我豈能錯過?

  皇上笑著打斷他們,「快安靜些吧!先說正事!」

  雅利奇遺憾地咂咂嘴,她對哥哥們說道:「別著急啊!一會兒再跟你們講。」

  皇上問道:「此次殲敵多少人?俘虜又有多少人?」

  索額圖答道:「殲敵人數還沒算出來,俘虜大約有二百余人。」

  索額圖瞟一眼雅利奇,其中最重要的俘虜就是噶爾丹的妻子阿努,是五公主抓來的。

  皇上點了點頭,「我們消滅了噶爾丹的一部分精銳,但現在還不是慶賀的時候。噶爾丹的主力還在,他的子民和牛羊也在,我們還不曾傷了他的筋骨。我們必須繼續追擊,不能給噶爾丹喘息的機會。」

  眾人附和:「皇上說的極是。」

  皇上詢問眾人的意見,「你們認為接下來該怎麼做?」

  索額圖先說道:「我們繼續

  追下去,恐怕糧草跟不上。奴才以為應立刻傳信給西路大軍,讓他們在西邊圍堵,防止噶爾丹逃到俄羅斯。」

  佟國維也是這個意思,「我們中路大軍應該繼續追下去,但西路大軍的圍堵也是必不可少的。」

  皇上也贊同兩位大人的意見,他問眾人,「你們覺得噶爾丹會往哪裡逃?」

  在場眾人低聲商量起來,這個可不好說,天大地大,只要噶爾丹不往皇上這裡跑,他去哪裡都使得。

  皇上看向雅利奇,「雅利奇,你來說說看。」

  雅利奇想了想說道:「這個嘛!我現在還不能下結論!在沒有追到噶爾丹之前,我認為他會在托諾山埋伏,也可能逃回土拉。

  而現在噶爾丹損失了一部分精銳兵力,我們得先統計出這次殲滅敵人的總人數,才能推斷噶爾丹下一步的動作。」

  五阿哥問道:「這怎麼說?」

  雅利奇解釋道:「如果損失的精銳不算多,也許噶爾丹會重整隊伍再戰。如果損傷比較嚴重,噶爾丹會一路逃跑,不敢再戰。至於這個人數……我估摸著如果他的損失在三四千人以下,他會重整旗鼓再戰的。

  除了要考量這個,我們還得進林子裡看看。雖然林中落葉厚重,但大批人馬經過,肯定會留下痕跡。

  再有,我們也要考慮噶爾丹和妻子的關系。如果他與妻子感情極深,也許他會衝冠一怒為紅顏呢!不過噶爾丹為了妻子而戰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果他真的在乎妻子,他也不會跑的那麼快。」

  皇上問:「所以,你要等收集好這些消息後,才能做判斷嘍?」

  雅利奇點頭,「是這樣的。」

  皇上點頭應下來,「好,那……此事明日再議!你要不要去見見阿努將軍?」

  雅利奇很詫異,「我去見她?」

  大阿哥說道:「你們都是女的,可能說話更方便。」

  「好!那我這就去見她!」

  雅利奇起身就要走,皇上攔住她。

  「你先別急,我還有一件事要說。」

  皇上站起來,其他人也跟著起身。

  皇上鄭重地宣布,「五公主雅利奇勇猛善戰,她深入敵營探查消息,勇擊賊寇,生擒噶爾丹夫人阿努,屢立戰功。今日朕冊封她為將軍,統領先鋒營,追擊敵寇。」

  雅利奇完全沒有想到皇上會給她官職,站在她身邊的七阿哥輕輕戳了她一下。

  「雅利奇,你該謝恩了!」

  雅利奇忙跪下謝恩,說話的時候聲音都發顫,「謝主隆恩!」

  皇上親自扶她起來,「從今日起,你就是朝廷命官,你說話做事不可以任性,你當忠心報國,不可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雅利奇紅著眼沉聲應道:「皇阿瑪放心,女兒定當竭盡全力,還邊疆一個太平!」

  皇上的眼睛也濕潤了,他拍拍雅利奇的肩膀,給女兒整理衣領。

  「去吧!去忙吧!挺直腰板,這個官職是你應得的,是你用命拼來的。你是我大清第一位女將軍,神氣一點,讓他們都看看!」

  雅利奇笑著昂起頭,臉頰上帶著害羞的紅暈,她張開小手飛快地跑遠了。

  眾人看著遠去的雅利奇心情復雜,五公主本來就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又是中宮嫡出,如今她又立下功勞,今後她的地位只會更加尊崇。

  雅利奇被封為將軍,她樂得笑開了花,一路顛著小碎步去了關押阿努的地方。

  阿努身份比較高,看押她的人給她單獨劃了一塊地方,沒讓她和其他俘虜待在一起。

  雅利奇對看押的人說道:「皇上命我來看看她。」

  托懷德的福,他宣傳到位,現在軍營裡的人都知道五公主是天降神兵。有些人明明離得很遠

    也要找借口繞一圈來看看五公主長什麼模樣。

  看押的人認出雅利奇,他沒有二話,招呼其他人站遠一點,給公主留出說話的空間。

  阿努盤腿坐在地上,神態放松,看起來完全不像階下囚,只有身上捆著的繩子,脫臼的手腕和不自然耷拉著的胳膊暴露了她的狼狽。

  雅利奇蹲下來,沒話找話說。

  「胳膊很疼吧?」

  阿努冷笑,「胳膊是你卸的,疼不疼你不知道嗎?你要是覺得愧疚,那就把我胳膊接上。」

  雅利奇撓撓鼻子,「對不起哦!我只卸過別人的胳膊,沒有人卸過我的胳膊,我也不知道疼不疼。」

  阿努:「……」

  「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疼的吧!」雅利奇又說了聲對不起,「不過我不能把你胳膊接回去。」

  阿努在心裡嘲笑這位公主天真,居然對敵人說對不起。

  雅利奇小聲嘀咕,「我擰人手腕子從來不愧疚,我只管擰,傻子才管接呢!」

  阿努:「……」好吧!原來天真的是我!

  雅利奇說話氣人,阿努扭過頭去不理會她。

  雅利奇又往前湊近了些,「你跟你丈夫恩愛嗎?他喜歡你嗎?」

  阿努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表示自己不會配合。

  雅利奇恍然,「你冷笑是覺得我問了個蠢問題是嗎?也對,你丈夫扔下你就跑了,你們夫妻關系肯定不怎麼樣。」

  阿努張嘴就要罵,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你不用套我的話,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雅利奇把手搭在膝蓋上,「好,那我不套話了,我直接問了,你說你丈夫會往哪裡逃?」

  阿努閉上眼,假裝沒聽見。

  「他應該會來救你的吧!你是他的夫人,打仗也厲害,他怎麼舍得把你留在這裡受辱呢?你說……他會不會重整旗鼓,返回來救你?」

  阿努的呼吸有些亂了,雅利奇繼續說道:「我在中原的時候有研究過你丈夫,說實話,我是很佩服他的,他作戰能力十分優秀。而且他手下的兵,其實比我們的兵勇猛。你們常年征戰,我們的兵有些是第一次上戰場,我們確實比不上。

  我估摸著你丈夫手下還得有一萬多號人,若是這些人不懼生死過來救你,那對我們來說可就麻煩了。」

  不知何時,阿努睜開了眼睛,她低著頭,眼神木然。

  雅利奇歪著腦袋看阿努,「你好像在難過……」

  阿努冷笑,「我做了俘虜,你讓我怎麼高興?如果你想體會我的心情,你來做我的俘虜啊!」

  雅利奇抬起阿努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

  「不,你難過不是因為自己做了俘虜,而是你知道,你的丈夫不會來救你。」

  愛意和悲傷是掩藏不住的,在雅利奇說噶爾丹會帶著手下不懼生死地來救人,阿努的情緒就變了。

  雅利奇說道:「其實你心裡清楚,你的丈夫英勇善戰,從這裡突圍救你未必會敗,他就是不願意冒這個險。」

  阿努冷冷地說道:「別挑撥了,我是你們的人質,你們隨時都能殺了我,他怎麼救我?救一個屍體回去嗎?」

  「救不了是一回事,能救又不肯救是另外一回事,這是態度問題!他不敢來,那可以派個使者來求和吧!他可以許諾條件把你換回去啊!他總不會連這個都不肯吧!」

  雅利奇抬手扳著阿努的腦袋晃了晃,「你的腦瓜子裡都裝著什麼?水嗎?水只裝了一半吧!我來晃晃,聽聽是不是有水聲嘩嘩響。就這種老爺們,你要他干嘛?給你添堵嗎?

  我是女的,你也是女的,我能體諒你的心。你在這裡受苦遭罪,你丈夫逃出去後再娶別的漂亮小姑娘,男人不會心疼你

    你得為自己多打算。你把你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我可以保你性命無憂。」

  阿努還是不肯說話,雅利奇大聲嘆道:「不是吧大姐!就這樣無情無義的丈夫,你還護著他?」

  阿努搖了搖頭,「你說你能體諒我,其實你不能。丈夫不肯救我,我當然傷心,但我不能背叛他,我的孩子還在他身邊,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背叛我的將士和子民。」

  阿努看向不遠處,「你看那裡,那都是我的士兵,我不能為了活命背棄他們。」

  雅利奇肅然起敬,她鄭重道歉,「對不起,是我看輕了你,你是一個優秀的領袖,不是心裡只有情愛的傻瓜。不過我要提醒你,你的子民並不知道你為他們所做出的犧牲。下次我與他們在戰場相見,只要我說一句阿努將軍投靠了大清,你的堅持就成了笑話。」

  阿努淡淡地說道:「那就是我命該如此,隨它去吧!」

  雅利奇向她拱拱手,起身離開了這裡。

  懷德捧了一件鬥篷過來,「公主,夜裡風涼,你披上這個吧!」

  雅利奇接過鬥篷穿好,「你怎麼在這裡?鬥篷是哪兒來的?」

  懷德笑道:「我聽說皇上封您為將軍,特意過來恭喜。這件鬥篷是皇上派人送過來的,聽送東西的人說,這原本是皇上的鬥篷,皇上用匕首割掉一截,特意送來給您用。」

  穿上鬥篷擋住晚風,果然暖和了許多。

  懷德說道:「公主好像有點不太開心,可是噶爾丹的夫人惹怒了您?」

  「那倒沒有,阿努將軍挺好說話的。」雅利奇叮囑懷德換個稱呼,「你以後不要稱呼她為噶爾丹的夫人,她有名字,她叫阿努,是個很不錯的將領。」

  「是!」懷德應道,「既然阿努將軍沒有惹您生氣,那就是公主同情阿努將軍了。」

  雅利奇哼唧,「哼,你很會猜嘛!好像很懂我似的……」

  懷德笑了,「不客氣地講,我是很懂公主的,您總是很心軟。」

  雅利奇從小到大聽過很多評價,有人說她頑劣,有人說她任性,她還是頭一次聽別人說她心軟。

  懷德說道:「我和公主相識多年,我知道公主一直是一個能體諒別人處境的人。阿努將軍英勇善戰,如今淪為階下囚,實在令人唏噓。您與她惺惺相惜,這不是很正常嗎?」

  第一次聽人誇自己心軟體諒人,雅利奇還有點不好意思。

  她撓撓臉頰,「我是有點同情她,明明自身很優秀,噶爾丹的士兵也很信服她,可是在她危急的時候,大軍卻逃了。如果當時被抓的是噶爾丹,情況又不一樣了。」

  如果噶爾丹被俘,那些士兵會慌,但不太可能會逃,大將軍丹濟拉肯定會拼死返回來營救大汗。

  懷德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被抓的是丹濟拉,可能噶爾丹也會返回來。」

  雅利奇連連點頭,丹濟拉是噶爾丹的左右手,噶爾丹不能失去自己的臂膀,卻可以再娶一個老婆。

  她在心中感嘆,打鐵還需自身硬啊!做人一定要不可替代才行!

  雅利奇笑道:「我突然知道打完仗回去要什麼獎賞好了!」

  「仗還沒打完,您這就准備好討賞啦!您想要什麼啊?」

  「暫時還不能告訴你,等回京以後你就知道了。」雅利奇問懷德,「先鋒營在哪裡?我去先鋒營跟我的下屬談談話,開個會,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這把火得趁熱燒起來!」

  懷德帶著雅利奇去了先鋒營,此時先鋒營上上下下的官員還沒休息,他們得知公主來了,連忙過來迎接。

  雅利奇衝他們擺擺手,「你們都辛苦了。」

  眾人連道不敢,他們招呼士兵們都起來給公主行禮。

  一時間這片野地跪了一地壯漢

    大家齊聲喊參見公主。

  雅利奇招呼他們起來,「這裡不是京城,打仗時候,沒有那麼多規矩。皇上體恤你們辛苦忙碌,他坐在地上,你們經過的時候都不必下馬行禮,到了我這裡也一樣,以後見了面招呼一聲就行。你們都坐下吧!我講幾句話!」

  先鋒營的都統向後擺手,士兵們沒有猶豫,紛紛坐下。

  雅利奇看見心裡就有數了,這位都統在先鋒營威望很高,將士們都很聽他的話。

  雅利奇說道:「皇上命我接管先鋒營,明日一早繼續追擊噶爾丹。皇上為什麼命我來先鋒營呢?道理很簡單,因為我能打。到了戰場上,諸位放心隨我衝殺,我在前面開路,比那火炮火銃還厲害。」

  底下的人悶悶地笑了起來,他們覺得訝異,沒想到公主一點架子都沒有。

  雅利奇笑道:「你們不要因為換了上司就心裡慌亂,你們盡管把我當成一個開路的,也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向導,不是我吹牛,噶爾丹的動向,我猜十次能中八次。

  好了,話就說到這,大家休息吧!明天早上兄弟們都打起精神來,咱們先鋒營能者多勞,你們今日辛苦,來日都有回報。」

  雅利奇揮揮手,讓士兵們隨意休息,她轉過身跟都統以及先鋒營的其他官員說話。

  「都統大人。」

  都統忙彎腰行禮,「公主太客氣了,您直接稱呼我的名諱即可,我叫善巴。」

  「好,善巴大人,我看得出,你帶兵有方,士兵們能做到令行禁止。皇上命我過來,並不是將軍做的不好,皇上只是想給你添個幫手。」

  「聖上的良苦用心,奴才能明白。」

  雅利奇笑道:「大人能明白就好,就像我剛才說的,你把我當成一個打手,當成一個向導就行。先鋒營上上下下的事情還是你來管著,我只負責追擊噶爾丹這一件事。

  你和諸位大人盡管放心,我不會威脅到你們的,等回到京城,我還做我的公主,這先鋒營還是你們的。」

  諸位大人忙道:「公主言重了,先鋒營是皇上的軍隊,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一切都聽公主安排。」

  雅利奇滿意地點點頭,她跟同僚提前溝通好,今後才好開展工作嘛!

  她吸吸鼻子,聞到一股香氣。懷德從她身後站出來,指了指斜前方,那裡有一堆篝火,上面架著一只野兔。

  雅利奇鄭重點頭,「諸位大人,我現在就有一件很要緊的事情安排你們去做!」

  「公主請講!」

  「那只野兔是誰的?交出來,我嘗嘗熟沒熟!」

  諸位大人:「……」

  野兔肉肌理緊實,油脂味道飄進鼻端,讓人口水直流。野兔肉是好吃的,但雅利奇不敢多吃,她最近一直在啃干糧,不敢一次吃太多葷腥。

  雅利奇和懷德一人兩條兔子腿,啃到最後只剩骨頭了還在依依不舍地嗦。

  諸位大人偷看雅利奇啃兔腿,突然產生一種濃濃的不信任感。剛開始公主說話還像模像樣的,現在一看,這就是一個普通小孩子嘛!靠她追擊噶爾丹,能靠得住嗎?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雅利奇就起來進了密林,尋找噶爾丹大軍遺留下的蹤跡。

  昨天殲敵的人數已經統計出來了,大概有三千五百多人。根據雅利奇的分析,噶爾丹很可能會尋找一個最佳地點進行反擊。

  雅利奇定好追擊的方向,先鋒營迅速集結,雅利奇去向皇上道別。

  皇上叮囑她萬事小心,他解下衣領裡的護身符親自給雅利奇戴上。

  「希望你平安歸來。」

  雅利奇把還帶著父親溫度的護身符藏好,「皇阿瑪放心,我會的!」

  雅利奇帶著先鋒營一路向西,路上她給附近的部落

  寫信,希望他們能籌措糧草,接濟一下先鋒營。

  恰巧有兩個部落常年受到噶爾丹騷擾,他們知道先鋒營在追剿噶爾丹,哪還能袖手旁觀,他們立刻派人送了糧草。先鋒營靠著這些接濟,在追擊的路上多撐了幾天。

  都統善巴嘆道:「公主,我們追了八天了,連噶爾丹的影子都沒看見,我們回去怎麼跟皇上交代呢?」

  雅利奇不知從哪裡薅了根草叼在嘴裡,「嘖嘖嘖,我說善將軍,話不能這麼講,我們不是抓到了噶爾丹的子民嗎?」

  善巴:「……公主,我不姓善,我姓瓜爾佳。還有啊,咱們抓到的都是老弱病殘,還有一些受了傷的戰馬,真正要緊的人物一個都沒抓到!」

  噶爾丹舍下了老弱病殘,讓他們走另一條路引開清軍。雅利奇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她上了當,追錯了人。等她發現自己錯了,再想返回去的時候,噶爾丹帶著精銳早跑沒影了。

  雅利奇皺著眉頭嚼了嚼草棍,澀苦的味道溢滿口腔。

  善巴說道:「公主,咱們已經和噶爾丹大軍錯過了,再想追恐怕很難追上,不如回去向皇上請罪吧!」

  雅利奇搖了搖頭,「不!這時候還不能回去!」

  善巴不悅地說道:「公主,我明白,咱們沒有立功,這樣灰溜溜地回去,您會很沒面子。但勝敗乃是兵家常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直能贏。您年紀小,立功心切,可您也得考慮考慮咱們先鋒營的兄弟們啊!」

  懷德怒道:「善大人,請注意你的言辭,公主一向體恤下屬,她只是在思考更合適的解決辦法。善大人,你在不滿什麼?你不要忘了,若是沒有公主,你連這些老弱病殘都追不到。這些日子你吃的米糧,也是公主籌集來的。」

  善巴:都說了好多次了,我不叫善大人!

  公主不肯聽勸,身邊還有一個傻小子護著,善巴也懶得再勸,反正將來他給皇上寫折子的時候,一定要告公主一狀,告她不接納下面的意見,一意孤行,不顧將士們的死活。

  雅利奇思考了很久,她吐掉草杆起身說道:「我們不追噶爾丹了,我們也不去找皇上,我們去跟西路軍會和。」

  「西路軍?公主,這不妥!」

  雅利奇說道:「我們現在離中路軍遠,離西路軍近,西路大軍也一直在打聽偵查噶爾丹的動向。我們與西路軍會和,可以得到更多的消息,而且西路軍之前遇到了暴雪,如今大概只有一萬兩千人。

  有我們先鋒營加入西路軍,可以增強西路軍的戰力,之後我們再往北走,看看能不能堵截到噶爾丹。」

  善巴不同意,其他官員中也有幾人不同意。

  「草原茫茫,噶爾丹如同魚入大海,我們怎麼找?去哪裡截?就算我們跟西路軍會和了,又能如何,不過是兩個瞎子湊到一塊,變成一對瞎子!」

  「是啊公主,不如就此返回,皇上知道您盡力了,也不會怪您的。」

  雅利奇冷笑,「皇上不會怪我?聽你們的意思,找不到噶爾丹,責任全在我嘍!」

  雅利奇抄起腰刀橫劈豎砍將一個反對自己的官員砍成光頭,那官員只覺得一陣凌厲的刀光飄過,頭上一下子就涼了。

  他的小辮子落在地上,他才反應過來剛剛發生了什麼,他雙腿發軟,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雅利奇慢條斯理地收回刀,「善大人,我是為了和你好好共事,才裝出來一副好性子,並不是真的脾氣好。

  咱們先鋒營有糧有馬,又沒有遇到關系到生死的困境,我們為什麼要回去?不過是讓你趕路罷了,怎麼就難死你了!」

  雅利奇指著善巴和眾官員說道:「你們放老實點,若是再有類似的話傳到我耳朵裡,我先宰了你們祭天!你們的血肉祭了天地,想必老天爺也會幫我追到

  噶爾丹。」

  懷德也說道:「皇上帶兵親征,與將士們同吃同住,歷經磨難才走到這裡。其中耗費了多少人力財力,你們不清楚嗎?如今才追出去幾天,你們就要返回去,你們捫心自問,可對得起皇上聖恩?」

  雅利奇:「噶爾丹才損失了幾千人,遠遠沒到元氣大傷的地步。這次出征,只要還有一線機會,哪怕就剩下一個人,我們也不能放跑噶爾丹。眾將聽令!」

  眾人應道:「在!」

  「傳令下去,向西出發,與西路大軍會和。再命人加急傳信,送給費揚古將軍,我先鋒營不日將與西路大軍會和,與將軍一起圍堵賊寇!

  另外通知下去,皇上對先鋒營給予厚望,我先鋒營只許戰,不許退!誰敢當逃兵,就地格殺,家中親眷一律貶為奴隸!」

  雅利奇震懾住眾人,善巴等人不敢再推諉。

  這些官員無非是看公主年紀小,就想糊弄她。他們沒安好心眼,暗地裡嘀咕公主是羅剎,但是先鋒營的士兵們卻很喜歡公主。

  公主年紀小,長得又可愛,又平易近人,不像其他大人那樣高傲,像家裡的妹妹似的,看著就招人喜歡。而且她武藝高強,又肯和他們同甘共苦,跟著她心裡就踏實。

  下面的士兵願意為雅利奇做事,雅利奇受到的阻力就更小了,先鋒營一路順順利利地與西路大軍會和,雅利奇也見到了費揚古將軍和孫思克將軍。

  費揚古和孫思克見到雅利奇愣住了,他們知道五公主帶兵,但沒想到五公主這麼小。

  雅利奇也愣住了,她沒想到孫思克將軍這麼老。

  「孫將軍,今年高壽啊?」雅利奇問道。

  孫思克摸著花白的胡子笑,「回公主的話,臣今年七十有三了。」

  雅利奇肅然起敬,七十多歲的人了,穿過沙漠,經歷寒風和暴雪,來到這裡打仗,真是個勇士啊!

  孫思克笑問道:「不知公主今年芳齡?」

  「我十三歲。」

  孫思克忙道:「甚好甚好,公主年輕有為啊!」

  「不不不!比不上您老當益壯!」

  費揚古笑道:「二位先不要互相吹捧了,我們來談正事吧!公主您來的正是時候,前方探子來報,在昭莫多二十裡處,有噶爾丹的蹤跡。」

  雅利奇拍手道:「甚妙!我剛與兩位將軍會和就收到這個消息,必定是上天聽見我之前說祭天的事情了。」

  雅利奇扭頭對善巴笑道:「老天爺知道我要祭天,特意先給我發點好處。咱們不能讓老天爺失望,必定要拿下噶爾丹的人頭祭天,這才算圓滿。你說是不是啊,善大人?」

  面對雅利奇的威脅,善巴咽了咽口水,「公主說的極是。」

  雅利奇在善巴肩膀上拍了一下,善巴半拉肩膀子都麻了。

  「很好!我們來商量商量接下來該如何用兵!爭取早日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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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帳篷裡, 費揚古展開輿圖請大家看。

  「昭莫多是蒙語,意為有林木之處。此處北為肯特山,山下一片平川, 往南有一座馬鞍形的小山,東側是緩坡, 山根有水環繞,乃是土拉河。」

  雅利奇說道:「噶爾丹一定會去土拉河, 趕路途中最離不開的就是水了。之前中路大軍與他交戰,他畏懼聖上威嚴,只顧著逃跑, 中路大軍只打掉了他留下來斷後的軍隊, 他的輜重和精銳幾乎沒有受到影響。」

  孫思克也贊同雅利奇的意見, 「噶爾丹帶著一萬來人,還有輜重牛馬,不管是人還是牲口, 都離不開水。噶爾丹一定會去土拉河, 我們可以在那裡設點埋伏。」

  費揚古說道:「土拉河附近都是一些奇形怪石,不利於我們隱藏躲避,最適宜埋伏的地點還是肯特山。」

  善巴說道:「不若我們派幾千人假裝偶然遭遇噶爾丹,而後慌亂逃竄, 將噶爾丹的人引進埋伏的地點。」

  雅利奇點了點頭, 善巴雖然有點討人厭, 但他出的主意還是靠譜的。

  費揚古等人也覺得這個主意好, 他們仔細商議後定下計劃, 稍作休整立刻出發。

  肯特山下的密林是最適合伏擊的地點,費揚古帶人在密林中伏擊,孫思克將軍帶兵誘敵, 雅利奇他們帶著先鋒營在後面策應。

  噶爾丹的軍隊果然來到了土拉河,他們在附近偵察了一下,沒有發現異常便在河邊放心地休息。

  孫思克耐心地等著,等敵人徹底放松下來,孫將軍帶著兩千士兵向土拉河邊發起攻擊,噶爾丹的士兵慌忙迎戰。

  孫將軍占了偷襲的便宜,短時間門內占了上風,擊殺了許多噶爾丹的士兵,但這種優勢是短暫的,在大將軍丹濟拉的指揮下,敵軍很快鎮定下來,組織反擊。

  孫將軍人數不占優勢,他們的人很快陷入苦戰。

  雅利奇和懷德等人皺緊了眉頭,誘敵深入是個巧活,戰得太猛容易全軍覆沒,逃得太快會引人懷疑,敵人不會上鉤。

  費揚古將這個任務交給孫將軍就是因為孫將軍經驗豐富,但是看著孫將軍陷入苦戰,大家伙還是憂心不已。雅利奇恨不得衝過去幫孫將軍打,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去,計劃已經定下,她衝出去計劃就全盤作廢了。

  孫將軍苦戰多時,直到時機成熟,他趕緊命令將士們撤退。

  噶爾丹的士兵不疑有他,急忙追了過去,等他們追到密林裡才知道上當了。

  有士兵跑回去報告噶爾丹,噶爾丹忙增加兵力,支援陷入密林的軍隊。

  雅利奇帶人躲在東側的山坡後,她趴在地上,舉著望遠鏡往土拉河方向眺望。

  「孫將軍很厲害。」雅利奇跟懷德感嘆道,「他慌忙敗走演得很好,我差點都信了。」

  懷德說道:「我認識的人裡,可能只有蘇泰和能有這個演戲的天賦。」

  雅利奇笑著搖頭,「你別往他臉上貼金了,我看他只有討好上司的時候演的最好。說起蘇泰和,我還真有點想他們了,我的大外甥,還有那幾個小表哥,他們有沒有想我啊!」

  蘇泰和、富樂還有博敦回了火器營,阿克敦回去做侍衛,本來懷德也得歸隊,但他執意要跟著雅利奇。皇上想著雅利奇到了先鋒營一個得用的人都沒有,便讓懷德做公主侍衛,讓他好好伺候著。

  懷德笑道:「他們當然想念公主,不能跟著公主,他們怎麼立軍功呢!」

  雅利奇招手讓善巴到身邊來,他遞過去一個望遠鏡,「來,你往土拉河那邊看。」

  善巴接過望遠鏡向土拉河方向看,雅利奇說道:「你看河邊,明明還有大批人馬,他們為什麼不去增員呢?」

  善巴說道:「難道……那是輜重婦孺所在?」

  雅利奇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帶人去河邊圍他們,給我留下三成的兵力居中策應。」

  善巴覺得這個主意好,但他還有一些顧慮。

  「公主,給您留三成的兵力太少了吧!再者這麼大的事情咱們就自己決定嗎?不用去請示費揚古將軍嗎?」

  「我這就去見費揚古將軍,你先點好人馬,做好准備。留給我三成兵力是有點少,但你帶走七成兵力也不是很多,輜重就好比噶爾丹的身家老本,他肯定留人守著了。

  而且那些婦孺也不是好相與的,他們隨著噶爾丹跑東跑西,這草原上又有狼,又有蛇的,他們一個個悍著呢!你別小瞧了這些婦孺!」

  善巴連忙應下來,雅利奇起身帶著懷德去見費揚古將軍。

  他們兩個穿過刀光劍影來到費揚古身邊,此時費揚古正在和他的提督殷化行激烈地討論著什麼。

  費揚古焦急地說道:「敵軍攻勢凶猛,都快把我們逼到山腳了,這可如何是好!」

  殷化行勸道:「大將軍,我們上山吧!在山上列陣應對!」

  「現在上山好說,只是夜裡守山難啊!」

  殷化行說道:「我們不退到山上,若是讓噶爾丹的人搶先上去了,我們軍營上下就危險了!」

  雅利奇過來勸道:「殷將軍說的對,打仗必須占據高處。請將軍速速帶人上山,到了山上,用火銃或弓箭打擊敵人。

  我們先鋒營會分出七成兵力攻擊土拉河邊的軍隊,我認為那是噶爾丹的輜重所在,等我們先鋒營的人到了,我會帶著剩下的人,繞到山底下,從噶爾丹的後面,與將軍兩相夾擊。」

  費揚古不太放心,「公主,你只帶著三成的兵力,夠用嗎?」

  「差不多吧!我一個人可以以一當百。你忙你的,我這裡不用你操心。」

  聽見雅利奇這樣說,費揚古更不能放心了。他留雅利奇策應就是怕她出事,這位可是金尊玉貴的公主,萬一出了事他擔當不了。

  費揚古張口要勸,可是雅利奇和懷德已經走遠了,殷化行拉著他不撒手。

  「將軍!我們快上山吧!」

  費揚古嘆了口氣,他實在沒空閑去管五公主,只能由著她去了。將來若是公主出了問題,他……他只能賠命了。

  有了費揚古的首肯,善巴立刻帶兵前往土拉河邊。他和雅利奇猜的不錯,河邊確實是噶爾丹的輜重。

  善巴心中大喜,立刻招呼眾人衝殺過去,留在守著輜重的噶爾丹士兵與他們戰在一處。火銃和殺喊聲中,牛群羊群四處亂竄,到處都是婦孺的哭叫聲。

  費揚古等人一邊戰,一邊往山上退,噶爾丹怎麼甘心把高處讓給清軍,他們攻勢更猛,看樣子是想搶在清軍前頭上山。

  殷化行帶著人往山上衝,但敵軍再山下用火銃和弓箭騷擾,上山之路著實艱難。

  這時候雅利奇繞行到山下,從敵軍的身後發起攻擊。

  只見她騎著戰馬在前面橫衝,其他士兵在她身後五米遠跟著。她一馬當先衝了過去,手裡握著流星錘。

  這只流星錘鎖鏈極長,雅利奇用力甩開,就像一個絞肉機,不停地收割著敵人的性命。敵軍或是被鎖鏈刮到,從戰馬上摔下來,或是被流星錘的鐵球擊中,直接重傷。

  費揚古和殷化行等人在高處看見五公主衝向敵軍,像砍瓜切菜一樣輕輕松松地收拾敵人,頓時受到鼓舞。

  雅利奇身先士卒,又有如此本領,她就像一面旗幟,將士們只要看見她在前面心裡就有了底。

  士兵們受到感染,熱血上頭,眾人跟著雅利奇衝殺,將噶爾丹的士兵打得連連敗退。

  在前面浴血奮戰的噶爾丹和丹濟拉敏銳地察覺到戰局形勢的變化。

  丹濟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原因,他連忙向噶爾丹稟報:「大清皇帝的五公主從後面殺過來了,她攻勢太猛,後面節節敗退。大汗,我們現在怎麼辦?」

  噶爾丹看看前面,又回頭看看後面,「五公主?就是抓走阿努的五公主嗎?」

  「就是她!她帶的人不多,但她實在凶猛。清軍還在後面嚷呢!說五公主是天降神兵,必定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噶爾丹拉弓射出一箭,他狠狠地啐了一口,「什麼神兵!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罷了!丹濟拉,你去會會她,我在前面頂著,爭取把高處這些敵人滅掉。」

  丹濟拉點了些人往後去,前面這裡少了些人,費揚古等人頓覺壓力驟減。

  殷化行一鼓作氣帶人衝上山頂,在山上布陣,用火銃在高處殺敵。噶爾丹見勢不妙,只能帶人稍稍後退,躲在西側的岩石後,命手下用火銃反擊。

  前面火銃對射,戰局僵持起來。

  後面丹濟拉帶兵支援,雅利奇看他像是個官,於是甩出流星錘,直擊丹濟拉面門。

  丹濟拉側頭,舉刀纏住流星錘的鎖鏈,兩人同時一拽,同時驚訝地看向對方。

  雅利奇驚訝的是她竟然沒有把丹濟拉的刀搶過來,丹濟拉驚訝的是這位公主竟有如此神力,他是出了名的勇士,他這麼一奪,居然虎口崩裂,鮮血直流。

  丹濟拉不敢示弱,他甩掉刀上纏住的鎖鏈,駕馬握緊鋼刀衝著雅利奇砍去。

  雅利奇顧不上收兵器,她把鎖鏈搭在馬脖子上,抬手抽出腰間門的刀迎擊。

  兩人過了幾招,沒有分出勝負。丹濟拉力量也強,他長得塊頭大,但身體很靈活,招式也奇特。

  雅利奇並不心急,她一招一式都很穩妥,不給丹濟拉一絲破綻。

  丹濟拉心裡著急,再這樣下去,敗的人一定是他,這位公主太穩了,她力氣又大,他跟公主過得每一招,手上的傷口都要再裂開一分。

  雅利奇笑著用蒙語說道:「這位將軍,我敬你力氣大,武藝高,不如你立刻投降,免得一會兒受苦。」

  丹濟拉打不過她,嘴裡開始不干不淨。

  「你是公主對吧?如果你肯陪我睡一覺,興許我會答應你。這麼年輕的公主,滋味肯定不一般。」

  就在附近的懷德一邊打架一邊罵道:「放你媽的屁!敢對公主不敬,你找死!」

  「急什麼?公主在男人堆裡混著,早就不是冰清玉潔的人物了,讓我睡一睡有什麼關系?」

  雅利奇並沒有被激怒,她突然做出一副驚訝地模樣,「糟糕,噶爾丹……」

  丹濟拉以為大汗衝上山頂了,有一瞬間門的失神,雅利奇抓住機會一刀插在他的腿間門。

  丹濟拉痛的眼前發黑,雅利奇又是一刀將他斬下馬。

  雅利奇騎馬踏過他的身體,拉起流星錘,頭也不回地衝向下一個敵人。

  她嘴裡罵罵咧咧,「媽的,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本公主的名號,就敢嘴上花花?本公主來了蒙古,不僅是天降神兵,我還是小嘰嘰殺手呢!呸,啥也不是!」

  注意到這一幕的人不管有沒有聽見公主的話,都覺得□□一涼。敵軍見了雅利奇,不等她使流星錘,就先躲開了。

  懷德是最好的宣傳員,他大聲宣揚五公主的戰績,還用蒙語勸敵人投降。

  清軍士氣振奮,殺的更起勁了。敵軍那裡無人指揮,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噶爾丹知道後面的戰況,心急如焚。

  他氣得大罵,「後面是怎麼回事!怎麼連個小丫頭都對付不了!」

  來報的人滿頭的汗,「大汗,那個公主不是凡人,她天生神力!」

  報信的人心裡還有一句話沒說,這位公主也許是上蒼賜給大清的,專門來剿滅他們的。大汗是一代梟雄,可惜命運不濟,遇到了自己的克星。阿努將軍是這位公主抓的,丹濟拉將軍被她砍成重傷,這一定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大汗,現在怎麼辦?」

  殷化行看公主那邊進行得很順利,敵軍後面陣型散亂,他這邊也加急了攻勢。弓矢□□像下雨一樣密集,噶爾丹急忙躲在岩石後頭,他差點就被射中了。

  「大汗!咱們怎麼辦啊!」這人又問了一遍。

  噶爾丹看向土拉河方向,「輜重那邊怎麼樣了 ?」

  報信的人又是一聲嘆,「那邊已經自身難保了……」

  噶爾丹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長嘆一聲,「命啊!這就是命啊!」

  箭矢射在岩石上的聲音就像鼓點似的敲在噶爾丹的心上,他狠了狠心說道:「走!我們撤!」

  士兵護著噶爾丹衝進密林,往東邊逃跑,這裡沒有人圍堵,是逃跑的最佳路線。

  大汗都跑了,士兵們哪還有心思打仗,只有幾個死腦筋的將軍還在率兵幫噶爾丹斷後,大部分小兵作鳥獸狀四散逃竄。

  雅利奇和殷化行奮勇殺敵,過了許久終於在山腳相遇。

  雅利奇四下望去,只見山腰山腳滿是屍體,有從半山腰摔下來的,有被弓箭射死的,他們的血洇濕土地,將土潤成暗紅色。

  雅利奇問道:「噶爾丹呢?」

  孫思克將軍說道:「我看他往東邊走了,我已經派人去追了,不知有沒有追上。」

  雅利奇看向殷化行,「殷將軍,你要不要隨我一起去追噶爾丹?」

  「我?」殷化行看向費揚古,「將軍……您看呢?」

  費揚古現在對雅利奇是刮目相看,怪不得皇上肯把女兒送到前線來,原來五公主竟如此不凡!她比那火炮火銃威力還大,她還能鼓舞士氣。

  費揚古看著雅利奇眼裡都帶著柔光,他剛才聽見俘虜說,上蒼派公主來除掉噶爾丹,這是天命,大汗掙不過命。費揚古現在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五公主就是他們的福星啊!

  費揚古柔聲說道:「公主看得上殷大人,這是他的福氣。麻煩公主追擊噶爾丹,等我收拾完殘局,我給您寫請功折子!」

  雅利奇笑著點點頭,「那就麻煩將軍了。」

  事不宜遲,雅利奇招呼殷化行上馬,他們帶了二百來人,直接奔著東邊去了。

  殷化行對這次追擊不抱希望,「噶爾丹只帶了幾十個人逃走,恐怕是不好追。他帶的人多,有輜重牛羊,留下的痕跡也多,如今他只帶著幾十個人,留下的痕跡也少了。而且他常年在這邊走,地形路線比我們熟悉。」

  懷德說道:「大人說得固然有理,只是我們大獲全勝,沒有抓到噶爾丹終究是一樁憾事,不管結果如何,咱們還是得追過來試試。」

  殷化行笑道:「小兄弟說的有道理,我不過是白抱怨兩句罷了。」

  雅利奇也覺得這次追擊結果可能不太樂觀,剛剛那場大戰是在中午,現在已經快傍晚了,晚上找人可不太好找,他們不過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雅利奇等人不敢休息,今夜有月,他們便在月下趕路。

  月上中天的時候,烏雲聚起,遮住了月亮,草原上刮起了小涼風。

  殷化行嘆道:「糟糕,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雅利奇等人四處張望,有人喊道:「公主,大人,你們看,那邊有座小山,我們去背風處躲一躲吧!」

  雅利奇等人急忙往山裡跑,走到半路,雅利奇突然抬手攔住眾人。

  「全部停下,讓我下馬看看!」

  雅利奇蹲下來在地上摸,懷德舉著火把讓雅利奇看得更清楚一些。

  雅利奇摳出一根野草,「懷德,你看這個是不是沾著血跡?」

  懷德湊近了看,「好像是的。」

  殷化行扒開野草,也找到幾處血跡,看樣子是有受傷的人經過,他們為了遮掩行跡稍稍收拾了一下。可惜痕跡總是在的,他們沒收拾干淨,更沒想到追擊的人天黑了眼睛還那麼尖。

  雅利奇轉身對眾人說道:「留一些人看著馬,其他人下來步行!」

  雅利奇對殷化行笑道:「殷大人,我們可能撞了大運了,此處可能是噶爾丹的藏身之處。」

  殷化行激動不已,若是能抓到噶爾丹,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全是托公主的福,您是噶爾丹的克星,我們是跟著您才能立下這個功勞!」

  雅利奇笑道:「大人先別激動,是不是噶爾丹還說不准呢!咱們先進去看看!」

  風越來越大,火把上的火焰明明滅滅,雅利奇帶人悄悄往山裡走。

  大雨倏然落下,眾人很快被澆個精濕,就在這時,雅利奇他們也發現了一個山洞。

  洞裡有火光閃爍,雅利奇命人放輕腳步,雨聲遮住了他們的聲音。雅利奇管士兵要了一面盾牌,她一手握刀一手握盾,直接衝了進去。

  在洞裡歇腳的人正是噶爾丹,他丟了老婆丟了兵,丟了糧草,現在什麼都沒有,正是郁悶沮喪的時候。此處本是熊的洞穴,他沒想到躲到這裡還會有追兵!

  雅利奇悍然衝了進去,噶爾丹及其隨從連忙反擊,雅利奇在前面開路,懷德和殷化行等人在後面解決漏網之魚。雅利奇不大一會兒就殺到噶爾丹面前。

  噶爾丹豈肯就死?他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他豈會怕了雅利奇?

  兩人戰到一處,雅利奇力氣雖大,但噶爾丹是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態在和她戰鬥,一時間門雅利奇居然奈何不了他!

  雅利奇舉盾去撞噶爾丹,噶爾丹撞到石壁彈回來,他胸口一悶,舉刀砍在雅利奇的盾上,大喝一聲,撞了回去。

  雅利奇腳往後蹬跟他角力,論比拼力氣,她可從未怕過誰。

  正在這時懷德大喊,「公主小心!」

  雅利奇察覺到身後有破空聲,可是她現在哪裡顧得上。

  懷德擋在她身後,幫她擋住偷襲者,他動作比對方慢了一拍,被割傷手臂。

  懷德悶哼,雅利奇情不自禁地扭頭問道:「你沒事吧!」

  噶爾丹趁她分神,從腰間門拔出一個匕首往雅利奇脖子上劃去。

  雅利奇後仰躲過,她松開手,抬腳踹在盾牌上。噶爾丹腹部受到盾牌重擊,嘴角噴出一口血。

  雅利奇回身,按住懷德肩膀,跳起來一刀抹了偷襲者的脖子。

  雅利奇問懷德,「你的傷不要緊吧?」

  懷德羞愧地答道:「不要緊,是我武藝粗淺,丟公主的臉了。」

  雅利奇笑道:「是丟臉了,仗都打完了,你偏又掛彩了。」

  懷德跟她開玩笑,「掛彩好啊!省的別人不知道我立功了。」

  「來!我們看看噶爾丹大汗吧!」

  雅利奇拉著懷德的袖子走到噶爾丹身邊,雅利奇踢踢噶爾丹。

  「喂!你可別裝了啊!剛才咱們倆撞來撞去,你還好好的,怎麼就這一下,你就倒下了呢?」

  殷化行解決了其他人,從地上的篝火裡撿了根燃著火的木棍走了過來,「公主,他好像已經死了……」


第77章

  「不能吧!」雅利奇小心地湊近看, 「我沒使多大的勁……」

  殷化行心直口快,「公主,您說您沒使勁, 那不跟說笑話似的。就憑您的力氣,噶爾丹能跟您對打那麼久, 已經算他厲害了!」

  懷德湊近摸了摸噶爾丹的脈搏,又上下檢查了一下。

  「公主, 他真的死了,您看這裡。」懷德挪開噶爾丹的手,「他用匕首戳進心髒, 已經沒有脈搏了。」

  雅利奇撓了撓頭, 突然有點茫然不知所措。他們追了趕了那麼久, 噶爾丹就這麼死了?怎麼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其他人也有同感,來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會白跑一趟,沒想到為了躲一場雨, 他們就找到了噶爾丹。

  外面大雨嘩嘩地下, 山洞裡的殺喊聲早就停了,此時安靜的讓人心裡發空。

  殷化行問道:「公主,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雅利奇輕輕舒了口氣,噶爾丹帶來的人死的死, 傷的傷, 他們已經達到了此行的目的。

  雅利奇說道:「收拾收拾這個山洞, 死了的抬出去, 傷了的先留在洞裡。外面的雨太大的, 我看一時半會也停不了,我們先在洞裡歇歇腳,等雨停了天亮了再回去。」

  眾人應下, 殷化行帶人收拾山洞,等收拾干淨了,雅利奇讓大家伙站的緊湊些。這處山洞還是太小了,裝二百來人還是有點勉強。

  山洞裡的血腥味還沒散去,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呼吸,空氣變得又悶又熱。雅利奇和懷德站在洞口,雅利奇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給懷德包扎胳膊上的傷口。

  「出來的匆忙,我沒帶藥,也沒帶紗布,先用這個湊合一下吧!」

  懷德笑道:「一點小傷,不礙事的,過兩天就好了。」

  他不動聲色地挪挪地方,為雅利奇擋住洞口的雨珠。

  雅利奇抓著他的胳膊把他推了回來,「別照顧我了,你先顧好自己吧!你現在是傷患,淋不得雨。」

  懷德聽話地往裡面擠了擠,殷化行揶揄道:「公主對懷德真體貼啊!」

  懷德有點不好意思,「殷大人誤會了,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雅利奇:「不對!我對你體貼可不僅僅因為你是我的發小。」

  懷德心裡一跳,殷化行也磕巴了,「是……是嗎?」

  難道公主對懷德芳心暗許?

  雅利奇鄭重地解釋道:「我在京城的時候,沒有人相信我能做將軍,只有懷德相信我,他是我的摯友,是我的伯樂,是我的好兄弟關羽張飛!」

  殷化行心中了然,「原來如此,懷德是公主您的知己,這份情誼自然不同。」

  懷德笑著點頭,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一點點失落。

  雅利奇對殷化行說道:「懷德與我的情誼,就好比買房置地。你辛辛苦苦攢下老婆本,想蓋一間房,置辦幾畝地,但房子田產也是有好有壞,有貴有賤的。懷德眼光好,老早就看出了我的潛力。」

  殷化行附和道:「是是是,懷德小兄弟確實有眼力。」

  雅利奇問殷化行,「殷大人,你這麼大年紀了,有沒有人這樣堅定地選擇過你?」

  殷化行沉默了,殷化行想罵髒話。

  他對公主這種又炫耀又拉踩的行為很不滿,你說你的,干嘛拉上我!

  殷化行憤憤地說道:「怎麼沒有?我老婆對我就很堅定!」

  雅利奇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你開心就好。」

  殷化行:你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在嘲諷我?你不要以為自己是公主就可以囂張啊!你不要以為只有我老婆堅定,我爹我娘對我也很堅定的!

  眾人縮在洞裡聊天打發時間,等到天快亮了,這場突來的暴雨也停了。

  雅利奇讓大家吃點干糧墊墊肚子,然後帶上噶爾丹的屍體,帶上受傷的俘虜,盡快趕回軍營。等事情都辦完,他們就可以安心休息了。

  昨晚大家還感覺有些不真實,今天回程的路上,大家伙漸漸有了些真實感,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的笑容,回程的路上就像踏青一樣輕松。

  雅利奇臉上淡淡的,懷德問道:「公主,從昨晚到現在,你好像一直都不太高興,抓住噶爾丹,你不開心嗎?」

  「能解決後患,我當然高興,只是……噶爾丹就這麼死了,感覺有點不真實。」雅利奇說道,「之前我們打得很難,西路大軍遇到暴雪,中路大軍走走停停,中間還放跑了噶爾丹……現在噶爾丹就這麼死了,連一句話都沒留下,總感覺太順利了,心裡不踏實。」

  懷德勸道:「公主不要煩惱,等回去後,您可以和阿努將軍談談。」

  「跟她談?」

  懷德點點頭,「我覺得公主不是心裡不踏實,您大概是覺得疑惑吧!您目標堅定,一直就想做大將軍,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您仔細研究過噶爾丹這個人。您看過每一個有關他的戰報,分析過他寫的每一封信,您把他當做對手,希望自己能了解他。

  昨晚您和他對打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您不太想殺他,您更想抓住他。他突然自戕,這超出了您的預料,所以您心裡就開始不踏實了,您發現噶爾丹與您在戰報中琢磨出來的形像不太一樣,您沒想到他會突然放棄。」

  「是這樣嗎?」

  懷德笑道:「旁觀者清,您身在其中,可能沒有我看得明白。等回到中路軍裡,您可以去看看阿努將軍,也許她會猜到噶爾丹在想什麼。

  要我說,沒准噶爾丹自殺是他命該如此,昨晚咱們為了躲雨才找到了那處洞穴,如果沒有那場雨,也許我們就追錯方向了。或者我們追的慢一點,那場雨過後,一切痕跡都被洗刷沒了,我們又追錯方向了,這誰說得准呢?

  戰場上瞬息萬變,禍福難料,公主不要煩惱這些了,您還是想想回去後,您會得到多少賞賜吧!」

  說道賞賜雅利奇就激動起來,「我早就想好要什麼了!本來我沒想要太多,可是我抓到了噶爾丹哎!這次我得要個大的!」

  「有多大?」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受傷了,我怕你聽了會傷勢加重!」

  懷德把手輕輕搭在傷處,不知道為什麼,他已經開始為皇上擔憂了。

  眾人趕回昭莫多,費揚古和孫思克等人見雅利奇他們順利歸來,還帶回了噶爾丹的屍體,全都激動不已。

  殷化行細細地講了事情的經過,把公主誇了又誇,說她是大清的福星,多虧了公主,他們才能順利抓住噶爾丹。

  費揚古和孫思克顯然是信了殷化行的話,大家伙都迷信起來,看著公主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大寶貝。

  這是福星啊!可不能怠慢了!

  他們的眼神讓雅利奇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她躲回帳篷睡覺,不想跟這些迷信的人說話。

  雅利奇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她爬出帳篷去河邊洗漱,看見費揚古將軍在帶人煮肉。

  「費揚古將軍,這些牛羊肉是哪裡來的?這大清早的就吃這麼豐盛啊!」

  費揚古解釋道:「公主誤會了,這不是早飯,這是祭品。」

  「祭品?咱們在外面還要祭祀嗎?」

  費揚古笑道:「公主是第一次出來打仗,所以有所不知,我們打完了仗,在行軍作戰終止的地方,要舉行祭祀,祭山川神祇,慰勞諸將士。」

  費揚古招呼雅利奇上前來,仔細地講解祭祀時的各種規矩。

  費揚古說道:「公主,此次戰役,我們大獲全勝,公主功不可沒。多虧您指點,我們占了高地,您又派人去攻打守護噶爾丹的輜重軍隊,又帶人在後面堵截噶爾丹,若沒有您,我們勝的不會這麼容易。」

  雅利奇笑道:「大人客氣了,我們能勝是眾將士共同努力的結果。」

  費揚古搖了搖頭,也不與她爭辯這個,他問道:「公主,您功勞最大,一會兒您來念祭文吧!」

  「我?」

  「是的,我想其他人也是贊同的。」

  這時候孫思克、善巴、殷化行都到了,費揚古詢問他們的意見,這幾人都覺得這主意好。

  孫思克捋著白胡子笑道:「您是我朝第一位女將軍,這場仗您出力甚多,合該由您來主持祭祀。」

  之前和雅利奇不對付的善巴也說道:「若不是公主執意要與西路軍會合,我們就與噶爾丹錯過了。公主決策英明,有您在前面,將士們心裡就有了主心骨。」

  雅利奇心中湧出一股暖流,在京城的時候,沒有人相信她可以做將軍,如今她用實力證明了自己,連欺負她年幼的善巴都改變了想法。

  「好!」雅利奇心中豪氣頓生,「今日就由我來祭祀神明!」

  費揚古准備好祭品,眾將士整齊列隊,雅利奇站在最前面念祭文。

  大軍肅穆,一陣風吹過,吹散烏雲,露出湛藍的天空,陽光透過雲朵的孔隙灑在雅利奇身上,將她照得宛若神女。

  雅利奇念完祭文,最後又加了一句,「惟願從此以後,耳不聞兵戈之聲,眼不見征伐之事,民不受驚慌之災,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眾將士齊聲大喊,「天下太平,江山永固!天下太平,江山永固!」

  祭祀結束後,雅利奇他們在土拉河邊修整了幾天。

  皇上收到西路大軍大獲全勝的消息,自然是欣喜不已,他先是口頭嘉獎了西路軍的眾將士,之後又單獨給雅利奇寫信,讓她早點回來。

  皇上命先鋒營與西路大軍一起返回,雅利奇便和先鋒營分開,她選了五十個人護送,帶上懷德一路快馬加鞭,終於在半個月後,在一處行宮與皇上會合。

  皇上得知雅利奇到了,激動地親自去行宮門口接她。

  雅利奇看見父親離得老遠就衝皇上揮手,「皇阿瑪!我回來啦!」

  來到皇上身邊,雅利奇跳下馬撲到父親懷裡。

  「皇阿瑪,幸不辱命!」

  皇上揉了揉雅利奇凌亂的短發,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好孩子,好孩子!」

  他反反復復只會念這三個字,別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他拉著雅利奇的手往裡面走,這些日子雅利奇風餐露宿,手都磨得粗糙了。皇上看著女兒,又是驕傲,又是心疼。

  幾位皇子也得了雅利奇回來的消息,他們趕忙跑過來看妹妹。

  等眾人進了屋裡,這個皇子給雅利奇倒水,那個皇子給雅利奇錘肩,眾人圍著雅利奇轉悠,讓她講講昭莫多之戰的細節。

  雅利奇哪能錯過這個吹牛的機會?她手舞足蹈地比劃,把自己誇成了一朵花,皇上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

  等雅利奇吹得差不多了,皇上把茶盞推到她身邊,讓她喝口水潤潤喉嚨。

  「你們別鬧雅利奇了,她趕了好久的路,肯定很累了。趕緊說點正經事,說完了讓你們妹妹去休息。」

  大阿哥說道:「這次打仗抓來了許多俘虜,有一些殺了,有一些不能殺。皇阿瑪將噶爾丹的妻子和兒子放了,給他們指一個地方,讓他們在那裡安居。」

  安居當然也是有條件的,阿努和她的兒子以及噶爾丹的殘部只能在皇上劃定的地方生活。噶爾丹死了,他們活在皇上的管控之下,也鬧不起什麼風浪了。

  雅利奇點了點頭,「俘虜太多,有些只是普通百姓,不能全都殺了,阿努將軍這個人還算明白事理,有她在,管著這些百姓,應該不會再出問題了。」

  四阿哥說道:「皇額娘知道你立功的消息了,她在信裡說,如果你回來了,讓你寫封信捎回去。這些日子沒有你的消息,皇額娘快急死了。」

  雅利奇趕忙答應下來,「是我不孝,我回去立刻寫信!」

  皇上說道:「除了這兩件事比較重要,別的也沒什麼要緊的了。我早就給你准備好了房間,你回去洗漱一下,好好休息。」

  雅利奇問道:「皇阿瑪,阿努將軍還在嗎?我想見她一面。」

  皇上沒有問她原因,「你想見就見吧!我命人帶你過去。」

  雅利奇沒有去休息,她直接去了阿努的住處。

  皇上不是嗜殺的人,他除掉了噶爾丹,對噶爾丹的部下和子民還是很包容的,噶爾丹部落經常劫掠喀爾喀蒙古各部,這是領導者的問題,不是那些子民的錯誤。

  皇上有意招攬阿努,所以阿努的待遇很不錯,她有一間單獨的屋子,並沒有受到苛待。

  阿努盤腿坐在床上發呆,看見雅利奇來了,她愣了一下。

  「原來是五公主殿下,阿努有禮了。」阿努下地行了一禮。

  「將軍不必客氣。」

  雅利奇客氣了一句,阿努毫不客氣地又坐下了。

  「聽說公主殺了噶爾丹?」

  雅利奇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准確的說他是自殺,他知道自己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候,連一句話都沒留,直接把匕首插進胸膛裡。」

  阿努恍惚了一下,然後她輕聲說道:「死了也好。」

  雅利奇問道:「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很堅韌的人,康熙二十九年,他好不容易逃走,他的侄子又占了他的老巢,他還是拉起軍隊,再次發展壯大。為什麼這一次他放棄了呢?他死前甚至沒有說一句詛咒敵人的話。」

  阿努笑了,「你覺得噶爾丹是個堅韌的人,我覺得他就是一個很實在的人。他活的很明白,能逃的時候立刻逃,有機會東山再起,他做盡惡事也要抓住機會。現在窮途末路了,那就趕緊抹脖子,不能給你們機會折辱他。

  做人,哪有那麼多轟轟烈烈?趁著能死的時候,趕緊抹脖子,省得落到敵人手裡落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他都要死了,還有什麼話可說,財產丟了,身邊的人也活不下去了。他剖白一番給誰聽?給你聽嗎?」

  阿努嘆道:「公主是故事聽多了吧!我們不是故事裡的人,能活著的時候就要為了將來使勁,活不下去就不活了,盼著能有來生吧!」

  聽了阿努的話,雅利奇大概明白噶爾丹的想法了。

  她對阿努說道:「多謝你為我解惑,你是個了不起的人,希望你能有一個美好的將來。」

  雅利奇同阿努道別,回到房裡倒頭就睡。

  她不想再去考慮別的,只想把這些日子缺的睡眠都補回來。

  此處行宮不算華麗,只是一處方便皇上落腳的地方。但是對於這些日子風餐露宿的雅利奇來說,這裡已經是天堂了。

  這裡有屋子遮風擋雨,有干淨熱乎的洗澡水,還有熱乎乎的現成飯菜……

  雅利奇隨軍出征起,差不多有小半年沒享受過這些了。

  皇上體諒雅利奇辛苦,特意在行宮多留了幾天,方便雅利奇修整。

  女兒的辛苦和功勞皇上都記在心裡,之前雅利奇去噶爾丹處探營,之後又去追擊噶爾丹,又去打仗,然後又去追噶爾丹,又是打仗,循環往復,哪有休息的時候?

  若不是京城的政務離不開人,皇上恨不得在行宮住上半年,把行宮重新修一下,讓雅利奇在這裡養好了再回去。

  雅利奇在行宮舒舒服服的住了幾天,皇上帶人再次上路出發。

  這次回京的路程明顯變快了,大軍在後面慢慢走,皇上帶著王公大臣加速趕路。不用帶那麼多輜重,人員減少了許多,趕路的速度自然快了。

  這一日傍晚,皇上命人駐扎在河邊。雅利奇嚷著要去河邊撈魚,皇上來了興致,要陪她一起去。

  父女倆沿著河邊散步,懷德和梁九功跟在後面,手裡拎著桶,准備裝魚。

  夕陽映在河水裡,破碎成滿河金光,皇上撿起一塊石頭,隨手一扔打了好幾個水漂。

  皇上問道:「雅利奇,這次你立了大功,軍營裡都傳,說你是大清的福星。你現在是大功臣,又是大福星,你想要什麼獎賞啊?」

  懷德和梁九功情不自禁地替雅利奇思考起來,說起來皇上此次親征,仔細論起來,公主的功勞最大。不過這個賞賜可不好討啊!要多了,恐怕會讓皇上覺得逾越,要少了,又有點虧。

  雅利奇沒想那麼多,她不覺得父親這是試探,他們父女之間說話,從來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

  雅利奇拍著大腿笑道:「我早就等著皇阿瑪問我了,我還沒抓住噶爾丹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討什麼了!」

  「哦?說來聽聽?」

  雅利奇眼睛亮閃閃的,比河水裡的金光還要閃,「我想要您給我封個爵位!我的要求不高,您封個親王就行!」

  皇上:「什麼?要求不高,親王?」

  皇上都被氣笑了,「你當親王是什麼?你皇叔們才是親王,你的兄弟們連個爵位都沒有呢!」

  「嘖嘖!」雅利奇搖頭嘆氣,「您看看您,我跟皇叔和兄弟們能一樣嗎?您不能這麼比啊!皇叔們為什麼能封親王,因為您登基了啊!您對兄弟們好啊!我的兄弟們為什麼還沒做親王?因為他們是小一輩,年紀又不大,還沒到那個時候。

  他們是靠著您的血緣關系被封為親王,我不一樣啊!我是靠著實打實的軍功!仔細論起來,我這個親王可比他們高貴!」

  「哎呦!哎呦我的天啊!我還沒答應冊封你呢,你就自比親王了?」

  「因為我相信皇阿瑪您是願意封我為親王的!您又疼我,又愛我,又喜歡我,這親王之位,舍我其誰啊!」

  皇上冷笑,「你少給我灌迷魂湯!我只能封你為固倫公主!」

  「嘖嘖嘖,嘖嘖嘖,這日子可沒法過了!」雅利奇唉聲嘆氣,「我本來就是固倫公主,到我出嫁的時候,您就會封的!您現在提前封了,這算怎麼回事啊?用我本來就有的東西,提前打發了我?」

  雅利奇恨不得立刻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我要哭了,我受不了這委屈!」

  她仰頭看向皇上,「皇阿瑪,可能對您來說,親王是有點過了,我是您的女兒,我願意為了您讓步。」

  「那你說說吧!你能讓多少?我可以給你蓋一座固倫公主府邸。」

  雅利奇撇嘴,心裡還是不滿意,府邸有什麼稀罕的?

  「我可以不要做親王,您封我為郡王吧!我還可以再做一個讓步,我可以不要封號!怎麼樣?我夠意思吧!」


第78章

  皇上氣笑了, 「你覺得郡王就不過分了是嗎?」

  雅利奇眨巴眨巴大眼睛,「我覺得親王也不過分。」

  皇上屈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太陽還沒落山呢!你別做白日夢了!」

  雅利奇抓著皇上的衣袖晃悠, 「皇阿瑪,我最英明神武的皇阿瑪, 我不是您最喜歡的寶貝了嗎?您是皇帝,您想封幾個親王就能封幾個, 您封誰不是封呢?俗話說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封我不是正正好!」

  皇上甩開雅利奇, 不接受她的撒嬌。

  雅利奇嘆氣, 「皇阿瑪是有什麼顧慮嗎?」

  她站在皇上的角度仔細想了想, 「您不肯答應我,難道是您擔心我成了親王,哥哥們面子上過不去?這也好說!您給哥哥們也封個爵位嘛!大家一起做親王, 又熱鬧, 又和氣!」

  皇上轉過身掐雅利奇的臉,「你把親王爵位當成什麼了,嗯?大白菜嗎!等冬天來了,你囤上幾個親王爵位好過冬?」

  雅利奇甩開皇上的袖子, 「這也不行, 那也不行, 您總得有個理由吧!親王郡王不可以, 貝勒總可以了吧!我先說好, 貝子可不行啊!貝勒已經夠寒酸了,貝子就突破我的底線了!」

  皇上嘆道:「你是女孩子,我只能冊封你為公主, 親王、郡王、貝勒這種爵位不適合你。」

  雅利奇也嘆氣,又是因為男女性別的原因。

  「哎呦,皇阿瑪你太死板了!您之前還說女孩子不能做將軍呢!我不也干成了嗎?您可以說我的功勞還不足以被冊封為親王,但您不能說女孩子不能做親王啊!您是皇帝,這規矩還不是您說了算!」

  雅利奇斜眼看他,「對普通人來說,親王爵位可望而不可即,但對您來說,親王爵位就是大白菜!能不能封,封誰,那不就是您一句話的事?

  我為了您在前面拼命,現在管您要一顆大白菜您都不肯給,您也太摳門了!後爹都不至於如此!」

  皇上越聽越生氣,「我不肯給你親王爵位,又不是不賞你!你倒好,這就開始編排我不如後爹了!」

  皇上氣得抬手去打雅利奇,雅利奇拔腿就跑。

  「雅利奇!」皇上怒吼道,「你給我站住,你立了點功還了不得了呢!」

  雅利奇頭也不回地往前跑,跑著跑著她突然停了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皇上冷笑,「怎麼不跑了?」

  雅利奇不說話,皇上皺了皺眉,「我能賞的東西有很多,你為什麼盯著親王爵位不放呢?」

  雅利奇還是不說話,皇上覺得有點不對勁。

  難道是孩子傷心了?也有可能!她很少求人,好不容易拼著性命立下功勞,想討個賞,自己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孩子傷心也是正常的。

  皇上一下子軟了心腸,「爵位的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雅利奇還是不說話,皇上心中越發疑惑,他走上前,發現雅利奇目不轉睛地往前看。

  他順著雅利奇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不遠處有一群小伙子光著膀子在河裡洗澡。

  雅利奇指著那群小伙子興奮地說道:「皇阿瑪你看,他們光膀子洗澡呢!」

  她吹了一個又長又響亮的口哨,「嘿!洗澡別光脫上衣嘿!」

  把褲子也脫了啊!你不脫褲子能洗得干淨嗎?

  河裡的小伙子們嚇得跑到河邊,撈起衣服就跑。

  懷德扔了手裡的桶,抬手虛虛地攏在雅利奇眼前,「公主,這個……這個不適合您看。」

  雅利奇踮起腳尖,搭著懷德的手往上躥,「哎呀,看看怎麼了,我又不會上手摸。再說他們光天化日在河裡洗澡,脫得精光,不就是讓我看的嘛!」

  雅利奇回頭認真地對懷德說道:「懷德,他們在勾引我!」

  皇上氣得在雅利奇後腦勺上拍了兩下,「勾引!勾引!你跟誰學的?我看你是立了點功勞,你飄的找不到北了!」

  雅利奇捂著後腦勺憤憤地說道:「皇阿瑪說的是!我就是找不著北了!我飄了,我膨脹了!我要做親王您不讓,我看看男人光膀子還不行嗎?」

  皇上指著雅利奇的鼻子氣得說不出話,「你……你……你很好!你很好啊!」

  梁九功勸道:「皇上,公主年紀還小,她還不懂事,您別跟她一般計較。」

  皇上冷笑著陰陽怪氣,「我怎麼敢跟她計較?她是大將軍,功勞高著呢!我得順著她的意,可不敢得罪她!」

  梁九功拎起木桶,「皇上,公主,咱們是來撈魚的,難得二位有這個興致,咱們別吵了,還是撈魚吧!」

  「撈什麼撈!氣都快被氣死了!」皇上扭頭就走。

  梁九功忙去勸雅利奇,「公主,您快哄哄皇上呀!」

  雅利奇扭頭往河邊看,「我忙著看光膀子呢!等我忙完再說吧!」

  梁九功看看皇上,又看看公主,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此時皇上已經走遠了,梁九功嘆了口氣,慌慌張張地追著皇上離開了。

  「公主……」懷德皺眉,「您有話跟皇上好好說,別硬來啊!」

  雅利奇扁嘴,「你讓我怎麼好好說?你來評評理,我的要求很過分嗎?」

  懷德無奈地笑,「這個是你們的家事,我可不敢多嘴。」

  雅利奇把地上的石塊踢到河裡,「咱們也回去吧!」

  懷德笑著問道:「您不看光膀子了?」

  「他們都跑了,我還看什麼啊?看你嗎?你肯脫嗎?」

  懷德耳朵發熱,「是我多嘴,公主我們快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懷德問雅利奇,「您之前說,您已經想到要討什麼賞了,說的就是這個嗎?」

  「也是也不是!」雅利奇跟懷德解釋道,「對我來說,封親王也行,封郡王貝勒也可,我要的不僅僅是爵位,我要的是權力和地位。我本來就是皇上嫡女,被封為固倫公主乃是理所應當,皇阿瑪只是把冊封提前罷了。

  提前被冊封,確實榮耀,但也僅僅是榮耀罷了,不夠實惠。皇阿瑪可能會賞我金銀珠寶,或者是等我嫁人的時候,把我留在京城,這些確實是很好的,可你仔細想想,還是不夠實惠!

  我得了爵位又不一樣了,宗室皇親,有了爵位,還得有官位。你看我伯父裕親王,他在第一次征討噶爾丹的時候犯了大錯,這一次皇上出征,不是又把他帶上了?」

  懷德愣了一下,「公主,恕我直言,我一直以為您不是一個熱衷於權力的人。我一直覺得,您歷盡千辛萬苦來打仗,不是為了封賞,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您本該輝煌燦爛,您來蒙古立下功勛,這是理所當然。」

  聽見懷德的話,雅利奇心裡就像喝了蜜水似的,甜滋滋的。

  她仰頭看著懷德笑,「以前我說錯了,你不是我的關羽張飛,你是我的諸葛亮,你又聰明,又懂我!」

  懷德靦腆地笑了笑,「不敢當!」

  雅利奇笑道:「我對權力沒有什麼興趣,我自認不是一個官迷,只是……人生在世,總有許多不稱意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你看阿努將軍,明明是個很優秀的將軍,她又是噶爾丹的結發妻子,可是到了關鍵時候,噶爾丹說逃就逃,早把妻子拋在腦後。

  我有時候想,如果我到了阿努將軍那樣的境地,那該怎麼辦?」

  懷德忙勸道:「皇上不是噶爾丹,您也不是阿努將軍,你不能這樣比較。皇上喜歡公主,對你也好,他不會放棄您的。」

  雅利奇笑了笑,「話是這麼說。」

  可是人生無常,將來的事情誰說得准呢?人是在一直變化的,今天的你和昨天的你都是不一樣的。皇阿瑪的寵愛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即便皇阿瑪能一直寵她愛她,把她當寶貝,等到了下一任皇帝,又會有怎樣的變化呢?

  兩人慢慢地往回走,太陽落山,天邊的晚霞變成紫紅色。

  懷德突然說道:「您只是想要權力,或許您不一定非要做親王郡王,您可以直接找皇上討要一個官職。只是這個官職不會太好,皇上很可能塞給您一個閑差,不用上朝,每年領點俸祿的那種。」

  雅利奇低頭細細琢磨,「要爵位難,要官職也不見得容易,本朝還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呢!」

  懷德笑道:「本朝也沒有女子做將軍的先例啊!說起來,將軍也是官啊!皇上還沒有撤您的職位,按理說先鋒營還在您的管轄之下。等回了京城,您不必經過皇上同意,直接去管理先鋒營就好了。」

  「哇!有道理,有道理!你不愧是我的諸葛孔明,真是一針見血,讓我撥雲見日啊!」

  「公主過獎,我不過是聊聊現實而已。」

  雅利奇似笑非笑地點點頭,懷德還是太謙虛了,他心裡是藏著些壞心眼的。

  雅利奇和皇上鬧別扭,之後幾天父女倆誰也不理誰。

  他們兩個一直僵持到快回京,雅利奇主動去找皇上。

  「皇阿瑪,馬上就要到京城了,您能不能給我找一身好看的衣裳,再給我弄來一些胭脂水粉?」

  「胭脂水粉?」皇上打量雅利奇,「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你又看上誰了?」

  雅利奇無奈極了,「皇阿瑪,你說什麼呢?我打扮是為了給皇額娘看!您看看我的臉!」

  雅利奇湊近了讓皇上看她的臉頰,「您仔細看,我在蒙古風吹日曬,這臉吹得像黑土豆似的,摸著都刺手,這要是讓皇額娘看見了,她不得心疼死?」

  雅利奇心道:女為悅己者容?對我來說是不存在的,我看中了誰就直接抓來,讓他打扮好了愉悅我!

  皇上皺眉嘆氣,「唉,是我疏忽了,你的臉如此粗糙,我早給你弄點油擦擦就好了,現在擦油也晚了。抹胭脂水粉更不行,你的臉不夠光滑,胭脂水粉掛在臉上塗不勻的。」

  皇上心中懊惱,他只顧著跟女兒置氣,竟忘了這回事。

  雅利奇粗糙的模樣他是見慣了的,可是皇後沒見過啊!在皇後印像裡,雅利奇還是白白淨淨的福娃娃,等她們母女見了面,福娃娃變成黑土豆,這樣的衝擊皇後恐怕受不了。

  再者雅利奇回去後,要見的人不只有皇後。太後,後宮嬪妃,雅利奇的兄弟姐妹,還有奴才宮女,這些人看見雅利奇這副模樣不得笑話她?

  皇上急忙喊梁九功進來,「你派人加急趕回京城,去找吳太醫要兩罐子敷面藥,再要幾瓶擦臉油。」

  皇上又看了看雅利奇的頭,「唉,臉上可以救救急,你的頭發怎麼辦?」

  一直站在旁邊安安靜靜當樹樁子的懷德說話了,「啟稟皇上,公主剪頭發的時候奴才也在場,奴才把公主的斷發都收起來了,不知能不能用上。」

  皇上說道:「不管能不能用上,先拿來再說。梁九功,你再去找兩個能工巧匠,讓他們琢磨琢磨,看看怎樣給公主做一個假發。」

  為了拿公主的頭發,懷德跟著皇上的侍衛往京城多跑了一趟。

  皇上為了雅利奇回宮後的形像,他特意放慢行程,專心等敷面藥和假發。

  皇上還埋怨大阿哥等人沒心沒肺,「你們妹妹這幅樣子,你們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句。尤其是老四!天天妹妹長妹妹短,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忘了?」

  四阿哥笑道:「皇阿瑪別怪我,妹妹這個樣子我早就看習慣了,平時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大阿哥也笑道:「是啊!妹妹像個男孩似的,天天上躥下跳,我們哪注意到這個?」

  三阿哥說道:「皇阿瑪別只顧著看妹妹,您也看看我們,我們臉上也是黑黝黝的啊!」

  雅利奇笑道:「皇阿瑪臉上也黑呢!」

  皇上大笑,「好吧!等他們取了敷面藥回來,咱們大家借著雅利奇的光,都敷一敷臉,大家都變白一點。」

  懷德他們快馬加鞭取來了敷面藥和假發,雅利奇和父兄們一起敷臉美容。

  可惜時間有點緊,雅利奇沒有變白,但是她敷了臉,擦了油,臉上明顯光滑了很多。

  懷德被收集起來的頭發被做成幾個發包發束和一個小兩把頭的發髻,雅利奇把發髻戴在頭上試了試。

  兩側的短發別著發包,然後用發束蓋好,頭上戴好小兩把頭的發髻,只要不離近了看,倒也沒有違和感。

  雅利奇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輕輕松了口氣。她現在看起來還蠻正常的,皇額娘見她應該不會太傷心了吧!

  六月底,皇上帶人從永定門回城,太子率留京的官員在城門處迎接。

  太子帶著官員們跪在城門口,皇上下馬扶起太子,父子倆說了會兒話,雅利奇一句都沒聽,她急著回宮,想見她額娘。

  好不容易熬回宮裡,皇後扶著太後出來迎接,皇上給太後行禮問安,太後拉著皇上就開始哭。又是說皇上瘦了,又說皇上辛苦了。

  眾人趕忙勸解,雅利奇看向皇後,衝她輕輕地揮揮手。

  皇後笑了一下,緊接著眼眶就紅了。

  皇上舟車勞頓,太後哭了一會兒就放他回去洗漱休息,有話等晚上家宴再說。

  眾人散了,雅利奇這才找到機會去見她的額娘。

  皇後拉著雅利奇回了景仁宮,剛進屋裡,還沒坐下,皇後的眼淚就湧了出來。

  「雅利奇!我的雅利奇,快讓額娘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皇後伸手要扒雅利奇的衣服,雅利奇忙笑著躲開她。

  「皇額娘別擔心,我沒有受傷,我本領高強,沒有人能傷的了我!」

  皇後握住雅利奇的手,搓了搓她的掌心,「沒有人能傷你,你手上的疤痕是哪來的?」

  雅利奇無奈地笑,「這個嘛!我漫山遍野的跑,有時候要自己找吃的,有時候要撿柴火,在外面難免磕磕碰碰的。這些都是小傷口,不礙事的,就是落個疤,落個印子,再過一段時間,印子就消了。」

  皇後摸著雅利奇的手,又摸了摸她的臉頰,眼淚怎麼都止不住。

  「你說說你這孩子,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那種地方受苦。剛才你站在皇上身邊,要不是你穿著女孩子的衣服,我都沒認出來你!」

  紫鳶站在一旁抹眼淚,「是啊!公主又黑又瘦,像是街上撿來的小乞兒,隨便套了件鮮艷袍子就給送來了。」

  雅利奇:「……我已經糟糕到這種地步了嗎?我還特意請皇阿瑪派人回京拿了敷臉的藥!」

  皇後嘆道:「敷了藥還是這個樣子,若是不敷藥,那還了得?」

  皇後讓杜鵑上前來,「洗澡水准備好了嗎?」

  杜鵑忙道:「早就准備好了!」

  皇後拉住雅利奇的手,「走,我帶你去沐浴。」

  雅利奇有點害羞,「不用了吧!額娘,我自己洗就行!」

  「你是我生的,你身上我哪裡沒見過?有什麼可害羞的?」皇後硬拉著雅利奇去沐浴,她必須親眼看到雅利奇身上沒有傷口,她才能放心。

  屋子裡水汽蒸騰,皇後拿著布巾給雅利奇擦澡,「瞧你身上髒的!」

  她抬手摸了摸雅利奇的肋骨,上面薄薄一層肉,上手一摸全是骨頭。

  皇後扭過頭去滴了幾滴淚,轉回頭繼續給雅利奇擦澡。

  雅利奇笑道:「我在行宮已經洗過了,可能是沒洗干淨。」

  她心道:這已經算是干淨了,在大漠的時候,水都不夠喝,更別提洗澡了,有時候她連著好幾天都不洗臉。

  雅利奇問皇後,「皇額娘,我離開家了,宮裡是什麼情形?」

  「宮裡還是老樣子,我假稱你在閉關給皇上抄經祈福,宮裡也沒有人懷疑。後來你立了功,皇上傳信回來,把你的事過了明路,說是他帶著你離開了皇宮。大家雖然驚奇,倒也沒人敢議論。」

  雅利奇轉過身,下巴墊在皇後的胳膊上。

  「辛苦你了,額娘。」

  皇後笑了笑,「母女之間,說這個干嘛!你偷偷出宮,我是同意了的,只是沒想到你會立下這麼大的功勞!這下子你在宮裡的地位又不一樣了,你有了軍功,比皇子阿哥還尊貴呢!」

  雅利奇說道:「皇額娘,我想借著軍功,管皇阿瑪討個官,或者是討個爵位。」

  皇後想了想說道:「這是你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

  皇後搓了搓雅利奇的肋骨,「我只管你的衣食住行,從今日起,你得好好補一補,你瞧你瘦的!」

  雅利奇洗完了澡,又洗了洗頭發,皇後看見她的短發,心裡就堵得慌。

  「你看看你!好好的一個女孩子,頭發弄成這樣!這頭發再養起來,得長幾年啊!」

  雅利奇撓了撓自己的短發,「我頭發長得挺快的,三兩年就能長好吧!」

  皇後瞪她一眼,「早知道你要把頭發剃精光,我何必送你出宮去軍營,我送你出家去尼姑庵好了!」

  雅利奇瘦成那樣,皇後只是心疼,但現在她看見雅利奇的頭發成了這個樣子,她對雅利奇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她恨不得時光倒流,把當時要出宮的雅利奇揪住打一頓。

  對愛美的皇後娘娘來說,孩子瘦了固然心疼,但頭發沒有了更令人抓狂。

  雅利奇的短發皇後越看越不順眼,放在一旁的假發不小心沾了水,現在也不能用了。

  皇後氣哼哼地說道:「紫鳶,去拿一頂帽子過來,給公主戴上。」

  雅利奇弱弱地說道:「皇額娘,大夏天的,戴什麼帽子啊?」

  「我帶你去見人啊!你自己照照鏡子,你看看你這幅樣子還能見人嗎?」

  雅利奇撥弄了一下額頭前的短發,「能吧?這些日子我在皇阿瑪他們面前就是這幅樣子。」

  皇後閉上眼睛差點暈倒,「行了,什麼都不要說了,快把帽子戴上,我帶你去見太醫。」

  紫鳶取來一頂漂亮的單帽,她笑著勸道:「公主就依了娘娘吧!您這個樣子是有點醜……」

  雅利奇:「……」

  皇後擔心雅利奇的身體,這孩子年紀不大,出去一趟吃不好睡不好,可別落下病根。皇後請了兩三個太醫為雅利奇把脈,如果有問題就趁早調養。

  太醫把完了脈,說公主身體很好,就是受了些寒氣,應該吃些藥調養一下。

  皇後稍稍放心了,她又問道:「那除了調養的藥,還有沒有治頭發的藥?」

  雅利奇:額娘,我只是頭發短,我不是禿……


第79章

  皇後頻頻向太醫詢問生發的方法, 太醫唯有苦笑,公主沒有生病,頭發只能正常生長, 他也沒有好辦法。

  皇後聽完心中遺憾,既然沒有特效藥, 那就只能食補了。她讓人准備黑芝麻、何首烏,什麼補頭發就讓她吃什麼, 爭取早日把頭發長回來。

  皇後讓紫鳶帶雅利奇出去,「你去給公主量量尺寸,她出去小半年長高了許多, 之前的衣服穿著都不合身了。回頭我開庫房, 選幾件好料子, 給她裁衣裳。」

  紫鳶答應著,拉著雅利奇的手出去了。

  皇後問太醫,「現在公主不在屋裡, 你說她受了寒氣, 到底要不要緊?」

  太醫嘆道:「公主受寒不算嚴重,只要及時調理,於將來子嗣無礙。只是公主畢竟是個女孩子,受了寒, 將來月事的時候會遭罪。」

  皇後心中酸楚, 她咬緊了牙, 勉強忍住眼淚, 才沒有在太醫面前哭出來, 「勞煩太醫為公主調理。」

  太醫連道不敢,「娘娘放心,臣一定竭盡所能。」

  太醫開了方子, 皇後命人去抓藥熬藥。雅利奇那邊剛量完衣服的尺寸,這時候正好皇上來了。雅利奇尋思著父母許久未見,肯定有許多話要說,她便回去休息,讓父母安靜說話。

  皇後見了皇上也是先掉眼淚,「皇上黑了,也瘦了……您和雅利奇真是親父女,九五之尊偏要親征去打仗,一個金枝玉葉逃了家也要去戰場。」

  皇上抬手給皇後擦眼淚,「別哭了,我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平安回來?」皇後凶巴巴地拍掉皇上的手,「御醫給您診過脈了嗎?我不信你的話,我要聽御醫說您沒事,你才是真的平安!」

  皇上笑著拉住皇後的手,輕聲哄她,「我這就傳御醫給我診脈,好吧?等御醫來了,也讓他給雅利奇看看。」

  皇後:「不用了,我已經找太醫給雅利奇看過了,現在太醫去給幾位阿哥診脈去了,就是大阿哥住在宮外,他得再等一等,等太醫給宮裡這幾個阿哥看過了,才能出宮去看他。」

  皇上欣慰地說道:「多虧了有你,你總是想得這麼周全。」

  「孩子們跟著您出去,吃不好喝不飽,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哼,你這個做父親的不知道疼孩子,我這個嫡母總不能甩手不管。」

  皇上問道:「怨氣這樣大,可是雅利奇有哪裡不舒服?」

  皇後捏著帕子擦掉眼角的淚水,「沒什麼,太醫說雅利奇受了寒,要調理一下。這孩子落了病根也是她活該,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去打仗,我還沒跟她算她逃出皇宮的賬呢!」

  皇後故意說道:「皇上,您可不能慣著她,她雖然立了功,但一碼歸一碼,你得狠狠罰她,讓她長長記性!」

  皇上得知雅利奇受了寒,哪裡還舍得罰她?

  他嘆道:「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不要再計較了。」

  皇後不依不饒地說道:「不行!無規矩不成方圓,雅利奇一下子消失了,把我嚇得半死,現在不罰她,還不知道她以後會闖出什麼禍事呢!」

  皇上搖頭嘆道:「我哪裡舍得罰她?這次出征多虧了有她,不然戰局如何,實在難料。你不知道這孩子吃了多少苦。

  當時她帶了幾個人去探噶爾丹的大營,途中經過一處噶爾丹的哨卡,她在夜風露水裡趴了一夜。後來我去追擊噶爾丹,在克魯倫河岸邊見到了她,她縮在一堆破布裡睡覺,露水都把她的頭發打濕了。

  之後她擒住噶爾丹的夫人阿努,休息一夜又去追擊噶爾丹,這一追就是小半個月……

  她為了幫我,吃了這麼多苦,我怎麼舍得罰她?」

  皇後剛止住淚,聽見皇上說這些,她流淚流的更凶了。

  「雅利奇這孩子,她只報喜不報憂,她什麼都沒跟我說……」

  皇上摟住皇後的肩膀,「雅利奇與平常人不同,她是有高遠志向的,這是她的選擇,即便她再苦再累,我們也應該支持她。」

  皇後嗚咽著說不出話,她心疼女兒,同時又有些詫異。

  皇上親征之前非常反對雅利奇從軍,如今怎麼變了態度?這來了功勞,就是和之前不一樣了。

  皇後剛才說的那些話和流下的眼淚也有試探的意思,雅利奇立了功,但她私逃出去也是犯了錯。皇後要看看皇上是什麼態度,看他要怎麼罰雅利奇,她好提前應對,沒想到皇上就將此事輕輕揭過了。

  皇上摟著皇後耐心地哄她,「別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腫了,晚上的家宴怎麼見人呢?我和雅利奇都平安回來了,噶爾丹也死了,將來再無戰事,我們可以太平地過日子了。」

  皇上接過皇後的帕子,給她擦眼淚。

  皇後把帕子搶回來,「罷了,可不敢讓您擦!您手勁這麼大,臉都被你擦破了。」

  皇上低頭去看,果然,皇後白皙的臉頰上兩道紅痕。

  他訕訕地說道:「好,你自己擦吧!我是有點沒輕沒重!」

  皇後洗了臉重新上妝,她和皇上說了好久的話,跟皇上聊了聊宮裡的近況。兩人一直聊到下午,直到他們不得不准備晚上的家宴了,這才分開了。

  晚上的家宴是在寧壽宮舉行的,雅利奇穿了一身男裝,戴著帽子,遮住了自己的短發。這身衣服是四阿哥以前的舊衣裳,她穿著還挺合身。

  太後看見她遠遠地指了指,「我如今眼睛是越發的花了,那是哪個皇阿哥,我怎麼沒見過?」

  她身邊的宮女笑道:「太後娘娘,不怪您沒認出來,那不是皇子,那是五公主啊!」

  太後伸著脖子瞪大了眼睛,「哎呦!還真是我的雅利奇,這孩子,怎麼打扮成這個樣子!」

  太後招呼雅利奇上前來,「你這孩子,打扮成這樣,我都沒認出來!都怪你皇阿瑪,偷偷地帶你去打仗,好好的一個女孩子,硬是教成男孩子的模樣。」

  雅利奇張開手在太後面前轉了個圈,「太後,我打扮成這樣不好看嗎?我像不像戲文裡那風度翩翩的佳公子?」

  太後笑著點頭,「像!確實像戲文裡的公子,很俊俏!」

  雅利奇一兩句話就轉移了太後的注意力,太後不再抱怨雅利奇出去打仗的事。她誇雅利奇長得好,還嫌雅利奇身上沒有配飾,硬是要宮女取去玉佩來,給雅利奇掛在腰間。

  在場的嬪妃們跟著湊趣,貴妃嘴角含笑,搖著扇子靜靜地聽著,坐在她身旁的宜妃湊過來跟她咬耳朵。

  「以前五公主就受寵,現在更了不得了。」

  貴妃用扇子遮住嘴角,「那是自然,誰讓人家立下了軍功呢!」

  宜妃心裡泛酸,「公主出了這麼大的風頭,也不知道誰家能有這個福氣能娶公主。」

  貴妃瞟了她一眼,貴妃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好話。

  五公主這次確實立了大功,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出去這麼久,跟軍營裡的男人們同吃同住,這名聲就不太好聽了。只不過大家伙只敢在心裡念叨念叨,不敢說出來罷了。

  貴妃沒說話,宜妃也沒再吭聲。

  太後那邊賞給雅利奇幾個玉佩掛件,然後就打發她去跟姐妹們一起玩。

  公主們早就等著她了,四公主看她來了趕忙招手,六公主坐直身體,眼睛都亮了。

  四公主起身,拉住雅利奇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可算有機會跟你說幾句話,你剛回來,我想你跟皇額娘肯定有許多話要說,我沒敢去打擾。我本來還打算明天去看你呢!」

  六公主拉住雅利奇另一邊袖子,「五姐姐,你可真威風!你現在跟以前都不一樣了,看著英姿颯爽,確實像個大將軍!」

  雅利奇笑著揉揉六公主的額頭,「我不是像大將軍,我就是大將軍!」

  再小一些的七公主等人也盯著雅利奇看,還央求她講一講打仗的故事。

  四公主笑道:「對,你給我們講講你是怎麼打仗的!你的事我們都聽說了,你帶著先鋒營追擊噶爾丹,不僅斷了他的後路,還抓住了他!我當時聽了都不敢相信,你快給我講講!」

  雅利奇笑了,這是你們主動問的,可不是我想要吹牛哦!

  「我們出去了好幾個月,打仗這事啊,說來話長,你得容我慢慢給你們講!」

  六公主給她倒了一杯玫瑰露,「姐姐慢慢講,我給你斟茶。」

  雅利奇便從頭一一道來,講他們在路上只吃一頓飯,講他們在沙漠瀚海中沒有水喝,講草原的天空,講草原的狼群,講牧民家裡得來的奶豆腐。

  「其實真正打仗的時候不多,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趕路,做將軍不是能拼能殺就完事了,還得會調度,會安排,有點像管家。真正動手只有兩場戰鬥,一次是中路大軍追擊噶爾丹,打掉了他斷後的軍隊,還有一次就是昭莫多之戰了,那場戰鬥比較激烈,當時射出的箭像雨點子似的,密的都看不清。」

  雅利奇講這些的時候也沒避著人,那邊皇子阿哥聽見了,也擠過來湊熱鬧。

  九阿哥和十阿哥是雅利奇的小跟班,他們命人搬來凳子,擠在雅利奇和公主們中間的空當裡。

  九阿哥說道:「姐!聽說那兩場戰鬥,五姐姐你功不可沒,是你扭轉了戰局,你具體說說,你是怎麼打的?」

  雅利奇笑眯眯地說道:「我打仗很簡單,騎上馬,挎著刀,直接衝殺過去,亂砍一通。我的刀夠鋒利,我的力氣也大,砍人就像砍瓜切菜一般,他們的血唰唰地往外噴,不一會兒地上就是一堆屍體。其他人見了就怕了,看見我就跑,他們沒了戰意,咱們這邊打起來就容易了。

  昭莫多的時候就更輕松了,我弄來一個流星錘,甩出去一砸一大片。有的人被錘個正著,雪白的腦漿子都被砸出來了。」

  幾個公主捂住嘴巴惡心欲嘔,九阿哥和十阿哥看到桌上的飯菜也沒胃口了,十阿哥喊宮女過來,告訴她一會兒有白色的和紅色的菜就不要端上來了。

  十阿哥吐槽:「五姐姐,有些細節你不用說那麼細致的。」

  「可你們不就是想聽這個嗎?」

  十阿哥:「並沒有!」

  雅利奇講的惡心,大家也沒興致聽她說故事了。姐妹們說了會兒閑話,比如遠在蒙古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有喜了,皇後娘娘准備了兩車東西送過去。

  眾人說閑話的時候,皇上和皇後到了,大家連忙起來行禮。

  皇上讓大家免禮平身,走到前面給太後行禮道歉。

  「我來的比皇額娘晚,實在該死。」

  太後笑道:「這家宴就安排在我的寧壽宮,我是東道,我又喜歡大家在一起熱鬧,當然要來得早一些啦!你來晚點不打緊,你再晚一些,等我們把酒都吃光了才好呢!」

  皇上笑了,「皇額娘不舍得讓我喝酒,一會兒我更要痛飲兩杯。」

  眾人笑著湊趣,家宴開始後,皇上舉杯,其他人連忙放下筷子,聽皇上講話。

  「我不好酒,平時也甚少飲酒,但今日不同,我要敬大家一杯。」

  眾人連道不敢,皇上笑道:「此次親征能如此順利,全賴上蒼保佑。」

  他對太後笑道:「多虧皇額娘在京城坐鎮。」

  他又對皇後笑道:「多虧了皇後打點好宮務。」

  他又對太子說道:「多虧太子在京師監國。」

  他對所有妃嬪子女說道:「多虧你們為我日夜祈禱,我在前方沒有後顧之憂,我大軍才能大獲全勝。」

  皇上真誠地感謝大家,眾人心中感動,跟著皇上一起飲下杯中的酒。

  太後嘆道:「都是一家人,不要說這麼客氣的話,我們不要你的感謝,只要你和孩子們能平安回來,我們就心滿意足了。」

  皇上笑著點頭,「皇額娘說的極是。」

  皇上又對眾人說道:「此次遠征,功勞最大的,非五公主莫屬。」

  皇上招手讓雅利奇上前,雅利奇愣了一下,連忙放下筷子,起身站在皇上身邊。

  皇上命人在自己身邊安一個小桌,讓五公主坐在自己身邊。

  「在戰場上,五公主多次猜到噶爾丹的意圖,為我剿滅噶爾丹提供了很多幫助。在兩場重要的戰役裡,五公主扭轉戰局,還擒住了噶爾丹,當論首功!」

  皇上張口要封雅利奇為固倫公主,這是他來之前就打算好的,但是看著女兒清澈的眼眸,他又猶豫了。

  雅利奇隨軍出征幫皇上解決了許多麻煩,皇上說她是首功,這並不是誇張。

  皇上想給雅利奇最好的封賞,但怎樣才算對雅利奇好呢?固倫公主的封號當然是很好的,可賞賜東西,總要投其所好,賞一些雅利奇喜歡的。

  甲之蜜糖,彼之□□,他覺得好的東西雅利奇未必喜歡。

  皇上想了想,決定暫時不提封賞的事,這個他還要再考慮考慮。

  皇上讓雅利奇坐下,還親自給她夾菜。

  「今日我說你是首功,從今往後,再沒有人敢小瞧你了。」

  皇上在家宴上說這番話,也是他的良苦用心。別人會暗地裡講究雅利奇的名聲,皇上那麼聰明,他怎麼會猜不到?他說這番話就是讓別人不敢小瞧雅利奇。

  女孩子的名聲算什麼,雅利奇可是有功之人,她是你們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你們憑什麼用尋常人的標准來評判她!

  雅利奇又不傻,她當然明白皇上是在為她著想。

  她心中感動,也給皇上夾了一點菜。

  「謝謝皇阿瑪,還是您最疼我!」

  皇上笑著夾菜吃,他故作雲淡風輕,「些許小事罷了。」

  雅利奇托腮道:「我也覺得您口頭誇贊顯得太簡單了,您的封賞得到位啊!皇阿瑪,您什麼時候封我做親王啊?我可以自己選封號嗎?」

  皇上:「……」這個孩子真的很會破壞氣氛!

  皇上氣道:「你閉上嘴!再提親王這件事,你就滾回下面去坐著!」

  家宴結束後,雅利奇在宮裡好好休息了幾天。每天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後吃點東西就去各處拜訪。

  她先去寧壽宮裡陪陪太後,然後又提著禮物去看蘇麻喇姑,晚上閑著無事就跟自己的姨母聊聊天,小日子過得很愜意。

  過了幾天悠閑日子,雅利奇給大外甥阿克敦傳信,她要跟朋友們聚一聚,讓阿克敦下帖子找館子。

  阿克敦定好了地點,約好了人,雅利奇跟皇上報備了一聲,出宮去跟朋友們見面。

  阿克敦包下一個莊子,這個小莊園是一個商人精心收拾出來的,景致很不錯,一些文人墨客很喜歡租他的莊子在這裡弄詩會。

  懷德他們早就到了,雅利奇看著滿牆的字畫詩詞就想笑。

  「咱們都是武夫粗人,怎麼聚會偏選了一個這樣的地方?」

  蘇泰和忙附和道:「就是啊!公主,我們剛才也罵他呢!您看看這牆上的字,人家來這吃飯,留下墨寶,咱們吃完飯能留下什麼?」

  阿克敦笑道:「上次公主讓我作詩,我作的都不押韻,如今回了京城,我也該學學詩,學學詞。來這吃飯,沾沾文人的雅氣,明兒我也成個詩人。」

  富樂跟他對著嗆,「你快歇著吧!就你也配做詩人?你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阿克敦怒道:「你怎麼說話呢!小子,你對我客氣點,我可升官了!」

  富樂:「嘖嘖嘖,升官有什麼了不起!你還不是借了公主的光,我也升官了呢!誰怕你啊!」

  博敦吐槽,「對,你是不能怕他,他是侍衛,他也管不著你啊!」

  懷德勸道:「都別吵了,公主好不容易出宮一趟,咱們安安靜靜說會兒話。」

  懷德給雅利奇倒茶,給她夾點心吃。

  雅利奇想起他們倆第一次見面,忍不住微笑起來。

  雅利奇一邊吃點心一邊問道:「你們的封賞都定下來了嗎?」

  蘇泰和點頭,「除了咱們懷德兄弟,我們幾個的封賞都定下了,升個小官,賞了些錢,沒什麼特殊的。」

  富樂嘆道:「我們也沒立什麼功,都是跟著您,借了您的光,能升官有賞錢已經很不錯了。就升的這麼點小官,我都不好意思說。」

  博敦瞧著也沒有個笑模樣,「我家裡頭也冷嘲熱諷的,說我出去賣著命,結果就得了這麼點東西。」

  阿克敦嘆氣,「你們也不容易,想上進,家裡頭也不肯給助力。不像你們那兩個朋友,家裡嫌他們不爭氣,好歹肯給他們找門路。」

  雅利奇問阿克敦,「大外甥,你這邊怎麼樣?」

  「表姨放心,我這邊一切都好,我升了一等侍衛,只要好好干,總有個好前途。」阿克敦看向懷德,「懷德兄弟現在還沒有封賞,他跟著表姨功勞比較大,我估摸著他在皇上那裡是記了名字的,再過些日子皇上會親自賜他吧!」

  阿克敦問雅利奇,「表姨,您聽說了沒有?皇上要大辦宴席,獎賞這次出征的人。」

  「我聽說了,這宴席且得等一陣才能辦起來。像費揚古將軍和孫思克將軍他們領著大軍走,現在還沒回京城,封賞得等他們回來了再說嘛!」

  阿克敦問:「表姨,皇上有沒有跟您透口風?您這功勞可不小,皇上打算怎麼賞您呢?」

  雅利奇扁扁嘴,「皇阿瑪還沒說呢!我想要的,皇阿瑪又不肯給……」

  懷德說道:「您想要的東西確實不好辦,皇上肯定會為難。公主,您身份特殊,皇上確實不好賞。封你為固倫公主,這確實太簡單了,再加一些金銀珠寶,您也不稀罕。」

  雅利奇心道:所以我讓他封我做親王嘛!我都把要求降低到貝勒了,皇阿瑪還不滿意,他可真難伺候!

  雅利奇看向蘇泰和等人,「喂,你們今後打算怎麼辦?還在火器營嗎?阿克敦我不管他,他侍衛當的好好的。你們呢?你們在火器營能升官嗎?」

  蘇泰和搖頭,「夠嗆,我們的本事您知道,武藝稀松平常,指揮打仗也沒天賦,再者噶爾丹都沒了,今後可能也沒什麼仗要打了,我們再火器營不過是混日子罷了。」

  雅利奇想了想,「那……你們要不要跟著我干?」


第80章

  「你們要不要跟著我干?」雅利奇說道, 「你們在火器營前途有限,你們家裡也提供不了許多助力。現在你們還年輕,借著家裡的光, 出去了別人喊你們一聲少爺,等將來分家了, 你們自己要頂門立戶了,沒權沒勢的誰又會把你們放在眼裡?

  你們跟著我干, 我不敢保證你們一定會大富大貴,但肯定比待在火器營要強。」

  「公主說的有道理。」阿克敦附和道,「你們跟公主都是過命的交情, 公主不會坑你們。」

  阿克敦問雅利奇:「表姨, 你打算讓他們跟著你干什麼啊?」

  雅利奇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 「我還沒想呢!」

  阿克敦:「……您啥都沒想,那還說這個干啥?」

  蘇泰和抱怨道,「公主啊!求您行行好, 別消遣我們了。您連個計劃都沒有, 我們跟著您喝西北風啊?」

  「嘶!蘇泰和,你說這話就是不信任我啊!我從一個小兵,做到先鋒營的將軍,我的能力你還信不過嗎?」

  博敦說道:「公主, 不是我們信不過您, 您確實會打仗, 我們很服氣。可在別的事情上面……您就未必有打仗的天賦吧?」

  富樂也是這個想法, 「公主, 不說別的,首先您這個騙術就不行,別人收買人心都得畫大餅, 先給一些蠅頭小利。您倒好,上來就說自己啥都沒有,非讓我們跟著您不說,還說我們現在的差事沒前途。

  我們在火器營沒前途,還能按月領俸祿呢!跟著您有啥好處啊?」

  雅利奇蹙眉,「原來你們是這樣想的……」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而後皺著眉長嘆一聲。

  「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朋友,我們不打不相識,在無人的荒漠裡同甘共苦,我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如今我想做一番事業,想讓朋友們幫幫忙,沒想到你們都不肯。

  哎,也對,可能是我不好吧!我脾氣不好,交不下朋友,你們不願意跟著我干,我能理解。放心,我會跟我三舅舅隆科多打招呼的,他現在還管著火器營,我想看在我的面子上,我舅舅會照顧你們的。」

  公主如此煩悶,把蘇泰和他們三個弄得很不好意思。

  富樂忙笑道:「公主別傷心,其實我們就是……我們就是心直口快,沒有惡意。」

  博敦在桌子下面踹他一腳,心直口快不是在這個時候用的。

  博敦賠笑道:「公主,您誤會我們了,就憑咱們的交情,您要干事業,我們肯定奉陪。只是……您得說出個子卯寅醜,讓我們心裡有點底啊!」

  雅利奇低頭吸吸鼻子,「你不用解釋了,你們不願意就算了,我不會難過的。」

  您也不像是不難過的樣子啊!您都快哭出來了!

  蘇泰和急的給懷德使眼色,你跟公主最好,你倒是勸勸啊!

  懷德不理他,只管低頭夾菜吃。

  阿克敦在一旁也跟著著急,他瞪了蘇泰和一眼,你們三個,簡直不識好歹!公主招攬,你們還敢拒絕,給臉不要臉!

  阿克敦勸公主別傷心,「兩條腿的人還不好找嗎?您想要什麼樣的只管跟我說,我來幫您找!」

  「大外甥,我需要的是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你肯跟著我干嗎?」

  大外甥也沉默了,他剛升了一等侍衛,他還真不舍得放棄……

  蘇泰和也瞪了阿克敦一眼,你還好意思瞪我,你不也是不敢跟著公主嘛!

  雅利奇嗚咽著趴在桌上,肩膀一抖一抖的,蘇泰和他們愁的不行。

  懷德在一旁幽幽地說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公主哭的這麼傷心呢!」

  阿克敦等人徹底慌了,為了把公主哄好,他們顧不上太多,公主的要求先答應了再說。

  「表姨別哭了,我跟著您干!」阿克敦這樣說道。

  蘇泰和三人也連忙答應下來,「對對對!我們跟著您干!公主出馬,一個頂倆,我們跟著公主准沒錯。」

  雅利奇伏在胳膊上悶悶地問道:「真的嗎?你們是自願跟著我干嗎?」

  「是的是的,我們是自願的。」

  雅利奇抬起頭,臉上一點淚痕都沒有,「是自願就好,等我整理好頭緒了,你們就辭了官,跟著我干活吧!」

  富樂拍桌道:「公主,你騙我們!」

  蘇泰和怒視懷德,「怪不得你坐得那麼穩,勸都不勸一句!我就說嘛!平時公主稍有不爽,你早就第一個跑去哄了,今天卻坐的這麼穩當!」

  博敦也抱怨懷德,「你也不提醒我們,真不夠意思!」

  懷德挑眉看他們,「我已經提醒過了啊!我說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公主哭的這麼傷心。你們也不想想,公主平時只會讓別人哭,她什麼時候受過委屈?」

  蘇泰和等人都沉默了,雅利奇得意地笑了笑,「知我者,懷德也!」

  懷德勸他們識相點,「公主重情重義,她衝著咱們往日的交情好心好意邀請你們,你們就算要拒絕,也該回去考慮考慮,拒絕地婉轉一點。若是隆科多大人突然從火器營調走,前途未知,他要你們跟他一起去別處赴任,你們敢拒絕地這麼痛快嗎?你們就是欺負公主好性,說話都沒了分寸。」

  懷德是極力維護雅利奇的,在他眼裡,雅利奇說什麼都是對的。

  蘇泰和等人臉上訕訕的,雅利奇警告他們,「你們已經答應我了啊!都不許反悔!我裝哭哄騙你們,你們就知足吧!別讓我動武逼你們答應啊!」

  雅利奇舉手晃晃拳頭,蘇泰和他們哪敢反抗,一個個都像鵪鶉似的縮著,連話都不敢說了。

  雅利奇不滿地嘟嘟囔囔,「我真是命苦啊!威逼利誘弄來你們這些沒用的玩意,但凡我有個爵位,我也得去拉攏幾個進士舉人!」

  蘇泰和等人:嗚嗚嗚,那真是對不起您了。我們不僅不識好歹,還沒用!

  吃完了飯,雅利奇就打算回宮了。

  蘇泰和等人要送,雅利奇沒讓,她有懷德送就可以了。

  到了鬧市,雅利奇要下馬逛逛,侍衛們在後面牽馬,雅利奇和懷德在前面散步。

  雅利奇問道:「你從蒙古回來,你家裡怎麼樣?」

  懷德笑道:「家裡當然是為我高興了,大家的態度都變了,都說我這一步走對了。明明我出發的時候,家裡人都不認可,長輩們還罵我不知天高地厚來著。」

  「蘇泰和他們家裡不肯幫他們使勁,你叔叔他們是什麼意思?」

  「我的封賞遲遲沒定,叔叔們也跟著著急,他們的意思是想幫我疏通關系,求皇上給我封一個好官職。」懷德笑了笑,「不過我拒絕了,我說我會自己打點的,讓叔叔們放心。」

  雅利奇停下來,「你不用打點了,我這裡……」

  「呦!這不是五公主和懷德小兄弟嗎?」

  雅利奇回頭,看是誰打斷了自己。

  殷化行快步走了過來,給雅利奇行禮,「臣給公主請安了。」

  「殷將軍!」雅利奇笑道,「你什麼時候進京的?」

  殷化行笑道:「我昨天剛到,今天出來辦點事情,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公主和懷德小兄弟。」

  殷化行看看附近,「公主,懷德兄弟,那裡有個茶樓,我們去那說話。」

  三人進了茶樓,要了個包廂,雅利奇讓跟著的侍衛們在包廂外面喝茶吃點心。

  伙計端上茶點,殷化行給雅利奇斟茶。

  「真是好些日子沒見公主了,公主回京都變漂亮了。」

  雅利奇嘆道:「嗨,其實我一直挺漂亮的,就是蒙古的風沙太大,遮住了我的臉。」

  殷化行大笑,「此言有理!我不怕公主笑話,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俊俏小伙子呢!這張臉都是在邊疆吹風吹多了,愣是把我從俊俏小伙,吹成了大老粗,哈哈哈哈哈!」

  懷德看殷化行五大三粗絡腮胡的形像,實在想不出他年輕時候能有多俊俏。

  殷化行問道:「公主,您和懷德小兄弟的封賞有著落了嗎?」

  雅利奇撿著桌上的點心挨個嘗一遍,「還沒信呢!你應該知道,我的封賞不好安排。」

  「是啊!公主您這樣的身份,確實不好安排。依著常理說,您這樣的將才一定要進軍營,可您又是一位公主,當時打仗就罷了,一直讓您待在軍營,這就不太方便了……」

  雅利奇嘆了口氣,是這麼個道理,她是公主,不可能進朝堂,後宮女子不可干政嘛!

  殷化行勸道:「公主不要難過,其實不進軍營也挺好的。您看看我,這麼多年了一直守在邊疆,受苦又受累。我有時候都恨自己命不好,我恨自己不是天生的富貴命啊!我要是生在那勛貴人家,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再起來,每天約上三五好友,到處吃吃喝喝,那多逍遙自在。

  公主您現在的生活就是我最羨慕的,我恨不得跟您換換。您現在是皇上最疼的公主,您住的是金窩窩,睡的是蜜罐罐啊!那日子得是啥滋味啊!」

  雅利奇被他逗笑了,「殷大人,我是個人,睡的是床,吃的是飯,我的日子跟你的日子都差不多,你不要想太多。」

  殷化行嘆了口氣,「您還是謙虛了,肯定還是有差別的。」

  殷化行跟公主說笑幾句,扭頭又跟懷德說話。

  「懷德小兄弟,費揚古將軍,孫將軍,還有我,我們的封賞都沒下來,像咱們這種,估摸著都是在皇上那裡有姓名的,皇上可能要親自賞賜咱們。」

  懷德笑道:「原來是這樣,多謝大人告知。」

  「哎,你跟著公主,你的消息肯定比我靈通,我不是要特意告訴你這個,我是想問問你將來有什麼打算?」

  殷化行笑道,「懷德小兄弟,我是很看好你的。你年輕有為,那麼早就跟著公主,有眼光,也有膽識,武藝才學也很出色,你要不要來我們這裡,跟著費揚古將軍?」

  雅利奇啪嘰把點心扔回盤子裡,她看著殷化行,眼睛直冒寒氣。

  殷化行只盯著懷德,對五公主的恐怖眼神毫無察覺。

  懷德連連擺手,「承蒙大人錯愛,我還有別的打算……」

  殷化行嘆道:「唉,我知道,你姓鈕祜祿,是名門望族出來的,你之前還是十阿哥的伴讀,你前途廣闊,可能不願意進軍營。不過我是誠意滿滿啊!如果你肯跟著我們,費揚古將軍一定會給你安排一個好官職!你先別急著拒絕,你再考慮考慮。

  咱們做官,要想晉升的快,積累軍功是個好辦法。你不是普通的武夫,你是有才學的,等你靠著軍功爬到一定的位置了,你再依靠著家裡的關系,給你謀個更好的差事,那不也挺好的嘛!」

  雅利奇不滿地敲敲桌子,「嘿嘿嘿!殷將軍,你干嘛呢?當著我的面挖我的牆角?你挖我的諸葛先生,你是沒把我劉備放在眼裡啊!」

  殷化行忙笑著賠禮,「公主恕罪!不是我膽子大,不把公主放在眼裡,是……是公主您將來要嫁人的,您不能總把懷德兄弟帶在身邊吧?您跟懷德兄弟關系這麼好,您得為他想想啊!」

  「你少放屁!懷德當然要跟著我了!我的諸葛先生的前途,我自會替他打算,用不著你多管閑事。」

  殷化行正色道:「公主,您別嫌我說話難聽,您能給懷德什麼前途呢?他跟著您,只能做一個侍衛!頂天做一個侍衛頭子!」

  殷化行看向懷德,「懷德小兄弟,你是個聰明人,你得為自己想想啊!我明白你和公主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但你不能為了這份情誼,就不顧自己的將來啊!」

  殷化行又看向雅利奇,「公主,既然您是懷德小兄弟的劉備,那麼您不應該,更不能看著懷德小兄弟明珠蒙塵!」

  雅利奇一拳錘在桌上,把桌子砸的顫悠,「你不要以為你跟我一起打過仗,我就不會揍你了!」

  懷德嘆道:「殷將軍,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還是喜歡跟著公主做事,當個侍衛頭子也很好。」

  殷化行:「你!」

  殷化行頓足嘆氣,對懷德是恨鐵不成鋼。

  「懷德小兄弟,你現在意氣用事,將來是要後悔的!」

  雅利奇又在桌上捶了一拳,「你再說!再說我打你了啊!讓你鼻青臉腫地去見皇上!」

  殷化行無奈搖頭,「好吧!你們都不肯聽勸,我也不必做這個惡人了。公主,咱們接著喝茶敘舊,不聊這些了。」

  雅利奇把拳頭收回來,「這還差不多。」

  三人喝著茶聊了聊近況,殷化行還要請公主去吃飯,雅利奇看時間差不多了,再晚一些宮裡就要落鎖了,她拒絕了殷化行的邀請。

  在回宮的路上,懷德勸雅利奇不要生殷化行的氣。

  「殷將軍是直來直去的性子,公主別生氣。」

  雅利奇哼了一聲,「你為什麼替他求情?我哪有那麼小氣?我知道的,他都是為了你好。」

  懷德笑道:「我知道殷將軍為我好,但我也知道,公主對我更好。公主忘了嗎?我其實是個得過且過的人,我沒有什麼野心,殷將軍所說的勛貴子弟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那才是我的理想生活。

  我只是……只是很想跟公主一起努力。」

  雅利奇一下子就開心起來,她就知道,她的諸葛孔明是不會背棄她的。

  「你放心,為了你,我也得干出一番事業來!我要讓大家都知道,你跟著我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懷德勸道:「公主不要太辛苦,你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就好。不管將來有沒有成就,我跟公主在一起做事就很開心了。」

  雅利奇晃晃手指頭,「不是哦!一定要做出成就,大家才會對你和顏悅色。你放心好了,跟著我,不管干啥都能成!」

  雅利奇擺擺手,跟懷德告別,讓他快點回家去。

  懷德目送她遠去,直到看不見人影了才離開。

  雅利奇回到宮裡,跟皇後打了聲招呼就憋在房裡不出來了。

  她讓杜鵑磨墨,手裡攥著筆,對著桌上的紙開始發呆。

  杜鵑嘆道:「公主,您想什麼呢?您瞧瞧您的姿勢,一會兒頭枕在椅子扶手,腳拖在地上,一會兒又顛倒過來,腳搭在椅子背上,腦袋杵在地上,一會兒又折起來縮在椅子裡。您這樣的儀態要是讓蘇麻喇姑看見了,看她老人家怎麼罰你!」

  雅利奇坐直身體,「你別吵,我在思考我的事業!」

  杜鵑:「那您倒是把思考的東西寫下來啊!硯台裡的墨水都快干了,浪費了好墨條!」

  雅利奇嗔道:「真是不得了,你現在管我管得厲害,年紀輕輕就像管家婆了。」

  杜鵑:「……行!奴才閉嘴行了吧!」

  雅利奇叼著筆,她靠在椅子裡,讓椅子兩條前腿抬起來,只用後面兩條腿支撐著亂晃。

  自鳴鐘當當當地響起來,雅利奇把椅子放下來,扭頭看向自鳴鐘。

  「杜鵑,外面沒有賣自鳴鐘的是不是?」

  杜鵑不吭聲,雅利奇扯著她的袖子晃了晃,「杜鵑姐姐,我跟你說話呢!」

  「您不是嫌奴才是管家婆嗎?」

  「好吧好吧!我錯了,你不是管家婆,求求你跟我說說話吧!」

  杜鵑笑了,「奴才進宮這麼多年,早忘了宮外的事了。您問奴才這個,還不如問問您自己個,您今天不還出宮去了嗎?」

  「我出宮是去會友,哪注意這個了?」

  杜鵑說道:「我雖沒去過宮外,不過按常理推斷,宮外是不會賣這個的。這自鳴鐘是西洋來的物件,皇上年輕的時候自己拆過這個東西,還把其中的原理琢磨明白了。

  後來內務府的匠人也會做自鳴鐘了,現在宮裡宮外的自鳴鐘,有一部分是從外國運來的,一部分是咱們的工匠做的,有些比西洋進上來的還要精致華貴。

  這樣的好東西,一般都是宮裡用,外面有的,肯定也是皇上娘娘賞的,他們自己是買不到的。」

  雅利奇捧著自鳴鐘開始琢磨,「這玩意拿出去賣,肯定值錢。」

  「公主別開玩笑了,這自鳴鐘咱們看習慣了,不覺得它金貴,但是在宮外,這不僅是個值錢物件,還是身份的像征,代表著這戶人家跟宮裡有關系,這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雅利奇說道:「其實宮裡很多物件都是平常用的,只是沾了宮裡兩個字,拿出去就身價倍增。」

  「是這樣的,像是宮裡的宮花、荷包、花樣子都是好的,傳到宮外,大家爭相模仿。其實讓我看啊,宮裡的東西是好,但有些樣子遠不如宮外可愛活潑。」

  雅利奇的心思活泛起來,「你說,如果我開一個鋪子,把宮裡的東西倒騰出去賣,我是不是得發大財!」

  雅利奇搖了搖頭,「不!這樣格局還是太小了!我得讓皇阿瑪專門給我封一個官,讓他給我授權,讓我開一家故宮專賣店!從我這出去的,才是正品,其他的都是贗品!」

  杜鵑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公主又發白日夢啦!這怎麼可能呢?奴才不是說過了嗎?宮裡的東西不僅華貴,還是身份的像征,您怎麼能把皇上的東西拿出去賣?大家都能用起皇上的東西,那天下還不亂套了!」

  「嘖!這只是我初步的設想,我這不是還沒有詳細的計劃嗎?」

  雅利奇拿起自鳴鐘在手上擺弄,「你說的確實是個問題,我可以讓工匠把自鳴鐘做的簡陋一點,不要鑲嵌寶石,也不能用這些好材料。

  我好歹在蒙古立了功,皇阿瑪怎麼也得給我一些好處,他不給我爵位,那就得給我點錢,不給我錢,我可以自己想辦法賺!」

  杜鵑笑道:「是呢!您這就叫薅羊毛!還是從皇上身上薅!」

  雅利奇嘻嘻笑,「你說對了!我就是要薅羊毛!」

  她放下自鳴鐘,撿起筆來在紙上寫寫畫畫,一會兒高興地笑,一會兒又皺起了眉。

  杜鵑無奈地搖頭,去小廚房給她端來一碗甜湯放在旁邊。

  雅利奇在紙上塗塗改改,一直忙到後半夜。

  她看著滿紙的計劃書,心中得意。皇阿瑪,我就不信了,這還拿不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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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皇上在乾清宮批折子, 雅利奇過來求見。皇上讓梁九功帶她進來,但沒有理她。

  雅利奇乖乖地站在桌子旁邊看著他忙,時不時遞個茶水, 磨個墨汁。

  皇上忙了大半天,總算忙完了, 他合上折子扔到一邊,「今天這麼殷勤, 肯定有貓膩。說吧,你又想鬧什麼么蛾子了?」

  雅利奇撒嬌,「皇阿瑪, 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呢?我最乖了, 從來不鬧么蛾子。」

  「你再說廢話, 我就要趕你出去了。」

  「好好好!說正事!」雅利奇站直身體正色道,「皇阿瑪,您是不是還在為我的封賞而苦惱?」

  雅利奇捂著心口嘆道:「女兒能體諒到您的難處, 您惜才, 不忍讓我在後宮中埋沒了。」

  皇上:「我忍心。」

  雅利奇假裝沒聽見,「但若是封賞太多,那又太扎眼了,您不想把我架起來放在火上燒。您左右都是為難, 而我, 您的貼心女兒, 怎麼會讓您為難呢?這些日子我苦思冥想, 終於幫您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雅利奇微笑道:「您不要封我為親王了, 我不忍心讓您為難,您封我為部長吧!」

  「部長……」皇上皺眉,「這是什麼長?」

  雅利奇解釋道:「就是您新建一個部門, 像工部、禮部、兵部、吏部似的部門,我做部長,您要是覺得這個官名不好聽,您封我為尚書也行。」

  皇上笑了,「我明白了,你就是那披著羊皮想蒙混過關的狼,你不想當親王了,卻想做尚書。還部長……你很會編詞嘛!梁九功,把五公主趕出去,我已經聽她說太多廢話了!」

  梁九功笑著請雅利奇出去,雅利奇撲通跪下保住皇上的腳。

  「皇上!微臣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為證!皇上啊!您聽我把話說完!我當部長真的是有理由的啊!我當部長好處多多,您聽完再趕我走!」

  皇上抬腳甩她,雅利奇扒得牢牢的,皇上甩了好幾下也沒甩開。

  他不耐煩地放下腿,「你快點說,說完趕緊滾!」

  雅利奇跪坐在地上仰頭看著皇上,「皇阿瑪,這些日子我一直沒閑著,我在總結和反思。這一次您親征噶爾丹,暴露出一些問題,我覺得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我們的武器裝備還不夠精良!」

  「呵,你可真敢說大話。」皇上冷笑,「我們的武器不夠好,誰的武器好?噶爾丹嗎?」

  「皇阿瑪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我們的武器還可以更加精良!使用火銃要一次又一次往裡面填充彈藥,如果頻繁使用還會炸膛。火炮威力確實大,但也存在一些缺點,比如運送不便,遇到特殊地形無法使用。

  我建議皇阿瑪新設立一個開發部,由我任開發部的尚書一職!」

  皇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火銃火炮已經是現如今最先進的火器了,它們的缺點都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你知道火炮和火銃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用了多長時間嗎?我新設一個開發部,要多長時間才能見到成效?等我死了以後再出成果嗎?」

  「呸呸呸!皇阿瑪不許說不吉利的話!」雅利奇嗔道,「皇阿瑪,您對我太沒有信心啦!我對武器的開發改造已經有了初步的設想,我打算將填充火藥變成填充火藥彈,彈丸塞進槍管裡,立刻就能發射。敵人還在填充彈藥的時候,我們已經射擊兩三輪,如此即可加快攻擊的頻率和速度。

  再者開發部也不是專搞武器開發這一件事,我們還可以開發一些別的東西,為皇阿瑪,為朝廷創造更多收入!」

  皇上說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六部自古就有,你這開發部憑什麼和六部平起平坐?」

  「我的開發部是關系到國事民生的重要部門,只要火器研發成功,我們就可以憑著先進的火器立於不敗之地,震懾住周邊國家,讓他們不敢再犯。

  我剛剛也說了,我的開發部不僅僅只研究火器,我們還可以開發一些改善百姓生活的物品,比如改良種子,改良農具,改良織布機,只要是生活中能用得上的東西,我們都可以開發嘛!

  皇阿瑪,時代是一直在進步,一直在發展的。在唐宋時期,沒有人能想到世上還有紅衣大炮這樣威力無窮的武器。如今我們只能在地面上生存,但也許某一天,我們能以血肉之軀飛到天上去呢!」

  皇上沉思了一會兒,「你先回去吧!這事我要考慮一下!」

  「哎呦喂!我的皇阿瑪啊!這事還有什麼可考慮的啊!這好處都是明擺著的!」

  皇上笑道:「你少來鬧我,你這張小嘴最會蠱惑人心,我可不聽你的。你當我不知道你心裡那點小九九嗎?你當了回大將軍,再不肯老老實實做一個公主了,你也想要權力了。

  只是我沒想到你野心這麼大,又是想做親王,如今又要做尚書!哼,你可真敢想啊!你不想在別人手下當差,就鼓動著我單獨設一個開發部,你很敢想嘛!」

  雅利奇靦腆地笑了笑,「哎呀,被皇阿瑪發現啦!我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您!」

  她並不隱藏自己的野心,「皇阿瑪您猜得對,我就是想當官。您看看我現在,簡直是不男不女,不上不下,尷尬得很。

  我確實立功了,可是論功行賞怎麼賞呢?別人一定會得到重用,偏我不能,因為沒有公主入朝為官的先例,朝廷裡的老大人們鹹吃蘿蔔淡操心,他們要懷疑我這個公主干政,將來禍亂朝綱。

  如果讓我回後宮當個乖寶貝,我也不甘心,我有經天緯地之才,我得干出一番事業來,如此才不算來人間白走一遭。

  皇阿瑪,我在您面前從來不裝假,我不是那等愛慕權利虛榮的人,就算您讓我做皇帝,我也不樂意做,我只是不願虛度人生,我就是想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聽了雅利奇的話,皇上心裡不太好受,他從沒有懷疑過雅利奇的動機,他知道雅利奇不是野心勃勃貪圖權力的人。這孩子實誠,在父母面前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她永遠那麼直白熱烈地剖白自己。

  皇上嘆了口氣,他能理解雅利奇,懷才不遇確實苦悶,女兒打仗的本領他不再懷疑,但是研究武器……

  「研究開發武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何況你之前沒有接觸過這個,你怎麼保證你很快就能拿出成果呢?研究武器是需要錢的,每年稅收都不夠朝廷各部分的,再加一個開發部,錢從哪來?還有,開發部拿不出成果,我看不到開發部的價值,他憑什麼成為第七部 呢?最後,即便我可以新設一個部,你沒有資歷,我也不可能任命你為尚書。」

  雅利奇點點頭,「皇阿瑪的顧慮我都能理解,這樣吧!我退一步,我不做開發部的尚書了,我把開發部改為開發局,讓它直屬於您,開發局的一切事情都不對接六部,我只對您負責!

  我們把開發局弄成半公半私的性質,它確實是朝廷的一個部門,但它的官員的任命和財務不受六部管制。嘿嘿嘿,這樣您就可以任命我為開發局的局長了,我走後門就天經地義啦!」

  皇上搖頭失笑,「人事和財務不受六部管轄,合著開發局的帳要走我的私庫?好啊!真是我的好女兒,光明正大地惦記我的財產。」

  「皇阿瑪別把話說那麼難聽嘛!您花錢出力給女兒弄個好差事,望女成龍,那不是很正常的嘛!」

  雅利奇低頭想了想,很不甘心地捶了捶桌子,「這樣吧!為了皇阿瑪,我再退一步!我不要您的錢了!開發局的資金問題,我來想辦法!」

  「你想辦法?你有什麼辦法可想?」皇上笑她異想天開,「你去哪兒弄錢?就憑你攢的那點月例銀子?」

  「我還沒想好,但您放心,我肯定有辦法搞來錢的,大不了我走投無路了再來找您嘛!」

  皇上拿起茶盞慢慢啜飲,開發部是萬萬不能設立的,研究升級武器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但這點事還不值得設立一個部。但開發局就不一樣了,一個只向皇上對接的開發局,既可以給雅利奇一個施展才華的空間,又能提升武器的品質,這是兩全其美的好事。

  皇上放下茶盞,「好!我答應你設立開發局的請求。我會給你選幾個可靠的人,讓他們幫你辦事。」

  「不用了皇阿瑪,開發部的官員我自己找。」

  「怎麼?你還信不過我給你選的人?」

  「我已經跟懷德和蘇泰和等人說好了,他們會辭了火器營的差事過來幫我。如果還缺人手,我可以把阿克敦挖過來,我跟他關系好,他應該是會同意的。」雅利奇輕聲嘆,「皇阿瑪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您選的人才華人品肯定有保證。可是我身份特殊,對我來說,我需要的不是有才之人,我需要的是敬重我,相信我,願意追隨我的下屬。」

  蘇泰和等人知道雅利奇的本領,他們是願意追隨她的。有才華的人大多傲慢,他們表面上尊敬公主,但內心不會認同雅利奇,這樣陽奉陰違的下屬雅利奇可不敢要。

  雅利奇想要一個完完全全按照自己心意建立的開發局,而不是打著開發局的名頭,實際觀念跟她完全不符的開發局。所以她寧可麻煩一點,也要用自己信得過的人。

  皇上也嘆了口氣,這是世人的偏見,他也無能為力。事實上,他也總有這些偏見。

  「好吧!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就隨你吧!幾日後我要開一個宴席,招待此次出征的有功之臣,同時這也是一個封賞宴會,你做好准備,你也要出席,我會在宴席上公布設立開發局的消息,你來任……」

  皇上思索著這個開發局的官名應該用哪一個。

  雅利奇笑道:「新部門新氣像,我就做開發局的局長吧!下面的官職我想想再定下來。」

  皇上覺得局長這個官名聽起來也還行,不算難聽。

  「好,就叫局長吧!等到宴會那日,我會公布你做局長的喜訊。」

  「皇阿瑪,還有一件事,懷德是一定要跟著我去開發局的,你可不能把他安排到別出去。」

  皇上上下打量她,「你天天跟那個小子黏在一處,你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皇阿瑪說什麼呢!」雅利奇憤然,「你怎麼能侮辱我的朋友?被我看上,他得多不幸啊!再者您也不能小瞧了我啊!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我能不如兔子嗎?」

  皇上心道,你要自證清白,倒也不必如此賣力。

  「好啦!我不過是隨口一提。」皇上擺擺手讓雅利奇退下,「懷德的事我記住了,我不會把他安排到別處,你放心就是了。」

  皇上打發雅利奇離開,雅利奇臨走之前殷殷叮囑,「皇阿瑪,我這開發局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剛開始辦事肯定很艱難,如果我需要皇阿瑪幫忙,您可千萬不能推諉哦!」

  「知道啦!你怎麼變得啰嗦起來!你快走吧!為了一個開發局,你在這又是哭,又是鬧,嚷的我頭疼!」

  皇上打發雅利奇離開,雅利奇回去後給宮外的小伙伴們傳信,告訴他們即將成立開發局的好消息。

  她是很激動,但她的小伙伴們沒啥感覺。公主信裡說的好聽,什麼與皇上對接,只對皇上負責,還有什麼他們是開發局的元老,皇上要塞別的人,她都不肯要,這些話哄哄小孩子還行,仔細想想啥用沒有。

  這不就是皇上他老人家設一個新衙門,拿來哄公主玩的嘛!能有什麼前途?

  不過他們已經答應跟著公主干了,再抱怨這些就沒啥用了。還能咋地,跟著公主好好干唄!別管開發局是不是空殼子,起碼說出去能唬人啊!

  過了些日子,皇上在暢春園設宴,招待此次親征的有功之臣,另外讓諸皇子和內大臣等作陪。

  雅利奇穿了一身寶藍色的衣裳,頭上戴著小兩把頭的假發髻,打扮的非常鄭重。到了暢春園,她和皇子們坐在一處。

  宴會開始前,皇上先論功行賞,他著重表揚了孫思克將軍,說他七十多歲的人了,還在荒野之中辛苦了半年,著實不易。他不僅加封了孫將軍的官職,還親自為孫將軍做了一首五言律詩贈給他。

  孫將軍感動地熱淚盈眶,升職和賞賜還在其次,皇上親自寫的五言律詩才是最大的榮耀啊!

  皇上封賞完孫老將軍,借著又封賞殷化行等人。雅利奇坐在皇子席位,無聊地直掐大腿。

  不是她要自虐,實在是封賞太過無趣。皇上嘉獎,而後官員感動地表演,謝過皇上賞賜,這個流程看兩三遍還行,連著看一個時辰誰都要困。

  等輪到懷德,雅利奇總算打起精神來了,皇上封他為奉恩將軍,相當於四品的武官。

  雅利奇滿意地點點頭,我的諸葛孔明跟了我一場,好歹沒白干。

  封完了有功之臣,皇上最後封諸皇子。

  「諸皇子及五公主上前來。」

  雅利奇連忙和哥哥們站出來,皇上笑道:「諸皇子隨朕深入沙漠瀚海,每日只食一餐,渴了只能喝河溝裡的污水,你們不畏艱難,奮勇殺敵,為將士們做表率,朕心甚慰。

  今日,朕冊封大皇子胤禔為誠郡王,三皇子胤祉,四皇子胤禛,五皇子胤祺,七皇子胤祐為貝勒。

  五公主雅利奇有勇有謀,屢次猜到噶爾丹的意圖,不僅在兩次追擊噶爾丹的戰鬥中英勇殺敵,還抓住了噶爾丹,為朝廷永除後患。

  朕冊封五公主為固倫公主,因公主功勛卓著,加封貝勒。」

  這樣的封賞是從未有過的,雅利奇愣住了,其他人也忍不住竊竊私語。

  七阿哥扯扯雅利奇的袖子,雅利奇回過神來,忙隨著哥哥們跪下謝恩。

  皇上接著說道:「朕此次親征,年齡最大的是孫思克老將軍,年紀最小的就是五公主雅利奇,公主屢立戰功,大家有目共睹。朕冊封她為固倫公主,暫時沒有封號,待公主再立功勛,朕再給她一個好封號。

  朕特封公主為貝勒,跟她的功勞比起來,這個爵位也是低了。

  這樣,朕有意新設立一個衙門,專門負責武器的升級開發,這新衙門就叫開發局,由公主全權負責。

  雅利奇,你不可辜負朕的希望。」

  雅利奇再次跪下謝恩,「多謝皇上恩典,女兒定當竭盡所能!」

  皇上點了點頭,「好,起來吧!時辰差不多了,宴席也該開始了!」

  太監宮女忙了起來,收拾桌子,布置背叛碗盞。

  雅利奇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喜得臉上放光。

  坐在她身邊的七阿哥小聲跟她說話,「五妹妹這回厲害了,既是固倫公主,又是貝勒,身上有兩種爵位。」

  雅利奇得意地笑,「哎,貝勒算什麼,七哥沒聽皇阿瑪說嘛?這個爵位還配不上我的軍功呢!」

  五阿哥聽見了也湊過來說話,「瞧把你得意的!貝勒爺還不夠,你還想當王爺?你非要壓我們一頭?」

  「不敢不敢,等我開發局弄好了,到時候再壓你們一頭也不遲,我得讓哥哥們都知道,我除了會打仗,干別的也是很厲害的。」

  五阿哥笑著搖了搖頭,「你就狂吧!」

  雅利奇沒理他,坐在那裡自顧自地歡喜。她想要爵位,但剛開始皇上是不肯答應的,雅利奇本來想著沒有爵位,有個好官職也行,沒想到皇阿瑪這樣慷慨大方,不僅冊封她為固倫公主,又加了一個貝勒爵位,還肯讓她做開發局的局長。

  這遠遠超出了雅利奇的預期,她抬頭看著皇上,眼睛放光芒。

  皇阿瑪,您放心,看在您對我這麼好的份上,我坑您錢的時候,一定會收著力的!

  這次宴會一直到晚上才結束,宴席上皇上提了好幾次酒,還親自給孫老將軍斟酒,把老頭弄得很是惶恐。

  後來酒席撤了,皇上又帶著這些功臣和皇子去游湖泛舟,帶著他們欣賞皇家園林的景色。

  一些文臣做了些詩,記錄下來皇上招待功臣的情景,贊頌皇上賞罰分明。

  到了晚上,宴會結束後,一些人留在暢春園裡住下,那些官職普通的,沒有住在暢春園的資格,只能苦哈哈地連夜跑回家裡。

  懷德就是其中一員,他帶著酒氣回到家裡,本不想驚動家裡的人,隨便洗洗就睡下,沒想到這麼晚了,他額娘還在他房裡等著。

  「額娘,你怎麼還沒睡?」懷德忙問道,「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嗎?」

  「沒有……」懷德的額娘柔聲嘆道,「我就是心裡惦記你!你第一次去參加皇上准備的宴會,我等了一天,一直不見你回來,我心裡惦記,怕你御前失儀,我睡也睡不著,只好在這裡等著了。」

  懷德笑道:「皇上很和氣,即便出了點小錯,皇上也不會責怪。再說今日有功的大臣多著呢!我都排不上號,皇上都沒注意到我,我不會有事的。」

  懷德額娘抿抿嘴,「懷德,皇上有封賞下來嗎?」

  「有的,這次宴會皇上就是為了封賞有功之臣的,皇上封我做奉恩將軍,我估摸著明天就會有人來宣旨了。」

  「真的啊!」懷德額娘臉上綻開笑容,「那可太好了!我得去你父親牌位前燒柱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懷德勸道:「額娘,這麼晚了,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也好。」懷德額娘打量著兒子,「你都長這麼高了,如今又有了爵位,真好……懷德,皇上有沒有給你安排差事呢?今後你打算做什麼呢?你叔叔們說了,他們會給你……」

  「不用叔叔們操心。」懷德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我已經有打算了,我要跟著五公主。公主如今是開發局的局長,我跟著她干,就是開發局的元老,前程肯定是很好的。

  叔叔那邊我會去說,額娘不用管這些,我自己的前程,我心裡有數。」


第82章

  懷德的額娘皺緊了眉, 「五公主巾幗不讓須眉,她打仗確實厲害,但官場上的事她就插不上手了吧!我看皇上就是隨便弄個衙門哄五公主玩的, 五公主她自己的前途都是有限的,何況是你呢?

  懷德, 你叔叔們是為了你好,他們給你疏通關系, 弄一個好差事,你們叔侄在官場上互相幫襯,這樣咱們的家族也能走的更長遠。」

  房間裡有一盆干淨的涼水, 懷德浸濕毛巾, 擰干了擦臉。

  「我沒看出叔叔們對我的好。」

  他額娘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太不知感恩了!我們是一家子骨肉,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好了, 咱們借光, 咱們好了,於他們來說也是個助力,他們不會害你的!」

  懷德把毛巾洗干淨掛起來晾好,他疲憊地嘆了口氣, 「額娘, 叔叔們只是親戚!我們過的好了, 叔叔們想起我了, 我沒出息的時候, 叔叔們就由著我們自生自滅。」

  「不對,不是這樣的!」

  懷德扭頭問道:「額娘,難道你忘了我小時候的事了?我很小的時候也是肯上進, 愛讀書的,叔叔們給堂弟請了好先生,比族裡的私塾教的好。我也想去跟著先生聽課,哪個叔叔同意了?

  您還記不記得我是怎麼成了十阿哥的伴讀?因為堂弟受不了苦,叔叔又怕伴讀的位置被別人搶去,這才拿我頂上。

  我從沒有怪過幾位叔叔,我明白,親戚不是我親爹,人家願意幫是情分,不願意幫是本分,咱們強求不來。

  如今我不需要他們的幫助,他們給我選的差事,大約只適合幫他們辦事,不一定是最合適我的。」

  「那你說什麼適合你?你心裡根本沒有打算,你就是想跟五公主混在一起!」懷德額娘憤然起身,走到兒子面前,「我看你是被衝昏了頭!你心裡只想著五公主,別的一概不管!懷德,五公主不是咱們家能肖想的!」

  懷德額娘心中憂慮,不知道五公主給兒子吃了什麼迷魂藥,在懷德心裡,五公主比他的親人還重要。他拼著命立了功回來,明明可以有個更好的前途,他非要跟著五公主。

  少年人情竇初開,她這個做額娘的可以理解,但為什麼一定要是五公主呢?先不談配不配得上,就衝著五公主曾經去過蒙古,跟一群男人同吃同住,她都接受不了這樣的兒媳。

  懷德咬緊牙關,心裡的火騰的燃起來了。

  「額娘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誰跟您說了什麼?在您心裡頭,我幫著五公主就是心懷不軌嗎?」

  懷德覺得可笑,「誰都可以這樣揣測我,唯獨您不行!還是說在您眼裡,我這個做兒子的就是一個貪圖公主美色的小人嗎?」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為什麼死心塌地追隨五公主?在我渾渾噩噩混日子的時候,是五公主點醒我,鼓勵我上進。當我在戰場上衝殺的時候,也是五公主將我護在身後。在我穿越荒漠挨餓的時候,是五公主去幫人拉車,換來糧食分給我們吃。

  你說叔叔們為了我好,他們誰肯為我做到這個地步!我們和五公主是生死與共的情誼,怎麼在您眼裡就變得齷齪了!」

  懷德的額娘自悔失言,兒子性格溫吞,他還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是額娘說錯了話,你別生氣,可是這差事關系到你的前程,你不能意氣用事。」

  額娘低聲賠禮了,懷德也不能不依不饒。

  他輕嘆一聲,「額娘,還是那句話,我的前程我心裡有數。五公主是有才德的人,她要做的事一定能做成,我跟著她肯定沒錯。

  有句話您說的對,我對將來沒什麼打算,我是個傻人,誰對我好,我就掏心掏肺地回饋。這輩子我就跟著五公主做事,再不會改了。哪怕她去街上要飯,我也幫她捧著碗。」

  「你這孩子快氣死我了,你怎麼這麼強!」懷德額娘捂著心口喘粗氣,「罷了!你一意孤行,我管不了你,我不管了!將來等你碰了一鼻子灰,你就知道厲害了!」

  她轉身就走,懷德出去送她。

  「額娘慢點,您帶人過來了嗎?我送您回去吧!」

  懷德額娘快步往前走,她還是在生氣,「不用你送!」

  丫鬟婆子聽見聲音從偏房裡出來,扶著太太回去休息。

  懷德跟在後面輕聲說道:「額娘,下次您再來看我,能不能關心關心我?問問我席上有沒有喝酒,讓下人給我打一盆溫熱的洗臉水。」

  懷德額娘身上一僵,緊接著像身後有人在追似的,慌慌張張地離開了。

  懷德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到屋裡,下人要進來伺候,他擺擺手,讓他們退下了。

  他脫了衣服和鞋子,躺在床上,覺得床板冷冰冰的,沒有一點熱乎氣。

  他還沒到二十,年紀輕輕就成了奉恩將軍,按理說他應該是春風得意的,可是沒有,歡喜只是那一瞬,之後剩下的就是無盡的空虛和寂寥。

  回到家裡,這份空虛和寂寥又變成了酸楚,他的心口好像被醋泡過了,酸澀得厲害。

  他額娘就是這樣子的,聽風就是雨,必定是家裡的嬸娘們跟她說什麼了,不然她只會在佛前上香,哪會管他的事情?

  剛才最後那一句話他是故意說的,他想提醒額娘,他兒子需要的不是母親對他前程的無用關心,他需要的是真正的關心,比如一碗溫熱的醒酒湯,比如一盆溫熱的洗臉水。

  懷德笑了一下,刺了額娘一句也是沒用的,額娘會短暫的關心幾日,之後又是故態復萌。人是不會變的,他早就知道了。

  懷德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直到天明。

  慶功宴結束後,雅利奇可是得意了,她在景仁宮亂晃,讓大家伙稱她為貝勒爺。

  皇後很看不慣她得意張狂的樣子,她搖著扇子同順嬪紫鳶說笑。

  「你們知道這叫什麼嗎?這就叫狗肚子裡盛不下二兩香油!」

  雅利奇扁嘴,「皇額娘說話真難聽!我承認我不是個東西,但您也不能罵我是狗啊!」

  皇後和順嬪笑了起來,皇後說道:「能承認自己不是東西,你還蠻有自知之明的。」

  雅利奇笑道:「這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我當然要記得牢牢的!」

  順嬪說道:「公主這次可是出了個大風頭,又是固倫公主,又是貝勒,再沒有比公主更風光的了。」

  皇後淡淡地笑了笑,她與順嬪想法不同,這點子封賞她還看不上。

  「雅利奇本就是固倫公主,冊封是早晚的事,跑不了。至於貝勒這個爵位,呵,不過是皇上打發小孩子的玩意。論功勞,大阿哥哪比得上雅利奇,他還不是被封了郡王?」

  順嬪嗔道:「姐姐好不知足,皇上破例讓雅利奇身上擔著兩個爵位,這已經是頭一份的榮耀了。」

  皇後喝了口茶,沒說話,在她看來,她的女兒出了那麼多力,皇上論功行賞,這些封賞都是應該的,她還嫌輕了呢!

  皇後問雅利奇,「你真要去做那什麼開發局?」

  「是!開發局還是我跟皇阿瑪建議的呢!」

  皇後搖頭不太贊同,「開發局直屬於皇上,這話聽著好聽,但實際沒什麼用處,直屬於皇上的衙門多著呢!開發局無權無人,一切都要從頭開始,它在你手裡就是一個空衙門,你去那當差有什麼趣兒?

  你要是想進朝堂做事,讓你皇阿瑪把你分到你外公手底下辦差。你外公又能照顧你,還能教教你,總比你四處亂撞要好。」

  順嬪也覺得這個想法好,「是啊!朝裡有人好辦事,跟著你外公是最穩妥的了!其實,依著我的意思,公主不必急著去辦差,你還小,再多讀兩年書,多積累一些比較好。」

  雅利奇笑著搖搖頭,「皇額娘和姨母說的都對,但你們的想法不適合我。

  我想進朝堂辦差,但對官職權力沒有什麼執念,我既不想做封疆大吏,也不想做內大臣,我就是想告訴大家,女孩子也可以做官,我除了打仗聯姻,還有別的本領。

  姨母讓我讀書沉澱,這個提議當然是很好的,我從五歲開始讀書,到如今只有八年,這些年我書讀的馬馬虎虎,再讀八年也使得。可是八年後,我就二十一歲了,那時候肯定要嫁人了,書讀得再好又有什麼用?錯過了這次機會,皇阿瑪不會再給我安排官職了。除非邊疆再起紛爭,不然皇阿瑪是用不到我的。

  皇額娘讓我跟著外公做事,這個想法也很好。只是跟著外公,我不免要跟朝廷的大小官員打交道。他們會尊敬一位公主,但不會願意跟一位公主共事。他們把我高高的架起來,我被他們孤立了,這個官做的還有什麼意思?

  我是萬萬不肯委屈自己的,朝廷沒有適合我的官職,那我就自己創造一個。在我的衙門裡,上上下下都得聽我的,我的命令大家必須遵從!」

  皇後恍然,「你這麼做也有幾分道理,只是萬事開頭難,你要做好開發局可不容易。」

  「我不怕難,我只怕沒有機會!」

  順嬪問道:「聽說皇上似乎不打算給開發局撥很多款子,有這回事嗎?」

  「我不需要皇阿瑪撥款,我會自己搞錢的。」

  「唉,那怎麼能行呢?」順嬪說道,「這就像開伙過日子似的,剛開始需要置辦的東西多,花錢的地方也多,沒錢是萬萬不行的。我這裡攢了點銀子,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去。」

  皇後笑道:「你別給她添亂,朝廷的衙門哪有讓後妃往裡面添錢的道理。」

  皇後對雅利奇說道:「我來教你一招,你跟你皇阿瑪不要客氣,你學著臉皮厚一點。這剛開始皇上肯定不會給你很多錢,你不要急著要,你要感激涕零地把錢收下。

  過些日子,你再去找皇上,就說皇上給的錢夠用,只是你添一個東西,這東西最好用貴的,你只管把這件東西誇得天花亂墜,哄著皇上給你掏錢。等這筆錢快用完了,你再去找皇上要。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從他手裡摳!我保你一摳一個准。」

  雅利奇豎起大拇指,「皇額娘不愧是統管後宮內政的人,本領就是高強。不過我已經有摳錢的想法了,我不用找皇阿瑪要錢,就能搞來一大筆錢,甚至還能給皇阿瑪返回一部分,你們瞧好就是了!」

  皇後笑道:「好!那我們就等著公主的好消息了!」

  皇後心疼女兒,總覺得皇上給女兒的封賞太簡單了,其實客觀的講,皇上對雅利奇已經很不錯了。

  雅利奇想要男子的爵位,皇上破天荒給她一個。封她為貝勒也是有原因的,皇子們的爵位封賞都是按照年齡來的。大阿哥年紀最大封為郡王,其他皇子年紀稍小,被封為貝勒也算合適。雅利奇比這些皇子年紀都小,皇上總不能讓她越過幾位哥哥。

  雅利奇要建開發局,皇上也同意了,他嘴上厲害,實際行動的時候還是很大方的。

  他給雅利奇選了一個好宅子作為開發局的辦公地點,之後又撥下一筆錢,用作開發局的起始資金,這筆錢還是從他私庫裡出的。

  雅利奇感謝父親對她的關愛,她也沒有懈怠,在有了辦公地點後的第二天,她就傳信把懷德、蘇泰和等人喊來,讓開發局的元老們去辦公地點見一面,開個會。

  蘇泰和等人已經遞了辭呈,雅利奇也給隆科多打了招呼,再過幾日他們就能正式調到開發局來了。

  幾個人到齊了,雅利奇帶著他們進宅子裡轉轉。

  雅利奇說道:「宅子已經打理好了,桌椅板凳樣樣俱全,房子壞了的地方也收拾過了,不需要咱們整理了。」

  雅利奇帶著元老們前後都看了一邊,然後大家進了正廳,懷德開窗給屋裡通風。清風吹進來,吹散屋子裡的潮氣和悶熱。房間裡確實是桌椅板凳樣樣俱全,只是沒有一件裝飾,看著空蕩蕩的。

  雅利奇招呼大家坐下,「來來來,咱們來開個會,討論一下開發局的建設問題。」

  蘇泰和嘆著氣環視四周,「公主,你這讓我們咋建設嘛!開發局也太寒酸了!啥都沒有!連個燒水倒茶的人都沒有!」

  雅利奇罵道:「你自己沒有手嗎?想喝水喝茶你自己燒去啊!你在大漠裡的時候還喝髒水呢!回到京城你倒矯情起來!你當我開發局是什麼地方,給你這位少爺享福的地方?」

  蘇泰和在嘴巴上拍了一下,我真多嘴啊!

  雅利奇罵完他扭頭看向懷德,聲音一下子就緩和下來,「我知道目前的情況比較艱苦,但我不會讓大家一直受苦的。你放心,我們開發局第一件事就是搞錢,等搞到了錢,我給你發獎金。」

  懷德笑道:「我相信公主!」

  蘇泰和偷偷犯了個白眼,真是差別待遇,對懷德就和顏悅色,對我們就冷若冰霜罵罵咧咧。

  雅利奇敲敲桌子,「朋友們,都打起精神來,銀子會有的,好日子也會有的。你們別忘了,當初我義無反顧地離開京城,最開始也只是個小兵,連飯都吃不飽,還要當驢拉車換糧食填飽肚子。現如今呢!我有了爵位,還有了開發局。

  我最擅長白手起家,你們放心,我們開發局一定會成為朝廷裡最光鮮奪目的衙門,到時候別人擠破腦袋都進不來!」

  博敦打了個哈欠,「公主,您不用給我們畫大餅了,我們能辭了火器營的穩妥差事跟著你干,早就料到這些了,您不用糊弄我們,您有話直說就行了。」

  雅利奇:「……」嘖,你們還成長了,不好騙了呢!

  「咳咳,好吧!我們進入正題!」雅利奇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本子開始講話,「首先我們要安排一下人事問題,現在開發局只有我們幾個,我們來分配一下工作。

  蘇泰和擅長與人溝通,你負責外聯,我任命你為外聯處的處長。」

  蘇泰和問道:「公主,這是個幾品的官?」

  「沒品,咱們開發局剛開始,我還沒跟皇上商量官職的事呢!」

  蘇泰和:「……行吧!沒品就沒品,公主,這外聯處負責什麼?」

  「你負責與外部溝通,我們開發局會開發出一系列商品,到時候你負責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賣,通過別的鋪子賣也好,我們自己開店鋪賣貨也罷,反正你就是負責與外部溝通,順帶著給我搞錢的。」

  蘇泰和:「合著我成了一個商人啊!」

  「你怎麼會是商人呢?頂多是官商勾結!」

  蘇泰和嘆氣,「哎!也行!」誰讓我已經上了賊船呢!

  雅利奇又看向博敦,「你是我們當中最細心,最有耐心的,我記得你對火銃,□□這類東西很感興趣,所以你是工程處的處長,主要負責武器的開發。」

  博敦笑了,「這個適合我!」

  富樂忙問道:「我呢?公主我做什麼?」

  「你負責後勤,必須衙門上下用紙張啦,我們的午飯啊,還有各種采購啊,都由你來負責。」

  富樂有點失望,「啊?那我成管家了!」

  雅利奇哄他,「富樂啊!別人做我的管家,我不能放心啊!你看我這樣的身份,萬一有人要害我可怎麼辦?再者我認識的人裡,數你最有品味。你知道哪個館子好,京城上下各處你都熟悉,你買東西不會被騙,我把後方都交給你,我是最最放心的。」

  富樂被哄得找不到北,當管家他也願意了。

  「行!我會照顧好大家的飲食起居的。」

  最後雅利奇看向懷德,「懷德你做開發局的副局長,兼任開發局的財務處的處長。我不在的時候,你負責統籌全局,另外財政大權交給你了,你要把好關。」

  富樂和蘇泰和開始陰陽怪氣,「哎呦喂,懷德了不起,公主把財政大權都交給他了呢!這以後公主還不得被懷德管的死死的,公主要不要提前藏個小金庫啊!」

  懷德紅著臉呵斥道:「你們別胡說!」

  雅利奇對他們的打趣渾不在意,「這財政大權當然要交給我最好的朋友了,我就是任人唯親,你們有意見嗎?」

  「不敢有,不敢有……」人家能走後門就是厲害嘍!

  雅利奇將本子翻到下一頁,「既然對人事安排沒意見,我們就談下一項工作,我來說說開發局第一階段的工作任務。」

  雅利奇把本子撫平,「第一階段,我們的任務有兩個,第一是組建好工程處,召集能工巧匠,讓他們升級火器,再有就是制作生產自鳴鐘進行販賣。這就要提到第二個工作任務了,蘇泰和要將制作好的自鳴鐘賣出去,這樣我們就有了研發武器的資金。」

  蘇泰和皺眉,「公主,這不太好吧!現在市面上的自鳴鐘要麼是從外國運進來的,要麼就是內務府的匠人制作出來的,這……沒有皇上允許,我們能隨便制作販賣嗎?」

  雅利奇說道:「武器的升級和改造是一個無底洞,皇上撥下來的銀子只夠我們第一階段的研究升級,可能這些錢全部投入進去,武器的升級也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結果。我們開發局必須建立一個良好的循環,用其他產業支持武器的升級開發。

  自鳴鐘只是其中之一,我不僅想賣自鳴鐘,我還想賣別的東西。我們是開發局,我們不僅僅要開發武器,還要開發各種民用商品,方便百姓的生活。

  我要開發局的產品走進千家萬戶,我要開發局成為一個不可替代部門,這是我的一點點野心,你們能理解嗎?」

  博敦說道:「公主,恕我直言,這不是一點點野心,只是販賣自鳴鐘這一件事,就很難辦到。用自鳴鐘是身份的像征,您讓自鳴鐘走進千家萬戶,那皇上屋裡擺的自鳴鐘就一文不值了。」

  「自鳴鐘說到底只是一個看時辰的工具,既然是工具,那麼大家都可以使用。平民百姓用木制的,達官貴人用金子做的,皇上用金子鑲寶石,還會唱歌的自鳴鐘,這並不衝突。

  關於怎樣販賣自鳴鐘,我有一套自己的辦法,之後我會詳細地寫下來,傳給大家看。你們放心,我會說服皇上販賣自鳴鐘的。方法很簡單,給錢就是了。

  每賣出一個自鳴鐘,我就分給皇上一成的利潤,你們說皇上會不會答應我的要求?」

  蘇泰和:肯定答應,我都想替皇上答應下來了!


第83章

  蘇泰和等人都覺得這個主意好, 這個世界上誰會不愛錢呢?皇上也不能免俗啊!

  蘇泰和激動地說道:「不必去別的地方,這自鳴鐘在京城就夠賣了!等京城賣夠量了,咱們再去別的地方, 到時候日進鬥金不是問題啊!」

  雅利奇笑道:「等賺到錢了,我給大家發獎金!」

  「獎金?就是花紅的意思嗎?」富樂和博敦也激動起來了, 「咱們發財啦!」

  蘇泰和三人擊掌歡呼,富樂拉著懷德的肩膀搖晃, 讓他也跟大家伙一起興奮起來!

  懷德無奈地搖搖頭,「公主,我不贊同賣自鳴鐘。」

  富樂不解地問道:「為什麼啊?這可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博敦也說道:「其實自鳴鐘的成本不高, 用不了幾個錢, 只是會制作自鳴鐘的工匠比較少。我們來賣自鳴鐘, 技術掌握在咱們手裡,皇上那邊公主會去溝通,我看這事可以做。」

  雅利奇歪頭看向懷德, 「你先說說你的理由。」

  「這世上不缺聰明人, 自鳴鐘會帶來多大的利益,我們看得出,別人也能看得出。之前不能販賣就罷了,一旦開了這個口子, 這個來錢的路子我們恐怕保不住。

  內務府明顯比我們更適合這個差事, 這皇家御用的工匠一直是他們在管, 他們常年跟皇商打交道, 制作販賣他們都是做熟了的, 比我們強太多了。

  我擔心公主好不容易勸通了皇上,最後卻為他人做了嫁衣。」

  懷德環顧四周,看著簡陋的屋子嘆了口氣。

  「你們看看咱們辦公的房子, 空蕩蕩的,說話都帶著回音。我們這個開發局只有五個人,這個是局長,那個是處長,可惜局長處長下面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

  我們這個衙門骨架還沒搭好,怎麼出去做事呢?

  再有,我們幾個都太年輕了。公主打仗確實厲害,蘇泰和與人交際的本領我一直很佩服,博敦和富樂也是各有長處。但我們之前沒有做過生意,也沒有做過官,沒有人給我們引路,我們只能自行摸索。這樣莽莽撞撞肯定會出錯,很有可能被人蒙蔽。」

  懷德看向雅利奇,「公主,我建議你先不要碰自鳴鐘,也不要跟皇上提起這件事。自鳴鐘就在那裡擺著,不會跑,除了你,別人也不敢打自鳴鐘的主意。

  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把開發局建好,我們要招人,要定下官職品級,細致地劃分出每個人的職責範圍。我們先把開發局內部建好,定下各種章程,讓開發局能夠順利地運轉起來。

  之後我們要跟制作火器的匠人對接,這是我們建開發局的初衷,這才是我們該做的正事。

  皇上也知道升級火器有多難,我們三年五年沒有成果,皇上是能接受的。但是如果我們這裡急著發財,正事遲遲不見成果,皇上很有可能會不滿。

  公主您想,若是開發局內部混亂,您苦心求來的恩典被內務府搶走,最後咱們開發局什麼都沒落下,皇上也會對您的能力產生質疑。」

  雅利奇搓著本子低頭沉吟,「你說的有道理……」

  富樂說道:「我覺得懷德在危言聳聽,開個店,賣個自鳴鐘,這有什麼難的!咱們開發局內部的事情也很好定下。雇幾個下人,打掃庭院,收拾屋子,開大門,再去吏部要幾個舉人,讓他們做文書的活。咱們人手不夠,在親朋好友裡面找幾個靠譜的,讓他們做幫手,咱們這開發局不就支起來了!」

  懷德和雅利奇同時搖頭,懷德大約明白雅利奇的心思,公主有鴻鵠之志,這開發局完全是她做主,她不願意這樣『將就』。

  「公主建開發局不是一時興起,也不是隨便玩玩,她有長遠的目標和打算。還沒有分到官職的舉人是不少,但那些讀書人有幾個能理解公主。咱們的親朋好友裡面,有能耐的早去六部或外放了,誰會來咱們開發局?剩下那些沒能耐的,只知道吃喝玩樂,我們叫他們過了干什麼?吃空餉嗎?」

  懷德低頭輕聲嘟囔,「咱們幾個就夠不學無術的了,公主讓我們過來,一是無人可用,二是看在往日的情分,要不然哪裡能輪到咱們?」

  蘇泰和三人怏怏地不吭聲了,雅利奇嗔道:「懷德,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好像我找不到人,才找你們似的。」

  她安慰蘇泰和三人,「你們別聽懷德的,我是信得過你們,才強讓你們過來的,別人我信不過,我怕他們坑我。」

  蘇泰和不在意地笑,「公主不用安慰我們,懷德說的也對,我們本來就沒啥本事。我聽了半天,覺得懷德說的也有道理。公主是有大志向的,您是想好好辦這個開發局。

  您有這個想法,那前期做事的時候更要謹慎,這時候就像打地基似的,基地沒打好,之後再想改就難了。您也別急,咱們還年輕,一切慢慢來嘛!咱們將來總能賺錢自鳴鐘這份錢!」

  博敦也連連點頭,「沒錯!我們都還年輕,可以慢慢來!公主讓我做工程處的處長,我也得跟著工匠們學習一下,看看這火器是怎麼做的,我只有弄明白了這些,才能和工匠們一起琢磨著改進。」

  富樂看看大家,「你們都這樣想啊?那好吧!那我也同意暫時放棄自鳴鐘,專注於開發局內部的准備。」

  雅利奇笑道:「懷德提的意見好,大家討論的也很好,以後我們開會就是這樣的氣氛,大家暢所欲言。那我們來改一下接下來的工作目標,我們專注於建設開發局,定下開發局的各種章程,給開發局添一些人手。」

  懷德說道:「從現在到過年還有四個多月,我們可以先定一個目標,爭取在過年之前,完成開發局的內部建設。」

  雅利奇拍桌定下,「好!就按你說的辦!」

  之後雅利奇他們又細致地討論了一下該怎麼招人,怎麼定開發局官員的品級和俸祿,開發局直接跟皇上對接,討論好這些雅利奇才好跟皇上稟報。

  眾人討論了好久,眼看著快到正午了,幾個小伙子餓的嗷嗷叫,雅利奇就帶著他們去附近的館子吃飯。

  蘇泰和三人走在前面打打鬧鬧,沒有片刻安穩,雅利奇和懷德並肩在後面跟著。

  雅利奇對懷德笑道:「你不愧是我的諸葛孔明,提的意見就是妙!若不是你提醒,我還陷在發財的夢裡醒不過來呢!」

  懷德低頭笑道:「公主聰慧,只不過是當局者迷罷了。」

  「你沒有被迷惑,你是一個旁觀者嗎?」

  懷德忙地擺手,「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只是……」

  「算啦!別緊張,你就承認自己是諸葛孔明就好啦!」

  懷德揉揉耳朵,「我真不敢當這個名號,您每次這樣誇我,我的心都撲通亂跳。」

  「哎呦!你跟我多學學,學得臉皮厚一點嘛!」

  懷德無奈地笑,「好吧!我以後盡量!」

  雅利奇背著手歪著頭看他,「懷德,我的好兄弟,你最近有什麼煩心事嗎?」

  「沒有。」

  「可我感覺你最近不太開心,你遇到什麼煩難的事了嗎?你可以跟我說,或許我能幫上忙。」

  懷德張口就要否認,但是看到雅利奇眼底的擔憂,他又不忍心瞞著公主了。他不該瞞著一個真正關心他的人。

  「我……我是有點煩心,不過不是什麼要緊事,就是家裡的一些瑣事,公主不用幫忙,我自己能處理好的。」

  雅利奇點了點頭,「既然你說不用幫忙,那我尊重你的意思。如果你需要我,一定要跟我說!」

  「多謝公主關心,我會的。」

  幾人去館子裡吃飯,雅利奇給他們叫了酒。開發局的事不急於一時,大家第一天開始工作,可以稍稍放松一下,吃醉了酒大家各自回家睡覺,明日睡飽了再起來干活。

  這頓飯蘇泰和他們三個吃的很是高興,富樂喝高興了,還唱了一段貴妃醉酒。他蘭花指翹得挺好看,就是嗓子粗嘎難聽,雅利奇握緊椅子扶手,差點把扶手掰下來砸在他腦袋上。

  吃過了飯,雅利奇問大家怎麼回去。大家伙都沒吃醉酒,還可以騎馬。

  懷德要送雅利奇,雅利奇不許,今後還有的忙,懷德還是趁早回去休息,留著精力忙將來的事情。

  眾人騎著馬各自回家,蘇泰和哼著不成曲的小調,騎在馬上由著小廝牽馬,慢悠悠地往家走。

  小廝牽馬剛轉了個彎,雅利奇從後面追了過來。

  蘇泰和見到雅利奇愣了一下,「公主對我還有別的吩咐嗎?哦!差事上的事情您不用擔心,我打算去家裡的鋪子歷練幾個月,跟著他們學著怎麼做生意。等我歷練出來了,好幫公主賺錢。」

  雅利奇擺手,「我不問公事,我有私事問你。咱們別站在路口堵著了,走吧!我送你回家!」

  蘇泰和只覺得中午喝下去的酒都順著毛孔滋溜冒出去了,他擦擦額頭的汗,咽了咽口水。

  平時都是懷德送公主回宮,今日公主來送他回家,這算什麼事啊!我兄弟中意的姑娘中意我?

  雖說懷德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對五公主有那個心思,但他跟懷德這麼多年兄弟,還能不了解他嗎?懷德是當局者迷,天天說他跟公主是好朋友,但他對公主那般殷勤侍奉,那是對好朋友的態度嗎?自己和懷德也是好朋友,他怎麼不見懷德對自己那麼在意呢?

  蘇泰和瞄了五公主一眼,五公主長得真好看,大眼睛雙眼皮,翹鼻梁,櫻桃嘴,長得是真甜,打架時候手段真辣,這樣的姑娘,他無福消受,何況他又是兄弟喜歡的妞!

  蘇泰和勉強笑了笑,「公主,您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是有點混蛋,但我是很講義氣的!我不能背叛兄弟!」

  雅利奇覺得奇怪,蘇泰和怎麼知道自己要問他什麼。

  「我沒要你出賣兄弟,你別緊張,我們邊走邊說吧!」

  蘇泰和扯著袖子擦擦汗,「公主,我不能對不起懷德。」

  雅利奇皺眉,「我承認我不該背著懷德來找你,但還不至於那麼嚴重吧!」

  蘇泰和額頭上的汗冒得更快了,是了!公主一定是看上我了!她要背著懷德,做一些對不起懷德的事情了!

  蘇泰和厲聲道:「公主,我不能做你的額駙!你移情別戀,你對得起懷德嗎?他對你的心,你真的不明白嗎?還是說,您要同時玩弄我們兄弟倆!你好狠的心!」

  雅利奇:「……」

  雅利奇皺著眉,滿心的疑惑。

  「蘇泰和,你是酒喝多了呢,還是覺得我瞎,還是你精神不正常?」她抬手就在蘇泰和肩上拍了一巴掌,「我和懷德清清白白,我什麼時候玩弄他了?你去牆根下面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憑你,也配做我的額駙嗎?你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啊!還有啊,我最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你欠抽了吧!」

  蘇泰和差點被拍下馬,五公主的這一個巴掌徹底把他的酒打醒了。

  蘇泰和滾下馬連連作揖,「對不住公主,對不住您,我……我喝酒喝糊塗了,我是胡言亂語,公主千萬別放在心上。」

  雅利奇冷笑,「我看你是酒後吐真言!你這白日夢做得不錯啊!還敢說我玩弄你們的感情……哼,你要實在想自薦枕席,我也可以成全你。正經額駙的位置你就不要肖想了,我那裡還缺一個暖床小廝,你要不要來啊?」

  「不了不了,公主饒命,以後我再不敢胡思亂想了。」

  雅利奇不耐煩地甩甩馬鞭,「今天我還有事情要問你,若是平常,我非扒了你的皮!」

  「多謝公主寬宏大量!多謝公主!奴才給公主牽馬,公主坐穩,您有話盡管問,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泰和為雅利奇牽馬,雅利奇坐在馬上皺眉說道:「我看懷德最近不太開心,他剛得了個爵位,如今在京城也算青年才俊了,這般風光,他還有什麼煩心事呢?我思來想去,只能是他家裡的問題了,你跟他關系好,你來跟我說說,是不是他那幾個叔叔又難為他了?」

  蘇泰和心中暗嘆,五公主對懷德真好啊!他剛才真是昏了頭,五公主背著懷德打聽懷德的家事,她當然會覺得不好意思。自己會錯了意,還以為公主要玩弄自己的感情……真是不能再想,再想就尷尬地要去跳河了。

  蘇泰和忙道:「原來公主是要打聽這件事,您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您是關心懷德,如果懷德知道,他只會高興,不會怪您的。

  您猜得不錯,懷德最近心情不佳,確實跟他的家事有關,不過惹他傷心的不是他那幾個叔叔,而是他的額娘。

  您知道懷德家裡的情況,懷德額娘不是個能抗事的人,這些年她一直深居簡出,守著分下來的那點家產供著她和懷德生活。」

  蘇泰和突然停下嘆了口氣,「按理說懷德的額娘也是我的長輩,我不該背後議論她,可她這個人真是……

  唉,她天天就知道燒香拜佛,凡俗雜事一概不管,我看她對懷德也是淡淡的,嘴上說著心疼兒子,對兒子好,到了關鍵處就沒動靜了,好像懷德沒有母親似的。

  幸好懷德懂事的早,幸好他有祖母教養,把他教的很好。不過很可惜,他祖母很早就去了,懷德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打點自己的事情,盡量做的面面俱到。公主,您沒發現嗎?懷德這人沒脾氣,都是從小磨出來的,沒有人給他做主,他只能和氣點了,不然誰理他啊!」

  雅利奇聽得直皺眉,確實,她和懷德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懷德就好脾氣的照顧她吃點心,看樣子就是做慣了的。

  「這一次他母親又做什麼了?」

  「懷德沒說,我也不清楚。我猜,大概是沒辦酒席的緣故吧!懷德這不是得了個爵位嗎?得了爵位,怎麼也得安排幾桌,宴請親友好好熱鬧一下,沾沾喜氣,他們家一點動靜都沒有,看樣子是不准備擺酒了。

  擺酒這事啊,說起來就是個小事,不過傷人的總是至親,最讓人傷心的,總是這些小事。」

  雅利奇搖了搖頭,「你喜歡擺酒,喜歡炫耀,懷德不是那樣的性情,他不愛這些熱鬧,我估摸著應該是有別的緣故。」

  蘇泰和說道:「不管是什麼緣故,肯定跟他額娘有關系。」

  雅利奇讓他停下來,「事情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回家吧!我也要走了!」

  蘇泰和連道不敢,「當不起公主的謝,只要您把我剛才那些話忘了就好。我……我真是喝酒喝糊塗了,不是故意衝撞公主。」

  雅利奇笑道:「看在你給我解答的份上,饒你一次,你回去吧!明日再見!」

  雅利奇調轉馬頭,蘇泰和長舒一口氣,雙手合十拜了拜。

  還好,還好,公主沒有抓著剛才那件事不放,真是謝天謝地。

  蘇泰和還高興地太早了,雅利奇怎麼會不記仇,蘇泰和簡直是侮辱她的審美,她必須給蘇泰和一點教訓。

  雅利奇給蘇泰和分配了一大堆的活,還讓他抽時間去商鋪裡學習經驗,她每天都要聽蘇泰和講自己的心得體會。除了這些雅利奇還讓蘇泰和准備酒宴,懷德家裡不給擺酒,那麼她給懷德擺酒慶賀。

  也不必請許多人,就他們幾個,加上阿克敦,如果幾個皇子能出來增添些人氣和熱鬧,那就更好了。

  萬事開頭難,事情都堆到一起,雅利奇也覺得累。

  她每天早早起床出宮,晚上很晚才回來,除了請安的時候,皇後都抓不到她的人影。

  雅利奇定下開發局的品級,她是局長,下面是副局長,幾個處長,處長下面可以分科室,安排幾個科長,還有普通職員。

  但考慮到現在開發局業務少,科室不必分太細,所以每個處下面只有一個科,等有了人手,業務拓展開了,處長再自行分配安排。

  雅利奇編了幾套題目,有筆試題,還有面試題,她帶著蘇泰和去吏部溝通,讓他們安排人過來面試,舉人也可,秀才也可,雅利奇不挑,但她一定要考考這些人,如果考試不通過,即便是狀元榜眼,雅利奇也是不要的。

  吏部那邊在幫著初步篩人選了,只是一時半刻還沒有結果。

  開發局的建設進展緩慢,但是酒宴卻可以辦的很快。

  慶祝懷德被封為奉恩將軍的酒宴很快就准備好了,雅利奇鄭重地給兄弟們下了帖子,邀請他們出宮湊熱鬧。

  雅利奇已經跟皇上提前打了招呼,皇上那裡不會拘束著兒子們,聽說雅利奇邀請兄弟們去玩,皇上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一開始蘇泰和要在外面訂酒席,但雅利奇覺得不好,他們開發局地方大,來的人也不多,完全可以把酒宴定在開發局裡。

  她讓蘇泰和准備炭爐和銅鍋,大家湊在一起想吃烤肉就烤肉,想吃鍋子就吃鍋子,自己動手也有趣。

  況且懷德還不知道他們要為自己准備慶祝的酒宴,要是辦的太隆重,可能懷德也會不好意思。

  不如簡單的慶祝一下,借著這個由頭,大家一起樂一樂。

  雅利奇是主事的人,當然是她說怎麼辦,蘇泰和就怎麼辦嘍!

  慶祝的酒宴很快就准備好了,到了那日,諸皇子和阿克敦帶著禮物來到開發局。

  雅利奇寫了一個條幅掛在正廳,紅色的綢緞底子,上面寫著恭喜懷德榮獲爵位。

  諸皇子看見條幅都愣住了,十阿哥抱怨道:「五姐姐,你這弄的太土了!你恭喜別人的時候能不能用點心,你好歹寫的文雅一點啊!」

  蘇泰和從後面把懷德推進來,「喏,現在你可以來前廳看看了!」

  懷德看著條幅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雅利奇背著手摳手指。

  「你笑什麼?」

  十阿哥大聲嚷道:「還能笑什麼,笑姐姐你寒酸土氣嘍!你要慶祝表格獲得爵位,你好歹請個戲班子啊,或者請個雜耍也行。就這破地方,有什麼可玩的啊!」


第84章

  雅利奇陰沉著臉看十阿哥, 「你說我這裡是破地方?」

  明明還沒有入冬,十阿哥卻感覺有一股寒風直吹他後脊梁骨。

  「沒有!我沒有說!」十阿哥用力搖頭,「我說這裡很好, 這裡太好了!你看這裡……」

  十阿哥想誇兩句,但抬頭就看見橫幅, 他咽了咽口水勉強說道:「這裡……喜慶!」

  雅利奇踹他一腳,讓他到一邊待著去。

  她抬頭忐忑地問懷德, 「這個真的很土嗎?」

  懷德心道,對別人來說可能是有點土,但對我來說剛剛好。

  「沒有!一點都不土!」懷德笑道, 「我剛才笑是覺得很可愛, 謝謝公主為我准備的驚喜。」

  蘇泰和擠過來, 「這驚喜可不是公主一個人准備的,我也出了不少力呢!你看這些食材,這都是我准備的!」

  懷德衝他拱拱手, 「多謝。」

  蘇泰和撇嘴, 你真行啊!對公主道謝就輕聲細語還誇公主可愛,對我就用兩個字打發了,真是我的好哥們!

  幾位阿哥遞上禮物,懷德連忙道謝, 雅利奇招呼大家落座, 她親自提著水壺給哥哥們泡茶。

  大阿哥翹著腿說道:「五妹妹, 不怪老十說你, 你這裡確實太寒酸了。別的可以沒有, 你先弄幾個下人使喚啊!」

  三阿哥也跟著抱怨,「是啊!這麼大的地方,沒有下人多不方便!你告訴我們不許帶人來, 我以為你這裡都安排好了呢!結果一個下人都沒有,吃個飯還得我們自己動手。」

  雅利奇皺眉,「三哥廢話真多!我親自服侍你還不夠嗎?你嫌棄這又嫌棄那的,你自己動手做事啊!臭毛病真多!」

  三阿哥:「嘿!你脾氣漸長啊!有你這麼說三哥的嘛!」

  四阿哥笑著打岔,「雅利奇,三哥的話有些道理,你這裡確實該安排幾個下人。看門的,灑掃的,燒火的,奉茶的,這些都是必不可少的。」

  八阿哥也跟著附和,「我聽你說過,來你這裡辦差的人必須經過你的考察,等這些人上門來應試了,你這裡沒有門房,沒人引路,那像個什麼樣子?」

  七阿哥說道:「從來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你這個開發局本來就是個空架子,讓人瞧不起。現在又這樣荒涼,更不成樣子了,那些來應試的人看到這樣的光景都要先看低你三分,這樣於你不利。」

  雅利奇連連點頭,她端著茶盤給兄長們端茶。

  「哥哥們說的極是,明兒我就弄幾個下人。今天我們是借著懷德封爵位的事熱鬧一下,這些公事等回家以後再聊。」

  雅利奇示意兄長們多跟懷德聊聊,別把主角晾在一邊。

  八阿哥會意,他扭頭對懷德笑道:「懷德一向穩重心細,有你跟著公主,我們這些當哥哥的在宮裡也放心了。五公主脾氣大,愛打人。

  出來做事沒有那麼容易,要是有人陽奉陰違惹怒了她,你多勸勸,別讓她衝動。她小時候打人還有人誇一句真性情,現在長大了出來做事還打人,有理也變成沒理了。」

  「喂!八哥!」雅利奇不滿地喊了一聲,我讓你關心主角,你怎麼又把話頭扯到我身上了?再說我也不凶啊!

  「我脾氣很好的,我根本不愛打人!從來都是別人惹我好不好!」

  八阿哥遷就地笑道:「是,五公主脾氣很好,那請五公主以後脾氣更好一些,可以嗎?」

  雅利奇撇嘴,「知道啦!不要再聊這個啦!」

  懷德笑著幫雅利奇說話,「其實公主的脾氣真的很好,打仗的時候有人以為公主年幼無知糊弄她,公主都沒有打人,也沒有跟皇上告狀,可見公主胸襟寬廣。」

  眾阿哥無奈搖頭,九阿哥湊到十阿哥耳邊小聲說道:「你表哥給你做伴讀的時候,為什麼不像這樣似的拍你馬屁?」

  十阿哥覺得九哥很煩,他翻了個白眼,「因為我心胸不寬廣吧!」

  蘇泰和是個自來熟,好不容易認識這麼多皇子,他可得打好關系,在阿哥們面前留個好印像。

  他拉著自己的兩個小伙伴像花蝴蝶似的在阿哥們身邊轉悠,他這人吃喝玩樂樣樣來得,也算有些小見識。他總能找到一些新鮮有趣的話題,阿哥們聽得津津有味。

  雅利奇往烤爐裡加炭燃火,懷德過來幫忙。

  雅利奇把他推到一邊,「你去跟他們玩吧!今天的酒是特意為你准備的,你是主角,不用干活。」

  懷德笑著往爐子裡加炭,「我這人性子悶,不喜歡玩。」

  「哪有人不喜歡玩的?」雅利奇皺眉嘆了口氣,「一定是我准備的這些太無趣了吧!你是不是不喜歡?也許我包一家酒樓,再請個戲班子就好了。」

  懷德忙道:「公主,這樣就很好了!我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交際,得了爵位固然好,但請一大堆客人,我還要挨個招呼,那對我來說就不是慶祝,是遭罪。

  還是這樣好,人少,清靜,自己想吃什麼就弄什麼,大家伙也不拘束。」

  「你喜歡就好。」雅利奇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枚印章,「喏,送給你,祝賀你被封為奉恩將軍,希望你的爵位越升越高。」

  懷德忙取了帕子,把印章托在手裡。

  這是一枚雞血石,頂端艷艷的紅色像是快淌下來了。懷德把印調轉過來,看下面刻的字。

  篆書的懷德兩個字映在眼睛裡,雖然線條不太流暢,但在懷德眼裡,這是他世界上最好的印章了。

  「公主……這是你親手刻的字嗎?」懷德小心翼翼地問道,他生怕自己自作多情。

  「當然了!這麼漂亮的字,除了我,還有誰能刻出來!」雅利奇摸摸鼻子,略有些心虛。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字算不得好,這刻印章的功夫只能說是馬馬虎虎。她在刻章之前以為自己刀法好,力氣大,刻這玩意那不是手到擒來?等上手了她才知道這有多難,真是隔行如隔山啊!

  在弄廢了好幾塊石料後,她終於刻出來一個能看得過去的印章,要想再好看可不能了,這是她的極限了。

  懷德捧著印章愛不釋手的模樣,雅利奇笑了,「這麼喜歡啊!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再送你幾個!」

  懷德靦腆地笑了笑,然後把印章包好,珍而重之地放在了懷裡。

  「公主,謝謝你。」懷德鄭重地說道。

  雅利奇挑眉,「怎麼又謝我?剛才你不是謝過了。」

  「我就是……就是還想再謝一遍。」懷德低頭假裝忙活,「我知道公主想哄我開心,您要是想辦隆重一點,什麼樣的大場面做不到呢?

  您知道我不愛熱鬧,也知道我家裡沒有給我擺酒慶祝,我這裡弄太大,我家裡那邊可能會以為我對他們有什麼不滿,到時候又是滿腦門官司,您是站在我的角度幫我考慮問題。」

  「好啦!」雅利奇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的諸葛軍師,我當然要照顧你了!你要是覺得感動,那就多多幫我干活,心甘情願地被我壓榨。」

  懷德笑道:「是!諸葛孔明只追隨主公一個人!」

  兩人相視一笑,坐在屋裡的四阿哥怎麼看都覺得礙眼,八阿哥看著也不太舒服。

  八阿哥拉著四阿哥去一旁說話,「四哥,你看他們兩個。兩小無猜,青梅竹馬……」

  四阿哥呵斥道:「呸!不許亂說!」

  八阿哥無奈地說道:「四哥,你長眼睛了,你自己看嘛!」

  四阿哥陰沉著臉,「我當然看到了!」

  「雅利奇對懷德很不一樣,別是情竇初開了吧!」

  「那倒沒有!」四阿哥對這點很放心,「前些日子我跟雅利奇閑聊,她還做著養三四十個額駙的夢呢!」

  「情竇初開和三四十個額駙又不衝突,四哥你娶了福晉,也沒耽誤你後院有格格啊!」

  四阿哥臉上一紅,老八這話說的,好像他很濫情似的。

  「格格又不是我想要的,那是額娘給的,我能怎麼辦?」

  「我不關心四哥有幾個格格,也不關心你喜不喜歡她們。」八阿哥指了指院子外面,「我現在只關心妹妹喜不喜歡懷德!咱們要不要跟皇阿瑪和皇額娘知會一聲?」

  四阿哥也很猶豫,按理說這事是該告訴皇阿瑪和皇額娘,雅利奇不小了,放在普通人家她都可以嫁人了,這男女之事上是該避嫌的。

  可是……

  四阿哥扭頭看了看,這滿屋子滿院子裡都是男的,這也防不過來啊!

  要想解決妹妹和懷德的私情,要麼把開發局關了,要麼把懷德趕走,但是這兩種辦法都不好。

  雅利奇不是尋常女孩子,把開發局關了那就是要她的命,四阿哥不想被妹妹討厭,他絕不會做這種阻礙妹妹前途的事情。

  趕走懷德也不可行,雅利奇對懷德很不一般,趕走懷德,雅利奇第一個不同意。再者蘇泰和等人都沒有懷德穩重可靠,弄走了懷德就像是弄斷了雅利奇的左右手,這也不可行。

  四阿哥嘆了口氣,他轉過身不去看院子外面,眼不見心就不煩了。

  「隨他們去吧!」四阿哥皺眉說道,「我看雅利奇沒那個意思,她總說懷德是她的諸葛先生,這話應該不假。她還沒開竅,我們不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咱們可不能點醒雅利奇,就讓她這麼含糊著吧!」

  八阿哥覺得四阿哥說的有些道理,「我看懷德似乎也沒開竅,可是萬一被皇阿瑪他們發現了怎麼辦呢?自古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阿瑪饒不了雅利奇吧!」

  四阿哥咬牙說道:「不管了,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再者……雅利奇都是貝勒爺了,這身份自然就不一樣了,貝勒爺有三妻四妾,有花花腸子,那都是正常的。」

  八阿哥豎起大拇指,「還是四哥更開明啊!弟弟自愧不如!」

  四阿哥謙虛地擺擺手,「過獎,過獎了!我不過是痴長幾歲,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也會開明的。」

  那邊雅利奇和懷德把炭火點燃,招呼大家來吃烤肉和火鍋,選自己喜歡的東西。

  九阿哥和十阿哥茶水喝多了,他們倆結伴去後面如廁。

  過了好一會兒,雅利奇已經烤好了一大把肉串,九阿哥和十阿哥才慢悠悠地回來,兩人還抬著一個黝黑的大木板。

  「五姐姐,你搞得這個是什麼玩意?」

  雅利奇掐著一大把肉串給大家分肉,「你們可真欠啊!這木板子又沒放在茅廁裡,你們也能把它翻出來。」

  蘇泰和忙過來解釋,「諸位阿哥請聽我說,這個是公主新開發的東西,你們看,這就是一塊刷了黑漆的板子,物如其名,這東西就叫黑板。」

  五阿哥問道:「這東西有什麼用?」

  蘇泰和:「這東西用處可大了!」

  他從木板下面的凹槽裡拿出一根白色的小棍,然後在黑板上寫了幾個字。

  「諸位爺請看,這就是黑板的用途了,用這個白色的粉筆在上面書寫,又清楚又明白。」他四處看看,沒找到抹布,他便取出自己的手帕,用茶水洇濕,然後在黑板上擦了擦,字跡很快就擦掉了。

  「看!這黑板可以重復使用!寫完了擦,擦完了寫!這玩意可以用在私塾,先生在上面板書,方便下面的學生抄注解。還可以用在各個衙門,大家議事的時候,在上面寫一些要緊的東西,大家看著更方便。也可以放在門口,上面寫一些通知的消息。比如某日某時,來哪個屋子做什麼事情,要參加的都有誰。」

  大阿哥摸摸下巴,「哎,這個有點意思! 」

  四阿哥問雅利奇,「你要將黑板獻給皇阿瑪嗎?」

  「我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要再等一等。」

  那天雅利奇召集大家伙開會,她就有意弄個黑板,還想把鉛筆弄出來。

  開會那日蘇泰和他們兩手空空就來了,她說的話全靠他們幾個腦子記,這樣不方便,也容易漏記。

  有了黑板就方便多了,重要信息都記在黑板上,大家抬頭就能看見。有了鉛筆,大家記錄方便,攜帶也方便,不用帶硯台筆墨,一個小本子一根鉛筆就能解決問題。

  這兩樣東西對朝廷辦公也有很大的幫助,雅利奇這些日子也在琢磨這個,她有一點閑暇時間就搗鼓這些。黑板做起來比較簡單,現在她正在琢磨怎麼制作鉛筆。

  雅利奇說道:「我們開發局剛建起來,你們也看見了,這裡還是一個空殼子。火器升級還不知道要幾年才能看到成果,我要先弄出一點成績出來,讓皇阿瑪和世人都看看,我們開發局不是吃干飯的。

  這黑板制作簡單,但用途不小,也用不著什麼昂貴的材料,想來皇阿瑪會喜歡的。」

  八阿哥笑道:「你有巧思,做出這樣的東西,那你應該早點獻給皇阿瑪,怎麼還要等呢?」

  雅利奇:「我最近忙,還沒找到匠人做這個,只有這一個明顯是不夠用的。你們眼前這個還是我做的呢!漆都沒刷勻。再者我不想只讓皇阿瑪用這個,我還想開個鋪子,專門賣這個呢!」

  九阿哥連連搖頭,「都說五姐姐打仗厲害,頭腦靈光,我看你不過如此!做事就是趕早不趕晚,正好快到中秋節了,你在中秋節的時候把這玩意獻上去,保證能得皇阿瑪喜歡!

  匠人鋪子那都是小事!你忙,沒時間,也找不到好工匠,我們可還閑著呢!我們親朋好友那麼多,誰不能幫你找兩個靠得住的工匠?五姐姐太見外,你有需要就直說嘛!我們這些人脈可不是擺設,你就用嘛!

  至於開鋪子,這事就更容易了!你的開發局看著寒酸,但這裡是衙門啊!平民百姓誰敢跟衙門爭搶生意?黑板這玩意是容易做,但誰敢私自販賣?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五姐姐你就隨便把鋪子支起來,工匠們把黑板做好了,扔到鋪子裡,有需要的人都得上趕著求著買。或者你不用開鋪子,聯系幾個皇商,允許他們售賣黑板,他們要賣貨,直接去作坊裡拉,這樣你也省事,他們也方便。」

  眾人都跟著點頭,都覺得九阿哥說的有點道理。

  雅利奇心道:九弟說的確實有道理,在做生意這種事上,他腦袋確實靈光。自己雖然有了前世的記憶,但那時候秩序崩壞,她每天帶著人打打殺殺,她這個隊長有實力就夠了,何曾管過這些事情?看來,她要想辦好這個開發局,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呢!

  大阿哥也跟著勸道:「九弟說的有點道理,你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你得學著利用我們。你不要覺得利用這個詞難聽,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你找我們幫忙,將來我們有難處了找你幫忙,大家伙互幫互助嘛!」

  雅利奇連忙答應下來,「大哥和九弟說的話我都記下了,我會改的。只是只有我們開發局賣黑板,不許別人販賣,這有點太霸道了,這玩意不值什麼,有材料的人還可以自己做。我看沒有必要管得那麼嚴格,大家想做就做,想賣就賣。」

  九阿哥搖頭,「婦人之仁啊!有賺錢的門路還要往外推,我真是不明白。」

  雅利奇在他後腦勺輕拍了一下,「你說得對!你也總是搞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我總是要揍你一下!」

  九阿哥捂著後腦勺扁起了嘴,懷德湊過來捏著一串烤韭菜遞了過來,「韭菜熟了,公主要不要嘗嘗?」

  雅利奇接過韭菜,覺得有點淡,她跑去另一邊往韭菜上刷醬。

  九阿哥抱住懷德的胳膊輕聲嗚咽,「謝謝懷德哥,不然五姐姐還得打我好幾下!」

  懷德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公主不願與民爭利,她比較心軟。」

  九阿哥松開他的胳膊,這是了不起,五姐姐都走了,他還拍馬屁呢!他是拍馬屁成精了吧!

  火鍋咕嘟咕嘟冒熱氣,烤肉的香氣四處飄蕩,大家也沒心情聊正事了,紛紛起身去找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酒足飯飽後,大家玩了一會兒就散了,大阿哥特意找了兩個僕婦,讓她們收拾殘局。

  慶祝宴席結束後,蘇泰和與富樂從人牙子那裡雇了幾個僕人,他們負責搭理開發局的衛生,負責看門和接待來訪的客人。

  雅利奇還特意去外祖父家裡借了幾個人,讓他們幫著給這幾個人培訓一下。

  弄好了這些,雅利奇又往吏部去了一趟。

  上次她跟吏部打了招呼,讓他們選幾個人過來應試,可是這麼多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雅利奇等不住了,親自過來看看。

  吏部的人見了雅利奇很客氣,也沒有敷衍的意思。

  他們也是為難,公主的要求並不高,但是沒有幾個人想去開發局。大多數人覺得這是皇上哄公主玩的衙門,沒人願意來,覺得沒前途。還有一部分人不願意與女子共事,怕將來有麻煩。還有很小的一部分人想去開發局,但看到公主身邊都是京城有名的紈绔,還讓他們做官管著下面的人,這部分人又縮了回去。

  還有一個原因,接待雅利奇的官員不敢直說。負責這事的人不盡心,他覺得公主要求太多,需要用人直接給她選幾個,她先用著就是了,偏還要加一次考試,誰樂意去啊?

  吏部的人委婉轉告雅利奇,沒有人願意去開發局。雅利奇也不惱,她就是覺得那些讀書人腦子不好使。

  開發局再差勁,好歹也是朝廷的衙門,先進去干著,有銀子發,有飯吃,總比在家閑待著強吧!

  不過也無所謂了,這些人不肯去,雅利奇再想別的辦法。

  雅利奇回了自己的開發局,走到門口看見有一個人在門前徘徊,雅利奇問道:「你有事嗎?」

  來人拱手笑道:「見過五公主,草民是來應試的,只是聽說公主只要舉人或進士,我不符合條件,不知道能不能行,所以不敢進去。」

  雅利奇笑道:「你怕什麼,你先進來說話!」

  雅利奇打開大門,隨口忽悠道:「我們是廣納賢才,不分高低貴賤。」


第85章

  下人過來斟茶, 來應試的人起身從容接過茶盞,輕聲道謝。

  他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長衫,面容蒼白, 臉頰消瘦,胡子修的很整齊, 滿身的書生氣。他說話和氣,聲音低沉, 看著是一個脾氣很好的讀書人。

  下人送完茶就出去了,來應試的人隨口說道:「我還以為公主這裡有太監宮女伺候呢!」

  雅利奇隨口答道:「我不喜歡公私不分,我是來做正事的, 不是來享福的。」

  「公主一心為公令人敬服, 只是您貴人事忙, 身邊還是帶著幾個人做助手比較好。他們或是幫您記行程,或是幫您打點私事,人的精力有限, 事情分出輕重緩急, 簡單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您也能輕松些。」

  雅利奇垂下眼,心裡贊同他的話。

  確實,她身邊缺人手, 上次吃烤肉火鍋的時候, 哥哥們就提醒過她。

  她身邊的宮女太監數杜鵑姐姐最得她重用, 她想帶杜鵑出來做事, 但皇額娘不許。

  皇後說杜鵑姐姐快二十五了, 馬上要放出宮去嫁人了。杜鵑本來就年紀大了,出宮以後就不好找人家,要是再跟著雅利奇出去在男人堆裡混一遭, 以後更難嫁人了。

  雅利奇是皇上的女兒不愁嫁,但杜鵑不行。

  雅利奇明白,皇額娘說的有道理。杜鵑不能出宮,雅利奇也不想毀了其他宮女的名聲,索性一個都沒帶著。至於那些伺候她的太監,雅利奇本人是不喜歡使喚太監的,所以她身邊的太監都是做一些粗使活計,他們幫不上忙,帶了還不如不帶。

  她缺人這事就拖到了今天,雅利奇也不著急,她才十三歲,她建開發局沒什麼經驗,上輩子的記憶只能幫她打打殺殺,對這些管理上的事情沒什麼幫助,她願意慢一點,要求嚴格一點,爭取建一個她心目中完美的開發局。

  雅利奇笑了笑,「先生覺得自己會是一個合適的助手嗎?」

  對方靦腆地笑了笑,「我不敢做公主的助手,公主管著開發局上上下下的事情,我在公主身邊只怕應付不來。鄙人才疏學淺,只是對開發的事情很感興趣,所以貿然過來一試。這些年我為了這些旁門左道,疏忽了正經功課,說來也是慚愧。」

  雅利奇笑意更深了,「你說自己對開發的事情很感興趣,那你聊聊,你對開發二字的理解吧!」

  「開發意為開拓,利用。將新事物開發出來,加以利用,為生活提供便利。

  公主隨聖上出征,才十三歲就能痛擊噶爾丹大軍,大獲全勝,實乃少年英才。您有高遠的志向,不會拘泥於開發表面的意思。

  萬事萬物皆可開發,您不會拘泥於一個小小的開發局,您是想開啟民智,發展民生,為百姓謀福利,助聖上建設一個太平盛世啊!」

  雅利奇抬手捂住嘴,遮住臉上的笑意。

  「你……你很有想法。」

  如果這是寫作文,你已經把主題給升華了,就是升的有點點僵硬。

  對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一些淺薄的見解,讓公主見笑了。」

  「沒有沒有!你說的很好!」雅利奇問道,「說了這麼半天,你還沒有做自我介紹呢!」

  來人起身鄭重行禮,「草民張廣之,山西太原府人士,秀才出身,如今暫居京城。」

  「你是秀才,怎麼不回老家考舉人?」

  張廣之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老家已經沒有親人了,我屢試不中,便想著留在京城,拜個名師。」

  雅利奇同情地嘆了口氣,「啊,好可憐,那你為什麼屢試不中呢?是因為……不喜歡嗎?」

  張廣之差點被這個問題噎得背過氣去,他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最後無奈地答道:「公主說笑了,我怎麼會不喜歡中舉呢?」

  「舉人應該很好考吧!」雅利奇故意用輕慢的語氣說話,「你多大年紀了?四十歲了吧!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沒考中舉人,這就有點……嘖嘖嘖!」

  「我!我還沒到三十歲啊!」張廣之嘆氣,「公主別戲弄我了,我沒考中舉人都是自找的!」

  他從隨身帶的荷包裡倒出一個小玩意,那是一只木頭做的小青蛙,張廣之搗鼓了一下,小青蛙吧嗒吧嗒往前走,看著還挺有趣的。

  「公主請看,這是我做的小玩具。我不愛讀書,平時就喜歡搗鼓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學木匠活做小玩具,去山上撿奇形怪狀的石頭,每天晚上看星星月亮,研究星像……我什麼都好奇,什麼都喜歡,唯獨不喜歡讀正經書。

  之前家人還在,我為了不讓他們失望,勉強考中秀才,如今只剩我一個人,我也沒娶妻,我孤家寡人一個,也沒了上進心。每天就沉迷在自己的愛好裡,俗物一概不理。

  如今家產花的差不多了,我也找不到別的營生,正好看見您弄了個開發局,我就過來轉轉,碰碰運氣。沒想到公主願意見我,還肯跟我說這麼多話。」

  張廣之拱手提出告辭,「多謝公主了,草民告辭。」

  雅利奇敲敲桌子,「先別急著走,過來答幾道題。」

  雅利奇從櫃子裡抽出一張紙,她為了招聘特意准備了好幾份試卷,這是最難的一張卷子,上面的題目和四書五經八股文章沒有半點關系,全是一些幾何天文之類的題目。

  雅利奇拿來筆墨,張廣之看看試卷,磨好墨汁提筆就寫。

  不到兩刻鐘的時間,張廣之就把試卷答完了,雅利奇把試卷拿過來檢查。

  「答得很快嘛!」

  張廣之笑道:「這個比八股文章簡單多了,我最怕破題寫八股文。」

  雅利奇點點頭,看出來了,升華文章主題那樣生硬,一看八股文就不合格。

  張廣之答得很不錯,知識點沒有錯誤,計算的地方答得也很快,草稿紙上沒幾個字,看得出他心算很厲害。

  雅利奇笑著把試卷合上,「你早拿出這只小青蛙不就得了,繞那麼大圈子,說的都是沒用的廢話。你可以留下了,我會給你寫一張契約,你每個月有二兩銀子,逢年過節有福利,將來干的好了,能升職了,你還有分紅。」

  張廣之激動極了,他深深作揖,「多謝公主知遇之恩,草民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公主厚望。」

  「行了,別行禮了。」雅利奇托著下巴打量他,「你既然是我們開發局的人了,你這身打扮,這個儀態可不行啊!」

  雅利奇開門大喊,「懷德!懷德!你過來一下!」

  懷德趕忙從旁邊的屋子裡跑出來,「公主有何吩咐?」

  雅利奇笑道:「你忙不忙?」

  懷德也笑了,「咱們這能有什麼事?您說我忙不忙?」

  「既然不忙,那就跟我上街吧!咱們多了一位同僚,咱們倆去給他做幾身衣服,讓他改頭換面。」

  「做衣服?」懷德覺得雅利奇這個要求就離譜,「這……他穿什麼衣服不打緊吧!為什麼要給他買衣服?」

  雅利奇抓著懷德的衣服,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他這人,長得顯老,但模樣還行。」

  懷德探頭往裡面看了看,張廣之連忙回一個微笑。

  「他那麼大年紀了,哪還有模樣啊!」懷德難得嘴巴刻薄一次。

  「他還沒到三十歲呢!不算老!」

  懷德嘴巴更刻薄了,「未老先衰,那更談不上模樣了,這種糟老頭子,哪用得著公主您費心!」

  雅利奇疑惑地扭頭,又看了張廣之一眼。

  「我真的覺得他長得還行,你怎麼就看不出來呢?難道是我審美出問題了?」

  雅利奇擺擺手,「嗨,不管那麼多了!懷德,你就陪我去給他買衣服吧!我這個人矯情,他才是個秀才,連個舉人都不是,可是他天文地理樣樣都會,將來我很可能會重用他。

  你說,如果他將來成了研發處的處長,我帶著他去見皇上,或是見別的大人,他連個舉人都不是,模樣又不好,我多丟臉啊!」

  雅利奇嘆氣,「如果他是個進士就好了,朝廷裡除了狀元榜眼和探花,沒有人會歧視進士老爺。」

  雅利奇這樣講,懷德心裡舒服多了。

  「公主說的是,您想重用他,他就代表著公主的臉面,這事馬虎不得。我知道一個很好的裁縫鋪子,我們這就過去吧!」

  懷德帶著雅利奇和張廣之出了門,三人來到裁縫鋪子,雅利奇和懷德選料子,裁縫給張廣之量尺寸。

  張廣之拘謹極了,「怎麼好意思讓公主破費?我的衣服夠穿。」

  雅利奇疑惑地看向他,「我怎麼會破費呢?我給你裁衣服,是從你將來月例銀子裡扣的呀!」

  雅利奇:開玩笑,你誰啊!憑啥讓我花錢啊!

  張廣之:「……」

  他推開裁縫的手,小心賠笑道:「公主,那……那我這衣服可不可以不做啊?不怕公主笑話,我……我手頭有點緊。」

  雅利奇看一眼他身上的袍子,「看出來了,你今天修了胡子,特意收拾干淨來見我,但你身上的袍子和鞋子都是舊的。」

  張廣之往後退了退,想遮住自己的鞋子。

  雅利奇說道:「不用不好意思,誰還沒個困難的時候?我給你做衣裳,算是工作需要,這衣裳的錢雖然會從你的月例裡面扣,但我每個月會給你留出生活所用的銀錢,不會讓你吃不上飯。

  你也別嫌我摳門,因為我確實摳門,以後咱們共事的日子還久著呢!你先習慣習慣!」

  張廣之:「……」

  懷德抿著嘴偷笑,心裡說不出的暢快。

  雅利奇問道:「懷德,你要不要做兩身衣裳?」

  懷德剛要答應,雅利奇就說道:「也是你自己掏錢!」

  懷德:「……不用了,我的衣裳還挺好看的,不用再做了。」

  雅利奇給張廣之選完了料子,又付了錢,囑咐著張廣之記得來取衣服。

  「張廣之,你剛來我們開發局,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就給你做好幾身衣裳。但是你好好干,干得好了,這幾身衣裳就當我送你,我不會扣你錢。」

  雅利奇拿著尺子在他肩膀上敲了敲,「站直一點!以後你要學習儀態和禮儀,還要學會表情管理,我們開發局的人,走出去得拿得出手。」

  張廣之嘴上答應著,心裡暗暗地罵,真是賺錢如吃屎,公主真難伺候。我干好分內的事情還不夠嗎?那勞什子表情管理是什麼東西啊!

  雅利奇在給員工訓話的時候,裁縫鋪裡突然來了一位客人。

  雅利奇見到這人撲了過去,「外公!你也來做衣裳嗎?」

  來人正是佟國維,他笑著拉住雅利奇。

  「我的衣裳刮破一個口子,一會兒我還要去見一個人,這樣過去見人太失禮了,我就來這裡找人織補一下,應應急。」

  雅利奇看了一下,外祖父的袖口刮開一個口子,袖子邊耷拉著。

  雅利奇說道:「這個口子我就能縫,我來給你縫衣裳吧!」

  雅利奇管掌櫃要來針線,她讓懷德和張廣之在外面等著,她和佟國維進裡間縫衣服。

  雅利奇抓著佟國維的袖子穿針引線,佟國維看著她笑。

  「在蒙古的時候,公主忙,我也忙,咱們兩個總找不到機會說話。後來我和其他幾位大臣先返回京城,我們祖孫又不得見,咱們兩個總說不上話。」

  「就是啊!外公你太忙啦!有時候我去你家裡找你,你總在辦差,等你回家了,我也得回宮了。」

  對雅利奇這個外孫女,佟國維當然是喜歡的。只是因為各種事情,祖孫倆見面的機會很少。

  佟國維笑道:「一直沒來得及問你,你這開發局弄的怎麼樣了?需不需要幫忙啊?」

  雅利奇嘆氣,「哎,別的先不說,聘人就不好聘。那些賦閑在家的進士舉人老爺,寧可閑著在家吃干飯,也不願意過來給我做事。有些人想給我做事,可是我又瞧不上。」

  佟國維說道:「剛才外面那兩個人,一個叫懷德對吧?另一個是誰?」

  「外公你居然認識懷德啊!」

  「他一直追隨在你身邊,我當然知道他。」

  雅利奇笑道:「對,一個是懷德,另一個是我今日剛聘來的,他是個秀才,我看他打扮寒酸,帶他來做兩身衣裳。秀才的身份拿不出手,衣著打扮就得像樣一點,總不能樣樣都拿不出手。」

  佟國維搖頭笑了笑,覺得她這是小女孩心性,下面的人好用就行了,管他們穿什麼呢!

  「你那裡缺人手,我這裡倒有個人選,他擅長經營,只是性情狂傲自大,好、色又無理。」

  雅利奇抬起頭,「我所見過擅長經營的人,性子都很好,裝也要裝得和氣一點,畢竟和氣生財嘛!」

  佟國維說道:「他也會裝,只是不願意長久地裝,事情辦成了,他就露相,若是用不上人家,那就是變本加厲地譏諷。可以說他經營的本領排第二,得罪人的本領排第一。

  這個人是真有本事,也是真難控制。如果你那裡實在缺人,你又有信心能制住他,我覺得你可以見他一面。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你是公主,又是我的外孫,他肯定會賣我一個面子。」

  雅利奇想了想,「行,我去見見他。外公你先不要告訴他,到時候我讓懷德去請他,先試探一下,我要看看他脾氣壞到什麼程度。」

  「嗯,他住的院子不大,到時候懷德進去,咱們站在院子外面就能聽到他們說話。我後天下午有空閑時間,我去開發局接你,然後我們一塊去他家。」

  這時候雅利奇也把袖子縫好了,她咬斷絲線,整理一下袖口,佟國維滿意地點點頭。針腳平整,不仔細看真的看不出來。

  兩人約好後各自回去,第三日下午,佟國維去開發局接上雅利奇和懷德,帶著他們去見人。

  到了胡同口,三人下車步行,佟國維囑咐懷德。

  「這人雖然討厭,但確實有本事,他不缺吃不缺穿,經常有人遇到煩難的事就去請他,事情解決了,他再回來。他這人不愛金銀,只好美色。」

  佟國維看看懷德手裡拎著的四樣見面禮,「你們拿著的這東西,肯定不合他心意。」

  雅利奇笑道:「外公真是什麼都肯跟我說,他好、色我就給他送美人嗎?萬一他長得歪瓜裂棗的,那不可惜了美人?我可不能干那種事。」

  佟國維笑道:「既然你出來做事,酒色權錢是繞不開的,我何必遮遮掩掩,還不如早點讓你知道,免得你將來吃虧。」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門口,雅利奇和佟國維躲在牆角,懷德上前敲門。

  「門沒鎖!進來吧!」院裡的人喊道。

  懷德進院送上禮物,他說明來意,又將對方誇了一番。

  「不知先生可願意去開發局?公主廣招賢才,先生又有能為……」

  對方笑著打斷他,「公主?公主算什麼!我放著逍遙日子不過,干嘛去伺候她?」

  懷德攥緊了拳頭,臉上的笑一下子就沒了。

  「呦呦呦,我就說了公主一句壞話,你就聽不得了。讓我猜猜,你就是一直跟在公主身邊的小男寵吧!陪著公主去蒙古,被封了爵位還不肯走正道,還去捧公主的臭腳。」

  懷德臉色越來越難看,門外雅利奇小聲嘆道:「他確實很會戳人痛處,懷德跟我最要好,他再說下去就要把懷德惹毛了。」

  佟國維老神在在的說道:「這幾句話就把他惹生氣了,那他未免太沉不住氣。」

  佟國維按住雅利奇的肩膀,「你稍安勿躁,不許去幫你的小朋友出頭!」

  這不僅是讓公主看看對方的為人,他也要看看懷德的能耐。

  院內,懷德忍了又忍,把這口氣忍了回去。

  他勉強笑道:「先生很會取笑人,你取笑我就罷了,但不要調侃公主,那是以下犯上。」

  「好,不說公主了,我就說說你。」對方把桌上的四樣禮品都推到地上,「你來請我,就送這個?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的喜好!求人辦事要有求人的態度,你送的都是我不喜歡的東西,這可不行啊!

  你現在去給我找兩個漂亮小妞,等我高興了,我還能考慮考慮要不要跟你走。」

  懷德說道:「我只聽別人說過先生的能耐,卻不曾見識過,先生不肯露兩手,恕我不能答應先生的要求。」

  對方懶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不信我,那就沒什麼可聊的了,門就在那,你走吧!」

  雅利奇對佟國維說道:「看來我該出面了。」

  佟國維點點頭,「我們一起過去。」

  雅利奇和佟國維一起走進院裡,懷德羞愧地拱手,「公主,我沒辦好差事。」

  雅利奇擺擺手,讓他不必愧疚。

  佟國維咳嗽一聲,躺在椅子上的人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國舅爺,哎呦真是稀客稀客!」

  他又看向公主,趕忙行了個大禮。

  「草民給公主請安,公主富貴吉祥。」

  雅利奇笑了,「起來吧!不必多禮!」

  雅利奇打量著這個人,看看嘴巴這麼臭的人長什麼樣子。

  這人長的還真不錯,娃娃臉,看著就討人喜歡,是那種能勾起女性母愛泛濫的長相。

  「草民李慶歡,原本是進士出身,曾經在翰林院當差,後來辭官在家。這幾年草民一直寄情山水,每日寫寫詩,看看花。」

  「呦!你是進士,那自稱草民就不對了!」雅利奇笑道,「你寄的是那個情啊?情情愛愛的情吧!寫的是什麼詩,情詩?」

  李慶歡笑了,他拱手再次行禮。

  「原來公主和國舅爺就在門外聽著,我真是失禮了,讓公主見笑了。」

  雅利奇在心裡連連搖頭,這人臉皮真是厚,剛剛還在說我的壞話,現在臉上毫無羞愧的神色。

  李慶歡是篤定了雅利奇需要用人,所以說話有恃無恐。

  「還未恭喜公主成為開發局的局長呢!」李慶歡給雅利奇倒了杯茶,「不知公主的開發局建的如何了?各級官員可定下來了?」

  雅利奇誠實地搖搖頭,「沒有,還沒定下來呢!你要不要去我的開發局?」

  李慶歡高深莫測地笑,雅利奇不等他賣弄玄虛,起身就走。

  「好,你不願意!那算了!」

  李慶歡:哎!你這不是請人的態度啊!你別急著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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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李慶歡想拿喬, 但雅利奇不給他機會。

  雅利奇扭頭就走,李慶歡鎮定地笑道:「公主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佟國維和懷德跟著她離開,李慶歡躺在搖椅上慢悠悠地晃, 瞧著悠閑又自在。

  他瞪著眼睛等了一會兒,聽著外面沒有動靜了, 從搖椅上跳起來就往外衝。

  門外胡同裡空無一人,李慶歡捶胸頓足, 這時有一個聲音傳過來。

  「你真後悔啊!剛才那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就硬生生地錯過了。這位五公主也太沒耐心了,還沒說兩句話就跑了。」

  李慶歡抬頭, 看見雅利奇他們從隔壁院裡走了出來。

  李慶歡收斂神色,又端起一副高傲的神態。

  「公主弄反了吧!急的難道不是您嗎?您帶著手底下的幾個廢物, 忙了這麼久, 連人都沒招齊。這可是您從蒙古回來後辦的第一件差事,這點小事都弄不好,公主的開發局也辦不了幾天吧!真是丟臉啊!」

  「我不覺得丟臉,誰踏拉著鞋從院子裡追出來誰才丟臉。」

  李慶歡低頭,看見自己半個腳掌踩在地上, 他忙把鞋子穿好,憤憤扭頭返回自己的院子。

  雅利奇也跟著李慶歡回到他的小院裡。

  雅利奇說道:「我看的出, 你是不甘心的, 你不願意一輩子縮在這個小院子裡稀裡糊塗過一輩子。我們開發局的事情你似乎很清楚, 看來你沒少打聽我們的事!也許我不來找你,沒准哪天你也要來找我呢!」

  李慶歡躺在搖椅上閉上眼睛,公主說的對, 他不甘心。明明他比別人更聰明, 更有能力, 但憑什麼最後辭官的是他!

  雅利奇給外祖父搬了一把椅子,又給懷德和自己搬了凳子。

  大家一起坐下,雅利奇翹著腿慢悠悠地說道:「來我們開發局吧!讓你做業務處的處長,每個月五兩銀子。」

  李慶歡炸毛了,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每個月五兩銀子,您打發叫花子呢!這點銀子還不夠我下一次館子呢!」

  雅利奇淡淡地說道:「我本來只想給你二兩銀子,看在你是進士出身的份上,我又多給你加了三兩。我不能再多了,再多我就虧了。」

  李慶歡譏諷地笑道:「二兩銀子,您拿我當粗使丫鬟呢?五公主,您說我有野心,難道您就沒有野心,不好權勢嗎?

  才十三歲的孩子,你就敢去蒙古打仗,回了京城您還不肯安分,攛掇著皇上為您弄出一個開發局。您喜歡權勢,我可以幫您,只不過您得拿出態度來。你得低三下四的求我,我才能考慮考慮,要不要幫你完成大業。

  您騙得過別人,騙不過我,您有心與武後相比,我說的沒錯吧!」

  佟國維呵斥道:「大膽!公主從不曾有不軌之心,你休要胡言亂語!」

  這話可不能亂說,公主沒有那個心思,這要是傳到皇上耳朵裡,那還得了!

  雅利奇說道:「外公不要緊張,他說對了一半,我確實有野心,也喜歡權勢,世上哪個人不喜歡權勢呢?我願意大大方方的承認,這不羞恥。

  不過有一點李先生誤會了我,我並不想做武後,我有了權柄後,只想讓女子大大方方地出來做事,讓好、色的壞男人少一點,讓好、色的好女人多一點。」

  李慶歡擺明了是不信的,「同樣是好、色,誰又比誰高貴,公主怎麼還區別對待呢?」

  雅利奇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我是女的啊!當然要向著女的了!好了,先不說這些閑話了!

  我就問你,要不要來我這裡干活?五兩銀子對

  你來說確實有點少,但我們開發局是有效益工資的,就是說如果開發局賺的銀子多,我會按照你們對開發局做出的貢獻進行獎勵。

  我們建設開發局是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是最容易做出成績的地方,我不介意你將開發局當成一個跳板,或者我將你舉薦給皇上,這都可以。」

  雅利奇起身說道:「我要講的話就是這些!你找差事,我雇人,其實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你覺得機會不錯你就來,你覺得不好,那就算了。咱們兩個之間,誰也不欠誰的,我出錢,你干活,僅此而已。

  你呀,少看三顧茅廬這類戲本子,我不吃這一套!而且我已經有諸葛孔明了,你來晚了!

  我勸你也不要太高看了自己,我那裡的活不難,我們幾個小廢物多琢磨琢磨也能干得好。」

  李慶歡沉著臉在考慮,懷德說道:「李先生,別嫌我說話難聽,除了五公主這裡,你也沒有別的地方可去了!」

  懷德不是在逼他,懷德說的是大實話。李慶歡的性情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誰敢無所顧忌地用他,又有誰能像五公主一樣隨時隨地接近皇上,還深得皇上寵愛。

  李慶歡長嘆一聲,「好吧!我就跟著公主做事了!」

  李慶歡起身深深作揖,「今後請公主多多指教!」

  「明日辰時來開發局,記得准時到,我介紹同僚給你認識。」

  又雇來一個人,雅利奇心情舒暢,回去的路上,她拉著佟國維嘰嘰呱呱地說話。

  「我們開發局兩樣東西最重要,一樣是技術,一樣是經營,我剛找來一個負責技術的,今日又找來一個負責經營的,我們開發局的骨架算是成了!」

  佟國維看著外孫女,橫看豎看都是好,他笑呵呵地誇道:「我真沒想到,你能說服李慶歡,他這個人傲氣得很,尋常人他理都不理。」

  佟國維摸摸雅利奇的頭,「還是我的外孫女厲害!」

  雅利奇很清醒,「我才不厲害呢!我是占了身份的便宜,他想做官卻沒門路,我是他唯一的選擇,這是無奈之舉。他不服我,不過這不要緊,我不需要他服氣,他能干活就行了。」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佟國維教她馭人之道,「我們選下屬,老實肯干的固然討人喜歡,但這種有本事的刺頭也少不了,你手底下要有不同類型的人才,不同的人去做不同的事,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謝謝外祖父教我,我記住了!」

  佟國維問道:「皇後娘娘和順嬪娘娘在宮中可好?」

  雅利奇點頭,「皇額娘和姨母都好,最近皇額娘心情不錯,看著還吃胖了一些。」

  佟國維欣慰地點點頭,「那你好不好啊?」

  佟國維笑著指了指外面,「你跟你的小情郎相處得如何呀?」

  佟國維想看雅利奇害羞,但這個是不可能的。

  雅利奇鄭重地說道:「外面的那個不是我的小情郎,兔子不吃窩邊草,我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我目前只想專注於事業,不想找情郎。不過……」

  雅利奇假咳兩聲,「不過若是外祖父介紹漂亮男孩子給我,我可以讓他們當我的情郎。外祖父記得多介紹幾個,不要太吝嗇,我能安排好時間。」

  佟國維:「……還是算了吧!我心疼你,怕你累著。」

  雅利奇嗔怪地看他一眼,「您說什麼呢!會情郎是解乏的,怎麼會累呢!」

  佟國維扭頭不看她,心裡暗道,事務繁忙還能抽出時間好、色,跟皇上一個德性!

  他似乎是忘了,他也娶了好幾個小老婆。

  第二天辰時,開發局所有

  人都聚到一起開會,包括掃地的和看門的,雅利奇正式向大家介紹李慶歡和張廣之。

  張廣之比較和氣,李慶歡非常張狂,兩人完全是兩個極端。

  等大家認了人,雅利奇打發下人出去,李慶歡就開始炮轟雅利奇,說他們這個不行,那個也不行。

  「這麼長時間,開發局才這麼幾個人,公主您都忙什麼去了?」

  蘇泰和皺眉說道:「我們雇工匠,做東西去了!」

  他還拿出了黑板和半成品的鉛筆,「看到沒有!這是我們最新開發的東西!」

  李慶歡試用後冷笑,「雕蟲小技,你竟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

  蘇泰和:「你!」

  他扭頭看向雅利奇,「公主……」

  雅利奇抬手安撫道:「別激動,別生氣,他嘴巴臭,我們不要跟他一般計較。」

  雅利奇說道:「我打算在中秋節的時候,把這些雕蟲小技獻給皇上。你如果嫌棄,那就不要參與進來了。」

  李慶歡立刻改變了態度,「靠你們做這個,黃花菜都涼了,還是我來吧!」

  富樂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哎呦,真有骨氣啊!哪個活能增光添彩,他就像狗吃屎似的湊到前面去了!」

  李慶歡嘲諷地笑道:「有些人想吃屎,他還不會吃呢!」

  「你說什麼!」

  雅利奇嘆了口氣,「兩個小狗都別吵了!馬上要中秋節了,大家趕緊干活吧!」

  李慶歡就像毒蛇成精了,每天有噴不完的毒液,說話難聽地要命。

  不過他確實有些本事,不過幾天的時間,他就建好兩個工坊,一個安排在城外無人處,專門用來升級火器,另一個工坊就在開發局旁邊,方便公主和張廣之制作新發明。

  工匠,各種工具,負責後勤的人全都找好了,不用雅利奇操半點心。

  接下來他積極投入到黑板和鉛筆的制作中,制作黑板比較簡單,弄好木板,刷上黑漆就行了。但李慶歡不願馬虎,他找來工匠,讓他用昂貴的木料,在黑板邊緣雕出精美的花邊。

  雅利奇覺得他太誇張了,黑板能用就行了,弄個花裡胡哨的邊有什麼用?有了雕花粉筆在上面寫字會更漂亮嗎?

  李慶歡嫌棄公主土,嫌棄她不夠精致。皇上用的東西,當然要奢華,要有美感,普普通通一塊板子送到皇上那裡多寒酸,能配得起皇上的身份嗎?

  雅利奇白他一眼,這毒蛇精咋還有舔狗的血統呢?他還沒見到皇上呢,就舔個沒完了!

  黑板容易做,鉛筆有點難。雅利奇記得鉛筆是石墨和黏土混合,但混合的比例是多少,她也不清楚。

  她試了幾個比例配方,效果都不是很好,工匠跟著忙活,但也沒有什麼效果,後來還是張廣之提議把混

  合好的筆芯用火燒一下,這才成功地做出了鉛筆芯。

  弄好鉛筆芯,下一步給木頭開槽就比較容易了,手藝不太差的木匠都能做到,最後把鉛筆芯放進凹槽裡,不合適的地方稍微修一修,然後再將木棍合上,用魚鰾膠粘好,這個鉛筆就制作完成了。

  東西都做好了,接下來該商量商量怎麼把這兩樣東西獻給皇上。

  李慶歡提議讓五公主請皇上到開發局來,雅利奇給否了。

  「你想往上爬的心能不能收斂一點?就憑這兩樣東西,你就想得皇上青眼?我勸你少做點白日夢吧!」

  雅利奇拿起粉筆,三下兩下就畫出一個衣袂飄飄的纖弱美人,又勾勒兩筆,畫出雲彩。

  「我把這塊黑板搬進宮裡,等中秋那日我畫一個嫦娥,這樣

  也算應景。」

  李慶歡笑道:「看不出啊!公主除了舞刀弄槍,還會這個呢!」

  雅利奇白他一眼,「你看不出的東西還多著呢!」

  中秋節的家宴還是安排在寧壽宮,雅利奇早把黑板上的嫦娥畫好了,她用布把黑板罩住,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把黑板搬到寧壽宮。

  她拿著粉筆跟著過去,看到黑板上有被布蹭花的地方,她再重新補一補改一改。

  太後和太妃過來瞧熱鬧,太妃笑道:「好一個嫦娥下凡,畫的真是好!」

  雅利奇一邊描摹嫦娥的袖子衣帶,一邊笑道:「一點雕蟲小技罷了!」

  太後嗔道:「咦,怎麼是雕蟲小技!你看這嫦娥畫的,好像真人似的。這畫的寓意也好,嫦娥拎著月餅灑下人間,身後還帶著玉兔,多好啊!我不喜歡嫦娥奔月,中秋節就要團團圓圓。」

  雅利奇跟著蘇麻喇姑學過幾年畫,不過是隨便玩玩,其實畫技並不突出,太後和太妃看自家小孩喜歡,當然是滿口誇贊。

  雅利奇笑道:「皇祖母喜歡就好,我這一片心就不算白費了。」

  畫好了嫦娥,雅利奇把周圍收拾干淨,太後太妃帶著她去看戲。

  逢年過節宮裡面都喜歡唱戲,雅利奇陪著太後太妃坐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去皇上那裡轉了一圈。

  「我來給皇阿瑪請安。」

  「你不是在陪太後嗎?你過來有事嗎?」

  雅利奇從皇上面前的盤子裡撿了塊點心,「我沒事,就是覺得沒意思。」

  台上正在唱少年康熙智擒鰲拜,雅利奇撇撇嘴,「皇阿瑪啊!你別嫌我多嘴哈!就這出戲,逢年過節都要唱,從您十幾歲的時候唱到現在,曲調和詞我都背下來了。

  您翻來覆去地聽不嫌煩嗎?他們這麼歌功頌德,您不嫌膩歪肉麻啊?」

  皇上笑著看向雅利奇,「要不……我讓他們把你勇征噶爾丹的故事編成折子戲,逢年過節就讓他們唱。」

  雅利奇瞪大了眼睛,「好啊好啊!我不嫌肉麻!我可以!」

  皇上冷笑,「我不可以!」

  雅利奇小聲嘟囔,「皇阿瑪真小氣……」

  「我可聽見了啊!」

  雅利奇連忙改口,「我剛才說皇阿瑪英明神武,這出戲就該一直唱下去!」

  皇上掐了掐女兒的耳朵,這個小丫頭就是欠收拾,一天不打就想上房揭瓦。

  皇上問道:「聽說你往太後宮裡搬了一個大物件?」

  雅利奇點點頭,「是,那是我打算在家宴上獻給皇阿瑪的東西。」

  「我知道,黑板是吧?你們還想獻一個什麼東西來著?鉛筆?是叫這個名字嗎?」

  雅利奇皺眉,「您怎麼什麼都知道?一點驚喜都沒有了!」

  皇上笑道:「我是皇帝,自然耳目眾多,我不想聽不想看,也有人積極地報給我知道。你有心了,那鉛筆是個小物件對不對?你隨身帶了嗎?拿給我看看。」

  雅利奇從荷包裡取出一個小鉛筆頭和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這是我隨身攜帶,方便記事用的。我手底下有一個叫李慶歡的人,他還特意准備了一盒子精致的鉛筆,回頭我拿給您看。」

  雅利奇握著鉛筆寫幾個字示範了一下,「皇阿瑪您看,用這個不用磨墨,隨時隨地都能寫。如果您召見大臣議事,大家隨身帶一支筆帶一個本子,隨時隨地能把您所說的話記下來,省的回去忘了,這樣真的很方便。」

  皇上接過筆,學著雅利奇的握筆姿勢寫了幾個字。

  「用這個寫字和平常的筆不同,

  我用不習慣,不過確實方便。你再跟我說說你的黑板。」

  「黑板就是一塊刷的漆黑的板子,用石灰和石膏做成的筆在上面寫字,之後還能擦掉重新寫。這個能用的地方也比較多,比如上朝的時候用來畫圖寫字進行演示,再比如掛在牆上,畫個花鳥魚蟲,可以隨時擦掉重畫,又或者弄一個小塊黑板放在門口寫簡單的小告示。」

  皇上點點頭,「聽起來很有趣,走吧,我們這就去寧壽宮看看。」

  皇上悄悄起身,和雅利奇一起去了寧壽宮。

  太後都走了,寧壽宮裡很安靜,那塊邊緣雕花的黑板

  被放在門口廊檐下,一個穿著七彩霓裳的美人翩然往下落,她手裡提著一籃月餅,身後是一輪淡黃色的明月,一直潔白的玉兔坐在她身後的祥雲上。

  皇上點點頭,「美人畫的不錯,這石灰的筆竟然還能做成彩色的!」

  「我用各種顏料染的色,只是不太顯色,這美人看著有點霧蒙蒙的。」

  雅利奇遞上一根粉筆,皇上在旁邊寫上『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兩句話。

  「能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到底不如紙上好看。」

  雅利奇說道:「皇阿瑪,這個還可以送進書房裡,先生們給兄弟姐妹講課用這個正合適。」

  她試探著問道:「您看哈,我獻給您的這兩樣東西,用處這麼多,您是不是……得有點表示?」

  皇上故意裝傻,「要什麼表示?女兒孝敬老子,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雅利奇扁嘴,「孝敬您是天經地義,可是我的開發局剛起步,正是用錢的時候!」

  雅利奇搓搓手指,「您那麼有錢富貴,不能意思意思多給我一點嗎?」

  李慶歡花錢特別狠,他又是聘工匠,又是買好木料做黑板,皇上給的那點銀子流水一樣花出去,沒有錢雅利奇就沒有安全感。

  「雅利奇啊!你要多體諒我!我們剛打完仗,我手頭也緊啊!」

  雅利奇陪著笑臉,「戶部沒銀子,那您的私庫……」

  「你少打我私庫的主意!沒有就是沒有!」

  雅利奇撲在地上,抱著皇上的小腿就開始哭。她像一只貓,呲溜一下就淌在地上了,非常優雅順滑。

  「皇阿瑪啊!您可不能不管我啊!求求您去開發局看看吧!我真的好窮啊!」

  皇上怒道:「雅利奇,我數三個數,你趕緊起來,別逼我在過節的日子裡打你!」

  過年過節不興鬧事,宮裡宮外都是這樣的規矩,不能在過節的時候鬧不愉快,不然今後的日子不順利。

  雅利奇不敢再鬧了,她訕訕地爬起來,本來還想再磨一磨皇上,但梁九功過來跟皇上嘀咕了幾句,皇上就離開了。

  沒有要到錢,雅利奇小嘴撅起來,都能掛油瓶了。

  中秋節家宴上,皇上誇了雅利奇幾句,說她獻的東西很有用。

  雅利奇稀罕那幾句誇嗎?她有多孝順多優秀,根本不用皇上提醒,她最有自知之明了。

  她缺的不是誇獎,她也不想出風頭,她缺的是真金白銀!

  中秋家宴結束後,開發局眾人得知雅利奇沒有要來銀子,都有些失望。

  懷德等人勸雅利奇寬心,車到山前必有路,皇上總不能看著雅利奇這裡揭不開鍋。

  李慶歡對著雅利奇又是一頓冷嘲熱諷,「還不如聽我的,把聖上請到開發局來。咱們這裡家徒四壁,多適合哭窮啊!我再用我三寸不爛之舌勸勸皇上,保證皇上心甘情願的掏錢。如今……呵呵!」

  雅利奇怒道:「你急什麼!我

  自有辦法!皇阿瑪不肯掏錢,我還不會強買強賣嗎?」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


第87章

  雅利奇要搞強買強賣那一套, 懷德連忙勸她。

  「公主別這樣,咱們賬上的銀子還夠支應一陣子的。我們可以聯系京城的學堂和商鋪,把黑板和鉛筆賣給他們, 這樣就有收益了。」

  李慶歡在一旁翹著腿說風涼話,「怎麼賣啊?懷德處長您背著黑板和鉛筆挨家挨戶去賣貨嗎?嘖嘖嘖,那場面可好看了,奉恩將軍成了走街串巷的賣貨郎了!」

  張廣之不滿地說道:「這裡沒有人求著你說話, 你可以閉嘴!你一直潑冷水對你有什麼好處?」

  李慶歡笑道:「對我來說確實沒什麼好處, 但我就是樂意這樣說話!」

  雅利奇沒搭理李慶歡,她抱著胳膊嘆息。

  制作黑板鉛筆一點點往外賣,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可是啊……可是賺不到皇阿瑪的錢,雅利奇心裡難受啊!

  再者李慶歡說話是難聽了點,但他的話有些道理, 零售哪有批發賺得多呢?各學堂和商鋪需要的數量有限,還有很多人未必認可這些新東西, 還是批發給皇上來錢才快呢!

  雅利奇對懷德說道:「從賬面上再拿出一些銀子,抓緊時間制作一批黑板和鉛筆, 速度要快。」

  懷德無奈,「您一定要這樣做嗎?」

  「嗯!一定要!」

  懷德點點頭,「好吧!我這就去辦!」

  張廣之急壞了, 「公主,您想干什麼?您可不能忤逆聖上啊!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皇上不肯給, 咱們可不能要哇!」

  蘇泰和搭住張廣之的肩膀, 把他拽到身邊來。

  「老張啊!你還是太年輕, 見的太少。公主做事自有分寸, 懷德都不管,咱們更管不了了!」

  張廣之急的腦袋冒煙,他拉住懷德,「你可不能這麼慣著公主啊!」

  懷德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我沒有慣著。」

  李慶歡笑嘻嘻地說道:「老張啊!人家小情人之間的事,你別管!」

  雅利奇抬腳踹在李慶歡的椅子腿上,把他連人帶椅子蹬出去老遠,「不會說話就閉嘴,再敢多嘴割了你的舌頭!」

  雅利奇拍拍手,「大家伙都別愣著了,趕緊干活,你們干好了我才能回宮騙錢!」

  接下來的日子裡,開發局上上下下都投入到緊張的生產過程中。忙活了半個多月,雅利奇看生產得差不多了,便著手開始騙錢。

  皇宮裡,皇上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直到這一整面都寫滿了,皇上才放下粉筆。

  梁九功遞過來濕帕子,給皇上擦手。

  「皇上,您說五公主從何處想來的呢?這個叫黑板的東西,看著不打眼,但真實用啊!您想講什麼就往上面寫,一目了然,大家都能看得到。」

  皇上笑了,他頗為驕傲地說道:「雅利奇這孩子確實有些歪才,正經書讀得馬馬虎虎,打仗和這些雜事卻做的很好。」

  梁九功奉承道:「瞧皇上您說的,這怎麼是歪才呢?公主是個天才,這麼好的天賦,別人羨慕不來呢!」

  皇上笑著把帕子扔給他,「就你會拍馬屁!你派人去把那幾個內大臣和大學士叫來,我有要緊事跟他們商量。」

  梁九功派小太監去請人,他吩咐完事情,扭頭回來跟皇上閑聊。

  「皇上,公主建那個開發局也挺不容易的,她親自招兵買馬,建工坊,這麼短的時間裡,還琢磨出黑板和鉛筆這兩樣極好用的東西,趕著在中秋節的時候制作好,就是為了給您一個驚喜。您難道不心疼公主嘛?您就不給她撥點銀子?」

  皇上指著梁九功笑道:「你啊!我

  發現你很喜歡給五公主求情說好話!」

  梁九功訕訕地笑,「沒辦法,誰讓五公主招人喜歡呢!」

  皇上笑道:「放心,我不會少了她的銀子!這兩樣東西確實好用,我要讓皇子們讀書的書房以及各衙門裡都用上黑板和鉛筆。

  我手裡攥著銀子不肯給錢,就是逗逗雅利奇。這壞丫頭剛獻上禮物就要銀子,實在過分!我先晾她十天半個月的!」

  梁九功笑道:「我就說嘛!皇上最疼五公主了,怎麼會連這點銀子都不肯給?原來是這個緣故!」

  皇上得意地笑道:「她長這麼大,總讓我著急上火,現在也該輪到她上火了!」

  過了一會兒,大臣們到了,皇上收斂神色,跟眾人商議起政事。

  黑板上寫著河堤防務相關的東西,大臣們看著黑板細細討論,有的上前拿著粉筆做改動,有的拿著粉筆添一些東西。

  等大家商議完了,黑板上密密麻麻都是字,還有抹布擦掉粉筆字留下的白色水印。

  商議完了正事,大臣們放松下來,說了幾句閑話。

  「皇上,這黑板確實好用,尤其是河堤相關的事情,畫圖才能更加清楚明了。」

  有人附和道:「不僅黑板好用,使用鉛筆也非常便利。就比如這次我們過來,隨身帶著鉛筆和本子,聖上的每句話,臣等都記在本子上,回去後重新謄抄整理,相當

  於又復述了一遍,可以加深記憶。在抄寫的時候,偶爾靈光一閃,又能想到一些好主意。」

  皇上淡淡地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炫耀女兒。

  「這都是五公主想出來的,這孩子很愛淘氣,有些小聰明。」

  在場的大臣都是皇上的肱股之臣,說話也比較隨意。

  「皇上,五公主還未到及笄之年,活潑跳脫一些很正常。臣的兒子比五公主還大呢!那才是不省心,拿著我收藏的字畫隨便賞玩,好好的字畫戳出兩個大窟窿,給我氣得抓起雞毛撣子就要打。」

  有人勸道:「弄壞字畫倒還好,誰都有失手不小心的時候。我家的孩子才不爭氣,他就愛去收一些古董文玩,可惜眼力不行,家裡贗品攢了一大堆!扔了覺得可惜,畢竟是花錢買回來的,放在那看著還堵心!」

  眾人挑揀著自家孩子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抱怨一番,皇上聽得津津有味。

  「我的五公主倒還好。」皇上心中得意,「她就是有一些淘氣,不過她天生神力,淘氣愛動也正常,不然怎麼練出非凡的武藝呢?」

  大臣們連忙附和,是是是,對對對,五公主的淘氣不叫淘氣,她那是在習武,是在做正事呢!

  工部尚書笑道:「昨日五公主去了我們工部,老臣看五公主說話做事頗有章法,很有聖上年輕時候的樣子。五公主出來做事後已經變得很穩重了,並不像皇上所說的那樣淘氣跳脫。孩子長大了,皇上也該用新眼光看人了。」

  皇上皺眉,心裡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五公主去你工部做什麼?」

  「公主來送鉛筆和黑板啊!」尚書大人笑道,「這不是皇上的意思嗎?為了方便各部辦公,公主加急制作一批黑板和鉛筆,聽公主說,昨日送過來的只是一小部分,之後還會繼續送的。」

  皇上:「……」

  好啊!很好!我剛誇完雅利奇,她就給我搞事情!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們那裡也是這樣,公主說先用著,她那裡還會繼續生產制作的。」

  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撇了皇上一眼,他一直跟在皇上身邊,當然知道皇上下過什麼旨意。他心裡默默為五公主祈禱,希望你運氣好一些,挨打

  的時候能有太後和皇後在身邊,有她們兩個護著,皇上會打得輕一些。

  皇上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他和眾臣隨意聊了幾句就打發他們出去。

  等人剛走,他就拍桌喊道:「梁九功!去把五公主給我叫過來!」

  梁九功忙去喊人,可是五公主不在宮裡,不能立刻過來,梁九功急得不行,連忙讓侍衛去宮外請人。

  雅利奇沒想到事情敗露的這麼快,「我昨天才送的東西,今天就被發現啦!」

  她扭頭問懷德,「你說……我躲出去不回宮,皇阿瑪會不會……」

  「不會。」懷德說道,「您躲出去,皇上只會更生氣。」

  雅利奇嘆了口氣,「好吧!看來我只能回去,直面暴風雨了!」

  懷德抿抿唇,帶著雅利奇回屋取了一個包袱。

  「這個……也許您能用得上。」

  雅利奇打開包袱一看,是羊皮墊子。

  懷德說道:「這是用羊皮縫的,中間夾了棉花,您把它穿在裡面墊著,如果皇上打您的板子,有這個護著,會傷的輕一些。」

  雅利奇將墊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多謝你了,孔明先生!您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

  說著雅利奇就解衣服要把墊子系在衣服裡面。

  懷德忙跑出去關上門,他站在門口心噗通噗通的跳,公主也太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雅利奇系好墊子就騎馬回宮去了,墊子做的很平整,上面兩根帶子系在腰間,的屁股看起來翹了一點,再看不出別的問題。

  回到宮裡,侍衛立刻帶她去見皇上。

  雅利奇進屋,看到皇上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戒尺正在等著她。

  「雅利奇,你很不錯!都學會假傳聖旨了!」

  雅利奇眨眨眼睛,她仔細衡量局勢,一個滑跪抱住皇上的腿。

  「皇阿瑪,我錯啦!」雅利奇痛快利索地道歉,「但我沒有假傳聖旨,我就是把東西送過去,讓大家感念皇上的聖恩,他們就以為東西是您指示我送去的。」

  皇上冷笑,「照你這麼說,你是自願往各衙門送東西的,都是別人誤會了你。」

  「是這樣的!」

  「好!既然你是自願送東西,那我就不必付錢了。」

  皇上抽出腿要走,雅利奇再次撲過去抱住他的腿。

  「皇阿瑪,您可不能這樣啊!我可是把開發局賬面的銀子都投進去了!」

  皇上拎著戒尺在雅利奇肩膀上抽了一下,「你這是強買強賣,我沒錢,有錢也不給你!」

  雅利奇肩膀上可沒墊東西,她被抽得瑟縮一下,抱大腿的胳膊也收了回來。

  皇上抽身就走,雅利奇躺在地上撒潑。

  「皇阿瑪,你不給銀子,我要鬧了!」雅利奇閉上眼睛就開始干嚎,「沒天理啦!皇上用了我的東西不給錢啦!」

  皇上扭頭,他拎著戒尺指著雅利奇罵道:「你想找打是不是!」

  雅利奇忙從地上爬起來,她的視線在屋子裡轉了幾圈。

  她飛快地跑到多寶格那裡,撿了幾件值錢的擺件抱在懷裡。

  「皇阿瑪不給錢,我可要拿您的東西抵債了啊!」

  皇上舉著戒尺嚇唬她,雅利奇摟著擺件趴在地上,撅起屁股。

  「皇阿瑪你打吧!你隨便打!反正東西是不會還你的!」

  皇上又是氣,心裡又覺得好笑。

  「你都多大了,還玩小孩子耍賴這一套!你都是當過大將軍,做了貝勒的大人了,你還要耍賴,知不知

  羞!」

  雅利奇把頭抬起來,悄咪咪地扭頭看皇上。

  「我聽說朝會上大臣們爭吵的厲害了,還要互相薅頭發吐口水呢!他們都不知羞,我有什麼好害羞的。」

  皇上無奈搖頭,心裡也不覺得很生氣了。

  雅利奇從小就這樣,混不吝的性子,不怕打不怕罵。說起來她打仗回來後安靜老實了這麼久,皇上還有點不習慣呢!今天得知她又搞事了,皇上還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好像這樣心裡就踏實了。

  皇上暗罵自己犯賤,孩子老實的時候居然還會不習慣!這是什麼臭毛病!

  「行了,起來吧!別撅著了!我本就打算給你銀子,讓你在皇宮的書房和各衙門裡都安排上黑板和鉛筆,你偏等不及。你被我打一頓純屬活該!」

  說著皇上拿戒尺在雅利奇屁股上敲了兩下。

  雅利奇欣喜地說道:「當真!皇阿瑪你真好!我就知道您不會不管我的!」

  皇上皺眉,他握著戒尺指向雅利奇的屁股,「你這後面是什麼東西?」

  雅利奇直起身子往後看,她的衣裳後擺翹起來一塊,一看就是屁股上墊了東西。她剛才又是滑跪,又是打滾的,腿上的帶子就松了,她屁股後面翹起來一角,皇上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出端倪?

  雅利奇捂著屁股不敢吭聲,皇上冷笑,「好啊!你還是有備而來呢!」

  說完皇上抄起戒尺,往雅利奇的身上胡亂地抽。

  雅利奇一邊躲一邊被抽的急哭亂叫,梁九功攔了好幾次才攔住皇上。

  雅利奇搓著手臂和後背,疼的直吸氣。

  皇上晃著戒尺警告雅利奇,「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打斷你的腿!」

  雅利奇吸著氣問道:「那這次的錢給不給啊?」

  皇上:「……給!給你!趕緊給我滾!」

  雅利奇笑嘻嘻地行禮告退,「多謝皇阿瑪,您真是最最好了,我這就滾!」

  雅利奇樂顛顛地跑了,梁九功把地上的擺件放回原處。

  皇上一邊笑一邊搖頭,梁九功說道:「皇上,您跟公主的父子情,奴才真是看不懂了。一個偏要鬧出點事來,一個輕飄飄的揭過,這麼玩有意思嗎?」

  皇上板著臉說道:「有意思,有意思極了!我的事,你少打聽!」

  雅利奇有了銀子,心裡頭美滋滋。這錢怎麼賺都行,但從皇阿瑪手裡摳銀子,就感覺特別有意思。

  她派人往宮外傳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開發局的眾人,今天她也不打算再出宮了,她都被皇阿瑪抽了,得休息半天。

  第二天她照例早早出門,走到半路遇見了懷德。

  懷德關心地問道:「皇上沒打您吧?」

  雅利奇扁嘴,「打了!打可疼呢!」

  「我准備的墊子不好用嗎?」

  雅利奇心道:快別提墊子了!要是沒有墊子還好些,有了墊子又穿幫,她被打的更狠了!

  雅利奇舔舔嘴唇,她說實話懷德肯定會愧疚……

  她仰頭衝懷德笑了笑,「墊子是好墊子,但皇阿瑪往我胳膊和後背上抽,墊子沒用上!」

  懷德皺眉,「這樣啊!那下次我再給您弄一個更好的!」

  「那倒不用了,我也不是每天都挨打……」

  懷德心道:正常情況下,您是不會挨打,但您很喜歡找打,這就沒辦法了。

  兩人來到開發局門口,雅利奇對懷德說道:「皇阿瑪給咱們撥款,今天中午咱們去酒樓裡吃頓好的吧!我來請客!」

  懷德笑著答

  應,「好啊!公主破費了!」

  「你們放心大膽地吃,你們幾個是吃不窮我的!」

  守門的人給雅利奇開門牽馬,他偷偷給懷德使眼色,被雅利奇瞧個正著。

  「你們要說什麼小話?這開發局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

  開門的人很為難,「這……並不是有意瞞著公主,只是公主年紀小,又是女孩子,不適合聽這個。」

  雅利奇冷笑,「沒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你快點說!」

  開門的人沒辦法,只能說了實話。

  「李大人昨天

  晚上在咱們開發局住下。」

  懷德說道:「他走的晚,留在這住就住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開門人為難的搖搖頭,「李大人可以住在這,可是他……他帶回來一個女子……他們又是唱歌,又是喝酒,鬧了一宿。」

  雅利奇立刻就惱了,她大步流星往院子裡走,去找李慶歡。

  懷德忙去攔她,「公主,李大人屋子裡可能比較……比較亂,您先不要過去,我去把他叫出來。」

  雅利奇冷笑,「他敢做,我有什麼不敢看!我為了做好表率,在開發局裡公私分明,身邊連個太監宮女都沒帶,他是個什麼東西,他怎麼敢!

  他的私生活我不會管,但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我的地盤上惡心我!」

  蘇泰和等人也是剛到,他們聽見雅利奇發怒,趕忙追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誰惹公主生氣了?」

  懷德小聲把李慶歡的事情講了,蘇泰和等人也是大怒。

  博敦冷聲道:「我們開發局將來會有很多機密公文,他怎麼可以帶外人進來?咱們這裡開門的燒火的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他這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他壞了規矩,將來誰還會遵守!」

  眾人來到李慶歡屋子門口,懷德按住雅利奇,他帶人進去把李慶歡揪了出來。

  李慶歡披著衣服,袒露著胸膛,胸前還有一些曖昧的痕跡。

  他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給公主請安了。」

  蘇泰和呵斥道:「李慶歡,你是不是以為公主不敢動你!」

  博敦和富樂圍住他,博敦沒好氣地把他衣服攏上。

  「立刻給公主道歉!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李慶歡笑道:「怎麼?你們要打我啊?唉,你們行伍出身就是粗魯!」

  李慶歡對雅利奇說道:「五公主,我可犯了什麼大錯嗎?沒有吧!我昨日忙的太晚了,身邊沒有美人相伴,難以入眠,沒有辦法,我只能把相好的叫過來了。我好、色,公主您早就知道,您應該能體諒吧!」

  李慶歡就是這樣張狂的人,他覺得五公主以及她身邊這幾個紈绔全是一群廢物。如果沒有他,他們幾個能趕在中秋之前把黑板和鉛筆獻給皇上嗎?

  昨日李慶歡得知皇上給公主撥了銀子,大家伙都高興,他也高興。於是就把相好叫過來,在開發局裡住了一晚。

  他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錯,五公主覺得他過分,大概是小氣不能容人吧!

  雅利奇笑了笑,蘇泰和忙道:「公主,您可不能饒了他,你寬恕了他,他會越來越過分的!這世上從來不存在誰離不開誰,咱們開發局離了他,照樣辦的紅火!」

  懷德搖了搖頭,公主不是要饒了李慶歡,她這個表情,明顯是真動了怒。

  雅利奇拍拍蘇泰和,讓他跟自己出去。

  李慶歡又打了個哈欠,「沒意思。」說完又回屋躺著去了。

  懷德等人追出去,他

  們剛跑到公主身邊,就聽蘇泰和尖叫。

  「你讓我去找小倌!」

  雅利奇點頭,「對!就是那種出賣男、色的小倌!你請十個八個過來,嗯……不,多請一些,湊個整,請二十個吧!」

  懷德忙插嘴,「不要請到開發局來,請到李慶歡家裡去!咱們開發局的名聲必須清清白白的!今天這事傳出去不好聽,我一會兒打聽一下,看都有誰知道這事,我會封住他們的嘴。」

  雅利奇點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

  她又對蘇泰和說道:「我給你一個地址,你把小倌送到李慶歡的宅子裡。他不是不要臉嗎?你就弄的熱鬧點,讓他住的那條胡同全都知道他找了男人。」

  蘇泰和激動地說道:「公主您就放心吧!我必定敲鑼打鼓地給他送男人去!」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模式。謝謝


第88章

  五公主早上鬧了一通, 之後就沒有下文了,李慶歡覺得自己拿捏住了公主,心裡很得意。

  公主有什麼了不起, 她身邊那幾個紈绔又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一群廢物罷了,哪比得上自己?

  公主實在天真,天天嚷得厲害,又說要研制出最先進的火炮火銃, 又說要研究出更多的東西方便民生, 一個黃毛丫頭罷了,根本不能成事!

  好好的一個公主, 拼了命博來的軍功, 皇上弄了個開發局就把她糊弄住了, 實在愚蠢。

  李慶歡心道:今日我在開發局會相好,明日我就能做開發局的主!

  開發局近兩日沒什麼要緊事, 李慶歡送走了相好,喝著茶看著閑書拖到傍晚,熬夠了時間門他收拾收拾東西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李慶歡買了些酒菜,准備晚上在家喝兩杯。

  他哼著小曲打開自家院門的鎖頭, 剛把大門推開一條縫, 裡面就伸出一只胳膊把他拖進院子裡, 然後大門砰的一聲又合上了。

  李慶歡嚇得心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等他看清來人, 心裡又平穩了。

  「哎呦,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五公主啊!」

  他動動肩膀,示意博敦和富樂松開手, 「我跟你們是平級,你們抓我不合適吧!」

  雅利奇坐在院子中央,身後是懷德和蘇泰和,院子兩側站著大約十幾個男人。

  李慶歡覺得有點違和,公主帶這十幾個男人來打我?有這個可能,但是這幾個男人為什麼看著如此陰柔,身上還帶著些脂粉氣。

  博敦押著李慶歡的肩膀狠狠地壓下去,「你老實點,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

  李慶歡完全不懼,「聽說公主很小的時候就仗著自己力氣大,隨意傷人,您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您都這麼大了,還只會這一招呢!」

  李慶歡盡量忽略身上的疼痛,他放松地說道:「公主盡管打吧!您是公主,你有道理,只是不知打傷了我,開發局將來要靠誰。」

  富樂罵道:「呸!你倒挺看得起自己的,我告訴你,我們開發局沒有了你,我們過得更痛快!」

  雅利奇抬手讓富樂稍安勿躁,「別激動,大家都別激動!今天我是抱著一個開放的心態來跟李先生溝通的,我希望我們開發局能更好,也希望他能成為更好的人。」

  雅利奇故意嘆了口氣,「李先生,我坦白,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因為我覺得我們兩個是同一種人。你好、色,我也好、色,咱們倆都好、色,那不就是志同道合!

  只可惜啊!你好女、色,我好男、色,這是咱們兩個之間門,唯一的一點分歧。你進了我的開發局,我是把你當自己人的,我想過了,咱們上下級之間門,必須步調一致!

  我是不可能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改,所以只能委屈李先生了。」

  雅利奇抬手,站在院子兩側的男子齊聲給李慶歡行禮。

  「奴家見過李大人!」

  雅利奇搓搓胳膊,她笑道:「哎呦!都來聽聽,多好聽啊,我聽了身上都麻酥酥的!李大人,我怕你剛開始接受不了,特意讓他們掐著嗓子,自稱奴家。這些小伙子為了你真的做了好大的犧牲,你要對他們好點,可不能太凶哦!」

  李慶歡有點慌了,「你……你要干什麼?」

  雅利奇微笑,「我不做什麼,就是讓他們好好伺候你。」

  一群身上飄著脂粉氣的男人向李慶歡圍了過去,還不等他們近前,博敦和富樂撒手就跑。

  李慶歡扭頭就要跑,這些人七手八腳地把他拽回來。

  只聽人群裡嚷嚷,「你們兩個拉住他的胳膊,你在後面抱住他的腰,我們兩個夾住他腿。」

  李慶歡面如土色,「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小倌們把李慶歡制住,有人伸手摸著他的臉調笑。

  「大人面皮真薄,我們一起服侍您,這還不好嗎?」

  又有人笑道:「大人真是好福氣呢!上司自掏腰包給你找樂子,這樣的好上司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博敦和富樂跑回雅利奇身邊,兩人心有余悸。

  富樂心有余悸,「老天爺啊!幸好我們倆撒手快,不然我倆也被圍在裡面了。」

  雅利奇笑道:「這裡是溫柔鄉,陷在裡面多好啊!」

  博敦犀利地問道:「公主要不要去溫柔鄉轉轉?」

  懷德斜眼看博敦一眼,雅利奇連連擺手。

  「呃……還、還是不了。」

  這樣的溫柔鄉,雅利奇也受不住啊!

  李慶歡淹沒在溫柔鄉裡,有人摸他的臉,有人揉他的前胸,還有人摸他的大腿。小倌嘴裡的調笑源源不斷地傳進他的耳朵裡,甚至還有人在他耳畔嬌、喘。

  李慶歡人都麻了,這些調笑的話他也對別的女子說過,如今別人對他說這個,他聽在耳朵裡,實在接受不了。他不能接受自己從主宰的一方,變成了被玩弄的一方。

  李慶歡心中惱怒,公主整治他的法子實在惡毒,他心裡罵五公主卑鄙,嘴上卻開始求饒。

  「公主饒了我吧!我昨晚喝多了,一時糊塗,我今後再不敢如此孟浪了!」

  雅利奇拍拍手,「各位小哥,先停手吧!」

  雅利奇起身走過來,小倌們給她讓出一條路。

  李慶歡平復呼吸,整理整理衣裳,鄭重地給雅利奇行禮。

  「我知錯了,請公主饒我一次。」

  雅利奇說道:「你抬起頭,站直了。」

  李慶歡聽她的話站直身體,雅利奇轉轉手腕,一拳打在他嘴角。

  李慶歡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

  雅利奇抓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回來,抬手又是一巴掌。

  李慶歡嘴裡全是血腥味,雅利奇晃晃腳腕,李慶歡連忙往後退,雅利奇一腳踹在他的小腿,讓他跪倒在地。

  雅利奇渾身都是煞氣,小倌們嚇得齊齊後退幾步。

  他們聽說過五公主征戰沙場的赫赫威名,但今日一見,只覺得公主和氣有趣好說話,沒想到五公主發火如此駭人。

  雅利奇冷笑,「李慶歡,你不會以為你道歉了,我就會原諒你吧!是,你會經營,會辦事,有才華,但那又怎樣?你不會以為自己是不可取代的吧!

  你知道開發局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嗎?那是我用戰功換來的,那是我拼了命換來的!跟著我出生入死的好朋友都不敢在開發局撒野,你算什麼東西!」

  雅利奇揪住他的辮子往下拽,李慶歡痛的抬起頭。

  雅利奇陰森森地說道:「你弄髒了我的開發局,就該用你的血來洗干淨!」

  李慶歡看著雅利奇的眸子,這回他是真的怕了。

  他太傻了,他真的太傻了,他只考慮到公主是個不滿十四歲的女孩子,卻忘了公主是從屍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將領。公主是見過血的人,他這種文弱書生根本比不了。

  俗話說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那都是糊弄小老百姓的,公主殺了他,皇上頂多削了她的爵位,把她關幾天,再過幾年,等大家忘了這件事,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已經成了螞蟻蛆蟲的食物了。

  李慶歡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他艱難地發出聲音求饒。

  「公主饒命,公主饒命!」

  雅利奇突然又笑了,她松開李慶歡的辮子,還幫他拍平領口的褶皺。

  「你放心,我雖然嫌你髒,但我不是弒殺的人,我這個人啊,最好說話了。我尊重每一個人的興趣愛好,好、色沒什麼,無傷大雅,只是你在好、色的路上走的有點偏,我幫你糾正一下。」

  雅利奇笑著拍拍手,「我們的頭牌公子呢?出來吧!」

  屋門吱呀一聲,一個清俊公子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衫,眉目如畫,唇角微揚,眼中含著默默不能言的情意。

  公子慢慢走過來,給雅利奇等人一一行禮。

  雅利奇感嘆道:「不愧是頭牌公子,彎腰行禮的姿勢都這麼好看。」

  雅利奇踹了踹李慶歡,「李大人,我對你可是很用心的,瞧見沒有,為了把你糾正過來,我特意花大價錢請了品竹閣的頭牌公子。這位公子名叫含情,你可得記牢了!

  我們的含情公子詩詞歌賦樣樣精通,琴棋書畫樣樣來得,肯定會送給你一個終身難忘的夜晚。」

  含情笑道:「公主謬贊了,我靠著一點才情混口飯吃,大家捧場,把我誇上了天。公主付了重金,我自當照顧好李大人,請公主放心。」

  雅利奇笑道:「哎呦喂,聲音也這麼好聽呢!李大人真有福氣!」

  雅利奇彎腰對李慶歡說道:「我之前給你臉,處處忍讓著你的臭嘴,可是你給臉不要臉。這一次你可不能不惜福啦!」

  蘇泰和壞笑道:「含情公子不僅會吟詩作對,床上功夫也了得,不知得了多少柔弱小相公的芳心。大家為見公子一面,不惜一擲千金,大人好好享受吧!只是別把這顆心丟在含情公子身上,我怕大人會傷心吶!」

  李慶歡臉都綠了,「你們……你們打我吧!罵我吧!士可殺不可辱!」

  雅利奇冷冷地看著他,「你真的想死嗎?」

  李慶歡感受到雅利奇身上的殺氣,身體如墜冰窖,他咽了咽口水,閉緊了嘴。

  雅利奇回頭囑咐含情,「李大人就交給你們了,記得要讓他快樂。」

  含情公子微笑,「公主放心便是。」

  雅利奇招呼小伙伴們離開,結果只有懷德肯跟她走,蘇泰和他們要留在那裡看熱鬧。

  雅利奇也是無語,這是什麼惡趣味,這熱鬧有什麼可看的?

  她拉著懷德離開,懷德護送她回宮。

  「公主,李大人那裡……您不會真的要……」

  雅利奇說道:「你放心,不會讓他失身的,我囑咐過蘇泰和了,不許他鬧得太過分。我就是故意嚇唬嚇唬他,惡心惡心他,誰讓他禍害我的開發局了。」

  懷德點頭,「確實,都是他咎由自取。」

  雅利奇笑道:「說起來也是好笑,蘇泰和說他去小倌館,剛開始沒幾個人願意來,一是嫌他給的錢少,二是懶得出門。

  有幾個缺錢的來了,他們聽說是要禍害當官的,立刻呼朋喚友,連頭牌都驚動了。一群人嘰嘰喳喳競爭起來,惹得那裡的小倌不要銀子也要過來。

  那含情公子也挺有意思,他要了極低的價格,蘇泰和覺得他是頭牌,應該有些尋常人沒有的本事,所以就把他請來了。」

  懷德也笑了,「等這件事傳出去,李大人也不必做人了。」

  「我是個善良的人,我倒是給了封口的銀子,就是不知道那些小倌嘴巴緊不緊了。」

  懷德說道:「此事之後,公主還要用李慶歡嗎?」

  「用!為什麼不用!他讓我花了這麼多錢,還讓我生了一肚子的氣,我非得把他當驢使喚!」

  雅利奇氣哼哼地回了皇宮,第二日她去開發局,李慶歡已經到了門口,含情公子竟然也在。

  雅利奇下馬跟他們打招呼,「呦!李大人來的挺早啊!昨夜李大人辛苦了,今天還起得來,李大人你精力很旺盛嘛!」

  聽見雅利奇的話,李慶歡的臉都綠了。

  昨夜簡直噩夢一樣,那些嬌滴滴的男人圍著他轉,讓他渾身發毛。這個含情公子更是可怕,他……他竟然指使那些人……

  李慶歡羞憤欲死,他這一夜幾乎沒睡,後來他已經無所謂了,愛誰摸誰就摸,只是他後半生,要跟所有男性最少保持三尺遠的距離!

  李慶歡躬身行禮,他恭恭敬敬地說道:「我已經知錯,更是不敢耽誤公主正事。」

  雅利奇笑著點點頭,「希望你能吃一塹長一智,若是不肯長記性,你就到陰曹地府去給閻王爺當下屬吧!」

  含情拱手笑道:「李大人昨夜一夜未睡,我怕他沒休息好,路上不安全,所以今早特意送他過來。人已經送到,我也該走了,告辭。」

  含情言下之意是怕李慶歡跑了,特意盯著他,把他送過來上工。

  雅利奇笑著謝過他的好意,「辛苦你了,回去的時候慢點,注意安全。」

  含情轉身就走,雅利奇想了想,突然叫住他。

  「哎,要不你先進來喝杯茶再走吧!」

  含情驚訝地看著雅利奇,「這……這不太合適!」

  含情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是上不得台面的人,五公主的開發局大小也是個衙門,他進去只怕會髒了公主的地。

  「有什麼不合適的,來都來了,喝杯茶再走!」

  雅利奇招呼含情進來,李慶歡心裡不滿,他帶女人進來就是髒了公主的地方,公主帶小倌進來就合適。

  含情看了李慶歡一眼,他昨天從蘇泰和大人那裡打聽到李大人被公主厭惡的緣由。當時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李大人活該。

  發開局是直屬於皇上的衙門,即便這衙門皇上根本沒放在心上,但身為臣子,怎麼能在衙門裡放浪行事?

  含情覺得公主還是太寬宏大度了,換做是他,必須治李慶歡一個藐視皇權的罪名,讓他進刑部吃牢飯!

  含情笑道:「公主,我這樣的人,不該進這裡,不然李大人該不滿了。」

  雅利奇的腦子也轉過彎來,她踹了李慶歡一腳,把他踹的一趔趄。

  「我跟他能一樣嗎?他帶人過來尋歡作樂,我是聽說你有才學,想跟你聊聊,我哪有他那些齷齪心思!」

  含情瞟了李慶歡一眼,「多謝公主欣賞,不過我還是不進去了。附近有一家茶樓,公主,我們去那裡說話吧!」

  雅利奇點點頭,「也好,咱們這就走吧!」

  雅利奇讓李慶歡滾進去做事,她和含情去喝茶。

  現在還比較早,茶樓裡沒幾個人。

  含情讓伙計取來茶具,他親自給公主泡茶。

  含情手指細長,指甲泛著淡淡的粉色,他每一個動作都優雅流暢,看著賞心悅目。

  他給雅利奇斟茶,抬手示意她嘗嘗看。

  雅利奇喝了一口,「嗯,手藝不錯。」

  含情笑道:「這是我吃飯的手藝。」

  雅利奇問道:「你是怎麼流落風塵的?」

  含情訝異地抬頭,沒想到公主開口就問這個。

  「我……」含情苦笑,「我不能算流落風塵吧!我一個大男人,賣苦力總能賺到錢糊口。只是我嬌氣,想吃好的,穿好的,所以就……我不值得同情,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

  含情摩挲著茶盞,「我的故事也不稀奇,以前我家也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富戶,家裡也是耕讀傳家,後來我爹愛上了賭錢,家產全都敗光了,我沒錢吃飯,走投無路,就干起了這行。」

  說罷他捏著茶盞將茶一口飲盡,好想喝的不是茶,而是苦酒。

  他說的輕巧,但雅利奇知道,平淡的背後,全是酸楚,只是有些疤不能讓人看見,不然會想起當初鮮血淋漓的痛苦。

  雅利奇又問道:「聽說你很有才學,你是在家的時候就讀書做文章嗎?」

  含情笑著點頭,「家裡指望我出人頭地,可惜我沒有能耐,連個秀才都沒考下來。」

  雅利奇命店家拿來紙筆,她想了半天,默寫出一個題目,讓含情做一篇文章。

  含情提筆寫了,他寫了好久,又修又改,最後謄抄了一遍,苦笑著交給雅利奇。

  「這好像是三年前的科考題目,我能力有限,只能做成這樣了。」

  雅利奇讀書不行,鑒賞水平還是有一些的。含情做的文章算不上頂頂好,但文章寫的很規整,文風偏向樸實大氣。

  雅利奇把文章收起來,「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我還寫不出這個呢!你能說出這是什麼時候的科舉題目,看來你這些年一直在默默關注著科舉的事啊!」

  含情低眉輕笑,「很多舉子去我們那消遣,我為了奉承他們,總要懂一些。」

  雅利奇心想,當真如此嗎?我看你是心中熱血未涼,雖然明知道此生科舉無望,但心裡還是惦記著這事。

  雅利奇不再提科舉,她又聊起了別的。

  「我們開發局研究出了黑板和鉛筆,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點鉛筆吧!你們拿著玩!黑板這東西,你們應該是用不上。」

  含情笑著謝過雅利奇,「現在京城都在議論這兩樣東西呢!別處還買不到,多謝公主慷慨。」

  「嗨,我不算慷慨,鉛筆不過是小玩意,做那些東西花不了幾個錢。」

  含情說道:「公主很厲害,您武藝高強,平定噶爾丹,還能制出鉛筆這樣的東西,方便大家。我看開發局建的很好,即便弄出來的都是一些小玩意,但也方便了大家的生活。」

  雅利奇聽見這話很高興,雖然知道這可能是含情在奉承自己。

  「我也覺得開發局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咱們從古至今有好多的發明創造,大家平時用慣了,不覺得稀奇,但仔細想想,若是沒有這些東西,生活就會是另一番模樣了。」

  含情附和道:「是,比如紙張,如果不是蔡倫改進了造紙術,現在咱們還用著竹片和絹帛。不說別的,就比如平時所穿的衣裳鞋襪,古時候的絲織品和現在又有許多不同。古時候可沒有棉花,冬天人們不能用棉衣御寒,現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議。」

  含情跟雅利奇很聊得來,兩人來來往往聊了一上午。懷德在開發局等得急了,特意過來找人。

  他在包間門門口看見雅利奇跟含情聊得熱火朝天,心裡像針扎了似的,總覺得不太舒服。

  「公主,有些事情我拿不定主意。」

  雅利奇探頭望望外面的太陽,「都這個時候啦!真是對不住了含情,我忘了你一夜沒睡,拉著你東拉西扯,說了這麼多的話。」

  含情忙道:「公主言重了,能與公主聊天是含情的榮幸。」

  雅利奇說道:「懷德,你去雇一輛好馬車,送含情回去。」

  懷德抿嘴,「……是,我這就去辦。」

  雅利奇和含情告別,她先回了開發局,懷德去雇馬車送人。

  過一會兒懷德回來了,雅利奇問懷德:「你剛才找我是因為什麼事啊?」

  懷德悶悶地說道:「我忘了,大抵是不重要的事情吧!」


第89章

  雅利奇挑眉看向懷德, 她的小伙伴今天有點怪。他來找自己的時候,說有些事拿不定主意,現在又說大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她張口要問, 但是看見懷德悶悶不樂的表情, 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雅利奇笑道:「我們一會兒去吃好吃的吧!我請你吃醉雲居的紅燒魚!」

  懷德擠出一個笑臉,「下次吧!我……我有點不太舒服。」

  「你哪裡不舒服?我派人請太醫給你看看, 或者是你回家休息一天,等你好了再來辦差。」

  懷德笑著搖搖頭, 「不用了,沒那麼嚴重。公主你還有事嗎?」

  「沒有別的事了……」

  「那公主您忙吧!我回去做事了!」說完懷德就快步離開了。

  雅利奇皺著眉小聲嘟囔,「他這是生氣了?誰惹著他了?」

  雅利奇想不通, 懷德也是想不通。

  他為什麼不高興,憑什麼不高興呢?公主不過是同人喝茶聊天罷了,這本來也沒什麼。

  懷德長出一口氣,勉強收拾好自己紛亂復雜的思緒。公主的私事輪不到他來管, 他做好本分的事情就足夠了。

  雅利奇琢磨著該怎麼寬慰小伙伴,這一整天也沒有好好做事。

  傍晚大家收拾東西, 准備各自回家, 雅利奇去找蘇泰和, 想問問他知不知道懷德為什麼不高興。

  蘇泰和又不是懷德肚子裡的蛔蟲, 他哪裡知道。

  「他生氣了?我看著不像啊!」蘇泰和摸摸下巴, 「最近也沒聽說他家裡出什麼事啊!」

  雅利奇:「那他為什麼悶悶不樂?他說他沒生氣,只是身體不舒服。」

  「那應該就是身體不舒服吧!」蘇泰和大大咧咧的,覺得五公主小題大做, 「誰還沒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 公主你想太多了。」

  「是嗎?」

  蘇泰和指向她身後, 「哎,懷德來了!您親眼看見,他真的沒生氣!」

  懷德走過來笑道:「你們怎麼還不回去?」

  雅利奇仔細打量懷德的臉色,他又恢復了平靜,又跟平常一樣了。懷德不明白公主為什麼那樣看著他,他低頭檢查自己的衣著。

  「我有哪裡不對嗎?」

  蘇泰和笑道:「公主說你生……」

  雅利奇一腳跺在蘇泰和的腳指頭上,蘇泰和嗷嗚一聲,差點單膝跪下。

  雅利奇說道:「我跟他說你生病了,不舒服。」

  蘇泰和蹲下來抱著腳丫子疼的腦門冒汗,公主,你不想讓我說實話,您也不能這麼對我啊!

  蘇泰和艱難地說道:「是,公主說你病了,我看你現在是好了,現在輪到我腳丫子生病,咱哥倆真是同命相憐。」

  蘇泰和直起身子說道:「懷德,你真的沒事了吧!你可不要諱疾忌醫,如果你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趁早說出來,正好咱們哥倆一起去醫館。」

  懷德搖頭笑道:「我真的沒事了,你們不用擔心我。倒是你的腳……」

  蘇泰和晃晃腳丫子,「我沒事,公主沒使勁,等這個痛勁過去就好了。」

  雅利奇看懷德神色平靜,看著不像生氣的樣子,心裡也就放心了。

  可能懷德上午確實是不舒服,是自己想太多了。

  三人結伴離開開發局,雅利奇對懷德說道:「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懷德忙道:「公主盡管吩咐。」

  「你去幫我查查含情的家世背景。」

  懷德心裡悶悶的,他剛調整好心情,現在又開始不舒服了。

  「公主查他做什麼?」

  雅利奇說道:「我看他很有才華,李慶歡又怕他,我尋思著

  把他弄到開發局來。」

  蘇泰和立刻表示反對,「公主,我知道您惜才,但含情不行!」

  「我今天跟他聊了,他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而且他淪落風塵,還不忘讀書學習,說明這人心氣還沒散。蘇泰和,在那樣的環境下,人很容易就隨波逐流了,他還肯堅持向上,這點尤其難得。」

  「再難得您也不能要他!」蘇泰和沉著臉說道,「公主,他是個小倌,是上不得台面的人,您把他弄到開發局,別人會怎麼看您?」

  懷德也是同樣的想法,「昨日公主花錢請了那麼多小倌,這已經很出格了。您再把頭牌弄到開發局,別人會怎麼想您,怎麼想開發局?

  小倌在開發局做事,這話好說不好聽,別人會以為您再開發局不干正事,利用職權之便包養男寵。

  再者咱們開發局不可能止步於此,將來肯定會有更多官員來到開發局做事,他們發現小倌是同僚,您讓他們怎麼想?讀書人清高,他們不屑與男寵為伍,到時候開發局想用人都難了。」

  雅利奇笑了,「多謝你們倆為我考慮,你們說的都很有道理。」

  蘇泰和緩和了神色,「公主聽我們的勸吧!您別看李慶歡嘴巴臭,為人討厭,但我寧可開發局全是李慶歡,也不想要一個和氣好說話的含情。」

  雅利奇搓了搓粗糙的韁繩,「你們說的有道理,但我不打算聽。」

  蘇泰和:「……」

  懷德嘆氣,「您又犯倔!」

  蘇泰和小聲哼唧,「公主這是被美色迷住了心竅啊!懷德,你快把衣服脫了,用你的姿色把公主的魂勾回來!」

  懷德臉上爆紅,「你胡說什麼!」

  蘇泰和說道:「我哪有胡說,你趕緊勾引公主啊!不然公主就被小妖精迷住了!」

  雅利奇目光灼灼地看向懷德,「你要勾引我嗎?我去客棧開一間房啊!」

  懷德又羞又惱,「你們再敢胡說,我就要生氣了!」

  蘇泰和撇嘴,「哼!真不禁逗!」

  雅利奇也撇嘴,「小氣,咱們是好兄弟,我看看你光膀子怎麼了!」

  懷德怒道:「不許說這些沒用的!公主,如果你非要用含情,你必須給我一個理由!」

  雅利奇收斂了笑鬧的心思,她看著遠處淡淡地說道:「我們命好,生來就錦衣玉食,即便做一個紈绔,也能平安富貴一生。含情卻不一樣,他跌進泥裡,怎麼爬也爬不出來。

  他是頭牌,受人追捧,有人願意一擲千金只為了和他親近,但他這一生也就止步於此了。等他老了……不,只是再過三五年,他年紀大了,沒有價值了,他的人生就只能用慘淡二字來形容了。

  不論他做多少套科舉的試卷,不論他讀多少書,他這輩子都翻不了身。我想試試,把他從污泥裡拽出來。」

  懷德沉著臉潑她的冷水,「含情確實可憐,但那種人最會逢場作戲。可憐是他的武器,今日公主帶他出污泥,誰知明日他會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反手把身上的污泥扔在公主身上!」

  蘇泰和附和道:「是啊!公主,這種人信不過的!」

  「他是否可靠,總要用過才知道。」雅利奇堅持自己的想法,「我沒有同情心泛濫,不是誰都可以得到我的憐憫。我欣賞含情處於絕境中依然不肯放棄的精神,至於他將來會不會背叛我,那就是將來的事情了。」

  雅利奇對懷德說道:「去查查含情家裡是怎麼敗落的,我雖然想救他,但也不想救回來一個身份有問題的人。」

  懷德無奈地嘆了口氣,「是,我明日就派人去查。」

  走到岔路口,雅利奇揮手同他們告別,懷德和蘇泰和笑著同她說再見,等雅利奇走遠了,蘇泰和扭頭就罵懷德慣孩子。

  「你怎麼答應那麼痛快啊!你不能總是這樣慣著她啊!你看看你把公主慣成什麼樣了!」

  懷德覺得很無語,那是我慣的嗎?她認定了就不肯回頭,八匹馬都拽不回來,皇上和皇後都管不了,我能怎麼辦?

  懷德查的很快,含情的背景資料很快就擺在雅利奇的桌上。

  含情本名杜仲秋,京城人士。他家本來是個小地主,靠田產收租過日子。含情很小的時候就展露出讀書的天賦,他祖父對他抱以厚望,花大價錢供他讀書,指望著他能科舉做官,光宗耀祖。

  含情沒有辜負祖父的期望,他刻苦努力,真正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

  他十四歲那年准備下場考秀才,他的先生說這場考試是十拿九穩的。但是在進考場當天,一群凶神惡煞的惡棍闖進家裡,搜刮他的家財。含情哪還能考試?他匆匆忙忙回到家裡,看見祖父氣得中風,母親已經暈厥過去。

  原來是他父親賭博,欠下巨額債務,他把家裡的田產都押了出去,還把宅子給賣了。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散了,含情的祖父沒幾天就去世了,他父親不知道逃到了哪裡,他的母親一病不起。含情走投無路,為了給母親治病,只能去做小倌,這是他找到的來錢最快的路子。

  可惜銀子花了,藥也吃了,含情的母親還是沒了,只剩下含情一個人孤孤單單活在世上。

  雅利奇看完資料點了點頭,「你查到的東西跟含情說的差不多。」

  懷德嘆道:「他確實是個可憐人,只是不知道他值不值得您可憐。」

  雅利奇仰頭笑著看他,「先不管那麼多,你幫我把他約出來吧!還約在上次見面的茶樓裡,我覺得那裡很清靜!」

  懷德不滿地抿緊嘴巴,上次讓我給他雇車,這次又讓我幫你約他,下次您還要我怎麼樣啊!

  雅利奇挑眉,「你在生氣嗎?」

  懷德悶悶地說道:「沒有!我哪敢啊!」

  懷德轉身摔門出去,雅利奇撓撓頭發。

  她心想,懷德最近是叛逆期了嗎?情緒波動好大啊!更年期可以吃藥,這叛逆期有沒有什麼藥可以治啊?


第90章

  懷德雖然生氣, 但還是乖乖把事情辦好了。他把人約在一家更隱蔽的茶樓裡,當天他也陪著公主去了。

  雅利奇告訴他不用來,她自己能應付得了, 但懷德一定要去。

  若是別人懷德也不會這麼緊張, 但含情是風月場裡出來的人物,最會哄人開心, 懷德怕公主被騙了, 他必須得親自過去盯著。

  茶樓裡, 含情已經到了, 他見到雅利奇連忙起身行禮,

  雅利奇擺手讓他坐下,含情給雅利奇和懷德斟茶倒水。

  「公主找我, 可是李大人又不聽話了?含情願意為公主效勞。」

  雅利奇搖頭, 「不, 我是想問你,你想不想來開發局工作?」

  「啊?」含情愣住了, 他半張著嘴,忘了控制表情。

  雅利奇耐心地等著他的回答,含情回過神,連忙低下頭。

  「公主的意思是……讓我去開發局做下人嗎?」含情自嘲地笑笑,「還是說公主想要包我?」

  懷德怒道:「你胡說什麼!」

  雅利奇抱緊自己躲在懷德身後,「你是變態嗎?我還是個孩子呢!你竟然要對孩子下手!」

  含情:「我……我不是……」

  含情臊的臉紅到脖子根,「是我糊塗, 誤會了公主的意思。您也知道,干我們這行的,沒人把我們當人看。我們是玩具,是擺設。喜歡我們的時候, 哄著我們,捧著我們,不喜歡了就撂在一邊。

  我以為……公主也和他們一樣……」

  懷德冷笑,「公主潔身自好,怎會與他們一樣?公主見你身處逆境,依然不忘初心,她起了愛才之心,想讓你重新走上正途,你要不願意就算了!」

  含情當然是願意的,他急迫地看向雅利奇。

  「不知公主要我去開發局做什麼?」

  雅利奇說道:「我想讓你跟著李慶歡做事,李慶歡負責開發局所有經營相關的事務,你擅長與人溝通,李慶歡嘴巴壞,你們兩個算是互補了。再者李慶歡這個人不老實,你可以制住他,讓他不要亂來。」

  懷德提醒他要慎重考慮,「你沒有功名在身,也沒有一技之長,剛進開發局肯定是沒有官職的,以後也難說。而且開發局月例少,你可能會過的很苦,我勸你想清楚。」

  含情堅定地說道:「只要能逃開風塵之地,哪怕讓我做下人,哪怕您不給我發月例銀子,我都肯!只是……」

  含情嘆道:「只是我怕,我不堪的來歷會給公主帶來麻煩,我怕壞了公主的名聲。」

  雅利奇不在意地說道:「那是我要煩心的事了。至於你嘛,只要你肯來,我可以給你弄一個新的身份。」

  含情心動了,他激動地攥緊拳頭,想了想又頹然地松開手。

  「我在京城認識很多達官貴人,除非我換一張臉,不然什麼樣的新身份都是沒用的。」

  含情苦笑,他就像一塊白絹,上面沾滿了污跡,怎麼洗都洗不掉。

  含情問道:「公主,可不可以不換身份?我本名杜仲秋,我想換回本來的名字,還請公主成全。」

  雅利奇說道:「你不肯換身份,將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即便你很優秀很努力,別人也會因為你過去的經歷,在你背後指指點點。」

  含情笑了,「沒關系,他們要罵就罵吧!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干淨的人……」

  雅利奇點點頭,「好!我尊重你的意見!那咱們就說定了,你,杜仲秋,願意加入開發局做事。我先跟你講好,你的月例銀子只有二兩,逢年過節我們會發福利,如果開發局運營的好,你還能得到豐厚的獎金。

  大概就是這樣,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含情:「沒有了,我全聽公主安排。」

  雅利奇說道:「接下來咱們就該聊聊給你贖身的事了,像你這個身價,給你贖身要花多少銀子?」

  含情苦笑,「那就是漫天要價了,我的身價銀子沒有定數,要看是誰來贖,看來人是什麼身份,看他有沒有權勢,還要看贖我的人有多喜歡我……

  如果公主贖我……我估摸著要價應該是兩千銀子,您還還價,一千五應該能買下我。」

  雅利奇倒吸一口涼氣,她扭頭拽拽懷德的衣袖。

  「懷德,你聽見了嗎?」

  懷德舔舔嘴唇,艱難地點點頭,「一千五百兩銀子,太貴了……」

  雅利奇捧著自己的臉,眉頭皺得緊緊的。

  含情緊張起來,他怕公主嫌他貴不要他了。公主肯用他是因為可憐他,可憐的人多了,公主並不是非他不可。

  含情趕緊解釋,「頭牌都是這樣的價錢,我沒有欺騙公主!我陪人喝酒吃飯,多的時候一個晚上就能賺幾百兩,我還年輕,還能給老板賺兩年銀子。如果來贖的人不是有權勢的,老板是不肯賣我的。」

  雅利奇表情愁苦,「我能理解這個定價的規則,問題是我沒有錢啊!你知道嗎?皇後一年的俸祿才一千兩銀子!我才多大啊!父母管我管得嚴,我能有幾個錢啊!」

  雅利奇恨地錘桌撒氣,她咬著後槽牙罵道:「去你們那花錢的都是什麼人啊!他們哪來那麼多銀子,肯定是貪污受賄,非法所得,應該通通抓起來,把銀子充公!」

  懷德說道:「湊一湊應該能湊齊,我這裡攢了五百兩銀子,公主拿去用。」

  雅利奇拉著懷德的袖子哼哼唧唧,「嗚嗚……懷德你真好。問題是我連五百兩都沒有,我什麼時候才能湊齊銀子啊!嗚……我真的是公主嘛?公主為什麼這麼窮啊!」

  懷德勸道:「別傷心了,等您成親以後就有錢了。」

  雅利奇問含情,「你說……我把你從品竹閣裡偷出來,能不能行?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點貴。」

  含情也是無奈,「您不嫌我出身,不嫌我卑賤,您居然嫌我貴,這是什麼道理!」

  「唉,沒辦法,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嘛!」

  雅利奇心想,開發局賬面上還有銀子,支出來一千兩不是問題,之後可以從含情的月例銀子裡慢慢扣!她總能回本!

  這時含情說道:「不用公主付錢,贖身的銀子我自己出。」

  雅利奇抬頭看他,「你有錢嗎?」

  「這些年攢了一些,贖身的銀子還是夠的。只是要麻煩懷德大人陪我走一趟,具體的事情我來談,懷德大人幫我撐腰就行。」

  懷德答應了,含情在心裡嘆息,都說鴇兒愛鈔,姐兒愛俏。風月場上總有幾個痴心人,自己掏腰包指望著相好把自己救出去,大部分都是被騙了錢又騙了心。如今他也成了『痴心人』了,只是不知公主是不是『負心漢』。

  雅利奇激動地拍手,「你自己掏錢贖身,這可真是太好了!」

  雅利奇用胳膊撞懷德一下,她用自以為很小的聲音說道:「我們不用花錢,我們賺啦!」

  含情更加無語,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跟著五公主,真的沒有問題嗎?

  雅利奇回開發局,含情和懷德一起去了品竹閣。

  品竹閣的老板知道含情要走,第一個反應就是不答應。懷德便以勢壓人,他是貴妃娘娘的親侄子,又有軍功在身,品竹閣的老板不想得罪他,便漫天要價。

  含情跟老板好聲好氣地求了半天,最後贖身銀子定在了一千七百兩。如果懷德肯借雅利奇的名號,這贖身銀子還能少一點,但懷德不肯提公主,生怕壞了公主的名聲,所以贖身銀子比含情預料中的多了一些。

  含情回去取錢,老板瞪大了眼睛,他看向懷德,顧不上得罪不得罪的問題了。

  他大聲問道:「你贖含情,居然還要他拿錢!」

  懷德冷淡地點點頭,「等他出去了,我能給他一個前程。」

  老板瞬間就理解了,「原來是這樣,那麼多人想贖含情,含情都不肯離開,難怪他這次自己花錢也要跟你走……」

  含情急匆匆地收拾了一個小包袱,拿著幾張銀票和散碎銀子交給老板。

  「這差不多是我所有的家當了。」

  老板嘆了口氣,他抽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連同散碎銀子一起還給含情。

  「我聽這位大人說了,他會給你一個好前程。我知道你一直不甘心留在這裡,如今你有了好機會,一定要把握住。」老板看看含情的包裹,「你就帶這麼點東西嗎?我記得貴客們給了你許多玩意擺件,你都帶走,沒錢了就把那些東西賣了換銀子。」

  含情笑了笑,「那些東西送你了,既然我要跟過去做個交割,那些東西就不必拿了。」

  那些精致小物件確實值錢,含情和老板關系不錯,老板也不會要他的東西,但含情不想要那些東西。

  那些尊貴的客人喜歡他,送他禮物,可是他們的喜歡令人惡心,含情寧願過清苦的生活,也不想碰這些東西。

  老板送含情離開,其他小倌聽說他要走,紛紛出來送。

  含情跟他們一一道別,別人問他要去哪,含情也沒說。

  不是他冷情,自己掙脫了束縛就嫌棄起別人,他不敢讓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去處,怕給五公主惹麻煩,他這樣的人本不該出現在開發局的。

  老板也說道:「都別問了,你們只要知道含情去個好去處就行了。」

  懷德帶著含情坐上馬車離開,車上他對含情說道:「你有沒有住處?若是沒有,我給你安排個住所。」

  「我無處可去,要麻煩大人了。」

  「不算麻煩,不必客氣。」懷德公事公辦地說道,「含情,公主的意思是讓你歇幾天,先安排好自己的生活。等你的私事安排妥當了,再來開發局做事。」

  「是,大人放心,我會盡快安排好的。還有一件事要提醒大人。」

  「你說。」

  含情笑道:「請大人以後不要再叫我含情了,我叫杜仲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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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含情, 不,現在應該叫他杜仲秋了。

  杜仲秋不想一直住在懷德那裡,他隱隱約約能察覺到, 懷德大人不喜歡他,盡心幫他只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

  杜仲秋租了個小房子, 花錢置辦了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品,等一切安置妥當了才去開發局上工。

  雅利奇召集開發局所有的人過來認人, 「這位是杜仲秋, 從今日起他和李慶歡一起, 負責開發局的各種經營事務。」

  李慶歡差點跳起來,這不是小倌嗎?他憑什麼進開發局!張廣之這樣的廢物好歹是個秀才,這個小倌算什麼東西!

  雅利奇看向李慶歡, 「李大人,你有什麼意見嗎?」

  雅利奇笑眯眯地看著李慶歡,看似和善, 但眼裡帶著威脅。

  李慶歡連忙坐端正, 「沒有意見!我一定好好和同僚相處,帶他盡快適應開發局的工作!」

  雅利奇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辛苦李大人了。」

  杜仲秋簡單地做了一個自我介紹,雅利奇親自帶他去辦公的地方,做足了給他撐腰的姿態,警告眾人不可以欺負杜仲秋。

  「你這裡缺什麼少什麼就找富樂要,如果有人欺負你, 你就跟我說。尤其是那個李慶歡, 他這個人心高氣傲,雖然能干,但腦子拎不清, 如果他欺負你,你一定要來告訴我。」

  杜仲秋灑然一笑,「公主不用這樣護著我,若我連李慶歡都對付不了,我也不配得到您的賞識。」

  雅利奇很欣賞杜仲秋的做事態度,她勉勵了幾句,回去後召集自己的小伙伴開會。

  蘇泰和在屋子裡掃了一眼,「公主,只有咱們幾個嗎?」

  雅利奇點點頭,「對,只有你,我,懷德,博敦和富樂。咱們開會討論一下火器改進的問題,火器的研究制造才是咱們開發局的根本,是咱們開發局最高的機密。其他人是後來加入的,他們還沒有資格參與這件事。」

  蘇泰和三人得意洋洋,尤其是富樂。

  「嘿嘿嘿!我就說嘛!我跟公主是一起上過戰場的交情,公主當然更器重我啦!」

  博敦拆他的台,「不是器重你,是器重我們,你只是順帶的。要我說,你一個管家,這個會你沒必要參加。」

  富樂撲過去掐他的脖子,「你瞧不起我?我弄死你!」

  博敦扒開他的手,「對啊!我就是瞧不起你!一會兒我們討論的事,你聽都聽不懂!」

  懷德笑著分開他們倆,「你們別鬧了,先聽公主講話!」

  博敦和富樂做好,雅利奇咳嗽兩聲清清嗓子,開始說正事。

  「咱們開發局雖然人少,但幸好事情不多,人也夠用,現在各項事務也算走向正軌了。鉛筆和黑板源源不斷的生產出來,各個衙門差不多都有這兩樣東西了,接下來就該發往外地衙門,然後與商人合作,獲得盈利。這些事情交給李慶歡和杜仲秋他們去做,我在這裡就不多提了。

  我們今天主要討論一下火器升級改進的問題。博敦,蘇泰和,這些日子你們跟著工匠學的怎麼樣?」

  現在的開發局分成兩條路線,一條路線是開發民用商品,一條路線是開發火器。在李慶歡他們辛辛苦苦制造黑板鉛筆的時候,博敦和蘇泰和正忙著和工匠學習火器的制造原理。

  博敦說道:「我學的很吃力,倒是蘇泰和學得很快。」

  眾人看向蘇泰和,雅利奇說道:「看不出你還有這個天分呢!」

  蘇泰和靦腆地笑,「哎,讓大家見笑了,可能我就是傳說中的天縱奇才吧!」

  博敦罵道:「誇你兩句你還喘上了呢!咱們都是火器營出來的,天天摸火銃,學這個當然學得快,你少得意了!」

  蘇泰和挑釁道:「我為什麼不能得意?同樣是火器營出身,你學的就是比我慢!你好好反思一下吧!」

  雅利奇嘆氣:「你們今年多大了,三歲嗎?別吵了,說正事吧!」

  蘇泰和與博敦連忙坐好,雅利奇敲了敲身後的黑板,「你們已經學會最基礎的東西了,以後我們每日都抽出一個時辰用來學習。你們兩個做先生,我們三個做學生,你教會我們火器制造的原理,大家一起學習討論。」

  富樂舉手問道:「公主,我也要學嗎?您不是說我只管後勤嗎?」

  「你也要學的,不需要你學的精通,但你要明白其中原理。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只靠博敦一個人去研究,他要琢磨到什麼時候,我們大家集思廣益,也許只是一句無心的話就能給他帶來靈感。」

  蘇泰和說道:「公主,講課的話,我們要提前准備一下。現如今火炮和火銃的種類有數十種,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講完的,我和博敦需要理出頭緒再給大家講解。」

  雅利奇點頭,「好,你們先准備著。我最近在宮裡找到一本書,叫《神威圖說》,是南懷仁編寫的火炮理論和方法,等我拿出來,大家傳閱學習。」

  懷德說道:「火器相關的書籍資料是機密,我覺得應該建一個密室,專門用來儲存這些資料。」

  富樂笑道:「懷德你小題大做了,火器的資料誰敢偷?即便讓他們偷去了,誰敢做火銃?不要命啦!」

  懷德剛要解釋,雅利奇搶先罵道:「你腦子笨就別說話!懷德才不是小題大做呢!現在咱們的火器沒人偷,等將來研制出更好用的火器,那些洋人傳教士不想偷資料傳回自己的國家嗎?你怎麼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朽木不可雕!

  再說除了火器的資料,咱們開發局別的資料也很重要啊!那鉛筆和黑板制作起來是很簡單,聰明的工匠看一看就能琢磨明白,但是今後咱們肯定能研究出更好更值錢的東西,萬一有人鋌而走險偷我們的研究呢!

  所以說,這個密室資料庫一定要建,而且要建兩個!」

  富樂撇嘴,五公主真偏心,總是向著懷德。

  雅利奇讓博敦和蘇泰和回去整理資料,准備講課,讓懷德回去查查賬面上的銀子,再算一算建資料庫所需要的花銷。

  最後她又抓住富樂,給他灌輸保密機制的重要性,提醒他時時刻刻保持警惕心。開發局的大事小情不許跟外人透露,連父母親人也不能說。她念叨了一大堆,把富樂念的頭大。

  開完這個會以後,雅利奇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忙碌。

  她要跟博敦和蘇泰和學習火器制造的知識,要跟懷德商量資料庫建造的各種事宜,還要盯著黑板和鉛筆生產販賣的事情,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樣。

  黑板和鉛筆開始進行販賣,開發局不靠皇上撥款也開始慢慢獲得盈利。

  負責經營的兩個人中,李慶歡恃才傲物,最喜歡別人捧著他,他這樣的性格注定不能與人好好相處。杜仲秋和他不同,杜仲秋溫柔知禮,做事圓滑周到,商人們喜歡和他打交道,即便杜仲秋在利益上面分文不讓,這些商人也不惱,只能感嘆一句五公主挖到了寶。

  杜仲秋在開發局的人緣也好,誰會不喜歡一個長得俊俏,做事周到,說話又好聽的人呢?

  李慶歡大概是開發局裡最討厭杜仲秋的人,他嫉妒杜仲秋人緣好,同時心裡又瞧不起他出身差,對杜仲秋態度很差。

  杜仲秋也不是好欺負的,他能做頭牌,討客人歡心,靠的可不僅僅是臉。如果李慶歡在生活中給他難堪,他笑笑就過去了,心裡並不在意,但若是李慶歡敢拿公事開玩笑,杜仲秋便會把自己以前的朋友叫過來折磨李慶歡一番,讓他再也不敢做錯事。

  這日,雅利奇剛上完火器制造的基礎課,杜仲秋就過來找她了。

  「公主,這是近些日子黑板和鉛筆盈利的賬本,請您過目。」

  雅利奇接過賬本看了起來,「如今負責制作銷售的商鋪有三家對吧?」

  「有四家,原本是京城的王家和趙家,江南的崔家,如今又多了一個廣州的李氏商行。這幾家商行都是經過仔細篩選的,背景干淨,實力雄厚,最重要的是信譽良好。」

  雅利奇點點頭,「錢是賺不完的,多找幾家靠譜的商鋪,咱們開發局授權給他們,這樣商鋪能賺錢,我們開發局坐等收銀子,兩廂便宜。

  全國各地那麼多城市等著咱們去開發呢!以後咱們開發局會越來越富有的!

  對了,我還得去催一催張廣之,讓他抓緊時間開發出更有新意的東西。」

  杜仲秋笑道:「好想法好主意不是拍拍腦門就能有的,我看張大人最近也是著急上火的,您別催,他已經在努力了。

  黑板賣的貴,但這東西好做,會一點木匠活,刷點黑漆就能做出一塊簡單的黑板。從長遠看,鉛筆會更賺錢,它可以長長久久地賣下去。一來大家不會做筆芯,二來鉛筆便宜,大家都買得起。我們不需要張大人立刻研制出新物品來代替這兩樣東西,起碼鉛筆帶來的效益是無可取代的。

  公主,現如今這兩樣東西都是屬於開發局的,平民百姓想用這兩樣東西只能從我們授權的鋪子裡買。您看……可不可以允許大家自制黑板?」

  雅利奇笑道:「你倒是好心。」

  杜仲秋希望這兩樣東西能走進尋常百姓家,制作鉛筆是有一點點難度的,杜仲秋不敢奢求公主公開筆芯制作的秘方,公主肯讓大家自制黑板,他就心滿意足了。

  雅利奇說道:「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給人用的,老百姓想自己做黑板那就做,我不會追究。至於那些商鋪,他們就得等一等了,我跟各大商行剛定好協議,那些小商鋪過來搶生意,各商行的利益誰來保證?

  我沒把這兩樣東西當寶貝,只是我現在指望著這兩樣東西賺銀子,再過兩年,不用你說,我也會公開秘方的。」

  杜仲秋連忙行禮,「公主心胸寬廣,令人敬服。」

  「行了,別拍馬屁了,我可不是心胸寬廣的人。我問你,最近李慶歡作妖了嗎?他有沒有欺負你?」

  杜仲秋笑道:「多謝公主關心,李大人還算老實,除了偶爾說幾句酸話,沒有別的舉動了。」

  雅利奇又問:「外面的人有沒有欺負你?」

  杜仲秋剛要搖頭,他想到一個人,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

  雅利奇看他神色不對,忙追問道:「還真有人欺負你!」

  杜仲秋苦笑著搖搖頭,「不,是我被認出來了,我怕那人給公主添麻煩。」

  這些日子杜仲秋跟各商行的老板接觸,免不了要交際應酬。在酒樓吃飯的時候,有一個客人認出了他。

  杜仲秋臉色不太好看,「別的客人講究一個你情我願,若是知道我在開發局沒准還會跟我套近乎,想跟您搭上關系。這個客人不一樣,他……他是……」

  雅利奇挑眉,「他是變態?」

  杜仲秋點點頭,「差不多吧!他是有點擰巴的,越是得不到,他越要強求。他沒有很喜歡我,但若是有人跟他搶,他就偏要點我。」

  「你告訴我,他是誰,在朝中是什麼官職?」

  杜仲秋:「他名叫官保,是王府長史。」

  「哪個王府?」

  「安親王府。」

  雅利奇低頭喃喃說道:「安親王府……八皇子的未婚妻就是安親王府的外孫女。」

  杜仲秋嘆氣,這就是他為難的地方。別的官員看在五公主的面子上,大多是不會招惹杜仲秋的,怕惹麻煩。但官保不同,他官職不高,但背後有王府撐腰。

  五公主和八皇子要好,這安親王府又是八皇子未婚妻的娘家,這其中摻雜著剪不斷理還亂的人情關系,杜仲秋心裡明白,他是一個低賤的人,若是因為他,五公主和安親王府鬧出矛盾,那便全是他的過錯了。

  雅利奇想了想,把牆上的馬鞭取下來遞給杜仲秋。

  「這個是聖上賜我的馬鞭,你拿著。」

  「這!這不行!這太貴重了!」杜仲秋連連擺手,不敢接受。

  雅利奇笑道:「你別想美事,這不是送給你的,這是借給你的。你拿著他,每日隨身攜帶,若是那王府長史刁難你,你就把馬鞭掏出來,諒他也沒那個膽子動我的人。」

  杜仲秋顫著手不敢去接馬鞭,覺得這根鞭子有千斤重。

  「我本是卑賤之人,被人欺侮戲弄也沒什麼,萬萬不敢因為我的過錯,讓公主和安親王府生出嫌隙。」

  雅利奇皺眉,抬手給他一嘴巴。

  「你腦子進水了吧?用不用我把你吊起來,把水控一控啊?」

  雅利奇罵道,「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才卑賤嗎?自己心裡看低了自己才最卑賤!我請你來,是讓你被人欺侮玩弄的嗎?

  那王府長史瞧不起你,要欺負你,這是他無恥,怎麼會是你的過錯?若是安親王府為他撐腰,那是安親王不講理,我跟他勢不兩立那也是應該的!

  杜仲秋,你在開發局辛苦做事,你賺的每一文錢都是干干淨淨的。你挺直腰板,誰敢罵你,你就罵回去,如果你再自輕自賤,你就滾出我的開發局!」

  杜仲秋的心裡像是突然燃起一把大火,他心口滾燙,熱淚奪眶而出。

  他跪在雅利奇面前,抬手接過馬鞭。

  「多謝公主教誨!今後我一定自尊自愛,不給公主丟臉!」

  他已經做了太多年的玩物,幾乎已經忘了如何做一個人。唯有五公主,不嫌棄他的出身,還肯教他挺直脊梁。

  雅利奇嘖嘖搖頭,「別哭了,眼淚擦擦,該干嘛干嘛去吧!倒也不用特別自尊自愛,我是比較包容的,我不管你們的私生活。你也可以像李慶歡一樣好、色,咱們開發局的企業文化就是好、色。」

  什麼樣的領導就有什麼樣的下屬嘛!我想娶幾十個額駙呢!你們也可以有相似的夢想!

  只可惜條件不允許,皇上不能讓她夢想成真。

  杜仲秋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他還不忘請雅利奇解惑。

  「請問公主,企業文化是什麼?」

  雅利奇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意會吧!我還忙呢!就不解釋了!行了,你回去吧,別打擾我做事了!」

  杜仲秋胡亂擦擦眼淚,小心翼翼地捧著馬鞭離開。

  正巧懷德過來找雅利奇,他看見杜仲秋哭的狼狽,又看到他手裡的馬鞭,忍不住皺緊了眉。

  懷德進屋問道:「公主,杜仲秋怎麼拿著您的馬鞭?」

  雅利奇嘆氣,「唉,馬鞭借給他防身。」

  懷德又不高興了,他小聲嘟囔,「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可防的!」

  懷德聲音雖小,雅利奇卻也聽見了。

  「他還是有兩分姿色的,難免會有歹人起色、心。」

  聽見這話,懷德心裡更不滿了。

  雅利奇摸摸下巴,「你別看杜仲秋平時那麼穩重,其實他很脆弱的,我就借個鞭子,他哭的稀裡嘩啦的,你剛才進來,應該也看見了吧?」

  懷德冷笑,「我覺得我也長得不錯,公主為什麼不把鞭子借給我呢?」

  雅利奇瞪大了眼睛,這……這語氣……懷德是在吃醋嗎?


第92章

  雅利奇一向是有話直說的, 她問道:「懷德,你在吃醋嗎?」

  懷德僵住了,他木呆呆地看向雅利奇。

  雅利奇說道:「你以前不會在意這些的……」

  懷德本質上是一個很淡漠的人, 什麼都行,什麼都可以,這就是他的生活態度。他沒有很想要的東西,也沒有很討厭別人。

  懷德收回視線連連否認, 「我沒有!我沒有吃醋!公主不要開玩笑了!」

  雅利奇百思不得其解,「那你為什麼又不高興了?」

  「我沒有不高興。」

  雅利奇:「你騙不過我的,你高興或者生氣,我怎麼會看不出來?總不能是……總不能是你喜歡那條馬鞭, 看我把鞭子給別人就生氣了吧?」

  懷德找不到別的借口, 只能胡亂應下。

  「是!我喜歡那條鞭子!」

  雅利奇松了口氣, 「嗨!你早說嘛!早知道你喜歡那條馬鞭, 我就不把它借給杜仲秋了。

  杜仲秋遇到了以前的客人,他怕那個客人找他麻煩,我就把自己的馬鞭借給他防身。等過些日子他把鞭子還回來, 我就把鞭子轉送給你,如何?」

  知道了事情的緣由,懷德心裡好受了些。

  「不用了。」懷德輕聲拒絕道, 「我知道那是皇上送給你的鞭子,你一直都很喜歡。」

  「那……我再找人定制一條更好看的鞭子送你。」

  懷德笑了笑, 沒接這茬,他遞上兩張圖紙。

  「這是博敦最近設計的連珠槍, 他正在忙,托我拿過來請公主過目。」

  雅利奇接過圖紙細細地看,顧不上探究懷德的心思。

  博敦設計的連珠槍比普通火銃多了一個機關, 機關裡藏著鐵珠和火藥,打開機關,火藥和鐵珠落進槍膛,然後點火發射。

  一次性在機關中填充十次彈藥,輕輕扳動機關就能實現連環發射,射擊過程中不必再填充彈藥,加快了設計頻率。

  雅利奇笑道:「哈!我就說博敦有天賦嘛!這個設計不錯嘛!」

  懷德垂眸笑道:「博敦說了,都是公主指導的好,若是靠他自己想,猴年馬月也想不到這個。」

  「他太謙虛了,大家都知道我想要連環發射的槍,但有幾個人能畫出這麼詳細的圖呢?」

  雅利奇看著圖在心裡構想這個連珠槍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她嘆道:「這個小機關確實不錯,但缺點也很多。你看,彈藥和鐵珠從這裡被推進槍膛,彈藥松散,可能會增加炸膛的風險。還有這裡,這是燧石撞擊點燃火藥,咱們的工坊目前煉不出這樣好的鋼,槍管可能受不了連環發射。」

  懷德連連點頭,把雅利奇說的話記在心裡。

  懷德說道:「這些日子我聽博敦和蘇泰和講課,大概也琢磨出一些門道。不論是火銃還是火炮,要想更進一步,最要緊的是提升工藝。煉不出好鋼,做不出精細的零件,我們把圖紙畫的再精密,再漂亮也是白費。」

  雅利奇附和道:「正是如此,現在使用最多的是火繩槍,晚上打仗引燃火繩,火光在黑暗裡明明滅滅,敵人離老遠就看見了,根本不好用。燧發火銃比火繩好用,但產量小,又不能長時間射擊。」

  雅利奇從上輩子記憶中了解到先進槍支的結構,但工藝跟不上,她知道火箭炮是怎麼造的,那也沒用。

  懷德說道:「雖然博敦的設計有一些缺點,但我們不妨一試。造一個連珠槍,不管是否實用,有總比沒有好嘛!

  我是有些世俗的,馬上要過年了,這一年很快就過去了,到了明年,咱們開發局好歹拿一兩樣東西出來,讓皇上看到咱們一直在盡心辦差,也好堵住別人的嘴。」

  雅利奇特意順著他說話,「還是你想的周到!咱倆別在這討論了,走,去找博敦,我們一起商量,改改圖紙。」

  雅利奇幾人同造火器的工匠一起改圖紙,開始著手造連珠槍。

  她把重心都挪到火器這邊,整天泡在工坊裡,去開發局的次數也少了。

  他們就這樣忙忙叨叨過完了新年,過年期間放了幾天假,雅利奇難得在宮裡歇一歇。她找了幾本有關火器的書來看,每天除去應酬的時間,她還是不閑著。

  皇後看不下去了,特意把她叫過來說話。

  「真是沒處說理了!」皇後嘆道,「你是我女兒,跟我住在一個宮裡,我卻好像已經大半年沒見過你了。你在外面忙,早出晚歸的,我不攔著你。怎麼回到宮裡還是忙?」

  雅利奇尷尬地笑笑,忙剝了栗子,討好地送到皇後面前。

  「皇額娘吃栗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對,以後我日日過來請安!」

  皇後無奈地戳戳她的額頭,「罷了,你有出息,我不敢攔你的前程。」

  從前皇後以為女兒到了二十歲會離開自己,沒想到雅利奇有本事,才十三歲就長硬了翅膀去外面闖蕩了。

  皇後每次想到這個都是既高興又失落,女兒爭氣她高興,女兒不再依靠她,皇後又很失落。

  皇後捏了一顆栗子放進嘴裡,軟糯香甜的香氣彌漫在唇間。

  她吃完栗子笑道:「我知道你急著做出一番大事業來,讓你皇阿瑪刮目相看,讓朝中的大臣不敢小覷你,但是事情是做不完的,你年紀還小,別熬壞了身子。

  我年輕的時候也好逞強,總覺得自己年輕力壯,任何事情都要做到盡善盡美,結果落了一身的病,現在想養好也難了。」

  「皇額娘放心,我很惜命的!我每天都早睡早起,堅持習武打拳。」

  雅利奇擼起袖子,「您看我的腱子肉,我多壯實啊!」

  皇後笑著幫她攏好袖子,「快把袖子放下吧!你都是大姑娘了,也不知道羞!」

  「我不是大姑娘,我還小呢!」

  「還小?過了年你就十四歲了,你皇阿瑪舍不得公主出嫁,特意留你們幾年,若是在宮外,你這個年紀已經嫁人生子了。」

  雅利奇扁起了嘴,她摟住皇後的腰哼哼唧唧,「可是我覺得我就是還沒長大啊!我要過了二十五歲才算長大呢!」

  皇後笑著摟住她,摩挲著她的後背。

  「你呀!就知道撒嬌!你平常在外面,見過的人也多,你偷偷跟額娘說,你見過的人裡,有沒有你喜歡的男子?只要人品才學好,家世樣貌相當,額娘就去跟你皇阿瑪說,讓他給你賜婚。」

  雅利奇一下子想到了懷德,她趕緊搖頭,把懷德的形像從腦子裡甩出去。

  懷德不行!懷德是好朋友,好兄弟,她不能吃窩邊草!

  皇後看她搖頭,以為她沒有喜歡的男子。

  皇後失望地嘆了口氣,「一個喜歡的都沒有嗎?」

  「嗯,一個都沒有!」

  皇後氣哼哼地在她腦門上戳了一下,「真沒用!別的公主想自己挑夫婿,結果連宮門都出不去。你能出宮門,又有我這麼開明的額娘給你做主撐腰,結果你連個喜歡的男人都沒有。」

  雅利奇揉揉腦門,「皇額娘你好奇怪,沒有喜歡的人不是很正常嗎?說明外面的臭男人都配不上我!」

  皇後斜睨她一眼,「我看不是配不上,是你有色、心,沒色、膽!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還不如小時候,你小時候口口聲聲說,將來要娶四十個額駙,現在別說四十個,你一個都沒尋來!」

  雅利奇疑惑了,「潔身自好不好嗎?我怎麼就沒用了?」

  她真的搞不懂大人在想什麼!

  過年假期結束後,復工第一天,雅利奇跟小伙伴們閑聊的時候隨意提起了這事。

  懷德聽說皇後問雅利奇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他不由得手指發緊,心裡緊張地狂跳。當聽到雅利奇說,沒有喜歡的人,懷德的手指又松開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沒有人注意到懷德的異樣,雅利奇提起的話題正好引發了蘇泰和等人的共鳴。

  蘇泰和大聲抱怨道:「我家也是這樣,家裡人要給我娶老婆,我說我忙,沒時間,我阿瑪提起大棍子就要打我。幸好是過年,不然我就挨打了!」

  富樂和博敦也慘遭逼婚,富樂說道:「你們家裡還問問你們的意見,我家裡根本不理我,他們直接給我定下來了。」

  懷德問道:「你定親了?定的誰家的姑娘?」

  富樂冷笑,「好姑娘哪裡輪得到我?定的是我嫡母娘家的侄女,很是凶悍傲慢,我最討厭她了。」

  雅利奇問道:「這事還有回轉的余地嗎?」

  富樂說道:「過年這幾日,我一直沒閑著,一直在跟家裡面鬧。他們不給我退婚,我就搬出去跟他們斷絕關系!」

  蘇泰和:「不至於這樣吧?你離開了宗族庇護,日子可不好過。」

  富樂說道:「宗族算什麼,我有公主護著,我才不怕他們!」

  博敦勸道:「你別意氣用事,咱們不能什麼事都麻煩公主。」

  雅利奇擺擺手,「沒關系,我不覺得麻煩。富樂你還是好好跟家裡說,如果他們實在不講理,我去你家幫你說。我是公主嘛!我可以用權勢壓人!」

  富樂心想:那是我的家事,公主出面名不正言不順的。再說如果連自己的私事都安排不好,他也不必出來做事了,以後在家裡待著,乖乖聽父母擺布就是了。

  富樂笑著隨口說道:「若是我搞不定這件事肯定過來找公主求救。」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微弱的敲門聲。懷德過去開門,一個小廝跪在地上,摔進門裡。

  「公主……快,快去救杜先生!」


第93章

  那小廝喘著粗氣倒在地上不能動彈, 懷德半拖半抱把他弄進屋裡。

  這時候看門的人追了過來,他站在門口急忙行禮。

  「公主恕罪, 小的沒攔住他, 讓他闖了進來。」

  雅利奇低頭打量這個小廝的長相,「這人看著有點眼熟……」

  看門的人忙道:「公主,他是負責灑掃的小廝啊!」

  雅利奇恍然, 「難怪我覺得眼熟。」

  看門人解釋道:「這孩子很有孝心,在進咱們開發局以前, 每日做三份工, 供養著他多病的老娘。最近他娘又病了,他告假回家伺候。今天他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 說杜先生被人抓了, 嚷嚷著要見公主。

  公主您正在和諸位大人商量要緊事,小的哪敢讓他進來?小的扶著他苦勸,他一把甩開衝了過來。小的沒追上他, 請公主責罰。」

  雅利奇擺擺手, 「罷了,事出有因, 這次就算了, 你回去忙吧!」

  看門的走了, 這邊小廝喘勻了氣, 撐著桌子站起來,撲通跪在雅利奇面前。

  「公主, 杜先生被人抓走了,您快去救他。」

  雅利奇:「別著急, 慢慢說, 從頭開始說。」

  懷德給小廝倒了杯水, 小廝喝完水連忙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杜先生是被誰抓走的。我去給我娘買藥,回去的路上正好撞見杜先生與人拉扯。

  那些人打暈了杜先生,把他抬上馬車,我大喝一聲趕緊去攔。那些人好不講理,抬腿就給我一記窩心腳,我被踹得閉過氣去,等我緩過來,馬車已經跑得沒影了。」

  小廝無計可施,只能急急忙忙跑回來報信。

  蘇泰和問道:「那些人衣服鞋子有什麼特殊的印記嗎?馬車上可有標志?」

  小廝搖頭,「當時匆匆忙忙,我又沒遇到過這種事,我只顧著慌了,沒注意到這些。」

  雅利奇喊人帶小廝下去休息,再給他請個大夫看看。

  小廝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公主,您一定要救杜先生啊!杜先生是個好人!」

  雅利奇點頭答應,等人走了,蘇泰和說道:「光天化日就敢綁人,對方肯定來頭不小,我這就去查查杜仲秋有什麼厲害仇家。」

  懷德說道:「你先別忙,年前的時候公主說杜仲秋遇見一個難纏的客人,會不會是那個客人搗的鬼,咱們先查查他!」

  雅利奇懊惱地拍拍腦門,「嘖!你不提我都把這事給忘了!他提到的那個人是安親王府長史!」

  公主將馬鞭借給杜仲秋,懷德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所以對這件事記憶尤深。

  他說道:「不管杜仲秋以前是做什麼的,他現在是公主的人,手上還拿著御賜的馬鞭,尋常人不敢動他,我們不如先查查這個王府長史。」

  「你說的有道理!」雅利奇轉身吩咐蘇泰和等人,「你們在京城的地界比較熟,認識的人也多,你們去查查這個王府長史的住處。我和懷德去打聽這個長史的行蹤,看看他今天都去哪兒了。

  兩個時辰後,不管有沒有查到杜仲秋的下落,我們都在這裡會合,互相通個氣。」

  蘇泰和等人應下,大家立刻出發。

  懷德給王府的門房塞銀子,跟他打聽長史的行蹤。門房收了銀子什麼話都往外說,他說今日不巧,長史大人病了,告假在家休養,想見長史大人過幾日再來。

  他還說長史大人為人貪婪,想求他辦事得做好花錢的准備。

  懷德又跟他打聽長史的住處,門房不太清楚,懷德只能無奈離開。

  雅利奇和懷德回到開發局等消息,兩個時辰後,蘇泰和等人急匆匆地趕回來。

  蘇泰和氣還沒喘勻就開始彙報,「公主,我們查到了這個長史的兩個住所。一個在富順胡同,一個在外城的長壽胡同。」

  博敦說道:「我們推測杜仲秋應該被藏在長壽胡同了。富順胡同的宅子大,裡面住著那個長史的家眷,他綁人不可能帶到自己家裡,讓家裡的妻子兒女發現。

  長壽胡同那邊偏僻,清靜,他很可能把人綁去那裡。」

  雅利奇點點頭,「辛苦你們了,你們歇著吧!我去長壽胡同接人!」

  雅利奇起身,將桌上的刀別在腰間,蘇泰和正在喝水,看見雅利奇要走,忙把水杯撂下。

  「公主別急啊!你一個人勢單力薄的,我們跟您一起去!」

  博敦嗤笑道:「你說公主勢單力薄?你還沒睡醒吧!你去了有什麼用?給公主拖後腿!」

  富樂推了他一把,「你怎麼這樣冷酷!我們是沒啥用,但憑咱們跟公主這樣的交情,公主去打架,咱們得給她遞刀啊!」

  懷德嘆氣,「你們忙活了一天不餓嗎?快去休息吃飯吧!公主去打人,回頭要被皇上罵的,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你們也想被皇上訓斥嗎?」

  富樂:「哼,你明知道公主會被皇上罵,你怎麼不攔著她?你對公主就是虛情假意!」

  「我!」懷德皺眉,「你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那個長史不給公主面子,被打一頓都是便宜他了。不讓公主出這口氣,公主被氣病了怎麼辦?」

  雅利奇哭笑不得,「你們好幼稚啊!別吵了,也別鬧了,想跟著我的快點收拾東西隨我出發,不想跟著的留在家裡吃飯休息。你們再啰嗦下去,杜仲秋就要被人弄死了!」

  幾個人連忙穿上鬥篷披風,帶上武器准備出發。

  開發局大門外,侍衛們牽著馬站的整整齊齊,他們已經在門外等候多時了。

  蘇泰和說道:「公主,您竟然要帶這麼多人!」

  雅利奇抖開披風翻身上馬,淡青色的披風在風中旋出一朵花。

  雅利奇冷聲說道:「我平時不愛講排場,但今日不同,我得讓他們知道我是誰,出發!」

  雅利奇一聲令下,眾人緊隨著她出發,隊伍裡不見人聲,只有噠噠的馬蹄聲在空曠的巷子裡回蕩。

  偶爾會遇到幾個行人,他們看見這只肅殺的隊伍急忙躲開,生怕惹了麻煩。

  天空變得陰沉沉的,不一會兒就飄起了雪花。等雅利奇他們到了長壽胡同,天都快黑了,有些住戶已經點燃了燭火。

  到了地方,侍衛將那處宅子團團圍住,富樂和博敦上前敲門,門房慢悠悠地過來開門,剛把門拉開一條縫,富樂和博敦就擠進去把他推到一邊。

  雅利奇帶人衝了進去,門房急的亂嚷嚷。

  「你們是什麼人!你們知道這是誰家嗎?你們就敢亂闖!」

  雅利奇他們急著找人,沒人理他,門房急得大聲喊:「快來人啊!家裡來強盜了!快來人!」

  後面跟進來的侍衛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把他打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雅利奇帶人直闖進後院,下人們受驚亂喊,那長史聽見動靜顧不上穿外衣,急急忙忙地從屋裡跑出來。

  「你們是什麼人!擅闖民宅,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雅利奇抬起頭,馬鞭撐著披風的帽子往後面頂了頂。

  「你就是安親王府長史官保對吧?」

  官保上下打量著她,心裡咯噔一下,這樣的年紀,這樣的煞氣,難道……她就是五公主?

  官保心裡發慌,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從容不迫地笑了笑。

  「不知姑娘是誰家的小姐,為什麼要闖到我的住處來?」

  雅利奇懶得跟他廢話,她招招手,侍衛們衝進屋裡開始搜。

  官保假裝自己沒有認出五公主,他想了想,故意裝出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我乃朝廷命官,你們簡直欺人太甚,不管你們背後有誰做靠山,今日之事,我絕不會罷休!」

  雅利奇沒理會他拙劣的表演,侍衛出來了,雅利奇問道:「如何?」

  侍衛行禮,無奈地搖搖頭,「什麼都沒找到。」

  雅利奇轉身看向官保,他的表情毫無破綻。

  「你們到底是誰?你們要找什麼東西?我一窮二白,兩袖清風,你們打劫也找錯人了!」

  雅利奇冷笑,「官保大人說的是哪國的笑話?真是好笑,你兩袖清風?你身上的衣服是蘇繡,腰帶上面鑲著和田玉,你一窮二白,這天底下就沒有窮人了!」

  雅利奇才不信他的話,沒找到人她心裡不甘,她在院子裡轉了兩圈,最後走進東側的廂房,剛才官保就是從這間屋子走出來的。

  官保急忙去攔,蘇泰和拔出刀抵在他的脖子上,把他脖子蹭破一層皮,嚇得官保再不敢動了。

  東廂房收拾的很干淨,屋子裡燒著炭火,非常溫暖。

  雅利奇問搜房間的侍衛,「正房也燒著炭火嗎?」

  侍衛回憶了一下,「沒有,正房是冷的。」

  他看了看屋裡的床,又上手摸了摸。

  「正房的床褥也沒有這個料子好。」

  雅利奇冷冷地笑,「真是有趣啊!不好好收拾正房,反倒是把廂房布置的舒舒服服。」

  懷德說道:「可能他一直把人藏在廂房裡。」

  富樂說道:「杜仲秋不在這,是不是他又把人挪到別處去了?」

  雅利奇邁步在廂房裡轉了兩圈,「不!人就在這個宅子裡,從外面走,這間廂房的長度大約有十五步,從屋子裡走,這間廂房只需要走十步。」

  博敦忙道:「裡外距離不一樣,這間屋子有密室!」

  他撲到牆邊,這裡敲敲,那裡砸一砸。他招呼侍衛挪開書架,使勁一推就把牆移開了。

  「公主!這裡確實有密室!」

  房間外,官保隱約聽見這句話,臉色瞬間就變了。

  蘇泰和冷笑,「官保大人,我們也進去瞧瞧你的密室吧!」

  蘇泰和押著官保進了密室,密室裡面,杜仲秋氣息奄奄跪在地上,手腕被繩子捆起來,繩索吊在房梁上。

  這間密室有皮鞭,有夾子,還有各種工具。蠟燭用紫紅色的紗籠罩著,暈出紫色曖昧的光線。

  雅利奇雖然不開竅,對情情愛愛的不感興趣,但是托前世記憶的福,她懂得可不少,看著這一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雅利奇幾乎要嘔出來了。

  懷德等人也是臊得滿臉通紅,懷德勸道:「公主,咱們先出去吧!」

  富樂紅著臉給杜仲秋解繩子,「是啊公主,我們先帶著人出去吧!」

  富樂和博敦扶著杜仲秋躺在廂房的床上,懷德給他倒了杯水,杜仲秋喝完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杜仲秋看見懷德,第一句話就說道:「懷德大人,請轉告公主,我沒有丟她的臉……我、我有好好做人,我不是狗……」

  說著他嗚咽著哭了起來。

  官保為人偏執,說他是變態也不為過。

  以前杜仲秋做頭牌,官保不喜歡他,頂多和同僚聚會的時候,讓頭牌過來陪酒。

  現在杜仲秋進了開發局,他反而提起了興趣。

  一個人原本沉在泥潭裡,怎麼看都是髒的,現在他從泥潭裡爬出來,官保就想把他摁回去。官保想看著杜仲秋墮落,想看他永遠在泥潭裡沉淪。他想在杜仲秋身上,體會到無與倫比的控制力。

  官保屢次接近杜仲秋,還承諾會給他金銀珠寶,許下諸多好處。只要杜仲秋肯陪著他,兩個人你情我願的,五公主也不能干涉。

  但杜仲秋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過去一刀兩斷,以前他是沒辦法,如今他是五公主的人,可不能為了金銀出賣自己。

  五公主不顧外界的言論,拉拔著他重新做人,如此恩情他一生一世也還不完,他必須活出個樣來,讓大家知道五公主沒有看錯人。

  杜仲秋屢次拒絕,官保惱羞成怒,心裡就起了邪念。

  官保打聽清楚,今日杜仲秋休沐,他派人把杜仲秋引出來,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把他抓走。杜仲秋休息,沒有人會去找他,等開發局的人發現他不見了,那時候也晚了。

  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猜到杜仲秋是如何消失的。

  現在杜仲秋走出去別人都尊敬他,叫他一聲先生,但他不過是五公主養的一條狗罷了,這條狗沒了,自然還有下一條狗,想來過不了幾日五公主就會把他忘了。

  官保打算得挺好,但他沒想到綁人的時候會被開發局的小廝撞見,去綁人的下人也沒有跟他說這事。他們以為那只是一個路人,壓根沒把那小廝當回事。

  官保也沒料到,五公主這樣在意杜仲秋,這麼快就找到了這裡。

  眼見著事情瞞不住了,官保立刻跪下認罪。

  「公主,奴才一時糊塗,請公主責罰!」官保狡辯道,「奴才與杜仲秋是老相識,我們二人情投意合,自從他離開品竹閣,奴才苦苦尋找,終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

  奴才想與他再續前緣,但仲秋想往上爬,他顧慮著他的名聲,不肯理會奴才,奴才被衝昏了頭腦,這才出此下策。求公主看在奴才痴心一片的份上,饒了奴才吧!」

  杜仲秋氣得翻身要下床,懷德摁住他,杜仲秋便趴在床邊破口大罵。

  「放你娘的屁!你個不要臉的下作玩意!誰他娘的跟你情投意合?我呸!看見你就讓人惡心!」

  杜仲秋看著雅利奇,目光哀求,「公主,他說的都是假的!他是在污蔑我!公主救我出來,我怎會自甘下賤?他把我抓來,哄騙我跟著他,我不依從,他就打我。

  對了!我把公主的鞭子拿出來給他看,警告他適可而止,他根本不理會,那鞭子就在裡面的桌子上,公主可以去看!」

  懷德不想傷著雅利奇的眼睛,他進了密室,看到公主的馬鞭貼在小玩具旁邊,他翻了個白眼,嫌棄地把鞭子捏出來。

  「公主,這鞭子不能要了,髒了。」

  雅利奇點點頭,她走到床邊蹲下,輕聲問杜仲秋。

  「還有力氣嗎?我覺得,有仇還是親自報比較痛快,你覺得呢?」

  杜仲秋笑了,「公主說的是,報仇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雅利奇:「很好,我在正房等你,慢慢來,不著急。」

  官保慌亂地往後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朝廷命官!」

  雅利奇冷笑,「朝廷命官要是都像你這樣,這個國家差不多要完了。你也算了不起,這還是第一次,我第一次不願意出手打人,我看著你都覺得惡心。」

  侍衛們守住這個宅院,讓下人去點炭盆,燒水做飯。

  雅利奇坐在暖和的正房喝茶,東廂房裡傳來哭嚎的聲音,斷斷續續,持續了半宿。

  第二天早上,蘇泰和等人到正房來吃早飯。

  富樂一邊吃一邊感嘆,「杜先生,真人不露相啊!」

  雅利奇問道:「這話怎麼說?」

  「昨天晚上,我們幫忙壓著官保,杜先生折磨官保整整一宿。那折磨人的手段,我都不好意思跟您說!我們當時都不敢看啊!我估摸著經此一事,官保也能去做小倌了。

  您沒看我都改稱呼了嗎?我再不敢直呼杜先生大名了,我必須尊稱他為先生!」

  雅利奇皺眉,「不對吧!後半宿我沒聽見有聲音啊!」

  蘇泰和笑道:「那是因為他怕打擾您休息,特意堵上了官保的嘴。」

  博敦說道:「你們把先生描述得太可怕了,這樣有失公允,杜先生並沒有折磨官保一整夜。他體力不好,休息了好幾次呢!中間他餓了,吃了點飯,為了提起精神,他還命廚下熬了碗濃濃的參湯,補充氣力。」

  雅利奇肅然起敬,「不愧是我開發局的人,這心態真沒的說!杜先生人呢?」

  「先生累極了,先小睡一會兒。他說等他養足了精神,立刻去安親王府請罪,絕不連累公主。」

  雅利奇對蘇泰和說道:「賠禮道歉這事輪不到他出面,一會兒你送他回家休息,這地方髒,他留在這也睡不好。吃完飯,懷德陪我去街上買點禮品,我去安親王府賠罪。」

  雅利奇低聲嘆道:「這就是長大的煩惱啊!我小時候打人,什麼時候給別人道過歉,從來都是別人給我收拾爛攤子!真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第94章

  在去安親王府的路上, 雅利奇買了幾樣點心,又去綢緞鋪子和香料鋪子買了些布匹香料。

  侍衛把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綁在馬上,懷德皺了皺眉。

  「公主, 這禮物是不是太簡單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 這樣的禮物已經很周到了。但是對雅利奇和安親王這樣身份的人來講,這些路邊隨手買來的禮物有些上不得台面。

  雅利奇搖搖手指, 「你知道道歉講究的是什麼嗎?」

  懷德想了想, 「誠意?」

  「錯!道歉講究的是速度!只要我道歉道的快,就沒有人可以指責我!」雅利奇無辜攤手,「我都道歉啦,你還要我怎樣!」

  懷德滿心的無奈,「公主又在說歪理……」

  「管它歪理正理, 我就是最大的道理!」雅利奇翻身上馬,「走了, 我們去道歉了!」

  眾人騎馬來到安親王府,雅利奇親自去敲門, 表示鄭重。

  門房出來, 先打量雅利奇等人的衣著打扮。他見雅利奇衣著華貴, 身後還跟著許多侍衛,忙擠出笑容來。

  「不知貴客要找誰, 可有拜帖?」

  雅利奇柔聲說道:「我是五公主,有急事要拜見安親王。因為來的匆忙, 沒有帶拜帖,不知安親王在不在家, 能不能撥冗見我一面?」

  門房聽說她是五公主,趕忙開了大門,請她進來到前廳稍候。

  侍女奉上茶後便退下了, 雅利奇用力揉揉眼睛,仰頭讓懷德看她。

  「我的眼睛紅不紅?我看起來是不是特別可憐?」

  懷德垂眸看她,她昨晚一夜未睡,眼眸水潤,還帶著紅血絲。雅利奇紅唇微抿,看著像是在對人撒嬌。

  懷德不自在地低頭,「嗯,很可憐,也……也很可愛。」

  雅利奇滿意地點點頭,「可憐又可愛嗎?很好,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過了一會兒,安親王府的管家過來請公主去正院。

  管家陪笑道:「知道公主來了,我們家王爺和格格高興極了。本來王爺今日和人約好了去喝酒,聽說公主來了,王爺特意把酒局推了。」

  雅利奇歉然地說道:「是我來的不巧了。」

  管家忙笑道:「公主說的哪裡的話,我們家王爺和格格巴不得您天天來呢!」

  眾人進了正廳,一個漂亮女孩子快步迎過來摟住雅利奇的胳膊。

  「妹妹要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派人去宮門口接你。」

  這女孩名叫靜姝,正是安親王的外孫女,八阿哥的未婚妻。她的名字聽起來文雅,但性情與名字截然相反,這姑娘潑辣能干,是安親王最疼愛的晚輩。

  安親王笑道:「你這孩子說什麼傻話?五公主已經出來辦差了,京城各處她都熟,哪還用你派人去接?」

  安親王對雅利奇說道,「公主快過來坐,烤烤火。中午留在家裡用飯,我這裡有新鮮的鹿肉,中午咱們烤著吃。」

  靜姝拉著雅利奇去裡面坐,雅利奇微微用力掙開她的手,非常鄭重地給安親王行了個禮。

  安親王摸摸下巴上的胡子,給外孫女使個眼色。

  靜姝忙把雅利奇扶起來,「好端端的,五妹妹為什麼要這麼鄭重的行禮?可是遇到什麼難處了?你只管說,我們幫你。」

  安親王和藹地笑,「是啊!都是自家人,你千萬不要客氣。」

  雅利奇滿臉不自在,「今日我是特意過來賠罪的。」

  懷德和侍衛把剛置辦好的禮物搬進屋裡,雅利奇靦腆地說道:「我急著過來賠禮道歉,匆忙之間,准備的禮物有些粗糙,回頭我再置辦一份禮物補給您。」

  安親王和靜姝的心提了起來,兩人都知道這位公主的脾氣,她是出了名的霸王,從小到大說打人就打人,連皇上都拿她沒辦法。

  小霸王提著禮物親自過來賠禮,她這是打了誰?

  安親王試探著問道:「可是我那幾個不爭氣的兒子惹公主生氣了?」

  「沒有沒有!」雅利奇連連擺手,「此事與府上的長史有關!事情是這樣的,我開發局有一位杜先生,人品能力俱佳,他負責開發局經營方面的事務。

  昨日有人看見杜先生被人抓走了,我忙帶人去找,誰想到,他竟然被府上的長史給綁走了!我找到人的時候,杜先生已經被打的不成人樣了,我一時氣憤,所以就……」

  雅利奇沒有把話說盡,安親王自然以為人是雅利奇打的。

  靜姝沒吭聲,她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好像自己是牆上的字畫。

  安親王也沉默了一瞬,「官保做安親王府的長史已經有好多年了,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的人。我這就把他叫來,讓他跟公主當面對質。」

  安親王並沒有完全信了公主的話,官保跟著他許多年,他不可能知道部下被打無動於衷。這事他得聽聽官保是怎麼說的。

  雅利奇是不怕對質的,長壽胡同都是自己的人,人證物證俱全,官保抵賴不了。

  她吸吸鼻子,裝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好,王爺去把他帶過來吧!他現在就在長壽胡同,他這個人可不要臉了,在長壽胡同居然有一間密室,裡面都是一些,都是一些……」

  雅利奇捂著臉作羞憤狀,「都是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我的侍衛進了密室,都不敢讓我看,他們差點嘔出來!」

  安親王疑惑地挑眉,懷德看看靜姝,又看看雅利奇。

  「王爺可否讓我在您耳邊說?公主和格格可能不適合聽這個。」

  安親王點點頭,懷德照實把那間密室的小工具描述了一遍,安親王聽的直皺眉。

  懷德說道:「密室和那一屋子的東西都不是新准備的,除了杜先生,應該還有其他受害的人。

  按理說,長史大人的私事,其他人無權干涉,但是杜先生在開發局身兼要職,長史大人把他綁走,這實在讓我們為難。

  我們開發局要將黑板和鉛筆賣向全國,如今正是和商人合作的緊要關頭,杜先生被打,大概要養三五個月才能好,不知道要耽誤多少事情。

  再有,杜先生出身不好,公主之前就怕他出事,特意將御賜的馬鞭借給他防身。昨日我進了密室,發現那根馬鞭就貼著……貼著那種工具放著,這如何使得?」

  這時候雅利奇憤憤地說道:「那鞭子髒了,回頭我就把它燒了!」

  安親王氣得額頭青筋直跳,靜姝連忙拍他後背,然後從荷包裡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喂給安親王。

  靜姝歉然地說道:「公主見諒,我外祖父心髒不太好……」

  雅利奇連忙起身道歉,「都是我不好,我不該惹王爺生氣的。」

  安親王擺擺手,「不怪公主,怪我!怪我識人不清啊!我沒想到官保竟然是這樣的人!」

  安親王是真的生氣,不是做戲。

  抓男人玩也好,害人性命也罷,安親王是不在意的。他活這麼大年紀,見過的肮髒事多了,他不是青天大老爺,他沒有那個閑心,到處去伸張正義。

  官保在安親王府做事,一向是盡心盡力,少有錯處,安親王對他還算滿意,如果不是公主把這件事捅到他面前,他知道官保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提醒一句,然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今天這件事注定無法善了,五公主將御賜馬鞭借給那位杜先生,官保不在意這條馬鞭,他就是蔑視公主,蔑視皇上,他簡直罪該萬死!

  安親王嘆道:「我老了,糊塗了,家中出了這樣的人,我竟然不知道!公主放心,我這就寫折子上奏,請皇上處置了他!」

  安親王捂著心口喘著粗氣,「我不太舒服,就不留公主吃飯了。」

  他拍拍外孫女的胳膊,「靜姝啊!你去送送公主!」

  雅利奇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您真的沒事嗎?要不,我給您請一個太醫過來看看吧!貴府長史的過錯我沒打算追究,您不必上奏給皇上。

  我過來不是特意來討說法的,我就是打了您的人,心裡頭過意不去,特意來道個歉。」

  安親王搖搖頭,「官保做出這樣的事,怎能不罰!公主不要為他求情了,此事我一定會追究到底!」

  靜姝拉住雅利奇的手,「五妹妹眼睛紅紅的,昨晚沒睡好吧?那樣的人不值得妹妹勞神,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外祖父沒有生你的氣,你就放心吧!」

  靜姝拉著雅利奇好一通寬慰,雅利奇滿眼愧疚,連連道歉。

  靜姝一直把雅利奇送出大門口,雅利奇爬上馬,准備回宮。

  懷德看著雅利奇,嘴角含著一絲笑意。

  雅利奇凶巴巴地問:「你看什麼看!笑的古古怪怪!」

  懷德笑道:「我看公主很會演戲,差點把我也糊弄過去。」

  雅利奇挑眉,「你怎麼看出我在演戲?我演的不夠真誠嗎?」

  「您是很真誠的,只是您太愧疚了,跟您的性格不太相符。」

  五公主打人一向是心狠手黑,她怎麼會愧疚呢?

  雅利奇點頭笑道:「這話很是!我這樣愧疚,確實不符合常理,我看安親王他們也能看出我是裝的。不過沒關系,我想他們會原諒我的。」

  安親王府裡,靜姝背著手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安親王慢悠悠地喝茶,完全看不出他剛才發過病。

  靜姝說道:「五公主說是道歉,其實就是來告狀的。」

  她扒拉一下雅利奇送來的禮物,「這麼粗劣的東西,虧她拿得出手,咱們家的下人都不稀罕。」

  安親王淡淡地說道:「公主說了,她來時匆忙,回頭她會補上的。」

  靜姝笑道:「誰稀罕她的東西了!」

  安親王放下茶盞嘆了口氣,「五公主這個人啊!一點虧都不肯吃!」

  靜姝坐在安親王身邊,「外祖父,說句公道話,如果我是五公主,我可不會來道歉,我肯定鬧得比她厲害!

  咱們府裡的長史昏了頭了,他綁誰不好,為什麼要綁五公主的人?我看他分明是沒有將五公主放在眼裡。」

  安親王說道:「他不是瞧不起五公主,他是沒把那位杜先生放在眼裡。你可知道那位杜先生是什麼人?」

  「我當然知道!杜先生是品竹閣出來的頭牌,之前不是什麼正經人。五公主用人不拘出身,他才在開發局混出了頭。」

  安親王點點頭,「是啊!一個小倌,玩物而已,官保沒把他當人看,以為五公主也不會把一個玩物放在心上,他錯估了公主的態度。」

  靜姝說道:「不管官保是怎麼想的,這個人是不能留了!他藐視公主,不重視御賜之物。現在皇上不追究便罷了,若是將來某一天,皇上又想追究了,咱們王府都要受連累。」

  安親王點頭,「我也是這樣的意思。」

  靜姝又說道:「我們還得提防著官保狗急跳牆,他在王府干了這麼多年,知道的太多了,我怕他反過來攀咬咱們。」

  安親王笑道:「這件事自然會有別人去辦,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們靜姝啊,事事想的周全,不比五公主差嘛!」

  靜姝得意一笑,「這是自然!我不比任何人差!」

  她雖然笑著,心裡卻有一絲失落。可惜她不是皇家的公主,而是皇家的兒媳,將來她只能在後宅為八阿哥分憂,沒有機會像五公主一樣站在人前。

  安親王年紀大了,靜姝不忍讓他操勞,她派人去長壽胡同把官保帶過來,然後又派人去通知家裡的舅舅們。

  過了許久,安親王府的侍衛把官保從長壽胡同帶了過來,同時帶過來的還有官保那些小工具。

  這是蘇泰和等人強烈要求帶過來的,他們在長壽胡同守了這麼久,為的就是守護好證據,然後轉交到安親王手上。

  官保被帶進來,立刻下跪求饒。他說自己豬油蒙了心,還說是杜仲秋勾引他,故意給他設的局。

  他被折磨了一宿,他再傻也想明白了,綁人的事情暴露了,他得罪了五公主,恐怕沒有活路了。他只能求安親王看在他這麼多年盡心盡力辦事的份上,給他一條活路。

  這件事過錯全在他,但杜仲秋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人,髒水盡可以往他身上潑,他本來就下賤,他勾引人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侍衛為難地看著靜姝格格,靜姝會意,躲進後面的屏風。

  侍衛向安親王展示了那一包罪證,安親王忙捂住眼睛,他看見都覺得傷眼。

  安親王厭惡地看著官保。

  今早五公主過來告狀,安親王心裡有一點點不滿,覺得她為了一個小倌出頭,實在昏聵。但是看見這些東西,安親王只想說一句打得好!五公主怎麼沒打死他呢!

  安親王說道:「官保,看在你為王府操勞這麼多年的份上,我可以保住你的家人,讓他們衣食無憂。」

  官保失魂落魄地委頓在地,他明白安親王的意思了。

  安親王是在警告他,如果他任由處置,安親王還能給他的家人一條活路,若是他敢做些什麼,不僅是他,他的家人也跟著完蛋。

  官保伏在地上哭了起來,他艱難地磕了個頭,「王爺放心,屬下……認罪!」

  皇宮裡,雅利奇回宮後直奔乾清宮找皇上。

  梁九功把她攔下來,「公主見諒,皇上正在跟諸位大人商量事情,暫時不能見你。」

  梁九功左右看看,他見附近無人,壓低了聲音跟雅利奇傳遞消息。

  「公主千萬小心啊!您昨晚夜不歸宿,萬歲爺和皇後娘娘很不高興。」

  雅利奇拱拱手,「多謝梁總管提點,我會小心的!

  您估摸著,皇阿瑪要忙到什麼時辰,如果他忙的太晚,我先回去給皇額娘賠罪,如果時間還有富余,我再小睡一會兒。您不知道,我昨晚一夜沒合眼!」

  「哎呦喂,您還有心思睡覺呢?」梁九功嘆道,「您聽我一句勸,您先別急著回景仁宮,您先在這裡候著。

  皇上疼您,他對您啊,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您在這裡誠誠懇懇地等上兩個時辰,皇上的氣就能消一半。等您見到皇上,任他罵兩句,這火氣就全消了。

  您先哄好皇上,再拉著皇上回景仁宮。皇後娘娘對您嚴厲,但架不住皇上寵您啊!有萬歲爺在前面擋著,皇後娘娘有再大的火也發不出來了!」

  雅利奇贊嘆道:「不愧是梁公公!你真聰明!」

  梁九功只是笑,他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當然要把主子們的心思琢磨明白了。

  雅利奇說道:「不過我還是懶得等,我好困啊!我想回去睡覺!

  這樣吧!梁總管,你進去問問皇阿瑪,就說五公主又!又!又!打人了!我想這樣皇阿瑪就有時間見我啦!」

  梁九功:「啥?您又打人啦?我的老天爺,公主哎,您能不能有點孝心,別總是給萬歲爺添麻煩。」

  雅利奇無辜地攤手,「兒女都是債嘛!我也不想的!」


第95章

  梁九功連連嘆氣, 對雅利奇是恨鐵不成鋼.

  「公主啊公主!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雅利奇背著手歪歪扭扭地站著,甚至還想吊兒郎當地吹個口哨。

  梁九功忘了尊卑,伸手在雅利奇額頭上戳了一下。

  「你就不能讓皇上省省心嗎?你又打架!又打架!別的皇子公主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皇上面前, 你展示的是什麼?除了打架還是打架!你就不能干點好事嗎?」

  被梁九功戳了頭, 雅利奇也不惱,梁九功對她一直都不錯,她把他當半個長輩。

  「我……我也有干好事啊!那黑板和鉛筆不是很好用嗎?」

  梁九功假笑,「是!東西是好的, 要不您怎麼拿著這兩樣東西找皇上強買強賣呢!」

  這就是五公主的本事了,先讓皇上高興兩天,緊接著就得作個大的!

  雅利奇心虛地摸摸鼻子, 梁九功沒好氣地說道:「您在這等著吧!我這就進去向皇上稟報!」

  梁九功虛點她兩下,嗔怪她不爭氣。

  他進屋傳話,過了一會兒皇上從屋裡出來了。

  雅利奇連忙站好,她假惺惺地說道:「皇阿瑪, 您怎麼出來了?您和諸位大臣商量政事,我可以在外面等的!」

  皇上冷笑, 「政事哪有公主你重要啊!走吧!去偏殿!我聽聽公主又打了誰!」

  皇上進偏殿坐下,他讓雅利奇跪在他面前。

  「說吧!為什麼徹夜不歸!」

  雅利奇沒想到皇上會先問她這個。

  雅利奇討好地笑, 「皇阿瑪,我徹夜不歸可沒有干壞事哦!我只是去打人而已……而且我有提前派人傳信回來,這也不算是什麼大錯吧?」

  皇上冷笑,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話,何其可笑!你去打人,不是在做壞事嗎?你是個姑娘家!夜不歸宿是好女孩子能干出來的事嗎?」

  雅利奇狡辯道:「我沒有在外面睡覺, 我這一夜都沒合眼!再說了, 我在蒙古的時候, 還跟一群男人同吃同睡呢!我是清清白白的,沒有玩男人!」

  皇上怒道:「今時不同往日,當時是沒有辦法,現在能一樣嗎?」

  雅利奇心道:跟男人一起睡這種事,只要有過一次,對她的名聲就有損害。少睡一次對她的名聲無益,多睡一次也不見得會有什麼害處,反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在戰場的時候是在男人堆裡睡覺的。

  雅利奇覺得皇阿瑪就是在自欺欺人。

  不過她不敢說實話,說實話就是強嘴找事,是要被打的。

  雅利奇雙手合十乖乖求饒,「皇阿瑪原諒我吧!我這是事急從權……」

  皇上嘲諷道:「是!對五公主來說,打人是最緊急的事了,比八百裡加急還要急呢!說吧,你打誰了?」

  「安親王……」

  皇上大驚,「你是禽獸嗎?安親王那麼大年紀,都快入土的人了,你還打他?」

  「哎呦,您聽我說完!我打了安親王府的長史!」

  皇上松了一口氣,打的不是安親王就好。

  「那長史怎麼招惹你了?」

  雅利奇忙道:「皇阿瑪這話問的妙,我一向與人為善,絕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就是這長史先招惹我的!

  他把我開發局的人綁走了,還關進密室裡折磨,我哪裡能忍?立刻帶上我的小伙伴和侍衛去抓他!」

  雅利奇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皇上聽完問道:「這個杜先生,原本是個小倌吧?」

  「是啊!皇阿瑪你怎麼知道?」

  女兒在外面拼事業,皇上怎麼會撒手不管?他對開發局所有人員的家世背景都了如指掌,開發局各項事務的進度他也清清楚楚。

  皇上一直在默默關注,他很少干涉,他想看看雅利奇能將開發局做到什麼程度。

  皇上沒有回答雅利奇的問題,他說道:「那長史犯了綁架的罪,你打了就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得給安親王一個說法。」

  雅利奇忙笑道:「有的有的!我有給安親王說法!我一大早就置辦了禮物,送到安親王府上親自致歉,安親王已經原諒我了。

  皇阿瑪,這次打人我有做善後,我是不是長大了,成熟多了?您有沒有覺得欣慰?」

  皇上冷哼,「等你金盆洗手,發誓再也不打人,我再欣慰也來得及。」

  雅利奇撇嘴,皇阿瑪真冷淡,真無情。我的每一個小小的進步都值得誇獎的呀!

  皇上起身說道:「這件事我知道了,那王府長史綁你的人,又褻瀆御賜之物,殺了也是應該的。

  我這裡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你先回景仁宮吧!另外,你把那個杜先生送走,給他一筆錢,讓他去別處討生活。」

  「咦?為什麼?杜先生沒有做錯任何事!」

  皇上大步往外走,雅利奇忙起身追出去。

  「那杜先生是從那種地方出來的,他跟在你身邊,與你名聲有害。以前沒鬧出事,別人說你用人不拘一格,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外面的人難免會往桃色方面想。」

  皇上扭頭看雅利奇,「沒有人在意真相,他們會說五公主為了一個男人,同別人爭風吃醋。你的杜先生也會受人非議,他們恨不得趴在杜先生的床底下看,看他到底有什麼魔力,惹得男人女人都為他著迷。」

  雅利奇皺緊眉頭,皇上離開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雅利奇回到景仁宮,皇後見到她又是一番嘮叨。

  雅利奇左耳進右耳出,一直點頭說著好好好。把母親敷衍過去後,她回去讓杜鵑收拾一份厚禮送到安親王府。她自己洗漱一下,換了衣服爬上床就睡了。

  杜仲秋的事留到明天再操心吧!現在天塌下來她也要睡覺!

  安親王動作很快,他寫好奏折,當天就把折子遞上去,把長史官保送進刑部。

  皇上這邊處理得也很快,他命刑部主審,刑部用三天的時間就收集好證據,給官保定了罪。

  官保被判了斬監候,他被判了這個罪名也不算冤枉。綁架這種事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不然他綁杜仲秋的時候,怎麼會那樣駕輕就熟。以前他還綁過無辜的平民少年,只是平民百姓鬥不過官,再加上他們嫌丟人,吃了虧也不敢告到官府罷了。

  皇上和安親王為了保全大家的聲譽,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給壓了下來。

  雅利奇消停了幾天,靜靜觀察著輿論動向。她發現事情壓的太快,很多人都不知道,也沒人討論這個,她提著的心就放下來了。

  皇阿瑪真會嚇唬人,這不是啥事都沒有嘛!

  雅利奇是舍不得杜仲秋的,他能干又聽話,還能治住李慶歡。如果沒有杜仲秋,雅利奇真不知道去哪裡找人替代他。

  皇上雖然日理萬機,但他一直把雅利奇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看雅利奇還在重用杜仲秋,心裡不太舒服。

  為了雅利奇的將來著想,皇上特意去景仁宮找皇後商量。

  「雅利奇重用一個小倌,這事你知道吧?」皇上問皇後。

  皇後親手給皇上泡茶,心裡琢磨著這話該怎麼答。

  皇上不放心女兒,一直偷偷關注著雅利奇的事,皇後也是如此。她當然知道開發局有個小倌頭牌,不過她不是很在意。

  皇後和皇上不一樣,皇上看重倫理綱常,雅利奇雖然厲害,但在皇上心裡,他還是希望女兒像尋常女孩子一樣生活。

  皇後才不在意

  那些世俗倫理,女兒厲害能干,將來養十個八個男寵,那也是應該的。如果能參與朝政,那就更好了。

  「小倌?這不可能吧!」皇後笑著把茶遞給皇上,「皇上,我住在宮裡,哪裡知道外面的事?雅利奇這孩子越來越有主意,我看她辦事有條有理,所以也不去管她。

  皇上,你是不是誤會了?雅利奇雖然愛胡鬧,但她頂多動手打人,這孩子還沒開竅呢,哪有那個花花腸子養小倌?」

  皇上接過茶笑道:「你說的對,她是沒那個花花腸子。別人養小倌為了取樂,她養著小倌讓人家干活!」

  皇後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她這算什麼?不拘一格的用人嗎?這天底下有才華的人那麼多,她為什麼偏用那個小倌?難不成,這小倌生得特別好?」

  「我也沒見過,聽說這小倌以前是頭牌,想來應該是長得不賴。雅利奇這孩子沒有那些齷齪心思,但這小倌生的好,她又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我怕她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啊!

  前些日子雅利奇打了安親王府的長史,起因就是這個小倌。我怕外面的人瞎議論,也怕雅利奇被這樣的人帶壞了,所以特意叮囑她把這個小倌打發走。現在看,雅利奇是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皇後垂下眸子,「皇上說的是,雅利奇是公主,留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確實不大好。等雅利奇回來,我好好勸勸她。」

  皇上說道:「光是勸沒有用!雅利奇哪是聽勸的人!」

  「那……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雅利奇不肯打發這個小倌,我們就把雅利奇調開,等她離開京城,我們再想辦法把那個小倌弄走。」

  皇後覺得皇上是異想天開,雅利奇正用人的時候,皇上把她的得力干將弄走了,雅利奇肯定要鬧的。

  皇後勸道:「皇上,我覺得這個主意不太好。開發局剛成立不到半年,雅利奇急著用人的時候,吏部沒有合適的人選。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干的幫手,您使計策把她的幫手打發了,她在開發局就更難了。」

  「可是總不能放任一個小倌待在她身邊!」皇上皺眉,心中不悅,「雅利奇不小了,她已經十四歲了,我在給她物色額駙的人選。

  她去蒙古打仗與男子同吃同住,這已經損害到了她的名譽。現在又多出來一個頭牌小倌,她這樣的名聲,將來怎麼嫁人?

  我是能下旨給她賜婚,但結親不是結仇。額駙勉強娶了雅利奇,他心裡不舒服,等小兩口關起門過日子,他故意冷落雅利奇,難道我們倆還能上門去教訓他嗎?」

  皇上很擔心雅利奇的終身大事,他雖然是皇上,但很多事情他不能插手,兒女的婚後生活他是萬萬不能管的,管多了招人嫌。而且小夫妻倆的事情,父母長輩插了手,很可能會激化矛盾。再者他一直認為女兒出嫁後就是別人家的人了,他更是不能管別人的家事。

  皇後忙道:「皇上說的是,是我考慮得太簡單了。只是……雅利奇性子倔,她天不怕地不怕的,咱們瞞著她把人弄走,回頭她知道了是要鬧的。

  我不是不關心孩子,我是不希望因為一個外人,傷了你們父女情誼。」

  皇上怒道:「我為她好,她跟我鬧就是不孝!」

  皇後心裡冷笑,這就是不孝了?呵,我還說是你這個做父親的不慈呢!虧你還是皇上,真是迂腐!用小倌就用了,只要能辦事干活,用誰不是用呢?朝廷那些大臣就都是好的嗎?沒准他們私底下玩得更髒!

  皇後到底是偏心女兒的,她想了想說道:「皇上,前幾日三公主傳信回來,說她有了身孕,這可是大喜事,不如讓雅利奇帶著禮物,去蒙古探親。」

  皇上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借口不錯。」

  皇後說道:「我把雅利奇調出京城,但請

  皇上不要急著處理那個小倌。一來我怕雅利奇反感,二來像雅利奇這個年紀的孩子,逆反心比較重。您越是不許,她越是要做!

  可能過幾個月她發現這個人的缺點,覺得用著不稱意,自己想換掉了,但皇上這樣做,雅利奇又不肯了,如此一來反倒弄巧成拙。咱們要把人弄走,一定要有個合理的緣由。

  我看……開發局賣黑板和鉛筆的生意弄得挺紅火,將來這生意能做到大江南北,不如再等些日子,等開發局的生意拓展到南方,我們勸著雅利奇把人送到南邊去。這樣開發局的生意有人打理,雅利奇也能接受,這不是一舉兩得?」

  皇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道理,還是你想的這個辦法好!」

  皇後溫柔地笑道:「勸雅利奇出京這事就交給我吧!安親王府長史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雖然沒傳出來什麼難聽的話,但雅利奇還是出去躲躲比較好。

  至於開發局的那個小倌,皇上別急著處理。雅利奇去蒙古探親,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咱們總能找到更好的機會。」

  皇上深表贊同,皇後笑著留皇上在景仁宮用午膳,心裡罵他是矯情多事的老匹夫。

  所以說愛是會消失的,十年前皇後會甜甜地叫皇上表哥,如今皇後只想叫他老匹夫,提起皇上心裡就開始嫌棄了。

  等晚上雅利奇回來了,皇後把她叫過來,跟她說了皇上的打算。

  「總之,你去蒙古轉轉,過小半年再回來。」

  雅利奇唉聲嘆氣,「皇阿瑪好過分,杜先生又忠心又能干,他把我的幫手弄走,開發局的活誰來干啊!我不去蒙古!我們在研究連珠槍呢!如今正是關鍵時候,我脫不開身!」

  皇後嘆道:「連珠槍的事你可以交給你的朋友們去做,你們可以經常通信討論問題。蒙古那邊你必須走一趟,這不是我糊弄你皇阿瑪的托詞。

  唉,我隱隱約約聽說,你三姐姐過得不太好,她懷了孩子,你去蒙古看看她。」

  雅利奇皺眉,「皇額娘仔細跟我說說,三姐姐怎麼不好了?」

  「女人嘛,還能怎麼不好?無非是丈夫不體貼。三公主生的時候不好,那時候仁孝皇後剛離世,皇上正是傷心的時候,哪有心思理會一個公主?三公主的母親只是一個貴人,她又沒有親兄弟幫襯,說起來也是難啊!

  我想著,你一向同情姐妹們,又願意幫扶她們,你勤快一點,往蒙古走一趟。你是有軍功的嫡公主,不比皇子差,你去給你三姐姐撐腰,好歹讓她懷孕的時候心裡舒坦些。」

  雅利奇點點頭,「三姐姐有難處,我這個做妹妹的當然要幫她。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把開發局的事情都移交到懷德他們那裡。」

  雅利奇眯著眼睛說道:「皇額娘,你可不能讓皇阿瑪隨便往我開發局裡塞人!也不能讓他趕走杜先生!我們開發局是新潮衙門,和六部可不一樣,我才不要那些讀書讀傻了的老迂腐!」

  皇後嫌棄地白了女兒一眼,「這話你自己跟你皇阿瑪說去!我忙宮務都忙不過來呢!哪有精力管你的閑事!」

  雅利奇嘟嘴,指責皇後不愛她了。

  皇後冷笑,「呵,你才知道啊!」

  哼,女兒大了總惹麻煩,丈夫老了就不好看了,誰還能一直喜歡你們!做夢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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