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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戀與獵人》作者:Miang【完結+番外】

第46章 046

  優娜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十七八歲的時光,仲夏夜晚的派對,黑白的鋼琴鍵,綴滿織花流蘇的裙擺,一切都是如此輕快、柔和、明媚,像是薩克斯和小號上的爵士樂。

  但一轉眼,所有人都離去了。琴聲黯淡,衣擺漸遠,連夕陽都沉下了地平線。只有她還無措地捧著酒杯,迷惑地尋找著旁人的蹤影。

  最終,她慢慢向前走去,黑暗越來越濃,最終將一切都吞沒了,只有她白色的影子,孤零零地留在地面上。

  「如果今天能度過危險期的話,就沒什麼大礙了。她是念能力者吧?念能力者的身體有時會與常人不同,會快速地進行自我治愈恢復……」

  終於,她聽見了人的聲音。

  優娜努力地睜開眼,視野裡有幾個人忙碌的身影,好像是醫生和護士。許多儀器在滴滴地發出聲響,吊瓶裡的藥水明晃晃的。到處都是雪白,偶爾會出現紅色的十字架。

  有點累。

  於是優娜又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時,醫生和護士都不見了,病房的窗戶開著,友克鑫9月溫暖的風從窗間吹入,白色的窗簾飄飄蕩蕩。她的床邊坐著一個金發的少年,正在擺弄著床頭櫃上的桔梗花插瓶。

  聽見響動,他側過身來,問道「你醒了嗎?需要喝水嗎?」

  少年有一張精致秀麗的面龐,輪廓柔和如同女子一般,但神情卻分外堅毅。他身穿一襲以藍為底色的長袍,上頭繡著許多少見的花紋,想來是哪個少數民族的傳統服裝。

  在友克鑫這樣的大都市,還有人堅持穿著自家民族的服飾,真是有點少見。

  「誒……你是酷拉皮卡。」優娜很清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在諾斯特拉家族見過你。」

  酷拉皮卡點點頭「昨天拍賣會之前,我發現你因失血過多暈倒在樓梯上,就把你送來了醫院。醫生說你很幸運,因為是念能力者的緣故,經過簡單的救助就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這樣說著,酷拉皮卡忍不住有些慶幸。

  在拍賣大樓裡發現優娜的時候,她癱坐在地上,滿身的血極為刺眼。空茫無神的面孔,和散盡生氣的人偶沒什麼兩樣。

  現在能蘇醒過來,真是神賜的幸運了。

  「是嗎……」優娜躺在枕頭上,有氣無力地說。

  哪有那麼多幸運,還不是因為「不想死去」的執念太強大,才讓念能力自發地保護了自己。這樣的好事,恐怕兩輩子加起來也只有這麼一次。

  她不想死,是因為還有沒能完成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受了同等傷害的庫洛洛現在有沒有搶救過來?

  想到這裡,她側頭問酷拉皮卡「襲擊拍賣會的旅團如何了?」

  酷拉皮卡遞過來一杯熱水,聞言一怔,神色略有黯然。「旅團已經被揍敵客家的職業殺手解決了。旅團的團長也已經死了,拍賣會照常在昨晚舉行。」

  「誒……?!」

  庫洛洛死了?!

  吃驚之下,優娜直直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因劇烈運動,她拉扯到了腹部剛手術縫合完畢的傷口,頓時疼的皺起眉頭來。

  「你小心一點!就算是有特別的念,也不能這樣亂來!」酷拉皮卡連忙去按住她,強迫她慢慢地躺回去休息,「醫生說了,至少在這一個月內,你都不能隨意地活動。」

  優娜疼得沒法說話,就嗯嗯嗯地胡亂敷衍著。

  酷拉皮卡把她按回床上,想要把被子掖回去。但就在此時,他察覺自己的動作怪怪的——簡直像是把女孩子強行推倒在床上一樣。

  下一刻,他如被燙了一般,光速縮回了手。

  他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恥,耳根不由有些發紅。但優娜顯然沒想這麼多,她只是小小地嘆了口氣,對酷拉皮卡說「謝謝你救了我。」

  「……沒什麼。我也不可能對你見死不救。」酷拉皮卡的聲音輕了下去。安靜了一會兒,酷拉皮卡說,「你曾經想過救我們吧?那張便簽……謝謝你。」

  優娜眨了眨眼,努力想了好久,才回憶起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從妮翁那裡占蔔出了「參加拍賣會就會死」這個預言後,因為擔心旋律也會被卷入拍賣會襲擊案,她便特地寫了一張只有旋律能看懂的便簽,千辛萬苦地傳遞進了會場裡。

  從其後與諾斯特拉家族聯絡的結果來看,旋律安然無恙,這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你放心吧,旋律沒有被卷入襲擊。然後,她也不知道你在這裡。」酷拉皮卡說著,心底忽然有一絲心虛。

  自從那張便簽出現後,旋律就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在處事上沒有了先前的冷靜理智。酷拉皮卡常常能看到旋律一個人出神,或者喃喃自語。

  「優娜一定就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她是存在的。但是,她不想來見我。」

  ——就在昨天,旋律還這樣對酷拉皮卡說。她的眼眸中,浸滿了濕漉漉的哀傷。

  「我用『變成怪物』的代價換來了這一身念能力;但比起念能力,我更想要過去那具健康的身體。優娜也一定……一定很想要,回到曾經無憂無慮的時光吧。」

  一想到旋律說話時的表情,酷拉皮卡的心情便有些沉郁。

  簡直像是被泡在了充滿眼淚的陰雲裡,那種無論如何也避不開的、會使人強烈共鳴的哀傷感,一點點讓他也同化了。

  「你…不問些什麼嗎?」優娜捧著水杯,語氣很柔和,「一般人都會很好奇吧?為什麼我不願意見她,是不是有什麼恩怨;或者旋律也曾和你說了些什麼……」

  酷拉皮卡回了神,連忙搖頭,說「不,沒有。旋律什麼也沒對我說。」

  他有點心虛,因為他在說謊。但他潛意識裡不想讓優娜知道,他已了解了旋律和優娜的過去。

  對於優娜這樣的人來說,不去碰她的過去,才是最合適妥當的吧。

  「也不用特別對我解釋。這是你的秘密,沒有義務告知我這樣的旁人。」酷拉皮卡微呼一口氣,認真地說,「我不會沒禮貌地刨根問底。」

  優娜微愣,旋即抿唇笑了起來「你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笑眸彎彎的,湛藍的眼眸正如雨過天晴的模樣,很舒服也很溫暖。酷拉皮卡看著她的笑,不禁有些怔怔的。

  他之前遠遠地看見過優娜,知道她是一個很美麗的人。但現在這種情況下看,感覺卻更微妙了——沒有任何裝飾與偽裝,她只是穿著病服、披散著長發的普通人;還是很漂亮,但卻平易近人了許多。

  在意識到對方在誇獎自己後,他的耳根又迅速地紅了。

  真是……奇怪。

  自從得知旅團團長死後,他便陷入了空茫麻木的狀況。好不容易,才在朋友小傑、奇犽等人的勸慰下,決定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人生。但是,旅團卻依舊像是一根鎖鏈,牢牢束縛著他的靈魂。

  在看到她的笑容時,酷拉皮卡忽然想起了小傑他們說過的話。

  「人生還有那麼那麼多的東西,酷拉皮卡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吧?以後,酷拉皮卡就不必執著復仇,而可以專注自己喜歡的東西了!」

  病房裡安靜了下來,優娜調整了一下被角,說「果然還是有些累,傷口也好痛……」

  「啊,抱歉。」酷拉皮卡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處,「你才剛醒,就被我拉著說了這麼多話,太傷精神了。你還是好好休息吧,我晚上會再過來看看的。」

  「嗯。謝謝你呀。」

  酷拉皮卡站起身,本來想走的他,卻顯得有些猶豫,好似還有什麼話要說。

  「就是……你的聯絡人是?」他問,「在入院的時候,緊急聯系人填寫的是我的名字和電話;但是這終究不是辦法,還是需要填寫其他正經的聯絡人。嗯…要不然……我就填,西索的名字?」

  「哈??」

  優娜本來都要睡了,聞言她陡然睜眼,疑問說「為什麼寫西索?等等,你怎麼知道西索和我的事情?是西索那家伙自己找來的?」

  看優娜這副表現,酷拉皮卡有些緊張,連忙說「不,不是的。是因為獵人考試的緣故,我和西索才會認識的。前些時候見了一面,西索一直在說女朋友女朋友什麼的……所以我想,讓他做你的緊急聯系人是不是比較好……」

  優娜……

  西索還有其他朋友啊?還是酷拉皮卡這種一看就很正經纖細溫柔敏感的好男人啊?

  「我和他已經分手很久了。」優娜說,「還是填你的電話吧。」

  「……抱歉抱歉。」酷拉皮卡更緊張了,連忙退出病房,「你先休息吧,回見。」

  根據酷拉皮卡和網上的各種消息,襲擊拍賣會的旅團已被揍敵客的殺手解決掉了。包括庫洛洛在內的一半團員,全都橫屍拍賣大樓,這事還見了報紙。

  可怪就怪在這裡,這和優娜獲得的情報不符。

  委托桀諾和席巴的人是十老頭,而伊爾迷已經把十老頭殺掉了。也就是說,任務取消,桀諾和席巴管自己走了。

  事有疑惑,她決定直接給西索打電話。

  西索似乎有點忙,過了很久才接通。

  「啊~是優裡啊。你還活著,這可真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必死無疑,還在發愁要如何向伊爾迷交代呢。」

  「拜庫洛洛所賜,我和死掉也沒什麼區別了。」優娜低頭看一眼傷口,沒好氣地說,「他還活著嗎?」

  「嗯,還活著哦,不過受了很厲害的傷,短時間內是不能戰鬥了。」西索一副煩惱的樣子,「真是的,害的人家白白期待了很久呢,現在都不能和團長戰鬥了。」

  「那,新聞上所說的旅團屍體是怎麼回事?」

  「是假的哦。」西索說。

  就在這時,西索的背後傳來了派克諾坦的聲音。

  「你在和誰通話?」

  西索挑眉,回身看派克諾坦「優娜。她打電話問我,『庫洛洛那家伙死透了沒有』,我說『沒有』,就是這樣。至於她為什麼這麼咬牙切齒,這可能要問團長呢~」

  派克諾坦看一眼坐著休息的庫洛洛,沒話說了。

  據團長說,他和優娜的交易完成了,所以就直接捅了她一刀。……事後滅口確實是很符合旅團的作風,但是團長這一刀沒把人捅死,讓她給溜了。這可好了,那個叫優娜的女人能不記恨旅團麼?

  恐怕第二個鎖鏈殺手就特麼要橫空出世了!

  俠客也很是頭疼。雖然想要的拍賣品都已經得手了,也用假屍體擺脫了幫派的追蹤,但殺死窩金的鎖鏈殺手還在友克鑫市,恐怕會繼續追逐他們。

  「要是優娜也記恨上了團長,跑去和鎖鏈殺手結盟了,那該怎麼辦啊……」俠客抓頭苦惱不已,「說到底,好端端的,團長干嘛要捅人家啦?而且團長還在她的『交易』制約之下不是嗎?這可是很大的麻煩啊——」

  俠客心裡碎碎念個不停。

  他就知道,團長根本不是表面上那樣溫柔紳士的人。他該冷酷就冷酷,該無情就無情。流星街出來的人,怎麼可能會有正常人類的情感啊?

  優娜也好妮翁也好,哪怕以後有什麼瑪麗、蘇珊、勞拉也全都一樣,全都只是可以利用的能力而已。

  早知道就不該帶優娜去見團長的……現在指不准,優娜連自己也討厭上了。

  庫洛洛在旁聽著,終於發話了「我給你們做一次占蔔吧。」

  「……占蔔?」

  「嗯。妮翁·諾斯特拉的能力,是我先前盜竊來的,很靈驗的占蔔。」庫洛洛取出一本筆記本,「把你們的血型,名字,生日年月都寫下來吧。」

  優娜掛斷電話後,有些頭疼地躺回了床上。

  西索似乎被旅團那裡防的挺嚴——也難怪,對於其他成員而言,他是新人,還被瑪琪嫌棄的要死。他打個電話,就被人注意到了,最後只留下了一句「伊爾迷回來了喲」,就掛斷了。

  這簡直是……

  簡直是地獄之音。

  大少爺肯定是回來算賬的。

  她不掉了,等死吧。(鹹魚)

  天漸漸黑了,醫生來檢查過狀況,又讓護士給她送來了晚餐。醫生給下的結論是「我們不擅長治療念能力者的身體,還是找職業的獵人來看看好了」,並且給出了祝福。

  對於接納普通人的醫院來說,為念能力者進行深入的治療還是有些勉強吧。畢竟,念作為一種精神能力,有時候確實會對器官內髒產生各種微妙的影響。

  醫生走後不久,酷拉皮卡又來了。

  這一回,他顯然有些心事重重,踏入病房後便不太言語。好半晌,他才側著頭,目光逃避地說「……抱歉。我,我沒能瞞住。」

  優娜靠在軟墊上,凝視著窗外的夜景,問道「是旋律知道了嗎?」

  「……是的。」酷拉皮卡的聲音很輕,「她的念能力,不容許我說謊。稍微問一問,就露餡了。抱歉。」

  倒也不出優娜的意料。

  好像要下雨了,窗外濕漉漉的,到處都是潮意,一大片陰雲聚集在夜空裡。

  說完話後,像是想補救什麼,酷拉皮卡連忙說「不過,旋律說了,她不會貿然來打攪你。她也覺得,現在的你們也許不適合見面。」

  說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匣子,遞給優娜「這是她讓我轉交給你的。」

  優娜有些詫異,從他手中把匣子接了過來。

  打開匣子的一瞬,她的心有微微的刺疼。

  那是一枚小小的胸章,是她與旋律為歌劇《埃爾納尼》所制作的道具。這部創作於1815年的歌劇因時代的緣故,逐漸退出了舞台,無人再演。她和朋友們費盡心思,才令這部歌劇重新登上了歌劇院的大舞台。

  「繼續愛我,為我而活——」

  歌劇的最後一幕,是埃爾納尼將沾毒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髒。在愛情與復仇之間難以取舍的埃爾納尼,最終以死亡結束了自己悲劇的一生。

  悲劇在舞台上,是藝術,是衝突,是矛盾,是眾人追逐的東西;但在現實裡,悲劇卻是誰也不想經歷的。

  曾經的她們都為埃爾納尼武士一般慷慨赴死的壯烈而感動,也向往著為愛情決然赴死的大義。但是,在多年後的如今,她再也不覺得「死亡」是什麼崇高的東西了。

  有什麼熱燙的東西滾落,打濕了優娜的掌心。她抬起頭來,視野微微模糊,卻能瞧見酷拉皮卡擔憂的臉。

  「我…我不是,不願意見她。」優娜的聲音微微哽咽,「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終有一天,大家會再度相見的……一定。」即使優娜已經竭力在壓抑克制了,但仍有止不住的眼淚湧出。最後的話,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酷拉皮卡徹底慌了神了。

  他還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泣。而且,好像還是因為自己沒能瞞住秘密的緣故,才會讓她哭的這麼傷心。

  一種強烈的自責感,湧上了酷拉皮卡的心頭。他沒有什麼安慰人的經歷,只能遞上紙巾,說「一定會的。」

  許久之後,她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抱歉,剛才失態了。」她又恢復了溫和的模樣。

  「是我不好。」酷拉皮卡很自責,「要是我瞞住這件事,不讓旋律知道就好了。」

  就在這時,酷拉皮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看,是西索發來的短信。抱著疑惑的心情,他點開了這條信息。

  ——屍體是假的。

  旅團的屍體是假的。庫洛洛·魯西魯沒有死。

  窗外大雨如注,電光劈過夜空,使得城市在一瞬亮如白晝。酷拉皮卡的瞳眸,瞬時震動起來。

  優娜咳了咳,關切地問「怎麼了?」

  許久之後,酷拉皮卡才回神。他不想用自己的事情打攪優娜,便詳裝無事地收起了手機,勉強笑一下,說「沒什麼,只是工作方面的問題。」

  他的精神狀況明顯不對勁,優娜一眼就看出來了。但她並不想追問,只是柔和地點了點頭「如果不方便的話,就請先忙自己的事情吧。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很感激。」

  酷拉皮卡不追問她的秘密,她也不會去探聽酷拉皮卡的故事。

  「那,我先回去了。」酷拉皮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面色微微發白,「我還會再來看望你的,有什麼事情可以打我的電話。」

  「嗯。」

  酷拉皮卡匆匆地跑出了病房,優娜可以聽見護士惱怒地在喊「那位先生,請不要在走廊上奔跑!」

  優娜舒了一口氣,躺回床上。

  西索的手上,還有一頁殘譜,該怎麼拿到才好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雨珠敲打著窗台,發出清脆的響聲。整片玻璃上,都飛濺滿了模糊的水痕。

  不知過了多久,醫院的走廊上有一道很慢的腳步聲,慢慢朝她的病房走過來。旋即,「扣扣」的敲門聲響起。

  「請進……」

  優娜的話音未落,便僵住了。

  「優娜,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了啊。」

  這個聲音一響起,優娜就渾身一激靈,恨不得直接裝死。但是已經晚了,她眼睜睜看到門口的高大男人,安之若素地踏了進來。

  外頭在下大雨,他的發頂上沾了點雨珠,但整個人卻毫無被大雨驅趕的狼狽跡像,還是從從容容,不疾不徐的。

  「伊爾迷少爺……」優娜勉強笑了笑,人往被子裡一縮。

  完了完了完了這回是真的完了。

  第三次開溜,還是和西索開溜,跑去拍賣會場外加弄得自己一身傷,怎麼著也要被伊爾迷狠狠地教訓一頓了。只是關起來還是好的,就怕他一時不高興決定作出ooxxooxx的事情……

  「傷的這麼重?是庫洛洛那家伙干的嗎?」伊爾迷·揍敵客打量一眼床頭櫃上她的病歷,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完全沒有遵守我的命令啊。一解決完十老頭,我就立刻趕回來了,結果還是晚了。」

  優娜不敢說話,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誰知道,伊爾迷在床邊坐下,朝她張開了雙臂「要抱一抱嗎?」

  「啊?」優娜有些傻。

  「抱一抱的話,就不會痛了。」伊爾迷正兒八經地說,「奇犽告訴我的。」.


第47章 047

  優娜想了千百種伊爾迷懲戒她的方法,有關小黑屋,有體罰,有義正辭嚴說教,有發配她去打工,有♂♂♀♀,但唯獨沒想到伊爾迷會是這種反應。

  「抱一抱的話,就不會痛了。」

  他一本正經說這句話的樣子,簡直像是在完成工作。

  優娜有些懵,傻乎乎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試探著附和道「啊……好,好的。」然後她就張開雙臂,示意大少爺來抱抱自己。

  他還就真的把她擁到懷裡,像哄小孩睡覺似的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反差過大,優娜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了。

  「本來想直接把你關起來的,但考慮你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一時半會兒,就不想那樣做了。」伊爾迷摸了摸她的發頂,聲音很平淡,「受了這麼重的傷,你也該明白不聽我的話是什麼下場了吧?」

  優娜窩在他的懷裡,心裡滿是碎碎念的**。

  但是大少爺的胸膛挺暖和的,隔著衣襟能聽到他一點脈搏跳動的鮮活聲音,很有安全感。窗外婆娑的大雨聲,仿佛都被他的雙臂隔絕在外了。

  於是,優娜也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嘛嘛嘛只要他不發火,一切好說。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了優娜,讓她倚著白色枕墊靠坐著。

  「優娜,你雖然有很多小聰明,但在庫洛洛那種家伙面前,還是有些不夠看了。」伊爾迷攤手,一副訓誡的語氣,「要不然,你就不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優娜小聲問「大少爺怎麼知道是庫洛洛傷的我?」

  「我一直都知道。」他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想要調查你的事情實在是太容易了。我一直知道你和庫洛洛有私交,之所以放任不管,只是因為想讓你長個教訓罷了。」

  「……誒?」優娜略略吃驚,「大少爺一直都知道嗎?」

  伊爾迷說「西索可不是個忠誠的人。你和他走的太近了,當然什麼也瞞不住。」

  「哈?」

  「那家伙每次在庫洛洛面前落了下風,就會打電話給我,說『優娜要去友克鑫了』、『快點把她抓回來吧』。」伊爾迷攤手,給西索下了結論,「嗯,西索是個很沒用的家伙呢。」

  優娜……

  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大少爺和西索已經達成了戰術聯盟了嗎?!

  「話歸原題。你或許被庫洛洛的外表欺騙了,一時半會兒覺得他是個可以交心的人,這很正常。等你自己認清楚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差不多也該清醒了。」伊爾迷說,「但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那麼果決,能把你傷成這樣。」

  提到這件事,優娜就有點咬牙切齒。

  「我被挾持成了人質,結果庫洛洛想也不想,優先殺我來解決掉人質的威脅。要不是我一直觀察著他的動向,也許預言詩的內容就成真了。」

  「人質?」伊爾迷思索片刻,「是爸爸和祖父去解決他的時候嗎?」

  「嗯。」優娜點頭。

  「……那實在是太不巧了。」伊爾迷似乎有些困擾,「算了。等我帶你回家,向爸爸和祖父介紹一下你,以後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優娜有些訕訕,悄悄地低下了頭,心情復雜。

  說來,桀諾和席巴都看見了庫洛洛對自己告白的樣子呢。要是大少爺再將自己領回去見家人的話,會不會產生什麼奇怪的誤會啊……

  「花了這麼大的代價,你拿到曲譜了嗎?」伊爾迷問。

  「啊……哈哈……」優娜訕笑,「拿是拿到了,但是……」

  「但是?」

  「被西索偷走了。」優娜一副泄氣的樣子,「我打不過他嘛。」

  伊爾迷……

  優娜也很苦惱呀。

  西索手上的那頁曲譜,該怎麼拿到手啊?

  她還在為這件事發愁呢。

  她正在思索著,伊爾迷的雙臂卻又攬上了她的肩頭。

  再一次地,他將她抱在了懷中。不同於先前安慰的性質,這一回,他的雙臂桎梏得極緊,幾乎要勒疼她的肌膚了。

  優娜有點難以呼吸,她艱難地趴在他的胸口,小聲問「大少爺……?」

  伊爾迷低著頭沒說話,黑色的發絲從他耳畔垂落,將面孔遮的七七八八。她只能察覺到,一股可怕的、令人膽寒的戾氣,慢慢地浸入空氣之中。

  優娜不敢說話了,乖乖巧巧地趴著,像只馴服的家兔。

  半晌之後,她才聽見伊爾迷的聲音「這一次你是真的讓我損失巨大。差一點,我就要失去一件重要的東西了。」

  語氣很可怕。

  優娜縮了縮,輕聲說「我錯啦……」

  得想個法子把他哄安靜下來才行。要不然這家醫院一會兒可能蕩然無存了……!!

  懷著這樣的大義覺悟,優娜摸索著捧住他的臉頰,吧唧就在伊爾迷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她摸了摸他的面頰,柔聲說「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伊爾迷愣住。

  烏壓壓的黑氣頓時消散殆盡,他眨了眨漆黑的眸,握住了優娜的手「是最後一次嗎?」

  優娜點頭再點頭,笑容很可愛「絕對是最後一次了。」

  伊爾迷摸著她的手背,說「那我就相信你的話吧。不過,等你的傷恢復了,該有的懲罰還是會有的。」

  優娜輕輕吸了一口氣。

  啊啊啊?還是要被懲罰啊?

  想起上一次被捆著手、關在酒店房間裡和伊爾迷對坐談心的經歷,她都覺得後怕。生理上倒是無所謂,主要是心理精神方面的壓力太大了!!

  伊爾迷松開她的手,眼皮一耷,似乎很困倦的樣子,說「……我有點累了。匆匆趕去解決了十老頭,再回來友克鑫,一路上都沒有睡覺,好困啊。」

  優娜聞言,柔聲說「那大少爺就趕緊休息一下吧,我會在這裡看著您的。」

  「……嗯。」伊爾迷晃了一下身子,彎腰慢慢將頭枕在了優娜的腿上;眼睛一闔,便沉入了呼吸淺淺的睡眠,睡得很快。

  優娜凝眸聽著他的呼吸,然後悄悄探出手去,伸手拂開他額上的發絲,又順勢摸了一下他的頭頂。難得伊爾迷這樣安靜,她都有些不習慣了。

  這家伙睡得這麼快,估計是真的挺累的吧。旅途勞頓還要工作,幾天不睡覺,這樣也是難免。

  她轉頭望向窗外,夜雨還在下個不停,窗玻璃上全是水花,紅綠燈與霓虹的光彩投過來就變得模模糊糊的;道路上有汽車不耐煩的喇叭聲,很嘈雜,也很遙遠。

  嗯,這樣的感覺似乎也挺好的。

  她輕撫著伊爾迷的發頂,這樣想著。

  伊爾迷的休息時間並不長,沒過多久,他就被西索堅持不懈的電話吵醒了。他困倦地睜開眼,一邊用手指梳著頭發,一邊接通了電話。

  「是西索啊,什麼事?」

  醫院的信號不好,西索的聲音有些沙沙作響「當然是想和你做生意咯~說起來,你怎麼掛了我那麼多次?害得人家好著急呢。」

  伊爾迷看了看通話記錄,確實,西索已經來電四五通了。

  優娜在旁揉著麻掉的腿,笑眯眯地解釋「哦,我不忍心讓西索打攪大少爺休息,就直接掛掉了。」

  伊爾迷對電話裡說「聽見了吧?是優娜幫我掛斷的。」

  西索「……是在炫耀呢。」

  半晌後,西索才很無趣地道出了「生意」的內容。

  「伊爾迷很擅長易容對吧?能拜托你易容成我的樣子,待在旅團的基地嗎?我會出錢的~」

  伊爾迷有些疑惑「為什麼?你們那裡很危險啊,我可不想去。」

  「因為優裡很能干呀,竟然讓庫洛洛受了重傷,結果庫洛洛很輕易地就被那個鎖鏈殺手綁走了——現在,庫洛洛只有自己一個人,身旁沒有任何護衛。對我來說,這可是一個絕佳的、和庫洛洛戰鬥的機會。」

  「那你干嘛不去找庫洛洛決鬥,反而要打攪我休息?」伊爾迷很不高興的樣子,「故意的嗎?」

  「不不不~」西索解釋說,「鎖鏈殺手也不是笨蛋。他要求旅團全員都在基地待命,不能踏出基地一步。不然的話,就把庫洛洛殺掉。」

  聽得出來,西索很困擾。

  「但我又實在想去找庫洛洛……所以,伊爾迷,和我做這筆生意吧?」

  「可以啊。」伊爾迷答應得很干脆,「但是我不要錢,我只要一件東西。」

  「什麼?」

  「優娜的曲譜在你那裡吧?把那個給我,我就幫你這個忙。」

  西索沉默了。

  「太狡猾了!」許久後,西索提出了自己的控訴,「就不能換其他的東西嗎?我可是會好好付錢的——」

  「我不要其他的東西。」伊爾迷一副坦然的樣子,「至於要不要做這個生意,你自己選吧,我無所謂。反正易容也很耗費精力,是我最不想做的那種工作。」

  西索是真的很惆悵。

  這該怎麼選呢?

  只有曲譜在自己手上,才會讓優娜一遍遍地來找自己玩。一旦將曲譜交給伊爾迷,那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蛋就絕對不會再理會自己了。

  但是,不讓伊爾迷幫忙的話,他也就不能踏出基地去找團長決鬥了。自己期待了那麼久的決鬥,難道就要落空了嗎?

  太難選了。

  優娜也好,和團長的決鬥也好;無論哪一個,他都想要。

  西索想了半天,說「我要想一想呢。啊——這樣吧,我就抽撲克牌決定吧。在這幾張牌裡,如果抽到了數字牌,我就把優娜的曲譜給你;如果抽到了字母牌,就不給。」

  「哦。那你快點。」伊爾迷說。

  「是,是。」西索哼笑一聲,翻過撲克牌的牌面,「呀,是方塊5~這是神的意思,要我把曲譜交給伊爾迷,好讓我去和庫洛洛決鬥呢。」

  「那就這樣決定了。」伊爾迷掛掉了電話。

  聽到電話裡的忙音,西索聳肩,哼起了自己的小調。他將手底下的撲克牌一一翻轉,所有的牌面都是數字,根本沒有j、q、k與副牌。

  畢竟這是他特意挑洗過的撲克牌,在抽卡時,就只能抽到數字了。

  西索看著手心的方塊5,慢慢地用舌尖舔過唇角。

  他確實很喜歡優裡,但是,還是和團長的決鬥更重要一些。

  庫洛洛·魯西魯……他一定會親手把這個男人殺掉。

  光是想到那副場景,他就已經興奮得不成樣子了,渾身的細胞都迫不及待地叫囂著,仿佛在期待品嘗什麼絕世的美味食物。

  啊……

  生命的意義,就是不斷地戰鬥,毀滅,殺戮……

  一旁的瑪琪警覺回頭西索這家伙又在想什麼變態的東西了?!感覺氛圍完全的不對勁了?!

  伊爾迷掛斷電話,迎面就看到優娜幾乎是星星眼的目光。

  「大,大少爺……」她深呼一口氣,「這樣一來,西索手上的那頁曲譜,也能拿到了吧?!」

  聽到她說的話,伊爾迷愣了下。

  優娜這家伙,現在倒是一副很依靠自己、很崇拜自己的樣子。違抗自己的時候,卻又是另外一副樣子了。

  難道她以為,這樣撒撒嬌,說一些軟綿綿動聽的話,就能免除之後的懲罰了嗎?

  他對那些不聽話的人,從來都是很嚴苛的。就算優娜現在開始討好,他也不會輕饒她。這一回,一定要讓她明白,惹他生氣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伊爾迷的眸光愈發地黑沉了。

  他掃過優娜的面容,在心裡再一次地確定了。

  優娜實在是太弱小了,她在他面前根本沒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只要輕輕一折,他就能卸下她的關節,讓她再也無法走路。或者用力一掐,那白色的肌膚就會滲出青紫來。

  懲罰是必須的——

  把她囚禁起來,拷住雙手,刺上更多的屬於自己的名字,讓她只在眼前的方寸間走來走去,唯一能聽到的就是他的聲音。這樣一來,她的笑容也好,眼淚也好,都是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沒錯,現在就告訴她這個決定吧。

  「優娜。」伊爾迷面無表情地開口了,「我決定……」

  優娜沒察覺到他在想什麼,臉上的歡喜都要溢出來了。她只是很開心地張開雙臂,抱著他蹭了蹭,就像是一只粘人的貓似的「大少爺不愧是我最愛的男人~」

  伊爾迷又愣住了。

  「決定什麼?」優娜歪頭問,眼光很純真無辜。

  「……」伊爾迷沉默片刻,說,「決定送你新的禮物,算你受傷的慰問品。」

  ——剛才,自己在想些什麼來著?.


第48章 048

  夜深時分,友克鑫市飛艇坪。

  酷拉皮卡站在夜風中,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從長久的精神緊繃中釋放出來,他顯得格外心力交悴,眼神也略略失焦。

  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他還有些隱約的不真實感。

  得到西索「屍體是假的」這一條情報後,他立刻做了決定,離開優娜所在的醫院。經過一番跟蹤後,他將庫洛洛·魯西魯綁走,並利用自身的念,強制地封印了他的能力。

  此後,庫洛洛不僅會失去念能力,還永遠無法與他的團員交流溝通——這就是身為鎖鏈殺手的酷拉皮卡給予庫洛洛的報復。

  如此一來,幻影旅團便猶如斷首之蜘蛛,余下的團員再也無法如過去一般活動了。而酷拉皮卡本人,也能暫時從被旅團滅族的仇恨之中走出。

  接下來的事情……

  就是提防團員的報復,以及保護剩下的伙伴了。

  先前將庫洛洛擄走時,他的團員在爭吵時,頭一個懷疑的人竟然就是優娜;理由是「她曾出賣過旅團」。照這樣下去,恐怕他們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找上優娜復仇,將重傷團長的罪也一並算在她身上。

  想到此處,酷拉皮卡蹙眉,加快了腳步。

  ——他絕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的。

  他必須早點回到醫院,親眼看著她的平安才好。自己不在病房的這段時間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她手無縛雞之力,還受了傷,是絕對無法與旅團的人抗衡的。

  想起優娜倚靠在病床上,靜靜看著窗外雨景的側影,酷拉皮卡的心底就莫名有一團焦急。

  一路緊張,他在數十分鐘後趕回了優娜所住的醫院。所幸,醫院看起來一派常態,護士與病人家屬在走廊上低聲私語,消毒水氣味漫過每一個人的鼻端。

  酷拉皮卡平復了因跑動而帶來的急促呼吸,放慢腳步,走進了優娜的病房。

  在看見病房場景的一瞬,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就寧靜了下來。

  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將繁華的都市霓虹變為一片遙遠輕盈的霧氣。優娜靠在枕邊,長發松松地挽成一束,柔軟地垂落在肩上;她的指尖慢慢翻閱著一本雜志,書頁翻動,有細微的響動,但不打攪這裡的安靜。

  酷拉皮卡放輕了動作,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回來了。你感覺怎麼樣?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你回來了呀。」優娜抬頭,朝他露出一個很善意的笑容「你可以忙自己的事情,不必特地來照看我。」她放下了書,輕輕摸著吊針的位置,似乎在糾結膠帶是否貼歪了。

  酷拉皮卡皺眉,說「你沒有其他的聯絡人。除了我,沒人可以照看你。難道醫生有叮囑了,還要讓西索來嗎?」

  優娜想了想,果斷搖頭「不了吧。」

  看她這副模樣,好似並沒有遇到旅團的報復,酷拉皮卡總算松了口氣。人一旦懈下勁頭來,他便覺得先前積攢的疲憊和緊張全都湧上了身體,讓面色也顯得很糟糕。

  優娜見他的面色陡然轉差,有些詫異地問「你看起來很不妙啊。是去做了什麼辛苦的事情嗎……」

  酷拉皮卡並不打算將自己的故事告訴她,只說「也沒有什麼,是家族裡的工作。」

  「對哦。你是諾斯特拉家族的保鏢。」優娜一副理解的樣子,「幫派的工作確實很累人,你又好像很得你家boss重用的樣子……」

  優娜沒有追問半句,單純地相信了他的話,這讓酷拉皮卡不那麼緊張了。

  和她相處的時候,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毫無棱角的雪或者海——沒有任何刺手的尖銳凸起,從來不會給人壓迫感;她能隨著風或者陽光,融化湧動成任何寬厚包容的形狀。

  「……時間已經很晚了。」酷拉皮卡看了看牆上的鐘,「你睡吧。我會在外面的走廊上守著你的。如果有事情的話,直接喊我就可以。」

  說完,酷拉皮卡退出病房,將房門合上了。

  他走到長椅上坐下,終於得以闔上眼睛,小小地休憩一陣。

  他做了一個很短的夢——他夢見了,第一次見到優娜時,她那稍縱即逝、如踏著霧氣而去的背影。那雙漂亮的,像是流著星河的眼睛,只匆匆一瞥,就讓他記住了。

  然後,她就在自己的面前毫無防備地流下了眼淚。星河裡游移的光,都變作了傾瀉的淚滴與珍珠,慢慢地從她的指縫間溢出,將醫院白色的被褥打濕,也將黯淡的房間點亮了。

  「……終有一天,大家會再度相見的…」

  不知為何,她在哭訴著這樣的話。只是這樣簡簡單單的語句而已,酷拉皮卡完全不理解緣由和其背後的故事。

  想來,以後也不會知道她哭泣的緣由。

  甚至於說,他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再度看到那個女人如此直接的情感表露。因為說到底,他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罷了。

  夢境很淺,酷拉皮卡並沒有陷入徹底的沉睡。也正是這份警覺,使他在夢中忽然察覺了什麼——有人經過了他的身旁,朝優娜的病房裡走去了。

  他陡然驚醒,額上有微微的冷汗。

  牆上的壁鐘顯示已經是早上五點了,友克鑫的天快要亮了。

  ——剛才那個經過自己身旁的人……

  糟了!

  酷拉皮卡立即朝著優娜的病房跑去。

  衝入病房的那一刻,他果然看見優娜的病床前站著一個高大的黑發男人——他正彎下腰,用手探向優娜的頭頂。而病床上的女人渾然不覺,睡得正熟。因傷痛的原因,即使是在睡眠中,她也一直蹙著眉。

  那個男人的動作,簡直像是要取走熟睡的她的性命似的——!!

  「住手!」酷拉皮卡一聲怒喝,死死地盯住那突然闖入的黑發男人,雙手擺出攻擊的架勢。

  黑發男人的身體一頓。但是,他並沒有停手,而是徑直將手掌落下去,慢慢地撫了下優娜的頭頂,動作竟然異樣地輕柔。

  這預料之外的動作,酷拉皮卡愣住了。

  等到這男人回過身來,酷拉皮卡更是驚詫了——眼前這個沒什麼表情的高大男性,不是別人,分明就是奇犽的哥哥,和自己參加了同一屆獵人測試的伊爾迷·揍敵客。

  「奇犽的大哥……?!」酷拉皮卡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什麼在這裡?」

  伊爾迷並沒有因為酷拉皮卡釋放出的殺意而感到不悅。他很平常地靠在牆邊,語氣淡然「是你救了優娜吧?我代替她感謝你,這也是我現在沒有殺掉你的原因——要不是因為你對優娜的恩情,我會在你衝進來的瞬間,就把你解決掉。」

  酷拉皮卡的脖頸處有細微的冷汗。

  在獵人考試時目睹過伊爾迷實力的自己,深明他可能不大能與之為敵。理智讓他放棄了戰鬥的准備,也收起了自己的念。

  「……你和優娜很熟悉嗎?」酷拉皮卡問,「抱歉,剛才我以為你是要傷害她……」

  「嗯。」伊爾迷點頭,「這幾天辛苦你了,不過接下來,我要帶她離開友克鑫了,你可以不必再過來了。」

  酷拉皮卡有些遲疑。數秒後,他才反應過來伊爾迷說了什麼。

  「離開友克鑫……?可是,她的身體……」酷拉皮卡蹙眉說,「我覺得她還是不要長途跋涉為好,最好在這裡把身體養好了再走。」

  「我不會讓她受累的。」伊爾迷說,沒有感情的目光落在酷拉皮卡身上,「這些事情,就不用你一個無關的人來給建議了。」

  酷拉皮卡仿佛被什麼刺了一下,腳步微微後退。

  許久後,他咬咬牙關,低聲說「但至少,也該問一問優娜……」

  她一直沉沉地睡著,酷拉皮卡也不好確定,優娜是不是真的和伊爾迷相熟。很有可能,這一切只是伊爾迷自說自話而已,優娜根本就不想跟著這個男人離開。

  沒錯,依照自己過去對伊爾迷的認知,這個男人有很可怕的控制欲,並不是那種會耐心傾聽優娜心願的人。

  他正這樣想著,病床上傳來了響動。優娜緩緩地睜開了眼,有些迷蒙地打量了一眼壁鐘和病房裡的兩個男人。

  「……什麼情況?」她扶著邊緣坐起來,一手扣住自己的腹部,免得扯動傷口周遭的肌肉。

  「沒什麼。我只是來說一下,今天白天,我會帶你離開這裡。」伊爾迷見她醒了,很直白地說,「我會讓司機開車更穩妥一些的。」

  優娜眨了眨眼,說「好。」

  她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似乎對伊爾迷很信賴的樣子。

  酷拉皮卡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場景,心底有些難以言喻的空虛。他捏緊五指再松開,想起方才自己緊張地對著伊爾迷擺出備戰的架勢,不由覺得那時的自己有些好笑。

  真是多此一舉。

  但是……

  他心底還是有著細微的擔心,以及——一種他無法分說的、奇怪的希望。

  「優娜,跟著他走,沒關系嗎?」酷拉皮卡鼓起勇氣,頂著伊爾迷忽然冷冽的目光,如是問道,「如果你想在醫院繼續養病的話,我會尊重你的意願。」

  優娜思索片刻,笑著說「沒事的。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了。」

  窗外的最後一點風也停了,酷拉皮卡勉強笑了笑,說「嗯。那就好。」

  伊爾迷收回冷冽的目光,對優娜說「還早。你再休息一段時間吧,明天離開前,帶你去買說好的慰問禮物。」

  「誒,真的?」優娜躺回枕上,眼睛亮閃閃的,「那我想要漂亮的寶石。」

  「可以。」伊爾迷說。

  「很貴的那種也可以嗎?」

  「可以。」

  「那就這樣說定了。」優娜笑笑,縮回了被子裡,將眼睛閉上。伊爾迷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隨意地在床邊坐下了。

  酷拉皮卡安靜地看了一會兒這副場景,放輕腳步,獨自離開了病房。

  他沒有任何的停留,徑直穿過空蕩蕩的無人走廊,沿著樓梯,下到醫院的大廳。值班的護士在打盹,幾個急診的病人目光茫然地靠著牆壁坐著。酷拉皮卡的目光在他們身上略有停留,隨即,他便慢慢走出了醫院的大門。

  這一回離開的話,估計就不會再看到優娜了吧。

  他這樣想著,腳步朝前踏去。

  友克鑫市的早晨剛剛到來,太陽從東邊漸漸升起,橘紅色的朝陽將天空層層染開。他站在早晨的風裡,忽然覺得昨晚根本沒休息好,身體還是很疲倦。

  ……算了,還是回諾斯特拉家族去吧。

  搭乘早班的電車,酷拉皮卡回到了諾斯特拉家族下榻的酒店。

  這裡的一切和他昨天離開時沒什麼區別。酒店的前台帶著微笑和他打招呼,金碧輝煌的走廊裡空無一人,色牆紙上的路標遙遙指向妮翁休息的房間。

  因為大小姐妮翁·諾斯特拉今天要搭乘飛空艇離開友克鑫的緣故,妮翁的兩個女佣一夜沒睡,替妮翁收拾行李。

  除了大小姐自己的隨身行李外,還有她在友克鑫買的一大堆化妝品、衣物、珠寶和奇奇怪怪的收藏品,硬是裝滿了四五個大行李箱。饒是如此,套房的客廳裡還是堆滿了許多沒能收起來的完整包裝盒。看標簽,應當是一些衣物和首飾。

  女佣艾麗莎有些煩惱地抱怨說「史庫瓦拉跑去哪裡了?明明答應人家來幫忙的說……現在都整理不完東西啦!」

  酷拉皮卡聽著行李箱開開合合的聲音,目光忽然被一縷亮光吸引去了。

  那是妮翁所購買的一枚戒指,躺在紅絲絨的心形首飾盒裡,戒托上的寶石閃著神秘又惑人的色彩,像深藍的夜空,又像是紫羅蘭的柔軟花瓣。這樣瑰麗奇特的顏色,叫酷拉皮卡也不由駐足想要細看。

  他的腦海裡,萌生出很多很多的想法。

  不知道在陽光下,這顆寶石到底是怎樣的顏色?是怎樣的雕琢和打磨,才會讓她擁有這樣璀璨的造型?是誰發現了她,又是誰曾擁有她?她會在怎樣的舞台上閃閃發光,又會毀滅在誰的手裡?

  酷拉皮卡朝那枚戒指走去,想要伸手去觸碰那只首飾盒。

  啪。

  半開的紅絲絨首飾盒突然被人合上了。

  那枚神秘的戒指也被收斂其中,像是貝殼收起雙扇,把珍珠藏在了心間。

  「呀呀,差點把這個忘記了。」女佣艾麗莎將首飾盒拿起,轉身朝行李箱走去,「還有這個——也放到粉色的行李箱裡去,這些都是大小姐最喜歡的東西了。」

  於是,那只盛裝著神秘寶石的紅絲絨首飾盒,就這樣被塞進了行李箱的最深處。不等酷拉皮卡窺見任何她的秘密,行李箱的密碼鎖就已經合上,就再也沒人能了解她了。

  艾麗莎把行李箱推到門口,招呼門童把這些先搬到車上去。回頭,她瞧見酷拉皮卡一直怔怔地站在原地,便禮貌性地打了個招呼「早上好,酷拉皮卡大人,大小姐現在還沒起身。……說起來,昨夜您去了哪裡呀?」

  「……」酷拉皮卡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只是找個地方睡了一覺,做了個夢而已。」最終,他這樣說,「誰也沒遇見,什麼也沒發生。」.


第49章 049

  一段時間後。

  作為旅游勝地,枯枯戮山腳下的小鎮一如既往的熱鬧。但是,這份喧嘩卻沒能延伸到山腰處,揍敵客家的黃泉之門依舊是清寂孤獨的。

  穿過黃泉之門,沿著林間的主道路,優娜慢慢朝著揍敵客家的主宅走去。

  這是她第二次回到揍敵客家了,但和前一次不同,這一次,她是以伊爾迷·揍敵客的戀人這一身份回到了這裡,而非一個家庭教師。

  「你的傷應該好的差不多了。」伊爾迷在她面前帶路,他穿過林間的陰影,幾片落葉簌簌地從他身旁擦過。「如果還是覺得疼的話,不要勉強喔。」

  優娜搖頭「已經沒有大礙了。大少爺請的那位醫生相當厲害。」

  離友克鑫的拍賣會事件已經過去許久了,她終於把身體養的差不多恢復。

  「那就好。」伊爾迷踏上一級台階,「我和爸爸說過,今天會帶你過去。你不用緊張,他不會做什麼過分的事,還算好相處。」

  想起席巴那可怕的氣場和身材,優娜心底略有些懷疑真的好相處嗎?不會忽然暴起把自己打成一團渣吧?

  「那,基裘夫人那裡……」

  「暫時不用理會。如果爸爸同意了的話,媽媽也不會反對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揍敵客家的主宅。沿著樓梯和甬道上行了許久,才終於來到了宅邸深處揍敵客家主的居所。

  嘩——

  石制的厚重大門緩緩分開,門後傳來如同野狼一般的警戒低吼。優娜小嚇了一跳,伊爾迷解釋說「那是爸爸伺養的寵物,像小貓咪那樣的,不用害怕。」

  話音剛落,優娜就看到了「小貓咪」的全貌——足有一人多高的白色巨獸,不知是全還是狼,眼神凶惡泛光,仿佛在尋找機會將她拆吃填肚;所幸,它露著獠牙的巨口上戴著束罩,這才少了些許危險感。

  「伊爾迷,你把客人帶來了嗎?」席巴·揍敵客沉穩的聲音,從房間深處傳來。

  優娜仔細一瞧,便看見席巴坐在沙發上,這位揍敵客家的主人,面孔威嚴,渾身都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魄。此時此刻,他正在撫弄著另一匹巨狼。明明是凶惡的巨獸,但在席巴的手下卻變得無比溫順,仿佛真是一只家中伺養的小貓咪。

  「您,您好……」在席巴這樣的人物面前,優娜也有些緊張了。

  「不是初次見面了吧,小姑娘。」席巴聲音低沉地說,「先前在友克鑫拍賣會時,你可真是叫我大吃了一驚。」

  席巴指的,便是她在友克鑫拍賣會大樓裡暗算庫洛洛,導致庫洛洛受了重傷的那一回。優娜有些靦腆,分不清席巴是真的在誇獎自己還是嘲諷自己,只能說「讓您見笑了。」

  「……」

  席巴沒有說話,他打量的視線掠過優娜,似乎是在考慮她的為人。這種考量的視線,如同在精准計算著她的內心,叫人感覺怪難熬的。

  「伊爾迷也到這個年紀了啊。」終於,席巴發出了莫名的感慨,「對了,她叫什麼?伊爾迷還沒有和我介紹過。」

  「她叫優娜·克裡斯·格林。」伊爾迷說,「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席巴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摸了摸狼犬的腦袋,「伊爾迷喜歡的話,那就可以了,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意見。只有一點——她不適合做你的妻子。」

  她太柔弱了,也沒有很強大的念能力。如果伊爾迷和她結合,那下一代的揍敵客族人勢必會變得極為弱小。對於精英的揍敵客家族來說,這是不允許的。

  居住在這座枯枯戮山上的每一個冠以「揍敵客」姓氏的人,都是強者;就算是柯特那樣小的孩子,也足以獨當一面了。

  而且,揍敵客的家業,不會讓陌生的人有半分的染指機會。

  對於席巴的話,伊爾迷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優娜沒有那樣的想法。」伊爾迷說,「她並不想做我的妻子,我們的孩子也不會姓揍敵客。」

  這一回,反倒是席巴有些詫異了。

  在友克鑫時,他聽優娜說自己「訂婚了」,還以為是長子伊爾迷偷偷和她定下了婚約。不過現在看來,兩個人達成了一致,不再執著於婚姻了。

  席巴失笑,一副微微詫異的樣子「你們想的可真是夠遠的。」頓一頓,他對優娜說,「格林,我有些話想對我的兒子說。」

  優娜明白席巴的意思,轉身離開了這間屋子,將時間留給他們父子二人。

  屋內安靜了下來,席巴打量著自己的長子,慢慢地開口「伊爾迷,你不是奇犽,也不需要我特別的叮囑。你應該明白,家族始終是第一位的。」

  伊爾迷點頭「我明白。」

  「對於揍敵客家族而言,那位格林小姐始終是一個外人。」席巴的語氣,很沉穩也意有所指,「你可以在其他地方補償一下她,讓她不至於太過在意。」

  「優娜可是個很好滿足的人。」伊爾迷說,「她不會在乎『婚姻』這樣的事情的。」

  「那就好。」席巴點頭,「你帶她去四處走走逛逛吧。我會和基裘說這件事的。」

  伊爾迷應下了。兩人又閑說了幾句三少爺奇犽最近沉迷游戲貪婪島的瑣碎事情,伊爾迷便從席巴的房間內離開了。

  席巴注視著長子的背影,內心有些沉慨。

  原本還想勸伊爾迷早點離開她的,不過現在想來,也許離不離開都沒什麼大礙了。那個女人對伊爾迷的影響很有限,也許再過幾年,新鮮感到頭,童話也就結束了。

  優娜在樓梯口等伊爾迷,看到他出現的身影,優娜微微一笑,說「沒什麼事吧?」

  「嗯。」伊爾迷說,「有爸爸的認可,媽媽也就不會多嘴了。」

  「是嗎……」優娜有些無奈,「不過,等到了伊爾迷少爺需要娶妻的時候,也許基裘夫人又會反感起來吧。而且,您能否說服您未來的妻子接受我的存在也是個大問題——又或者,您把人傷害到哭著跑開了,我可管不著哦。」

  「嗯?」伊爾迷眨了眨眼,「優娜想的可真夠遠的啊。至少現在的我,可沒有娶一位討厭的妻子的打算。」

  優娜笑笑,並不當真。

  大少爺這樣的人,定然是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的。對自己的趣味,也許保持一年就會散盡了。

  大人嘛,總是忙忙碌碌的。紛繁過眼的東西有如是多,誰會自大地認為自己是個重要人物,值得旁人傾盡一生相待呢?

  那可真是純真又孩子氣的想法。

  「走吧。今天的陽光似乎挺好的。」伊爾迷仰頭,看看窗外的天氣,「趁著奇犽不在,我們出去走走?」

  「哈——?大少爺,這可真不像是你說的話。你竟然覺得奇犽少爺不在比較好哦?」

  「偶爾也會這樣。尤其是他當著我的面,對你說了好幾條『我們倆不合適』的理由之後,我就更是這樣覺得了。」

  「奇犽少爺還是小孩子呢,不能計較。」

  窗外的陽光果然很好,兩人推開門,朝著草坪上走去。風拂過一片純粹的綠茵,草葉輕輕搖曳,優娜的裙擺被風鼓起,飄飄蕩蕩的白色,如天際的雲。

  數月後。

  這是很普通的一天。

  早晨八點的時候,優娜輕手輕腳地起了身。她拉開窗簾一角,被外頭大亮的陽光刺的微微合眼。旋即,她就放下窗簾,讓屋內恢復了寂靜和黑暗。

  床上的男人還在熟睡,因晚歸的工作而保持著長時間的休息。優娜估計,伊爾迷還要睡個一陣子才會醒。

  她打了個呵欠,將睡袍系好,用衣襟掩去肩上痕跡,踩著拖鞋朝廚房走去。

  客廳的窗簾沒有拉,晨間的陽光從百葉窗縫隙裡透入,將沙發與茶幾都篩出一格一格的光與影。窗外有隱約的孩童嬉鬧聲,是去學校的孩子在追趕著即將開走的巴士。

  因為基裘夫人不太喜歡她的緣故,優娜沒有打攪揍敵客的族人,而選擇在枯枯戮山附近的城鎮裡居住。伊爾迷偶爾會過來,偶爾回揍敵客家,行蹤不定。這段時間的優娜格外乖巧,他也沒有特別地限制她的自由。

  與往常的每一日相同,優娜出門在報箱裡取了當日的晨報,一邊讀著關於明星緋聞的報道,一邊將吐司塞進面包箱裡,又煮上了新鮮的咖啡。等一切都准備妥當,泛著油墨味兒的報紙也翻到了頭。她在應聘工作的那一版折了一角,便將報紙壓到了牛奶盒下。

  回到臥室門口,她敲了敲門,提醒床上的人「早餐已經好了哦。」

  伊爾迷「嗯」了一聲,沒動作。

  「似乎還是很困啊。」優娜聳肩。

  她也不吵醒伊爾迷,而是將窗簾拉得更嚴實,輕悄悄將門合上。旋即,她轉身走向書房,從書桌上抽出了一疊文件——那是七零八落的《暗黑奏鳴曲》曲譜。

  就在昨天,她終於將所有的曲譜都收集修復完畢。有所破損的殘頁,也花費了精力重新粘補好了。

  優娜凝視著這些曲譜,指尖慢慢撫過頁角。她的眼前,不由浮現出從前家人和朋友們的容貌身形來。依稀間,似乎又回到了仲夏夜時的派對裡,輕快的爵士樂在耳旁響了起來。

  也許,是時候完成和魔王的交易了。

  她突然這樣想到。

  將收集的曲譜交還給魔王,用以換回家人和朋友。

  這件事情對她而言,很普通、很平常、很理所當然,就像是早晨喝了一杯咖啡一樣提神,並沒有什麼值得躊躇徘徊、猶豫不決的地方。

  不過,對於伊爾迷而言,他顯然是在提防著這件事的;因此,他特意將一半以上的曲譜都收了起來,防止優娜再一次奏響這首曲子。

  但可惜的是,完成交易並不需要將這些譜子握在手心。當優娜的雙眼目睹過這些樂譜,並在內心默默記下後,便已經達到了魔王的所求。

  優娜歪頭看著眼前的曲譜,眼底帶著一點淡淡的笑。

  「母親…」

  伊爾迷醒來時,已經是許久之後了。

  他依稀記得優娜說過早餐已經准備好了,便下了床,赤著上身走到客廳。果然,他看見盛著吐司、培根和雞蛋的餐盤就擺在桌上。咖啡有些冷了,但香氣依舊。風扇沒關,發出嗡嗡的響聲,吹的晨間的報紙落在了地上。

  伊爾迷彎腰撿起報紙,發現照例是找工作的那一版上被優娜做了記號。那裡登載著一些音樂方面的兼職,譬如樂團的臨時演出,音樂酒吧的駐場,或者學校的任課教師之類的。優娜基本不挑剔工作的類型,什麼都做。

  看來,她今天也會如往常一樣出去面試——不管什麼時候,她總有一種對金錢的緊迫感。

  四下有些安靜,並沒有聽到同居的另一個人的響動。伊爾迷一邊想著今天的工作,一邊喊了她的名字「優娜?」

  無人回應。

  他有些奇怪,四處走了走。珍貴的曲譜原原本本地放在桌上,顯示出她並未有逃走的想法。伊爾迷蹙眉,沿著寬敞的走廊,慢慢尋找。

  「……優娜?」

  「優娜?」

  終於,他瞧見了優娜。她靠在躺椅上,像是在享受悠閑的陽光,白皙的面容帶著恬淡的笑意,雙眼閉合,宛如睡著了一般。

  美麗的,幾乎宛如靜止了一般,既無心跳,也沒有氣息。

  一具木偶一般的軀體,已沒有了靈魂棲息在這裡。

  她的雙手交握,緊扣著那枚從不離身的、伊爾迷所送的戒指。鑽石的內裡,是一顆藍的發紫的石榴石,像心髒,更像被大氣所包裹的渺小星球,閃著惑人的光。

  伊爾迷站在原地,怔怔地盯著她的側顏,久久沒有言語。.


戀與英雄

第50章 050

  事情是這樣的。

  優娜「看,這是所有的曲譜。」

  魔王「你辦得很好,完成工作的速度比本王想像的還要快。會按照交易的內容給你發放報酬,你的家人和朋友都會變回去了。」

  優娜「那太好了……」

  魔王「因為你完成的工作速度很快,別人10年的工作量,你只用了3年左右就結束了,本王十分欣賞你的才華。」

  優娜「意思是,還會有別的獎勵嗎?是允許我擁有更多的財富,還是在音樂造詣上更高一層?是我能夠遇見一個合適的男人結婚,還是……」

  魔王「我打算給你更多的工作。本王的《滑稽協奏曲》,《沙雕交響詩》和《雙重快樂小步舞曲》也都遺失了,既然你的工作效率是別人的三倍,那這些工作就交給你了。」

  優娜「?!請,請等一下,我不確切我之後還有沒有這麼多精力去尋找曲譜……」

  魔王「可是你從前的工作效率是三年找齊一本!不要告訴本王,你也會變成十年找一本曲譜的普通社畜!」

  優娜「但是我覺得……」

  魔王「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都聽我的,明白了?」

  優娜……

  魔王「搞快點,趕緊去給我收集《滑稽協奏曲》,現在就出發。懂?」

  優娜…………

  優娜·克裡斯·格林,26歲。

  她是雄英高中三年級普通科的音樂教師,此外,也負責部分英雄和支援科的教學。

  因所教授的科目在當代的個性社會早已不計入大學入學偏差值計算,無需強力的個性指導,所以,她是校內為數不多的非職業英雄。(其實考出了職業執照,但是自從過期後就一直沒有去更新了)

  正如恢復女郎擅長治療一樣,術業有專攻,她精通的領域在於音樂,因此她也不具備戰鬥的素養與能力。不過,縱使如此,因外形溫柔靚麗的緣故,她依舊是一位很受歡迎的教師。

  喜歡的東西是音樂與寶石。

  討厭的東西是任何種類壓迫社畜工作的領導,即可惡的屑老板。(重音)

  四月中,正是沿海城市的櫻花即將凋落的時刻。櫻前線在海濱地區所顯示的日期,永遠早於內陸地帶。因此,當雄英高中的第一學期開學時,枝頭上的櫻花已經飽滿地綻開了全部花瓣,再無可盛放的余地,只等著被風吹落了。

  在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覺醒了超能「個性」的社會中,作為培育英雄的搖籃、國立的名門高校,雄英高每一年的新入生錄取條件都極為苛刻。這也代表著,在新學期伊始時踏入校門的一年級生們,皆是未來的明星與精英。

  剛開學不久,一年級a班的學生便已彼此熟識了起來。在每日的課間,都能聽到他們嬉笑喧鬧之聲。

  不過,這一切與綠谷出久沒有關系。雖然身旁的幾位同學正聊得火熱,但他全然沒有心思關注。這位長相柔和、有著雀斑的卷發少年,正無比緊張地盯著手機,表情僵硬,仿佛屏幕上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

  他的手機上,顯示的是這樣的內容——

  雄英島匿名版·時間線排序

  串號no79827692—無名氏—標題聽說了嗎,今天早上三年級的優娜老師遇到事故了,有肥肥討論一下無|

  ideqoqdi什麼事故,車禍嗎?

  idh6ic2b聽說是有劫匪搶劫。竟然搶到雄英老師的頭上,也很別具一格|||皿

  ideqoqdi就算她不是擅長戰鬥的類型,但是搖籃曲的功力是真的很厲害誒。劫匪當場入睡了吧?|

  idfz9zcjc莫扎特式超度是這樣的。

  id5lkbohk肯定不是劫財。肯定是因為老師的臉,愛上了老師,所以才會想要綁架。

  id5lkbohk劫匪也想做線蟲嗎?難怪被逮☆捕啦。

  idfz9zcjc島上的肥肥就連劫匪的醋都要吃呢ね☆`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id4kvokq大家好,我是新上島的,想問問優娜老師是誰?

  ideqoqdi上層是新入學的雄英肥肥吧。優娜老師是這所學校數一數二的美人,你遲早會愛上她的,這是宿命的選擇,也是每一個肥肥的歸途。

  idfz9zcjc說起來,聽說優娜老師被一個學生救了。是誰啊?(找出來就該燒烤了)

  ideqoqdi聽說是一年級的新生,一個個頭小小的男生。他在救下老師的過程中,好像還摸到了老師西裝短裙下和高筒絲襪之間的大腿肌膚。此外,老師親自替他打了領帶作為感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老師和這個可惡線蟲的曾孫已經成為了no1hero了。

  idfz9zcjc啊啊啊可惡啊我們一起把這個新生找出來燒死吧|oo

  idfz9zcjc附議|oo

  id5kbohk附議|oo

  ·附議|oo

  ·附議|oo

  ·附議|oo

  一連串的「附議」刷了好幾頁,看的綠谷出久愈發戰戰兢兢。他沒有想到,只是在上學路上順手扶起了一位受到歹徒襲擊的大姐姐,就會惹來這麼可怕的事情……!!

  想到早上發生的事,綠谷出久更覺得膽戰心驚了。

  在上學的路上,他聽見有人在尖叫著「劫匪」、「綁架」、「襲擊路人」之類的話。出於成為英雄的責任感,仍舊是高中生的綠谷當即做決定,不管什麼學校遲到不遲到的,總之先衝過去看看。

  當他一臉正色擠入現場時,就發現被指為劫匪的歹徒四肢大開,很舒適愜意地仰躺在便利店門口,呼呼睡得正香,仿佛這裡是他的床鋪。而被他襲擊的那位小姐,則扭了腳,半跌坐在地上。

  群眾圍觀歸圍觀,卻沒有人上前幫助她,似乎是怕劫匪還有什麼陰謀。人群嚷嚷來去,只說「職業英雄馬上會來的吧?」「讓英雄來解決好了,把這個家伙押解走。」「真是的,堵在這裡浪費時間……」

  那位被襲擊的小姐很困擾地扶著牆壁,搖晃著想要站起來。綠谷見狀,不顧躺在一旁、尚未解除危險性的劫匪,便上前去扶她。

  「喂,小子,很危險哦!也許劫匪馬上會跳起來……」路人的嚷嚷聲,被綠谷丟在了腦後。當時他只想著——那位小姐穿著高跟鞋崴腳的話,她一定很痛吧。

  「謝謝呀。」受害人終於站了起來。她撣了撣衣袖的灰塵,揚起了笑靨,衝綠谷道了謝。

  看見她揚起的面容,綠谷出久愣了下。眼前這位姐姐應該是二十幾許的年紀,看一身休閑西裝的打扮,也許是哪個高檔辦公室裡的職業ol;她的長相非常出眾,用綠谷出久當時宕機以至於貧瘠的詞彙量來形容的話——「比電視台的氣像主持人要好看十倍」,就是這樣。

  「誒,你的領帶……」察覺到綠谷因為在人群中擠來擠去而歪了領帶,她微笑著,很自如地伸手替他將領帶正好,「你也是雄英的學生啊?」

  她的手腕在綠谷的面前晃了下,很淡的香水味飄了過來。綠谷的臉光速變紅,頭頂有肉眼可見的蒸汽湧出。他點頭不止,在這一刻結巴得不行,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他甚至有些躊躇地想要是看到她的長相,方才那些避之不及的路人們都會紛紛來幫忙的吧?

  數個小時後,當綠谷出久知道他早上順手扶了一把的人就是學校三年級的教師,並且因為這件事他在學校的匿名版上被人追緝,他突然開始莫名的驚懼。

  嗚哇哇哇哇……他根本不想以這種方式被學校同學認識啊!!

  綠谷驚恐地將匿名島的頁面翻了一頁又一頁,發現「附議燒死」已經跟了好幾十層,他的驚恐也隨之慢慢延伸。

  但是,在某一個瞬間,整個串忽然徹底消失了,再怎麼搜索關鍵詞也找不到這個串了。

  「誒??被刪除了??」

  「為什麼串被刪除了啊——」

  同一時間,教師辦公室內,午夜很生氣地揮舞起了手機。身為知名□□英雄,她永遠打扮為性感的皮鞭女郎模樣,就算是鹹魚癱在辦公室裡刷手機的樣子也是風情萬種。

  一旁的優娜從教學備案堆裡抬起了頭,敷衍地說「因為串內的重復回復過多,被判定是bot號在操作了吧。」

  午夜很惆悵地放下了手機,托著面頰說「嚶人家還想知道那個救了你的學生是誰呢。優娜優娜,是哪個可愛的孩子救了你啊?」

  「我不知道。」優娜伏筆疾書,聲音淡然,「只是見了一面而已,已經記不清長相了。」

  「真是討厭!!」午夜很不高興地吊在了她的辦公桌邊上,「我還期待著那種青澀又幼稚的師生發展呢!」

  「那會被開除的吧?會被家長投訴的吧?」

  「想一想又不犯法!」午夜很倔強地說,「不覺得那種發展很妙嗎?所謂的『高中時代遇見的漂亮成熟的老師』,那就是可愛男孩子最後的成人禮,是青澀初戀的祭台,是踏入大人社會的惡毒之鞭,是每一個晚上做夢時的悸動和試探著跨越常規的驚心動魄——呀好喜歡好喜歡……」

  優娜……

  不,她不會那樣做的。她是守序陣營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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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051

  午休時間,雄英高中一片喧嘩。

  優娜本來想小睡一會兒,但被窗外的嬉笑聲所打攪,只能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趴在桌面上。沒什麼精神地鹹魚癱了一會兒,她終於打起勁來,翻出鏡子和粉餅補妝。

  篤、篤,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優娜抬頭,發覺是一年級的老師相澤消太。

  和他一比,優娜的困倦就顯得很小兒科了——這位相澤老師永遠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眼神有些萎頹,細細的紅血絲遍布其間;胡子的修剪長度隨每日心情變化,情況糟糕時,頂著滿臉下巴的硬刺胡須來學校也是有的。

  午夜老師和優娜的關系比較好,他曾經偷偷對優娜耳語說「eraser這家伙要是敢把自己收拾清爽了,絕對是在女人裡超級受歡迎的tye,明明是身高183公分的潛力股不是嗎?!」

  (但是優娜完全沒看出來)

  反正,優娜是「儀表永遠第一」的那一派。無論做什麼事,都要精致漂亮的才好。

  「優娜老師,這是新的擔當課時分配,校長叫我拿過來的。」相澤消太將一張表格遞過來,「總之一年級的音樂也拜托你了。」

  「哈?」優娜接過表格一看,果不其然,今年的一年級生每周一節的副課也分配給了她,「雖然三年級的副課減少了,但是一年級也交給我的話,這還是有些忙不過來啊……」

  因為《個性就職最低標准雇員保護法》的緣故,國立的高校每年聘請的人數都是有限的。這種有限的名額往往都分配給了英雄科——這本來也是雄英的教育方針,資源會有意無意地傾向於英雄科——今年,被譽為「和平像征」的no1英雄的歐爾麥特就被應聘進了雄英。

  讓副課的老師一口氣帶幾個年級,這也算正常。畢竟連職業英雄布雷森特·麥克都得再教個英語什麼的,學校有活動比賽了就得讓他擔當司儀。

  總之麥克老師是個很多功能的男人,校長希望大家多多向麥克老師學習。

  見優娜沒有拒絕和不滿的意思,相澤心底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不太擅長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整天哈哈哈哈和自己開玩笑以及總是揮舞著皮鞭的那種女人。優娜老師算是他接觸過的人裡脾氣比較好的那種了。

  「下午你有一節課是在我的班級上。我的那個班級啊……」相澤老師是1a的擔任教師。他耷拉著眼簾,露出沉思的樣子,「雖然接觸不多,但有幾個小子是真的很麻煩。你無視就可以了。」

  「是是是。」優娜將表格都碼齊了,放在手邊。

  交代完了校長說的事,相澤老師卻沒有走的意思。他站在優娜的辦公桌邊,似乎有話要說。眼看著優娜又要掏出小鏡子了,他才遲疑地開口。

  「前天遇到的…劫匪,沒傷到你吧?」

  「嗯?」優娜望向他,搖頭,「沒什麼大事。劫匪睡著了,接著就被警察帶走。要說受傷的話……就是我摔了一跤,腳扭了。不過我養了兩天已經消腫了,現在可以照常走路。」

  相澤消太眼神閃爍漂移,簡單的「哦」了一聲,說「那就好。沒什麼了。」

  優娜老師在雄英就職三年多,每一次遇到類似的危機事故,處理的方法都很類似呢……

  她的個性為「很普通的音樂」(自己命名,未錄入官方認證),顧名思義,就是很普通的音樂,擁有影響人精神狀態的效果,譬如使人變得狂躁或者消極,再或者干脆睡著。

  在一堆奇奇怪怪的效果裡,催眠是最好用的。這一招,被三年級的學生們命名為「莫扎特式超度」。

  「謝謝相澤老師關心我吶。」優娜拉開抽屜,拿出一瓶紅色的眼藥水,「這個給你,很好用噢,能快速地消除眼部疲勞。」

  「……噢。好。」相澤接過眼藥水。

  聽見兩人的話題,午夜老師從一旁的懶人沙發上彈起來,扶著眼鏡精神奕奕地說「哎呀呀呀呀——說起來,救了優娜的那個學生到底是誰呢?這樣的救命之恩,還真是叫人遐想連篇,叫人家都不好意思了!會不會是三年級即將畢業的學生呢?等到了大學之後,再來追求高中時代的夢中情人,那也是不違背道德的呀……」

  相澤……(眼神逃避)

  (所以他真的不太擅長和女性打交道)

  優娜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笑笑說「那是不可能的。我是守序派的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違背倫理的事情。說到底,身為一個成年人,卻要和學生戀愛——無論是高中生也好,大學生也好,都顯得十分可恥。」

  「干嘛這麼認真啦。」午夜覺得很無趣「你的想法太老舊保守了~你是傳統家庭裡的主婦嗎?」

  「這不是傳統不傳統的問題。」優娜很認真地分析,「成年人擁有絕對的社會經驗優勢,在面對學生的時候就具有了壓倒性的主導權。這在戀愛之中是不對等的也是不公平的。」

  午夜覺得更無趣了「好啦好啦人家只是隨口一說嘛嚶,不要這麼認真啊——」

  就在此時,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

  「我馬上有課,先走了。」留下這句話,優娜就離開了辦公室。

  1年a班教室內。

  「喂,聽說了嗎?聽說了嗎?這所學校,有兩位非常出名的美人教師哦——」

  綠谷出久有些艱難地扭過頭,才找到是背後座位的峰田同學在和自己講話。

  峰田同學長得奇奇怪怪,滿頭紫球,像極了一串紫色的葡萄,他一說話,就像是果盤裡的水果有了神識,自己張開嘴一樣搞笑。

  「什,什麼啊……」綠谷不是很懂他說的話。

  峰田同學似乎有些好色,剛入學不久,就因為偷看裙底之類的行為將班裡的女生得罪了個遍。這回他要和自己探討女教員,綠谷深深覺得,自己可能搭不上話。

  畢竟教師什麼的……除了1a的擔當相澤老師之外,他最了解的,就是今年新入職的no1英雄歐爾麥特了——原本沒有個性的自己,正是因為歐爾麥特的緣故,才得以踏入這所誕育職業英雄的名門高校。

  峰田同學擠著眼睛,聲音極其飄忽夢幻,仿佛身處伊甸園中「一位,是以極度暴露的戰鬥服而出名的午夜老師;還有一位,則是負責三年級副課的優娜老師。據說後者擁有極為端莊自持的儀態,是那種不可侵犯的女神。」

  「哈?」

  綠谷被他的形容驚得一愣一愣的。

  但是,仔細一想,那位優娜老師好像確實能擔當得起這種浮誇的形容詞。怎麼說呢——前幾天在路上幫她忙的那一次,綠谷就這樣覺得了優娜老師的長相很溫柔,眉目都是清澈典雅的輪廓,非常適合大河劇的選角,還是戰國劇裡的城主老婆這樣的角色。

  「大家一定都很想看那位優娜老師的長相吧?我們去申請讓她給我們授課好不好?」峰田的聲音愈發夢幻了,「讓三年級的老師給我們授課,哪怕只有一節,也一定會讓我們受益匪淺……」

  綠谷一聽,就特別想擺手拒絕逃跑。

  不要啊!

  因為自己扶了優娜老師一次的緣故,他在學校的匿名島上都要被學長前輩們給火葬了啊!現在他很慶幸一年級的音樂教師不是那位優娜老師,要不然自己恐怕會被認出來,然後被各位同學們追殺行刑……

  不要啊啊啊啊!!

  「閉嘴啊!啰啰嗦嗦的吵死了!」

  一句爆炸發言,終止了峰田的幻想——是綠谷出久前座的爆豪勝己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以一種凶殘的姿態朝峰田咆哮「音樂這種可有可無的課有什麼好提的?!雜魚!」

  爆豪炸毛的樣子著實有些可怕,峰田立刻萎了。

  不怪峰田,也實在是爆豪的脾氣不好惹。這位入學測試得到第一名、綜合實力超出同學一大截的優等生爆豪君,一向來都是又凶又傲,像個剛剛出爐的火藥桶,隨隨便便就炸開了。

  原本也算是長得很帥的池面,結果天天炸毛炸成了顏藝表情包,說的就是爆豪勝己。

  「可是,小勝,音樂的成績好像也要錄入一年級的綜合評定裡……」綠谷有些擔心地說。

  「你也給我閉嘴!」

  被爆豪凶了一句,綠谷有些瑟瑟地閉嘴了。不過他倒不是很害怕,因為他和爆豪自小一起長大,早就習慣了爆豪的各種驚人發言。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被推開了。

  「上課時間到了,安靜一點。」

  隨著這一句慢悠悠的話,一名女子低頭朝講台走去。她正在翻看著學生名冊,一邊隨手將耳旁的發絲捋至耳後。她戴了一枚小巧的珍珠耳釘,在發絲的縫隙間閃著瑩潤的光;妝容很淡也很合宜,透明感的肌膚使她顯得毫無攻擊性,唯有淡梅子色的柔軟唇瓣尚算醒目。

  「我是本學期負責音樂課程的優娜老師。」她的目光掃過一排排的名字,粗略地看了看,就把名簿收起了。「你們見到我的頻率,大概是一周一次。」

  她不知道,講台下的綠谷出久已經緊張得人都要升天了。

  ——怎麼,怎麼是會她啊!!

  萬萬沒想到,最後的最後,竟然會是優娜老師來上課!如果她認出了自己,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了自己就是那個匿名島上傳聞的「救了優娜老師的可惡男人」,那豈不是完蛋了——

  他戰戰兢兢地想著,而優娜已經抬了頭,望向班級的成員。

  旋即,她很明顯地愣了下。

  綠谷出久想死的心情都有了。

  ——完了完了,如果真的被認出來了,那優娜老師的追求者們會不會再開一貼,連續回復五十個「燒死綠谷出久」啊……

  他想到那副場景,他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但是,與此同時,綠谷也察覺了,優娜老師在看的,似乎並不是自己。

  她愣愣地看著的方向,好像是——

  同樣有些怔怔的同班同學,轟焦凍君?

  「……是你?」.


第52章 052

  「……是你?」

  說話的人是轟焦凍。

  這種意味不明的發言,具有爆炸性的效果。

  1a教師內的所有人,紛紛側目望向教室的最後一排——轟焦凍同學就坐在那個位置。此時此刻,他的表情有微微的凝滯之色。

  綠谷眨了眨眼,視線在轟同學和優娜老師之間移來移去。在確信了優娜所注視的人,確實是這位轟同學後,他松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他都暫時不用被匿名島上的前輩們追著燒烤了。這可真是太好了。

  但很快,他的一顆心又吊起來了——班級裡的氛圍,怎麼總感覺有點怪怪的啊?!他似乎已經聽見後座的峰田同學,又在不甘心地碎碎念著什麼了。

  「可惡啊,可惡啊…成績好長得帥家世好也就算了,怎麼他還認識學校裡的美人教師啊?!為什麼我沒有這種發展啊?!」峰田同學的眼睛紅的要滴血了。

  綠谷……

  峰田同學,就算你這麼說,但…你和轟君差的不是一點兩點啊。

  那位轟同學是英雄科保送入學的四位學生之一,實力毋庸置疑。除卻優秀的文化課外,個性也極為強大。更別提他有一副極為出眾的長相,在入學第一天就引來了無數女生擠在窗外偷看。

  而且,轟君的家世似乎也非常好。他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他應當是個非常有世家教養的人。

  老師初來乍到,便對這樣的一位優等生投以關注,難免會引人遐想——莫非,轟君之前和這位老師就認識?是開過小灶?家中是世交的關系?還是……

  「推薦入學面試的時候,我就猜測你會分配在1a。哪怕是美術這樣無關緊要的評價都能拿到a,真是了不起。」優娜笑眯眯地說,「以後要好好加油啊,轟同學。順帶一提,大家也是一樣哦,可不要因為副課不列入偏差值計算,就掉以輕心。」

  很普通的一句話,頓時讓全班同學方才被吊起的八卦之情迅速熄滅。

  「什麼嘛,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果然,優秀的人到哪裡都會給人深刻的印像……」

  而轟只是簡單地點了下頭,便冷淡地側開面頰,看向窗外了。他本來就是個長相出眾、猶如王子一般的少年,這副安安靜靜的樣子,便更容易讓人心生好感了。

  優娜笑容如常,對大家說「第一節 課,就簡單地介紹一下課理和考試範圍吧——」

  稀稀落落的紙頁聲在教室內響起。

  優娜的內心松了口氣總算把這件事給搪塞過去了。

  說實話,她才沒去過今年的推薦生面試呢,她又不是英雄科的老師,當然沒資格評判轟焦凍這樣的精英學生是否有資格保送入學啦。

  但是,轟同學也很配合她的謊言,就這樣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了。

  他八成也不想在同學面前表露出什麼吧。

  說起來,轟焦凍與優娜,確實是認識的,不過認識的緣由不是那麼的美好。現在回憶起來,只剩下無盡的尷尬。

  優娜來這個世界也有好幾年了,最初的幾年,她在一家英雄事務所做助手。也就是在那段時間裡,她交往了一個男朋友。

  她稱呼這位男朋友為「夏君」,他是一個高高大大、很有大男子風範的男朋友。行事雖然會有直男的粗糙,但該體貼的時候,也能做到體貼。他和父親有些矛盾,所以結束白天在外的後工作,晚上也不愛回家,有大把的時間來陪優娜。

  實話實話,那時的她是真的以為,夏君和她的年齡相當,都是二十前半代的人——畢竟他長得很高大,面孔英武方正,穿衣的風格也很酷,都是些夾克風衣之類的。

  某一天,夏君很熱血方正地提議「優娜,我決定了,要帶你回家見我的父親。」

  「夏君……」優娜有些擔憂,「你和父親的關系不太好吧,這樣沒事嗎?」

  「沒事的!雖然要帶你見他,但是這不代表我認可了他!」夏君很無所謂地說,「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個什麼譜子嘛,正好我回家裡的地下室找找看。」

  「那,好吧。」

  於是,那一天,優娜迎接了來到這個世界後最大的震愕。

  與她想像中不同,夏君的家並非是什麼狹窄的公寓出租樓,而是一片和式的寬敞建築,自帶庭院和花園,宛如京都御所一般典雅而具有東方感。家門前的門牌上,標著這一家子的姓氏,轟。

  優娜看到那副名牌的時候,頓時覺得不好。

  ——轟?!

  大名鼎鼎的烈火英雄安德瓦,好像本名就叫轟炎司來著……?!

  不過,可能也只是恰巧同姓而已。這戶人家的主人,也許是安德瓦的哥哥弟弟叔叔堂兄……也說不准。

  這樣想著的下一刻,優娜就看見烈火英雄安德瓦堵在走廊上,猶如一座小山一般,渾身的火苗都快把房頂點著了。他用一種很殘暴的眼神盯著優娜,問「怎麼回事?這是誰?怎麼在我家?」

  優娜……

  這還真就是安德瓦的老巢啊!!

  縱使見多識廣,在安德瓦這種極具壓迫力的人面前,她也慎重地簡直不敢開口。這位有著「史上最多解決事件數歷史記錄的保持者」之稱的知名英雄,無論是眼神也好,還是氣勢也好,都像是野獸一樣可怕。

  也就只有夏君一臉義無反顧的樣子了。

  「我要和優娜在將來結婚!」他說出了這樣的話。

  「啊?」安德瓦聞言,火焰一躥更高。他表情都不帶變一下,只冷哼說,「小子,你又開始無聊的叛逆了?!你還沒有成年!!」

  你還沒有成年——

  沒有成年——

  沒有——

  成年——

  優娜驚立當場。

  也就是那一刻,她才知道,看起來長相著急、有著大人一般氣勢和安全感的夏君,今年還未成年。雖然不知道什麼緣故,他並不用去學校就讀,但他確確實實不滿十八歲。

  優娜當時就很想奪門而出。

  夏君和父親的關系不好,這倒是真的。一見上面,兩個人就很蠻橫地吵了起來,吵架的聲音幾乎要把屋頂掀翻了。

  「等我想辦法進入大學,我絕對不會再住在這裡!我會和優娜結婚的,不需要你的認可!」

  「自身還是那麼弱小的人,就在想這些多余的事情了嗎?!」

  「總之,我帶她回來,只是告訴你一聲,我有這樣一個女朋友,以後會和她結婚,僅此而已——」

  吵架最激烈的時候,轟家的正門徐徐推開了,一聲很平淡的「我回來了」傳入走廊。時年在中學校就讀、個頭還矮矮小小、臉蛋一股稚氣的轟焦凍,出現在了轟家門口,然後,原地僵住。

  「……夏哥,要結婚……?」他喃喃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沒錯,優娜這個男朋友,是轟焦凍的大哥。

  安德瓦是個很傲氣的人,脾氣一上來,就去地下室打拳自閉了。夏君則被迫留下來收拾被父親一拳打爆的牆壁殘渣,將地上的木屑都掃干淨。

  穿著中學制服的轟焦凍大概是看不過眼了,秉持著大家少爺的作風,他很客氣地給優娜倒了一杯茶。

  「我先去溫書了。」他禮貌性地說完,就冷著一張小臉走了。

  ——其實發展到以上事故,倒也還好,不算太尷尬。

  最讓優娜窒息的事情不在這裡。

  她在得知夏君未成年之後,就打算和夏君分手了。開玩笑!要是讓事務所的同事知道她竟然把魔爪伸向小孩子,那她鐵定會被嘲笑的好嗎?!

  但是夏君的脾氣有點爆裂——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他老爸安德瓦還蠻像的。總之,夏君不是很願意分手,這之間他又和優娜糾纏拉鋸了兩個月左右,優娜則偶爾會他被拽到轟家來,而招待她的人最終都是轟焦凍,偶爾會是轟家的大姐轟冬美。

  終於有一天,夏君決定結束這段身心俱疲的戀情,好好為大學入學的夢想奮鬥了。優娜松了口氣,誠摯地說「夏君,我很感謝遇見你的時光……我是真心地喜歡過你。你以後,一定會遇見更好的女孩子的。」

  夏君咬咬牙,竭力不流下一滴男子漢的淚水,握緊拳頭背過身去。縱使如此,他的聲音還是很哽咽,雙肩有著詭異的顫抖。

  「我,我知道的…等我,考上大,大學……」

  然後轟焦凍又看不下去了。他很客氣地把優娜送出了自家的門,禮節非常到位。

  在轟家大門前,這位優等生小少爺發出了靈魂的質問。

  「嗯……你,知道夏哥的全名,叫什麼嗎?」

  中學時的轟焦凍,比優娜還要稍稍矮一些,但是他說話的態度並不會因此顯得低下。雖然只是個孩子而已,但那青澀柔軟的輪廓線條,已經顯現出將來令女孩子們痴迷的征兆了。

  「啊?」

  優娜有些愣住了。

  「那個,是,是叫做……」

  夏君他爸姓轟,那夏君也肯定姓轟啊!

  「轟,夏……轟夏誠?」她有些為難地說,「不,不,好像是叫做轟健夏來著。」

  轟焦凍……

  「你連夏哥叫什麼……都不知道啊……」

  時至多年後的今日,優娜在授課的班級上,看到了跨入高中校園的轟焦凍,她還能想起那個炎熱夏天的傍晚,轟焦凍在夕陽下難以言喻的復雜表情。

  課堂上的優娜微微舒了一口氣,讓自己忘記了這件古早的往事,投入到了授業之中。

  終於,下課鈴響,這節對學生來說也許很無聊的課結束了。優娜緊急收拾好自己的課本和文件,離開1a班教室,回到了教員辦公室。

  一進辦公室的門,優娜就看到隔壁組的地面上橫著一個巨大的黃色睡袋。相澤老師困倦的臉從睡袋裡探出來「……你回來了啊。那群小子沒給你添麻煩吧?」

  「沒有。」優娜把文件在桌上放下,「你的學生都挺厲害呢,那個叫做耳郎響香的女孩子,可是很熱衷於音樂哦。」

  ——至於轟焦凍什麼的事故,就不要告訴相澤給他平添麻煩了。

  「……那就好。」相澤松了口氣。

  優娜拉開椅子坐下,午夜又從不知道哪個角度鑽了出來「優娜,明天可是周六哦,我們兩個都不用在上午來學校上課!」午夜從一旁鑽出來,很興奮的樣子,「大人的美好周末——!!怎麼樣,有什麼安排沒有?」

  「安排……暫時沒有。」優娜說。

  八成又是在漫天搜索曲譜的線索中度過吧,偶爾喝點咖啡、和新認識的男人約個會什麼的。說來,她來這所學校就職的原因也不過如此——通過學校四通八達的脈絡,獲取更多關於曲譜的情報。

  「沒有嗎?!那我們一起去找刺激吧!」午夜非常興奮地樣子,「周六的夜晚,燈紅酒綠的街道,充斥著浪漫邂逅的酒吧~咿呀~~」

  看到午夜捧著臉滿辦公室散發小心心的樣子,相澤忍不住開口打斷「別帶壞人家。」

  倒茶回來的另一名教員麥克老師也說「優娜老師怎麼看都不像是會去酒吧的人啊!她一定是那種會在周末全程陪父母的好女人吧?」

  「狹隘!」午夜推了下眼鏡,「去酒吧難道就不是好女人了嗎?!狹隘——!!」

  相澤從睡袋裡出來,耷著眼皮在心裡附和了一句優娜老師這樣的女人,想也知道,周末肯定是在家裡做做家務,陪老媽一起散步,然後再見幾個家裡安排的結婚對像吧。

  說來,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優娜老師的家人是誰。這挺少見的,在座教員的親屬裡,多多少少有一個以上的知名英雄。

  也許她的家人都是很低調的人物吧。

  教員辦公室裡正在說話,外頭忽然有個學生敲了敲門。午夜很熱情地拉開了門,恰好看到是一名三年級的學生站在門外。

  這名學生低著頭,雙手插在褲袋裡,面容被藍紫色的劉海碎發擋住,整個人都有些陰沉沉的。看見辦公室裡的一大桌子老師,他的肩膀震了一下,略略後退了一步。

  午夜眨了眨眼,並不意外,回頭熟稔地招呼優娜「呀啦,優娜老師,是來找你的哦。」

  優娜揚頭,柔聲說「……是天喰同學啊。」

  「……嗯。」門口的三年級學生偏開了頭,有些艱難地從口中擠出這句話。他似乎是有些畏生,不敢在辦公室門口暴露自己,腳步不自覺地朝牆根退去。

  對於天喰同學的這種表現,教員們都見怪不怪了,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優娜知道,這位三年級的天喰同學確實有些……奇怪的膽小,所以也不會強迫他進辦公室裡來,同時沐浴在那麼多大人的視線裡。依照以往的例子,她都是單獨在走廊上和他說話的。

  不過這一次——

  想到匿名島上的那些「燒死附議」,她不由斟酌了一下。旋即,她對身旁的相澤消太笑說「相澤老師,能陪我一起出去,和天喰同學聊一聊,給他一些建議嗎?」

  「哈?」相澤剛疊起自己的睡袋,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是這樣的——他應該是又在苦惱如何拜托『怕生』的問題,先前我給過天喰同學『把人類都當做甜蝦來看待』這樣的建議,不過效果應該不是很好……」優娜笑眯眯地說,「麻煩相澤老師幫我提一些建議啦。」

  相澤遲疑了一下,說「……哦。」

  相澤消太當然是知道天喰環的。

  天喰本身是一名非常優異的學生,個性強大、成績也不錯,早早就顯現出了媲美職業英雄的實力,他和校內三年級的另外兩名優等生——通行百萬和波動螺卷被並稱為「big3」,即站在雄英現役學生頂點的三位優等生。

  就連他的名字,也顯得很獨特。天喰環——吞噬太陽的日環食,叫人想不注意都難。

  但是,這樣優秀的天喰同學,卻有點膽小怕生,有時候會嚴重到在人前面壁發抖的地步。

  他升到三年級後,成為了優娜的學生。優娜給過他幾個建議,似乎令他受益不少;此後,辦公室這裡,常常能看到他來找優娜詢問心理方面問題的身影。

  但是,相澤不明白的是,優娜為什麼要喊上自己一起去?

  懷著疑惑的心情,相澤跟著優娜一起走到了辦公室外。天喰背對二人,站在走廊盡頭,用頭抵著牆。這副幾乎等同於藏在角落裡面壁思過的樣子,是他的常態。

  他就縮在角落裡,聲音低沉,有些猶豫地說「優娜老師,你是不是之前,遇到了劫匪,然後受,受傷……」

  一邊說著,他尖尖的、猶如精靈一樣的耳朵,慢慢浮上一層紅色。

  話音未落,他的眼角瞥見相澤也在,原本要出口的話頓時收回去了。

  優娜沒聽清他的話,眨了眨眼,歪頭問「什麼?」

  天喰環的瞳孔閃爍一下,耳朵尖愈發暴紅。他很艱難地說「不,沒什麼。我先回去了。打攪了。」然後,便立刻貼著牆壁離開。

  凝視著他背影的優娜……?

  今天的天喰同學是怎麼了?

  相澤消太站在一旁,蹙了蹙眉,表情有點凝重。

  優娜沒有聽清楚天喰同學的話,他卻聽清楚了。他既不是來詢問學業,也不是尋求幫助的,而是來問優娜受傷的事情。

  這種特地的關心,似乎稍微有點……

  想到天喰環的表現,相澤的眉心皺得愈緊。

  優娜和相澤回到了辦公室內。午夜從雜志後面探出頭,一副大驚小怪的八卦樣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好好和天喰同學談個心嗎?」

  「……不,」相澤摸了摸臉頰,有些困惑的樣子,「他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可能我這個沒有帶過他的老師,給他的壓力有點大吧。」

  「嗯哼?」午夜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什麼,「是嗎?說起來,天喰同學真的格外依賴優娜呢。這就不得不回到我先前提過的論點了——高中時代的漂亮老師,就是男孩們最後的成人禮,是青澀初戀的祭台,是踏入大人社會的惡毒之鞭!等到他離開高中校園,進入大學,可能就會對曾經的老師發動猛攻——」

  「不可能。」優娜很果決又很輕淡地說,「我說了吧,我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而且……」她眸光一凝,語氣認真地說,「相澤老師也在場的話,就根本不會有那樣發展的機會。」

  相澤消太怔了一下,隨即便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去了。

  ……嘛,他也能理解優娜老師的想法。通過多次相處,她應當也察覺到天喰同學似乎過於依賴她了。所以,她通過「拒絕獨處」這樣的方式,在警醒那位天喰同學呢。

  「老師能幫助的始終有限。師生關系,終究只是師生關系而已。想要變得強大,最重要的還是自己」——也許,有著這樣的一層含義吧。

  她真的是一個很遵守教師從業規範的人。

  總之,和某位18x英雄(特指一旁揮舞著皮鞭的午夜女士)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時間一點點過去,夕陽慢慢將校園染上一片金輝。放學時間到了,優娜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包,伸了個懶腰,留下一句「大家辛苦了」就早早地離開了辦公室。其他的教員們,也各自收拾起文件。

  只有午夜在很不滿地嚷嚷著「憑什麼人家要加班嚶人家要去cb嘛」。——最想出門浪的反而今天有異常多的工作呢。

  相澤打了個呵欠「……我還不是一樣。新入生裡有些人比較麻煩,校長還想留我商量一下。」

  像是被各方看好的那位安德瓦的兒子,還有飯田家的小少爺什麼的。這才剛入學,就已經有不少事務所嗅探著過來打聽了。

  等到一切忙完,相澤差不多也該走了。這時,他發覺優娜的錢包落在了辦公桌上。jr通行卡什麼的似乎也全在裡面。

  相澤揉了下額頭,心裡忍不住腹謗一句這家伙也有粗心大意的時候啊?

  ……算了算了給她送過去吧。.


第53章 053

  雖然已經是將近末班的時間了,但電車站裡還是人來人往,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的眼鏡上班族隨處可見。看來現代都市的社畜們,個個都飽受加班的困擾。

  相澤握著優娜的錢包,在站前給優娜打了個電話。

  雖然和優娜老師共事了很久,但因為兩人不在同個科目,且主管的學生年級也不同的緣故,他還真的沒有和優娜老師在私下聯絡過。這個號碼,還是從同僚電話簿裡抄來的。

  一會兒電話接通了,該怎麼和她解釋呢……

  自己果然還是不太擅長應付年輕的女人。

  就說「你的錢包在我這裡」這就足夠了吧?還是說「你在哪裡,打車過來」這樣的話?

  就在相澤思考的時間裡,電話已經接通了。他還沒想好開口的第一句話說什麼,電話那頭就響起了一個很苦惱的男聲。

  「喂?是優娜小姐的朋友嗎?她喝的有點不省人事了,我想問一問她家在哪裡,我送她回家……」

  相澤當場怔住。

  ——男,男人?

  電話那頭的男人好半天沒聽到回答,愈發苦惱起來「喂?喂?聽得見嗎?怎麼回事啊……信號不好嗎?我可不想在大街上守著她啊……」

  「……啊,我在聽。」相澤的眉毛跳了跳,總算回了神,「你們現在在哪裡?我過去接她吧。」

  「不用了吧,我送她回去。」男人很固執地說,「就不用你過來了!」

  相澤面色一沉,當即不容拒絕地說「你們在哪裡?我在趕過去了。別讓我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正兒八經了,對方小嚇了一跳,最終乖乖又不情願地報了一串地址。

  相澤查了一下,這個地址離這裡不遠,也就四五站電車的路程。懷著復雜的心思,相澤搭乘電車朝那裡趕過去。

  優娜老師竟然會喝醉到不省人事。

  原來她是那種類型的人嗎?

  平時感覺是個不近煙酒,分外慎重乖巧的女人啊。

  是被人強迫的吧?

  相澤消太低頭,看了眼優娜的錢包——白色的短款錢夾,裡面插著銀行卡、電車卡和工位牌之類的東西;左側別著一張證件照,她穿著灰色襯衫,朝鏡頭露出很得體的笑容,眼睛隔著鏡頭望過來,像布滿星星的夜空。

  只看了一眼,相澤就把錢包收起來了。

  無論如何,都得快點趕過去看一看,免得她真的出事了。

  她那樣的女人,很容易被騙吧。

  沒多久,相澤就到了他的下車站。迎著人流走出電車站,又跟著路牌左右轉了好一陣,他才抵達了電話中對方指示的地方。

  這條街道有些冷清,沿街的店鋪都拉上了卷閘門,只有路燈突兀地亮著。因此,相澤能一眼就看到坐在街旁台階上的人。

  優娜並膝坐在地上,並不介意是否會弄髒自己的衣裙。她將頭埋在臂彎間,也不知是否睡著了。但偏偏,她垂在地上的手指間,還燃著一根明顯是剛點的香煙。細白的手指裡,亮著那麼一線的火光,怎麼看怎麼刺目。

  看到她沒有受傷的跡像,相澤松了一口氣。但是瞧見那支香煙,相澤心底又咯噔了一下。

  「怎麼回事?有人騙她去喝酒嗎?」相澤消太的眉頭跳了跳,聲音不自覺地沉了下去,「強迫別人抽煙也很沒有禮貌啊!」

  「不是的不是的——」

  優娜的身旁站著一個男人,看打扮似乎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他焦頭爛額地解釋說「不是我騙她來喝酒,是她自己在那裡喝個不停,我才上去搭話的……而且,她沒有帶錢包,賬還是我結的呢。」聲音很委屈的樣子。

  對於他的說辭,相澤是完全不信的。

  開什麼玩笑?優娜老師看起來根本不會喝酒。而且,她這種乖乖女也根本就沒碰過香煙。這個男人將她灌醉,根本是居心叵測。

  「我知道了。」話雖如此,相澤沒打算追究什麼,只沉沉地說,「我會送她回家的。」

  「你送她?」上班族愣了下。他顯然是不樂意地,說道,「要不然還是我……」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相澤的面色有些陰沉,上班族嚇了一跳,往後瑟縮一步「那,那個,酒的錢……」

  「多少?我給你。」相澤有些不爽了。

  這個男人在外邊搭訕那種一看就很清純乖巧的女人,請她喝酒,還要送她回家——懷的什麼想法,誰能不清楚呢?竟然還有臉要錢。出來泡女人,竟然連錢都舍不得出嗎?

  要不是自己特地打電話來,也不知道現在發展成什麼糟糕結果了。

  上班族接過相澤遞來的錢,有些惋惜地走向了電車站的方向。相澤嘆了口氣,低頭對台階上的優娜說「優娜老師,你還醒著嗎?我送你回家。」

  他本以為優娜八成睡死過去了,誰知道,她抬起頭來,衝相澤笑眯眯地說「醒著啊。」

  相澤愣了下。

  她眼神很清明,面色也如常,似乎並不是醉酒的樣子。

  「你……喝醉了嗎?」

  優娜眨了眨眼,小聲說「這樣問是沒有結果的啦。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就像是笨蛋不會承認自己是笨蛋一樣。……相澤老師,你是笨蛋嗎?」

  「……」相澤的眉頭跳了跳,「我確定了,你沒有喝醉,還有空挖苦我。」

  果然,優娜很正常地站了起來,撣去了衣裳上的灰塵。她穿的還是上班時的那一身,一副很有女人味、很淑女的打扮,像是比照著當即穿搭雜志封面的模特所挑選的。

  無論相澤怎麼看,她都不像會是主動去喝酒喝到爛醉的那種類型。

  「既然沒喝醉,怎麼坐在地上裝睡?」相澤有些沒法理解。

  「這樣,那個男人就會替我結賬了啊,我的錢包不見了。」她竟然這樣說,語氣還是溫溫柔柔的,「而且,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嘛。所幸就裝醉,好讓他暴露出真實的意圖。」

  相澤……

  男人能有什麼意圖啊,把她灌醉,無非就是想……!!!

  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很柔和,但相澤卻偏偏能聽出一種小陰謀的味道來。他甚至有些迷惑了,在心底想啊?優娜老師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相澤及時打住了自己的想法,扭過頭不看她,只是把錢包遞了過去「可以動的話,就打車回家。這個給你,你的錢包落在辦公室裡了。」

  「啊……謝謝。」優娜說著,接過錢包,就想往巷子外走。但是,不知為何,她竟然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路燈柱子上,額頭敲打鐵質路燈的那一聲「哐」,叫相澤聽了就覺得疼。

  「抱歉抱歉……」優娜竟然對著路燈道歉了。

  相澤……

  「我說你啊,根本就是喝醉了。」他看不過去了,眼神麻木地說,「你真的能自己回家嗎?把地址告訴我,我送你。」

  「我沒有喝醉啊。」優娜笑眯眯地解釋。

  「笨蛋會承認自己是笨蛋嗎?」相澤語氣很敷衍地說完,到路邊招車。

  四月的晚上有些冷,路上的車也少。相澤守在街邊,盯著過往的車輛。偶爾間,相澤一扭頭,發現優娜在原地反反復復地打轉,視線低下在地上逡巡,似乎在尋尋覓覓著什麼。

  「……你在找什麼?錢包在我這裡。」

  優娜揚起手指,亮出指間夾著的香煙「我在找吸煙區。要不然,罰款5000日元。」香煙快燃盡了,她的手一動,一截煙灰就落在地上。

  相澤……

  她還知道公共場合非吸煙區的規定以及罰金數目……

  這家伙,不是新手啊。

  相澤消太眼神死。

  明明在學校裡的時候,優娜老師是那麼一本正經的人,整天把「守序」什麼的掛在嘴邊,生怕做了什麼逾越規矩的事情。結果離開學校之後,就完全放飛自我了嗎?

  他可是完全沒想過這家伙還抽煙啊……!!

  的士來了,相澤好不容易才把堅持在原地打轉的優娜給塞進了車裡。所幸,這裡離優娜的家也不遠,大概20分鐘車程後,相澤就站在了優娜所住的公寓大樓下。

  跌跌撞撞地上了樓,優娜一進屋,就撲倒在了沙發上,像h耗盡的撲街戰士。

  公寓很小,連在一起的一室一廳,廚房就在玄關,與鞋櫃毗鄰,格局與所有的廉價單身公寓相同。相澤一眼望去,就能把所有的東西盡收眼底。

  他印像裡的優娜老師,總是把自己收拾的非常細致,會噴一種以他的嗅覺無法分辨的香水,每天戴的耳飾似乎也沒見過重樣的。但她的家裡……怎麼說呢,就單調多了,沒有什麼女性化的裝飾品,就保持著原本的風格。

  總之,和相澤想像的不太一樣。

  他還以為優娜老師會是那種比較居家的類型,會興致勃勃地種植盆栽、挑選顏色溫柔的桌布與窗簾的那種。他認識的主婦們,差不多也都是這樣。

  「優娜老師,你沒事吧?」相澤靠在門口,最後一次確認,「沒問題的話,我就先走了。」

  以趴到姿勢撲在沙發上的人悶悶地發出聲音「想喝水。」

  相澤沒辦法,在玄關附近找起了水杯。「你自己一個人住嗎?」他把水遞過去,「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誒,嗯。」優娜從沙發上坐起來,接過水杯,「爸爸媽媽不在這裡。……很多很多年沒見了。十年?差不多吧……啊,好想他們啊。」

  相澤有點奇怪「不回去看看嗎?家人不在靜岡這邊?」

  優娜縮在沙發上,聲音有些委屈「回不去嘛。就是回不去嘛。」

  大概是酒的後勁開始發作了,她的面頰泛開一片緋色,聲音也低低的。相澤消太看她這副樣子,心底忽然湧上一個念頭完了,這副場面可不是自己能應付的。

  本來就不擅長和女人打交道,更何況是喝醉的?

  相澤有些苦惱,他揉了揉因睡眠不足而略略泛痛的額心,說「你還是……早點睡覺吧。優娜老師。」

  她捏著水杯,語氣莫名有些執拗「我好想爸爸和媽媽啊。」

  相澤消太頭都大了「……快點去睡覺啊!」

  「你要睡覺啊?」優娜思索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口琴,湊到了唇邊。相澤一見,心底微呼不妙,剛想發動消除的個性,琴音就已經吹出來了。

  ——糟了!是,是莫扎特式超度……

  這是相澤消太睡著前的最後一個想法。

  他做了一個相當可怕的夢。

  夢中的他因為在公共區域抽煙,被女警優娜當場逮捕。優娜指著一地的煙蒂,嚴肅地說「罰金是五萬円。」

  女警姐姐穿著淡藍色的制服,從領帶到紐扣全都打點得一絲不苟,整個人肅穆又嚴謹,仿佛一位高不可攀的女神。她看向人的眼神,簡直能令所有罪惡都袒露無遺,再不敢犯。

  相澤「……就不能少一點嗎?」

  「那是不可能的!法律規定是多少,那就是多少。」女警優娜別一下帽子,容色嚴肅,「我是絕對不會做不合規矩的事情的!快點,五萬円給我。」

  這位女警姐姐還真是秉公執法,毫不容情呢。

  然後,相澤就被急匆匆的呼喚聲喊醒了。

  「……相澤老師,相澤老師。」

  相澤消太很艱難地睜開了眼。

  他知道,自己應該是睡了很久。從來都覺得睡不夠的他,這一次竟然覺得……意外得睡得蠻香的?頭也不疼,眼睛也不刺痛,像是在漆黑的環境裡放松地熟睡了三天三夜,……有點奇怪。

  他從地上坐起來,用手臂支撐著身體,轉頭環視四周。

  天已經亮了,初晨的太陽光落在沒拉窗簾的窗台上,窗外有啾啾的鳥鳴。牆上的鐘顯示時間是早上6點10分,而優娜老師則一臉歉意地跪坐在他身旁,滿面羞赧與愧疚。

  她也沒有換衣服,還是昨天的那一身。經過一夜的放置,妝容明顯產生了質變,口紅的顏色變為很淡很淡的一層,仿佛拂了一層霧氣一般朦朧柔軟。

  「……抱,抱歉,真的很抱歉。」她很緊張,也很焦慮,直接低頭給相澤行禮,「我的個性…我,我喝醉了,所以對相澤老師使用了我的個性……」

  ——很普通的音樂,用搖籃曲使對方快速入眠的個性,通稱「莫扎特式超度」。

  相澤坐在地毯上,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印像裡的最後一幕,就是醉醺醺的優娜老師掏出了口琴;然後,他做了一個很可怕的被女警逮捕的夢;再之後,他就被優娜叫醒了。

  看鐘表上的時間,已經是周六的早上了。再過兩個小時,他就要去學校上課。——他可是足足睡了一個晚上啊。

  優娜似乎真的很愧疚,不停地在道歉,眼淚都要出來了。看她這副樣子,相澤竟然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算了。沒什麼。」他摸了摸腦袋,語氣有些飄忽,「怎麼說呢,你的個性還蠻不錯的。讓我好好睡了一覺。」

  「……誒?」優娜歪頭,像是不懂自己聽到了什麼。

  「很久沒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比在教室的睡袋裡睡覺要舒服多了。所以也沒什麼。」相澤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站起來,「……我就這樣直接去學校上課吧。」

  優娜有些緊張,說「不,不……那個,我這裡有備用的洗漱用品,毛巾什麼的,你可以用。早餐,我也會做的!」

  總之是一副想請罪的樣子。

  相澤想了想,也對,這副不梳頭不刷牙的模樣,出現在學生面前確實不好。於是他就答應了。

  「……我把牙刷什麼的找出來。」優娜在洗手間裡打開櫃門,翻找著東西。那裡確實有沒拆封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以及干淨柔軟的新毛巾。

  除此以外,竟然還有……刮胡刀?!

  相澤對著刮胡刀這種男士產品靜默三秒,理智地選擇什麼都不要問。

  應該是爸爸偶爾過來玩……嗯,沒錯,十年前,優娜爸爸過來玩的時候留下的剃須刀……!!

  優娜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有些靦腆地笑起來「啊,是以前男朋友住在這裡的時候用的。後來分手了,也就讓他搬走了……你要用的話,也無所謂啦。」

  有點兒尷尬。相澤盯著鏡子不動,隨口應聲「啊,好的。」

  「那,請自便吧。」優娜雙手交握,很順口地說,「啊對了,領帶和昨天的襯衫什麼的……不不不,你沒有那種東西。算了。」

  相澤……

  她好像順口說出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嘛,應該是習慣了照料之前的男朋友吧……

  這個方面來講,她還是挺顧家溫柔的。只可惜自己很少打領帶穿襯衫——那種正經無趣的衣服只有媒體見面會那種正經討厭的場合才需要吧?

  相澤這樣想著,對著鏡子慢慢洗漱,用毛巾將臉擦干淨。既然刮胡刀在了,那他也順便把胡須都剃干淨吧。

  好久沒這麼認真地打理自己了。

  看著鏡中自己干干淨淨的臉蛋,他有些無言。

  誰能想到,他會在女同事的家裡刮胡子呢?!

  嘆了一口氣,相澤消太走出洗手間。優娜果然給他准備了早餐,但也只是簡單地把便利店的袋裝三明治熱了熱,熱騰騰的水著附著在塑料包裝紙上。

  「學校那裡快要遲到了吧?」優娜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樣就可以在路上吃了。絕對不是我懶得做早餐的意思,只是袋裝的三明治比較方便……」

  「……哦。謝謝。」相澤說。

  說實話這種口味的三明治他以前也吃過,味道非常一般,完全沒有想買第二次的**。但是今天吃起來……感覺還行?

  也許是因為微波爐加熱過的緣故?

  下次可以再試試看。

  走到公寓樓下的相澤消太這樣想著,又咬了一口。

  今天是周六,雄英高中要上半天課,英雄科的學生基本都是上主課——救援教學,個性特訓之類的。他趕到學校的時候,正正好好是教員考勤的前5分鐘。

  看來還是得感謝優娜老師准備的早餐是袋裝的三明治,既讓他吃上了飯,又不至於因為坐下來吃早餐而遲到了工作。

  踏進辦公室裡,他就看到今天本該休假的午夜老師痛苦地趴在桌上奮筆疾書。

  「今天……你有課啊?」相澤問。

  「還不是昨天沒搞完的工作啊!!!」午夜很惱怒地說。

  她一邊說著,一邊想出去倒茶。等她一回過頭,瞥到身後的相澤消太,立刻怔住了。

  「你很不妙啊……」午夜的臉蛋奇妙地變紅了,神色也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我說,eraser,你很不妙哦!!!」

  「啊?」相澤完全沒屆到她在說什麼。他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打算直接去1a的教室見那群小兔崽子們。

  「你!很!不!妙!」

  「……還是沒懂你在說什麼東西。」

  午夜刷地一下閃到相澤消太面前,食指大剌剌指向相澤消太茫然的面孔。

  「你!」她中氣十足地喊,「雖然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差不多的款式,但其實你還是會換衣服。但是為什麼,今天的你,卻穿著昨天的那一套衣服來學校了?」

  「??怎麼分辨出的??」

  「昨天你的衣服上沾了點粉筆屑,今天粉筆屑還在你的袖口上!」午夜的神情越發興奮了,仿佛發現了什麼秘密,「不僅如此,你的精神還特別好!平常都滿眼血絲,但是今天卻精神奕奕的!」

  「有嗎?」相澤眼神死,「我不覺得我精神很好。」

  「你都刮胡子了!」午夜推了推眼鏡,宛若名偵探在世,細心地推敲著每一個細節,「是什麼樣的事情,才值得你刮胡子呢?還是說,你在早上起來,被強迫著刮了胡子呢?」

  「……你想多了。」相澤消太說。

  「最重要的是——」午夜闔上眼睛,自信地說,「你的身上,有優娜老師慣用的香水味道。這麼濃郁的香水味,你不打算解釋一下是怎麼回事嗎?辦公室戀情先生?」

  相澤……

  糟了。

  他,真的不擅長對付女人。.


第54章 054

  周一,優娜到辦公室裡的時候,迎接她的就是午夜老師神秘又八卦的眼神。

  「吶吶,優娜,告訴我嘛,發展到哪一步了啊……」她哧溜一下鑽過來,纏繞在優娜的身旁,非常渴望地詢問,「你和eraser的辦公室戀情怎麼樣啦?他是怎麼發動攻勢的?看不出來啊他竟然還有這種膽氣……」

  優娜的頭頂緩緩浮現出三個問號。

  「什麼……辦公室戀情?」優娜十分不解。

  「就是那個啊!那個!」午夜唇角一勾,表情十分難耐,「你們是瞞不過我的眼睛的。你和eraser在一起了吧?」

  「……啊?」優娜頭頂出現了第四個問號,「什麼呀,沒有那種事情。」

  午夜哼笑一聲,很自信地說「雖然你們都否認了,但是你們是無法欺騙過我的眼睛的。eraser一定去你家過夜了——!!」

  「……」優娜沒法否認,因為,相澤老師確實是在她家睡了一晚上。哪怕是不小心用了個性,那也是在她家過夜了。

  午夜見她沒有否認,笑容愈發狡黠「我說吧,你們兩個,有鬼!」

  「完全不是那樣一回事啊!」優娜一個頭兩個大。

  就算照實和午夜說,她也會朝其他方向理解的吧?

  相澤消太從一旁的睡袋裡探出腦袋來,給優娜一個建議「你不用理她。她感到無趣就不會騷擾你了。優娜老師。」

  優娜點頭「啊……嗯,好的。」說完,就把午夜拋在身後了。

  「優娜老師,不要不理我啊——嚶!」

  優娜看到相澤大清早就縮在睡袋裡,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又沒有休息好嗎?」

  一天沒見,相澤的眼睛又恢復了充血狀態。他很疲累地「嗯」了一聲,說「周六的課稍稍用個性示範了一下,結果眼睛就累得不行。我大概是年紀大了吧,老了就會這樣。」

  「啊?」

  看相澤說的這麼認真,優娜有點想笑。相澤老師才30歲吧?把胡子剃干淨還顯得蠻年輕的。至於到他說的那個地步嗎?

  優娜早上有兩節三年級的課,沒在辦公室裡多待。對於快要卒業的三年級學生而言,音樂這種課程已經是可有可無的了,所以授業內容也很輕松。

  等到第二節 課結束時,3c的教室外,忽然出現了兩個身穿警官制服的男人。

  「格林小姐在不在?」打頭的警官朝眾人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來意,「我們想調查一下先前遇到的劫匪事件。」

  教室裡的三年級學生探頭探腦的,優娜連忙放下東西,上前道「我就是。」

  「打攪了。」打頭的警官做了個自我介紹,「我叫內田,麻煩您到休息室來一趟。」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那天綁架優娜的劫匪還牽涉入了一樁銀行搶劫案與飛車搶劫案中,警方想調查一下他的背景和個性,這才找到了與他有過直接接觸的優娜。此外,當天目擊了此事的一名雄英一年級學生也被警官們請來了。

  問詢的地點就在休息室,優娜給兩位警官倒了杯茶,大概地敘述了一下當天發生的事情。內田警官在筆記本上潦草地記下這些事,神色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接下來,那個劫匪就被警方帶走了。」優娜的回憶到此結束,「我也沒有再了解過了。」

  「……哦,嗯。」內田警官咳了咳,「沒有其他的了?」

  「沒有。」優娜回答。

  趁著自己的同事去門外喊下一個人的時候,內田警官飛快地撕下一頁紙,遞給了優娜,壓低聲音說,「這是我的聯系方式……私人的。不是公事的。」

  優娜愣了下,低頭一看,紙頁上果然有一串電話號碼。她有些哭笑不得,但內田警官已經恢復了一臉正氣,叫下一個目擊證人過來了。

  那是一個有著柔軟卷發和小雀斑的矮個頭少年,也許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場合,他緊張地直拽校服下擺。尤其在看到優娜時,更是明顯地吞了一口唾沫。

  「…啊,你是……」看到他,優娜忽然想起來了。

  這不是那天早上,好心扶她起來,結果在匿名島上被大家嚷嚷著要燒死的那個小可憐嘛?

  要不是因為內田警官的緣故在這裡重新見到他,她還真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呢。

  「1a的綠谷出久君是吧?」內田警官問。

  「是,是的。」綠谷戰戰兢兢地在沙發上坐下了。

  看他緊張得不行的樣子,優娜把水杯放在他面前,安慰道「沒什麼的,只是一個調查而已。把看到了什麼說出來就行啦。」

  她的聲音很清澈,確實有讓人平靜下來的效果。

  綠谷出久望一眼優娜,便看見了她的彎彎笑眼。他神情微愣,心裡忽而止不住地蔓延開一股暖意,那些小小的緊張也消散了不少。

  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優娜老師在學校裡這麼受歡迎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開始回答內田警官的問題。

  「我到的時候,他已經睡著了,並沒有看見個性的效果。啊……睡著是優娜老師的個性啦,聽前輩說,似乎是叫做『莫扎特式超度』還是什麼的……」

  「是『很普通的音樂』。」優娜扶著額頭糾正道,「不要把前輩們取的奇怪名稱當真啊!」

  「是,是嗎?抱歉,下次不會了……」綠谷訕訕地擺手。

  面對一個學生,內田警官顯然就沒有了剛才的勁頭,只是很簡單公式化地問了些問題,潦草地結束了這場問詢。

  他將要離開的時候,不忘對優娜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擠眉弄眼地提示說「下次聯絡哦。」

  優娜看著手心的紙頁,著實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

  綠谷出久小心翼翼地站在休息室門口,目送兩位警官離去。他望望警官們的背影,再看看優娜老師沉思的樣子,額上忍不住淌下一滴冷汗。

  ——如果剛才沒看錯的話,那位內田警官好像假借職務之便,給優娜老師偷偷塞了自己的電話號碼。

  這,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嗎?

  綠谷出久正在想著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優娜已經折身,笑眯眯地對他說「哎呀,原來那天幫我的學生是你啊。我記得你也是1a班的學生吧?綠谷君是嗎?」

  她很溫柔地笑著,綠谷只覺得自己的臉上溫度節節攀升,就和即將燒開的水壺一樣。他緊張無比地點點頭,說「那,那個…」

  「你做的很好喔。」優娜對他說,「大家都在擔心著劫匪會不會傷到自己,只有你義無反顧地跨了出來,這正是雄英高學生該做的事情。你以後,一定能成為很厲害的英雄。」

  綠谷出久愣了下,臉上的溫度更高了。

  ——沒沒沒沒聽錯吧?!

  他竟然被優娜老師這樣誇獎了?!還是像「以後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英雄」這種程度的誇獎?!

  「是——!!」綠谷出久精神一振,很小心地回答,「我一定會的。」

  他一定會成為,無論何時,都能帶著笑容拯救旁人的英雄。

  放學時間。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緣故,優娜總覺得周一是最累的。精神上總覺得還停滯在周末,然而身體已經在社畜式地工作了。在結束了一天的教學之後,她只想回家躺著。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為魔王收集遺失的曲譜,但她可不想高效率地完成這份任務。依照魔王那喪心病狂的性格,完成工作後不會有休假和獎勵,只會讓她趕緊去完成下一份工作而已。

  開什麼玩笑!她才不要被壓榨的那麼慘!

  天色漸晚,教學樓外有一方夕陽,將夕陽的金紅色塗抹在校園的每一寸。遠遠的,就可以看到雄英的學生們三三兩兩地結伴朝校門口走去。

  優娜走到樓梯口時,發現1a班的轟焦凍同學站在那裡。

  雖然所有的學生都穿著同樣的襯衫制服,但是不知道為何,這位出身名門的轟同學穿起制服來就顯得格外帥氣些。這應該是他的氣質使然——總之他挺符合「貴公子」或者「王子」這樣的幻想的,能讓同齡的高中女生們都為之尖叫。

  >

  > 優娜本想就這樣路過,但是轟焦凍喊住了她「……老師。」

  原來他是在等她。

  「轟同學。」優娜停下腳步,問道,「有什麼事情嗎?」

  轟焦凍單手拎著書包,目光有些游移。他的表情很冷淡,像是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但偶爾眸子裡會有一點堪稱的上冷酷的光芒。

  不太像孩子的孩子,這是優娜對他的感覺。

  「……」他似乎不大想開口。但優娜不會催促,只耐心等他說話。半晌後,他終於說話了,「夏哥說,想見見你。」

  轟焦凍一開口,優娜就想光速逃跑。

  「那個……夏哥,是夏君嗎?」優娜有些為難地說,「就是,轟同學的大哥……」

  轟焦凍點頭,很直白地說「你在三年多前交往的那個男朋友。」

  說到「男朋友」這個詞,轟焦凍還猶豫了一下,似乎是不太常了解這些東西所以不確定該用什麼合適的詞彙來稱呼。

  優娜……

  「夏君他有什麼事情嗎?」優娜有些惆悵的樣子,「工作有點忙,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話,恐怕不行。」

  轟焦凍似乎沒法理解,問「你和夏哥,關系不一般吧?」

  優娜很無奈地一笑,說「轟同學,我和夏君已經分手好幾年了。要說我們有什麼關系,『我是夏君的弟弟的老師』,這樣的關系,僅此而已。」

  轟焦凍蹙眉,似乎陷入了哲學的沉思。大概他的小腦瓜沒法理解大人都在想什麼。許久後,他說「可是夏哥說讓你務必答應。」

  怎麼說呢,夏哥上了大學之後,就基本不回家裡住了。但是在聽說他的老師竟然是優娜之後,夏哥奇跡一般在家裡住了整整一個禮拜,每天的飯後話題都只有一個——

  「我和優娜,可能還是有機會的。我現在已經19歲了,是成年人了,她再也不能用『我是個孩子』這種借口來拒絕我了!」

  說這話的時候,轟夏雄整個人情緒高漲,十分興奮的樣子。

  但是,現實很殘酷。時隔多年,面前的優娜老師只是溫柔地笑著,然後為難地擺擺手,說「不可能啦。」

  轟焦凍想了想,說「……哦。」

  一種讓優娜不知道該怎麼說的回應。

  想起夏君的性格,優娜就有些頭疼。印像裡的夏君像個長不大的男孩子(哦對本來那個時候就是未成年的男孩子),有點執拗,還有點肖似安德瓦的易燃易爆炸。

  最好得想個一勞永逸的借口,讓夏君斷了他的想法,乖乖去大學裡尋找合適他的女孩子。

  「是這樣的,轟同學,」優娜笑著說,「現在的我不是用老師的身份和你說話,是私底下和你說這些私事,所以可能稍稍有些失禮。不過,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所以,再去見轟同學的大哥,實在是有些不合適——就請這樣轉告夏君吧。」

  轟焦凍愣了下。

  「……哦。」

  雖然沒說話,但轟焦凍已經在仔細思考著怎麼讓夏哥少哭幾滴眼淚了。

  他沒辦法讓優娜老師回心轉意,所以只能讓夏哥接受現實了。

  轟焦凍對優娜的了解實在太少了,就算當年夏哥和優娜在戀愛,他也不過是給她倒過茶水、說過幾句禮節性的話,今次而已。

  那個時候的轟焦凍就覺得了,這個叫優娜的女人有點太漂亮、太閃耀、太引人矚目了,似乎……似乎不是夏哥可以配的上的人。

  沒錯,雖然這樣說對夏哥很殘酷,但事實就是這樣。被父親轟炎司稱作「根本沒什麼意義和價值」的夏哥,在優娜身旁就顯得遜色黯淡許多。兩人的光芒,完全不是同等的程度。

  時年中學的轟焦凍甚至一度覺得,優娜和夏哥在一起,是有什麼不單純的目的。所以,帶著猜疑的目的,他單純地問出了「你知道夏哥的全名嗎」這種問題。

  結果,歪打正著,還真就讓他猜對了。

  她根本連夏哥的全名叫什麼都不知道。

  ——總之時隔多年,轟焦凍也不覺得這種情況有什麼好轉。優娜老師會拒絕,他是一點都不意外的。

  就在這時,優娜身後傳來了一道男聲。

  「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這個班級擔當來說。」是相澤消太。他揉著眼角,一臉困疲的樣子,聲音也懶懶散散的,「轟君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嗎?」

  說完,他就扣住優娜的肩,把她拽到自己身後去了。他的身體堵上來,把轟焦凍的視線遮的嚴嚴實實。

  優娜和轟焦凍的對話就這麼被打斷了。

  轟焦凍側過臉,說「沒什麼事情。」

  相澤看了看他,說「既然沒什麼事情,就快點回家休息吧。」

  轟焦凍遲疑地點了下頭,側身慢慢走開了。

  等他走遠了,優娜小聲對相澤消太說「相澤老師,你做什麼啦。」

  相澤冷眼看著她,說「你們的談話內容有些不正常,我覺得還是及時制止比較好。我怕到時候過界了,你自己都會覺得麻煩。」

  他剛才在樓上就已經聽到了,優娜對轟焦凍說了些「我不是以老師的身份和你說這些」、「我已經有男朋友了」、「不合適」之類的話。光靠這些信息,他就能把對話內容猜的七七八八。

  唉。

  轟同學確實是理智派的優等生,但是面對優娜老師這樣的boss級女人,恐怕也翻船了。

  這種時候就需要自己這位班級擔當來出面阻止,掐滅這悲劇的苗頭了。

  相澤嘆了口氣,但對面的優娜卻一臉好笑地說「相澤老師,你是不是想錯了什麼啊?」

  「……啊?」相澤消太眼皮半垂,一副懶得多解釋的樣子,「轟同學還年輕,會對你產生那種想法也屬實正常。但他很快就會清醒過來的,放心吧。」

  他越是這樣認認真真地說,優娜就越想笑。

  「你是笨蛋嗎?」她忍不住戳了一下相澤消太的肩膀,「才不是你說的這麼一回事呢。」

  「……啊?」

  「是轟同學的大哥想找我啦。」優娜笑了笑,很無奈地說,「他的大哥,是我幾年前交往過的男朋友。大概是聽說我負責帶轟同學的班級,所以他就想再見一面什麼的。我覺得不合適,回絕了,僅此而已。」

  「……啊啊??」

  相澤消太有些愣住了。

  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三十歲的老臉有點兒可勁地燙。他咳了咳,找回自己的聲音,說「是這樣啊。那也好。你做的挺好的。」

  但他還是有點疑惑。

  優娜老師還和轟同學的大哥交往過?

  她這到底是有幾個前男友啊?

  但相澤頂多心裡疑問一下,他可不會把這種失禮的問題問出口。

  「你到底在懷疑什麼啊,是怕我對你寶貝的學生出手嗎?」優娜一副懷疑的眼神,「都說了我是守序派別的,絕對不會對社會經驗少於我的學生出手。」

  「啊是嗎,是嗎。」相澤消太目光微飄,都沒什麼底氣回答她的話了。於是他隨隨便便想了個話題岔開她的注意力。

  「……啊說來,你剛才和轟同學說的,優娜老師,你有男朋友啊。」相澤隨口問。

  優娜眨了眨眼,說「其實並沒有。」她露出回憶的神色,「誒…我想想,上一個男朋友已經分手了有小半年了吧。」

  ——那個家伙長得還蠻帥的來著,是一種奇異的帥,臉上有很明顯的燒傷,但五官就是很好看,這也是優娜和他交往的原因。

  不過他性格有點病病的,整天講一些中二的話,生活習慣也和優娜不契合。他沒有工作,一直在外面游蕩也不知道做什麼,和黑道那裡似乎還有些牽涉。於是,兩人只交往了一個月左右就分手了。

  但是……

  「你問這個干什麼?」優娜奇怪地問相澤。

  「……沒。沒什麼。」相澤消太眼神死,「隨口問的。」.


第55章 055

  雄英島匿名版·時間線排序

  串號no74563112—無名氏—標題確認了,那個救了優娜老師的線蟲

  ideqoqdi就是1年a班的綠谷出久,個性是超強的破壞力,在入學考試時用很亂來的方式戰鬥,結果導致自己的手臂全廢。不知道怎麼進入英雄科的奇怪學生。

  ideqoqdi今天有警署的人來調查劫匪事件,特地把目擊證人也叫過去了——就是這個1a班的綠谷同學

  idh6ic2b就是他嗎?!傳說中被優娜老師親自整理領帶的線蟲?!|||65439皿65439我會把「綠谷出久」這個名字刻入我的dna之中……!!!

  ideqoqdi可以將他燒死了吧|65439

  id3z9附議

  id5k7附議

  附議

  附議

  屏幕一刷新,串中的回復就飛快地多起來了,大多數都是「附議」。看得出來,大家對1年a班的綠谷出久同學意見很大。

  「天喰君——」

  身旁同學的呼喚,讓天喰環的注意力從手機上移開了。他收起手機,抬起頭來,問「……什麼事情?」

  教室裡很嘈雜,學生們的嬉笑聲四處都是。同學通行百萬歪頭打量著他的神色,說「總感覺你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天喰環趴在了課桌上,將頭埋在雙臂間,只在發間露出尖尖的耳朵根「……這是常態。」

  嗯,其實通行百萬沒說錯,他的心情確實有點糟糕。但是,他又沒有辦法說出來。

  之前,他明明想確認一下優娜老師有沒有受傷的,人都到了辦公室門口了,但他最終卻沒法問出口。

  尤其是在發現優娜老師身旁還有其他人後,他就更加沒法張口了。

  ——就算是把所有的人都當成甜蝦和土豆也沒有用!!

  明明在二年級的時候,就信誓旦旦地說過「會在將來保護好優娜老師」的,但現在自己都快要畢業了,不但沒有做到當初承諾的話,反而讓一年級的後輩搶先了。

  心情太糟糕了。

  天喰環那尖尖的耳朵動了一下,頭頂冒出一團小小的蘑菇雲。

  好半晌後,他才摸出手機,小心翼翼地編寫一條短信。

  刪了又改,改了又刪,終於才狠心按下了發送鍵。

  滴滴——

  短信的提示音短促的響起。

  優娜抬頭,看了看會議室裡的景像。偌大的會議桌邊,午夜正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吃零食,相澤消太好像又睡著了,麥克老師在玩手機,只有主持會議的水泥老師還在振奮地講解著會議內容,用教鞭在投影著t的白屏上指指點點。

  於是,她干脆也開了小差,打開了短信箱。

  喔,是天喰同學發來的消息。

  ——抱歉,老師受傷了,我卻沒能保護好老師。這就是我先前想說的話。

  看著這條短信,優娜有些失笑。

  原來是這樣啊。

  先前天喰環來辦公室找自己時,想說卻沒能說出口的話,原來是這樣一句關心之言。

  那天她特意喊了相澤老師陪自己一起去見天喰同學,但他卻比以往更緊張一些,只留下一句「沒什麼」便匆匆地離開了,幾乎像逃。

  說起來,二年級的時候,天喰同學就很純真地發表過「我會保護老師的」這樣的話。但他到底也只是一個學生,能做的也有限,優娜不會當真。

  於是,她給天喰環回了一條短信沒事的,你也很努力了。

  接著,她就把手機收起來,繼續聽水泥老師講解會議。

  這一次開會的目的,主要是為了選出一年級的學習生活代表,然後把他她的相片裱在走廊裡,作為各位學生模仿學習的典範。

  一般來說,選擇的學習生活代表都是英雄科的學生。水泥老師提了幾個名字,都是在1年a班和1年b班裡表現比較突出的學生。

  比如推薦入學,綜合實力強大的轟焦凍;比如文化課優異,知識面極為廣泛的八百萬百;比如具有領導才能,又很有親和力的拳藤一佳;再比如入學測試成績第一的爆豪勝己。

  選擇方式采取投票制,各位老師自行投票便可。

  不出意外,1年b班的拳藤和1年a班的爆豪幾乎斬獲了全部的票數。投票的特征是1年a班的老師全部投給了拳藤,1年b班的老師則投給了爆豪。

  相澤「正是因為帶著a班的那群小鬼,才知道他們有許多小毛病。或許以後會成為很閃亮的星星,但是現在還差遠了。」

  ——他才不說第一節 課時險些產生開除一大堆人的奇怪想法。

  b班的教師則表示「a班的爆豪同學擁有無比強勢、壓倒性強大的成績和個性,怎麼看都適合作為一年級的學習生活代表。」

  ……總有種互謙的意味。

  投票進行的差不多了,b班的拳藤比a班的爆豪要多一票。負責統計結果的水泥老師看了看表格,說「優娜老師還沒有投票啊。」

  「啊……我嘛。」優娜回了神。

  她有些置身事外了,畢竟她是帶副課的,和英雄科不太沾的上邊,平常和支援科以及經營科打交道還比較多。

  「我們的學校是為了培育更多的英雄而建立的吧?那我就投給一位我認為很有英雄潛質的學生吧。1年a班的綠谷出久君。」

  「啊……嗯。」水泥老師點頭,在綠谷出久的名字下劃了一橫,現在綠谷出久有兩票了。

  優娜有些好奇,沒想到除了她以外,還有人給綠谷出久這個不太起眼的學生投票。是誰呢?

  她正這樣想著,就接收到一道熾熱閃耀的目光。優娜扭頭,發現是歐爾麥特老師露出了一個非常美漫畫風的狂野笑容,對她比了一個閃閃發亮的大拇指。

  優娜……

  是,是你嗎……歐爾麥特老師……

  「這孩子在生活方面相當自律呢!」歐爾麥特義正辭嚴地說,「作為生活方面的學生代表,那當然是很合適了!」

  「全部投完了,b班的拳藤一佳當選。」水泥老師開始擦黑板了,「今天就會把投票結果公示出來。」

  會議結束,優娜伸了個懶腰,和午夜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午夜還在喋喋不休著之前的八卦,很熱情地纏著優娜問東問西「我說啊,優娜,你和eraser到底是怎麼回事啦?現在是什麼情況?」

  「什麼都沒有的情況。」優娜說。

  「這種話誰會信啊?」午夜哼笑一聲,鏡片後閃著名偵探似的目光,「我猜,你們兩個已經秘密同居了。所以他身上才會出現你的香水味——」

  優娜「……如果他和我同居了,我會容許他保持著那副胡子拉碴的樣子嗎?!」不知不覺間,相澤消太的胡渣又全都長出來了;他那張臉又從干淨變回了野蠻生長的狀態。

  一句話,就讓午夜陷入了哲學的沉思。

  沒錯,如果eraser和優娜老師在一起了,依照優娜老師每天上班的精致程度,eraser決定是煥然新生一般改頭換面,不可能以這副胡渣滿面的狀態出現。莫非他們當真不是自己想像的那種關系?!

  難道……

  難道,是eraser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喜歡女士香水的味道,在那宿命的一天,他終於忍不住,偷偷將女士香水灑滿了自己的身體?!

  水泥老師的動作果然很快,沒幾個小時,學習生活代表的當選結果就貼在了走廊上公示,一年級的學生們都熱情滿滿地擠過去圍觀,導致整個走廊被擠得水泄不通。

  「快看快看,是大姐頭誒——大姐頭當選本學期的學習生活代表了誒!」幾個b班的學生很興奮地指著班長拳藤的相片。

  a班的學生切島銳兒郎遠遠地站在人群外頭,很納悶地說「啊?爆豪只差一票啊?這是什麼倒霉運氣?」

  爆豪勝己一聽,腦門就蹦出了一個青筋路口。

  說實話,他原本對這個什麼生活代表是一點興趣都沒有的。但是聽到切島說公示的結果是「只差一票」,他心底的火氣一下就上來了。

  「讓開!」他很粗暴地擠開人群,很快站在了布告欄的第一排。定睛一看,果真如此,他的票數和b班的拳藤原本不相上下,但是偏偏就差這麼一票——!!

  這種細微的差距真的很容易挑起人的怒火。

  尤其爆豪的性格原本就有點……爭強好勝。

  他忍不住想多看一眼,是哪幾個老師放棄了選他而另擇他人。這一眼瞟過去,就發現了同班的綠谷出久竟然也拿了兩票。

  ——哈?!

  開什麼玩笑?!

  綠谷出久那個畏畏縮縮、弱小得不行的家伙,也能在這種評比上占得一席之地啊?這是個什麼沒有用的評比啊?!

  爆豪嘁了一聲,有些惱火地穿出了人群,直直地朝外走去。

  切島咬著橙汁吸管喊他「爆豪,你去哪裡啊?」

  爆豪以凶惡的眼神瞪了他一下「去找人。」十分鐘後。

  咚——

  綠谷出久的後腦勺小小地撞了一下牆壁,泛起一陣微疼。他揉了揉腦袋,有些猶豫地問面前的同班同學「小勝,做什麼啊……」

  被爆豪扔到走廊的角落裡,怎麼看都不會發生好事。

  爆豪勝己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凶惡。

  不過,他對綠谷一向沒什麼好面色,綠谷早就已經習慣了。

  「我是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莫名其妙地討好了老師。」爆豪居高臨下地盯著綠谷,惡狠狠地說,「但我警告你,最好別想著超過我。」

  綠谷有點迷惑地問「什麼叫『莫名其妙地討好了老師』……我也沒有做過什麼事情……」

  「沒有嗎?那為什麼會有兩個老師把票投給你?而且,還是——歐爾麥特投的?」爆豪死死地盯著他,質問道,「難道你想說,這是歐爾麥特的錯,是歐爾麥特看走眼了,不知道你是個弱小沒用的人,所以才把票投給了你——?!」

  這麼一說,綠谷出久竟然真的有點回答不上來。

  他原本是個沒有個性的人,但在機緣巧合之下,no1英雄歐爾麥特將他自身的個性賦予了自己。雖然現在還不能掌控這份力量,時常會出現手臂廢掉這樣的可怕情況,但也算是幸運地扭轉了人生。

  能入學雄英,進入a班,走到今天的這一步,都是因為歐爾麥特的緣故。

  但他不能這樣直白地告訴小勝,歐爾麥特和自己到底是什麼關系。他只能很緊張地解釋「不,不是那樣的,可能是,嗯,歐爾麥特老師有自己的想法。這畢竟也只是一個和戰鬥無關的投票……」

  「自己的想法?」爆豪勝己嘖了一聲,冷眼打量他,「這種話,你自己會信嗎?」

  綠谷出久滿頭冷汗。

  當然,當然不會信了……

  但是,如果今天不好好想一個理由解釋給小勝聽的話,他可能真的會暴走了。

  說到底,他看中的不是評選的結果,而是「歐爾麥特為什麼會對自己另眼以待」的理由。

  自己和小勝是一起長大的,最能明白他的性格了。

  小勝永遠是這樣,學什麼都很快,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很完美。在中學時,就已經是各種能力測試的第一名;他本也應該是中學建校來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進入雄英高的學生。

  這種令人畏懼的優秀,也讓他擁有強烈到可怕的自尊心。不容許反駁,不容許挑釁,不容許別人的小看與輕蔑。

  他的光芒越是如火焰般閃耀,在其下的人,就越能感受到岩漿流淌一般的灼傷——那是威脅性與侵害性所帶來的灼傷。

  這大概是,強者的特權吧。

  「小勝,那個……」

  綠谷出久眼神閃躲。他的語氣有些閃爍逃避,這讓爆豪愈發不爽了。

  「喂,臭久,我說你——」

  「要上課了,還躲在這裡做什麼呢?」

  一道聲音打斷了爆豪的話。

  綠谷愣了下,抬起頭來,恰好看到優娜站在不遠處。她大概是要去b班授課,臂彎中還夾著一截點名表。

  老師在這裡,爆豪嘁了一聲,收斂起了凶巴巴的面色。綠谷下意識地開始擺手,說「沒沒沒什麼,我和小勝在這裡聊聊天而已。」

  「只是聊天啊。」優娜笑了笑,「看爆豪同學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們吵架了呢。」

  爆豪勝己皺了下眉,很不高興。

  他需要綠谷出久為自己開脫嗎?

  「聊天?」他抬頭,目光裡有很逼人的傲意,「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這個弱小的不行的家伙,還能讓歐爾麥特為他投票啊?」

  面前的女教師愣了一下。

  也就是在這時,爆豪察覺到這個人正是音樂課的教師優娜。她也把票投給了綠谷出久。

  「啊說起來,老師你也是吧?選擇了綠谷出久而不是我。」爆豪歪頭,眼底有很明顯的不服氣,「是綠谷這家伙有哪裡做的比我好,是嗎?」

  「小勝,別這樣啦……」綠谷有點焦慮地在旁邊勸他。

  「原來是在好奇這個啊。」優娜笑笑,解釋說,「綠谷出久同學曾經幫過我,在別的人都止步不前,畏懼危險的時候,只有他衝出來幫助我。我覺得這一點很符合『英雄』的特點,就把票投給了他。歐爾麥特也是這樣認為的。有什麼問題嗎?」

  完美無懈的回答。

  爆豪勝己咬了咬牙,因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而感到氣悶。他攥緊了拳頭,手背的青筋輕微地凸起,肩膀也因為惱怒而不可自抑地輕顫。

  許久之後,他背過身去,朝著空氣狠狠打了一拳。他的掌心迸開一團火花,劈啪的爆炸輕響從他指尖湮沒落下。騰起的小團火花,將牆壁都熏得黑了一些。

  爆豪聲音低沉地說「說到底,你也不是英雄科的老師。……隨便老師你怎麼選了,反正,這是老師的自由。」

  話裡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他不在乎優娜的認可,所以無所謂她的選擇。選了綠谷出久也好,還是選了其他人也好,他都無所謂。

  她根本不是英雄科的教師,也不是一個強大的人。就算身為教師,她也只是一個弱者而已。

  說完這些話,他就朝a班的教室裡走去。

  「破壞公物,也是會影響作風評選的哦。」優娜朝他的背影提醒。

  「……啰嗦死了!」他很暴躁地丟下這句話。

  「小勝……」綠谷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擔憂。他和優娜解釋說「老師,小勝他就是那個樣子的,沒有冒犯您的意思。只是,他只是有些自尊心……」

  「啊,沒關系。」優娜說,「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沒有冒犯她的意思……嗎?

  她可不這樣覺得。

  如果不是因為有「老師」這樣一個身份在,恐怕那個叫爆豪勝己的少年,已經衝過來大聲地質疑和推翻她的觀點了吧。

  「相澤老師,我好像有點做錯事了。」

  次日的午休時間,優娜如此苦惱的對相澤消太說。

  窗外的風有點兒大,吹得相澤一頭黑發亂蓬蓬的。他隨手將黑發束起來,疑惑地問「突然這麼說是怎麼了……」

  「你的班級上,有個叫做爆豪的學生。」優娜托著面頰,一副困擾的樣子。

  「……哦,爆豪啊。」提到這個名字,相澤也有些頭疼,「是個很棘手的學生呢。」

  「因為我在學習生活代表的投票上,選擇了綠谷出久,這好像導致了爆豪同學和綠谷同學的關系惡化。那天我撞見他們差點吵起來。」優娜擔憂地說,「不,與其說是吵架,不如說是爆豪同學單方面地在不高興。」

  「不,不是因為你的關系。」相澤說,「他們兩個的關系,本來就相當的微妙。明明是一起長大的伙伴,但關系卻糟糕到一見面就會發展成劍拔弩張的情況。只能說,這就是青春期吧。」

  「是嗎?」

  話雖如此,優娜還是有些憂慮。她揉了揉眉心,好不容易才把這些事情丟在腦海。時間已經中午12點15分了,她隨口問道「相澤老師去哪裡吃中飯,食堂嗎?我打算去便利店買三明治。」

  相澤消太把一句「去食堂吃」吞回了肚子裡。

  「我也剛好要去……便利店。」他說。

  「誒?」優娜有些意外,「相澤老師不是習慣去食堂的嗎?」

  「先前你給我的那種三明治,味道不錯。」相澤摸了摸面頰,解釋說,「我想再試一下那種三明治,今天就去便利店吧。」

  「喔,是你在我家吃的那種啊。」優娜想起來了,她笑眯眯地說,「那我們一起去吧。」

  因為是午休時間,學校的便利店裡擠了不少人。自動玻璃門一打開,就有迎客的電子鈴聲自動叮叮當當地唱起來。

  優娜走到放置新鮮熟食的的冰櫃前,目光掃過那一排排的壽司、培根片、溫泉蛋和甜點,喃喃說「不知道這裡有沒有賣啊。那是一種牛肉夾雞蛋的三明治,我似乎只在我家樓下的便利店裡看到過。」

  相澤站在她身旁,迎面感受著冰櫃撲來的冷氣。他忽然有個想法「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這裡買不到那種三明治的話,豈不是意味著……我得去你家才能再嘗到了?」

  「是的。」優娜拎起一袋三明治,發現它是夾火腿金槍魚的,又失望地把它放回去。「要是相澤老師想吃的話,可能得到我家樓下去買了。」

  相澤目光游移,有句話在喉嚨裡欲出未出。

  「那,優娜老師,我想……」

  ——我想去你家再品嘗一下三明治謝謝了。

  「誒,找到了。」優娜驚喜的聲音傳來。她從冰櫃裡挑出一袋三明治,說,「給你,就是這個。和你在我家嘗到的是同一種三明治哦。」

  相澤……

  「對了,剛才相澤老師想說什麼來著?你想什麼?」

  「我說,我想請你吃中飯。」相澤消太眼神死,「就是這樣,沒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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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

  相澤消太言出必行,果然請優娜吃了一頓午飯。

  不過,不知道為何,那一整天相澤似乎都有些……郁卒?!

  在學校的一天就這樣過去了,優娜也結束了自己的工作。

  晚上19點。

  這正好是市區商業街在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街道兩旁的居酒屋、自助烤肉和拉面店都人滿為患,主婦們提著購物袋穿梭於琳琅滿目的招牌中,大減價的亮色標識幾乎要堵滿人的視野。

  優娜系緊了外套的扣子,慢慢地穿過一道擁擠的人群。

  離她約莫三公分的右側,則是穿著黑色風衣、提著公文包的內田警官。由於剛結束了警署的工作的緣故,他陽剛的臉上有些疲倦之色。

  「抱歉吶,第一次約會,就是在這種下班後的時間。」內田警官很抱歉地說,「我實在是有點兒忙,抽不出周末的時間來。會累著你吧?」

  「沒關系的。」優娜笑眯眯地說,「恰好我周末也有事情,也只能在工作日的晚上出來。而且,陪朋友吃飯原本就是放松的事情。」

  對於她的溫柔理解,內田警官倍感高興。

  因為之前的劫匪事件,他奉上司指使去雄英高問詢當事人與目擊證人。也就是在那一次,他趁機結識了雄英高中這位美麗無比的老師。

  在le上聯絡了一陣子後,兩個人便出來約會了。

  ——嗯,說是「約會」,其實也只是朋友的名義。內田警官覺得有戲,能進一步發展。

  說也奇怪,內田警官明明已經結過一次婚了,但在優娜老師的面前,還是會心跳砰砰,仿佛一個青春期的高中男生。

  兩人並肩穿過街道時,路過了一家玩具店。內田停下了腳步,打量著櫥窗裡的特攝玩具,若有所思地說「我家的臭小子最喜歡這些東西了,我要不要考慮帶一些回去給他做禮物呢……」

  優娜輕輕地笑起來「單身的爸爸可真是不容易啊。」

  櫥窗被擦得錚亮,倒映出她完美的輪廓。內田偷偷用余光看著她,有些緊張地應和著「是,是啊,所以我總想著,再找一個妻子什麼的……」

  他緊張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少年嗓音打斷了。

  「內,內田先生…優娜老師?!」

  同樣的櫥窗玻璃中,映出了一名男孩不可置信的面孔。

  第一眼,內田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雄英高中制服。「你是——」內田轉身,發覺面前這個卷發雀斑的男孩有些眼熟。定睛一看,這正是劫匪案的目擊者,先前問詢過的雄英高中一年級學生,綠谷出久。

  「綠谷同學?」內田警官有些緊張了。

  綠谷出久怔怔地打量著兩個人,圓睜的眼裡有一縷震愕「優娜老師,你…你真的和警官先生……」

  優娜微詫「綠谷君?」

  商業街上人來人往,綠谷出久站在人流間,一動不動,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目光在優娜和內田警官間掃來掃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糟了糟了糟了……

  沒想到會在商業街這裡遇到優娜老師。

  看情況,她似乎在和內田警官……約,約會?

  之前在問詢的時候,內田警官偷偷給優娜老師遞了寫有聯系方式的紙條。沒想到,他還就真的開始追求優娜老師了……?!

  這就是大人的世界嗎?!

  內田也有些尷尬。身為警官,他卻對案件的當事人發動了追求的攻勢,這傳出去絕對是不好聽的,而且還有可能影響仕途。

  於是,他裝模作樣地咳了咳,一邊整理著領帶,一邊說「我只是在詢問案件的後續情況罷了,是吧,優娜老師?」

  優娜很配合地點了點頭「是這樣的。」

  「綠谷同學,你可不要胡思亂想啊。」內田警官正義凌然地說。

  綠谷出久那急促的目光輕微地顫了顫,口中喃喃說「啊……這樣啊,我明白的。」——才怪叻!

  他都聽到內田警官說的話了,什麼「我家的臭小子最喜歡這個了」、「我總想著再找一個妻子」,這是警官詢問案件時會說的事情嗎?!

  另一頭地內田警官,他生怕被雄英的學生撞破了什麼,有些尷尬地說「優娜老師,既然你的學生在這裡……不,不是,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來家裡有些事情。總之,我們下次再聊吧。」

  「好的。」優娜點了點頭,朝他擺了擺手,「有機會下次再見。」

  內田警官很快大步離去,背影淹沒在了人群裡。綠谷看著他飛一般逃走的身影,有些驚呆了。

  他是不是做錯什麼了?

  他把優娜老師的約會對像給嚇跑了?

  綠谷吞了口唾沫,額上不由湧上了一片冷汗。他情不自禁地開始朝優娜認錯「老師,我不是故意打攪你們的。我也不知道內田警官為什麼走的那麼快,我可沒有私下裡做什麼事情——不過看警官的樣子,不排除我在無意間給了他什麼心虛的壓迫感,讓他放棄了和老師的約會……」

  非常冗長的碎碎念,幾乎能具現化為怨念的實體。

  優娜忍不住輕笑出了聲。

  「綠谷君想的太多啦。」她攏了一下外套,輕聲說,「你沒有做什麼壞事。原本我就覺得有些累了,現在內田先生走了,我就解放了。」

  綠谷微愣。

  這麼說,他把內田警官嚇跑,還算無意間做了一件好事?

  綠谷低下頭,脖子根有點稍稍的發紅。

  「那個,老師…我過分地說一句,」綠谷很小聲地說,「我覺得內田先生,和您不太相配。他……他都結過婚,有兒子了誒……!!」

  說完這句話,綠谷立刻悔得面色發青。

  他怎麼可以對老師的約會對像指手畫腳呢?這太不禮貌了啊!!

  綠谷緊張地擺手,結結巴巴地說「不不不——您還是當我什麼都沒說吧。雖然我確實是那樣覺得的,但是我沒有說話的份兒…啊不不我說著話不是強調我的想法,我對您完全沒有意見……」

  說到後來,綠谷出久的兩眼糊成了蚊香圈圈,他自己都分辨不清自己在語無倫次地講什麼了。

  完了。

  他好怕優娜老師會生氣。

  優娜老師一定會氣呼呼地說「學生管好自己就夠啦,老師和什麼人結婚,是老師的私事!」

  但是,想像之中的怒火並沒有到來。

  綠谷靜默地低頭,戰戰兢兢地等了好久,都沒有聽到訓斥之聲;反倒是身後的人群腳步此起彼伏,說話嬉笑聲喧鬧輕悄。

  他偷偷抬起頭,卻看到優娜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夜間變幻的燈彩柔和地落在她的輪廓間,就像是打上了一層星光霓虹。她那纖長的眼簾,似乎盈著跳動的光。

  綠谷出久稍稍有些看懵了。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媽媽是很了不得的美人;在同齡人裡,則是班級裡的幾個女生最為漂亮。但是,在優娜老師面前,他的這些認知似乎都被推翻了。

  她是真的,像是能出演電影的那種女星,好看到無以復加。

  「綠谷君是怎麼想的呢?」她終於開口了,卻並沒有生氣的意味,反而是很耐心地詢問,「我是不是該不再聯絡他比較好?……沒錯!啊,小孩子看的都比我清楚啊——真是的。我太糊塗了。」

  說到後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了。

  綠谷出久眼光虛虛地閃爍了一下,低聲快速地說「那位內田警官逃跑的速度那麼快,肯定是怕『和案件當事人約會』的事情傳出去,影響他的仕途。這種又要做、又不肯承擔的男人,確實不太好。」

  雖然看法很簡單,但是竟然意外地相當有道理的樣子。

  優娜微微醒悟,說「綠谷君,很厲害!」

  綠谷出久的臉嗡的一下紅到了頂。「沒,沒什麼……我隨便說的!!」他掙扎著辯解。

  「腦袋這麼好使,可千萬不能白費了。你要好好加油喔,綠谷君。」優娜笑眯眯地對他說,「說來歐爾麥特也很青睞你,也許你將來真的能成為像歐爾麥特那樣了不得的英雄呢!」

  綠谷出久愣了一下。

  他抓著書包的肩帶,聲音有些囁嚅「……我能夠成為,那樣的英雄嗎?」

  優娜「能!」

  ——隨口說的。

  反正雄英高中的畢業生,將來出去了都會成為了不起的人,要不然怎麼對得起「國立名門」這種高大上的牌面?

  不過,綠谷出久好像格外對自己不自信的樣子。按理說能考入雄英高中的學生,應該都特別厲害才對啊……

  嘛,隨便鼓勵一下好了。

  優娜在包中翻找了一下,取出了一條紅色的細繩,遞給了綠谷出久「這個,送給你。」

  「誒?!」綠谷接過那條紅繩,有些奇怪地打量著它。赤紅的繩子搓成兩股,上頭綴了小小的一顆珠子,看起來沒什麼特殊的。

  「這個啊,是我之前在神主那裡買來的宏學繩結噢,能夠保佑學業順利,出人頭地的那種。」優娜豎起手指,正正經經地解釋,「本來是想分送給成績優秀的學生們的,不過我現在把它送給你,讓出雲的八百萬神明大人們保佑你成為no1的大英雄!」

  綠谷頓時覺得手裡的紅繩熱的發燙「啊啊啊不不不這太貴重了……」

  「500日元而已啊,完全不貴重。」優娜在他身前半蹲下,笑笑說,「有了這串手繩,可一定要更努力、更努力噢。」

  她的面頰近在咫尺,綠谷出久緊張得幾乎要沒法呼吸了。

  他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一位成年的女性,他也從不知道大人的身上會有這麼好聞的、淡淡的香水味。還有她嘴唇上的顏色……看起來好甜的樣子。

  綠谷出久幾乎不知道該把眼光放在哪裡。

  他抬起頭,就看到優娜溫溫軟軟的笑容。低下頭,則不小心瞥見她群下黑色的絲襪——這種有彈力的絲襪在被肌膚撐開的地方會格外纖薄,透露出其下的肉色來。於是,他能清晰地看到膝蓋的輪廓弧度。

  太糟糕了……

  太糟糕了!!

  不等綠谷出久想出自己該做如何反應,面前的老師已經很隨意地起了身,朝他揮手示意「回見啦,綠谷同學。」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人群裡。

  綠谷出久用汗津津的掌心捏著那條紅繩,頗有些不知所措。直到他的手機嗡嗡響起了來電提示,他才如同還魂一般接通了電話。

  「喂……啊,媽媽。」

  「還沒有回家嗎?會讓人擔心的哦。只是順路去賣場裡買一下生食醬油而已,不至於那麼慢吧……」綠谷引子的聲音滿是擔憂。

  「啊,我這就回來。」

  掛掉了母親綠谷引子的電話,綠谷出久微微地吸了口氣,將那條紅繩系在了手腕上,旋即放下襯衫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把它遮擋起來。

  次日,綠谷戴著手腕上的紅繩去學校了。

  明明誰也不會知道這根紅繩的來歷;有人問起來,他也可以用「這是在神社買的、500日元就夠了」這樣的借口搪塞過去,但是自己總是會莫名地臉紅。

  大概是他臉紅的頻率太不正常了,這引起了他身後的峰田同學的注意。峰田同學用一種很危險的語氣對他說「綠谷同學,你不會是被可愛的女生告白了吧?今天你整個人都冒著粉紅的泡泡誒——」

  「啊?!」綠谷傻了,「粉紅色的泡泡?……沒有那樣的事情!」

  「這個,這個,」峰田同學眼尖地發現了綠谷手上的紅繩,「這是誰給你的?哪個班級的女生?我們班的嗎?」

  「不是啦……不是啦!」綠谷胡亂地說,「是我媽媽給我買的啦!」

  峰田同學冷哼一聲,目光無比銳利,宛如兔美醬「你在撒謊。」

  綠谷出久……不要在這種地方變成名偵探啦!!

  好在上課鈴終於響了,峰田同學被迫回到了座位。進來的是相澤老師,打算簡單地開個班會。綠谷出久看了眼黑板邊上的課表,失望地發現今日並沒有優娜老師的課程。

  ……啊,沒錯,一周一節的音樂課昨天就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時間裡,優娜老師都不會來1年a班了。

  不知怎的,他隱隱覺得有些失落了。

  他有些萎靡地嘆了口氣,看向了窗外的天色。今日的天氣也很差勁,沉沉的陰雲盤繞在天空中,一如他的心情似的;雨水隨時能從棉絮似厚重的烏雲裡絞落。

  這樣的陰天持續了大半日,到放學前後的時刻,就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來。下了課的學生們撐起雨傘,像是一朵朵剛剛長成的鮮艷蘑菇,前前後後朝雄英高中的校門口走去。

  相澤消太站在辦公室樓下的走廊處,有些頭疼地望著外頭嘩嘩的大雨,本來就有些糟糕的面色在陰天裡更顯得懶懈了一些。

  沒想到今天會下雨,他也沒有在辦公室裡常備雨傘。這種天氣走到電車站去的話,會被淋得全身濕透吧?更別提電車箱裡那種滿是潮氣的、擠擠攘攘的環境了,那真是最惹人厭不過的。

  不過……

  其他老師應該帶傘了吧?

  正在這樣想著,麥克老師恰好也下班了。他在走廊門口撐開傘,精神氣十足的朝相澤打了聲招呼「喲!eraser!你這是忘記帶傘了?跟我一起走啊!我這把傘可是足有三個人那麼寬呢!」

  相澤想了想,說「不,不麻煩你了,麥克老師,我和你的方向相反。」

  「那你就等雨小了再說吧。」麥克老師吹了聲口哨,插上耳機,撐著傘朝校門口走去。

  相澤又站了一會兒,隔壁組的神射手老師出現在了樓梯口。雖然作西部牛仔打扮,但是他本人卻一點都不西部風情,竟然掏出了一柄白底紅心的女士小洋傘來。

  看到相澤站在門口,神射手老師嚇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見笑了,這是我媽媽塞到我包裡的……啊對了,eraser沒有帶傘嗎?跟我一起走?」

  「……不,」相澤又想了想,「你這把女式雨傘有點小,我想是擠不下我們兩個大男人的。與其兩個人都淋濕了,不如你先走吧。」

  「說的很有道理啊。」神射手老師沉思一下,「那你一會兒叫計程車過來吧。」

  很快,神射手老師也撐著傘離開了。

  接下來,妖妖嬈嬈出現在樓梯口的竟然是午夜老師。她根本沒瞅見相澤消太,直接從雨中狂奔而去,一面狂奔一面發出驚喜的笑聲「呀——雨水澆濕人家的身體了!濕漉漉的太討厭了啦!咿呀~」

  相澤……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校園漸漸靜了下來,該走的人都走了。相澤消太不由蹙了下眉,開始暗暗猜測起了什麼。

  這麼久都沒出現,那家伙不會已經走了吧?

  莫非是從另外一個校門那邊回家的嗎?

  他正在這樣想著,高跟鞋的聲響就從樓梯上傳來。相澤抬頭,就看到優娜慢慢從包裡拎出一把傘來,慢條斯理地抖開了傘面。

  瞧見相澤消太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門口,優娜有些詫異地問「相澤老師沒帶傘嗎?」

  「……嗯。」相澤消太點點頭,「大家似乎都不太方便捎帶我的樣子,所以我就一直在這裡等雨停了。」

  「真可憐啊。」優娜小聲地感嘆著,「我看了天氣預報呢,晚上12點之前雨都不會停。」

  「這,這樣嗎?」相澤有些小震撼,「那豈不是得一直等在這裡了?」

  「不介意的話,就和我拼一把傘吧?」優娜笑了起來,將傘面晃到了相澤消太的頭頂,「條件只有一個,你來撐。我比你矮太多了,容易讓你磕到頭。」

  「……」相澤的腳和手都有些蠢蠢欲動。

  「……不,不麻煩你了,果然還是……」沒一會兒,相澤做完了心理抗爭。他蹙眉,聲音低沉地說,「我就在這裡等雨停好了,或者一會兒叫計程車直接過來……」

  優娜眨了眨眼,有些奇怪地說「相澤老師,拿著我的傘站在雨裡,再說這種話,可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的。」

  相澤愣了下。

  他才發現,就在剛才,他的身體已經自己動起來了,不僅接過了傘,還拿著人家的傘站在了雨水裡。

  ——這種情況下再說什麼「不麻煩你了、在這裡等雨停好了」,根本一點都沒有說服力啊!

  「算啦,走吧。」優娜彎腰,直接鑽到傘下面來了,仰頭衝他笑了一下,「天馬上要黑了,一會兒路會更難走喔。」

  她的笑容只展露了一瞬,但是很甜很輕快,仿佛能令陰雨天陡然霧開雲散一樣。相澤愣了下,側開視線,低聲說「……嗯,走吧。」

  他撐著傘,朝校門口走去。

  他和優娜挨得很近,他能嗅到她身上有一種很淡很淡的味道,這應該就是午夜老師所說的「優娜習慣用的香水了」。和她待久了的人,身上也會染上這種味道。

  「優娜老師用的香水……」他有些遲疑地開口,「是什麼牌子的?」

  「啊,這個啊。叫做『danseau』。是『沉醉』的意思。」優娜嗅了下自己的袖口,「能保持8個小時以上的味道哦,很厲害吧?」

  「……『沉醉』啊。」相澤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怎麼,相澤老師也對香水有興趣嗎?」

  「呃,算是吧。」相澤消太有點兒心虛,目光繞開,隨口說,「總被人說不修邊幅什麼的,偶爾也想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其實相澤老師收拾干淨、刮掉胡須的話,還蠻帥氣的呢。」優娜笑著說,「午夜老師也是這樣說的哦。」

  「啊——?」相澤沒想到她會這樣講,頓時不知道回答什麼。他目光外飄,看到灰色的天陰沉沉的,雨水敲打在傘面上,發出細碎的輕響。

  是很惹人厭的天氣啊。

  不過,因為身旁有個輕盈可愛的家伙的緣故,這種雨水天似乎也不是那麼的難熬了。

  次日。

  相澤消太一踏進辦公室,就迎來了午夜一陣陣「不妙」的高呼。

  「又在不妙什麼啊?」相澤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

  「相澤,你又剃胡須了啊——」午夜指著相澤消太的臉,「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隨便剃一下而已。」相澤消太冷眼看她,似乎沒法理解午夜的大驚小怪,「男人剃胡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很正常吧!.


第57章 057

  昨夜的雨下了大半個晚上,讓整片校園都濕漉漉的。也許這豐沛的雨水正是入夏的征兆,總之整個學校的枝葉都被洗滌的一塵不染。

  今日的天氣還有些陰,但空氣卻清新了不少。午休時,優娜照例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到了天台的圍欄邊。

  她買了兩個海苔飯團,大概是兩口一個的大小;她可以肯定,自己下午一定會餓。但沒有食欲的時候,就是什麼都不想吃。

  拆開塑料包裝袋的嘶拉響聲,細細地在耳邊回響。她小口地咬著剛熱透的白飯團,在心底盤算著今天的工作。

  ——今天是她輪崗風紀,白天她還要抽空去檢查教室掃除的情況,以及看看有沒有學生做違紀的事情,譬如偷偷抽煙逃課,或者破壞公務,打架鬥毆之類的。

  剛咬了兩口飯團,她忽而聽見天台的門被吱呀推開了。一道氣喘吁吁的少年聲音從那裡傳來「優娜老師——你在這裡嗎?」

  優娜眨了眨眼,一回頭,就瞧見綠谷站在天台門前。也許是連續爬樓梯的緣故,他氣喘個不停,微卷的短發被天台的風吹得飄飄揚揚的。

  「綠谷同學啊。怎麼了?」她問。

  「那個——」

  綠谷出久被問住了,神色一下卡住,像是按了暫停鍵。

  好不容易根據前輩的指導,找到了優娜老師午休時喜歡來的地方;都已經走到這裡了,他卻忽而緊張起來,沒有先前的那種勇氣了。

  「是、是這樣的……」綠谷低頭,眼神四處偷偷閃著,「媽媽說,不能白收老師的禮物。所,所以,媽媽拜托我把這個拿給老師……」

  說完,他閉著眼睛,遠遠地遞過一個便當盒子。然後,他大聲說「這是我家裡做的紅豆團子!可以現吃的那種,不用煮!我媽媽親手做的!請老師嘗一嘗!」

  請老師嘗一嘗——

  嘗一嘗——

  嘗——

  嗓門比平常的要響亮多了,尾音在整個天台回蕩。

  優娜愣了愣,笑著接過來,說「好呀!那就謝謝綠谷同學的媽媽了。」

  ——有了這個紅豆團子的話,下午也就不會餓了吧?

  見優娜收下了東西,綠谷長舒了一口氣。他低頭,眼睛亂瞟著,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也就是他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優娜注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片燙傷。

  大概是傷口發癢的緣故,他才會忍不住去觸碰。

  「這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優娜問,「沒有去保健室處理嗎?」

  「啊——這個是……練習的時候,不小心……」綠谷翻轉過手背,說,「保健室的話,我不太敢去啦。上次已經惹治愈女郎生氣了,她短時間內一定不想看到我的臉。」

  「哈?惹治愈女郎生氣?那你一定是受了很重的傷,這才讓她感到受不了。一般情況下,她可不會生氣。」優娜說。

  「……唔嗯。」綠谷有些紅了臉,很心虛。

  沒錯啦。因為至今都不能和自己的個性好好相處的原因,他在各種測試練習裡,總是用那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發動個性,導致他會受到很強烈的傷害,有時是手指粉碎骨折,有時是其他部位。次數多了,治愈女郎就生氣了。

  「不要因為有人會幫你治療,就放開胡來啊!」治愈女郎惱怒的臉似乎近在眼前。

  「燙傷……」優娜懷疑地盯著綠谷的手背,「不會是爆豪同學干的吧?」

  「啊這個這個這個、只是練習!練習!是練習時不小心的磕碰!爆豪同學不會亂來的啦。」綠谷連忙解釋。

  小組練習對抗的時候,他和爆豪、尾白他們分到了一組。但是,爆豪不是那種喜歡合作的人,發動個性的時候就沒管綠谷在不在附近。結果就是——爆炸的火焰小範圍地燙傷了綠谷的手背。

  「連這點程度都躲不開,你還想做英雄啊臭久?!」當時,爆豪的臉色也是臭的可以,「誰知道你這家伙動作這麼慢啊?!嘖!」

  「原來如此。」優娜若有所思地點頭。

  看來爆豪同學是相當自我中心的人呢。

  她在思考,對面的綠谷低著頭,一副惴惴的模樣。

  明明已經把東西送到了,但是綠谷卻不太想走。他絞盡腦汁,卻怎麼也想不出留下的理由。而他面前的優娜,已經笑著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了。」綠谷說。

  他向現實服了輸,老老實實地說「我先走了,老師。」

  「嗯。下次見。」

  天台的門嘎吱合上,綠谷出久沿著樓梯,慢慢向下踱去。至下一層時,就看到那位「給自己指路、告訴自己優娜老師午休習慣去的地方」的三年級前輩,正靠在牆角那裡等自己。

  看到前輩的身影,綠谷腳步一頓,身形頓時緊張起來。

  「……前,前輩。」他說,「我的東西已經送到了。謝謝前輩告訴我優娜老師在哪裡。」

  「……嗯。」

  那位前輩雙手放在褲袋中,慢慢側過了身。很奇異地,他有一對尖尖的、像是精靈似的耳朵,這讓他看起來就仿佛是漫畫裡的主人公一般。

  「前輩怎麼稱呼呢?」綠谷問。

  「天喰。」他說,「天喰環。」

  「天喰前輩好……!!」綠谷很正經地和他打招呼。

  天喰環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瞟了一眼綠谷的手臂,低聲說「那道手繩…是優娜老師給你的嗎?」

  「誒?!」

  綠谷反射性地將手臂藏在了背後。但很快他就想到,這樣的行為毫無意義。於是,他又把手撤了出來,小聲回答「是的。優娜老師說是在神社買的,用來鼓勵學生加油的……」

  「……」

  不知為何,天喰前輩的表情有些變了,他的頭頂似乎冒出了一大團的陰雲。

  「那你不能辜負了老師的信任。」天喰說,旋即很陰郁地背過身去,「你回去吧。午休快結束了。」

  「嗯。」綠谷點頭。

  他有些奇怪這位天喰前輩莫名其妙的表現,但也沒有膽氣多追問,只能目送著這位三年級的前輩朝遠處走去。

  在天喰環快要消失在走廊轉角的一瞬,綠谷的目光忽然捕捉到了什麼——在天喰前輩的手腕上,隱隱有一縷紅色,細細地纏繞了一圈,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綠谷吞了口唾沫,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赤繩。

  應該……只是巧合?

  他這樣想著。

  放學後。

  暮色染上校園,優娜卻還不能離開。她必須將每個教室和走廊的掃除情況都檢查完畢,才算正式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和她一起輪崗風紀的是13號老師。因為今天連續開了好幾個會議的緣故,13號老師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看得出來,他不大想檢查日常掃除。

  「我們就從一年級的掃除情況開始檢查起吧。我從英雄科開始,你從普通科開始。」優娜站在一年級的走廊上,翻了翻手中的表格,對13號老師說。

  「嗯。」

  得到13號老師的贊同,她先走向了1年a班的教室。13號老師剛想動身朝普通科的教室走去,就聽到身後有個低沉的呼喚。

  「等等,13號老師。」

  13號有些迷惑地回頭,卻發現是相澤消太站在走廊角落裡,低聲喊他。

  「怎麼了,eraser?」13號疑惑地問。

  「你今天很累了吧?開了好幾個會議不是嗎?」相澤眼神黑沉沉的,語氣也很壓抑,「風紀檢查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啊?累是累,不過沒有到那種地步。」13號頗為不好意思,「就不麻煩你了,eraser。」

  「不,我覺得你很累了。」相澤消太很肯定地說,「太過高強度的工作可不好,會在學生們面前露出糟糕的一面的。今天的輪崗就交給我吧。」

  13號聞言,心底微微一暖,聲音也滿是感動「eraser,你可真是個好人啊。」

  相澤消太沉默地點頭,什麼也不說。

  另一側的優娜已經走到了1年a班的教室門口。

  今天留下來做掃除的學生是爆豪勝己、綠谷出久和蛙吹梅雨。這三個人中一定有一個點亮了家政天賦,整個教室都被打掃的相當干淨,這讓優娜很滿意。

  唯一的缺憾,就是門口還有兩袋垃圾沒有處理掉。

  「垃圾也要及時清理掉。」優娜指了指地面,「等到晚一點,回收房就要關門了。」

  拎著黑板擦的爆豪勝己額頭上彈出了一道青筋,很不耐煩地說「知道了——!!」說完,他就隨手把黑板擦扔回槽裡,很氣勢洶洶地朝垃圾袋走去。這副陣仗,知道的人明白他是去丟垃圾,不明白的還以為他是要去戰鬥了。

  只見爆豪勝己拎起垃圾袋,走到窗口,抬起手臂,氣勢十足地掄兩圈,手臂朝著樓下垃圾房的方向一甩!

  嗖——

  兩袋垃圾從空中砸向了垃圾房。

  優娜……

  是誰教他這麼做的……不行不行不行,絕對不能為國家養成一個隨地亂扔垃圾的未來職英,這有愧於教師的神聖和校園的光輝……

  「那樣是不行的。」她很殘酷地說,「好好丟垃圾,不要做這種奇怪的事。」

  果然,有一大堆紙片塑料之類的東西灑落了出來,在垃圾房周圍落了一地。爆豪發覺自己准頭有偏差,面色頓時一黑。

  「……嘁。」

  「爆豪同學,下去好好地把垃圾收拾干淨。」優娜氣定神閑地說,「我會監督你的。」

  爆豪勝己很討厭被人指使著做事,但對方是優娜這樣的老師,他又不得不遵從,這讓他的面色更差勁了。於是他冷著臉,很煩躁地說「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死了!」

  綠谷出久一直在旁小心翼翼地看著,見爆豪不高興,他生怕爆豪和優娜老師吵起來,連忙丟了掃把小跑過來,很主動地說「我去清理垃圾就可以了!小勝只是不小心啦……我來吧!」<br />

  明明是很善解人意的幫忙之語,但是,卻讓爆豪勝己的面色更差勁了。

  不知為何,爆豪的眼神一沉,很凶惡地瞪了過去「我有說要你多管閑事嗎?」

  說罷了,他的掌心裡倏忽竄出一團威脅性質的火花,瞬間爆開又熄滅的高熱,令綠谷出久畏懼地後退了一步。

  「小勝……」綠谷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給我走開。」爆豪根本沒有多給他任何視線,自顧自轉身,朝著樓梯口走去。

  優娜看著兩個人的樣子,心裡若有所思。

  正如相澤老師所說,兩個人的關系果然有些復雜呢。

  想起白天綠谷出久提起爆豪勝己時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還有些憐憫。畢竟綠谷給她的印像還蠻好的,她總覺得這孩子挺真摯又誠懇,不至於到那種惹人厭的地步。

  她到底是個教師,還是得硬著頭皮多說兩句才算盡責。先前校長給她的年終評語就是「太游離事外了」,今年可不能再這樣了……!!

  她用圓珠筆尾端輕輕戳著面頰,慢條斯理地跟在爆豪勝己身後,下了樓梯。看到爆豪那副黑沉沉的面孔,她笑吟吟地開口說「綠谷同學也是好意,沒必要對他這麼凶呀。」

  爆豪勝己的腳步一頓,身體在原地停住。

  「……我為什麼要接受他的好意?」

  他問,聲音有惱怒的沙啞。

  「他自作主張地要幫忙,我就必須接受他的好意嗎?為什麼?」

  「誒?」優娜思索了一下,「聽相澤老師說,你們以前是朋友呢。」

  她只是隨口一說,但似乎卻令爆豪更不高興了。

  「……誰和那種家伙是朋友啊。」爆豪嘁了一聲,余光很冷,「像他這樣沒用的弱者,到底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也不能理解。」

  說完,他下了樓梯,朝外走去。

  優娜慢悠悠跟在後面,忍不住在心裡小聲說症結很嚴重啊。

  她聽說過爆豪勝己的大名,知道這位學生在入學測試時拿到了第一名的成績,平時的表現也非常亮眼。與之相對的,則是他狂暴的脾氣和易怒的性格,以及那強到令人無法忽視的自尊心。

  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到最強——他似乎一直是懷著這種信念過來的。

  嘛……

  不過,就算他是測試第一名,現在還是臭著一張臉老老實實拿著掃帚在垃圾房外面掃紙屑和塑料袋。那掃帚刷刷的響聲,簡直就像是奴役精英的繩索聲一樣令人欣慰。

  「好好掃地哦,爆豪同學。」優娜站在一旁監工。

  「……噢。」爆豪應了,卻沒有動。他站在原地,蹙眉問,「你也是老師吧。那我問你,為什麼像那家…綠谷出久這樣的人,完全無法和個性磨合,卻依舊能進入雄英?這個是基本的要求吧?」

  優娜想了想,回答說「入學測試時,綠谷同學的特別救助分是最高的吧?他可是堂堂正正靠自己的實力考進來的哦。能成為『英雄』,靠的又不僅僅是個性的強大。」

  爆豪勝己差點捏斷了掃帚柄。

  一句「成為英雄靠的又不僅僅是個性強大」,讓他真的很惱火。

  「那種事情誰管啊!!」他咬牙切齒地說,「不夠強大的話,怎麼超過歐爾麥特,怎麼成為第一的職業英雄?!」

  「就算你足夠強大,爆豪同學。」優娜指了指地上的垃圾,「如果掃除考評不及格的話,你這位未來的no1英雄,也會因為個人紀律分不及格而無法畢業了哦。」

  爆豪……

  「啰嗦死了!!!」爆豪的黃毛差點直接炸開了。

  他重重地一把抓起掃帚,重新開始掃地。一邊掃,一邊咬著牙說「老—師——,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竟然會這麼看中綠谷出久。前一回將票投給了他,還能把臭久進入雄英的事情說得這麼理所當然。不過,我無所謂——因為我遲早會成為這裡的第一。」

  語氣很信誓旦旦的樣子。

  看起來,是很篤定綠谷出久憑借自己的實力是無法進入雄英的。

  「……嘛。」優娜也很頭疼。她只能笑了笑,說,「我也覺得你遲早會成為很厲害的人物。不過,偶爾也對綠谷溫柔一些嘛——對了,掃除,掃除。天快黑了,不早點回家的話,家裡人會擔心哦。」

  爆豪背過了身,只留下一個冷冷的眼角余光。

  「你不是英雄科的老師,只是一個有著教師身份的『別的人』罷了。不要來管我和綠谷出久的事情。」

  末尾的聲音,是不同於年齡的低沉。

  優娜愣住了。

  她竟然覺得爆豪勝己說的話蠻有道理的。

  以職業英雄的身份來說,她確實很弱,個性的適用範圍很狹窄,也根本不是戰鬥類別的。如果要憑借體力直接打架的話,也許會敗給爆豪也說不定。

  眼前這個小子雖然是學生,但是實力險些可以媲美那些職業英雄了。這樣的人有點傲意,那也是正常的。

  簡單的來說,他覺得優娜太弱,懶得聽她的說教。

  好像還蠻有道理的嘛!

  但是爆豪這樣說話,讓記仇的她感到有些不爽。於是,她露出了完美的微笑,對爆豪勝己說「爆豪同學,你難道沒有注意到,你剛才不小心把掃把杆捏斷了嗎?破壞公務是要寫檢討的哦。」

  爆豪微微一怔,他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剛才自己心情糟糕的時候,不小心手勁過大,把掃把杆給掰斷了。

  「明天下午放學之前,把檢討交過來,就交給相澤老師好了。」優娜笑笑說,「雖然我不是英雄科的老師,但今天是我風紀輪崗,負責檢查學生有沒有違反校訓。檢討,明白嗎?」

  「檢討」被她重重強調了,簡直如同魔鬼之音。

  ——這可不是尋私仇哦,是風紀手冊上面的規章制度呢。

  爆豪的面色千變萬化。

  「你這女——」爆豪差點喊出一句無禮的「你這女人」。但好在他及時想起了對方是老師,還是硬生生地住口了。

  但是,他那副狂怒的臉色,還真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了。

  壓抑怒火的結果是,他的手心又噌地冒出一團火焰。一個不小心,身旁的垃圾房被點著了。原本就囤積著許多易燃垃圾的小屋子,竟然被這小小的火苗引發了連鎖反應,只聽轟的一聲響,垃圾房的屋頂炸上了天,許多細碎的垃圾紛紛揚揚地飛舞了出來……

  塑料袋、酸奶瓶、紙屑、書頁、筆蓋、紙巾……亂七八糟的垃圾灑了一地。垃圾的正中央,是爆豪勝己一臉震驚舉著掃把的身影。

  剛巧趕到的相澤消太,目睹的就是這樣一幅令人迷惑的場景。

  「你在……干什麼啊……」相澤消太忍不住發出了疑問。

  「……」優娜也震撼了,「雙份的檢討,明天下午前交到相澤老師辦公室。」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我還以為這是爆豪特別給我准備的大禮呢。」二樓走廊上,相澤消太靠在窗前,低著視線打量一樓正在收拾狼藉的爆豪勝己。

  優娜托腮,很憂愁地說「因為替綠谷同學說話的緣故,好像連我也被爆豪同學討厭了呢。」

  「他討厭的人很多,不用擔心。」相澤說,「等他再成熟一些,就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吧。依照他現在的心態,是無法成為英雄的。」

  優娜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沒有哪一個英雄的學生時代軼聞會是『炸掉整個垃圾箱』這種事情的。」

  相澤……

  你的關注點有點清奇啊,優娜老師。

  「不過,他遲早會成熟的吧,這我倒是不擔心。」優娜笑眯眯地說,「爆豪同學這種性格啊,是遲早會遇到挫折的。『事無一帆風順』,再幸運的人,也會遇上不如意的事情,這原本就是世界的真理。」

  聽她說到「事無一帆風順」,相澤倒是頗為贊同。

  雄英高中英雄科的老師們,許多也都算是小有名氣的人物了。但是,就算他們少年成名,如今事業有成、名氣斐然,其所遭遇過的磨難和不順,和如今的地位也是成正比的。

  雖然不清楚詳情,但優娜老師過去也是這樣的吧。

  想到這裡,相澤消太忽然驚覺自己似乎對優娜的過去毫無了解。除了知道她在入校前於一所事務所擔當助手,職業英雄執照過期兩年沒更新,家人不在靜岡十年沒見之外,他竟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那個,優娜老師。」相澤蹙眉,有些想問問她以前的事。

  就在這時,二樓的轉角處,忽然傳來了13號老師的聲音「哎,那個,我有東西落下了……」13號老師很不好意思地說,「好巧啊,你們都在呀!eraser,優娜老師。」

  優娜聽見13號老師的聲音,便問「我還想問呢,我今天風紀輪值的搭檔不是你嗎?13號老師。沒想到最後在這裡檢查掃除的是相澤老師呀。」

  「等…等等……」相澤想要開口打斷什麼。

  但是來不及了。

  13號摸摸頭,很老實地說「是eraser他特別好心熱情啦,主動提出要幫我解決今天的風紀輪崗,所以就讓他來了。」

  優娜有些吃驚「啊,這樣嗎?」

  相澤消太捂住了額頭。「……不,不是。」他很固執地說,「是13號老師你累了,所以我才幫你輪值的。」

  頓一頓,相澤又強調了一遍,「不是我主動要求輪值的,是因為13號老師累了的緣故。」

  13號很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啊……這樣嗎?我記性有點差了,記錯啦。」

  相澤「來,跟我念,13號。」

  13號:「什麼?」

  相澤「我累了,所以和相澤老師交換輪崗。」

  13號:「…我累了所以和相澤老師交換輪崗?」

  相澤露出和諧笑容「沒錯就是這樣!」

  13號:???

  相澤消太微微呼一口氣。

  嗯。度過難關了。.


第58章 058

  據說,每一位知名職業英雄都會從學生時代起就傳出不少逸聞。

  很有可能,在將來的將來,陪伴著爆豪勝己的學生時代逸聞就是「在放課後憑借一己之力炸掉了垃圾桶,為班級擔當老師制造了一場浪漫的垃圾雨」。

  總之第二天,爆豪不小心起爆了垃圾桶,被風紀輪崗的老師留下來搞掃除並且寫檢討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1年a班,這也導致爆豪被狠狠嘲笑了很久。

  「我說爆豪到底是為什麼要和垃圾桶過不去啦哈哈哈哈哈!」by上鳴電氣。

  「肯留下來搞衛生沒有中途逃跑,還蠻有義氣的哦!!」by切島銳兒郎。

  「要是女生知道爆豪竟然和垃圾箱結下了不解之緣,一定會被嚇得逃跑哦☆」by上鳴電氣。

  「真的有女生喜歡爆豪嗎哈哈哈哈!」by切島銳兒郎。

  「是呢爆豪那個臭水溝裡煮過的狗○一樣的性格!根本沒有女生會喜歡的啦!」by上鳴電氣。

  電氣和切島正在嘻嘻哈哈地說話,冷不防感受到了一股十分洶湧寒冷的殺意。側頭一看,爆豪勝己以一副幾乎要火山爆發的表情惡狠狠地盯著他倆。

  「給我閉嘴!!!雜碎們!!」他的怒吼差點沒把屋頂掀翻。

  爆豪勝己頭頂無數十字架,咬牙切齒地趴在桌上寫檢討,一筆一劃刻的極重,差點戳破紙頁直到桌面。一邊寫,他一邊在心底暗暗吐槽著那位可惡的風紀輪崗老師。

  不就是稍微炸開了一點垃圾嗎!!至於要他寫兩篇檢討,還要交給班級擔當嗎?!

  肯定是在記恨他說的話——!!

  真是小心眼的女人!

  「那個,小勝……」其間,坐在爆豪後面的綠谷想和他說話,都被爆豪很粗暴地打斷了。

  「閉嘴啦!管你屁事?」

  看到綠谷,爆豪就更生氣。要不是因為優娜老師替臭久這家伙說話,導致自己的怒點瞬間爆炸,也不至於惹出後面這檔子事情了。

  爆豪利用了所有的課間時間,終於趕在下午時將檢討都寫好了。檢查了一遍後,他就氣勢洶洶地衝向了教師辦公室。

  「檢討寫好了?」

  辦公室裡,相澤消太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轉開,伸手接過了爆豪遞過來的檢討信。他一邊翻閱著檢討信,一邊抬眼打量爆豪的面色。

  「看樣子,你似乎很不服氣嘛。」相澤聲音懶洋洋的,「下次可不要把能力用在這種地方,不然,光寫檢討可不夠了。」

  爆豪的臉色一直有些可怕,像是一束即將爆炸的火藥。但看在他老老實實寫了檢討的份上,相澤消太還是把檢討信收起來,說「這一次就這樣吧。」

  爆豪勝己雙手插著褲袋,撇了撇嘴「那我先走了。」

  「等等——」爆豪正要走,相澤卻喊住他,「優娜老師讓我把這個交給你。」相澤翻箱倒櫃後,終於從一堆文件下找出了一小盒甜品,遞給了爆豪勝己。

  那是一片很小的紅絲絨蛋糕切塊,上頭鑲了一顆草莓做點綴,看起來又可愛又甜美,和爆豪勝己的風格一點都不符合。爆豪有些納悶地問「這是什麼?」

  「吃的。」相澤一副手酸的樣子,示意爆豪趕緊把蛋糕接走,「是優娜老師交代我,在你來交檢討時把這個給你。她說你昨晚做掃除到那麼晚肯定很餓很累,所以用這個犒勞下你。」

  頓了頓,相澤想起了什麼,又說「她還說了,你的未來很光明,加油吧。」

  爆豪表情一僵。「……哦。」他有些遲疑地把蛋糕接過來,臉色還是很臭,但沒先前那麼僵硬了。似乎是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盒蛋糕,他只能兩手托著,然後走出了教員的辦公室。

  回到教室的時候,上鳴電氣和切島還在說笑。看到爆豪拎著甜點回來了,上鳴電氣有些納悶地眨了眨眼,問「便利店現在沒開吧?爆豪是在哪裡買的甜點啊?看起來是女孩子喜歡吃的那種口味……」

  爆豪撇嘴「別人給的。」

  上鳴電氣微驚,不由倒抽了一口氣「莫,莫非,是可愛的女孩子送給爆豪的……」

  「啊?」爆豪瞪了他一眼,想到上鳴電氣之前奚落自己「絕對沒有女生喜歡」時的模樣,他露出了一個很凶殘的笑,說,「是啊!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送的!有意見嗎?」

  上鳴電氣捂住嘴,冷,抖,滿目不可置信「騙人吧!!!連爆豪都有女生送可愛的小點心,為什麼我沒有?!為什麼?!」

  直男切島摸了摸頭,很納悶地說「這是因為爆豪還是蠻帥的吧?上鳴你雖然能力也很華麗,但是人有點傻乎乎的……」

  「你說誰傻乎乎啦!!」上鳴電氣超絕委屈。

  「不管是正常狀態還是超功率輸出後的短路狀態,都傻乎乎的啊……」切島直男發言。

  「嗚嗚嗚嗚——」by上鳴電氣。

  爆豪看到上鳴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心裡頓時舒服不少,寫檢討的怨氣也消散了。還沒上課,他干脆拆了甜點的盒子,將那塊小蛋糕一口塞進嘴裡咀嚼。

  哦,還蠻好吃的。

  一天過去,到了放學的時間。

  因為明天要帶一年級學生進行救援特別訓練的緣故,相澤等一年級老師留了下來,一起討論明天帶班去往模擬災害事故場的路線。

  優娜是最輕松的那個,她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下樓准備離開學校。她甚至已經在口袋裡揣好了香煙和打火機,打算一到電車站的抽煙區就偷偷快樂抽一口,釋放一下壓力。

  沿著樓梯走到二層時,優娜偶然從窗玻璃朝外看去,忽然有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發現——雄英的校門口,站著一個有點兒眼熟的人。

  雄英高的校門設有很嚴格的安保措施,沒有id卡的人是無法入內的。因此,外人至多只能在校門口徘徊一陣。優娜看見的那個人,恰好就是堵在雄英的門邊上,似乎在等誰。

  那是一位大概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看那副背著運動書包、球鞋工褲、牛仔夾克的打扮,應該是個普通的大學生。而他那張英氣勃勃的臉……

  優娜在看到他的發色時,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是轟治夏!不,不對,是轟夏人…叫啥來著?

  總之,他就是轟焦凍的那個大哥,那個叫做「夏」的男人。

  時隔兩三年,原本就長相超前的夏君,現在更成熟、更像一個徹底的大人了,相貌和體格也在朝著他的父親安德瓦靠齊。仔細一想,在夏君的大學裡,他應該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男人了吧?

  優娜撓頭jg

  夏君忽然來這裡,莫不是是為了來找自己吧?

  不要啊啊啊。

  已經拿到了轟家裡的曲譜殘頁,她就不想和夏君再有感情上的糾葛了。畢竟夏君的年紀這麼小,要是當真和他繼續交往,說出去會被人恥笑的。

  而且——

  當年分手的時候,中學的轟焦凍問出了「優娜根本不記得夏君全名叫什麼」這件事,她不信轟焦凍可以守住這個秘密直到今天,他肯定已經把這件事告訴他親大哥了。也就是說,夏君早就知道她是個虛偽的女人了……!!

  現在再見面的話,夏君搞不好會傷心地垂淚質問「優娜,現在你知道我全名叫什麼了嗎?」

  眼看著學生們三三兩兩地朝校門口走去,優娜很猶豫地站在樓梯口,不知道是否要踏出這一步,去校門口和那位許久不見的前男友打招呼。

  「……老師。」

  就在這時,優娜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她循聲望去,發現不遠處竟然站著轟焦凍。這位俘獲了不少女生芳心的校園王子,正清清冷冷地蹙著眉,有些猶豫地說「……老師,請遲一點再出校門吧。」

  「誒?」優娜愣了下。

  「……」轟焦凍側開了臉,眼神光也是淡淡的,低聲說,「夏哥他,在門口。」

  優娜小小地嘆了口氣。

  「夏君他是不肯放棄嗎?」她問。

  「大概吧。」轟焦凍說,「我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夏哥是怎麼想的。那天放學後,他就回家把優娜老師的話原樣轉述,什麼「她已經有戀人了,所以請夏哥放棄吧」,但是夏哥卻全然沒覺得掃興,反而是一副熱血滿滿的樣子。

  「我有直覺,她現在絕對是單身!」對,夏哥就是如此信誓旦旦地說著的。

  轟焦凍也不知道這件事是好是壞。

  長久以來,夏哥就一直活在和父親安德瓦的對抗之中,為此,他不去高中就讀,不走父親選擇的那條路,自己考取了大學。仿佛對於夏哥而言,違背父親才是最重要的意義。現在夏哥想重新找戀人了,也許是好事也說不定……

  優娜戳了戳面頰,有些煩惱地說「我還是不見他了。總感覺有些尷尬。」

  轟焦凍想了想,說「你可以想辦法證明給夏哥看,你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啊?是說我有男朋友的那些話嗎?讓我帶著男朋友去給夏君看嗎?」優娜愈發苦惱了,「就是因為不太方便才感覺尷尬和麻煩啊——其實我現在根本就沒有交往的對像嘛。要不然,找個人假扮一下?」

  轟焦凍的面色微微一怔。

  沒有……嗎?

  夏哥的直覺……竟然這麼精准的嗎?

  但是,優娜老師是不想將這件事告訴夏哥的吧。也就是說,她是出於信任才會對自己說出這個事實的。

  轟焦凍側過頭,低聲說「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很正經、很大人的語氣,就像是那種在職場上和會議圓桌邊會說的話。

  優娜對轟焦凍這種反應感到有些好笑。

  這位優等生說話的語氣有時候真是……又老成又青澀的感覺。明明說話的態度很疏冷,但他又總能從意想不到的地方給出突然的關懷,就像是那種乍一看是很冷漠的冰山,但其實裡頭都是軟乎乎棉花糖的感覺。

  等了有十五分鐘,夏君還在雄英高的門口站著。優娜嘆了口氣,對轟焦凍說「轟同學,就不麻煩你陪我在這裡等著了。你先回去吧,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轟焦凍有些遲疑,問道「……老師可以嗎?」

  優娜露出微笑,說「也許一會兒夏君就走了。」她可不信夏君願意在這裡等上整整一個晚上。他不是那種有耐心的人吧?

  心有煩躁的時候,她就迫切地需要煙。下意識的,她的手已經探入口袋裡,順手抓出了煙盒和打火機。摸索著要哢擦點燃時,她忽然想起來這裡是學校。

  等——等等!

  這可是學校!!要是被人撞到自己當著學生面抽煙,那可就要丟掉這份寶貴的工作了!!

  優娜連忙將煙盒和打火機一股腦兒全塞回了包裡,臉上露出完美笑容,溫溫柔柔地對面前的轟焦凍說「抱歉,不小心拿錯了別人的東西了。」

  優娜內心os動作這麼快轟焦凍也許還沒發現吧不不不轟焦凍這樣的三好學生可能不了解那粉粉的小盒子是女士煙盒也許就這麼迷惑了一下罷了什麼都沒發現也說不定……

  然而,轟焦凍的反應卻和優娜所期待的完全相反。

  轟焦凍的眼神有小小的驚愕,他沉默了很久才遲遲地「嗯」了一聲,又說「我也會替老師守住這個秘密的。」

  優娜……

  不要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話啊!!

  「好的好的好的——」優娜訕訕笑著,「轟同學先回家吧!」再待下去指不准又會冒出好幾個需要轟同學保守的秘密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好不容易讓轟焦凍離開了,優娜看了看校門口的方向,發現夏君一如既往站在那裡,那架勢仿佛是一個等待入定的佛門老僧,正試圖聆聽來自三千裡外光陰天的菩提之音似的(什麼奇怪比喻),總之一時半會兒看起來是不會走了。

  優娜深呼了一口,立刻決定回辦公室搬救兵。

  「麥克老師在嗎?」她推開辦公室門,目光轉向四周,「我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今天下班時和我一起去電車站——」

  然而,恰巧的很,麥克老師偏偏不在。午夜老師轉過椅子,推了推眼鏡問「有什麼需要幫忙嗎?我可以順路一起去哦~~」

  「午夜老師的話,也可以……」優娜沉思一下。

  相澤消太剛掛下預定明日校車巴士的電話,也蹙眉問「是要搬東西嗎?」

  相澤消太的聲音,令午夜陡然想起了什麼。午夜頓時彈了起來,很殷勤、很主動地開始撮合他們兩個「吶吶,讓相澤老師幫你嘛!!他可是大男人哦!!無論是搬東西也好,還是抱著你去電車站也好,都是再合適不過啦!」

  優娜……

  相澤……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吧!」

  「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吧!」

  兩個人的吐槽聲齊齊響起。

  「咿呀——討厭啦!」午夜捧著臉,滿目小心心,「連凶人家的話都這麼有默契,還說你們不是辦公室戀情路線嗎?!」

  相澤嘆了口氣,對優娜說「別理她。我一會兒就結束工作了,我陪你過去吧。」

  七八分鐘後,兩個人就站在了校門附近。

  「那位就是夏君。」優娜偷偷指了一下門口。轟夏雄背靠著牆壁,已經用耳機聽歌來打發時間了。優娜壓低聲音,悄聲說,「因為當年分手的時候,其實有我對不起他的成分在……所以我不太敢見他,也不想給他什麼希望。」

  相澤消太若有所思地點頭。

  「相澤老師,我的計劃是這樣的。一會兒我出校門,和夏君普通地說話。畢竟也有兩三年沒見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優娜比劃一下,「相澤老師就趁機從我背後路過,問我『你男朋友今天怎麼沒有過來接你』?總之,要裝作我不是單身的樣子。」

  相澤消太沉思一陣,說「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計劃。」

  優娜點頭,也有些無奈「夏君其實是個很好的男人,只是對我有些執著罷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把對他的傷害降到最低。……找麥克老師,也是因為麥克老師的嗓音比較具有穿透性,讓人印像深刻。」

  要是麥克老師發動個性的話,那夏君恐怕一整個晚上,腦海裡都會徘徊著「優娜有男朋友了了了了了」這句話,能具現化成實體把他腦門砸出腫包的那種。

  「我明白了。」相澤消太簡短地說,「我會幫忙的。」

  優娜舒了口氣,展開了笑顏「謝謝你啊,相澤老師。回頭我會請你吃飯的。」

  旋即,她就朝校門口走去。

  她跟隨著幾個學生一起走到校門,細細的鞋跟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靠在校門前的轟夏雄愣了一下,忽然摘掉耳機,轉過身來。

  在看到優娜的一瞬間,轟夏雄的表情就微微怔住了。他英氣的眉眼裡,有欣喜,也有懷戀,更有一種許久不見主人的寵物一般的委屈。

  「……夏君?」

  優娜停住腳步,似乎很詫異的樣子,對他說「是你嗎?夏君?」

  很快,她帶著轟夏雄走到了無人的角落裡,防止有路過的學生聽見兩個人的對話。

  如轟夏雄記憶中一樣,優娜還是漂亮的如此完美,整個人猶如發光的行星體一般引人矚目。四五月時傍晚的夕風,也和當年一樣的輕柔溫暖,完全沒有改變過。她那雙湛藍的,仿佛無雲晴空一樣的眼眸,看著他時,滿是安靜輕和。

  轟夏雄微微吸一口氣,喉間的聲音好像在輕輕的顫著。

  「…優娜。」他低頭,很認真地說,「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優娜慢慢斂去了眼眸中的驚詫之意,柔聲說「嗯。我很好。你呢?」

  轟夏雄捏緊了書包的系帶,低著頭說「我考上大學了,不在家裡住,自己獨立生活,離以後的夢想也越來越近了。」

  「……這樣啊。」優娜笑笑,「那就好。」

  轟夏雄聽著她的聲音,咬了咬牙,說「那個,如果可能的話……」

  能不能再重新開始?

  這句話,他一直藏在心裡,記了好多年了。

  也正是因為這句話,他才會鼓起勇氣,如同當年熱血衝動的自己一樣,魯莽地跑來了雄英高中的門口,想要見到她。

  只要稍稍回憶,他的眼前便會浮現出從前的事。夏夜的花火,路燈下的擁抱,還有強迫她戴上機車頭盔、載著她在海濱沿線兜風。那天從海面上吹來的夏天的風,直至今日,似乎還能嗅到那清爽的、海潮的味道。

  優娜似乎猜到了他想說什麼,已經搖了搖頭「抱歉。我現在已經有交往的對像了。」

  轟夏雄已經聽過這個答案了,但是他不甘心。他想親耳聽到她的回答。於是,他再度張口,說「我想和你重新……」

  就在此時,相澤消太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優娜老師,這是你以前的畢業生嗎?」

  轟夏雄一愣,抬起了頭,就看到相澤消太慢悠悠從校門口走過來,在這條無人的巷口處停下。

  優娜想了想,對相澤說「算是我的朋友,不是我以前的畢業生。他是轟同學的大哥,夏。」

  說罷,優娜給相澤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快點按照劇本行事。

  相澤瞥了她一眼,終於開始踐行劇本了。他懶洋洋地對轟夏雄說「初次見面啊,這位先生。我是優娜老師的同事,也是她的男朋友。」

  ——我是優娜的男朋友。

  ——優娜的男朋友。

  ——男朋友。

  伴隨著這句驚天之語,優娜和轟夏雄全都驚呆了。

  「男,男朋友……」轟夏雄瞳孔地震,「你真的有……」

  「男,男朋友……」優娜也瞳孔地震,「我真的有……」

  怎麼肥四啊!!

  相澤消太為什麼不按劇本來啊!!

  優娜震撼了兩三秒,氣得頭頂冒出了小蒸汽團。

  也許是優娜氣呼呼的樣子太明顯了,相澤咳了咳,湊到優娜耳旁,低聲正經地解釋說「這樣子更有說服力,也更高效快捷。」

  果然,轟夏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喃喃自語道「是我的直覺出錯了嗎?這不可能……」

  「順帶一提,」相澤見狀,聲音很沉地開口,神態不慌不亂地對轟夏雄補刀,「我和優娜老師快要結婚了。到時候,會給你發請帖的,夏先生。」

  然後,他把手攬在了優娜的肩膀上。

  優娜表面陪著笑,說「是呢是呢是呢。」

  優娜的內心eraser,從今天起,你已經被我記恨上了!!.


第59章 059

  「相澤老師,你真的太過分了。」

  從校門口到電車站的這一路,優娜都反復地強調這句話。她幾乎從來不發火,但今天似乎真的有點惱了,眉直直地挑起,一副小不高興的樣子。

  「我們約定好的完全不是那樣啊!」

  明明是相澤老師假裝路過,問一句「優娜老師的男朋友怎麼沒來接」,他怎麼自己就演上那位不存在的交往對像了?

  會讓別人誤會的好不好!

  萬一讓學生聽見,那就更是十二萬分的糟糕了!

  相澤消太表情不動,依舊是那份精神不振懶懶散散的樣子,剛才在轟夏雄面前的中氣十足似乎只是演戲時的曇花一瞬。劇本結束了,他就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這樣比較有說服力吧。」相澤的解釋很簡單,「比你的方案更有效。」

  「……」

  優娜咬了咬牙,不得不在心底承認相澤消太說的是對的。瞧剛才夏君那副受到重創,顫著肩膀擦拭眼淚轉過身去的樣子,這簡直是致命的一擊啊!

  說來兩三年過去了,夏君今天的表現,怎麼還是和當年分手時一個模樣呢?

  「但我總覺得是被你占便宜了。」優娜很認真地說,「所以,相澤老師,接下來的一整周我都不會再理你了,這樣我才會不覺得吃虧。」

  相澤消太……

  「好,好,好。」他歪頭,眼皮耷拉下來,「不理我吧就不理我吧。」

  她怎麼和小孩子似的?

  爆豪勝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表情有點古怪,平時還只是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凶惡氣息,今天卻多了點……復雜。

  想起剛才不小心偷聽到的話,他是真的覺得心情復雜。

  原本已經放學了的他,為了多買一罐限定的飲料而繞了路。也正是因此,他才會聽見在學校附近的小巷子裡,幾位老師的對話。

  「初次見面,我是優娜老師的同事,也是她的男朋友。」

  相澤老師說這句話時,語氣可比平時上課正經多了。但是——

  這才是不可思議的地方啊!!

  爆豪勝己差點沒忍住露出那種吃了○的奇怪表情。

  誰能想到平時看起來懶懶散散心不在焉的班級擔當,竟然在甜甜蜜蜜地談辦公室戀愛,相方還是個喜歡叫學生寫檢討的女人!

  相澤老師那副樣子,真的會討女人的歡心嗎?會在女朋友面前忽然睡過去吧?

  臭久還天天把優娜老師掛在嘴邊,整天誇她是一個很優秀的人;要是知道優娜和相澤竟然是一對兒的話,也不知道臭久那家伙是什麼表情……

  爆豪勝己越想,面色越復雜。

  完了,以後沒法好好面對班級擔當和音樂老師了。

  次日。

  早上,相澤消太起床後照例開始刮胡子。

  從某一天開始,他忽然就有了刮胡子的習慣。雖然頭發還是有點亂糟糟的,精神狀況看上去也不好,但唯獨胡子他卻會堅持刮一下。

  要問原因的話,那就是他想刮胡子了。

  把自己收拾的清爽一點有什麼不好的嗎?

  一邊想著,他一邊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早上起來的頭發更顯得亂蓬蓬,冒出了頭的胡渣看著確實很倒胃口。眼睛裡的血絲似乎比昨天還嚴重些,也許需要一下莫扎特式的超度才能徹底放松了。

  泡沫在下巴上蓄開,相澤對著鏡子用刮胡刀慢慢打理自己。冷不防,他的手一歪,刮胡刀就將下巴上的肌膚隔開了一道口子。

  「嘶——」

  他微微皺眉,看著那一縷血色,頓時感到有些煩。不過,工作的時間快遲到了,他也沒空管這麼多,胡亂把泡沫衝掉就出了門。

  許久後,他到了雄英高中的校園內。

  「老師——」遠遠的,就有1年a班的學生在路上朝他打招呼,那是一個叫做蘆戶三奈的女生,性格開朗活潑,「老師,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啊——受傷了?」

  相澤愣了下,猜到應該是刮胡子時的那道傷口有問題。他摸了摸下巴,說「不,沒什麼。」

  說起來優娜老師應該有鏡子吧?

  一邊這樣想著,他一邊走到了教員的辦公室。

  相澤經常看到優娜在有空的時候對著鏡子化妝,她那個金色的小包裡,似乎滿滿當當都是各種粉底、口紅,總之都是一些相澤分不清品類的東西。

  「優娜老師,能借用一下鏡子嗎?」相澤消太摩挲著傷口附近的皮膚,蹙眉問優娜,「我想看看下巴上的傷口變成什麼形狀了。」

  然而,優娜慢條斯理地瞥他一眼,既沒有掏出鏡子,也沒有如往常一樣,溫柔耐心地告訴他「哎呀相澤老師的臉上有一道傷口呢!我這裡有ok繃哦,拿去用吧?」

  ——沒有。什麼都沒有做。

  她扭過了頭,只留給相澤消太一個側面,接著便認認真真地搞工作去了。嗯,學校的體育祭會在本月展開,所有的老師都不太有空閑。

  相澤……

  他陡然想起來,優娜似乎昨天晚上才說了「接下來的一周都不會理你」這種話?

  ……原來是玩兒真的啊?!

  相澤消太的表情千變萬化,極為復雜,但最後還是歸為了一片木然。一旁的午夜看不下去了,露著憐憫的表情掏出了自己補妝用的小鏡子,遞給了相澤消太。

  「看看吧?好長的一道傷口啊!」午夜說。

  「……啊,是呢。」相澤對著鏡子照了一下,將鏡子還給了午夜,「不過沒什麼要緊的。離班會還有20分鐘,我先睡一會兒吧。」

  說完,相澤就要趴倒在辦公桌上原地睡著。

  「這種情況下你竟然還睡得著啊?!」午夜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巴不得用鞭子把相澤消太抽醒,「我說,你是不是和優娜老師吵架了啊?她怎麼一副根本不想搭理你的樣子?!eraser你好不爭氣啊!」

  相澤消太困倦著眼神,聲音幾乎如夢游一般「你想多了,沒有吵架。」

  「沒有吵架會是現在這副樣子嗎?」午夜被相澤的直男屬性氣的眼皮直跳,「你肯定惹她不高興了,快點起來好好反思一下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對!是不是用『多喝熱水』來搪塞人家了?!」

  相澤……

  所以說他才不擅長對付女人……

  「沒有吵架。」相澤轉過頭,眼皮一合,假裝睡著。任憑午夜在他身旁上躥下跳,他全都不理,一副已經進入夢鄉的樣子。

  「仔細反思!反思!反思!知道嗎?」午夜的聲音還從他的耳邊傳來。

  相澤有些不耐地擠起眉心。

  ——他反省過了啊。

  他也知道的。

  優娜老師是因為他擅自亂說的話而在發脾氣。她似乎有點記仇,也不太肯吃虧,非要用「一星期不說話」這種孩子氣的方式來找回體面。

  午夜老師絮絮叨叨的聲音,讓相澤消太的精神更加萎靡不振。他干脆放棄睡覺休息,睜開眼睛,對午夜說「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麼啊?」

  「……我該去賠罪。」相澤瞥一眼遠隔數個工位的優娜,她正在和神射手老師低聲說著什麼。「午夜,你知道優娜老師喜歡什麼東西嗎?」

  「誒?」午夜推了一下眼鏡,回憶道,「她很喜歡寶石吧。出去逛街的時候,會一直在首飾和珠寶店鋪裡流連忘返。」

  「哦。」相澤消太應下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優娜喜歡什麼,相澤消太就趁著午休的時間出了一趟校門。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手裡就多了一個小小的禮品袋。

  優娜不在,應當又是去天台解決午餐了。他將禮品袋擱在優娜的辦公桌上,下頭壓了一張紙條,上面潦草地寫道「抱歉、這是賠禮」。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氣的家伙會不會接受啊……

  相澤摸了下頭,嘆口氣。今天下午還要帶1年a班的學生們去j進行救援特訓,還得打起精神來,不能太想著別的事情。

  這樣想著,相澤轉身朝辦公室外走去。

  到1年a班時,教室裡照例是一片吵吵鬧鬧。平常他經常會撞見爆豪扯著嗓子凶巴巴地教訓某個人,但今天,爆豪卻安靜得不可思議。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相澤總覺得爆豪看自己的目光很奇怪。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忍不住想難道是刮胡子割的這道傷口太可怕了?

  「今天要進行救援的特別訓練,訓練的場地比較遠,一會兒要做巴士過去。」相澤強行無視了爆豪詭異的目光,照計劃宣布事先的安排。

  總之,等到了j,爆豪大概率也會被累的沒空這樣盯著自己看了。相澤消太想。

  「抱歉…這是……賠禮?」午後兩點,優娜坐在辦公椅上,蹙眉著相澤消太留在她桌上的便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桌子一角的禮物盒,心底很是懷疑。

  不是吧?

  相澤老師竟然還買了禮物向她賠罪?

  她是覺得自己有點吃虧不錯啦,畢竟相澤老師和她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卻要說什麼「男朋友」、「男朋友」的,實在是容易惹人誤會。

  但是,她也沒有生氣到那種地步,還需要相澤老師破費花錢來賠罪。

  她打開禮物盒,發現裡面裝著的竟然是一枚小巧的紅寶石發卡。以直男的角度來說,這是挺有女人味的一件飾品,標簽上的價格也並不普通。

  優娜把玩了一下發卡,還是決定把東西還給相澤消太。再怎麼說,作為「惹人生氣」的賠禮,這樣的飾品也實在是價格高昂,不太合適。

  「相澤老師呢?」優娜轉身,問身後的同事,「今天在學校嗎?」

  「似乎帶學生去進行救援特別訓練了吧?13號老師也去了。」

  優娜聞言,小嘆了口氣。去了13號老師所創造的模擬災害事故場,怎麼說都要很晚才能回來了。總而言之,先等著吧,實在不行就塞在他的櫃子裡。

  這樣想著,優娜就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雄英的體育祭可是大事,staff的人手完全不夠。光是英雄科就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更別提支援科、經營科也會不同程度地參與其間。

  她正在幫忙核對當日到場媒體的名錄,手機就忽然震了起來,一條短信發送了進來。優娜瞟了一眼,發現送信人是一個陌生號碼,短信內容只有一行,但意義並不簡單。

  「借格林的房間休息一下。晚上就會走的。」

  看到「格林」這個稱呼,優娜大致明白這位陌生送信人是誰了。她拿起手機,快地打字輸入了回復「電子密碼是我的生日。不要弄亂東西,不准用廚具。垃圾要分類。」

  回復完這條短信,她轉著一支圓珠筆,目光忍不住望向窗外。

  仔細一算,那家伙已經有兩個月沒出現過了。

  這次突然跑來蹭她的房子,一定是又惹上什麼事情,得躲起來了吧?

  所謂的「那個家伙」,指的是她的上一任男友。羞慚地說,優娜不知道他叫什麼,也沒查過他公民證件上的本名——嘛,那位「前男友」似乎也不像是會隨身攜帶國民健康保險證的人。

  優娜只知道,他自稱「達比」——總之是ギヂ這個音,至於漢字怎麼寫,是中二的荼毘還是片假的外來語,她也就不知道了。為了保留一下他的顏面,暫且稱他為荼毘好了,這個名字聽起來比較拉風不是嗎?

  這位前男友覺得「格林」這個姓氏更順口,所以喊她的時候也只喊姓氏,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床下都是如此。

  兩個人在酒吧認識,最初的時候,優娜只覺得他長得蠻帥氣,一副陰郁病氣的樣子,似乎很有個性,恰好在空窗期的她這才動了交往的心思。

  雖說是「交往」,但其實雙方都沒有正式確認過關系,只是莫名其妙地住在了一起,此後會一起喝酒,一起休息罷了。

  優娜甚至更覺得荼毘像個蹭房蹭飯的——他本來沒地方去,整天游蕩在大街小巷;和自己交往後,不僅有了起居的地方,還有人包他一日三餐,他甚至可以在家裡用電視打游戲!!

  至於後來兩人分手的原因,其實也蠻莫名其妙的。荼毘和幫派似乎有了什麼牽扯,臉上動不動會出現傷口,明顯是和別人發生爭鬥了,但他卻什麼都不會說,只會沉默地坐著,或者是打電玩。

  在某一天,他突然就從優娜的身旁消失了,再也沒有和先前一樣,住在她的屋子裡。

  優娜是一個看的很開的人,也不會因為男人的離開而傷心。所以她很快接受了現實,快速地把前男友的行李都處理掉了——譬如沒有帶走的衣服鞋襪,全被她一股腦兒丟到了循環垃圾回收箱裡,期望能造福沒有衣服穿的貧窮同胞。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之後荼毘還會偶爾會回來一下,蹭一下她的床,休息一晚,然後次日接著消失,神神秘秘、來去無蹤,簡直像是電視劇裡的神秘忍者。

  優娜不是很介意,也就隨便他了。

  這一次,估計也是惹上了什麼了不得的人吧。

  想起上一次荼毘住在家裡時留下的亂攤子,優娜就有點兒擔心。荼毘這個人吧,好像在生活方面是個弱智(刪去),不僅會起爆熱水壺,還會把必須分類的垃圾全都塞進一個垃圾桶裡。公寓大樓管理員幾次氣勢洶洶地上門來說教,都是因為荼毘亂分垃圾的緣故。

  「為什麼把電池塞在可循環垃圾裡?!分類的圖標看不懂嗎?!」大樓管理員那副凶巴巴的臉,和生氣的爆豪勝己簡直有的一拼。

  更別提荼毘特別喜歡用手柄在電視上玩游戲之類的事情了——優娜不太懂電子儀器,每次回家後,都得琢磨上好久,才能把電視屏幕從《大鵝模擬器》之類的游戲畫面切回她想看的愛情劇。

  只希望這一次,荼毘會好好垃圾分類……

  別再被大樓管理員抓到把飲料瓶塞進有害垃圾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優娜正在尋思著晚上做什麼菜招待一下這位前男友,是請他吃速食面還是仔仔細細給他做飯。冷不防,她就聽到身後的同事在說一個糟糕的消息。

  「j被襲擊了!」

  不知道誰先說出口的話,很快令幾個教員面色嚴肅起來。

  優娜怔了一下,轉過身去。身後的幾位英雄科老師也是剛從電話裡接到校長的通知,面色有些緊張忙亂。他們急匆匆地打算趕到現場去,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優娜微微蹙眉,問道「j被襲擊了?怎麼回事?」

  「聽說是有敵人利用傳送能力,直接進入了j。不過歐爾麥特已經把敵人擊退了,學生們都平安無事。」午夜回答說,一副擔憂的樣子。

  「學生們都平安嗎?那就好。」優娜舒了口氣,說,「沒有人受重傷吧?」

  午夜有些遲疑地說「……13號和eraser,似乎傷的不輕。歐爾麥特好像也有點小傷。」

  「相澤老師也?!」優娜微微吃驚,「他被送去醫院了嗎?」

  「……嗯。現在應該已經在急救室了。」午夜撇頭,安慰了一句,「放心吧,有治愈個性的英雄在,eraserhead一定會沒事的。」

  優娜看了看桌上的小禮品盒,還有那張壓著的字條,表情漸漸凝住。

  夜晚。

  靜岡醫院的燈箱在夜色中亮起,醫院中滿是形形色色的人,藥水味溢滿走廊。優娜謝過指引的護士後,找到了相澤消太住著的病房。

  通體白色的房間內,設置著不少醫療儀器,滴滴的聲音清冷地回響著。病床上的人被包扎成了一個木乃伊,繃帶層層疊疊,只露出一雙眼睛。

  優娜踏進病房的時候,這具木乃伊就說話了「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優娜老師。」

  聲音竟然意外地還挺有力氣,和優娜想的倒是不一樣。

  優娜把手裡的一袋蘋果放在床頭櫃上「大家正在忙著緊急制定防範方案呢。也只有我這位沒有戰鬥能力的閑雜人員有空來看你了。……等事情解決了,大家一定會來看你的。」

  話到最後,變得很輕盈溫柔,像是在刻意地安慰著誰。

  「……那倒是不必了。」相澤消太很艱難地說,「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誒?」優娜愣了下,「我聽說你可是重傷啊?眼窩的骨頭碎了,手肘也受了傷不是嗎?眼睛似乎也不太好的樣子……」

  相澤消太閉上眼,聲音終於有了點疲累的沙啞「對英雄來說,這也不算什麼大傷。恢復女郎的那種個性並不難找。……主要,還是精神上很累吧。」

  在j的時候,他要一邊壓制敵人,還要分神看護學生。如果不是那群小鬼們的成長超乎意料,以及歐爾麥特及時趕到,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和優娜老師說話呢。

  「也是呢。」優娜低下頭,眉眼間有一絲苦澀,「做老師可真是不容易啊。」

  作為老師,還要豁出性命去保護學生。她可沒有這種覺悟。

  她之所以來雄英,只是因為這裡有更多她所需要的曲譜的情報罷了。許多時候,她努力地扮演著一位「合格」的教師,也只是想要合群一些,不至於讓那位奇怪的校長笑著挑出錯來。

  「優娜老師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是在考慮什麼別的事情嗎?這可是有違雄英的教育方針的哦。」

  最初的那一年,校長非常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優娜的狀態,這讓她迅速變得勤勤懇懇,極為努力,全身心投入了英雄社會的教育工作,以免被掃地出門。

  說到底,這個世界比她原本的世界要溫暖太多——沒有四處屠殺的盜賊,沒有堂而皇之的暗殺買賣,沒有弱肉強食的眾生教條,反而更有秩序、更和平、更忙忙碌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努力扮演一位合格的教師,她會顯得極為格格不入。

  「優娜老師。」病床上的木乃伊相澤忽然說話了。

  「什麼?」優娜回了神,柔聲問,「想喝水嗎?」

  「你不是說,一禮拜不會和我說話嗎?」相澤問。

  優娜……

  你的著重點很獨特嘛,相澤老師?.


第60章 060

  明明是個重傷病患,相澤消太卻還能這麼精神十足地說話,那可真是太好運了。

  看著病床上的木乃伊相澤,優娜慢慢從包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禮品盒——相澤消太作為賠禮買來送給她的那個發卡,就裝在這個禮品盒裡。

  「這個,還給你。」優娜將禮品盒放在床頭櫃上,「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相澤眼神死「優娜老師,你有沒有覺得你很過分啊。」

  「啊?」優娜眨了眨眼,表情有點茫然無辜,「我很過分嗎?哪裡?」

  相澤虛弱地嘆了口氣「我今天和敵人戰鬥得筋疲力盡,現在還是個重傷病患,你就毫不顧及顏面地把我的禮物當面退回來了。不過分嗎?」

  這麼一說,優娜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了。她戳了戳自己的臉,靦腆地說「相澤老師是為了和我賠罪才買的禮物吧?我已經不生氣了,所以也不需要賠禮。」

  相澤「不生氣了嗎?」

  優娜點頭「嗯,不生氣了。」

  相澤「……就算退還給我,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啊。這個是不能退貨的。」

  優娜比劃了一下,說「相澤老師可以自己用啊!你的頭發也很長很卷不是嗎?」

  相澤……

  他想了一下自己那頭亂糟糟頭發上別著一枚女式寶石發卡的樣子,頓時渾身惡寒,恨不得立刻重病不治昏死過去。

  吊瓶裡的液體輸光了,護士提著新的藥水進來更換。「打攪了。」年輕的胖護士走進來,一副擔憂的架勢,「相澤先生,你後天就要出院嗎?傷還是很嚴重哦,最好再休養一段時間。」

  「沒關系。」相澤說,「不影響基本行動就可以了。」

  「真是的……就算是英雄,也不能那麼拼啊。」胖護士的語氣簡直如擔憂的媽媽似的,她一邊擺弄著藥水瓶,一邊絮絮叨叨地說,「就算出院了,也要一直用繃帶吊著手臂不能動,還不如待在醫院裡休養呢。」

  相澤權當沒聽見,閉著眼說「時間不等人。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胖護士一副生氣的樣子,對優娜說「小姐,你也勸勸相澤先生吧。」

  「啊……這個…」優娜有些為難。她要怎麼勸呢?她可勸不動相澤消太啊。本來就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根本就沒多少分量嘛!

  她還是選擇了不勸,只說了一句「別逞強哦」。

  相澤在病床上「嗯」了一聲,當作他的回答。

  胖護士記錄完巡房情況就走了,優娜又待了一會兒,直到晚上十時許,才離開相澤消太的醫院,搭乘電車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推開公寓門的時候,她察覺到房間裡並非一片漆黑,電視屏幕透出瑩瑩的光,新聞節目的主持人正在嚴肅地播報著白天雄英高中遇襲的意外事件。

  「雄英方面表示,會加強警備,以保護學生的安全。有可靠消息表示,對方的攻擊目標是被稱作『和平的像征』的英雄——歐爾麥特。目前,暫無學生在事故中傷亡……」

  電視上投出的光線色彩變幻,落在漆黑的房間裡,愈發顯得不可捉摸。在那一片黯淡的電視光裡,有一個瘦削人影——他坐在床上,雙臂後撐,寬大的薄外套松垮地掛在小臂上。

  哢噠。

  優娜按下了頂燈的開光,光線瞬時照亮了整個房間。長久處於黑暗中的人不由眯起了眼,用手背擋住了光源。

  「好刺眼啊。」他的聲音有些抱怨的意味。

  這個聲音,優娜很熟悉。是某位忽然跑回來蹭房的前男友,白天特地打了招呼說「借你的房間休息一下,晚上就會走」的那位。

  「在漆黑的環境裡看電視,對眼睛不好哦。」優娜放下了包,隨口說道。

  荼毘沒說話,適應了光線之後,就繼續看著電視新聞了。他很瘦,腰到胸膛的線條都有些單薄,但優娜知道他的身材並不差勁,至少脫掉t恤還是有肉的。

  優娜見他似乎對新聞很感興趣,就沒管他,自己去洗手間卸妝了。水龍頭裡冷水嘩嘩的流著,她忽然聽到荼毘的話「我餓了。」

  「你沒吃晚飯嗎?」優娜用卸妝棉擦著眼皮上的粉末。

  「沒有錢。」他的聲音很實際。

  「……你這家伙。」優娜對著鏡子嘆了口氣。將臉擦干淨後,她走出洗手間,開始尋找家裡有什麼現成的食材。

  「只有切片吐司——我給你煎兩個雞蛋加進去吧。可以嗎?」優娜打開冰櫃,把昨天剩下來的吐司面包取出來。

  「哦。可以。」荼毘的回答很游離事外。

  優娜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不多做回答,拎著一袋吐司和兩個雞蛋站到了玄關的電磁爐前。公寓不通燃氣,只有用電磁爐做飯,能做的食物有點少,不過煎個雞蛋還是綽綽有余。

  雞蛋液打在鍋裡,滋滋地翻起大小泡沫。木質的鍋鏟沾了食用油,在勉強成形的蛋黃邊緣輕拍著。

  將雞蛋翻了個面後,優娜趁著這片刻的空隙,點上了一支煙。白色的、細細的煙氣升起來,在頭頂的通風管道口慢慢消散。

  要不是這幢公寓可以抽煙,她當初才不會選擇搬進這裡呢。

  「格林。」

  荼毘忽然說話了。

  「你有新的男人了?」

  「沒有。目前還沒找到。」優娜愣了下,問,「怎麼忽然這樣說?」

  荼毘拎起一罐碳酸飲料在手裡晃了晃,嘴角微微揚起,說「你拆了一套新的毛巾和洗漱用品。有其他的男人來這裡過夜了吧?」

  「……啊,是的。怎麼了?」優娜拿過煙灰缸,很坦誠地承認了。

  確實是有其他男人來這裡過夜了,比如某個倒霉的相澤消太,把醉酒的她拖回家裡後就慘遭莫扎特式超度,如死豬一樣在地毯上昏睡了一夜。

  「沒有交往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還是在笑。荼毘的長相很帥氣,是那種很輕薄、很森冷的帥,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雨天玻璃藝術館裡的陰郁雕塑。他的身上有不少燒傷,因此皮膚顯出大片大片暗紅色的燒痕,不過這並不是什麼扣分點,至少對優娜來說,她能接受,而且覺得這很酷。

  至於這些燒傷是怎麼形成的,她不知道,也沒興趣去問。

  每個人都有點自己的秘密,沒必要追問那麼多。

  「沒有交往。」雞蛋差不多煎好了,煙也燒到了尾巴。優娜將煙蒂在水池裡按熄,隨手把雞蛋起出了鍋,「對方是警署的警官,我是他的案件當事人。因為怕『追求案件當事人』的事情傳出去,對仕途有影響,所以就沒再聯絡了。」

  說的話半真半假。

  真的是她確實和內田警官嘗試進一步了解,畢竟警官這個職業對她搜集曲譜的事業還是蠻有幫助的;假的是來她家過夜的人並非是內田警官,而是倒霉蛋相澤老師。

  聞言,荼毘忍不住笑出了聲。

  「……警官?你在想什麼啊。」他將碳酸飲料一飲而盡,隨手把易拉罐扔到了床腳下,「你根本不適合和那種正正經經、遵循著現行社會秩序的人在一起。你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啊?」優娜把夾著煎雞蛋的吐司放在餐盤裡,端到了餐桌上,「我和你說哦,內田警官可是認認真真地說過『希望我能成為他的第二個妻子、照顧他和前妻的孩子』這樣的話哦!」

  荼毘沒說話,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食物。優娜則辛苦地把他亂丟的塑料瓶端正地塞進了垃圾箱,然後點燃了第二根煙。

  鐵制叉勺摩擦著餐盤,刮擦聲有些刺耳。

  等到第二根煙也抽完了,她言簡意賅地說「已經很晚了,你差不多該走了吧?12點了。」

  荼毘將餐盤推開了些,眉微微挑起「你是在急著趕我走嗎?」

  「是的。畢竟明天我還要工作,沒有精力照顧人。」優娜說。

  而且,照顧前男友,怎麼看都是一樁虧本的買賣。

  「把工作辭掉不就好了?」荼毘的聲音有點兒懶,還有點鼻音,「你根本不適合正常人的社會,還是我這樣的生活適合你。你既沒有親人也沒有牽掛,本來就沒有留在這裡的必要。」

  優娜誒了一聲。

  「荼毘,你不了解我,正如我也不了解你一樣。而且,我跟你可不一樣。」她聳了聳肩。

  「哪裡不一樣?」他問。

  「我有家人和朋友,只不過我見不到他們。但我知道,他們現在活得很好,很幸福,大家都快樂地活著。」優娜微微呼了一口氣,露出了頗為幸福的笑容,「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什麼煩心事都沒有了。」

  荼毘看著她的反應,拖長聲音「啊,真是無趣的反應。」

  優娜聞言,收斂起了自己的表情。她將餐盤收到洗碗池裡,對荼毘說「好了,現在你該走了。雖然末班電車已經停了,但你可以靠雙腳走。」

  「不要那麼無情嘛。」荼毘勾起了唇角。他從口袋中摸出了什麼,朝優娜扔了過去,「我用這個賄賂你,收留我一個晚上怎麼樣?」

  優娜接過那個飛來的東西,原來是一盒很難買到的爆珠涼煙。這種煙的口味很不錯,清甜清甜,外號是「甜如初戀」,還是限量的。

  優娜斟酌了一下,收下了煙,說「好的。就這一個晚上。」

  荼毘歪頭,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

  他伸出手,輕輕拽了一下優娜的裙角,讓她跌撞著坐進了自己的懷裡。旋即,他用雙手環住她的腰,很親昵地在她耳旁說「這麼久沒見了,很想我吧?」

  「那倒是沒有。」優娜很直白地說。

  「……說謊。」

  「啊?為什麼這樣說?」

  「因為啊……」他輕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壓低嗓音,「你的身體不會說謊。」

  電視機又開始放送新聞,播報的是前幾天的大型縱火案件。燈光被人按熄,只剩下熒屏的光黯淡的照著房間裡。

  因為j襲擊事件的緣故,次日雄英給學生們放了一天假,不過優娜還是要照常工作。等到學校處理完安保的問題,學生們也就可以返校上課了。

  不過那麼幾天的功夫,雄英高校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機勃勃。

  這一天,根津校長給優娜分配了新的工作。

  「協助相澤老師負責1年a班?」

  「沒錯。」根津校長煞有介事地說,「eraser現在的狀況你也知道吧,雖然是逞強出院了,但是走路都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果然還是得有個人來幫忙才好。因為j襲擊案的緣故,英雄科的大家都很忙,就拜托你了。」

  「我倒是沒有問題……只是,我恐怕不太幫得上忙啊。」優娜很坦誠地說,「我沒有帶英雄科的經歷,怕是會被個別孩子討厭呢。」

  已經有個別榴蓮頭表現出這個苗頭了不是嗎!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也是有職業英雄執照的人。」根津校長完全不把這件事當成事情,「恰好三年級因為外派實習的緣故,也不需要副科了,你會閑下來。」

  在根津校長的拜托下,優娜還是接下了這個活。第一個任務,就是在班會時和一年a班講解一下雄英體育祭的事情。

  相澤消太剛出院就回來雄英工作了,他的狀況根本算不得好,滿臉都是繃帶不說,雙臂還吊著不能做大動作,走路也歪歪扭扭的,讓人產生想要攙扶的想法。而且j的襲擊案讓他在短期內過度使用自己的個性,導致需要更頻繁地滴眼藥水,總之……

  整個人都不太好的樣子。

  優娜看到相澤,就很擔心他的狀況。

  「真的沒事嗎?」她問,「還是回醫院吧…」

  相澤卻根本沒有這種意願。

  「優娜老師,體育祭的事情還是由我去宣布吧。」在前往一年a班的路上,繃帶人相澤老師執著地說,「我有預感,那群臭小子會變得超級興奮,你是壓不住的。」

  優娜瞥了一眼相澤消太臉上的繃帶,忍不住在心底道我覺得你也不像是能壓得住的樣子啊eraser!

  刷——

  相澤推開了一年a班教室的門,剛才還很熱鬧的學生們瞬間安靜了下來。相澤弓著腰很艱難地上了講台,沉著嗓音開了口。

  「如大家所見,因為我受了傷的緣故,接下來會由優娜老師幫我一起擔當這個班級。」相澤說完,咳了咳。

  他不由在心底想自己顯露出這樣虛弱的姿態,學生們也許會失望吧?畢竟「老師」總是一種寄托著理想的存在,誰都希望老師是戰無不勝的。

  剛才自己在教室外面不就聽到了嗎?大家都很擔心自己的傷勢,憂慮著他在醫院的情況呢。

  懷著這樣的想法,相澤低頭望去,卻發現教室裡莫名彌漫著小星星和粉泡泡的混合體,所有的人都以一種夢幻的眼光望著他身旁的優娜,整個教室都沉浸在幸福愛戀的氛圍裡。

  更有甚者,如上鳴電氣,已經進入了過電狀態。

  「是優娜老師誒。」

  「真的是優娜老師來我們班級了誒。」

  「幸福來敲門了嗎?」

  相澤消太……

  太沒出息了啊你們這群家伙!!

  還好爆豪比較正常,用一種復雜的眼光打量同學再打量優娜。沒想到爆豪也有在一群人裡顯得格外清新脫俗的時候……

  「咳咳。」相澤喚醒了一群同學,「還有一件事。戰鬥還沒有結束——雄英的體育祭就快要來了。」

  這句話一出,果然,整個班級都沸騰起來了。

  「超校園風的活動來了——!!!!」

  不知為何,瞬時就有一股青春的氣場席卷了整個教室,每個人都ikaika興奮了起來。好不容易,相澤才讓他們冷靜下來,認清「還有兩個禮拜才到體育祭」的這個事實。

  不過,縱使如此,他們的興奮勁頭顯然也比平常高多了。相澤沒什麼辦法,在課余時對優娜說「畢竟體育祭是很重要的活動,有空的話,得指導一下他們的個人訓練。」

  所謂體育祭,就是各年紀的學生們展示實力,以個性爭奪名次的比賽。因為會在電視上直播的緣故,每一年都是人氣超高的學園活動。通過體育祭,在校的學生們可以借機讓優秀的事務所發掘自己,也能為自己的將來鋪一條更好的路。

  總之,是一件需要認真以對的大事件。

  「指導個人訓練?可是,我完全不懂戰鬥這些事情……」優娜有些憂慮。

  「我在醫院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指導的方向,畢竟我對學生們的個性都有所了解。」相澤取出了一本手冊,「你就按照手冊上面記載的為學生們講解就可以了,剩下的就是給他們加加油。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沒法長時間工作,也沒有辦法一個一個地單獨進行指導。還是要拜托你幫忙分擔了。」

  「……是嗎。」

  優娜接過手冊,翻看了一下,發現上面詳細記載了學生的個性長處和缺點,以及建議的修煉方式。如此完備的工作之下,她只需要將這些信息交給學生,然後為他們做一些精神鼓勵就可以了。

  比如14號學生常暗踏陰,個性為身體中寄宿著的黑影。他的長處正是影子的攻防一體,但影子也受到光線的掣肘,所以希望常暗在抗光的方向上下一些功夫,譬如訓練影子的耐光性。

  「那麼,我就按照學號倒著來咯,從八百萬百同學開始,然後是峰田實同學。然後……」優娜說。

  「不,」相澤想起了什麼,說,「峰田同學的話,就由我去吧。」

  那個孩子稍稍有點……不適合優娜啊。

  想起峰田因為對女生瘋狂流口水而慘遭耳郎同學暴打的慘狀,相澤的頭頂有些黑線掛下。

  「峰田同學怎麼了嗎?」優娜好奇地問。

  「那個……嗯。」相澤的聲音意外地有些沉悶,「你就當他恐女。」

  「啊,那就跳過峰田同學。」優娜的手指沿著學號倒著向上滑,「綠谷同學,爆豪同學,葉隱同學,然後是轟同學……」

  「不,」相澤又想起了什麼,說,「轟同學的話,就由我去吧。」

  「轟同學也恐女嗎?不像啊?」優娜很真誠地問。

  相澤……

  轟焦凍的大哥是優娜老師的前男友,這一點他可沒有忘記。如果夏君又委托了轟同學向優娜傳遞什麼消息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對了,他不是在擔心優娜會和夏君再度聯絡上,他只是怕這些老師的私事影響了轟焦凍的學習專心程度罷了。

  轟同學可是優等生,怎麼能讓他在學習上分心呢!這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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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061

  按照相澤消太的計劃, 優娜按著學號倒序, 一位一位地找1年a班的學生進行個人指導。第一位,便是副班長八百萬百。

  她是被推薦入學的保送生之一,成績優秀, 擁有驚人的知識量。同時, 外貌也相當出眾——容貌清麗, 身材高挑,胸圍是驚人的尺寸, 完全不會輸給成熟的大人。

  站在八百萬跟前,優娜甚至覺得自己也有壓力。至少,她的胸圍可抵達不了八百萬的程度。

  「相澤老師說, 你的個性適用範圍很廣, 但是『需要時間來創造物體』這個特點, 有些時候卻會成為最大的不穩定點。所以, 通過訓練來減少創造時間對你或許很有幫助。」

  優娜拿著手中的筆記本,一板一眼地對八百萬說「現在相澤老師的身體狀況不好,所以沒有辦法一對一地進行輔導。如果你有什麼疑問或者想法的話,可以和我溝通,我會盡量轉告給他的。」

  八百萬同學揚著頭, 一副認真聽講的模樣。雖然成績已經很優秀了,但她永遠都保持著努力的狀態,這也是非常難得的。

  「相澤老師他……」聽到優娜提起班級擔當的狀態, 再聯想到相澤老師渾身繃帶、搖晃走路的樣子, 八百萬秀麗的面龐上不由浮出一抹憂慮之意, 「真的沒事嗎?」

  優娜苦笑一下,說「他覺得自己可以來工作,那就是沒事吧。」

  八百萬對了下手指,用很關懷的語氣說「如果可以的話,讓相澤老師多多休息,身體還是最重要的啊。」

  「我會轉告給他的。」優娜笑眯眯地回答。頓了頓,她有些好奇地問,「八百萬同學,你的『創造』,是什麼樣的東西都可以創造嗎?」

  「誒——差不多吧。除了生物之外的東西,只要我了解其構造,就可以創造出來,比如俄羅斯套娃,絕緣材料什麼的……」八百萬托著面頰,有些羞赧地回答,「不過,想要創造大一些的東西,確實需要很多時間。」

  「那麼,寶石呢?」優娜更好奇了。

  「可以哦。」八百萬回答說。

  「怎樣的寶石呢?」優娜的眼睛亮起來了。

  「誒……這個…」八百萬的腳步後退了一下。不知為何,她覺得面前這位超人氣的教師似乎忽然燃起了某種興趣,整個人都在閃閃發亮著,「比如說……」

  八百萬展開右手掌心,那裡徐徐長出了一朵通體白色、形如花朵的石頭。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是冰冷堅硬的材質,但層疊花瓣的形態卻模仿得栩栩如生。

  八百萬有些臉紅,小聲說「這是方解石,是一種碳酸鹽類的礦物質,因為風蝕的緣故,在沙漠之中容易長成的形狀……」

  優娜老師是女孩子的話,應該是喜歡這種形狀的漂亮石頭吧?

  果不其然,優娜的兩眼亮得不可思議。她忍不住誇贊道「八百萬同學真的很厲害!」

  被她這樣誇了一下,八百萬頓時有些軟綿綿的感覺。這種被人需要、被人誇贊的幸福感,就像是剛咬了一口巧克力棉花糖的感覺似的。

  「……還有這個。」八百萬又打開了左手的掌心,「這種粉色寶石的是摩根石,通俗的說,是粉綠柱石,顏色很可愛吧!」

  確實,她左手裡的一小塊粉色寶石,顏色鮮嫩剔透,可愛極了。

  優娜看著八百萬左右手各拿一塊寶石,心底險些產生了和她私奔的衝動。她好不容易才按捺下自己的想法——冷靜一下,優娜·克裡斯·格林,難道你沒聽說過這位八百萬同學可是大家族的千金嗎?這種女人你是得不到的!

  八百萬眼睜睜看著優娜的眼神漸漸變為遺憾,她小聲問道「老師,有哪裡不好嗎?」

  「沒有。」優娜瞬間露出完美的溫柔微笑,「我最喜歡寶石了,所以我很羨慕八百萬同學的能力。」

  八百萬連忙將雙手遞過來,說「這個方解石,還有摩根石,全部送給老師吧!本來也不是什麼特別少見的東西!如果不夠的話,嗯,我還能做俄羅斯套娃馬特羅什卡送給老師……!!!」

  優娜從她的掌心間挑過那朵方解石,貼在面頰邊,笑眯眯地說「我就收下這個吧。實在是太漂亮了,所以沒法拒絕。」

  八百萬點頭點頭再點頭,說「只要我多吃一點,多儲存一點脂肪的話,還可以創造出更多的!」

  不知道為什麼,優娜老師的笑容有一種暖暖的、輕輕的感覺,讓人看見就覺得很高興,整個人都輕松起來了。如果能讓她一直對自己笑著的話,那人生就會輕松很多吧。

  「那麼,八百萬同學要更加努力地訓練哦。」優娜說,「我期待你在雄英體育祭上的表現。」

  「一定!」

  「接下來,我要去找綠谷同學。」優娜翻開相澤的手冊,視線向下滑去。

  「誒?不是按照學號倒著來的嗎?」八百萬有些好奇地問,「難道下一個不是去找峰田同學嗎?」

  「本來是這樣的,不過相澤老師說,峰田同學有恐女症,最討厭我這樣的女人了。如果是帥帥池面型的女人,峰田同學還能接受一下;我這種長頭發的女人,峰田同學看到就會尖叫暈厥、口吐白沫,所以……」優娜訕訕笑了一下,「峰田同學就交給相澤老師了。」

  八百萬百……

  老師,完全不是那樣啊!

  峰田同學一點都不恐女,反而還相當好色啊!因為這個問題,峰田同學天天被班裡的女生暴打呢!耳郎同學的耳機是想也不想就會甩到他的腦殼上!

  但是八百萬百說不出口。

  ——相澤老師會這麼解釋,恐怕也是為了保護優娜老師吧。既然如此,她也要幫助相澤老師維護這個善良的謊言。

  想到此處,八百萬百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在高中第一次說出了謊言「沒錯,峰田同學的恐女症非常厲害,每次見到我,都會尖叫瘋狂,然後兩眼幾乎脫出流血。」

  優娜很驚詫「……這麼可怕啊?!果然,相澤老師說的都是對的……」

  下一個學生是綠谷出久。

  正是休息時間,綠谷出久不在教室。優娜左右兜轉,好不容易才在教員休息室裡找到了他。

  教員休息室裡有兩個人,綠谷出久,以及歐爾麥特。

  歐爾麥特大概是很忙,打了聲招呼就做賊心虛似地溜走了。優娜看著他的背影,有些懷疑地說「綠谷同學,歐爾麥特老師真的很關注你啊。先前為你投上了寶貴的一票,現在還把你約到休息室談心……你不會和歐爾麥特有什麼特別的關系吧?」

  綠谷出久聞言,額頭冷汗滴滴直下。

  「沒,沒有那種事情……」綠谷語無倫次地擺著手。

  「真的嗎?」優娜還是有些懷疑,「歐爾麥特老師不會在外面的培訓機構兼職,而你是花錢上補習私塾的學生吧?」

  綠谷出久的冷汗更加劇烈了。

  怎麼說呢雖然不是那樣的關系但是也差不多就是了……!!!

  他可沒法告訴別人,自己本來是個無個性的普通人,是歐爾麥特將他自身的個性轉交給了他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

  「不不不不是的……」但在表面上,綠谷還是要瘋狂擺手搖頭否認,「沒有那樣的事情啦!」

  「嗯?」優娜唇角一勾,慢悠悠地說,「綠谷同學,你的表情可是寫滿了『我在撒謊』這幾個字哦。我啊,可是能看懂你在想什麼的哦。」

  綠谷出久一怔,心底大呼糟了。

  優娜老師能看懂他在想什麼……

  能看懂他在想什麼……

  他在想什麼……

  不知為何,綠谷出久的臉迅速地蒸紅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我只是…」綠谷出久的聲音心虛地變輕了,「很崇拜歐爾麥特老師,想成為他那樣,能夠幫助別人的英雄。」

  啊,這樣嗎。

  優娜感到有些無趣。

  原來只是個超級粉絲而已啊。

  「剛好在休息室,我也進來喝一杯茶吧。」優娜走進教員休息室,給自己打了一杯熱水,含糊地說,「相澤老師有特意和我說過你——你至今還沒法和自己的『個性』好好相處,這是最大的缺陷。所以,他給的建議是……」

  優娜眨了眨眼,有些詫異地說「竟然是找歐爾麥特老師指導。……因為你和歐爾麥特的個性很相似的緣故嗎?也對…詢問個性相似的人,也許可以得到掌握個性的訣竅。」

  綠谷似懂非懂,總之先點了一串頭「我會試試看的。」

  「有什麼問題想要和相澤老師說的嗎?」優娜問。

  「……啊。暫時沒有。」綠谷努力地思考著,「我也知道我的問題在哪裡,那不是打攪相澤老師可以解決的……」

  他沒有辦法將歐爾麥特的個性運用自如。

  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歐爾麥特還交給他了「去告訴這個世界你已經橫空出世了」這樣的任務。不管是從字面還是從內涵來說,都是要他成為受人矚目的體育祭第一第二名的意思啊……!!

  要懷著很大的決心和毅力,才能做到這件事。

  「沒有嗎?」優娜拿起筆,在筆記本上打了個勾,笑眯眯地說,「那個人指導就結束啦。你要加油哦~接下來,我要去找其他的同學了。」

  「誒?」綠谷愣了下,「這種指導,是大家……全部都有的嗎?」

  是每一個人都會被優娜老師這樣關照,而非他一個人有這樣的待遇嗎?

  優娜點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是的。下一次我有空的時候,就要找爆豪同學了。雖然我知道他有點討厭我,不過還是得做這件事,誰讓我是老師呢。」

  不知為何,綠谷有些想迎風流淚。

  原來是這樣啊!!他不是特殊的那一個啊!!

  「啊,對了,不知道峰田同學的恐女症怎麼樣了呢。」優娜說,「我跳過了他的個人指導,因為相澤老師說他有恐女症的緣故……」

  「啊?峰田同學?恐女症?」綠谷的頭頂一個接一個地冒出巨大問號。

  「是啊!八百萬同學也說峰田他的恐女症相當厲害,叫我不要接近他呢!」優娜說。

  「……」綠谷出久的內心糾結了一下,瞬間選擇加入了謊言的陣營,「是,是這樣沒錯……峰田同學最近,似乎還有點恐男了……他的症狀,稱之『恐人類症』更合適一些……」

  睜眼說瞎話jg

  「好吧。」優娜聳肩,「沒想到我們班級裡還有這樣的孩子。」說罷,她就朝休息室門口走去。將要出門的時候,她忽然笑眯眯地轉過頭,對綠谷招了招手。

  「綠谷同學,我有一個小小的想法。」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也很輕柔,「我能摸一摸你的頭發嗎?」

  「啊啊啊?」綠谷出久頓時有些不知所措,「我的…我的頭發?」手足無措了一陣,他視線閃爍地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地說,「可以。」

  優娜滿足地伸出手,挼了一下他柔軟微卷的短發。

  沒錯了,綠谷出久的發型,真的很像西藍花。手感有點像……煮熟的那種西藍花。

  她只是短暫地摸了一下腦袋,綠谷出久卻有些暈暈乎乎的,差點站不穩腳跟。等他回過神來,優娜已經朝著走廊外走去了。

  他慢慢地低下頭,眉心有些苦澀地皺緊。

  還在休息時間,優娜對著窗戶玻璃一看,發現自己的口紅似乎略有掉色。於是,她從口袋裡掏出了補妝用品,朝最近的女洗手間走去。

  她沒有注意到,一個躡手躡腳的葡萄人就跟在她身後。

  峰田實放輕腳步,朝著一樓的女洗手間輕悄悄地走去。他的一顆心咚咚直跳,臉上卻是猶如赴死一般的大義凜然。

  雄英高中的校園之花,永開不敗的優娜老師……現在,她就在女洗手間裡!

  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哪怕是在門縫下的高跟鞋跟,那人生也就值得了!所謂人生,本來不就是充滿挑戰與刺激的嗎?!

  峰田實的精神有些恍惚,一步一步朝女洗手間逼近。

  生命中最耀眼的光啊,他來了——

  下一秒,「咚」的一聲巨響,峰田實就被人撲倒在地,險些被當場壓扁成葡萄汁。仔細一看,原來是綠谷出久緊張地把他按在了地上。

  「干、干什麼啊!」峰田實看著綠谷出久近在咫尺的臉,「你是男人啊!不要離我這麼近啊可惡!!!」

  綠谷出久連忙按住他的嘴。

  從教員休息室出來,綠谷就看到峰田尾隨著優娜老師朝女洗手間而去。這峰田要是成功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的!

  這聲巨響,引來了不少路人的關注,包括偶爾路過的八百萬百,以及……從洗手間裡探出頭來的優娜。

  「發生了什麼?」優娜手持口紅,一臉莫名,「剛才好大的聲音……」

  八百萬百和綠谷出久同時倒吸一口氣,在內心緊張道不可以讓優娜老師知道她險些被偷窺了的事實!!這是相澤老師的善意謊言!!

  綠谷出久光速把峰田實藏在了自己的懷裡,板著標准笑臉說「沒什麼沒什麼!是峰田同學的恐女症發作了!他不小心走到女廁所旁邊,感受到女人的氣息所以就暈厥過去了!」

  峰田實很艱難地呼吸著,在他的手臂下悶悶地叫喊「人家還沒暈過去叻——」

  「瞧,都開始說胡話了!」綠谷出久更緊張地解釋。

  「沒錯!」八百萬百立刻跟上補充,「峰田同學的恐女症可是出了名的厲害!」說完,她離開創造出一大堆奇奇怪怪的醫用品——聽診器,口罩,酒精棉,心髒起搏器,醫用手套……「來,我們一起搶救峰田同學!」

  「不不不——」綠谷連忙把峰田藏得更遠了些,「峰田同學恐女,八百萬同學還是站遠一些,我來吧!」

  八百萬點點頭,鄭重地遞過一樣東西「這是最重要的治療道具,綠谷同學,交給你了。」

  一副手銬。

  峰田實當場蹦起,委屈地大哭「你們都欺負老子——嗚嗚哇哇哇……」隨即,淚奔而去。

  目睹了一切,在旁呆呆手持口紅當背景板的優娜「好,好厲害的恐女症啊!」

  「相澤老師,你沒說錯!那位峰田同學的恐女症啊,真的很嚴重。」

  「……」

  相澤消太遲疑地轉過辦公椅,問不遠處一臉憂慮的優娜「優娜老師,你…沒事吧?沒經歷什麼事故吧?」

  要是沒經歷事故的話,怎麼會說出「峰田恐女症真的嚴重」這種話來啊……

  「沒有啊。」優娜很奇怪的樣子。

  「……沒有就好。」相澤松了口氣。頓了頓,他又瞧見優娜辦公桌上的那一朵方解石,疑惑地說,「這是什麼?」

  「啊,這個啊。」優娜一臉欣慰的樣子,「是學生送給我的呢。」

  形狀漂亮、顏色瑰麗的方解石,落在她的掌心裡,似乎真的盛開了。

  ……是學生送給她的?

  「……」相澤消太不知該作何表現。他轉回辦公椅,目光落在最下一格抽屜裡,那裡放著被優娜退回來的寶石發卡。

  他皺了皺眉,像是下了某個決定。

  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要到了下學的時間。優娜在收拾完自己的工作後,就起身到了電車站。出乎意料的是,她在自己搭乘的電車線上瞧見了相澤消太。

  他的雙手和臉頰都纏著繃帶,在一眾形形色色的乘客裡很是醒目。

  「……相澤老師?」優娜有些艱難地擠過車廂裡滿滿當當的下班人群,到了相澤消太的面前,「你不是一向搭乘黑羽中央線的嗎?今天怎麼也坐這一班?」

  「今天要去醫院換藥。」相澤簡單地說,「醫院是這個方向,恰好和你一路。」

  「……是嘛。」

  電車箱裡太擠了,兩個人被塞在靠門的角落裡,身體幾乎是貼著的。優娜有心想退開,但是身後身形龐大的中年男子卻完全不給她這個機會。她只能緊緊挨著貼著廣告的車門,側身單腳站著。

  「相澤老師,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嗎?」優娜問。

  「……不需要。」相澤低聲說,「你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電車進站,窗外掠過一道染滿夕色的江景,旋即就是站滿了人的月台。報站提醒響了兩遍後,電車門打開,洶湧的人潮朝門外湧去,硬是把優娜朝相澤的懷裡擠。

  「抱歉……」優娜很無力地說,「你受傷了,我還這樣碰你的傷口。」

  「……」相澤側目,什麼都沒說。

  「真的不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嗎?你是去換藥,總需要有個人幫忙吧?」優娜問。

  「不需要。」相澤這次很干脆地搖頭了。

  優娜聳肩,沒再強求。電車再次行駛,她抬頭四處望了一下,透過人頭和肩膀的縫隙,能艱難地看到電子站牌上滾動的站名。

  將要到她下車的站時,相澤忽然開口說話了。

  「……那朵方解石。」相澤蹙眉,似乎在尋找著合適的措辭,「是哪一個學生送給你的?真是很不錯的藝術品,我考慮也買一些,拿來做裝飾品。」

  憋了一路,他終於可以提起正題了。

  他是真的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小兔崽子,竟有如斯的藝術品味,這麼能、這麼會、這麼懂事。

  真的,相當的好奇。

  「你說那朵方解石嗎?」優娜眨了眨眼,「是八百萬同學送給我的哦~」

  相澤消太愣住。

  相澤消太懵住。

  相澤消太怔住。

  「八百萬…八百萬同學啊。」

  優娜微微一笑,問道「怎麼了嗎?這是八百萬同學用『創造』的個性制作出來的哦!你也覺得很漂亮吧?相澤老師。」

  相澤消太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嗯,很漂亮,很有藝術品味。」(眼神已經死亡)

  「怎麼了……這副表情?」優娜有些擔心地問,「感覺你瞬間喪失生氣了呢……」

  「……沒什麼。」相澤眼神游移,「只是傷有點痛……」

  優娜更擔心了「相澤老師,我覺得還是讓我陪你去醫院換藥比較好。你的傷口很痛不是嗎?」

  相澤……

  他該怎麼說呢。

  他的醫院根本不是這個方向啊!

  要不是為了和優娜老師說那些不方便在辦公室裡說的話,他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裡啊——什麼醫院換藥,他根本沒有預約過,也不可能去換藥啊!!

  想了半天,相澤終於開口了「優娜老師,不好意思,我才發現了一件事。」

  「什麼?」

  「我記錯換藥的時間了。不是今天,我…我現在,立刻坐反向的電車回家去。」(棒讀) .


第62章 063

  優娜永遠難以忘懷, 那天晚上, 相澤消太搭乘反方向電車離開的背影,充斥著濃濃的生活辛酸。

  可能,這就是社畜獨有的氣質吧……

  出電車站的時候, 夜空裡下起了雨。路上的紅綠燈顏色跳轉, 行走的標志在雨水裡漸顯模糊。時不時有車輛經過, 掃起薄薄的積水,險些飛濺了路人一身。

  優娜撐開了傘, 順著人群出了電車站,朝公寓大樓的方向走去。

  雨水落在傘面上,發出輕悄聲響。越靠近公寓大樓, 也就越安靜, 只有沙沙的雨聲。

  當她穿過自行車停泊區時, 忽然發現公寓大樓的屋檐下坐著一個人。他曲著腿坐在台階上, 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靠在公寓的玻璃門前,不知道是在等人還是在避雨。

  偶爾伸出掌心,似乎想碰一下雨水,但卻是掌心裡湧出一團細小的藍色火焰, 旋即便被雨水澆打熄滅。

  「……你怎麼在這裡?」

  優娜停在公寓的大門前,將雨傘抬高了些,好看見他的臉。

  公寓大廳內的暖光燈隔著玻璃門漏出來, 勉強將荼毘的輪廓照亮了一星半點。他歪著頭, 眼睛斂得細細, 像隔著萬花筒在瞧人一般似的「來打攪一下你,再借住一個晚上。」

  優娜捏緊雨傘柄,問「怎麼不先發短信給我?」

  「手機沒電了。」荼毘說。他笑一笑,問,「怎麼樣?讓我進去嗎?你的密碼改的真快,我都沒法自己進去了呢。」

  「沒門。」優娜淺淺地笑起來,唇角邊有個淡淡的梨渦,「你就在外邊淋雨吧。」說完,她推開公寓大門,朝裡走去。

  雨傘收起,抖落一地水珠。她將傘裝入袋中,習慣性地去摸香煙,卻只摸到一個癟癟的煙盒。打開一看,空空如也,一點細細的煙草屑躺在盒子裡,再無其他。

  優娜輕呼了口氣,轉身朝公寓外走去。

  雨還在下,荼毘也還坐在門口。優娜重新站在他面前,問「你有東西要給我嗎?」

  「有哦。」荼毘的聲音有一絲嬉笑打趣,「來見你的話,怎麼會不帶禮物呢?」旋即,就從口袋裡拿出了煙盒,遞了過去,「是涼煙,焦油含量很低的那種。」

  優娜接過煙,打量兩眼,收下了。

  然後,她為他推開門,說「進來吧,電梯快到一樓了。」

  荼毘慢吞吞地站起來,彎腰跟她進了公寓大廳。果然,電梯恰好在一樓敞開門,牙齒整形的電梯廣告恰好正對著兩人,廣告畫上是一位笑得極誇張的女性學生,正將白的發光的牙齒盡力露出。

  他聳肩,慢慢地、無聲地笑起來。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他還是了解優娜。她不會拒絕自己,就像不會拒絕煙與酒。

  電梯上行,兩個人沉默無言。荼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有點燙,像沒熄滅的煙頭不小心碰在手指上。

  等進了房間,優娜立刻將浴巾遞過去,說「去洗澡吧,不要帶著雨水**地到處走。」

  荼毘倒是很聽話,立刻去浴室了。

  優娜聽著浴室裡嘩嘩的水聲,打開冰箱思索今晚吃些什麼。

  冰箱裡還有些超市買來的速食意面披薩之類的,就加熱了隨便吃點吧。有前男友來蹭住的晚上,不值得好好做菜。

  披薩進了微波爐沒多久,荼毘就從浴室裡出來了。

  「我沒有可以換的衣服。」他聳了聳肩,將松松系在腰間的浴巾提得高了一些。水珠沿著腰腹的細瘦線條滑落,慢慢在地毯上消融。

  「那你就這樣穿著吧,等你自己的衣服干了再套上。」優娜並不介意他這副模樣,而是指了指椅子的方向,「坐下。」

  然後,她取過了一塊小毛巾籠在他的頭上,隨便又敷衍地擦拭他的發絲。

  這家伙的頭發很軟很細,沾了水就全乖順地垂落下來。用的洗發香波是她的,一股淡淡的薰衣草味,和她身上一個味道。

  她正在慢慢擦拭著荼毘的頭發。忽而間,手腕被他握住了。

  他將她的手背湊到面前,低頭輕吻了一下。

  「……做什麼。」優娜問。

  「只有煙的話,還不足以收買你,讓我在這裡住一晚吧?」荼毘笑著說,聲音發懶,「還需要別的東西吧?」

  優娜愣了下。

  於是,他又低頭,用嘴唇輕輕地碰了下她的手背,像是等待收留的走失寵物迫切地在尋求下一個避雨的屋檐。

  這副模樣,反而叫她沒有辦法。

  「是的,兩包煙是不夠的哦。」她笑笑,捧起男人的面頰,將嘴唇湊了上去。

  難得的沒有煙味的吻,很干淨,有點雨後天晴時空氣裡濕漉漉的味道。

  後半夜的時候,優娜清晰地聽到窗外的雨更大了。那沙沙、沙沙的婆娑響聲,隔著窗戶還是很清脆。但這樣的白噪音並不惱人,只是叫人忍不住想陷入更香甜的安眠。

  身旁的枕頭上動了動,荼毘在黑暗中起了身。

  「怎麼?」

  「衣服干了,差不多該走了。」荼毘說,「借我一把傘吧?明天還給你。你是在……雄英高中做老師吧?」

  「傘在架子上,你拿走吧,不用還給我。」優娜打了個呵欠,有些困倦。

  她可不希望工作結束時,看到荼毘忽然出現在校門口。

  「不,我會把傘還給你。」荼毘說。

  「我怎麼感覺……」優娜在黑暗中睜開了眼,聲音低低的,「你不是為了找個地方休息才來找我的。你有別的目的。」——不然,怎麼天沒亮就要走了?

  荼毘已經站在了門口,他似乎是笑了笑,聲音有些曖昧「被你發現了。」

  「啊?」

  「我在的話,你就沒法讓其他男人來過夜了吧?」

  「……」

  然後,便是哢噠的門響,走廊的燈光短暫地透露進一線,旋即又被合上的門隔絕。腳步聲漸遠,電梯開門的響聲也很遙遠。

  他已經走了。

  優娜窩回枕間,合上了眼。

  ……荼毘這家伙什麼情況啊,明明都不在一起了還整這些有的沒的?

  次日,雨已經停了。整片校園被雨水洗刷的纖塵不染,空氣清新。

  雄英高中浸泡在雄英體育祭的青春熱血氛圍裡,到處都可以看到自己進行訓練的學生。課間的時候,時常能聽到各種詭異的聲音遍布教學樓。

  依照工作計劃,優娜下一個該見的學生是爆豪勝己。

  因為這個學生對她似乎有點意見的樣子,她還特地帶了一點小甜點去見爆豪,打算用甜點收買一下他——相澤老師說了,上一次爆豪同學收下紅絲絨蛋糕切片時,似乎很高興的樣子呢。

  (是相澤消太的善意謊言,不能信)

  爆豪勝己很好找,有他在的訓練場地,一定會發生華麗的大爆炸,火光衝得極高,周圍無人膽敢靠近。

  優娜找到他時,他恰巧又炸開了一塊巨石,石礫如流星似的飛落一地,還夾雜著高熱的火星,場面一度十分可怕。

  「爆豪同學——」優娜站在爆炸的範圍外,朝他打了聲招呼。

  爆豪勝己抹了下額頭的汗,側過身來。發覺是優娜站在那裡,他當即眉心一跳,很謹慎地說「干什麼?!我沒做什麼事吧!?又要叫我寫檢討了嗎?!」

  優娜……

  她在爆豪同學的心裡已經和「檢討」聯系在一起了嗎?

  「其實是這樣的,相澤老師讓我來看看你個人訓練的情況,如果你有什麼想和相澤老師說的,也可以告訴我。」優娜立即解釋自己過來的原因,然後光速送上一盒小甜點,「爆豪同學也累了吧?!要不要吃甜點?!」

  還是熟悉的小蛋糕,熟悉的草莓裝飾;爆豪看著眼前的蛋糕片,目光裡充滿懷疑。

  這個女人對他到底有什麼誤解啊?!

  他是那種靠甜點能收買的人嗎?!他喜歡吃辣啊!!

  話雖如此,爆豪還是一把接過了蛋糕。他輕嘁一聲,問道「你根本不是英雄科的老師吧?就算我和你說戰鬥上面的事情,你也完全不懂吧?!」

  「我會幫你轉告給相澤老師的!」優娜連忙說。

  「那,為什麼不是相澤老師過來?」爆豪的聲音更懷疑了,「你有什麼目的嗎?」

  「以相澤老師現在的身體狀況,不支持他一直工作啦。」優娜說。

  「……不,」爆豪說,「肯定有什麼別的原因。一定是因為你和相澤老師……沒什麼。」

  ——一定是因為你和相澤老師是那種關系,他才會把這種任務交給你。

  余下的話,礙著師生的身份,爆豪沒說出口,只是嘖了一聲,別開了頭。

  他可是親耳聽到了這些話。

  整個班級裡,恐怕只有他才知道這件事吧。; 優娜沒想那麼多,只是翻開工作手冊,找著相澤消太為爆豪勝己做的筆記「相澤老師說,爆豪同學的實力已經很強大了,但是要注意理性與冷靜,還有觀察伙伴們的行動……」

  「哈?」爆豪的語氣有些不屑,「為什麼要觀察別人的行動啊?有什麼意義嗎?反正我會贏,一定會拿□□育祭的第一名。就是這樣。」

  那篤定而輕松的語氣,仿佛已經預見了未來似的。

  果然是這樣。

  「說實話,我也覺得你有拿第一名的潛力。」優娜很坦誠地說,「加油哦。」

  「……」爆豪愣了下,沒想到優娜會說這樣的話。

  她難道不應該打擊打擊自己,趁機訓誡自己要虛心謙遜,精進不懈嗎?老師一般都是這樣的吧?相澤老師不就常常干這種事嗎?

  「當然了。」爆豪側開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會拿第一。」

  就在這時,訓練場一旁的廢墟上,忽然有什麼東西松動了一下——那是先前被爆豪炸開的碎石塊,終於承受不住重量,再也無法保持平衡,忽然嘩啦啦地往下墜落。

  眼看著一片碎石雨就要落下來,優娜連忙後退想要躲開。

  就在這一瞬,她被人倏忽扛了起來——以一種非常粗暴、毫不溫柔的方式,掛在了肩上,然後扛離了碎石雨的落地點。

  「啊?」優娜眨了眨眼。

  爆豪勝己把肩上的優娜放下來,用很嫌棄的語氣說「你真的是職業英雄嗎?碰見這種情況竟然嚇得走不動路了?」

  優娜……

  她也沒有,走不動路…來著吧?沒那麼誇張吧?

  「我確實是職業英雄,只是執照過期了沒有更新……」優娜小聲說。

  以前還在從事英雄活動的她,可是親口被事務所的所長贊譽過的。在人質談判和自殺阻攔等方面,她的個性有著很強大的優勢——不需要任何語言,就可以入侵人的情緒,達到完成任務的目的。某種意義上,也是救人的好手呢。

  不過,英雄活動到底是太累了,還不如在雄英做老師。

  「哈?執照過期?那你就根本不是英雄啊!」爆豪勝己皺起了眉,「虧臭久那家伙天天把你掛在嘴邊,一副崇拜的樣子,結果你根本不是英雄啊!!」

  優娜剛想回答他的話,就發現她帶來的小蛋糕因碎石雨的緣故,打翻在地上。雖然因為有一層塑料外殼,不至於讓蛋糕灑落出來,但在外殼內部,那蛋糕也算是翻滾得模樣全非了,讓人完全沒有食欲。

  啊,尷尬了。

  「那個……下次再送你一份甜點吧。」優娜說。

  「……」爆豪勝己沒說話,幾步走過去,彎腰撈起那個側翻小蛋糕,嘟囔說,「又不是不能吃。干什麼浪費啊?」

  優娜在內心說不,爆豪同學你不用勉強自己的,那副賣相已經不能下口了吧。

  她站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說「有什麼想問相澤老師的嗎?我會轉告給他的。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要走了哦,下一位需要指導的是葉隱同學。」

  「沒有。」爆豪回答的很干脆,「反正我會是第一。」

  ……還是這句話。

  優娜笑笑,合起了工作手冊,離開了這片被炸的千瘡百孔的訓練場地。

  等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了,爆豪勝己隨便找了塊地方盤腿坐下來。他看了看那個賣相糟糕的小蛋糕,沉默地盯了它三四秒,選擇打開塑料殼,一口塞進嘴裡。

  白奶油,海綿蛋糕,水果干,全都一股腦兒塞進了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空腔裡蓬松地脹開來,像是含住了一片春天。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忽然想起白天聽到的、綠谷出久說的話。

  「優娜老師…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不知為何,綠谷出久在說這句話時,臉紅的不可思議。

  溫柔?

  爆豪勝己努力回想了一下,卻只能想起把她摟住時,手心軟軟的觸覺,像是捏著一片雲,一片快要融化的奶油。

  下學時間到了。

  爆豪勝己換好鞋,拎起雨傘朝校園外走去。他習慣了獨來獨往,也不和別人一樣,放學時成群。

  只是偶爾會有個叫切島的湊上來,讓他有些煩不勝煩。也不知道切島是怎麼一回事,會頂著一張爽朗正氣的臉笑嘻嘻地說出「你今天的頭發超級像爆炸的雞窩」這種欠揍的話來。

  走出校門不久,爆豪想起今天又有限量飲料發售,於是繞道去了一趟便利店。在便利店的門口,他拎著裝有易拉罐的塑料袋,忽然想起了什麼。

  那一天,他正是在前面不久的拐角處,聽見相澤老師說出了他和優娜老師正在交往中、馬上就要結婚的消息。

  現在他還記得,那天的優娜似乎是穿著一套灰色的西裝短裙,高筒絲襪的邊緣恰好落在裙擺以下一公分的位置。這種瑣碎的細節,總是叫人印像特別清楚。

  同樣令人記得清清楚楚的,還有那天爆豪的腳邊有一株小小的牽牛花,花瓣被爆豪數了個來回。

  爆豪把飲料罐從塑料袋裡取出,拉開了拉環。氣泡湧上來了,咕嚕咕嚕的。鬼使神差一般,他一邊仰頭喝著汽水,一邊朝那曾撞見過秘密的拐角處走去。

  然後——

  爆豪勝己捏著易拉罐的手僵住了。

  他控制住自己的腳步,不再往前邁半步,而是緊緊地縮在牆根後。他腳邊的石磚縫裡,又有一朵萎蔫的牽牛,花瓣細小。

  爆豪勝己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隔著一個轉角,有個女人貼牆站著。她穿著一雙黑色的涼鞋,鞋跟蹭過牆面,發出輕微難耐的聲響。

  雖然只有一瞥,但爆豪勝己知道那雙鞋屬於誰。

  今天他剛剛抱起過優娜,親眼瞧見她腳上穿著這雙鞋。而現在,她被人抵在牆上,雙手緊扣,仰頭接受著別人的吻。黑色長發披落下來,看不清表情,只余下一道秀麗的脖頸線,輕輕拉長,如天鵝一般。

  吻她的男人蓄一頭柔軟的黑色短發,身形瘦削而單薄。總之,不是相澤消太。

  一牆之隔,爆豪勝己低頭死死盯著自己的鞋尖,表情變得極為暴躁。

  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啊!!

  她是笨蛋嗎?!在這種地方和其他男人接吻的話,被相澤老師撞見豈不是要完蛋了?!她到底有沒有身為老師的自覺啊?!

  說起來自己為什麼又會無意間撞到這種事情啊?!

  爆豪勝己煩躁得不可思議,耳旁又聽見了優娜的說話聲。

  「把傘還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喂。今晚,我還會去的。」

  聽語氣,似乎還很熟悉的樣子。

  爆豪勝己的表情變了又變,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這女人真的不怕死嗎?!要是真的被相澤老師發現,絕對會完蛋的吧!!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一抬頭,發現相澤消太剛好結束工作,也一副困倦模樣地出了校門。

  爆豪勝己咬咬牙,決定還是離開這個可怕的事故現場。他屏住氣息,快速地拋開了,還順手把飲料瓶塞進了路邊的回收箱裡。

  於是,當相澤消太帶著滿臉繃帶飄出來時,只看到優娜提著一把傘,長吁短嘆地繞過校門外的便利店,走了過來。

  「……怎麼了?那副表情?」相澤疑惑地問。

  「沒什麼。」優娜有些心累,「是前男友……」

  荼毘還完傘剛走,還給她留了個震撼消息——今天晚上,他似乎還要來她家蹭飯。也就是說,她還得多跑一趟超市准備兩人份的食材才行。並且今晚她也沒法追愛情劇,得把電視讓出來給某人玩《大鵝模擬器》。

  「前男友?」相澤消太眼前立刻浮現出了轟夏雄的身影。他眼神一肅,沉沉地說,「我明白了。」

  「?」優娜迷茫,「什麼?」他明白啥了?

  「我會幫你的。」相澤努力地動了一下被繃帶吊住的手,聲音肅穆沉重,「他人在哪裡?我現在就去告訴他,就算我受傷了,還是能把他輕松地打趴下。」

  優娜「……沒事兒,他走啦。」

  相澤警惕地望著四周,聲音愈發低沉「雖然你不喜歡我做這樣的事情,但是既然已經說了一次謊,那就得用第二、第三次謊言來圓,不然第一個謊言就會失去意義。抱歉了,得讓你吃一下虧了。……嗯,優娜老師。我會負責的。」

  相澤的聲音意外地極為鄭重,仿佛在宣讀體育祭的規則。

  優娜迷惑「沒事,他真的已經走了。」

  「一會兒,我就直接對他說,如果你再來找優娜老師,我會直接動手,不會手下留情……」說了一半,相澤消太愣了下,問,「啊?他走了?」

  優娜點頭「沒錯,他已經走了。」

  相澤消太「……哦。好。」(瞬間眼神死)


第64章 064

  下午的項目, 就是雄英體育祭的最後決賽了。在騎馬戰中取勝的前四強隊伍,將以個人1v1的名次決出勝負,總之,是個基本靠個人實力的比賽。

  這種比賽, 簡單粗暴、觀賞性強,向來是觀眾最喜歡的項目。第一局比賽開始,賽場裡的觀眾就是一副群情激漲的模樣,仿佛已經見證了冠軍花落誰家。

  在一片歡呼尖叫聲裡,優娜蹙眉堵了下耳朵。她旁邊的一位大叔不停地在吹哨子, 險些讓她的耳朵聾了。

  等到比賽的選手走上場地, 她身旁的荼毘很玩味地說「誒?你們學校普通科的學生,竟然也有機會進入決賽的嗎?」

  普通科?

  優娜望向賽場, 果不其然,第一場比賽其中的一名選手正是來自普通科的學生。但優娜不記得他的名字了,所以興趣缺缺。

  「當然有機會,許多普通科的學生, 能力其實相當有用。只是礙於入學考試的機制,無法取得高分, 才被調劑去了普通科。」優娜說,「但說實話,那也只是少數。今年的三甲,也應該是被英雄科包攬吧。」

  這可是慣例了。

  「英雄科a班的學生很強吧?」荼毘拎著飲料瓶, 目光懶懶地直視賽場, 「他們是不是經歷了什麼事件來著……哦, 對了。『j襲擊事故』,對吧?」

  優娜點頭。

  「敵人為了殺害歐爾麥特而襲擊了位於j的雄英學生……相當出名的一件事呢。」荼毘的唇角慢慢揚起,「那個時候,格林受傷了嗎?」

  「沒有。我這種非英雄科的教師,從來不會往j跑。事故發生的時候,我在學校的辦公室裡呢。」優娜說。

  「是嗎?」荼毘的語氣竟然有些遺憾。

  「你想問什麼?」優娜瞥他,「想知道j襲擊事故的八卦嗎?」

  「怎麼會。」荼毘攤手,「我只是擔心你罷了。你要是受傷了,我會很心疼的。」

  優娜笑一笑,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荼毘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關心她安危的男朋友,但她不會點破就是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必追問?

  「如果是問j事件的後續處理,我就無能為力了。我在雄英,是個邊緣人物,不會了解那種情報的。普通的音樂老師而已,能知道什麼呢?」她說。

  「不要說得我像是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似的……」荼毘輕輕笑了起來,「我可是來和你約會的哦,格林。」

  又是一陣觀眾的歡呼聲,激越如同浪潮。就在此時,荼毘外套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他取出手機,發現有來電呼入。

  「有什麼安靜點的地方?」他問優娜,「這裡完全沒法接電話呢,太吵了。」

  「跟我過來。」優娜彎腰站了起來,一邊朝旁邊的觀眾小聲道歉,一邊壓低身子,快速地穿出了坐席,朝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緊挨著比賽選手休息室的轉角處,有一條僅staff用的通道。這裡隔音效果較好,外頭觀眾的尖叫鼓掌聲完全被阻塞了,只遠遠地沸騰著。

  「可不是其他女人給我打電話哦。」荼毘站在通道的角落裡,將手機屏幕在優娜面前晃了下,「是介紹工作的經紀人找我。」他的手機屏幕上,也確實顯示出「代理人」的字樣來。

  「工作?」優娜有些感慨,「你終於找到工作了啊。」

  成天在家裡打游戲看新聞的宅家男,還不會做飯不會洗衣服只會亂分類垃圾的那種奇怪池面,終於找到工作了耶。

  荼毘沒回答,而是接通了那位「代理人」打來的第三通電話。

  「想介紹什麼呢?」他只主動問了這句話,就再沒有其他有意義的台詞了,只有「哦」、「知道了」、「算了吧」之類的簡單回答。

  周圍沒有其他人,優娜干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支煙來。打火機她也帶著,就干脆趁著這短暫的休息時間放松一下。

  白色的煙氣朦朧地升起,一呵便散。這是荼毘上次帶給她的煙,焦油的含量很低,反而有一種很甜的味道。爆珠捏斷,香甜的橘子味從舌尖蔓上來。

  過了幾分鐘,荼毘的電話就到了尾聲。

  「回見。」說完這最後一句話,荼毘就掛斷了。

  他抬起頭,正好看到優娜將快抽完的煙蒂捻熄,丟到一旁的垃圾箱裡。

  「格林。」他喊她,「一旦抽了煙,不管是焦油含量多低的煙,你的手上就會沾上很鮮明的煙的味道。你不怕被學校的人發現嗎?」

  「噴香水就好了。能蓋住煙味。」優娜回答。

  「那還挺可惜的。煙的味道很好聞哦。」他說完,低俯下身,將嘴唇湊了上來。

  一個吻,慢慢落在她的唇上。

  觀眾的歡呼之潮隔著許久距離傳來,但卻如隔了一層紗似的,進不到鼓膜深處,反而是彼此的呼吸聲,更躁動刺耳些。

  安靜,無聲,交融又潮濕。

  結束了這個吻,荼毘指了指通道的另一頭,問「這裡可以直接出去嗎?」

  「可以。你要走了嗎?」優娜理了理自己皺起的衣襟,問道。

  「是的。代理人叫我立刻過去一趟。畢竟是好不容易得到的工作,不能疏忽呢。」荼毘答。

  「那你去吧。」優娜指了下甬道通向外側的方向,「沿著這裡直走,就是賽場的五號門。只能出去,不能進來哦。」

  「那,下次見了,格林。」荼毘朝她招了下手,瘦薄的身影便慢慢向外走去,影子拖得很長。

  等到荼毘走了,優娜又理了下自己的劉海發絲,才往體育館內的方向走去。這條staff專用的通道不長,連接著選手休息區和五號門,但很安靜。

  不知道荼毘找到了什麼類型的工作呢?

  他也不像是有什麼正經特長的人,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說來,先前和幫派有牽扯的那些工作,還蠻適合他的作風的。

  優娜一邊走,一邊在腦內思索著。

  未幾步,優娜就察覺到通道的外側似乎有人在。

  「誰?」優娜停下腳步。

  甬道外走,一道腳步聲遲疑地響起,又停下。

  旋即,爆豪勝己慢慢地走了出來。

  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年,正用一種很復雜、很凶惡的眼神看著她。

  優娜的第一反應是糟了。

  爆豪勝己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他看到什麼了?教師抽煙?和前男友在這裡接吻?會告發給根津校長嗎?會影響薪水嗎?不不不,戀愛和抽煙全都是個人習慣,頂多做個彙報就夠了,根津校長也說過「不會插手戀愛的事情所以午夜老師那樣子我們都不管」……

  優娜慢慢地沉下了心思。

  然後,她輕輕地笑起來,用一種很溫柔的語氣問「爆豪同學,你什麼都沒有看見吧?」

  爆豪勝己的表情一僵。

  天知道,現在他的心底有怎樣可怕狂野的凶獸在咆哮,險些就要鬧個天翻地覆了。

  ——什麼都沒看見?他可是什麼都看見了!

  決賽選手的休息室就在附近,他心情不好出來閑逛,結果就意外撞見了這該死的一幕。

  說來真他媽的跟見了鬼似的,自己總是被迫聽牆角,被迫知道別人的秘密,被迫撞見這、撞見那的……搞什麼啊!!他現在是水星逆行狀態嗎?!

  爆豪勝己不回答,只是沉默地別過了臉。許久後,他低聲說「如果我說我看見了,老師會怎麼樣?」

  ——會主動和相澤老師分手嗎?

  優娜微愣,旋即從容有余地笑道「爆豪同學能看見什麼呢?我只是從五號口剛剛回來而已。什麼都不會發生的哦。」

  說罷,她穿過了爆豪勝己的身旁,朝比賽場地走去。

  ——算了算了。

  要是根津校長真的要追責的話,就扣她工資吧。午夜老師打著十○禁的招牌在高中校園裡晃悠都不算錯,她還不信自己有個男友(朋友)能被扣掉多少工資!

  這種尷尬的事情,除了假裝無事發生之外,也沒有其他抉擇了吧!!

  這樣想著,優娜輕呼一口氣,加快了腳步。

  「喂,」爆豪側身,語氣冷冷地喊住她。他像是有什麼話要說,但又很矛盾的樣子。在優娜凝視的目光下,他才低聲道,「一旦抽了煙,不管是焦油含量多低的煙,你的手上就會沾上很鮮明的煙的味道。……別忘記噴香水。」

  優娜愣了愣,笑眯眯地回答「謝謝你。」

  決賽一場場推進,a班的學生們在比賽中受傷不少。其中,綠谷出久的傷情最為嚴重。與轟焦凍對戰的他,幾乎要變成手臂殘廢的狀態,以昏迷狀況退場。

  身為班級擔當之一,優娜急匆匆跑去了治愈女郎的保健室。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保健室的治愈女郎說,歐爾麥特來看望綠谷了,現在正在密談中,不方便她探望。

  優娜的心底簡直是多重螺旋問號。

  綠谷出久受傷,自己和相澤老師還沒到,歐爾麥特卻第一時間殺來探望,比a班的兩個班級擔當還要快。

  而且,不方便她進去探望,也就是說一定是在講什麼機密的東西……

  這兩個人的關系,一定不簡單。(肯定)

  她在保健室門口待了許久,治愈女郎才打開了門,讓優娜和幾個後來的同學一起進去探望。

  綠谷出久躺在病床上,手臂和腹部都纏了一圈圈的繃帶,模樣和相澤老師那個繃帶人有的一拼了。看到優娜進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讓老師擔心了。」

  「知道的話就不要亂來啊。」優娜站在病床前,「雖然我聽相澤老師說過你沒辦法很好地掌控自己的個性,但沒想到竟然是這種嚴重的狀況。」

  綠谷聽著她的話,面色訕訕發紅,頗為靦腆又不好意思。

  歐爾麥特站在病床的另一側,爽朗地笑著鼓勵綠谷「綠谷少年還要更多的練習噢!體育祭還沒結束,一起去觀看剩下的比賽吧?」

  「等等——」優娜把起身的綠谷出久按了下去,「你受的傷那麼可怕,還是在保健室在休息一陣子吧。」

  綠谷出久想了想,說「……抱歉,老師。我還是想看看大家的比賽…看一看大家是如何運用各自的個性。」

  說罷,便一咕嚕地下了病床,朝保健室外跑去。

  優娜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下頭。

  綠谷同學和相澤老師在某種程度上也很相似呢,都是一樣的拼命三郎;而且,他們兩個現在都是木乃伊派別的人了。

  接下來的比賽進展的很快,冠亞軍在不久之後就分出了勝負。一年a班包攬了前三名——冠軍爆豪勝己、亞軍轟焦凍、季軍常暗踏陰和飯田天哉。嘛總之前兩名和大家想的**不離十,實力擺在那裡,也沒有什麼意外。

  不過,升到二年級後,同學們可能就不會對體育祭的名次這麼執著了。有了各大事務所的實踐經歷,學生們已經不需要用在體育祭上拿名次的方法來大放異彩,而是爭取在英雄實習方面活躍身影。

  像big3那種等級的學生,在體育祭上反而沒有拿到靠前的名次。通行百萬甚至還是依靠「在體育祭上一口氣脫掉了所有的褲衩」這種迷惑行為而名揚全部電視台……

  現在,唯一的煩惱是——

  「我不承認!我絕對不承認!!這個半邊混蛋瞧不起老子!他放水了!!這個冠軍毫無意義——可惡!!」

  領獎准備室裡,爆豪勝己像是一只狂怒的噴火龍一樣咆哮著,兩手劈啪劈啪放著火星。被他控訴的亞軍轟焦凍本凍則淡淡地坐在一旁,眼神很縹緲,仿佛在思考什麼哲學問題。

  「嘛…總之先好好領個獎啦……」相澤消太額上掛下三滴冷汗。

  爆豪的自尊心有多強,他這個班級擔當是一清二楚的。他認定了轟焦凍在決賽中放水,那他肯定會不爽上整整一天,搞不好還會記恨上轟同學。

  然而,爆豪還在扮演狂怒噴火龍「半邊混蛋!你出來!和老子堂堂正正地一決勝負!!」

  轟焦凍慢慢側開了臉,安靜,目光移開「外面的風景不錯。」

  「……」爆豪勝己面色更凶殘了,「混蛋——!!」

  隔著老遠,優娜就聽見了爆豪勝己狂怒無比的咆哮。待看清准備室裡的情況,她揉了揉額頭,對相澤消太說「相澤消太,實在不行的話,就用我的個性來讓他安靜下來……」

  「不了。完全不用那麼麻煩。」相澤消太的眼角閃過一道亮光,他迅速地抽出了一條綁帶,在手心彎折了一下,說,「用這個就可以了。」

  優娜……

  綁帶嗎?!

  把體育祭的第一名綁起來,再送上去領獎?!

  「我動手了。」相澤消太露出一個笑,朝爆豪勝己走去。

  「等——等等!」察覺到相澤老師正在發動「抹消」個性,無法發起爆炸的他僵僵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相澤消太越走越近。

  「等等!」爆豪吼了一聲,目光移向優娜,「別捆我!!我才不要這個第一名!喂!那個女人!別若無其事地扭開頭啊——!」

  「不可以用『那個女人』來稱呼老師。」相澤消太無情地把掙扎不停的小噴火龍捆綁了起來,又加了兩道厚重大鎖,隨即露出了深藏功與名的微笑,「完成。」

  一旁的轟焦凍目不斜視「窗外的風景,真的不錯。」

  爆豪勝己聞言,咬牙切齒幾如磨刀霍霍的屠夫,表情無比凶惡。

  終於,領獎台徐徐升起,觀眾的歡呼聲再度響起。相澤消太看著牆壁上的轉播電視,徐徐嘆了口氣,說「總算要結束了,可真夠累的。」

  屏幕上,爆豪勝己被鎖在柱樁上,歐爾麥特強制性地為他戴上了冠軍獎牌。他那副暴怒無比的樣子,簡直宛如惡鬼似的。

  「體育祭完了之後,學校會放兩天的假吧?」優娜掰著手指頭算了下,轉身對相澤消太說,「一起去看電影怎麼樣?」

  「啊?」相澤愣了一下。

  一時半會兒,他竟不知道怎麼回答。

  優娜老師……邀請他一起去看電影?

  女性邀請男人一起去看電影,是什麼意味……?

  不不不,優娜老師的表情這麼理所當然,會不會根本沒有多想,只是想搭個伴找一起看電影的人罷了……

  「……噢。嗯。」相澤消太垂下眼簾,低聲地應了,「不過我要先休息一下。太困了。」

  總之,先答應下來。

  「那看什麼類型的電影好呢?」優娜有些苦惱的樣子。

  相澤消太表情很憊懶,但思維卻逐漸活躍起來——看愛情片?似乎有些太逾越了,不太適合;看動作片?優娜老師不會喜歡那種類型的爆米花片吧;看喜劇?大家一起笑的捧腹也不錯,似乎是個很好的選擇;看貓片……

  貓片!!

  相澤消太的心瞬間動了一下,然後又黯淡地沉淪。

  現在根本沒有貓片上映,什麼貓貓改編故事,貓題材動畫,貓擬人電影,一部也沒有,算了吧。

  「我隨意。」相澤想了想,隨口答道,「看優娜老師喜歡什麼吧。」

  「我比較喜歡愛情片呀。」優娜笑眯眯地回答,「『戀愛』這種東西,總是讓人很向往的哦。」

  相澤又愣了下。

  她要和自己……一起去看愛情片?

  糟糕了。

  這可很容易讓人想歪啊。

  但是,拒絕的話,就顯得自己心虛,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好。」相澤消太鬼使神差地答應了,「那就看愛情片吧。」

  「我數一數噢,大家明天都休假吧?一二三四五六……」優娜點了點老師的名錄,「神射手老師、午夜老師、水泥老師應該都能來吧?那我先買五張票大家連坐吧?」

  相澤?!

  「等、等等。」相澤消太咳了咳,懷疑地問,「是大家一起去看電影?」

  「是啊。」優娜很理所當然地回答,「難得大家都要放假了嘛。」

  「……哦。」相澤消太冷靜了下來,「那我們看恐怖片吧。」

  大家一起死算了。


第65章 065

  體育祭終於要結束了。

  夕陽漸斜, 觀眾們紛紛走出賽場,喧囂一日的體育館呈現出一副熱鬧闌珊的模樣來。相澤消太伸了個懶腰,說「差不多該回教室去了。」

  「那麼,我也一起去吧。」優娜說。

  就在這時, 門口忽然躥出一個肌肉發達的美漫風格西裝男士。歐爾麥特彎著腰,朝優娜招了招手,說「優娜老師,占你一會兒時間。」

  優娜眨了眨眼,問「大概多久?有個三年級學生在等著我呢。」

  「絕對不久。」歐爾麥特露出潔白牙齒星星微笑, 「至多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 那也有點久了。

  優娜可沒忘記天喰環還說過,體育祭結束後會在音樂教室裡等她。白白放置學生那麼久可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 優娜轉身,目光在身後的學生身上逡巡著「有哪位同學還不算累的,能幫我一個忙?老師會請喝飲料。」

  野生的上鳴電氣光速彈出「我我我我——」

  「那就上鳴同學,幫我跑個腿, 去一下音樂教室。」優娜笑眯眯地說,「有個三年級的學生在等我, 麻煩轉告他一下,我去不了了,不用等我,先回去休息吧。」

  「我去了——」上鳴電氣剛想拔腿跑, 轟焦凍就面色淡然地搶在他面前出了門, 說, 「我去吧。你們回教室就好。」

  語氣很自然,仿佛天生該如此。

  上鳴電氣的動作僵在了原地。

  「等、等等,轟同學……」上鳴電氣艱難地朝轟焦凍的背影伸出了手,「優娜老師指名了讓我去音樂教室耶……」

  轟焦凍沒理會他,越走越遠。

  上鳴電氣委屈死了。

  歐爾麥特看著轟焦凍的背影,不由低聲感慨道「焦凍少年和安德瓦的矛盾,比我想像得還要劇烈啊。這是怕安德瓦再過來找他嗎?」

  優娜一想,覺得八成是這樣。

  轟家幾個孩子和父親安德瓦的關系都不算好。今天安德瓦特地來看轟焦凍的比賽,轟焦凍卻根本沒有給父親幾個正眼。偶爾與父親視線相撞,都是一副冷漠無比的樣子。

  現在匆匆離開比賽場地,恐怕也是不想再和安德瓦在學校裡見上面吧。

  這樣想著,優娜和歐爾麥特一起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夕陽漫漫,余暉浸染,歐爾麥特的面色比報紙電視上看起來的還要深邃,甚至給人一種有荒木線的錯覺(……)。

  「優娜老師,是這樣的。」歐爾麥特咳了咳,壓低聲音,說,「你也知道綠谷少年吧?他是個相當優秀的孩子,但是你也知道,他的戰鬥方式實在是太亂來了。今天經歷過那樣重的傷勢後,治愈女郎說,他不能再受更重的傷了。——再來個兩三次的話,綠谷少年的手臂恐怕會廢掉。」

  優娜微微詫異「這麼嚴重……」

  「是的。」歐爾麥特點頭,「所以,我想請身為班級擔當的優娜老師多多看住他,阻止他使用這種損害自己的戰鬥方法——或者說,用『阻止』的方法,強迫他與自身的個性進行磨合,盡快找到掌控個性的方法。」

  歐爾麥特的面色慢慢嚴肅起來。

  他自己雖然是雄英的教師,但卻無法如班級擔當一樣隨時隨刻地關注著學生。在這個方面,如果是優娜老師的話,則會更方便一些。

  「拜托了。」歐爾麥特笑容更真誠了,「綠谷少年絕不會讓別人失望的。身為老師的人,應該都和我擁有一樣的心情——想要看到學生們成為展翅高飛的雄鷹。他日後,一定會更加閃耀。」

  「嗯,那原本就是我的份內工作,我會多多照看的。」優娜說,「不過,為什麼不拜托相澤老師呢?——並不是說我討厭這樣的拜托,只是我覺得相澤老師也許更適合一些。他的個性『抹消』,非常適合阻止綠谷同學亂來。」

  「說實話,優娜老師對綠谷少年的影響力更大。」歐爾麥特一副迷惑的樣子,「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比起eraser head,綠谷少年提起優娜老師的頻率更高一些。」

  「這樣啊…我倒是沒想到。」優娜柔柔一笑,「……啊,對了,我還有一個疑問。歐爾麥特老師為什麼對綠谷同學如此關注呢?他不過是a班眾多學生的一位罷了,不算最出眾耀眼的。為什麼歐爾麥特老師會特地來拜托我這件事?」

  歐爾麥特的笑容卡了下殼,隨即變得更加炫目光彩「想要看到學生成長起來,這是每個教師都會有的心願啊!看到了綠谷少年,我就仿佛看到了少年的我!!」

  優娜……

  這理由,你聽聽,誰信?綠谷出久別是你的私生子吧歐爾麥特老師?

  音樂教室。

  天喰環縮在鋼琴凳上,視線怔怔地望著窗外。

  那裡有一株立校時便有的合抱粗櫻花樹,這個季節,早已凋零了花瓣,余下一枝綠蔭。窗玻璃上倒映出他略有凝滯的面容,紫黑的發絲被夕陽時的風吹得一團亂。

  ——不知道,優娜老師什麼時候會來。

  僅僅是想到這件事,天喰就覺得心跳如擂鼓,甚至四肢都有些發抖了。他本就極度地內向怕生,而在今天,這個缺點則愈發明顯了。

  他也明白自己的弱點,知道自己在優娜老師面前總是支吾無法說話。縱使如此,他還是決定在今天鼓起勇氣,說出從二年級時就一直藏在心間的那句話。

  等三年級的學業結束,他就要從雄英畢業了,去哪所大學還未知。很有可能,他會與優娜老師就此分道揚鑣了。

  而且,自從優娜老師調去一年級後,她的心思,似乎已經盡數傾斜在了那些新入生身上。一年a班那位叫綠谷出久的後輩,就頗得她的喜愛。

  想到此處,天喰低下頭,看著校服袖口下的手腕——那裡系著一串紅繩,這是優娜老師在課上贈送給他的禮物,他一直妥善保管,日夜佩戴在手腕上,從不離身。

  同樣的紅色細繩,綠谷出久也有一條。要說那不是巧合,他絕對不信。

  他有些擔心如果自己再不把心意說出口的話,也許,優娜老師的眼裡就再也不會有自己了。

  他咬了咬牙,將頭埋在膝蓋裡。

  黑色的三角鋼琴有些老舊,漆面卻擦得锃亮。琴架上還放著一夜曲子,他能回憶起優娜老師坐在這裡彈奏鋼琴的模樣。

  ……怎麼辦。

  一想到要說出口的告白,他就緊張得想把自己嵌進牆裡去。更別提要等著優娜老師99是拒絕的答案,再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極度緊張之下,天喰環不由想到干脆就在優娜老師進來的一瞬間告完白,然後縮在鋼琴下別出來面對現實了吧。等到天黑了再走,就沒有人會發現這裡的事情了。

  ——對,就是這樣做。

  牆上的鐘發出滴答的聲音,已經很晚了。走廊上終於有了腳步聲,然後,便是音樂教室的門被推開了。

  天喰環的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肩膀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眼前幾乎要出現土豆和甜蝦的幻覺。然後,他閉上雙眼,視死如歸地站起來,一股腦兒對著門口的人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

  「——優娜老師,我,我已經喜歡你兩年了!請…請和我交往…試試看……」

  喊完這句話,天喰環光速縮回鋼琴下面,躲了起來。他顫著尖尖的耳朵,通紅的臉塞在了臂彎裡。

  果不其然,音樂教室門口的人沒有任何答復。

  他很哀傷地想果然是這樣。

  再過一會兒,優娜老師就會拒絕自己,然後笑著說「這是不可以的,天喰同學還是要優先學業呀,以後會遇上合適的人」這種話了……!!

  一定是這樣。

  ……但是,自己總算是說出了這句話。

  從今往後,優娜老師就再也不會把自己當做普通的學生來看待了吧。看到自己的時候,應該會多停駐一會兒目光。

  沉默一分鐘後,天喰環終於聽到了人類的說話聲。

  「優娜老師有事不能來了,讓我向前輩你轉告一聲。另外,我什麼都沒有聽到,前輩請放心。」

  天喰環愣了下。

  這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瘋狂的土豆和甜蝦。

  不…不是吧……

  優娜老師…沒來……來的是,跑腿的學生……

  不是吧……不是吧!!!

  天喰環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他覺得自己已經社會性死亡了,干脆將自己縮在了更角落的角落裡。

  這裡沒有人在這裡沒有人在這裡沒有人在這裡沒有人在←催眠自己中。

  決定了,無論天打雷劈,天崩地陷,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在天徹底黑掉以前,他是不會踏出這個角落的,誰也不會見!!!

  於是,音樂教室裡開始了漫長的死寂。

  鋼琴下的天喰環不說話,教室門口的轟焦凍也不說話。

  轟焦凍站在音樂教室門口,抬眼環顧了一下。那個縮在鋼琴下方的人似乎沒有出來的跡像,就像是把自己當成了空氣。

  他又沉默地等了一會兒,決定放棄。於是,他轉身離開音樂教室,還順帶將門合上了。

  總之,優娜老師讓他帶的話,他已經帶到了。其他的事情,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br /> 轟焦凍想著,快步向外走去。

  體育祭徹底散場後,學生們三三兩兩離開了學校。

  轟焦凍提著書包朝校門口走去。將要出校門時,他側身一望,恰好看見優娜站在自動販賣機前,費盡心力地掏著錢包,似乎是在找現金。

  夕陽已沉,一線金紅色彌散在天際。轟焦凍想起了音樂教室裡的那位不知名前輩,腳步便朝優娜走去。

  還是把前輩的事情告訴優娜老師比較好吧。

  走近了,他才聽到優娜在小聲地抱怨著什麼「只收現金太麻煩了太麻煩了……」

  轟焦凍怔了一下。

  優娜老師,想要現金嗎?

  他低頭,摸出了自己的錢夾,朝她遞了過去。

  「……老師,你需要現金嗎?」

  優娜聽到轟焦凍的聲音,微微一愣。她轉頭,果然發現身旁站著轟焦凍——這位以帥氣冷峻風靡全年紀的豪門少爺,經過一天的戰鬥、摘取了第二名的王冠後,還是一副一塵不染的樣子,真是叫人不敢小覷。

  不僅如此,他還把自己的錢包遞過來了,上頭一口氣壓了好幾張一萬日元面額的紙鈔,鈔面上福澤諭吉的人像,仿佛在閃著有錢為所欲為的光芒。

  優娜不禁陷入了沉思。

  這就是富家少爺嗎……?!

  一出手就是好幾萬日元?!

  「謝謝你呀,但是我不需要。」優娜回了神,指了指自動販賣機上標價150日元的飲料,「我有錢,只是想找點硬幣。」剛說完這句話,她忽然面色一喜,從口袋的角落摸出了一個亮閃閃的五百日元硬幣來,「有了!」

  說罷,她將五百日元的硬幣塞進自動販賣機裡,滴滴按下了購買按鈕。兩瓶氣泡飲料相繼滾落在出貨口裡,她彎腰取出,隨手遞給了轟焦凍一瓶「喝吧,謝謝轟同學幫我去音樂教室帶話。」

  「……嗯。沒什麼。」轟焦凍接過飲料,表情有些沉悶。

  他有些猶豫,要不要把那位前輩的話告訴優娜老師。但是既然已經說了「會當做什麼都沒聽到」,那就還是要保守這個秘密。

  優娜發現轟焦凍的表情有些矛盾,問道「怎麼?有不開心的事情嗎?」

  「……差不多吧。」轟焦凍的回答模棱兩可。他不想讓優娜發覺自己是因為音樂教室的事情而在躊躇,便用其他的事情答道,「只是家裡有一些事而已。」

  他也沒有在說謊。和父親安德瓦的關系,確實讓他覺得極為迷茫。

  父親安德瓦在家庭中的失格,讓他一心想要反抗父親的權威。在體育祭前,他也在心裡立下了「絕不使用父親的力量」這樣的誓言。但是,綠谷出久在體育祭上的一番話,卻讓他動搖茫然起來了,甚至導致他在決賽中干脆地輸給了爆豪勝己。

  ——大家都在拼盡全力地拿第一,自己卻只願使出一半的實力,這樣的自己,是否根本不夠資格站在體育祭的舞台上?

  轟焦凍有些出神地站著,表情比先前更躊躇了。冰鎮的飲料瓶凝上一片水滴,緩緩流在他的手腕上,他卻渾然無覺。

  「轟同學這麼厲害,一定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優娜笑眯眯地說,「對了,你把飲料給我,我幫你開瓶蓋吧——這種牌子的氣泡水,會在瓶蓋上印刷『占蔔大師的預言』。如果運氣好,開到了『上吉』的瓶蓋,就說明轟同學接下來運氣滿滿,一定能解決這些問題。」

  說完,她先擰開了自己的飲料瓶蓋;旋即,又自顧自地拿走了轟焦凍手裡的飲料瓶。轟焦凍手中一空,愣了下。他剛想說「我自己來就可以」,優娜卻已經將他的飲料瓶蓋擰開了。

  「看,你的是『全上吉』哦。」優娜晃了晃其中一個瓶蓋,對轟焦凍說,「接下來,伴隨著轟同學的全部都是好運,不會有錯。」

  轟焦凍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雖然優娜老師的動作很快,但他還是察覺了——她將兩個瓶蓋交換了一下位置。所以說,印刷有「全上吉」的瓶蓋,原本是屬於優娜的。

  不過,他決定不戳穿她那幼稚的謊言了。

  轟焦凍點了下頭,聲音溫和「……嗯,是上吉。我接下來會有好運的。」

  優娜把飲料擰上瓶蓋,還給了他「走吧,該回家了。」

  轟焦凍仰頭喝了一口,是普通的黃桃味氣泡水,有一絲酸酸甜甜浸在唇齒間。他一邊走,一邊問道「優娜老師的瓶蓋上,是什麼字?」

  「啊…哈哈哈。」優娜有些無言,「是『戀愛吉』。」

  「……嗯。」轟焦凍低下頭,沒再發問。

  這個「戀愛吉」,原本是他的瓶蓋上的吧?

  他做好決定了。那位三年級前輩的告白之言,他會按照先前所說的那樣,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也不會告訴優娜老師。

  轟焦凍回到家裡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日式的居宅中,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窗紙映出,將庭院也融為一片昏黃色澤。

  父親不在,應當是回事務所了。為了體育祭耽擱了一天的工作,想必他現在忙碌得很。

  「我回來了。」轟焦凍推開了門,迎面就瞧見大哥轟夏雄在走廊上反復徘徊。看到轟焦凍從學校回來,轟夏雄立馬湊了上來。

  「我看了電視轉播!可真有你的啊!」他豎起拇指,一副誇贊的樣子,「不過,我沒在電視裡找到優娜啊…她不是一年級的老師嗎?完全沒在學生中看到她啊……」

  轟焦凍扶著玄關脫鞋,將移門合上「老師不在學生席位,似乎去普通觀眾席了。」

  「這樣啊?我和你說哦——我想了又想啊,我還是覺得優娜老師不像是有男朋友的樣子。那個叫做相澤消太的男人,完全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更有可能是她臨時找來的幫手。」轟夏雄一本正經地分析。

  轟焦凍微微一愣。

  還真被夏哥說中了。

  他知道優娜老師的秘密——她是單身,沒有男朋友,也沒有結婚對像。夏哥哭訴的「優娜和一個叫相澤消太的男人在一起了」,純粹是謊言而已。相澤老師和優娜老師,只是同一個班級的擔當而已。

  但是,他不會告訴夏哥的。

  「也許是真的吧。」轟焦凍蹙眉說。

  「可是相澤完全不是她中意的類型啊!」轟夏雄的聲音還有些委屈。

  轟焦凍眉心微折。不知為何,他低聲問道「為什麼這樣說?……優娜老師,喜歡怎樣的人?」

  轟夏雄完全沒察覺弟弟的異樣,而是一拍手掌,自信滿滿地解說起來「她親口告訴過我,她喜歡浪漫,會說話,有趣,見多識廣,能逗人開心,最好是喜歡喝酒的有錢男人!那個相澤先生一看就身體很弱,完全不是會喝酒的樣子,怎麼可能和她交往啊?!」

  轟焦凍……

  相澤老師,似乎一條都不符合。

  「但是,夏哥也不符合。」轟焦凍說。

  「那不一樣!至少我會喝酒!!」轟夏雄說,「我酒量超級好的,當年,就是因為我把她喝倒了,才有機會追到她……!!」

  說到這裡,轟夏雄緊急剎車。

  再往後的內容,就不能說給高中就讀的弟弟來聽了。總之,當年還沒成為教師的優娜,是個不折不扣的壞女人就是了。

  「夏哥,你稍等我一下。」轟焦凍說完,從口袋裡取了幾枚硬幣,朝玄關走去,重新穿上鞋,拉開了移門。

  轟夏雄愣了下,說「焦凍,你去哪裡?才剛回來不是嗎?天都黑了……」

  「馬上回來。」轟焦凍說。

  果不其然,五分鐘後,轟焦凍就拎著一瓶黃桃氣泡水回來了。仔細看,這應該是距離轟家三分鐘路程的自動販賣機裡的飲料。

  「給。」轟焦凍把飲料瓶遞給了轟夏雄,「擰開瓶蓋,看看占蔔大師給你的預言是什麼吧。」

  「這是什麼啊……」轟夏雄抽了抽嘴角,還是接過了飲料瓶。他手一用勁,就擰開了瓶蓋,氣泡咕嚕嚕地朝上湧出。「寫的什麼……」他眯著眼,盯著瓶蓋反面的字,慢慢地念出來,「『戀愛大凶』……?」

  轟焦凍面色不改,很淡然地說「放棄優娜老師吧,夏哥。」

  「誒誒誒?」轟夏雄一臉懵逼。

  在轟夏雄的懵逼之聲裡,轟焦凍已經穿過走廊,朝自己的房間裡走去了。

  父親不在的時候,沒有了地下訓練室的暴躁響動,這個家裡就會安靜許多。既沒有母親的親昵私語,也沒有嬉笑玩鬧,寂靜得惹人煩。

  轟焦凍推開門,拉了下燈繩,暖光照亮了和式的寬敞房間,茂竹紋的障子窗上斜斜映出外頭的景物輪廓。

  他仰頭,想起了夏哥剛才說的話。

  ——優娜老師喜歡……

  喜歡浪漫,會說話,有趣,見多識廣,能逗人開心,能喝酒的有錢男人。

  轟焦凍沉思一下,打開手機,在ogle上鍵入搜索內容。

  如何讓酒量變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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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066

  體育祭結束後, 雄英高中讓學生們休了兩天假。

  假期的第一天, 轟焦凍去了母親所在的醫院——一次, 母親轟冷失手將他的眼部皮膚燙傷後,她就被父親以養病的名義送進了醫院久住,轟焦凍很少見到她。這一次,還是他頭一回在病房裡坐下來,和久別未見的母親敞開心扉說話。

  總感覺……

  有很多東西都改變了。

  從醫院回家時,父親依舊沒有回來, 反倒是大哥轟夏雄在屋子裡惹出了許多巨大的聲響,似乎是在翻箱倒櫃,令四處都哐啷哐啷的。

  「夏哥在做什麼?」轟焦凍有些疑惑。

  「我在找東西呢!」轟夏雄又翻開了一個書櫃,從最裡層取出一個文件夾,目光微亮,「啊!有了有了。」

  「那是什麼?」長姊轟冬美也迷惑地探出了頭,「是…是琴譜嗎?」

  「是的。有了這個,優娜一定會答應再見見我的。」轟夏雄抹了抹額上的汗, 將櫃子理好放回原樣, 絮叨說, 「我總覺得我們家不止一頁譜子…果然讓我翻出了第二頁。」

  「譜子?」轟焦凍還是很疑惑, 「什麼的譜子?」

  「是《夢寐協奏曲》的譜子, 不是什麼特別值錢和有名氣的東西,在拍賣網站上的價格也很低, 但優娜卻很喜歡這些東西。當初我能認識優娜, 就是因為她在尋找這些東西的緣故。」轟夏雄揚了揚文件夾, 「我已經確認了,她現在是單身。總之,我要再試試看!」

  轟焦凍有些怔怔地看著他,心底說道果然如此。

  他早就覺得,優娜老師和夏哥似乎不是什麼單純的愛情關系。優娜老師太過閃耀了,那個時候還不算成熟穩重的夏哥,根本無法與她的光芒匹敵。所以,他認真地猜測,優娜老師也許是為了什麼別的目的,才會與夏哥走近的。

  現在看來,那頁譜子就是優娜老師想要的東西吧?

  轟夏雄靠在牆上,用手機對著泛黃的譜頁拍了幾張照片。旋即,他問轟焦凍「焦凍,優娜現在是你的班級擔當吧?你有她的電話號碼吧?把這個照片發給她,然後——」

  「有是有,但是…這樣不太好吧。」轟焦凍說。

  「把照片發給她就行啦,她一定不會拒絕的。就說,明天早上10點,在前野的水族館門口見面,我會把這些譜子交給她。」

  「水族館……?」轟焦凍蹙眉,「只是交易東西的話,為什麼要去水族館?」

  轟夏雄露出一個意氣風發的笑「焦凍,你不懂。」

  轟焦凍……

  懷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他接收了轟夏雄拍攝的曲譜圖片,發送給了優娜,並依約附言。很快,優娜的回信就過來了沒問題。

  看著屏幕上幾乎是秒回的提示,轟焦凍略略有些懷疑。

  優娜老師應該是…不想和夏哥再走入戀愛關系的吧?這一次竟然這麼干脆地答應了水族館的邀請,是因為這些東西對於優娜老師很重要嗎?

  「太好了——!!」那一頭的轟夏雄幾乎要跳起來,「我先去把明天的打工推掉!穿什麼衣服呢!哈哈哈哈哈——!」

  說完,轟夏雄就回房間去翻自己的行李箱了。他原本不常住在家裡,只有塞在行李箱拖回來的衣服可以選擇,搭配的選項少的可憐。

  轟焦凍記得,夏哥在一家電子設備店鋪打工。這家店除了老板之外,就只有兩名打工者。一個是夏哥,還有一個是夏哥的朋友,須藤健城。他是夏哥同一個學校的校友,與轟焦凍還算熟悉,兩人交換過電話號碼。

  轟焦凍翻了一下手機電話簿,安靜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次日。

  早上8時許,轟家的大宅還很安靜。一家之主轟炎司在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去了事務所,今天只有幾位孩子們留在這裡了。

  「啊?!什麼?」

  在一片安靜裡,轟夏雄的嗓音很惱火地響了起來。他打著領帶,穿著襯衫和西裝,模樣像是要去面試什麼極為難得的工作,頭發還用發膠定了型。他將臉貼在座機旁邊,語氣十分惱,「健城今天也請假了,所以我必須去店裡工作?」

  老板的聲音悠閑地在電話那頭響起來,伴隨著翻報紙的簌簌聲「是啊,須藤說昨天晚上有人送了他兩張首發的電影票,機會難得,他打算陪女朋友去看電影。你可不能請假了,店裡會忙不過來的。」

  轟夏雄很哀求地說「我可是和人約好了的!再說了,我昨天就打過電話請假了啊!」

  老板的聲音還是很清閑「你請假的理由不是要給人跑腿送東西嗎?那送完東西就到店裡來吧!前野的動物園離我們店鋪也只有六站電車的路程!」

  轟夏雄的嘴抽了抽。他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昨天打電話請假時太實誠,只說要把曲譜送給優娜,沒說過自己還抱著和她一起去水族館玩的想法。

  老板沒有什麼耐心多聊,殘酷地下了最後通牒「總之,今天你要來店裡幫忙!不多說了,想想你的薪水吧!」然後,就狠絕地掛了電話。

  西裝革履的轟夏雄有點淡淡的哀傷。

  自從搬出轟家後,他就沒有再從父親那裡拿過生活費,基本都靠打工自給自足。工作對他來說,還是挺重要的。

  但是,如果不去前野水族館的話,可能就會被優娜認為是個騙子了。

  ——夏君,你是在耍我玩嗎?說好了把曲譜給我,卻又臨時說要去打工,是在騙我吧?!

  他幾乎可以想到優娜懷疑的眼神了,那可真是讓人難受。

  一團憂傷的烏雲纏繞在轟夏雄的頭頂。他趴在固話座機旁,躊躇了十分鐘,終於咬牙做下了決定——他脫掉了西裝外套和襯衫,換上了方便的t恤。

  「焦凍,幫我和優娜說一聲,我要爽約了,抱歉。」轟夏雄將發膠定型的頭發梳散了,很殘念地說,「我不是故意騙她的,只是老板一定要我去打工……」

  「那,」轟焦凍從房間裡走出,「我幫你把曲譜送去吧。」

  「也行。」轟夏雄一副萬念俱灰的樣子,「只要她知道我真的不是個騙子,我是真的想把譜子交給她的,那就足夠了。這樣子的話,下次她也許會對我仁慈一點吧……」

  轟焦凍點頭。

  其實他不贊同夏哥的話。

  理智地想,這一次就不把曲譜交給老師,而是留待下一次見面再交給她,會比現在這種狀況更有利吧?在優娜老師和夏哥之間,譜子就是籌碼,是應該盡量持有在自己手裡的東西。

  也只有夏哥的性格耿直,才會急不可耐地將譜子交出去。

  但他不會和夏哥說這些。

  轟焦凍從轟夏雄的手裡接過了譜子,裝在文件夾裡,與水瓶和雨傘一起塞進了斜背包,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了門。

  屋外陽光晴好,天氣不錯。他沿著家門前的小路走了一段時間,就收到了兄長好友須藤健城的短信。

  「謝謝焦凍的電影票!我和女朋友已經到電影院了,真是期待啊!會告訴你觀後感的!」

  轟焦凍低頭看著短信,手指慢慢地移到了刪除鍵上。

  10時,前野水族館。

  因為原本就是工作日,所以水族館的游人並不多。貼著小醜魚和白鯊魚招貼畫的玻璃門前,只有幾個看似出來修學的學生團體在排隊進館。

  和煦的陽光透過樹蔭灑落在水族館前的廣場上,一樽巨大的海豚雕像在陽光下閃著光,噴泉的水嘩嘩落在海豚的尾巴處。

  優娜站在吸煙區裡,點燃了來到這裡後的第三根煙。

  說實話,她還有些發愁如何處理夏君的事情。原本的她是不想和夏君再交往的,一來,他年紀比自己小很多,在知情的情況下對他再次伸出魔爪,似乎有些過分了;二來,要是自己和夏君交往了,那轟焦凍該怎麼看她啊?!

  但是,夏君又實在是很熱情。這種殷勤甚至讓她動搖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干脆答應吧——反正他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大學生了。比自己小七八歲,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吧?

  她呵了一口煙圈,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十點過兩分了,按照夏君的習慣,他可能會遲到十分鐘左右——就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她看到一道意料之外的人影,小口地喘著氣、朝她跑了過來。

  「優娜老師。」轟焦凍在她面前停下,雙手撐膝,平復呼吸,「抱歉,我遲到了兩分鐘。」他穿著休閑襯衫和長袖t恤,很常見的打扮,卻硬是被他穿出昂貴的感覺。雖然額頭有汗,但卻不顯得狼狽。

  「轟同學?…是你過來嗎?」優娜有些疑惑。

  「夏哥他臨時有事,沒有辦法過來,所以才委托我將老師想要的譜子送過來。」轟焦凍直起身來,恢復了呼吸,「我遲到了兩分鐘,抱歉。」

  「啊,沒事沒事,我不介意。」優娜擺擺手。

  擺手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指間還夾著香煙,這可不是什麼應該在學生面前出現的東西。於是她連忙將香煙扭熄了丟進回收桶裡。

  轟焦凍看著她的一系列動作,慢慢說「沒關系的,老師,這裡不是學校。」

  「不行,不能在學生面前抽煙。」優娜說。

  「我會為老師守住這個秘密的。」轟焦凍的話一板一眼的。

  「不行。」優娜還是這麼說。她把煙盒全都收起來了,藏進了包的最深處。

  轟焦凍見狀,沒有再多言。他將斜背的書包調整到了身前,拉開拉鏈,取出了存封著曲譜的文件夾遞給優娜「這個。……夏哥說,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就送給老師了。」

  優娜接過文件夾,低聲說「謝謝。」

  唉,這也太殘忍了。魔王費盡心思想要找回來的譜子,在這個世界並不值錢,也沒人識貨,大家都覺得只是普通的東西。

  將曲譜收好後,優娜便打算沿著原路離開了。就在這時,她察覺到轟焦凍一直在看著水族館門口的方向,遲遲沒有離開。

  「怎麼了?」優娜問他。

  「……這個。」轟焦凍指了指水族館門口一張深藍色的宣傳畫,「是慈鯛魚。靜岡這邊的水族館裡很少見。」

  「誒?」

  優娜抬頭,看到那張宣傳畫上果然貼了不少海洋生物的圖片,除了非洲慈鯛魚之外,竟然還有軟綿綿的企鵝這樣的生物。

  「轟同學,我們要不要進去逛一逛?」優娜笑眯眯地提議,「你和夏君送了我一張曲譜,我沒什麼可以回報的,就請你逛一逛前野水族館吧。」

  轟焦凍側頭,似乎是在斟酌。半晌後,他點頭,說「好。…我想看一看慈鯛魚。」

  買門票的隊伍很短,兩個人很快就進入了水族館內。因為游客並不多的緣故,各種展箱前顯得空蕩蕩的。水族館是按照地域來區分的,首當其衝的就是本州島、四國之類的地方,然後就是東亞和其他大洲的一些海洋生物。

  轟焦凍走得不快,偶爾會在展箱前停駐腳步。他的表情很少,大多數時候便是一副安靜的、平和的樣子,眼神也很溫和。無論展出的海洋生物是多麼的奇形怪狀——哪怕是全身刺的的花海馬和凶惡長牙齒的亞馬遜雨,也不會讓他多流露一點反應。與他相比,優娜反而顯得像個好奇寶寶了,為簡介上的文字而詫異感慨。

  說實話,她可是很少來水族館這樣的地方的,對魚類也沒有除了吃以外的興趣。有些生物的漂亮程度,著實超出了她的想像——譬如五彩斑斕的珊瑚枝,還有近乎透明、被安放在變色燈光內的水母,似乎比寶石更美麗一些。

  逛完了三分之一的展館,中途有休息處,販賣飲料和零食,為游人們座位。飲料很有夏季風情,冰鎮橙子上插著一片檸檬,看起來就很爽口。

  「轟同學想喝飲料嗎?我去買。」她問轟焦凍。

  轟焦凍沒回答,而是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態度——他打開錢包,又拿出了一打萬元紙幣。福澤諭吉那正義凌然的頭像,再度晃花了優娜的眼睛。

  「等,等等……」優娜把他的錢推回去,「老師請客啦……」

  「不夠嗎?」轟焦凍陷入了沉思,又從錢包裡抽出了銀行卡,「那就用這個。」

  優娜……

  轟同學,夠了!夠了!!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富家少爺了!

  好不容易,她才把轟焦凍的錢塞回了皮夾裡,自己則去買了兩杯飲料,然後兩人在休息區裡找了座位坐下了。

  也許是因為來這裡的孩子和學生很多,休息區的牆壁上貼了一張量身高的貼紙,卡通造型的美人魚在貼紙上朝游人招手。

  「轟同學要量一量身高嗎?」優娜指了指牆上的度量貼紙,「你現在還在長個頭吧?也許今天的你比入學時檢測的要更高了些哦。」

  轟焦凍的目光落在卡通貼紙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也許他是在內心糾結,是否要走近這格外幼稚一些的貼紙。但一看到面前的老師目光灼灼,就像是在看著田裡即將長大的幼苗一般,他就不想說出「不了」這個詞了。

  一分鐘後,轟焦凍就走到了貼紙前,靠牆站好。

  「175…不,176公分。」優娜盯著他頭頂的數字看,「轟同學比我高好多呢。」

  轟焦凍點頭「嗯。」

  那是當然的。

  優娜老師的身高放在女性裡面算是高挑的,但在自己面前卻依舊顯矮了。粗粗一看,她應該比自己矮了快十公分。而且,人也很纖細,無論是手臂還是腰身,都是如此。

  想要控制住她的話,應該易如反掌吧。

  轟焦凍垂下目光,將自己的想法掩藏在內心深處。

  優娜將飲料喝空,伸了個懶腰,指了下通向下一個展區的走道「出發吧?我想去看小企鵝。」

  小企鵝的展區在水族館的最深處,這也是整個水族館最歡迎的地方,無數孩子都直奔此處,在展箱前擠來擠去。優娜站在人群的最外圍,根本只能看到攢動的人頭。偶爾運氣好,能看到幾只企鵝正在冰塊上站著,一副懶得理人的樣子。

  「好多人啊…」優娜小聲地說,「又擠,又鬧,簡直就像是青蛙開會嘛。」

  轟焦凍愣了下,忽然抬起頭。

  「青蛙……」

  「嗯?」優娜回頭。

  「青蛙,回家了。」

  優娜???

  一股迷茫之意環繞在優娜的頭頂。

  青蛙回家…青蛙回家了?

  轟焦凍同學,是在說什麼……

  她的表情,猶如無意進入宇宙的神秘貓貓,腦海進入了哲學的放空狀態。兩分鐘後,她才打通關節,醍醐灌頂,意識到轟焦凍在說什麼。

  ロリюゎ帰ペ……

  這是個諧音冷笑話啊!!!

  後知後覺的優娜露出了搶救性的微笑「呀,哈哈哈哈,青蛙回家了……」

  轟焦凍慢慢低下頭,用手背遮住了面孔。

  「完全…不好笑,對吧?」他喃喃道,「太失敗了,這個笑話。」

  「不,不是的!完全不是的!」優娜連忙瘋狂擺手,笑容愈發勤勉,「超好笑的啦!哈哈哈哈哈……轟同學好有趣啊,還知道這種笑話!」

  轟焦凍的表情有些空茫,讓人看了感覺很憐愛。

  終於,前面那一般青蛙開會的小學生們嬉笑著走了,優娜得以走到了最靠近小企鵝的位置,緩解了這足以致命的尷尬冷場氛圍。

  「看,是小企鵝哦。」優娜貼在玻璃前,盯著企鵝們的身影。這群小動物早就習慣了游客的注視,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自顧自地睡覺和游泳。

  「打攪了,請問二位要不要拍照留念呢?」

  就在這時,一位水族館的工作人員笑眯眯地走出來,朝兩人打招呼,「五百日元就可以合影和取走照片,剛才的修學團可是每人都照了一張哦。」

  五百日元一張,一個修學團就有十幾、二十個人,那可真是暴利啊!優娜想。

  「那,就請幫我們合照吧!」優娜沒有心疼錢,「難得來一趟水族館,還是要拍一張照留念的。畢竟小企鵝很少見嘛。」

  結束了四十分鐘的游覽,從水族館裡出來後,優娜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鮮空氣。她對身旁的轟焦凍說「轟同學,你差不多該回家了哦。對了,最好不要告訴夏君我和你來水族館玩了。」

  依照夏君的性格,他一定會大喊「為什麼我弟弟可以、我不可以、我也想要」這樣的話,那可就頭疼了。

  她還沒想好要不要重新接受夏君呢。

  「我明白了。」轟焦凍說,「我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他一說這句話,優娜就有些訕訕。這孩子怎麼總是一副懂事的樣子,對自己說過好幾次「會保守這個秘密的」……

  兩人在有著海豚噴泉雕像的廣場上分別,各自坐電車回家去。明天就要恢復上課了,假期很短暫,雄英高中又要熱鬧起來。

  夜晚。

  「我回來了。」轟夏雄無力的聲音,伴隨著推門聲響起,「真是累壞我了…果然健城不在,店裡就會忙碌好多。」

  他脫掉運動鞋,問從裡面走出的轟焦凍「譜子給優娜送過去了嗎?她怎麼說?生氣了嗎?」

  「送到了。」轟焦凍點頭,「沒有生氣。」

  轟夏雄松了口氣。

  自己無法赴約,而叫弟弟代跑一趟,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按照優娜的態度,她可是不大喜歡孩子的——當年她拒絕繼續和自己在一起,原因之一不就是「夏君你還沒成年呢!」嗎?

  「那送到了之後呢?有去什麼地方逛逛嗎?」轟夏雄隨口問。

  他倒是不擔心優娜和轟焦凍有什麼,畢竟焦凍還太年輕了,而優娜是絕對不會和高中生交往的,或者說她對高中男生是敬而遠之的。而焦凍又不像當年的自己,看起來就可靠又成熟,能用臉掩蓋真實的年齡。

  轟焦凍想了想,說「是秘密。」

  是答應優娜老師要守的秘密。

  「啊?秘密?……嘁。」轟夏雄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你還有秘密啊!不會是被她揪著耳朵說教了一頓,要你多多專心聽課吧!」

  轟焦凍沒回答,只說要回去准備明天去學校的東西了。

  「嗚啊——餓死了。今天的晚飯是豬排飯吧?」轟夏雄四肢大張,癱在客廳裡,詢問今天晚餐的主食是什麼。

  忽然間,轟夏雄瞥到轟焦凍的斜背包還落在櫃台上。他站起來,提起包,想把它送到轟焦凍的房間裡去。然而,一張留念照片卻從裡面飄了下來。

  一群懶洋洋的小企鵝前,優娜歪著頭,很溫柔地笑著。轟焦凍面色微凝,目光低垂,以一種挨得很近的距離站在她身旁。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幾乎是零了。

  「前野水族館游覽留念」——最上方有這樣一行字。

  轟夏雄懵了一下。

  等、等等…似乎有哪裡不太對勁?!

  焦凍——!!


第67章 067

  假期結束後, 雄英高校恢復了正常的授業。二、三年級的學生們照常上課, 一年級英雄科的學生們則為職場體驗做准備。

  依據體育祭上的表現, 各大事務所會向心儀的學生發送體驗指名。休假的兩天裡,事務所的指名令如雪花一般飛來,幾乎要將整個辦公室都淹沒了。

  這天早上在下雨,優娜收起傘,帶著一身水氣推開辦公室門,就看到成山的指名令堆在辦公室裡, 幾名老師還在忙碌地統計尚未查看過的那些指名。

  (這還僅僅只是紙質的,通過電子郵箱發來的還不算)

  「愛媛縣的事務所……第一指名也是轟同學嗎?」

  「還有這個,涉谷第一事務所,指名的是轟焦凍和爆豪勝己。」

  「哦哦!這裡有個指名飯田同學的呢!」

  聽聲音就知道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樣子。

  「早上好啊…今天大家似乎來的格外早啊?」優娜小心翼翼地繞開地上的指名令之山,拉開了自己辦公桌前的位置。

  「真羨慕你啊,優哉游哉的樣子。」午夜一副哀怨的語氣,「收到的指名比預料之中的要多,英雄科的老師們昨天都來加班了, 直到現在都沒有理清呢, 但是今天就要把指名令的統計結果送到同學們手中了……」

  「誒?昨天你們也來學校工作了?」優娜有些吃驚。

  她昨天可是很悠閑地去水族館玩了一圈, 還拍了留念合影呢。沒想到英雄科的老師們這麼忙, 早知道她也來幫忙了。

  「是的。…說來, 我們班的指名全都集中在兩個人身上,這也太不均衡了。」相澤消太從一堆指名令裡抬頭, 「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啊。」

  優娜不用想也知道, 所謂的「兩個人」一定是轟焦凍和爆豪勝己。一位是名門出身的精英, 一位是實力碾壓的新人,都是容易受到事務所矚目的類型。

  「需要幫忙嗎?」優娜湊到相澤消太的身邊,「還有很多指名令沒有理完不是嗎?」

  「…嗯。那就麻煩優娜老師了。」相澤消太把一疊紙遞了過去,「反正也只有這兩天會忙了,等學生們都去職場體驗,我們就能輕松一整周——晚上能早點回家,白天也不會那麼忙碌。」

  「說的也是,」優娜將指名令根據學生的羅馬音排序分門別類地理好,「我已經想好了,要去清水看煙花大會。夏天已經來了嘛。」

  相澤消太愣了一下。

  窗外的蟬鳴聲隱隱約約地響起,還不是盛夏時那種歇斯底裡的煩躁聲音,只是遠遠的、稀疏的,但確實是在昭示著夏天的來臨。

  「一個人去?」相澤消太問,「這裡到清水至少要三十分鐘吧。」

  「和朋友一起去。」優娜說。

  「……」

  相澤有點想問「那個朋友是男人還是女人」,但是想了想,還是把這句話吞回了腹中。要是真的問出來的話,那就太奇怪也太明顯了不是嗎?午夜老師還在一旁豎著耳朵偷聽呢!

  「注意安全。」相澤消太的眼簾一耷,聲音懶洋洋的,「最近出現了奇怪的『英雄殺手』,在保須那邊襲擊職業英雄。你雖然離開職業事務所很久了,但也要注意一下安全。」

  「是,是。」優娜答。

  一旁的午夜一直在偷聽,聽到這種無趣的對話,她露出了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在心裡暗暗埋汰eraser head太不給力了。

  你在猶豫什麼啊eraser head!快點上啊!打直球!快點問「那個朋友是男是女?」「方便讓我一起去嗎?」「你那個朋友應該很忙、讓她回家,我們兩個一起去看煙花大會就可以了」………!!!

  堆成小山的指名令終於統計完畢。果不其然,大多數的指名都集中在轟焦凍和爆豪勝己身上,有些學生甚至沒有接收到指名。不過,學校會請四十所事務所為這些學生們職場體驗的機會,所以倒是不必為此著急。

  相澤消太拎起一疊發給學生的表格,往一年a班去了。

  午休的時候,優娜照例去便利店買了飯團和無糖的汽水,去頂樓的天台一個人吃飯。不過,她到天台的時候那裡已經有個人了——綠谷出久正干巴巴站在天台上,一副吐魂的落魄樣子。

  「綠谷同學,你這是怎麼了?」優娜疑惑地問。

  「指名…沒有。」綠谷出久仰頭,靈魂再次出竅,「徹徹底底的zero……」

  優娜……

  難怪一副糟糕的樣子,原來是完全沒收到指名的緣故。明明是殺入了最後一輪決賽的選手,但因為那種胡來的戰鬥方式的緣故,卻根本沒有事務所敢指名他,聽起來還蠻殘念的呢。

  因為早上在下雨的緣故,整片天台都濕漉漉的,沒有可以坐的地方。優娜干脆站著掏出了飯團,問綠谷「午飯吃了嗎?飯團要不要?」

  綠谷出久搖晃了一下腦袋「吃了一點面包什麼的……」

  「綠谷同學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收到指名嗎?」優娜問他。

  「……啊,這個,」綠谷把魂收了回來,表情逐漸正經,「是因為我戰鬥的時候會傷害到自己,沒有辦法表現出協調的個性的緣故。這樣的缺陷在職業英雄的活動中是致命的……」

  沒想到分析起來還頭頭是道,講得挺詳細。

  「既然知道的話,就要好好訓練。」優娜說,「接受失敗,也是英雄必須具有的能力。」

  綠谷的表情很微妙,一副欲委屈又不敢說,很悲傷又莫名有著希望的感覺。他也知道優娜說的話是對的——「失敗」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事情,但是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是很難受很走不出來嘛!!

  「那…老師…怎麼克服這種心情呢?我知道,『失敗』是一定會來的,但是,真的很難打起精神來……」

  「我沒有那種經驗。」

  優娜干脆的回答,讓綠谷懵逼了數秒「這麼干脆的回答嗎?!」

  「我沒怎麼經歷過那種事情啊,所以只能說『接受自己的失敗、然後加倍地努力』這樣的話。」優娜很苦惱地說,「我喜歡音樂,所以從小一直在練習鋼琴、小提琴和長笛什麼的,學生時代就經常拿獎,進了樂團也名聲大噪。去事務所工作後,偶爾重操舊業,還能引來樂團的人挖我呢。」

  綠谷……

  真是可怕的女人。

  「但是,我對音樂這樣的東西,是相當喜歡的,那是一種『即使是死亡也無法阻擋的喜歡』,這樣的感覺——」優娜說,「如果有一份很令人心動的譜子擺在我面前,奏響它就會讓我死亡,我肯定無法忍住,最終會難以自控地走向毀滅吧。」

  綠谷出久聽著聽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我明白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朝優娜鞠了一躬,「謝謝優娜老師的指導。」

  「?我說什麼了?」優娜迷惑jg

  「對待自己的信念與夢想,僅僅是『憧憬』這樣的程度還不夠,還要用『必死』的覺悟來奮鬥,對嗎?!」綠谷出久的雙目炯炯發亮。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接受自己的失敗,然後再接再厲就好了!努力是不會辜負你的!」優娜連忙解釋說。

  死亡啊覺悟啊什麼的,對這個高中生來說還太沉重了吧?!

  「謝謝老師——!」那頭的綠谷還在感動中。

  「……嘛,算了。」優娜訕訕笑了起來。這也算是好事吧?「綠谷同學,我可不想再看到你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的樣子了。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誒…什,什麼?」綠谷出久愣了下。

  「不准再自己傷到自己。」優娜的語氣很認真,「如果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綠谷同學要請我吃飯哦。」

  歐爾麥特特地找她談過,希望她能阻止綠谷那種亂來的戰鬥。這位no1英雄的面子,她可不能不給啊。

  「誒啊那個誒誒嗯…」不知為何,綠谷出久的臉急遽地紅了起來。許久後,他鄭重地點了頭,說,「明白了。我會遵守約定的。」

  很快,學生們紛紛決定好了職場體驗的事務所,並在翌日搭乘上了各自事務所方向的電車。一年級的英雄科,瞬間空蕩了下來。

  難得的閑暇,優娜終於可以按照計劃預定,在晚上搭乘電車前往清水看煙花了。

  因為剛剛入夏,晚上的天氣還不算太熱,只穿單件的浴衣則會有些冷,於是她特意在夏季的浴衣外套上了一件薄薄的短外套。

  對於這個國家的人來說,煙花大會是一種很鄭重也很浪漫的東西。絢爛的煙花在夏季的夜空裡綻開,稍縱即逝,既華美又寂寞,寄托著許許多多美好的幻想。正是因此,今夜去往清水的電車上人滿為患,四處可見穿著浴衣的人們。

  優娜下電車時,恰好接到了內田警官的電話。

  「我已經到電器商店街這裡了,優娜老師來了的話,直接到這裡來找我就可以了。」內田警官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靦腆。

  「你怎麼也跟著一起喊『老師』啊?你又不是我的學生。」優娜笑起來。

  「你是老師嘛。這樣子喊,顯得我也年輕一些,像高中生一樣。」內田警官故作幽默地說。

  說了幾句話後,優娜就掛斷了電話。她對著路邊店鋪的玻璃窗照了一下,確認自己的狀態完美無缺——特意去美容店裡做了時下流行的寬松編發,發髻間別了一朵絹布做的小雛菊。這種打扮,應該很契合老師的身份吧。

  很好,她來了,年薪一千八百萬日元的警視廳總署公務員……!!和這家伙交往的話,辦事情就會方便很多吧。最好內田警官再給她介紹一點警銜高一點的人,男人女人都沒關系,反正大家交個朋友好辦事……!!

  上一次約會失敗是意外,既然內田警官再度嘗試約自己,那怎麼也要把他拿下!

  (突然出現的轟夏雄早就說過了吧,這個家伙是不折不扣的壞女人,為什麼會有人對她抱有不切合實際的幻想?)

  「優娜老師,這邊。」

  遠遠的,內田警官就朝優娜招了招手。他穿襯衫打領帶,雖然不是公務中的狀態,卻還是一本正經的打本。那副精神奕奕的英武臉龐,可完全看不出是個三十歲以上的男人了。

  「內田…」優娜剛喊完他的姓,陡然驚覺自己忘記這家伙叫什麼了。她連忙靦腆一笑,問道,「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可、可以。」內田警官的臉微微一紅,「叫我大智就可以。」

  「好的。」優娜望向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人可真多啊。」

  「是啊,我也沒想到。」內田警官有些緊張。本來就是怕被同署的同事撞見,才特地選在了清水這邊約會的,但沒想到來看煙花的人竟然這麼多,萬一有熟人也來了那可就糟糕了……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內田的禱告,他最害怕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喂喂——你怎麼在這裡啊?這又是什麼打扮?奇奇怪怪的……」

  內田愣了下,側頭望去,發現身旁站著個面色凶巴巴的少年。明明年紀還小,但他卻像職業英雄一樣穿著戰鬥服,一副隨時准備戰鬥的架勢。

  他說話的對像不是內田,這讓他松了口氣。但他很快察覺到,這少年是在對身旁的優娜講話。

  優娜也是一副意外的樣子「…爆豪同學?你也來看煙花大會嗎?」

  「怎麼可能啊!」爆豪勝己一副不耐回答的樣子,「只是職場體驗的事務所接下了維護秩序的活,把我塞到這裡來巡邏而已!就是在馬路上閑逛,根本沒有事情做啊!這算什麼職場體驗!」

  此言一出,內田就有些緊張。

  爆豪勝己目光一掃,發覺了內田的存在。他眯起眼,用很危險的目光打量著他,那種眼神,甚至讓內田都覺得有些壓迫感,深覺得這不是一個高中學生該有的東西。

  「這家伙…不是先前來學校裡找過臭久的那個警官嗎?」沒想到,他一眼就認出了內田。他用很懷疑的眼神打量內田,「你怎麼和這個女人在一起啊?」

  雖然很不想這麼猜,但是爆豪勝己的心裡已經有了猜測這個男人……莫非是「第三人」?!

  繼相澤老師和那個黑頭發的第二人之外,現在還出現了中年男子「第三人」嗎?!

  這笨女人到底想干什麼啊?!集郵愛好者嗎?!如果連警官都不放過的話,搞不好已經不是第二人、第三人的程度了,也許已經是夢之第七人的程度了……!!

  內田聽到爆豪的話,渾身一震,頓時在心裡念一句「糟糕」。

  「不,沒什麼,只是,和朋友一起來看個煙花大會……」內田緊張地解釋。

  「哈?」爆豪很嘲諷地笑了一聲,「你不會是看上了自己的案件當事人,然後偷偷摸摸地跑出來追求人家吧?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從而影響自己的仕途,還特地選到了隔壁的清水?!真有你的啊!內田警官!」

  話語中的挑釁和攻擊力簡直ax,句句直戳內田警官的弱點,還不小心說出了真相。

  「不是的。」內田警官義正辭嚴地說,「我只是偶爾遇到優娜老師而已,這就要走了。我怎麼會干出『追求案件當事人』這種違反辦案規則的事情呢!這位同學,你誤會了。」說完,他朝優娜鞠躬,說,「抱歉,優娜老師,我不奉陪了。」

  優娜……

  內田警官真的好倒霉哦。這劇情是不是有點眼熟啊?上一次是被綠谷同學直接嚇跑了不是嗎?綠谷同學和爆豪同學不愧是發小呢,觸發的劇情相似度都很高哦……

  眼看著內田警官再次以熟悉的速度逃跑,優娜很無奈的樣子「爆豪同學,怎麼說呢……」

  爆豪勝己冷眼看著內田,不屑地說,「渣滓男。」

  優娜看他這副唾棄的樣子,竟然有些想笑。「爆豪同學這樣,還有點可愛呢。」

  「……」爆豪勝己聞言,有些炸毛,「可…可,什麼東西?!你在說什麼東西?!」

  「我是說,發型。」優娜指了指爆豪的頭頂。

  爆豪進行職場體驗的事務所屬於潮爆牛王,爆豪人一到,立刻慘遭best jeanist發型改造,好好的爆炸榴蓮頭被硬生生用發膠糊成了三七分,和他平時的氣場完全不符。

  爆豪……

  「閉嘴!!我也不想要這個發型啊!!」爆豪勝己當場炸了。

  約會對像又沒出息地跑走了,優娜聳了聳肩,從包裡拿出一雙平跟鞋,在原地脫下了一直踩著的木屐。她的腳背很白,一道足鏈掛在腳踝處,細細的,很可愛。

  「你你你在干什麼啊……」爆豪退後了一步。

  「一直穿木屐很累的,這東西會讓腳跟很酸。所以我帶了換的鞋子。」優娜換好了鞋子,把木屐塞進了包裡,「我要把包存到電車站,然後去看煙花。爆豪同學,你繼續巡邏吧,加油哦。」

  說完,優娜隨手拆掉了頭上的發髻,讓自己更舒適一些。

  「等等!」爆豪喊住她。

  「怎麼了?」優娜問,「煙花大會要開始了哦。」

  「你一個人嗎?」爆豪的語氣有些煩躁,「那樣很危險吧。best jeanist告訴我,這種場合最魚龍混雜,很容易發生各種壞事。」

  「嗯?」優娜無聲地笑了起來。看來這孩子也想看煙花大會,但卻缺少一個從巡邏工作中溜號的借口呢。「那,你來保護我吧。只有十五分鐘——等過了十五分鐘,你就回去工作。我會替你保密的,不會告訴你的事務所。」

  「誰想看煙花大會啊!!」爆豪勝己嘟囔道,「我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會嘴硬也不出優娜的意料。反正孩子嘛,都是貪玩的,這也很正常。

  今夏清水的第一場煙火,即將在夜空中拉開帷幕。雖然天空中還一片寂靜,但在河岸邊攢動的人群,卻早已按捺不住心情。

  爆豪勝己穿過人群,要努力盯著優娜的背影,才能不跟丟她。人實在是太多了,稍有不慎,他的眼前就會丟失她的輪廓。

  丁子茶色金魚紋的浴衣,松松編出麻花的長發、發間的布雛菊,只有勉強盯著這些東西,才能一直跟著她。

  爆豪沉著臉看她的打扮,心底一片碎碎念這女人為了和那個警官約會,還真是下血本,竟然打扮成這副樣子……明明平常都是洋服派的,到了煙花大會時竟然也會穿浴衣嗎?!

  優娜又走了一段距離,忽然停下了腳步,從拎著的小提袋裡拿出了手機。爆豪勝己問道「怎麼?那個膽小警官打電話給你,問我有沒有走嗎?」

  「不是啦,是相澤老師。」優娜疑惑地接了電話,「這個時候打電話過來是做什麼呢……」

  爆豪勝己表情一凜,立刻緊張起來。

  還能是做什麼啊!笨女人!肯定是察覺到你背著他出去和其他男人約會了所以打電話過來查崗啊!一般人哪會在這種私人時間打電話過來的!

  明明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但爆豪勝己卻比看警匪片還要緊張一些,十分擔憂優娜一句話說錯就引爆了相澤。

  「誒…是,我已經在清水了。」優娜對電話裡的人說,「但是事先約好的朋友有事,所以現在是一個人…真的啦。」

  爆豪聽著,眉頭不由輕輕跳起來,手也緊張地蜷起。

  糟了糟了。看來優娜來清水看煙花,還是告訴過相澤的,找的借口一定是「和朋友一起來」之類的,現在優娜又是獨身一人,萬一相澤老師起疑,優娜也沒法解釋…

  那就完蛋了啊!!這個笨蛋到底為什麼那麼大膽啊?!和內田出來約會還敢告訴相澤自己去了哪裡?!偷偷摸摸一點不就行了嗎!

  「電話給我下——!」爆豪勝己看不下去了,二話不說湊到了電話旁,對著話筒大喊,「老師!陪優娜老師過來的那個女·孩·子家裡有事所以先回家了!不過你放心吧,我在這裡!不會讓老師有事的!我是爆豪,爆豪勝己——」

  優娜……?


第68章 068

  「煙花雖然很漂亮, 但馬上就會消失了。轉瞬卻極致, 無常卻美麗。」

  煙花從巴川河岸上升起時, 爆豪勝己聽到有人在耳旁這麼說。

  那是個踩著木屐、戴著小圓眼鏡的老頭,頭頂禿得光光的。雖然外表看起來一副不討喜的樣子,但說的話卻能引來身旁女伴的贊同。

  「人也當如煙花,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是否會死去,所以活著的時候要極盡精彩才好。」老頭又用詠唱俳句似的語氣說話,他身旁的老婆婆們不由紛紛說起了「是啊」、「沒錯」。

  「鈴木先生說的可真不錯啊!不愧是大學的文學教授!」時髦的老婆婆忍不住誇贊起來, 「鈴木先生的孫子也很可愛哦!」

  鈴木老先生推了推眼鏡,愈發自滿地說「煙花這種東西啊,就是會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戀慕上嘛!」

  「瞧你說的,『戀慕』,老頭子胡說八道起來啦!美智子姐姐都笑了!」老婆婆捧著保溫杯,笑得格外年輕些。

  爆豪勝己被擠在一堆老頭老太之間,表情生無可戀。

  天知道為什麼清水的煙花大會會有這麼多的老年人來看啊!剛才還有個老婆婆對他說「哦呀!這孩子長得可真像我家那小子呢!我家的龍太也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哦!」

  ……他會像一般人的孫子?開什麼玩笑!

  巴川寬闊的河面倒映著煙花的殘影,絢爛的花束在夜空中短暫地盛放, 接二連三映亮一片漆穹, 很快匆匆謝幕。

  爆豪勝己側頭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倒是沒有在聽那群老婆婆、老頭子說的話, 只是在仰頭望著夜色罷了。那件丁子茶色的浴衣上有金魚的紋樣, 夜風輕拂,便仿佛池塘泛起微波, 幾尾金魚也搖曳游蕩起來。

  即使是背影而已, 也格外美麗, 比夜空的煙花更耀眼些。

  然後,爆豪勝己就聽到了優娜說話的聲音

  「十五分鐘到了,你該回去巡邏了。」

  爆豪勝己眉頭一跳,表情猙獰起來。

  怎麼開口第一句話就是趕他走啊!他可是好心在這裡保護她啊?而且,要是相澤消太再打電話過來,他也能幫忙解圍,她怎麼會斤斤計較「十五分鐘到底過了沒有」這種事?!

  「怎麼?還想在外面玩啊?」優娜一副好笑的樣子,「說了十五分鐘就是十五分鐘,再久的話,對你的事務所就沒法交代了。你也不是那種貪玩的孩子吧?」

  爆豪勝己的頭頂跳起了一個十字架。

  ……這家伙……

  他徹底被她當成小孩子了啊!!!

  「隨便你!」爆豪勝己側過頭,眉頭緊皺,一副不屑的樣子,「不需要我保護的話,我就走了。相澤再打電話過來,我也不會幫你了!就這樣吧,我走了。」說完,他狠狠哼了一聲,徑直轉身,朝外走去。

  咚的一聲,就和後面仰頭看煙花的中年男士撞了個滿懷。中年男子還沒揉著肩膀呼痛,爆豪就冷著聲音說,「抱—歉——」

  雖說是道歉,但那不馴的聲音可是絲毫沒有歉意。被他撞到的中年男士囁嚅了一下,沒敢出聲。想到對方已經道歉了,就不再多言。

  優娜怔了下,朝著他的背影說「爆豪同學。」

  「什麼啊?」爆豪已經走得有點遠了,優娜得踮起腳尖,才能從肩膀與人頭的縫隙裡看到他的臉。

  「謝謝——謝謝你保護我。」優娜朝他笑著招了招手,「去工作吧。」

  又是幾束煙花竄上了天際,巴川的水面上是層疊綻開的花瓣,在水波裡碎成一片片。花火綻放時的響聲,將人的耳朵都堵上了,爆豪勝己險些沒聽清她在說什麼。他在心底咀嚼了好幾次,才終於推敲組合出她想說的話。

  ——謝謝你保護我。

  那天晚上,爆豪勝己做了個自己也沒想到的夢。

  依舊是清水町巴川的河岸邊,慶祝入夏的花火在夜空中綻放。河邊沒有什麼講哲學道理的老頭,也沒有帶著全家坐巴士來吃和果子的老婆婆,更沒有那些擠擠攘攘的年輕情侶,只有一個穿著丁子茶色金魚浴衣的背影。

  「我會消失的。很快就會。所以…」

  「所以,請將全部的注目與愛,都放在這裡。」

  「一個人的愛不夠,那就兩個人。煙花這種東西,原本就應該是由所有的人來戀慕的。」

  夢中的爆豪勝己輕輕蹙眉,忍不住伸手去拽那個人的浴衣一角。他壓低聲音,對那丁子茶色的背影說「既然如此的話,有我一個人分的,就足夠了。」

  手指拽到了浴衣一角,那穿著丁子茶色金魚浴衣的人陡然回頭——

  寬下巴禿額頭,戴一副小圓眼鏡的老頭子,笑眯眯地露出了掉光的牙齒,吟唱起了俳句「煙花何所似?短如天流雲!」

  爆豪勝己表情巨變,當場從夢中冷汗淋漓地驚醒。

  房間漆黑一片,夜光鬧鐘顯示才早上三點多。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心有余悸地拽著被子一角,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半晌後,他才深呼吸一口氣,重重倒回了枕頭上。

  ……是夢啊。

  還好只是個夢……太可怕了。

  這樣的夢,爆豪此後再沒有做。很快,一周的時間過去,他結束了在潮爆牛王事務所的職場體驗,帶著潮爆tony給他特別定制的三七分發型返回了雄英高中。

  「爆豪,你那是什麼發型?哈哈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他一進班級,造型就遭到了幾個好事同學的無情嘲弄。

  「閉嘴!」爆豪一炸毛,頭發立刻就蓬回了原型。

  被那笨蛋女人嘲笑過發型就算了,現在這群家伙也來嘲笑他的發型,真想宰了他們!

  今天的早間晨會是優娜來主持,一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爆豪勝己立刻眼皮一跳。他捂住了額頭,竭力不去看她。

  不行了,現在一看到優娜就會立刻想起那個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一周沒見,同學們的外表並沒有發生特別劇烈的變化。要說真有什麼大事的話,那就是轟焦凍、飯田天哉和綠谷出久在職場體驗時,意外遭遇了近期頻頻上電視的「英雄殺手」。

  所幸,靠譜的no2英雄安德瓦及時殺到,直接把英雄殺手原地解決,沒有造成很嚴峻的後果。警署和校方反映過情況後,英雄科的老師就基本放下了心。除了飯田的後遺症有些嚴重,需要在之後多多注意外,沒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

  一下課,綠谷出久就特地找到了優娜。

  「優娜老師!優娜老師!那個,那個,對不起…」他一路跌跌撞撞地衝到優娜身旁,開口就是道歉。他很緊張地說,「這一次遇見英雄殺手,完全是意外,不是我在胡來什麼的噢……」

  眼睛心虛地四處閃爍,好像是做了什麼壞事。

  明明在職場體驗前和優娜老師定下了約定,說了「不會讓自己受傷」什麼的,結果這一次還是進醫院了。雖然和從前相比沒那麼可怕了,但他還是會怕優娜生氣。

  「啊…我知道的。」優娜停下腳步,對綠谷說,「你不會是在擔心我責怪你又亂來吧?我聽警察那邊的人說了,你這一次可沒搞得自己手臂粉碎性骨折,比起以前來說是不錯的進步了。」

  綠谷出久訕訕笑了一下,低頭不敢看她。

  他說謊了。

  這一次,他之所以會和英雄殺手正面交鋒,完全是自己主動找上去的緣故。但是,那時飯田同學正面對生命危險,如果他不去的話,會後悔一輩子的。

  好在優娜老師並不知道內情的樣子,也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

  「安德瓦的脾氣雖然不好,但是在任務工作上還是很靠譜的!」優娜誤解了他的意思,安慰道,「不用怕!職業英雄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大家。」

  綠谷出久遲疑地點了下頭「…我明白的。」

  「我要去c班了,先走啦。」優娜說完,就朝遠處走去。

  綠谷出久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表情有些暗淡。

  明明還有好多話想和老師說的,比如自己終於找到了如何與個性和諧相處的辦法,比如稠魚燒的味道意外地很好吃,但是老師似乎總是很忙的樣子。自己是不是偶爾太打攪她了呢……

  走廊的另一側,a班的幾名學生趴在門口向往張望。蛙吹梅雨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盯著綠谷出久的方向看。

  上鳴電氣湊過來問「你在看什麼啊?小梅雨。」

  「我這個人說話很直接,想到什麼就會說出來。」蛙吹說,「我總覺得,小綠谷對老師有點太信賴了。」

  「是因為開學前那場綁架案的緣故吧!」上鳴電氣露出回憶的表情。

  「綁架案?」蛙吹梅雨似乎不知道這件事。

  「不知道嗎?在學校的論壇上可是很有名氣的。據說優娜老師在來學校的途中遭遇了銀行搶劫案的綁匪,對方直接將她拿來當人質了。然後啊,綠谷同學勇敢出手,英雄救美,用華麗的招式一拳把綁匪打飛……」上鳴電氣比劃著,十分興奮,仿佛自己才是那個英雄救美之人。

  他興奮又啰嗦的聲音,被一陣暴起的「閉嘴」打斷。

  「閉嘴!!吵死了!!」

  原本趴在桌上睡覺的爆豪勝己很不耐煩地抬起頭,一拳重重錘在桌子上,嚇得上鳴電氣瑟縮了一下。爆豪惱怒道「臭久那家伙怎麼可能有那種實力?是被原地嚇哭還差不多吧?」

  什麼「用華麗的招式一圈把綁匪打飛」,根本不是這樣吧?不是說劫匪自己睡著了什麼的……?!上鳴這家伙完全不知道事實張嘴就亂說啊!

  「可是那件事情還相當有名氣哦,警官不也來學校了嗎?那個叫什麼的…內田的警官!」上鳴電氣又扒回了門上。

  提到內田警官,爆豪的眼神更凶了。他沉著臉站起來,雙手塞入褲兜,慢慢朝教室外走去。

  「臭久,你給我過來!」沒兩步,他就拎住了綠谷的領口,拽著他往角落裡走去。

  「等、等等……」綠谷出久有心掙扎,但是完全抵不過爆豪勝己的力氣。三分鐘後,兩人在消防栓邊的小陽台上站定。綠谷出久額上冷汗如豆,心底七上八下,猜不透今天自己又哪裡惹到爆豪了。

  「喂,臭久。」

  今天的爆豪勝己似乎表情更戾氣十足些,綠谷只覺得他盯著自己的眼神像是一把刀。

  「怎、怎了…小勝……」綠谷出久的嗓音有點兒顫抖。

  「我說,你該不會是對老師有那種想法吧?」爆豪勝己一腳踹在牆上,眉頭高高挑起。

  綠谷出久身子一僵,心髒立刻狂跳起來。他掙扎地說「什麼什麼想法啊…我不知道!」

  「別裝傻,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爆豪勝己低頭,目光有一種逼問的意味,「你該不會是以為,靠裝傻,可以在我這裡蒙混過關吧?」

  綠谷出久目光躲閃,聲音微弱下去「不明白小勝在…在說什麼啊。老師只是老師,僅此而已吧。」

  說完,綠谷在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對優娜老師,原本也只有憧憬而已。

  她並不是擁有強大個性的人,卻依舊散發著春天一般的溫暖與和煦。這樣的性格,會讓他人感到向往和敬仰,這是理所當然的吧?

  「你那點小心思,全班的同學都知道了吧?」爆豪很譏諷地笑起來,「有什麼好隱瞞的?」

  「啊?啊!啊?!?!」綠谷出久緊張地背貼牆壁,頭發都要豎起來了,「什麼什麼小心思什麼麼麼我怎麼完全不知道根本沒有那種事情——」語無倫次了一會兒後,綠谷才壓低聲音,囁嚅著說,「我只是和老師定下了約定,不會用亂來的方式戰鬥再傷害到自己。…沒有其他的狀況了。」

  「約定?」爆豪聽到這個詞,就覺得心裡一煩。

  什麼狗屁約定啊?

  肯定是她已經張開捕獵的網了,用「約定」做借口,試圖讓綠谷出久上當,也變成她的盤中餐而已。

  而臭久這個幼稚的小鬼,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她稍微用一點技巧,臭久就立刻飛蛾撲火、自投羅網了!

  「臭久,就算你不承認,那也完全不要緊——」爆豪勝己輕蔑地哼笑了一聲,「但我勸你最好離她遠一點,也不要有不切合實際的妄想!!」

  「哈?」綠谷出久愣住。

  他萬萬沒想到小勝會對自己說這種話。

  這台詞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這台詞是不是肥皂劇裡比較常見的那種?

  也許是綠谷出久這種懵逼的表情戳到了爆豪勝己的怒點,他很凶惡地問了一句「聽到沒有?!回答我!」

  「聽聽聽聽到了!」綠谷出久下意識地回答,身體和訓練時一樣瞬時彈得筆筆直。

  爆豪勝己這才收回了踢在牆上的腳。他撇開頭,低聲說「她可不是你能招架得了的女人。像你這種只會用外表來識人的家伙,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會給人添亂而已。」

  ——那女人可是惡魔啊!!

  他一點也不想看到臭久變成她的夢之第七人或者第八人!!(暴言)

  隨著職場體驗的結束,這個學期也迫近了尾聲,期末考試也近在眼前。期末考試分為筆試和實戰測試,兩項都很重要。

  (至於音樂美術保健體育家政概論這些可有可無、一星期一節甚至半個月才一節的課,基本是全年級集體合格,很少有人會掛科)

  離期末考試還有一段時間,a班的學渣們已經開始哀嚎了,以上鳴電氣和蘆戶三奈為首的學渣們都是一副完全不知所措的樣子。

  「完全沒空學習啊——」

  「又是體育祭又是職場體驗的根本就忘記學習了嘛——」

  「古文?古文是什麼?完全不記得了哈哈哈哈哈——」

  這種咆哮之聲屢見不鮮。

  同一時刻,轟焦凍找到了優娜。

  「轟同學想補…習?」

  「嗯。」

  優娜托腮,有些疑惑地打量面前的轟焦凍。

  沒記錯的話,轟同學的成績很好吧?期中考試的時候似乎排名在前五?這樣努力的孩子,還要在期末的時候特別進行補習嗎?

  轟焦凍點頭「根據學校的規定,如果學生要在授業時間結束後繼續使用教室進行補習的話,必須至少有一名教師留下來維持紀律。英雄科的老師似乎都很忙,所以大家就拜托我來找優娜老師幫忙。」

  「大家?」優娜有些疑惑,「是大家都想留下來補習的意思嗎?」

  「對的,不止我一個。」轟焦凍望向教室另一個角落的八百萬百,「八百萬,你是要給耳郎他們補習的吧?」

  「啊…是的。」八百萬轉身回答,有些疑惑地說,「確實是約定好了要幫忙補習…」八百萬正想說「周末大家會去我家開學習會」,八卦的蘆戶三奈就撲了上來,活力滿滿地開始八卦「吶吶!八百百喜歡怎樣的偶像?擅長跳舞的那種?還是冷酷的那種?」

  蘆戶三奈好奇的臉幾乎要堵到了八百萬的臉上,她沒辦法,只能先回答蘆戶的問題。

  「應該是…喜歡開學習會的那種偶像…」

  「八百百犯規啦!根本沒有那種人設的偶像!」

  轟焦凍眼神移回來「……就是這樣。」

  優娜想了想,說「那好吧,我會和組長申請授業時間後的教室使用權的。但是,不可以在學校待到太晚哦,至多晚上二十點就要回去,也要取得家長的同意。周末的話,則要在晚上十七點前結束。」

  既然a班的學生們都要補習,還不是一個兩個,那她這個班級擔當自然要出點力氣。都已經是期末了,總不能再優哉游哉地摸魚。

  使用教室的審批很快就下來了,星期六的下午一點,補習的人就會到a班的教室裡來。

  恰好優娜上午也在學校,用過午餐之後,就早早到a班的教室裡坐著了。她在心裡數了數,應該會有八百萬百為首的一大票人過來——那一整天上鳴電氣他們都在嚷著「補習」、「補習」的,氛圍太高漲了。

  要是平時學習也有這麼賣力的話,也不至於臨陣抱佛腳了……

  午後一點,a班的教室門被推開了。優娜抬頭,發現門口站著轟焦凍一個人孤零零的身影。

  「……老師,抱歉。」他一進門,打頭就是一句抱歉之語,「我弄錯了一些事情。」

  「誒?」

  「上鳴他們,似乎是要去八百萬家補習,不來學校。」轟焦凍的眼神微微游移,「今天來這裡的,只有我而已。…給老師添麻煩了。」

  優娜倒是無所謂「沒什麼,一個人和五個人沒有區別,反正我都要在這裡的。」

  「抱歉。」轟焦凍說,「既然只有我一個人的話,就不敢勞煩老師留在這裡了。作為歉禮…我請老師吃飯吧。」

  優娜「……誒?」

  轟焦凍的表情很正常,眼神也毫無閃避,他是很認真地在請她去吃飯。優娜想了想,大概是因為他出身大家族,家庭教養嚴格,他不喜歡給人添麻煩,所以才會這麼說吧。

  「嘛,也不用特別請我吃飯……」優娜說。

  「離學校不遠,有一家西餐廳,招牌的惠靈頓牛排…」

  就在這時,走廊上傳來了凌亂匆忙的腳步聲,還有奇怪的敲打聲,由遠及近。很快,兩個人形物體匆匆在校門口急剎車。

  「誰說今天只有轟焦凍一個人來教室啊——!!」

  是爆豪勝己拎著切島銳兒郎殺到了。

  那奇怪的敲打聲,大概是爆豪一直在敲切島銳兒郎硬化的頭部。被拽著飛奔一路的切島現在兩眼暈成了圓圈蚊香,表情幾如升天。

  爆豪勝己卻是一副志在必得樣子。他松開拎著切島的手,大剌剌地掏出兩本數學和古文練習冊,理所當然地放在課桌上「半邊混蛋!你說今天只有你一個人?哈?老子和這個雞窩頭也是要來補習的!這可是他特地拜托我的!」

  轟焦凍「……哦。」(平常的表情)

  爆豪唇角揚起,心裡狠狠地哼了一聲。

  聽牆角的技能,偶爾還是會有點用處的嘛!


第69章 069

  書本一攤, 練習冊一擺, 座椅一拉, 三個人就這麼…坐下開始補習了。

  轟焦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習題,看印刷字體應該是數學的練習冊。教室前邊的爆豪勝己和切島銳兒郎可就熱鬧多了——爆豪正在趾高氣揚地讓切島做題,並且用十分殘暴的方式進行教導。

  「這裡當然是選a啊!你這個雞窩頭白痴!這句話很明顯後面要接to be啊!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不懂嗎!」

  伴隨著爆豪囂張的怒斥,還有他一氣兒哐當哐當猛敲切島腦殼的響聲,切島銳兒郎委委屈屈地訂正了答案為a,小聲嘟囔說「我知道了啦, 我知道了啦……」

  雖然腦袋被敲得疼,但切島覺得這很值得。別看爆豪看上去是個筋肉發達、容易衝動的笨蛋,但在文化課上的成績卻異樣的好。有爆豪這種地獄level的補習的話,自己的英語與數學應該都不成問題了。

  切島的腦袋硬邦邦的,敲得爆豪手疼。他甩了甩手,斜眼看對角的轟焦凍——轟正怔怔地盯著切島和爆豪的方向,大概是被這兩人補習的響動給搞懵了。

  「看什麼看啊,半邊混蛋。」爆豪撇嘴, 語氣很有討保護費的感覺。

  「……沒什麼。」轟焦凍收回目光, 低頭做題, 「只是你們太熱鬧了。」

  爆豪嘁了一聲。他反向坐在椅子上, 現在剛好軟趴趴把下巴擱在椅背上。這樣子, 他也能更方便地錘到切島的腦袋。

  真想不明白轟這家伙到底是什麼意思。爆豪想。

  他是真的想補習,所以才會請優娜坐在這裡?還是說這小子也中招了, 正千方百計耍著花招, 想和那女人多說兩句話?

  ……不至於吧。

  這半邊混蛋雖然挺討人厭的, 但他的表情看起來比臭久聰明一點,不至於因為一個漂亮女人對他多笑了兩下,就立刻渾渾噩噩地跌進去了吧?

  說來,要不是這次切島拜托自己幫忙補習,兩個人一起殺來了教室,那轟焦凍這次就倒霉大了——和那個笨蛋女人獨處一室一個下午,天知道會發生什麼啊!恐怕是單純的男高中生走進來,變身成為夢的第九人走出去!

  轟還得感謝自己把他從那個洪水猛獸一樣的女人手裡救了出來呢!

  爆豪勝己正在出神,切島又納悶地發問了「這單詞什麼意思啊?真的不是印刷錯誤嗎?」

  哐!

  爆豪順手敲下一記暴栗「白痴。」

  優娜忍不住多看了爆豪一眼,小聲說「同學之間要友愛一點。」

  「這就是我友·愛的方式!」爆豪理所當然的回答。

  優娜……

  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上是sns給她推送的熱門消息。除了明星戀愛懷孕的八卦新聞,還有「英雄殺手」斯坦因相關的話題。

  據說有人偷偷拍攝下了斯坦因死前和安德瓦交戰和放話的錄像,並且制成了一段相當具有煽動力的視頻,視頻的主旨大意是現在社會的英雄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意義,淪為追逐名利的道具。

  據說這個視頻將斯坦因表現得極有魅力,許多人都對他的這種思想產生了興趣。先前荼毘還在她家的時候,就對這段視頻挺感興趣的。

  也不知道荼毘現在去哪裡了?

  這樣想著,她把這個話題刷了過去。

  太陽漸漸西斜,天快暗了。爆豪勝己拎著切島銳兒郎去洗手間了,兩個人吵吵嚷嚷的聲音一遠去,教室裡就安靜下來。

  轟焦凍收起了習題冊,將它們裝進包中。優娜收起手中被翻了無數次的報紙,抬頭問道「轟同學要走了嗎?」

  「……嗯。」轟焦凍說,「老師,今天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不是我誤解了八百萬的意思,也不會占據老師周末的時間了。」

  「沒什麼,這是應當的。」優娜說。

  「所以…,老師,」轟焦凍的目光有一瞬的游移,「我想請老師一起進餐,算作我的賠禮。」

  穿著灰色襯衫的少年,打扮得很清爽簡單,線條柔軟的面龐落在夕陽安靜的斜照裡,干淨而溫和。

  這一瞬,優娜心裡有一句話隱隱浮現不得了。

  雖然她明白,轟同學是出於家教素養才會邀請她共進晚餐的,轟同學本人應當是十分的純澈正直、天然單純、毫無其他想法——但是,她還是有一瞬的心動。

  可以想像這個孩子長大後,舉手投足間會令多少女孩瘋狂了。

  要是他的年紀再大一點就好了啊。

  「我先前說的西餐廳,招牌菜是惠靈頓牛排和墨西哥炒飯,味道很不錯。我家在那裡有長連會員所以……」轟焦凍說。

  「等等,」優娜連忙叫停,「不行,不能讓學生請客。」轟同學說的那種地方,肯定很貴吧?肯定是屁股一坐下去,就會有幾萬日元消失的地方吧?

  轟焦凍愣了下,說「沒事的。」

  就在這時,一年a班的門被人撞開。爆豪勝己一腳跨進門裡,嗓門很大地嚷道「你們要去吃飯啊?!轟!恰好我和切島也餓了!!我們自己會出錢的!一起去吃啊!!」

  ——開什麼玩笑!

  他才不會讓優娜的捕獵範圍擴大到轟焦凍身上。

  轟焦凍看了看爆豪篤定的面色,再看看優娜,似乎是陷入了躊躇和動搖。畢竟那家餐館真的很貴,爆豪和切島要是進去點菜了,可能得留下來洗盤子洗到期末考試結束了……

  「嘛嘛…不就是晚飯嘛?老師請客就是了。」優娜及時打圓場,「學校旁邊不是有一家烤肉店嗎?不嫌棄的話,就吃那個吧,老師來結賬。」

  沒頭腦的切島率先握拳興奮起來「烤肉噢噢噢噢!!請客噢噢噢噢!!!」

  哐。

  爆豪一記錘,又把切島錘到了地底。他冷了眼,低聲嘟囔道「被烤肉收買的沒出息家伙。」

  轟焦凍低垂目光「好,那就烤肉吧。我會自己結賬的。」

  「不必那麼客氣~」

  等幾個學生都收拾好東西,優娜檢查了一下電器和門窗,便將教室門鎖上了。雖然是周末,但普通科的社團還在訓練,芸術的專門教室裡還有吵吵鬧鬧的聲音。

  轟焦凍走在最後,他打量著爆豪和切島吵吵鬧鬧的背影,發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家伙,是太單純了嗎?…天然呆?」

  單純地想吃烤肉和想補習,所以才出現的嗎?

  「你說誰單純啊——!」爆豪的耳朵比轟想像的更尖一些。

  離雄英高不遠處,就有一家烤肉店,叫做菊屋。因為菊屋價格親民,在附近深受歡迎。在雄英授課的三年許,優娜常常光顧這裡,也算是個老熟客了。

  從前的學生畢業去大學後,還有一起回來約她在這裡吃慶祝飯的。

  「歡迎光臨~」

  推開菊屋的門,便是一陣烤肉的香氣迎面撲來。穿和服的老板娘穿著圍裙,一手端著兩盤腌好的食材穿行在食客中。她一邊上菜,一邊熟練地招呼客人「四位請到最裡面的座位——呀,是優娜老師啊,帶學生來嗎?好久不見了呢!就送你一聽啤酒吧!」

  烤肉店的座位是下陷地墊樣式的,可以像暖爐一樣在圍著坐在一起,一側各自有兩個位置。優娜很自然地解下包,坐了下來。

  轟焦凍和爆豪勝己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旁的座位上。

  一共只有四個座位,一側各兩個;所以,勢必會有一名學生和她坐在一塊兒。

  而這個人的距離,離優娜至多二十公分。動一下筷子、給烤肉翻一下身,都能碰到彼此的身體。這樣的距離,可以說是連呼吸都會碰在一塊兒了。

  誰來坐?

  「我說半邊混蛋,」爆豪勝己搶先發話,「按照羅馬音排序,你在我前面,所以你給我坐到前邊的位置去。」

  切島的頭頂浮現迷惑的問號「為什麼吃個飯都要按照羅馬音排序來啊?」

  轟焦凍凝眸,說「優娜老師身邊的位置似乎有些矮,座位也有點搖晃,你和切島坐著不方便吧?…我坐這裡吧。」

  爆豪一愣,立刻咬牙切齒。

  這小子,不但耿直地表達了自己想坐那個位置的意思,還側面表現出了自己紳士溫柔的那一面。……有兩把刷子的男人!

  他到底是天然耿直,還是個有心機的人啊?!可惡?!

  更何況轟這家伙只比自己高三公分吧!他怎麼說的好像兩個人之間差了三米一樣!

  「我才無所謂這種小事!」爆豪用凶惡的目光瞪過去,「總之,你給我坐到對面去!」

  「……哦,好。」轟焦凍竟然很直接地答應了,這讓爆豪愣了一下。但轟的下一句話就讓爆豪不淡定了「爆豪同學,你坐我旁邊吧,我有一些學習上的問題想請教你。」

  爆豪差點炸了。

  這家伙絕對是故意的!!

  轟焦凍眼看著自己沒法坐在優娜旁邊了,就想把他也綁到優娜對面的坐席上去!!

  轟焦凍抬起頭了,用很平淡的目光看了爆豪一眼,正是這種絲毫不會有情感波瀾的眼神,更能惹毛爆豪。

  偏偏在這種時候,切島大大咧咧地笑起來「什麼啊!你們吃烤肉的時候還要學習?優等生就是不一樣啊!」說完,把包一擱,超級自然地直接在優娜身旁坐好。

  優娜也沒覺得哪裡有異樣,順手就把菜單遞給了旁邊的切島「想吃什麼隨便點,老師請客。」

  爆豪……

  轟。(平常ソ顏)

  爆豪…………

  糟了。

  光顧著轟了,忘了還有切島銳兒郎的存在……

  切島的肚子餓的咕咕叫,他立刻開始看烤肉店的招牌。但是不知為何,看著看著,他總覺得自己的背上有點冷,仿佛是被無數個爆豪偷偷盯上的感覺……

  終於,爆豪與轟二人坐成了一排。

  菊屋的烤肉需要自己手動燒烤,一個大人與三名學生,林林總總點了許多盤菜——鹽漬五花、薄牛舌、芝士雞肉什麼的,另點了天婦羅與醬汁;轟焦凍還問了問「這裡有沒有蕎麥面」……(當然沒有了)

  「味道真的很不錯誒——」切島吃的超開心,嘴裡塞得滿滿當當。但是不知為何,他對面的爆豪表情有點凶,根本不像是在享受烤肉的樣子,反而像是在十裡追凶。

  明明爆豪也塞了好多肉進嘴裡啊!怎麼他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啊?

  切島真是想不明白。

  還有轟啊——雖然大家都隱約知道轟他是個大少爺啦,但是他吃飯的樣子也太那個了吧!他就不能和爆豪一樣放開來,張開嘴用力撕咬烤肉嗎!那可是吃烤肉最爽的精髓所在啊!

  切島咽下一口肉,將一瓶冰鎮汽水灌入了喉中,舒服得呵了一口氣「超爽——」

  「慢慢吃。」優娜用夾子翻動烤盤裡的食物,又夾了點土豆和雞肉放到切島的盤中,「如果不夠的話,還可以點哦。」

  切島一怔,含糊地回答「謝謝老師。」

  優娜笑眼一彎,並不說話。

  明明只是很簡單的舉動而已,切島竟然莫名地開始覺得…心情有點緊張。

  不知為何,切島的臉稍稍紅了點。所幸燒烤店煙火大,沒人看得出他在臉紅。只是接下來他咀嚼的姿勢,不似先前那樣豪放野蠻了,也有學有樣轟焦凍的樣子,放慢了速度。

  「謝謝款待——」

  從菊屋結賬出門時,天已經黑了,還意外地下起了一點雨。菊屋的移門一關,吵鬧的聲音就被阻隔,只剩下雨聲。

  優娜聞了聞自己的衣袖,猜到現在四個人一定都是一身濃濃的肉香味兒,如同四塊香噴噴的烤和牛似的。現在,她應該光速殺回家裡去泡個澡,去去烤肉味。

  「你們都帶傘了嗎?」優娜從包裡拿出傘,問身後的幾個人。轟焦凍已經掏出傘了,顯然他平常都很仔細;切島和爆豪則面面相覷,一看就是不帶傘的孩子。

  爆豪盯著夜空,嘟囔道「這點小雨,需要什麼傘啊?」切島也一副為難的樣子「老媽倒是有提醒我今天會下雨,可我出門前完全忘記了啊!」

  剛說完,優娜就將自己的傘塞到了爆豪的手裡。

  「撐回家吧,別感冒了。」優娜說。

  「誒?」切島立刻鑽到傘下,問,「那老師呢?要不然我們送老師回去?」(爆豪……別靠我那麼近啊!!)

  「我打車。」優娜擺了擺手,「你們先走吧,早點回家,不要讓家長擔心。」雖然計程車很貴,但那也是沒辦法啦。

  「那,老師再見。」切島看時間有點晚了,打算回家去。他拽上了爆豪的袖口,嚷嚷道,「走啦走啦小心趕不上車——」

  「放手啊你這笨蛋!等、等等——」爆豪一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但切島卻已經撒開腳朝車站狂奔去了。

  兩個男生拉拉扯扯的,在夜色裡逐漸走遠了。

  優娜側身,見轟焦凍還沒走,便問「轟同學呢?」

  「老師,你現在沒有傘了。」轟焦凍將傘朝她的方向傾斜了一下,別開了視線,聲音有些悶悶的,「我送老師上計程車吧。」

  雨聲細細,優娜看著他這副小大人的樣子,拿他也沒什麼辦法。

  明明年紀還小,某些方面的行為處事卻簡直像是個成年人呢。

  路邊沒什麼車,優娜就一直在路口等著。轟焦凍撐著傘,很安靜地站在她旁邊,不言不語。雖然雨很小,但地勢的低窪處卻逐漸積起了水;偶爾有私家車路過,便會碾起一片水珠。

  「老師冷嗎?」忽然間,他這樣問優娜。

  「…還好。」她摸了摸胳膊。雖然夾著雨珠的夜風吹過來,確實會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但也沒到那種張嘴喊冷的地步。

  她身後傳來衣衫簌簌的輕響。未久,一件襯衫兜頭落在了她的頭上。

  優娜懵了。

  她頂著那件灰色的襯衫,後知後覺地遲疑扭過頭,便看見轟焦凍只穿著短袖t恤站在自己身後,少年軀體的單薄顯露無疑。

  「老師穿這個吧。」他簡單地說。

  「…那怎麼行啊。」優娜把他的襯衫從頭頂拽下來,遞了回去,「你會冷的吧?穿的那麼少。」

  「沒事。我習慣了寒冷。而且我的身體比老師更強壯。」

  優娜……

  好像是的呢。仔細一看,轟焦凍手上的肌肉可比她發達多了。

  轟焦凍將襯衫又套回了她的頭頂「都是烤肉的味道,請老師忍一忍。」

  路上黑漆漆的,很少有車輛。約莫過了六七分鐘,終於有車燈的光芒打亮了雨夜。一輛計程車在馬路對面停下。

  「老師,那裡有計程車,不過…」轟焦凍指了指路口斜對面,語氣認真地說,「似乎有別的客人也想坐這輛車。我們得快一點,免得讓人搶先了。」

  「誒?好。」夜色昏黑,優娜根本沒看到所謂「和她搶著打車的競爭對手」,只是聽轟焦凍這麼說,就蒙著襯衫開始往計程車的方向衝而已。

  「小心一點——別摔倒了。」

  啪的一聲輕響,轟焦凍順勢扣住了她的手掌,拉著她朝計程車的方向跑去。

  優娜怔了下,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她想掙一下,但這位少年人握得竟然異常得緊,無法隨意地掙脫。

  掙不開呢。力氣還挺大。優娜在心裡嘀咕。

  ……但是,有他這樣牽著自己的話,似乎也更有安全感一些,不怕疾跑時會摔跤了。

  兩個人匆匆穿過馬路、在計程車旁停下時,轟焦凍還握著她的掌心。

  「這裡。」轟拉開計程車門,對她說,「老師,上車吧。」

  此時,他終於放開了牽著優娜的手。

  「……」優娜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轟。雖然晚上的光線很黯淡,但雨中的轟同學還是那麼的正經,面色如常。除了小跑之後喘氣略有急促外,並無任何異樣。

  轟焦凍的眼神,簡直是干淨得不像話。

  這一瞬,優娜有點自慚形穢,為自己可恥的想法而感到愧疚。

  「那…轟同學也早點回家吧。」優娜朝他招了招手。前座的司機已經扭過頭來問,「小姐,你要去哪裡啊?」

  優娜報上了公寓的地址。

  車門合上,計程車緩緩啟動,窗外的景色倒退而去。後視鏡裡,轟焦凍獨自撐著傘的身影也慢慢化為一個黑點。

  車開出許久後,優娜才想起來一件事——

  轟同學的襯衫還在她手裡!!

  電車站。

  「干嘛那麼快把我拽走啊!我還想好好教訓那個半邊混蛋呢!他竟然敢說我是什麼…什麼,天然呆?」爆豪勝己拽著雨傘,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切島撓頭「我覺得轟是在誇你來著啊!」

  爆豪「是在誇老子才怪了!」

  離電車來還有6分鐘,兩個人站在月台上。切島盯著電子時刻牌,有些心不在焉的。雖然已經離開菊屋很久了,但是他的眼前還飄蕩著方才的畫面。

  啊…優娜老師親自幫他烤肉。

  那雙漂亮的手,夾起香氣撲鼻的烤肉放到他的盤子裡。老師的手上好像有繭啊…是因為樂器留下的嗎?不過,老師的五指很漂亮……

  還有,老師偶爾不小心會碰到他的膝蓋。雖然只是短短一瞬而已,但那種柔軟的撞擊感,該怎麼說呢…不愧是老師啊……

  那種溫溫柔柔的說話的感覺,簡直就像是棉花做成的雲一樣,一聽就會陷進去了……

  「切島,你在想什麼啊?一副好惡心的表情。」爆豪嫌棄的聲音把切島拽回了現實,他眼前又只剩下電車軌道和晚歸的禿頭上班族了。

  「沒、沒什麼。」切島連忙收神。

  但他是個本性大大咧咧、活潑豪爽的人,有什麼秘密都瞞不住,而且他自覺得自己和爆豪在班級裡的關系還不錯,算是個兄弟了。

  有什麼事情,難道不應該和兄弟分享嗎?

  「那個啊,爆豪啊,我和你說件事。」切島說。

  「什麼啊。」爆豪甚至沒給他一個正眼。

  「你有沒有覺得…優娜老師,真的很好,是個很溫柔的人。」切島的臉有點微微紅,他撓著腦袋,語氣頗有些苦惱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想著老師。我好奇怪啊!!」

  迎接他的,是爆豪勝己宛如見到鬼怪一般的凶惡可怖神情。

  「切—島——」爆豪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是瘋了吧?那個笨蛋女人可是老師啊?」

  他嚎的嗓門太大,旁邊等電車上班族們忍不住紛紛側目。切島連忙用巴掌堵住他的嘴,焦急道「噓!安靜點安靜點!這麼大聲,大家都聽見了啦!」

  「要是不想讓人聽見,就別搞這種事情啊!」爆豪整個人如炸毛的獅子一樣,「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是笨蛋嗎!」

  全部、全部都上當受騙了!

  只有他爆豪勝己看清了那個可怕女人的真面目,還能保持冷靜!


第70章 070

  「考試時間結束, 最後一列的同學把試卷收上來。」

  隨著一聲鈴響,為期三天的期末文化筆試結束了。負責監考e班的優娜將試卷都收齊,封存好後離開了e班的教室。

  最後一門的測試是歷史, 看e班同學抓耳撓腮的樣子, 應該是出卷人在卷子上下了心思的。也不知道這一回,會有多少人不及格?

  她將卷子上交後, 回到了教員辦公室。這裡的氛圍並沒有因為筆試的結束而大大放松——對於英雄科的老師而言, 還有更重要的實戰考試在等著他們。

  一進門, 優娜就看到午夜很不高興地趴在轉移上抱怨著什麼「今天的咖喱啊, 竟然是辣的…萬一對人家的個性有影響,睡眠香變成了睡眠小辣椒,那實戰考試可怎麼辦啊……」

  辦公室的另一側,相澤消太躊躇地起了身,對她打了個招呼。「你回來了。」隨即,他有些表情微妙地說「那個…優娜老師。合宿…你一起去嗎?」

  合宿?

  優娜想了想,似乎是在說一年級英雄科在暑假的林間合宿——為了讓學生們不在假期懈怠,能更好地進行鍛煉精進,校方會在暑假組織合宿活動。

  說實話, 她其實不太想去來著。

  難得的假期, 當然是出去喝酒和約會比較劃算。

  但是,她也知道,這種放肆的話不適合說出口。

  「相澤老師需要幫忙嗎?」她禮節性地笑問, 「根津校長說, 相澤老師的身體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我也可以卸下班級擔當的工作。不過,如果相澤老師需要我的協助的話,我可以繼續幫忙。」

  相澤消太仰起頭,眼神筆直地望著天花板,仿佛那裡有什麼東西。

  「那個…嗯。合宿的女生是單獨住的。我是男性,不太方便……總歸需要一個女性教師和她們住在一起。」他摸了摸頭發,努力斟酌著用詞,「啊…還有,學校的人手相當不足,只能委托了校外的英雄來幫忙。如果能多一個人的話,那也是好的…以及b班的女生,可能也需要你…」

  林林總總,竟然列出了一大堆需要幫忙的理由。

  「相澤老師都這樣說了,那我當然會去。相澤老師重傷初愈不久,可不要太累了。」優娜回答,一副很理解的樣子,眼神裡也透著體貼。

  任誰看了她的表情,都不會察覺到一絲的勉強,只覺得她是發自真心想要幫忙,並且認真地在替別人考慮著。

  「……嗯,謝謝。」相澤摸了摸眼下的疤痕,語氣有點不自然,「去合宿之前,可能需要准備一些旅行用的東西。因為這件事是我拜托你的,所以…如果你要去購物的話,可以讓我來付賬。」

  優娜略一沉思,發覺自己也沒什麼要買的,頂多就是旅行用洗漱套裝之類的東西,花不了多少錢。於是,她很耿直地接受了相澤的邀請。

  「好的。」

  一直在旁支著耳朵的午夜老師忽然猛得躥了出來,眼睛晶亮地追著相澤消太打轉「eraser!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我也想去購物啊!!」

  相澤消太紋絲不動,表情安如泰山「沒門。」

  「竟然區別對待!真是不妙啊!」午夜以手背遮臉,很揶揄地笑了起來,聲音充滿了戲謔的意味,「也對嘛~人家和優娜老師的份量,在eraser head心裡是完全不同的~」

  相澤消太眼光斜斜瞥過去「當然是不同的。」

  「承認了!」午夜光速將手指揮向相澤消太。

  「優娜老師是合宿時來幫忙的人,你不是。」相澤消太說,「這是最大的不同。」

  午夜……

  好…無趣的回答……

  看到午夜那副掃興的表情,優娜忍不住笑出了聲。「午夜老師想要買什麼?讓我幫你代購,不就可以達到目的了嗎?」

  相澤消太「……不行。」

  「開玩笑啦,開玩笑的。」優娜說著,拿起了a班的名冊,「說起來,相澤老師,a班竟然有一名學生在副課上掛科了。——『只要是個人就能通過的保健體育、音樂、美術』課程,竟然出現了不及格者。」

  相澤消太滿頭問號「誰啊?這都能掛?音樂的考試不是唱一段歌就可以了嗎?」

  「是峰田同學。」優娜露出回憶的神色,「我說只能唱上課時教授過的歌曲,不然的話就算不合格,會在假期重修進行私人補習。然後,峰田同學就很決絕地表示『我一首也不會唱、老師快讓我掛科吧』。」

  相澤……

  峰田同學這是在打什麼主意呢!!

  「讓他合格!!」相澤消太的兩眼放出凶銳的光芒,「這是我這個班級擔當最後的請求!」

  優娜被他的表情震撼了一下「……好的。」

  下午就是英雄科學生的實戰測試。作為期末考試最重要的部分,將會有近十名教師對學生們分別進行考試。如果學生不幸沒能通過的話,就會喪失林間合宿的資格。

  離考試還有30分鐘,辦公室就空了近半,一大群教師浩浩蕩蕩殺去了考場。優娜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開始鹹魚癱玩手機。

  手機震了震,一條短信進來了,是轟焦凍發的。看得出來,他應當是在考試前最後看了一眼手機。

  「很抱歉打攪老師了。我的襯衫還在你那裡。」

  優娜看著短信上的字,忽然想起來了——前幾天出門吃烤肉時,轟焦凍把襯衫借給她御寒了。因為那件襯衫上沾滿了烤肉的油煙味,她回家順道塞進洗衣機裡洗干淨,然後晾了一天又熨燙平整,但還沒來得及還給轟焦凍。

  她拉開抽屜,被塑料袋包裝著的襯衫就安安靜靜地躺在一疊文件夾上。

  優娜想了想,給轟焦凍回復了短信「我把襯衫放在轟同學的儲物櫃裡吧。」

  「被其他同學看到的話,是不是對老師不太好?」轟焦凍的回復,讓她覺得頗有道理——被別人看到自己再私自翻動學生的儲物櫃,似乎會惹人誤會。

  但是,這兩天已經是本學期的最後在校時間了;再不把襯衫交還給轟焦凍的話,要麼就等林間合宿這種更加眾目睽睽的場合,要麼就等下個學期的開學了。

  「那什麼時候比較方便呢?」

  沒一會兒,轟焦凍的短信又發送來了「老師休息日有空嗎?休息日我會去探病,回來時順路的話,可以去老師那裡取一下襯衫。」

  優娜想了想,這是個好主意。到時候就把襯衫放在電車站的存儲櫃好了,既方便又簡單。

  「好的。考試加油。」

  回完最後一條短信,她就把手機收起來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光漸西,英雄科的實戰測試終於結束了。雖然各人的成績還未出來,但有幾個學生卻實打實的掛了重彩,需要躺在保健室裡休息了——比如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

  順帶一提,綠谷出久的腰差點被歐爾麥特打爆了。

  優娜知道這件事差點沒嗆住——歐爾麥特老師私底下一副很關切綠谷的樣子,拜托她千萬要注意綠谷不要傷到自己;結果在實戰考試的時候,自己卻奇狠無比,把兩個對戰的學生都揍飛了。(沒有說他不好的意思jg)

  次日,實戰測試的成績出來了,a、b班各有幾個人不及格。不過,學校最終還是網開一面,決定讓他們也一起去參加林間合宿了。

  合宿的地點在深山,是英雄組合sy cat的領地。夏天的深山嘛,想必少不了蚊蟲之類的東西,防蟲防暑防曬的准備工作是一定要做的。

  休息日的下午是購物區人流最密集的時候。但相澤消太偏偏約在這個時間和她見面,兩人光是找到彼此所在的片區就花上了將近二十分鐘。

  「c區…服裝區……」相澤消太依靠著路標,終於找到了她在短信中所說的地方。然後,他一眼就在人群裡辨別出了優娜。

  嘛一群男人都在紅著臉偷看她,想不發現才難吧……

  這樣在心裡吐槽著,相澤打量了一下優娜。也許因為今天是休息日的緣故,她的穿著充滿了夏日的氣息,肩膀與膝蓋的膚色閃著柔潤的色澤。

  但是,明明她也是才剛剛到購物中心而已,但身上卻已經掛了三個白色、紅色的購物袋了……!!

  這就是女人嗎?!

  「相澤老師,你在這裡啊。」優娜也瞧見了相澤消太,提著購物袋朝他小跑過來,鞋跟啪嗒的響聲清脆又甜美。

  廣場的休息處有幾個年紀不一的男人,正用玩手機看報紙發呆做掩護,偷偷打量著優娜。看到她放棄了已經排了好久的冰淇淋隊伍,忽然朝相澤跑過去,這群男人不由發出了掃興的聲音。

  「什麼眼光啊…!真是沒品味!」相澤甚至可以聽到有人這樣低低地抱怨。

  相澤……

  呵。不要因為他不喜歡剪頭發就看輕他。

  「優娜老師想買些什麼?」相澤消太問道。

  「我想想…驅蟲劑,旅行用的洗漱用品。啊對了,去山裡的話必須穿運動鞋吧?我不喜歡穿運動鞋啊…」優娜似乎有些苦惱。

  「普通的鞋子也可以吧。只要不是你那種……」相澤打量一下她的鞋跟,「進山的時候有巴士,住進了合宿的寢室後,你也不需要特別地爬山和訓練,相對比較輕松。」「嫌棄我的鞋子嗎?」優娜用鞋跟重重地跺了下地面,「別小看我,我從前在事務所的時候,就是穿這種高跟鞋參加英雄活動的。」

  有一次,一名自殺者爬上了30層的樓頂,那幢大樓的電梯還偏偏故障了;她就是靠著自己的雙腳,硬是踩著高跟鞋爬了整整三十層。等到了樓頂的時候,人險些累趴下了,還得保持職業素養。

  不過也多虧了她那副累趴下的樣子,她意外地引起了欲自殺者的共鳴。對方說「原來大家的生活都不容易…那我就不給大家添麻煩了」,然後從天台的邊緣走了下來。

  總之,不小心變成了好事一樁。

  兩個人先到了家用百貨區。

  「相澤老師不考慮買一套新衣服嗎?」優娜打量著相澤的裝扮,用手指了指男裝的方向,「你天天穿的衣服款式都是同樣的,不會偶爾感到膩味嗎?」

  相澤老師每天都穿一身黑衣,樣子確實很酷啦,但優娜一想到拉開他的衣櫃裡面有十幾件一模一樣衣服的畫面,她就覺得有些可怕。

  可能這就是沒有女朋友的男人吧。

  相澤說「這是考慮到我的英雄個性和進攻特點才會這樣穿的……」

  「為了個性特點?是說你的護目鏡和脖子上的那圈布吧?那這一身黑衣服應該是可以替換的吧?不考慮換成別的款式嗎?」優娜挪到男裝陳列架前,拎出一件奇形怪狀的t恤問,「這個怎麼樣?」

  t恤上印著一個搖滾樂隊,一名莫西干頭男子定格在聲嘶力竭甩頭彈吉他的造型上,旁邊還有碩大的英文字體rockdie

  相澤「……不了不了。」

  「那這個呢?」優娜又拎起了另外一件衣服,「這一件很時髦的感覺啊!」

  她手上是一件夏威夷風情的粉色印花襯衫,花紋騷包不已。相澤想像了一下自己穿上這件襯衫的樣子,表情立刻僵住「這個也…也不了。」

  「還有這個!」優娜像是發現了什麼新玩具,又舉起一件衣服,「這個好可愛啊!」

  ……竟然是一件仿制的高中男子制服!!

  相澤忍不住扶住額頭嘆了口氣優娜老師對男裝的審美,好像有點糟糕啊。

  (優娜對男性服裝的審美確實是很奇特的,因為在這位女士本人的原生世界裡,大家的衣品都相當的獨特;譬如露腰撲克牌小醜裝,譬如插滿釘子的米其林輪胎裝,比如皮毛領子的中二病逆十字大衣,比如渾身裹滿繃帶的木乃伊裝)

  偏偏優娜還不肯放下那件男生制服,非常執念地說「這件衣服真的很可愛啊!相澤老師高中的時候一定也是個可愛的孩子吧!」

  相澤「……不,我完全不可愛,不用想了。」總之是一天到晚睡覺,什麼都很敷衍隨便的那種,連英雄名eraser head都是找同學隨便起的。

  「那這邊的這個……」優娜放下了dk制服,目光又被其他東西吸引了。相澤見狀,連忙打斷她,「優娜老師,那邊的薯片好像半價了,我們去看看吧……」

  優娜遺憾地放下了衣架。

  相澤松了一口氣,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根本是在妄想——讓優娜老師進入購物區,這根本就是個錯誤的選擇。什麼樣的商品都能吸引住她的注意力,她能在任何角落停下腳步開始掏錢包……!!

  比如這家化妝品店,明明看著平平無奇,裡面擺的東西都大同小異,櫃台裡插著的口紅樣品在相澤眼裡完全都是一個顏色的,但她偏偏能穩穩在鏡子前坐下,一連試上好幾個顏色。

  從頭到尾,相澤消太就以死去一般的目光,拎著一大堆購物袋坐在休息沙發上,聽著櫃台導購瘋狂介紹這些口紅。

  「這個是『花蕾初戀色』,旁邊的是『魅惑瑪麗色』,還有這一支『杏仁悸動色』也非常適合小姐您的氣質哦!」

  相澤消太在旁邊聽著聽著,眼底的血絲都要成倍增加了。

  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或者在暢游未開發的宇宙。總之這個導購小姐說的每個詞語他都知道,但合在一起就是聽不懂。

  就在相澤消太的內心暢游全宇宙時,優娜舉著三支口紅轉了過來,對相澤消太提出了靈魂問題「相澤老師,哪一支的顏色更好看,更適合我?」

  相澤消太……

  這沒法回答啊,全部都是一個顏色不是嗎!!

  而且沒記錯的話你家已經有很多口紅了吧優娜老師,也都是一模一樣的顏色不是嗎!!

  不過就算相澤再耿直,他也知道這種話是絕對·絕對不能說出口的。他掛著一滴冷汗,低頭悄悄問身旁的導購小姐「怎麼回答…」

  導購小姐甜美一笑「當然是說,『全部都好看』、『全部適合你』、『全部都買了,baby』。」

  相澤兩眼一閉,視死如歸地開始復讀「全部都好看,全部適合你,全部都買了,ba——banana……」

  在念出「baby」的前一秒,相澤及時戛然而止,改了口。

  他揉了下眼角,心裡暗呼一聲「好險」。

  「ba…banana?」優娜傻了一下。

  啥?啥玩意?

  「你的意思是,我是香蕉…?」

  相澤……

  他扶著額頭,一副精神衰弱的樣子,很掙扎地說「我去幫你結賬吧。」

  「啊——這個我自己來付錢吧!」優娜搖了搖那三支口紅,「畢竟不是合宿的用品。」

  「無所謂。」相澤消太說,人已經走到了收銀櫃前。收銀小姐很懂事,一看到是男人來結賬,光速刷卡打包撐開購物袋,一氣呵成,另外附帶一張祝福卡片。

  「先生,這是我們這裡送的寄語卡片哦!不收費的。」收銀小姐笑得很甜蜜,將那張小卡片塞進了購物袋裡,「『送給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默認寫的都是這句話~」

  「……」相澤眼神很鋒利,一伸手,精准地把那張卡片拽了出來,「別放這個了。」

  這也太羞恥了。

  離開了這家化妝品店,優娜似乎終於有點累了,不再四處停駐腳步。相澤剛松了口氣,目光又觸及到了身旁的一家店——

  那是一家女性飾品店,臨街的櫥窗上,擺著許許多多的發飾。其中,有一對貓耳發箍,格外毛茸茸又可愛。

  相澤消太精神一震。

  「這個,」他露出了標准的笑容,「貓的耳朵啊。」

  別誤會,他只是喜歡可愛的貓而已,看到了貓咪元素會會心一笑,並不是那種痴漢的意味。不然的話,合宿時到了sy cat的領地豈不是得無限時間停止——

  ↑就算事實如此,優娜卻已經用懷疑的目光盯著他在看了。

  「相澤老師喜歡這個?」她有點震撼,但還是報以尊重和理解的態度。不等相澤消太反應過來,優娜就招呼來店員,指了指那個貓耳發箍,「這個能拿給我們試一下嗎?」

  「沒問題!」店員熱情洋溢地打開了櫥窗。

  因為這裡是女性飾品點的緣故,店裡多賣可愛的領結和配飾,店員想當然地理解為是優娜想試一試發箍。當即,她就拿出黑白配色的貓耳朵與配套的貓爪,光速戴在了優娜的身上。

  「這是貓爪手套哦!冬天很暖和,不過夏天不太實用啦~」店員一副遺憾的樣子。

  優娜眨了眨眼,有些懵了。

  相澤「……」

  挺適合的別摘了。

  「不是啦不是啦……」她搖了搖手,「是那邊的那位先生想要試試看這個……」

  店員面色一驚,顯然是沒想到真相回事如此。但出於做生意的敬業,她又光速取出一對橘貓配色的發箍和手套,一股腦兒套到了相澤消太的身上。

  相澤……

  他還什麼都沒說啊!!

  一個三十歲的大老爺們兒戴著貓耳朵站在這裡真的很詭異吧——

  優娜忍著笑,將頭上的發箍和手套都摘下了。她剛將這些東西還給店員,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震撼的聲音。

  「相,相澤老師…優娜老師……」

  優娜和相澤扭頭,就在電梯口看到了自己班上學生的身影——綠谷出久和麗日御茶子,正用那種「刑偵劇裡不小心獲悉了誰是凶手的下一個死者」的那種表情,看著相澤消太。

  扶梯還在上行,a班的學生們被一個個送到了這一層。御茶子身後,是正在比比劃劃說大話的上鳴電氣,然後是抱臂獨立的常暗踏陰,接著是擦拭眼鏡的飯田天哉,再以後是葉隱透懸在空中的背心……

  在看到相澤消太頭戴貓耳發箍的裝扮後,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露出了那種表情。

  那種,刑偵劇裡不小心獲悉了誰是凶手的下一位死者的表情。

  「老…老師……你…」綠谷的表情簡直已經是受害人了。

  相澤消太慢慢地轉過了身,表情瀕臨死亡。

  「優娜老師,請對我負責。」相澤在心底默念。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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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071

  這一天, 眾目睽睽之下,相澤消太社會性死亡了。

  在近半學生的目睹下,他若無其事地摘掉了頭上的貓耳朵,假裝隨意地交還給了店員, 然後又假裝誰也不認識,一步步地離開了事發現場。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a班的學生全體靜默, 誰也沒有出聲。大家和諧地保持著寂靜, 目送班級擔當獨自離去。

  自從發現a班同學也在這裡購物後, 相澤消太就表現出了強烈的想要離開的**。正好優娜還有其他事情,干脆就放過了公開處刑的相澤。

  和相澤在購物區門口分別後,優娜就搭乘了回家方向的電車。

  轟焦凍的襯衫還在她的包裡。她和轟焦凍約好了,午後四點前, 她會在回家的路上順手把這件襯衫放到電車中間站的儲物櫃裡, 再將鑰匙藏在花壇的位置。這樣,等轟焦凍從醫院回來, 坐車到了這一站,就能自己在花壇那裡找出鑰匙, 取走襯衫了。

  這是不需要見面就可以取走物品的方法,說起來還相當方便呢。

  電車行駛到約定站時,恰好是午後三時半,比預定時間要早多了。這一站人流稀疏, 頗有些偏僻。優娜下了車廂, 刷卡出閘, 找到了儲物箱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墨綠色的儲物箱前,轟焦凍已經站在那裡了。他靠著櫃門,仰頭望著自動扶梯的方向,似乎是在看外頭的陽光。

  她不由低頭看了下表——離約定時間還有整整半個小時呢,沒想到他會提前這麼久就到了。

  「轟同學,你來的真早啊。等了很久吧?」優娜和他打了聲招呼。

  轟焦凍愣了下,側過身來「從醫院回來的時間比預想的要早,所以就先來這裡等著了。」

  「襯衫…襯衫……在這裡。」優娜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打開包翻找。她取出折成小小一疊的襯衫,遞了過去,「既然你在這裡,那我就直接交給你吧。洗過也燙過了,絕對沒有烤肉的味道,放心穿吧。」

  他點頭,接過了襯衫,說「麻煩老師了。」

  他拉開背包拉鏈,想將襯衫塞進去。但背包內部似乎很滿當了,於是,他只能取出一些物品——他從包裡拿出了一盒煙,以及打火機。

  方方正正的煙盒,淡藍色的,上頭印了富士山的圖樣,還寫著「吸引會導致心肌梗塞在內的一系列疾病發作風險提高、請您呵護自己的健康」。

  優娜死死地盯著那煙盒,心底倒抽一口涼氣。

  怎麼回事?!

  為什麼轟同學的包裡會有香煙和打火機?!

  轟同學可是a班乃至整個雄英出了名的乖寶寶和好學生,他的包裡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不良少年拍照道具?!莫非,他其實偷偷地抽煙?!

  優娜震撼之余,心裡湧上了不安的感覺。

  這孩子,不會是被自己帶壞了吧…

  畢竟這孩子不小心撞到過自己在吸煙的場景,雖然是休息日,但也許確實造成了惡劣的影響。青春期的少年好奇心旺盛想要嘗試一下新的東西也不是不可能…

  「等等,」優娜喊了一聲。

  「嗯?」轟焦凍面色如常地抬頭,他已經把煙盒、打火機和襯衫都塞進了包裡,將拉鏈理好。

  「那盒煙是怎麼回事?轟同學?你是高中學生吧?」優娜的眉輕皺起來。

  「……沒什麼,」轟焦凍卻可疑地別開了視線。雖然他的聲音還是少年的沉穩,但神態怎麼看怎麼可疑,在優娜眼裡有一點做賊心虛的意味。「什麼都沒有。…抱歉,老師,我先走了。」他說完這句話,就朝站外人少的地方走去。

  走的這麼快,太可疑了!!

  「請等一下——」優娜幾步跟了上去,小跑著上了扶梯,一直追著他到了站外的人行道上,「轟同學,要是你偷偷抽煙的話,我是不會幫你隱瞞的,還會告訴相澤老師!」

  轟焦凍停下了腳步。

  「老師怎麼確定我抽了煙?」他問。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吧。當然是有我的方法啦。」優娜心裡嘖了一聲。她可是那種老煙槍,去體檢時被醫生揪著喊「你的牙竟然那麼白完全沒有發黃可真是神明眷顧的奇跡、但是再不戒煙你會活不到50歲」的那種人,轟焦凍可瞞不過她。

  「一旦抽了煙,身上就絕對會有煙的味道。領子上,手指上,身上,一聞就知道了。」優娜一副好整以暇的樣子,「轟同學敢讓我取證嗎?」

  轟焦凍聞言,慢慢笑了起來。近四點時的陽光,已經泛開了溫柔的夕陽橘色,他的發絲像是鍍了一層暖黃的金暈。他的笑容,似乎也是如此。

  「當然。」他朝優娜伸出手,「老師,聞聞吧。」

  「就算用濃重的香水也是遮不住的,在近距離的時候絕對會露餡,不用想了。」優娜很肯定地點了點頭,握住轟焦凍的手,湊到鼻前輕嗅了一下。

  旋即,她的眼眸有輕微的愕然。

  沒有……煙味。

  只有不明的香味,大概是哪裡的洗手劑的味道。

  莫非是另外一只手?

  就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轟焦凍很主動地將另外一只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又問「要聞一聞其他的地方嗎?……比如,這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領口。

  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寬松t恤,漂亮的鎖骨從圓領間延伸而出。

  「什麼嘛。沒有煙的味道。」優娜松開他的手,眼光還有些懷疑,「既然沒有抽煙,干嘛一副心虛的樣子跑開了?包裡的香煙又是怎麼回事?」

  「去醫院探望媽媽的時候,碰到了媽媽那邊的親戚。他把煙落在我這裡了。」轟焦凍說。

  「……」優娜微呼了一口氣,小聲說,「抱歉,誤會轟同學了。」

  「沒什麼。」轟低垂眸光,聲音很沉穩,「……老師,煙的味道是怎樣的?」

  優娜聽到這個問題,連忙說「轟同學,煙味很難聞的。抽上一根的話,會渾身煙臭一整天,你最好不要碰這種東西,也不要有任何的好奇心。」

  「是嗎?真是沒法想像的味道。」轟焦凍蹙眉,目光上移,「老師是抽煙的吧?」

  「嗯…這個……」優娜有些訕訕,「也不是經常的……」

  「那,只要聞老師身上的味道,就能知道所謂『煙的臭味』到底是怎樣的吧?」

  「誒?」

  不等優娜反應過來,少年便一步靠近了她,低下頭,埋首至她的脖頸間。他輕輕地嗅了一下,低聲說「老師在騙人啊。」

  「……」

  「明明是很好聞的味道。」

  少年的氣息落在了她的肌膚上,近在咫尺。

  優娜只覺得頸間一燙,她退後一步,說「總之別抽煙就是了。」

  「哦。好。」←超級普通的轟式表情。

  「……」

  「有什麼不對的嗎?」←超級普通的轟式表情。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頸窩,眉心輕結。

  也不知道轟同學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湊得那麼近。

  她可不是什麼好女人,漂亮的男孩子湊得那麼近的話,她會忍不住玩上一玩的。但是她又真的不想和小鬼有什麼發展——大人對小鬼產生興趣了,說出去豈不是很丟人嗎?!

  轟焦凍站在原地,又是一臉平常「老師,我答應你,不會抽煙。」真的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仿佛無事發生。

  「那…我先走了。」優娜找回了自己做守序陣營教師的准則,露出了溫溫柔柔的笑容,「轟同學,路上小心。」

  暑假很快就拉開了帷幕。

  但是,迎接著a班同學的卻並非是陽光、旅游、空調、游戲,而是為期一周的林間合宿活動——雖然部分同學如上鳴電氣對合宿懷著美好的願景,以為能游泳拍照什麼的;但是事實上,這只是個以合宿為名的地獄訓練罷了。

  臨出發前的一夜,優娜在家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換洗的衣物與日常用品,足足裝了一整個行李箱。

  正當她松了口氣,想停下來休息一下時,手機忽然震了起來,有個陌生來電打了進來。

  「你好?」她接通了電話。

  「格林。好久不見。」

  荼毘輕懶的聲音慢悠悠地響起來。

  「……什麼啊,是你啊。」優娜掂了掂塞在角落裡的提琴箱,「有什麼事嗎?又找不到地方住,想要回來借住嗎?」

  荼毘笑了起來「我在你心目中原來是那樣丟人的存在嗎?」

  「差不多吧。」優娜說。

  「別這樣說嘛。」荼毘的聲音壓低了,「我只是想在明天或者後天的時候,和你約個會。」

  「抱歉吶,我有事情要出門。」優娜很不留情地拒絕了,「改天吧?」

  荼毘的語氣,頓時變成了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有什麼事情比我更重要嗎?」

  「當然有啦。」優娜微笑著回答,「我還忙,先掛了哦。下回再說。」

  「格林——不要著急哦。我會去見你的。」他的笑聲愈發地輕渺了,「也不要太想我。」

  終於,電話掛斷了。

  優娜老爺爺看手機jg

  荼毘這家伙怎麼回事啊?他要來見她?怕不是一個電話視頻打過來,不分場合地就要她做這做那吧?以前這家伙可是有前刻的!

  她嘆了口氣,把手機放好,繼續收拾東西。

  次日。

  校園巴士載著一年級a班、b班的學生開往了合宿的山林。一路上都是盤山公路,巴士開的頗為坎坷;但學生們都興致高漲,一路嘰嘰喳喳聊個不停。

  r /> 不過,這種興奮勁頭在中途就被打斷了。

  車開了一半,相澤消太就把所有的學生都趕了下去,告訴他們要靠自己達到合宿的住宿點。到的晚的人就沒飯吃。在一片哀嚎聲裡,a班的一群學生被紛紛丟入了森林裡。

  「真是的,總算可以安靜一點了。」相澤走回了變得空空如也的巴士。

  「相澤老師,我有一個疑問。」優娜從座位上探出頭。

  「什麼?」相澤目不斜視,「我們坐車去合宿點。」

  「這個合宿地點…是相澤老師選擇的嗎?」優娜疑惑地問。

  「差不多吧。我有建議。怎麼了?為什麼這樣問?」

  「因為……sy cats的成員都是戴貓耳朵的,我想相澤老師應該會很心動。不過……」優娜露出憂心忡忡的表情,「聽說sy cats裡也有猛男壯漢類型的貓貓,原來相澤老師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嗎……」

  相澤消太……

  你在想什麼啊!!

  等一群學生累死累活,好不容易在合宿點集合,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候了。餓極了的大家狼吞虎咽地吃完飯,紛紛准備沐浴休息。

  合宿點屬於英雄組合sy cats的私人領地,這裡土地寬闊,還有熱泉水引流,因此主人別出新裁地搭出了兩間獨立的露天溫泉浴室。如果忘記白天的疲累,只看熱氣騰騰的溫泉,那還真的宛如度假一般的美好了。

  等學生們的洗澡時間結束後,優娜才拿著毛巾和衣物慢悠悠到了女子溫泉。

  同行的教師裡只有她一名女性,她很幸運地獨享了一整片室外溫泉。放眼望去,泉水上一片熱氣蒸騰,白茫茫的,一看就能洗卻不少疲憊酸累。

  她用腳試了試水溫,慢慢坐到了石階上。

  一個人泡澡可真舒服啊。

  不過,溫泉可不能久泡,不然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暈倒,那就倒霉了。

  高大的松針樹倚著牆壁生長,鳴鹿添水的竹子輕響清脆地回蕩著。優娜將毛巾掛在脖子上,慢慢地舒了口氣。

  就在這時,她聽見更衣室的方向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曼德勒貓嗎?」她有些疑惑地問,「是我待的時間太久了嗎?」

  那道身影走得很慢。但隨著他越來越近,優娜也分辨出這個人不是sy cats的成員,甚至也不是個女人——那樣高挑,腳步也很大,不像是這裡的任何一位女性。

  在一片茫茫的熱霧裡,荼毘的面孔顯現了出來。他在溫泉邊的石塊上蹲下,豎起手掌,朝優娜打了聲招呼「格林,又見面了。」

  優娜……

  她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掃視了一遍,確信這位穿著松垮外套、臉上有著燒傷痕跡的哥們兒就是自己的前男友兼朋友荼毘之後,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說「我泡得太久,出現幻覺了嗎?」

  荼毘歪頭,輕笑了起來「這可不是幻覺。」

  「不是幻覺,那你是怎麼出現在女子更衣室裡的?」優娜指了指更衣室,「外面可是有那麼多的人。」

  「我有一個朋友擅長空間傳送。我說想要提前來見見我的女人,他就很慷慨地幫忙了。」荼毘右手托著面頰,臉上咧開了單薄的笑,「來的時間正好,不早也不晚。」

  優娜……

  確實來的挺巧的。

  她嘆了口氣,目光瞥過去「那你人也來了,有什麼貴干嗎?我趕了一天的路已經很累了,沒什麼大事的話——」

  「當然是約會了。」荼毘伸手,撩起她一縷濕漉漉的發絲,湊到唇間一吻,「你這副模樣,比平常更好看一點哦。」

  優娜倒沒有多少羞赧,只是不動聲色地把肩膀沉到了溫泉水面以下。她問「林間合宿的地點可是保密的,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你來做什麼?」

  「我說了吧?和你約會。」荼毘說,「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的學生的。」

  「真的?」

  「真的。我可沒有騙過你。」

  「什麼啊……」優娜嘟囔著,掬起一捧水,作勢要朝他身上潑,「都說了我下周就會回去,你有這麼著急嗎?」

  「稍微有點吧。」荼毘朝溫泉水中伸出雙手,眼底有危險的光,「來,不要遮了。趁著你現在還有空…稍微把時間分給我一點吧。」

  溫泉水面上熱氣氤氳,添水的敲打聲愈顯清脆。

  更衣室裡,優娜用長浴巾擦拭著頭發。

  因為在水中待得太久了,她的皮膚被泡得有些起褶子。而且溫泉的效力也不是蓋的,她現在都開始覺得有些頭暈了。

  在露天浴室裡待了這麼久沒回去,也許同房間的女生們已經開始焦急奇怪了吧。

  她保持著視線清明,換上了浴衣,捧著衣服和毛巾朝浴室外走去。

  果不其然,回到女生們休息的房間時,大家都很擔心。「老師泡了好久的澡啊!我們還擔心老師是不是暈過去了。」麗日御茶子軟乎乎地坐在被窩裡,一臉擔憂。

  「只是泡得久了一點。謝謝你。」優娜在榻榻米上跪坐下來,慢慢擦著長發上的水珠。

  房間裡住的女生不多,但大家的睡衣都相當得可愛。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撲在一起聊天,似乎又忘記了白天的疲累。

  「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就熄燈吧!」終於,八百萬這樣提議。她鑽到了被褥裡,大概是因為習慣了奢華舒適的睡床,乍然住在這裡,她的表情頗有些掙扎。

  哢噠一聲,燈繩一拉,室內滅了燈。

  優娜摸黑鑽到了被褥中,因為頭發還沒徹底干的緣故,她選擇趴著。

  「吶吶,大家困嗎?」黑暗中,蘆戶三奈的聲音活潑的響起來,「我們來開女子座談會吧?」

  「那是什麼?」麗日御茶子有些懵。

  「當然是趁著大家都在,聊些戀愛呀秘密呀之類的話題啦!」蘆戶三奈一副超級興奮的樣子,「大家都談過戀愛嗎?」

  「……沒有。」

  「我也沒有。」

  「沒有。」

  一片否認的回答,讓蘆戶三奈失落不已。她有些不甘心地問「那老師呢?老師這麼漂亮,一定是有談過戀愛的吧?」

  優娜想了想,說「有倒是有,不過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哈!我就說吧!」蘆戶三奈重新燃起了興奮,「老師以前的男朋友是怎樣的人啊!帥嗎?是怎樣追到的老師呢?」

  「三奈醬,那樣問不太好吧!」蛙吹梅雨說。

  「有什麼關系嘛……」

  優娜迷茫地想了想。

  啊,前男友啊?哪一個呢?

  「以前的男朋友…挺帥的,很會說話,有實際行動。」她很籠統地說,「不過,還是不太合適,就分手了。」

  「不太合適?」一直在仔細豎著耳朵的御茶子小聲問,「怎麼會不合適呢?」

  「……這個……」

  優娜努力地想了想,隨便舉了個借口「因為他太不務正業……」她的前男友沒一個是正經人,都不太務正業。喜歡玩牌的,喜歡打架的,喜歡暗殺事業的,喜歡四處偷盜搞事的,喜歡在家裡玩大鵝模擬器的……

  「怎麼這樣……」御茶子一副失望的樣子,仿佛看到了迪士尼電影裡王子舍棄公主而棄的模樣。

  「老師可不要傷心啊!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蘆戶三奈竟然直接摸黑爬到了優娜的枕頭邊。好一陣勸慰後,她又很八卦地說,「那老師,我問你一個問題哦!我們班的男生裡,你覺得哪一個比較帥啊?」

  此時此刻,一牆之隔的男子房間。

  a班的男子房間裡一片漆黑,眾人都屏息凝神,假裝屍體躺在被窩裡。只有峰田實,已經將整個人貼在了牆壁上,雙目圓瞪,努力偷聽著隔壁的一舉一動。

  「聽——老師要回答了,誰是我們班最帥的男生……」峰田實吸了一口口水,身體在黑暗中顫抖,「會是誰呢?」

  爆豪勝己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很不耐煩地嘟囔道「大晚上不睡覺在搞什麼啊!閉嘴。」

  話雖如此,爆豪將頭探出了被子,皺眉放輕了呼吸聲。借著月光,他隱約看到對床的綠谷出久也很專注地趴在被窩裡,似乎也豎著耳朵在偷聽。

  ……臭久這家伙!

  爆豪眉頭直跳,狠狠地別開了視線。結果,在另一側,他看到上鳴電氣慢慢爬出被窩,也朝牆壁貼去。

  爆豪……

  薄薄的木質牆壁根本擋不住女子座談會的嬉笑聲,女孩子們的起哄聲不停地傳來。「老師!說嘛!覺得誰比較帥啊!是不是轟同學?」

  爆豪面色一沉。

  說話的人是誰啊?這麼沒眼光?那個半邊混蛋有什麼好的?他可看不出那家伙有什麼帥的!

  又有女生小聲地提議「如果爆豪君不是一直那副凶巴巴的表情的話,也很帥呢。」

  爆豪聞言,心情一暢。

  還是有人具有正常審美的嘛!

  「老師!說嘛!」蘆戶三奈開始撒嬌。

  「啊…這個……」優娜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我覺得……」

  綠谷出久的耳朵豎得更高了,爆豪勝己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上鳴電氣貼牆壁貼得更牢了,轟焦凍普通地睡覺無事發生。

  「我覺得…大家…都只是孩子而已。像幼兒園的孩子那樣,很可愛。」優娜說。

  爆豪……

  什麼!!那個笨蛋女人說什麼!!說他是小孩子!!


第72章 072

  次日天剛亮, 合宿營地就有了吵嚷的聲音。用完早飯, a班的學生們就被集體拉到了空地上進行特別訓練。名為「合宿」的惡魔, 終於展開了他的真面目——

  沒有一個人可以從這場地獄訓練中逃脫。

  優娜甚至懷疑sy cats和相澤消太有什麼惡趣味, 比如他們給轟焦凍整的那一口鐵鍋就令人充滿了迷茫。到底是誰想出「讓轟焦凍坐在大鐵鍋裡反復煮沸和冷凍洗澡水」這種訓練方法的啊?!在鍋裡加一點茴香和蔥就可以把轟同學下盤了吧!

  再看看另一側, 綠谷出久正在單方面接受虎的暴打訓練。作為sy cats中唯一的男性成員, 虎用他那結實堪比比利·海靈頓的肌肉雙臂,對綠谷進行了無情的資本主義輸出;那過肩摔在地面的重響, 真是叫人聽了就感覺後背一冷。

  優娜看著訓練場上一片哀嚎,不由打心底感到同情。

  這就是成為英雄的代價啊!

  因為a班部分學生期末考試不及格、要在晚上進行額外補習的緣故,優娜還要負責准備這些學生的補習材料。她將理好的一打練習冊交給相澤消太,問「補習是在晚上嗎?」

  「是。白天要訓練,就只能在晚上補習了。落後的人, 就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相澤消太說。

  「我記得補習是由你負責的。那這樣一來, 豈不是相澤老師也不能睡覺了?」優娜略有擔心地看著相澤消太眼底的紅血絲。

  相澤老師總是睡眠不足的樣子,隨時隨地都能掏出睡袋就地沉眠;再熬夜給學生補習的話, 可就太辛苦了。

  「沒辦法啊, 誰讓我是班級擔當。」相澤消太說。

  「其實……我有些在意, 」優娜壓低了聲音, 對相澤說, 「這個合宿地點,是絕對保密的嗎?有其他人知道嗎?」

  「是的, 只有校方和sy cats的人知道。」相澤回答, 「現在正是多事之秋, 保密當然很重要。也正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們才只來了三名教師。……不過說實話,我們確實不太管得過來四十個人就是了。」

  優娜略略沉思一下,說「昨天,我在合宿的營地附近,遇到了一個人。也不知道這是否為巧合——照理說,sy cats的私有領地內不會有外人才對。」

  「怎樣的人?」相澤蹙眉問。

  「……嗯,這個……」優娜有些苦惱,她不太好意思說那個人是她的前男友,只能大致地描述一下特征,「很年輕的男子,黑發,臉上有燒傷的傷疤。」

  相澤消太想了想,印像裡沒有符合特征的敵人,只回答說「我會打電話和根津校長確認一下的。以防萬一,讓布偶貓她們多多注意一下吧。學生的話……還是別告訴了。」

  「……我也覺得不要告訴學生為好。」優娜符合。

  學生們還年輕呢,能不能保護好自己都是未知數。就算知道了有危險,除了平添恐慌之外也沒有其他作用,還不如讓孩子們照常活動。

  而且,學生中不乏性格衝動、喜歡出頭的人;萬一得知可能有敵人的存在後,她們主動找上了危險,那就麻煩了。

  相澤消太用合宿營地的電話給根津校長去了電。遺憾的是,校長很忙碌,未能接通電話。兩人守在電話前,撥了好幾通都失敗了。沒辦法,他嘆了口氣掛斷電話,對優娜說「校長應當在開會吧。」

  「那,給校長發一條短信吧?他看到應該就知道了。」優娜提議。

  相澤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打開了短信界面。優娜湊上去瞄了一眼,好巧不巧,映入眼簾的第一條短信,竟然是一則約會軟件的廣告——

  相澤先生您好,來自靜岡縣的青木富子小姐和您打了聲招呼哦。點擊這裡和您的未來妻子視頻聊天[鏈接]擺脫大齡催婚困擾,開啟美好婚姻,date☆ls,您的婚戀好幫手。

  優娜……

  相澤……

  這是…什麼……

  「看不出來啊,相澤老師,」優娜一副詫異的樣子,「你竟然這麼渴望結婚的嗎?」

  「不是啊!我才沒有注冊過這個軟件。」相澤消太的聲音有一絲惱怒,「反正又是不知道哪裡泄出去的信息吧。垃圾廣告而已。」

  優娜一副了然的樣子「我都明白的,相澤老師。這也很正常嘛,你也30歲了。我不是說男人必須結婚不可,但是你想要結婚也是正常的。相澤老師不考慮聯絡一下這位青木小姐嗎?」

  相澤眼神死亡「……這位青木富子小姐也許根本就是個ai機器人而已,會和所有的用戶匹配的那種。我不要。而且,」他眼神沉了下去,聲音也低低的,「別看我這個樣子,我也有在意的人。」

  優娜愣了一下「誒?在意的人?」

  哪種意味上的……?

  心上人的意味嗎?

  「嗯。」相澤飛快地給根津校長發了短信,就把手機收起來。

  他瞥一眼優娜頗為好奇的眼神,靠在牆上慢慢說道「她是個很不錯的女人,長得很漂亮,追求者很多。性格溫柔,也會照顧人。雖然偶爾會干出奇怪的事情,需要我去幫忙解決,但總體來說是一個好女人。」

  好女人,這是一個很高的評價了。

  優娜聞言,仔細在自己認識的人裡篩了一遍。雄英高中的女老師本來就少,隨便一篩,根本就沒有符合描述的。光是「性格溫柔」就能把大部分人都去掉了。

  「那,相澤老師沒有追到她嗎?你現在還是單身吧。」優娜問。

  「工作那麼忙,哪裡有空啊。」相澤消太雙手放入口袋中,聲音有點沉悶,「我和她都是,每天都有好多工作,連休假天也沒法休息。根本沒有時間去做這種事。」

  「啊……相澤老師,怎麼會這樣啊…」優娜的語氣有些憐憫,「不過,對於這麼繁忙的班級擔當相澤老師來說,能認識這麼好的女人,已經很難得了吧。」

  「……也是巧合。原本不認識的,因為對方酒醉的緣故才變得熟悉了一點。」相澤的語氣莫名有些不自然,「不過,雖然是酒醉,我可沒有乘人之危,什麼壞事都沒有做。」

  頓了頓,相澤又說「她是一個很堅強的人,自己孤身一人在這座城市工作,每天照顧孩子已經很累了,還要應付之前的男朋友……」

  ——孩子?!

  ——男朋友?!

  優娜心底微微一悚。

  莫非那個女人,和前男友之間已經有了孩子,她是一名媽媽……?!

  優娜的表情變幻莫測。她忍不住問相澤「相澤老師,你…對她的感情,是真的喜歡嗎?還是說…是憐惜呢?」

  「還用說嗎!」相澤顯得有些惱火,「當然是真的…那什麼。」

  優娜的心底湧起一聲嘆息。

  多麼感人的愛情啊……

  那名女子,一定是溫柔且單純的,這才遭到了前男友的欺騙。兩人還未結婚,就誕下了孩子;然後,前男友薄情離去。那堅強且溫柔的女孩成為單親媽媽後,並沒有放棄生活的希望。她只身來到靜岡縣,一邊賣力地工作一邊撫養孩子。她的工作,也許正是那種需要在酒局上陪到半夜的類型。在某一天的酒局後,她終於不堪生活的疲憊,在路邊大聲的哭泣起來。就在此時,相澤消太出現了。這個看似惰怠閑散的男人,卻有著一顆質樸溫柔的心。他扶起了這哭泣的醉酒女人,對她禮貌相待,仔細照顧……

  太感人了!!

  相澤看到優娜的表情越來越不對勁,不禁疑惑問道「你是不是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

  「沒有。」優娜搖搖頭,聲音感慨,「相澤老師,我很敬佩你。」

  相澤消太……??

  發給根津校長的消息石沉大海。時間一點點過去,夜幕慢慢降臨。雖然大家都已經訓練了一整天,但卻沒有現成的晚飯可以吃。為了鍛煉自立能力,sy cats讓學生們自己動手做晚餐。

  「加油哦!一定要做出好吃的咖喱飯!」北美短毛貓很興奮地鼓勵著大家。

  雖說是自己做菜,但其實咖喱飯的調料包都是現成的,學生們只要生火將米和咖喱都煮熱就可以了。於是,a班的一群人烏壓壓的在灶台前蹲下,開始研究怎麼生火。

  夜色沉沉,合宿營地前卻是一片熱鬧紛繁,學生們活力滿滿的聲音,令這裡怎麼也安靜不下來。

  「轟同學,拜托你生火一下啦!」

  轟焦凍的個性很好使,他把手伸進灶腔內,柴薪上就跳起了小火。一旁的爆豪見狀,露出不屑眼神,也把手伸向了面前的木柴「不就是生火嗎?我也可以啊。」

  事與願違,只聽「砰」的一聲巨響,灶台在眾目睽睽之下,炸了。

  黑煙徐徐升起,爆豪愣了三秒,負氣地走開了「……嘁。」

  優娜提起一小桶水,朝爆炸的灶台潑去「沒辦法吶,爆豪同學的個性和廚房犯衝。」哪家人的廚房都不會想要爆炸吧。

  爆豪勝己聞言迅速扭頭,炸毛道「我只是不會生火而已!做菜我還是會的!」

  優娜用抹布將爆炸的灰燼擦拭掉,小聲說「還真是個較真的孩子。」

  這句話像是戳到了爆豪的怒點,他仿佛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大踏步回到了灶台前,大力握住了平底鍋,又狠狠撕開了一包咖喱調料。「我可不是什麼小鬼!給我看好了!我是怎麼做菜的!」

  爆豪擺弄鍋鏟的樣子,竟然意外地還有點熟練。

  轟焦凍在旁靜靜地打量著爆豪,也拿起了一包咖喱調料。

  兩位立於班級頂端的男生,竟然並肩賢惠地站在了灶台前,各自對著一盤裝滿咖喱調料的平底鍋,場面十分夢幻。

  粘稠的咖喱汁漸漸滾沸,酥軟的土豆、雞胸與胡蘿蔔在其中翻滾,一股撲鼻的香氣朝外撲來。轟焦凍看了眼時間,估算到差不多是出鍋盛盤的時間了。他用勺子舀起一小勺咖喱,說「我不知道熟了沒有,誰能試一下嗎?」

  雖然是問句,但學生們都在忙著做菜,她身後只有在監工的優娜。

  「老師要嘗一下嗎?」轟焦凍將勺子向前一遞。

  優娜本想親自接過勺子,但是轟焦凍這樣一動,便將咖喱送到了她的嘴邊。她只要張口,便能吞下他喂過來的食物。

  她猶豫了一下。

  這樣子…似乎不好。

  「…老師,不吃嗎?」

  見優娜久久沒有動作,轟焦凍低聲問。他的眼簾垂落,語氣似乎有些黯淡。對於這位叱吒風雲的優等生來說,這種語氣是很少見的,這讓優娜頓時感覺自己是個大罪人。

  學生辛苦做出來的咖喱飯,自己竟然不嘗一口,實在是過分!

  正當她想吃掉這口咖喱時,一個毛茸茸的黃腦袋忽然湊了過來。只見爆豪勝己啊嗚一口就吞掉了轟焦凍勺子上的咖喱,凶殘的咀嚼了幾下就吞下了肚子。

  「真是普通的味道!轟,你根本沒有做菜的天賦。」爆豪勝己的語氣和表情都充滿了挑釁。

  轟舉著空空如也的勺子,眼底有一絲小驚愕。爆豪察覺到他的驚詫,很不爽地說「怎麼?不是你在那裡喊著『有沒有人試一下』嗎?難道只能老師來試,我就不行嗎?我們可是同個班級的同·學啊!」

  轟焦凍收起勺子「……可以。」

  爆豪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旋即,他也用勺子舀了自己的咖喱,對優娜說「那試一試我的咖喱——」

  又一個紅色的毛茸茸腦袋湊過來。只見切島銳兒郎啊嗚一口吞掉了爆豪勝己的咖喱,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說「喔喔!味道竟然相當不錯!不愧是爆豪!」

  爆豪勝己的表情一僵,他咬牙切齒地說「切島……」

  「怎麼?」切島眨巴眨巴眼,看著爆豪似乎隱隱有發火的跡像,很不解地說,「不是你自己說,要人試一下你的咖喱嗎?」語氣很正氣,絲毫不心虛,底氣十足。

  爆豪的嘴角抽了抽,他險些把自己手裡的一鍋子咖喱都扣在切島的頭上。

  一旁的轟焦凍「……呵。」

  「啊,我的咖喱也要好了!」切島用手背抹了抹嘴巴,很興奮地說,「我的咖喱應該熟了吧……」

  爆豪聞言,光速轉身,目光炯炯如虎地盯住了切島的平底鍋。

  呵,只要切島敢叫人試一試食物生熟,他就立刻把切島的咖喱全部吃掉!

  「老師!你試一下我的咖喱吧?」切島果然盛了一小碗咖喱,但他的說辭卻相當直接,「相澤老師,優娜老師——」

  爆豪勝己僵在原地。

  切島這家伙,竟然點名道姓要兩位老師品嘗咖喱!這樣一來,他豈不是不能胡亂去搶了!

  眼看著切島露出了很爽朗的笑容,在相澤的「不錯」評價下笑得頗有男子風範,爆豪只覺得腦袋頂上有一團小火在冒。

  可惡啊切島這家伙!

  自己光顧著轟那家伙了,完全忘記切島是打直球的選手了!!

  切島毫不遮掩自己的舉動,非常爽快地給兩位老師打好了晚餐。他很豪邁地握拳,正氣凜然地說「先前優娜老師請我吃的那頓烤肉,我可是極為感激!讓老師先嘗嘗我做的咖喱,這是應當的!」

  相澤瞥他一眼,在一旁低聲說「我也可以請你吃飯。」

  切島摸摸腦袋,哈哈哈哈地笑起來「抱歉抱歉——優娜老師是女孩子嘛。男人照顧女人,這是天經地義的!」

  意外爽快的話,讓優娜忍不住笑起來「切島同學可真是有趣。」

  爆豪看著切島哈哈哈哈的爽快樣子,表情越來越沉。

  可惡可惡可惡……!!

  晚餐結束,學生們將碗碟都清洗干淨後,各自回去洗漱休息。月亮漸漸爬上樹梢,學生們嬉笑著從浴室裡走出來。

  優娜捧著一疊浴衣朝女浴走去。未幾步,她在走廊上看見相澤消太一臉躊躇地站著,捏著手機點點弄弄。

  「怎麼了?相澤老師。」她問。

  「……那個。」相澤揉了揉困倦的眼睛,有些煩惱地說,「還記得白天看到的那個約會戀愛軟件嗎?就是擅自給我注冊,然後發推送給我的那個。」

  「記得。怎麼了?」優娜問。

  來自靜岡縣的青木富子小姐和相澤老師打了招呼,還真是令人吃驚。

  「事態變嚴重了。」相澤消太拿出手機,向優娜展示一條陌生的短信,「這個青木富子小姐……好像確有其人啊…剛才,她給我發短信了……」

  相澤的屏幕上,有一條簡單的短信很抱歉打攪您。我是青木。我今年27歲,職業是注冊財務,沒有戀愛史。看了相澤先生的相片和資料後,想和您進一步了解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呢?

  優娜……

  這,這是……

  「這家伙,有我的電話啊。」相澤壓低了聲音,有點煩躁,「萬一拉黑的話,會不會惹怒了對方?這個年紀的女性,會對這種沒禮貌的事情相當敏感吧?」

  「那,你回復短信,告訴她『不要』,不就行了?」優娜提議。

  「我回復了。我說『我沒有注冊過這款軟件』。」相澤消太扶額。「但是,對方完全不信。」

  「這麼可怕嗎?」優娜有些驚訝,「不如我去看一看這位青木富子小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吧。」說完,她打開手機,在應用商店裡找到了「date☆ls」——

  戀愛出會,10秒解決。擺脫大齡催婚困擾,開啟美好婚姻,date☆ls,您的婚戀好幫手。

  軟件下載的速度很快,很快,優娜就點開了這款粉色的應用軟件。軟件需要注冊才能使用,而且性別、年齡、照片、姓名都是必須填寫的。

  「相澤老師,你的信息泄露情況很嚴重啊!」優娜忍不住說。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相澤消太說,「你可別別乖乖地填寫真實信息,也別上傳任何照片。」

  「那當然啦。」優娜飛快地在注冊頁面鍵入了一連串的信息。

  田中康太,年齡46,男性,職業無業,小學肄業,年收入40萬日元,已婚離異,有兩個孩子。自我介紹尋找知心人。

  相澤……

  真是令人可怕的熟練啊!!

  不過這麼一來,沒有任何女士願意和她匹配了吧?

  「我來找一找這位靜岡縣的青木富子小姐…27歲,注冊財務師,沒有戀愛史……啊,找到了!」隨著篩選條件的精細化,優娜很快在軟件上找到了向相澤打招呼的青木富子小姐。

  「就是這家伙。」相澤扶額,「她完全不信我的說辭。」

  「莫非是被相澤老師迷住了?我來看一看相澤老師的賬號是怎麼樣的。」她用相澤消太的手機號碼進行搜索,很快就發現了他被機器盜用的賬號——相澤太郎,28歲,哈佛大學畢業,經商,年收入5000萬日元,照片是某知名男星。

  「這是什麼嘛!」優娜哭笑不得,「完全是被人拿去行騙了!用的是偶像的照片呢,確實很帥,難怪青木小姐窮追不舍了。」

  相澤扶額。

  「我來和青木小姐打聲招呼吧。」她笑笑,飛快地給那位青木小姐發去了信息——知名男星的個人資料和寫真照片。

  如此一來,知道照片是盜用之後,青木小姐就會對相澤失望吧。

  a班男生的房間裡,已經熄燈了。疲累的爆豪正昏昏沉沉地要睡著,他枕下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他勉強睜開惺忪睡眼,打開了手機,發現一條來自於優娜手機的短信。

  這串手機號,還是他特意從辦公室聯絡簿上抄下來的。

  「我正在使用date☆ls,戀愛出會,10秒解決。擺脫大齡催婚困擾,開啟美好婚姻,date☆ls,您的婚戀好幫手。親愛的爆豪君,我邀請你一起來玩哦~」

  發信人笨蛋女人

  爆豪勝己的眼皮跳了跳。

  怎…怎麼回事!!

  這家伙!!這家伙什麼鬼!!為什麼給他發這種短信!!她…她是什麼意思?!邀請自己去下載這個軟件?

  戀愛…出,出會??她想和誰戀愛?!

  爆豪勝己的表情變了又變。


第73章 073

  已經擁有夢之組合的優娜, 並不滿足於現狀, 竟然要在戀愛軟件上發展新的夢之成員……!!!

  一整個晚上, 爆豪勝己的腦袋裡都徘徊著這個可怕的念頭。哪怕是一覺睡過去, 次日起床後, 他睜眼起來,想的還是「優娜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

  ——既然這麼想找新的男人, 那她為什麼不來找他…不是, 為什麼她不和相澤說清楚?!

  爆豪勝己煩躁地站在鏡子前刷洗,白色的牙膏泡沫兜了一嘴巴。他胡亂地用水漱口,險些把牙刷也給捅炸毛了。

  水池邊的學生們來來往往。綠谷出久揉著惺忪睡眼, 也來刷牙洗臉。他垂著眼皮, 困倦地刷擠著牙膏。此時,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從口袋裡摸出了手機。

  一條昨天晚上發出的短信,待在綠谷出久的未讀列表裡——

  我正在使用Date☆Lovers, 戀愛出會, 10秒解決。擺脫大齡催婚困擾,開啟美好婚姻,Date☆Lovers,您的婚戀好幫手。親愛的1年A班綠谷泉久君,我邀請你一起來玩哦~

  發信人是優娜老師。

  綠谷震了一下,叼在嘴裡的牙刷險些滑下來。

  這這這這這是…是軟件的自動推送吧?按照聯絡簿裡的手機號批量發送的那種短信?等等…1年A班綠谷泉久君…且不說這種需要加上班級前綴的「不提醒就記不住的陌生人」式備注, 那個「泉久」……

  在老師的聯絡簿裡, 他的名字甚至是錯的啊?!他叫出久啊!

  (轟夏雄:呵)

  「喂, 臭久。」綠谷正在發呆,一旁的爆豪擰干了毛巾,懷疑地盯著他,「我說,你不會也收到了那笨蛋女人的短信吧?」

  「誒?」綠谷沒反應過來,「笨蛋女人?誰?」

  「還能有誰啊。我說的是優娜。」爆豪一副沒耐心的樣子,他直接拽過了綠谷出久的手機放到自己的面前。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優娜的短信界面,「果然——」爆豪嘟囔著。

  「等、等等!」綠谷出久連忙去搶自己的手機,「還給我啦,小勝!」

  爆豪勝己把手機扔回他手上,輕嘖了一聲,很冷硬地說:「你可別誤會了。她給所有人都發了這條消息,這不是單獨發給你的。」

  綠谷手忙腳亂地接住手機,小聲說:「我當然知道啦。老師只是不小心的。八成是信息泄露,所以被別人盜用了去注冊軟件吧……」

  「你懂個屁。」爆豪很粗暴地打斷他的話,「她才沒你想的那麼單純。」

  說完,爆豪轉身就要去餐廳。

  沒走幾步,他聽到背後傳來綠谷出久喃喃的低聲:「……小勝,老師,有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綠谷實在有些疑惑,為何每次提到優娜老師,小勝都是一副「你不懂她」的樣子,就好像小勝是最了解她的那個人,知道她不為人知的一面。而其他的學生,都只是普通的人生過客罷了。

  「老子為什麼要告訴你?」爆豪狠狠地回頭,瞪了他一眼。

  綠谷撓頭,一副不解的樣子:「老師明明是很好、很溫柔的人啊。」

  「你被騙了。」爆豪很篤定地說,「也只有你這種白痴,會直接相信人的外表。」

  綠谷愣了下,心裡開始了一陣碎碎念。

  小勝對老師那麼在意,自己每次提起優娜老師,他都會一陣暴躁地否決。哪怕自己提起歐爾麥特,他的態度也不會變的這麼奇怪。只有面對優娜時,小勝才會是這副煩躁的樣子。

  莫非……

  「你…」綠谷眉心低垂,語氣有些琢磨不定,「你對老師這麼在意,不會是因為,你也……」

  「啊?」爆豪眉頭高挑,目光瞪回來,凶惡得如刀子似的。他吼了綠谷一聲,「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和你一樣,沒出息地喜歡上了那個笨蛋女人吧?我和你這種窩囊廢可不一樣!」

  他可是這裡唯一了解她真面目,知道她有多可怕的人。

  他覺得自己是討厭她的——她很弱小,都性格卻和「弱小」完全不同,出乎意料地一點兒都不安分守己。

  沒錯。就是這樣。

  他討厭她。

  綠谷出久抖了一下,連忙點頭:「……是的!好的!不一樣!」

  爆豪勝己冷哼一聲,將綠谷拋在自己身後,揚長而去。

  他雙手插在口袋中,沉著臉大步朝餐廳走去。雖然已經離綠谷很遠了,但是綠谷那句該死的話,卻仿佛還在他耳邊回響。

  ——你對老師這麼在意,不會是因為你也……

  爆豪可以猜到綠谷想說什麼。

  不會是因為你也喜歡上了老師吧?

  爆豪輕蔑地哼笑一聲,在心裡吼了句:怎麼可能。

  他怎麼會喜歡那個弱小的家伙?他的品味和綠谷出久絕對不同!而且,他的心裡也完全沒有戀愛這種事情,只有變強和成為最強。

  時間還早,餐廳裡尚且空蕩。早飯是日式的熏三文魚配米飯和蘿蔔片,分量很足。爆豪迅速地干掉早飯後,目光便開始有意識地四處逡巡。

  雖然學生們還沒來,但老師們應該早就起身了吧?

  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飯粒,端著空盤往外走。一眼掃去,終於看到了優娜——她手捧一本登記冊,正站在儲藏室裡清點東西。

  因為需要管理的學生太多,Pussy Cats的成員著實忙不過來,一些營地裡的活就要拜托其他人來幫忙。優娜是比較有空的一位,就承包下了這些小事。

  「喂——」爆豪將空盤塞進回收箱,幾步衝到了優娜面前。

  「怎麼了?爆豪同學。」優娜用馬克筆在表格上打勾,並沒抬頭。

  「我——」爆豪的聲音卡頓了一下。

  「嗯?」優娜抬頭。

  「我,討,厭,你。」爆豪一字一頓地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優娜:……?

  雖然已經知道是這個結果了但還是有點傷心.jpg

  兩人正在說話,冷不防曼德勒貓的小侄子洸汰哐哐地從門口旋風般跑過,衝勁之大,竟然直接把門給撞上了。狹小的儲藏室裡切斷了光源,瞬間暗下來,只有門縫裡透出一條光。

  爆豪勝己愣了下,惱怒地扭頭去推門。只是門似乎卡住了,怎麼轉門把手都紋絲不動。他又錘了幾下門,才怒吼道:「臭小鬼——!!」

  優娜站在儲藏室的最裡端,淡淡地說:「爆豪同學和最討厭的我,被一起關在這裡了呢。」

  爆豪一僵,才想起了背後還有個人。他嘁了一聲,踢踢地面,說:「反正其他學生也要來餐廳了,頂多十分鐘,我們就會被放出去了。」

  說完,爆豪原地蹲下了。儲藏室裡一片灰黑,地上顯然有灰塵,他用手揚了陣風,就能感覺到灰塵飄飛起來。

  「……喂,你說。」爆豪咬咬牙,垂著眸,低低地說,「為什麼有些女人,會同時與許多男人交往?每天活在欺騙之中,不會累嗎?」

  優娜愣了下。

  爆豪同學怎麼問自己這種問題?他的小腦袋瓜竟然會關注這麼社會性的議題?不可思議啊!

  她還在驚詫之中,爆豪就很無所謂地說:「不回答也不要緊。我只是隨便問問,答案無所謂。本來也不是什麼在意的事情。」

  優娜仔細想了想,說:「因為,很寂寞吧。」

  各種意義上的。

  雖然她現在可憐巴巴的,連一個正經男朋友都沒有,並且很羨慕那種齊頭並進百花開放的愛情狀況,但她還是能給出這個答案。

  「……寂寞?」

  爆豪表情微滯。

  他沒想到,這家伙竟然還真的回答了……真的回答了!還是這麼理所當然的答案!

  「是的,寂寞。」優娜喃喃說。

  「一個人的話,偶爾會感覺很寂寞,所以想認識更多的人,想要得到更多的認可與感情。有的人對『愛』很貪心,所以會變成那種狀況。」

  爆豪慢慢地側過身,借著儲藏室裡唯一的一點光線,望向優娜。她低著頭,正在撥弄著自己染成紅色的指尖。柔順的發絲被捋在耳廓後,在昏黑裡朦朦朧朧,鎖骨間的一顆小帕托石卻泛著柔光。

  「難道她不會害怕有事發的那天嗎?!」爆豪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總有一天會瞞不住的吧!」

  優娜斜眼:「……小孩子不要管這種問題。高中一年級的孩子,還是好好學習為好。」真是的,爆豪同學這是看了什麼電視劇嗎…他可不像是那種會看愛情劇的類型啊?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卻似乎觸怒了爆豪。

  他的身體,忽然重重向優娜的方向一壓,整個人欺了上來。小臂展開,寬大的手掌便撐在了她的脖頸一側。

  「我不是什麼小孩子。」

  他的聲音頗為咬牙切齒。

  狹小的儲藏室裡,他用身體將自己的老師桎梏在了最角落的位置,沒有留下分毫逃脫的余地。

  「爆豪同學……?」優娜背貼著牆壁,疑惑地蹙眉望向他。

  光線昏暗,他的五官被陰影覆蓋,但那雙銳利的眼卻像是盛著火山一般的焰氣,叫人不敢迫近直視。

  「不要用那種稱呼,『同學』、『同學』的,我可不承認你這種人和我是『師生』。」爆豪勝己的嗓音低得可怕,仿佛在醞釀著暴躁的風雨,「想要做我的老師,至少要足夠強大而已。」

  沒錯,他根本不想稱呼眼前的女人為「老師」。

  師與生的關系,他不想要。現在擺在兩人之間的,只有弱者與強者的區別,以及……

  男人與女人的區別。

  「不能稱呼你為爆豪同學嗎?那…爆豪?直接喊姓氏?」優娜輕聲問,「會不會太粗野了……」

  爆豪勝己嘖了一聲,嗓音低啞,「用你稱呼相澤老師的方式來稱呼我。」

  肯定是消太,或者消君之類的稱呼吧。或者干脆是…「親愛的」?

  「啊,我沒想到。」優娜果然一副驚詫的樣子。

  「別磨磨蹭蹭的!」爆豪又凶她。

  「……爆…爆豪……」優娜忍住笑,「爆豪老師,你有這種趣味啊!」

  爆豪原地愣住。

  爆豪:…

  爆豪:……

  爆豪:……??啥?爆豪老師?

  不等他反應過來,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鑰匙插孔的嘎吱聲。門被倏然打開,曼德勒貓抱歉的聲音傳來:「啊抱歉抱歉!都怪洸汰貪玩,才會把你們兩位鎖在裡面!沒事吧?」

  爆豪勝己黑著臉從儲物室裡走出來。

  「沒事!」

  留下這句話,他頂著一頭怒火走了。

  曼德勒貓憂心忡忡地看著他的背影:「…這位同學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

  ///

  一天的訓練結束,夜色再度降臨。

  因擔心安全的緣故,原本在今晚舉行的試膽大會取消,改成了大家一起在廣場上看露天電影。雖然沒法參加試膽大會很掃興,但有電影看總比沒活動好,AB班的學生叫嚷了一陣,也就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唯一比較凄慘的幾位,則是考試不及格需要補習的學生們。他們連看電影的資格都沒有,被抓回去上補習了。

  忙了一天,趁著學生們都去看電影的功夫,優娜總算可以歇一口氣。

  白天又要看訓練進度,還要幫Pussy Cats的忙,著實是騰不出第三只手來。現在,她總算可以安靜地坐下來,鹹魚癱著玩一會手機上的音游了。

  她縮在沙發上,用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點戳戳。營地設施裡很安靜,可以聽見遠處廣場上的電影放映聲。今天放的是恐怖片,每當鬼怪的音效聲響起,便會有一片學生的驚叫傳來。

  「把…把你的命…留下……」

  「今夜你也會死!」

  時間一點點過去,優娜又打通了一節關卡,屏幕上跳出「偶像升級、更大舞台解鎖」的字樣。Q版的小人在光柱裡揮舞著話筒,發表感謝粉絲的言論。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了一陣轟然巨響。優娜的手機震了下,跌落在沙發上。

  她不由朝外望去,卻發現窗外是一片可怕的景像——營地設施不遠處的森林,被一片詭異的霧氣所包裹,其間還有藍色的火焰在隱約燃燒著。樹枝被燒焦的氣味,已經依稀傳到營地這裡來了。

  那藍色的火焰……

  優娜蹙眉,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了荼毘的面容。她知道荼毘的個性是火,但她不了解荼毘的能力到底是怎樣的,也無法確定這場火是怎麼回事。

  但是,在林間廣場看電影的學生們,現在一定遇到了麻煩。

  優娜撿起手機,二話不說,就想離開營地。但是,當她推開大門時,卻發現門前站著一位不速之客——

  「格林,這麼急匆匆的是要去哪裡?」

  荼毘靠著牆,朝她打了聲招呼:「火很大哦,最好別去了。」

  他在笑,嘴角高高揚起,像是看到了一場好笑的木偶馬戲。夜裡的火光黯淡地照亮他的輪廓,讓他的面孔愈顯疏離病郁。

  優娜沒理他,徑直朝森林走去。但是沒三四步,就被荼毘扣住了肩膀,攔腰拖回了他的懷裡。

  「都說了那裡很危險的,」他將她抱在懷裡,下巴壓在她的發心,笑容詭譎地揚起,「就待在這裡,讓我保護你,不好嗎?」

  話到最後,是懶洋洋的親昵。

  優娜掙了下,失敗。她也知道荼毘的力氣比自己大,這樣的掙扎或許沒什麼用。

  「你不是說了不會傷害我的學生嗎?」優娜仰頭質問他,「要是騙我的話,我不會再相信你第二次哦。」

  「別說這麼傷人的話嘛。」荼毘將手摟得更緊了些,「你騙我的次數還少嗎?格—林——。」

  優娜吃癟沒話說。

  和荼毘在一起的時候,她確實偶爾會說說謊話,但那不是為了氣氛嘛。在戀愛的時候說些「我想和你結婚」、「我以後不會再愛上別人」,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不過尷尬就尷尬在,她有一次喝醉酒,當著荼毘的面說醉話,溫柔笑著說「笨蛋才會相信那種話呢!什麼『我不會再愛上別人』!才不要呢!世界上的好男人那麼多……」結果被荼毘記恨至今。

  「不過,實話實說,我確實沒有對你的學生動手。」荼毘說,「但我的同伴們有沒有動手,我就不知道了……」

  同伴?

  優娜愣了下。

  荼毘這個獨來獨往,整天四處惹麻煩的家伙,竟然也有同伴了?他那種孤僻的個性,竟然有人忍受的了嗎?

  而且,他所說的「同伴」,有什麼目的?襲擊這裡是為了什麼?

  優娜嘆了口氣。她望向火光熊熊的方向,說:「老實說,我是真的考慮過和你結婚的事情。」

  荼毘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會信這種話嗎?」

  「真的哦。」優娜垂眸,聲音慢慢,「遇到你的時候,恰好是我人生最失意之時。工作不順,交不起房租,被學生討厭,也回不了家。那個時候的我,很孤獨。」

  「……」荼毘的笑慢慢凝住了。

  「『和這個家伙在一起的話,要是運氣好的話,也許就會有『家』的感覺吧?』——懷著這樣的想法,我朝你搭訕了。」優娜的眼眸半闔,語氣略略寂寞,「結果,你真的給了我那樣的感覺。」

  荼毘愣住。

  他沒想到,懷中的女人竟然真的有過那種想法。

  未免太…太天真,也太滑稽和可笑了。

  她明明是最無情不過的那種類型了,怎麼可能會產生「想要家」的想法?

  就在他這樣想的時候,腹部忽然傳來一陣劇痛。優娜狠狠地用手肘給了他一擊社會的暴擊,然後迅速地掙脫了荼毘,三兩下就跳開了。

  「我是真的那樣想的哦——」優娜遠遠地朝他打了一聲招呼,立刻朝森林裡跑去。

  荼毘捂著肋骨的位置,慢慢閉上了眼睛。

  似乎,又被這家伙騙了。

  不過,不要緊。馬上就能再見到她了。

  ***

  盤旋在森林裡的霧氣有使人昏迷的效果,許多學生七零八落地昏倒在逃散的路上。優娜與一位沒有失去意識的學生一起,將暈過去的學生們或背或拽地運送往營地設施。

  因為一直在搬運傷員,她渾身是汗、狼狽凌亂,已不復平日裡輕盈的樣子。不知何時,藍火漸停,毒霧也慢慢散去。她擦了擦汗,朝森林的深處跑去。

  樹枝窸窣刮過身旁,滿地都是焦黑的枯枝。月輪掛在夜幕之中,似乎也為陰雲所遮掩,難以將月華灑落在地。

  「格林——」

  陰魂不散的聲音響起了。

  「怎麼,又有什麼事情啊!」優娜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轉身看不知何時跟上來的荼毘,「我正在忙著找我的學生呢。」

  荼毘望向森林的深處。一陣帶著血味的風吹起,樹影在夜風裡搖曳,簌簌沙沙的響聲四處都是。「你這麼在意你的學生嗎?」荼毘輕笑起來,「明明告訴了你這裡很危險,你卻還是來了。」

  「這是當然的。」優娜說。

  「我們把爆豪勝己搞到手了。」荼毘說著,眼神有一縷戲謔,「這麼疼惜學生的你,不考慮跟著那個小鬼一起過來嗎?」

  優娜怔了下:「……什麼意思?」

  「爆豪勝己——我們看上他了。他是個很有潛力的人,一個不應該被束縛在社會秩序之下的人。」荼毘走近她,壓低聲音,「現在,我們請他去做客了。雖然遇到了一點阻撓,不過,他現在應該已經到我們的大本營了吧~」

  優娜的瞳孔微微凝住,表情漸漸認真。

  爆豪勝己被荼毘的同伴帶走了?

  「有一個孩子……似乎是叫做綠谷吧?一臉要哭的樣子追了過來,大喊著『小勝』什麼的……」荼毘的語氣懶洋洋的,「還真是幼稚呢。果然還都是小孩子呢。」

  頓一頓,荼毘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格林要一起來嗎?你肯定舍不得那個小勝吧。」

  優娜思索片刻,瞬間變了表情。

  「荼毘,你…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她慢慢地握住了荼毘的手,五指溫柔地纏入他的指尖。

  「啊?」

  「我想要一個『家』。」優娜的雙眸望向他,眼底似乎有星光在閃爍,又如無邊的霧氣彌散其中,極為動人,「我一直在猶豫,你是不是那個能夠給我『家』的男人。……但是,今天,我已經確定了。」

  「啊?」

  「……帶我走吧,現在。」優娜依偎進了荼毘的懷中,「我會跟著你的。」


第74章 074

  「荼毘, 解釋一下, 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

  光線昏暗的酒吧內,死柄木弔壓抑著嗓音, 緩緩抬起手指, 指向荼毘身後的方向:「我可不記得,我有要求過你們帶回別的人。」

  這間狹小的酒吧,正是敵聯盟的接頭之處。此時此刻, 這小小的空間內竟然容納了七八個人。死柄木弔歪著頭,亂發遮掩下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荼毘身後的人。

  「我覺得她很適合加入我們。」荼毘說,「她也是個不喜歡所謂『社會規矩』的人。」

  他側身一讓, 露出了身後人的模樣。

  這是個相當漂亮的女人, 二十余歲的年紀, 外表光鮮耀眼, 看起來似乎異常的文靜柔和,與敵聯盟這一群造型各異、極有特點的人格格不入。

  「我是格林。」優娜笑眯眯地朝死柄木弔打了聲招呼。

  「……誰啊。」死柄木弔的回答很不給面子,「反正也是沒有名氣的小嘍啰吧。只有臉好看是沒有用的。」

  優娜眨了眨眼, 疑惑地問:「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死柄木弔弓著背轉過身去, 「我怎麼會記得每一個無名小卒的名字。」

  「是嗎?我可是十裡八方很有名的美人呢!」優娜開玩笑地說,「真可惜啊。」

  荼毘聞言, 忍不住笑出了聲:「別鬧了,格林。他怎麼會知道那種事。」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優娜回答。

  雖然說了很羞恥的話,但通過這句話, 她確認了——死柄木弔不知道自己是雄英的教師, 對她也毫無了解。

  退出事務所的英雄活動三年多, 繼而在雄英擔任副課教師;就連體育祭的電視轉播,也不會拍到她一個鏡頭。現在的她,確實是沒有什麼社會知名度。死柄木不知道她,那也是正常。

  不過,對於想要干大事的人來說,這種情報上的疏漏,卻往往是致命的。

  聚集在這裡的所謂「敵聯盟」,正是襲擊了雄英合宿營地的敵人。優娜隱約猜到,他們反對社會現行的秩序,信奉著英雄殺手的信念,想要打破社會的現狀。因為爆豪勝己在體育祭上表現出的野蠻和不馴,他們認為爆豪勝己具有同化的潛力,因此大費周章將爆豪擄來了。

  不得不說,想出這一步的人相當有頭腦。如果雄英的優等生加入了敵聯盟,那無疑會令社會對英雄體系的信任產生動搖,也會消耗雄英的口碑。可以說,雄英的聲名將會毀於一旦。

  想法是好的,但實施起來,一定會狀況百出。

  比如,優娜就通過自己的方式,成功抵達了敵聯盟的水晶塔(不是)。結合已知情報,再通過觀察,她可以肯定敵聯盟中數位成員的個性——

  荼毘的個性是藍火,黑霧的個性是傳送,壓縮先生的個性就是壓縮——這幾位釋放個性時恰好被她親眼所見;死柄木和相澤交手過,相澤躺在醫院病床上時曾念叨了許久這人有多煩。

  至於斯賓納,他的不幸在於他在營地時和曼德勒貓交戰了,曼德勒貓使用心電感應,把戰鬥過程進行了全營地廣播……

  而敵聯盟並不知道她的個性是什麼,連荼毘都不清楚,這就是她的優勢所在。

  剩下的……

  就要看荼毘舍不舍得將自己的身份說出去了。

  她瞥了一眼荼毘,對方安靜下來了,顯然沒打算再說些什麼。看來,他並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雄英教師的身份。

  他就這麼想拉她入伙嗎?還不惜幫她隱瞞身份?

  因為他篤信她也是所謂「討厭社會規矩的人」?

  死柄木在吧台後坐下來,他煩躁地撓了撓脖頸,說:「我雖然想要擴張規模,但也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會招攬。想要加入我們,至少要有一定的實力。這個女人看起來柔弱無骨,她能干什麼?」

  優娜小聲說:「我的個性是音樂,可以調節舒緩心情,幫你們排解心理壓力。」

  死柄木:「……一點用都沒有。」

  荼毘攤手:「偶爾還是很有用的。」

  優娜雙手合十,祈求地說:「我也不奢望能真的和你們一起戰鬥,我本身並非是戰鬥系的。我只是想和荼毘待在一起,別的無所謂。」

  死柄木:……

  黑霧:……

  所有人:……

  優娜的眼睛晶晶亮:「拜托了,我會做家務,洗碗洗衣服拖地都可以。」

  荼毘歪頭,聲音平淡地說:「別誤會了。我不是因為奇怪的原因才帶她來的。她也很討厭社會秩序,所以我才會帶她來這裡。」

  黑霧:「……不,我覺得你再怎麼解釋也沒有用了。」你根本就是趁機帶女朋友回基地來了!別扯那麼多正經八百的大義理由!你就是想邊搞事邊談戀愛!

  「一個兩個都不務正業。」死柄木垂頭,一副煩躁的樣子,「這樣吧,我就讓這個女人留下,但荼毘以後的任務會更多。」

  用來牽制荼毘這家伙的話,倒也不算是沒用了。死柄木想。

  「沒問題。」優娜替荼毘回答了,然後,相當自如地挽上荼毘的手臂,靠上了他的肩。

  不知為何,黑霧竟然有把這兩個人趕出酒吧的衝動——這兩個家伙所散發出的那種酸臭氣場,和這間酒吧裡其他所有的人都決然不同。

  你們真是夠了啊!!

  「還有一件事,」黑霧朝優娜伸手,「我們無法信任你,所以請把手機交出來。」

  「不要。」優娜干脆地拒絕了黑霧,「你想要我的貼身物件的話,我可以給你其他的。有口紅簽名的餐巾紙怎麼樣?」

  黑霧差點沒噎死。

  她的意思是,他是個將偶像的東西據為己有的私生粉嗎?!他明明只是想要切斷這個女人和外界的聯絡而已!

  死柄木托著面頰,拉長聲音說:「荼毘,我算是明白了為什麼你說這女人無法融入社會——她太自我為中心了,完全注意不到別的人。」

  黑霧從吧台裡爬起來,艱難地說:「手機…給我。」

  荼毘說:「她的手機由我來保管吧。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

  優娜想了想,回答說:「這樣也行。」反正發給相澤老師的定位短信已經發出去了,手機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一旁的斯賓納有點震撼地說:「這女人完全只聽荼毘的話啊!…可惡我竟然還有點羨慕…」

  「閑話就到此為止吧,該處理正經事情了。這家伙大概什麼時候醒?」死柄木指了指酒吧最裡側。失去意識的爆豪勝己低垂著頭,昏迷跌坐在牆角。

  「天亮的時候就該醒了吧。」荼毘擰了擰手腕,語氣很無所謂,「我下手時留了分寸的,只是讓他暫時地暈過去而已。不過,這小子很不馴,以防萬一,還是在他醒來前先把他捆住為好。」

  優娜瞄了一眼爆豪,就收回了目光。

  爆豪同學,你可千萬穩住了。老師會想盡辦法幫你逃出去的。

  幾個人找來枷鎖和皮帶,將爆豪嚴嚴實實地捆起來,這畫面,仿佛是體育祭上爆豪領獎的場景經典復刻了。

  黑霧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是凌晨三四點了,戰鬥了一整晚,所有人都累了。他對死柄木提議說:「先讓大家去休息吧,留三個人下來看守爆豪勝己。」

  荼毘說:「我不留守。我累了,要休息。」

  斯賓納很不客氣地吐槽說:「怎麼看都是我出力比較多吧!」

  荼毘:「我要走了。」

  斯賓納:「……什麼累了要休息啊!根本就是換個地方和女人說話去了吧!」

  荼毘沒多說,做再見的手勢,帶著優娜朝酒吧外走去。

  兩個人離開了酒吧。

  「你是怎麼想的啊。」優娜挽著他的手,疑惑地問,「竟然真的帶我過來了。萬一我暴露了你們的基地,豈不是糟了?」

  「『工作態度和私人態度是分開的』,這是你說過的話吧?」荼毘斜睨她一眼,「你在雄英工作,不代表你真的接受雄英的理念。也許你更適合我們這一邊——我是真的很希望你能加入我們哦。為此,我也可以原諒你給我的那一下肘擊。」

  提到「那一下肘擊」,優娜靦腆地說:「事態突然,我也不是故意的。」

  頓了頓,她恢復了正題——「沒錯,我的工作態度和私人態度是分開的。」她低聲說,「你們是想說服爆豪同學成為同伴吧?我不會阻攔這件事——我覺得正義和邪惡的之間,從來沒有清晰的區分線;我也不會妄加斷論,指責你是錯誤的。如果爆豪同學接受了你們的觀點,我不會說什麼。」

  荼毘輕笑了一聲:「確實像你會說的話。」

  「不過,如果你們要傷害爆豪同學,那我無法坐視不理。」優娜說,「我到底是他的老師。」

  「放心吧。我們可不是只會做壞事的暴徒。」荼毘說,「死柄木那家伙,似乎還蠻想用道理來說服爆豪的。」

  優娜:……

  不是吧,爆豪的嘴炮那可不是一般人挨得住的啊。如果爆豪上來就最大功率輸出的話,死柄木完全扛不住那滿口的「廢物去死」吧……

  荼毘在一間廢棄的倉庫裡休息,這裡條件簡陋,只有一張床墊和接了電的燈泡。優娜看到滿地的灰塵時,心裡頓時湧上陣陣酸澀。

  搞大事可真不容易啊!為了防止被追蹤,也不敢住旅店。因為沒有持續的正經收入,也沒錢租房子。蹭蹭前女友的公寓,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

  ///

  次日的午後,死柄木回到了接頭的酒吧。

  每一次回到這裡時,酒吧的氛圍都是壓抑無比的。但這一次卻極為不同——小小的酒吧裡,竟然奇怪地洋溢著歡聲笑語。

  「怎麼回事…這麼吵。」死柄木推開了酒吧的後門。他抬起頭,發現自己的小酒吧裡竟然呈現出一副極為不可思議的畫面。

  「那,我呢我呢?我的音樂天賦怎麼樣?」圖懷斯很殷勤地把自己的手遞給優娜,熱切地說,「有機會讓格林小姐手把手地教我彈鋼琴嗎?」

  斯賓納在旁邊打岔:「清醒一點,你的手指怎麼看都不適合彈鋼琴!」

  優娜思忖片刻,笑眯眯地說:「雖然不適合鋼琴,但其他的樂器可以嘗試一下哦。口琴怎麼樣?既輕盈,又優雅……」

  「口琴!好…好的!」圖懷斯緊張地擺了一個pose。

  圖懷斯、壓縮先生和斯賓納,這幾位新加入敵聯盟的男人竟然將優娜環了個嚴實,你一句我一句地討論著音樂的話題。不遠處的角落裡,渡我被身子一副殘念的臉在碎碎念。

  死柄木:……

  「你怎麼在這裡?」死柄木指了指優娜,「我讓其他人留下來看守爆豪勝己,可沒讓你也待在這裡。」

  「是死柄木君啊。」優娜朝他招了招手,「來的正好,我有問題想要問死柄木君呢。」

  「死柄木…君?!」斯賓納語氣怪怪的,「為什麼只有死柄木是這種稱呼?」

  「稱呼什麼的無所謂。」死柄木的聲音有些沙啞,「你想問什麼?爆豪勝己是我們好不容易掠奪到手的東西,不會讓無關的人隨便待在他身旁。」

  優娜笑吟吟地說:「當然是問荼毘的事情啦。……我聽說啊,敵聯盟裡是有女孩子的吧。那個叫什麼…渡我被身子的女孩子。」

  角落裡的渡我被身子精神一振,指了指自己:「是在說我嗎?」

  優娜一拍手:「是!你就是那個女高中生啊!聽說你和荼毘的關系不錯?」

  渡我被身子笑起來,眼角一彎:「也沒有那麼的熟悉。不過我們還是經常說話的哦。」

  優娜的目光高冷起來:「那,你們以後就別說話了吧。」

  氣氛一陣冰冷。

  圖懷斯小聲地說:「莫非是吃醋了?女人可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渡我被身子對了對手指,語氣很飄忽:「人家討厭被人這樣指使。你這樣說的話,我就更想和荼毘親近了哦。女高中生啊,就是很容易賭氣的嘛。」

  優娜笑得極其溫柔:「就算你和他親近,他也不會理你的。」

  渡我被身子被噎了一下,握緊拳頭,一副小女生惱怒的樣子:「討厭!討厭討厭!」

  死柄木:……

  就在這時,酒吧的後門推開,荼毘出現了。圖懷斯、斯賓納和壓縮先生連忙彈射離開了優娜的身旁,各自假裝有事情在忙,仿佛剛才那副簇擁著優娜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過。

  荼毘的眼神掃過幾個男人,人懶洋洋踏進了酒吧:「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圖懷斯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荼毘在吧椅上坐下,對優娜說:「過來吧。」

  優娜也不推拒,一點兒不客氣地直接坐到他腿上了,很乖巧地依偎到他懷裡。荼毘低眸看著她的發心,低聲說:「帶你過來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死柄木:……「你們差不多一點吧。」

  就在這時,酒吧的角落裡忽然爆出一聲巨吼。

  「放開老子!!你們這群廢物東西!!」

  這狂怒的吼聲,險些震的天花板都要掉灰了。角落裡被捆住的爆豪勝己終於醒了,他頂著滿頭怒火,開始瘋狂地掙扎:「竟敢把老子捆成這樣!怎麼,是怕我一個人把你們全部宰了嗎?!膽小鬼們!」

  死柄木一聽,差點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氣,好在黑霧攔住了他,低聲說:「等他罵累了也就停了。」

  於是整間酒吧裡,充滿著爆豪勝己的單方面輸出咆哮。

  「廢物們怎麼都不敢說話啊?!這麼膽小還要出來犯事,到底是誰教給你們的啊!窩囊廢們——」

  在某個瞬間,爆豪勝己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荼毘以及他懷裡的女人,表情急遽地變了起來。

  「你…笨蛋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爆豪勝己的額頭有微微的冷汗。

  優娜這個家伙怎麼也被擄來了?!

  如果是自己也就算了,大不了鬧個天翻地覆同歸於盡。可是優娜在這裡的話,自己也許根本騰不出手去保護她。

  而且,抱著她的那個被稱作「荼毘」的男人,不就是她的那位「第二人」嗎?!那家伙竟然是敵聯盟的成員?!

  事情太糟糕了。

  爆豪勝己咬緊牙關,目光死死地盯著優娜。

  死柄木當然察覺到爆豪勝己的異樣,他忽然有了興致,問道:「誒——你們,認識嗎?你和荼毘帶來的女人?」

  爆豪勝己嘁了一聲,目光向上,無所謂的回答:「有人在問我話嗎?我怎麼只聽到蒼蠅在嗡嗡嗡啊?大點聲啊!」

  死柄木的拳頭攥緊,眼神微暗:「……這小子。」

  「我認識他哦。」優娜擺了擺手,搶在爆豪之前笑眯眯地說,「他會露出這種震驚的表情也是正常的啦,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

  這話一出,整個酒吧都震撼了。

  爆豪勝己也傻了。

  等——等等?!優娜這笨女人在說什麼啊自說自話的!他什麼時候成了她的前男友了?!

  「男,男朋友……」斯賓納掰開手指算了算,「爆豪勝己是高中生,高中生的話就是十六歲,一二三四五六……等等,格林小姐幾歲?」

  優娜:「二十靠後半。」

  渡我被身子咯咯笑了起來:「一般這麼說的,都是三十歲整的女人。」

  優娜:……(微笑)

  「三,三十。」斯賓納的頭頂盤旋著「三十代」這個年齡,表情震撼無比,「三十代的格林小姐,和高中男生交往。果真,格林小姐是不被社會規矩所束縛,討厭社會道德的女人……荼毘,沒說錯啊。」

  優娜:…………(微笑)

  還真就把她默認成三十歲了啊!摔!她才20稍稍靠後半了一點好不好!

  爆豪勝己聽著這群人說話,漸漸反應過來:敵聯盟的人並不知道優娜是雄英的教師,只把她當做荼毘的女朋友。而荼毘顯然是站在優娜那一邊的,所以也幫她隱瞞了身份。

  換句話說,她是埋在敵人之間的一顆釘子。

  電光石火間,爆豪勝己做好了決定。雖然現在的自己被束縛著手腳,但是他最好順應著優娜的說法,幫助她圓下身份。

  「那邊那個黑頭發的白痴!」爆豪勝己很拽地開口,模樣囂張得完全不像個階下囚,「把那個笨蛋女人放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說的極其順口,爆豪心裡舒服得不行。

  荼毘愣了下。

  他一副好笑的樣子,將手摟在了優娜的腰上:「格林,雄英體育祭的時候我就在奇怪了,為什麼這小子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就一副生氣的樣子。原來是這樣啊。」

  優娜很無奈地說:「你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我的性格了……」

  爆豪勝己的表情更凶惡了:「快把你的手拿開!!她是老子的女人——」他一邊吼,一邊用刀一般的眼神狠狠剜著荼毘。

  荼毘聳肩,淡然地轉開了視線。

  爆豪:……媽的這家伙怎麼和轟一個德行,討厭的不行!

  終於,爆豪勝己喊累了,停下來不說話了。死柄木現在已經被磨出了耐心,他竟然很好脾氣地說:「一天沒吃東西,爆豪同學應該累了吧?給他弄點食物和水吧。」

  「我來吧。」優娜拎起放在吧台上的便利袋,「我在便利店買的三明治還沒拆呢,恰好可以派上用場。」

  她走到了爆豪勝己面前,拆開了三明治的塑料包裝,將三明治喂到了他的嘴邊。

  「爆豪同學,咬吧?現在吃飽了,才有力氣大鬧一場哦。」她笑眯眯地對爆豪說。

  ——快點吃吧,餓著的話,可是沒有力氣逃跑的。

  爆豪勝己死死盯著那片三明治,然後,將目光緩緩移到了她的面容上。優娜的笑容很輕柔,溫和又毫無侵略性。望進她那雙眼裡,心情就會平靜下來。

  「為什麼一直看著我呢?」優娜問,「不喜歡三明治嗎?」

  「喂,」爆豪用只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悄悄地說,「演戲的話,是要演全套的吧?」

  「你說什麼?」他的聲音實在太輕了,幾乎如氣聲一般,優娜根本沒有聽清楚。然而,下一瞬,爆豪勝己忽然傾斜了身體,將頭顱湊過來,狠狠地啃咬了一下優娜的嘴唇。

  雖然只有很短暫的時間,卻是一個真實的、野蠻的吻。

  接著,爆豪一口撕扯下三明治,含糊咀嚼著,又對荼毘放狠話:「黑頭發的白痴!這女人是屬於我的!你別痴心妄想了!」

  荼毘:「……我建議把他捆在椅子上。」


第75章 075

  誰也沒想到爆豪勝己會突然做這種事。

  ——他竟然, 就這麼, 直直地親上去了。

  「……我建議把他捆在椅子上。」

  聽荼毘這麼說,就連一向是耐心慎重擔當的黑霧都忍不住在內心大喊「不妙」。雖然荼毘看起來很正常, 但是沒有哪個男人被當面NTR後還能保持正常吧?

  「我可以動手嗎?」果然,荼毘這麼問, 「這小子很結實, 挨兩下打不會死的。」

  「別胡來。」死柄木阻攔他, 「他可是很重要的棋子。」

  荼毘目光瞥開, 聲音泛懶:「下一次我會忍不住動手的。」

  爆豪咀嚼咀嚼把三明治吞下腹,露出了一個很挑釁的笑容:「動手?你也只能趁我被捆住的時候動手了。膽小鬼。」

  眼看著爆豪又要在雷區蹦迪, 黑霧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翻翻找找從儲藏室裡取出了原先准備好的口枷, 專門用來堵人質的嘴。

  要是再讓爆豪單方面輸出,別說和他進行對話溝通、勸他入伙了,恐怕讓伙伴保持冷靜都難。死柄木和荼毘都被他噎過了, 下一個輪到誰?

  終於, 爆豪的嘴被塞住了,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人也被死死捆綁在椅子上, 沒法動彈了。不過, 他的眼神還是凶惡無比,活像一只獨行的狼。

  荼毘哼笑了一聲:「總算安靜了。」說完,他人一轉, 朝酒吧外走去, 「格林, 我們先出去吧。省得這小子再看著你發狂。」

  優娜朝爆豪招招手,笑盈盈地跟著荼毘從後門出去了。斯賓納忍不住小聲說:「可怕的占有欲啊!連讓情敵看一眼都舍不得。」

  渡我被身子吐了吐舌頭,小聲說:「看不出來嘛,荼毘竟然喜歡婆婆型的女人。」

  圖懷斯和斯賓納即刻不服:「格林小姐那麼年輕,怎麼能算是婆婆?充其量只是一位漂亮的姐姐罷了!」

  ///

  「怎麼了?不喜歡我和爆豪待在一起嗎?」

  優娜跟在荼毘的身後,小聲地問他。

  廢棄大樓裡的光源很昏暗,只有幾盞樸素的立射燈。兩人的腳步聲被放大,回蕩在寬敞的樓宇之間。雖然是白天,但這裡卻黑魆魆的。

  「有一點吧。」荼毘的聲音有點兒不快,「一想到以後要和這小子經常待在一起,我就不想繼續這個作戰了。」

  優娜問:「你就這麼確定爆豪同學會加入敵聯盟嗎?」

  荼毘說:「如果他不肯合作的話,那我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優娜忍不住笑起來:「什麼嘛。一點都不溫柔。假如我也不合作的話,荼毘是不是也會對我動手?」

  荼毘的眼光斜睨過來:「你是在試探我嗎?」

  優娜很正經地說:「算是吧!對於荼毘來說,我,和敵聯盟的同伴之間,哪一個比較重要誒!」

  荼毘哼笑了一聲,嘴角揚起:「不會有做選擇的這一天。你會加入我們的。」聲音很懶散,也很篤定。

  「啊?」優娜不解,「為什麼這麼確定呢?」

  「你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你不屬於這裡的社會,與所有的世俗規矩都格格不入。你有自己的成規,只是在假裝自己是個遵守社會秩序的人而已。」荼毘慢慢地攤開手。

  優娜怔了一下,喃喃說:「你是這樣覺得的啊……」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荼毘的感覺還是挺對的。她原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過去的家人、朋友、戀人都不在這裡。她只身被投擲入這個世界,扮演一個社會中的普通人。

  對於她而言,這個社會的許多規矩與道德都是不可思議的;而且,這種輕飄飄的和平感,也給人以不真實的感覺。

  「誒,『一個人死於非命』這樣的事,竟然會上報紙啊!」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才逐漸形成的認知。

  畢竟在她的原生世界裡,死亡實在是太容易了,就連她自己也都是亡者。在天空鬥技場裡,每天都會有死者出現。但是觀眾們從來不會因為死亡而悲傷,只會為勝者興奮地鼓掌,然後壓下更高的賭注。

  她可是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同化成這個世界的正常人呢。

  優娜聳肩,說:「你還沒回答我呢,如果我和敵聯盟鬧翻了,你會幫哪邊呢?」

  荼毘側過頭,聲音愈發的懶洋洋了:「鬧翻了再說吧。」

  優娜很執著地追問:「假設一下!回答我啦!」

  荼毘的頭側得更開:「……不知道。」

  得到這個答案,優娜終於沒再多問了。她用指尖梳了一下發尾,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答案。

  「不知道幫哪邊」——意思是,他會在雙方間猶豫不定。

  十有七八,他更願意站在她的這一邊。

  真好啊!

  只有年輕又青澀的人,才會有這種感情用事的機會。荼毘雖然行為表現得和成年人無異,內心還是有一絲幼稚的嘛。

  真是令人羨慕的心態。

  經歷的事情再多一點的話,他也許就會丟失這份青澀的心了,變成她這樣的利己主義者了。

  她笑一笑,伸出臂攬住了他,慢慢靠入了他的懷中。他的身體很瘦削,但懷抱卻算溫暖,胸膛裡心髒的跳動也很有力。

  她想起來自己第一次碰見荼毘的時候,他一個人坐在酒吧的最裡側。陸離的光與酒杯的影子交融,但他卻顯得置身事外,就像是獨自離群的雁鳥。優娜一看就覺得他似乎是個有故事有秘密的人,但她分毫不想探究他的過去。直到今天,她也對荼毘的往事毫無了解。

  「要不要和我喝一杯?」那個時候,優娜朝他搭訕,「一個人很孤獨。有個人作伴的話,酒的味道才會更好吧?」

  「荼毘,」優娜在他的懷中,低聲地說,「你想……」

  「嗯?」荼毘環住她的腰,問,「怎麼?」

  「想聽我唱歌嗎?」

  「誒?」

  「把耳朵湊過來——」

  ///

  夜晚八時。

  敵聯盟的酒吧裡,一群人再度試圖與爆豪勝己溝通。

  「看吧,現行的社會被規則框定的死死,但是,這種規則真的是正確的嗎?」

  明明是很有煽動性的話,但爆豪勝己始終是一副看著渣滓垃圾的眼神,這讓死柄木覺得有些棘手。他甚至想,是否將這小子的束縛解開,才能讓他換一種表情。

  就在這時,斯賓納撓了撓頭,忽然問:「喂,你們有沒有聽到,哪裡有聲音?好像是…口琴?」

  「哪裡來的口琴啊!」馬格姐說,「這間酒吧外面什麼也沒有,怎麼可能會有口琴的聲音?」

  「等等,我好像也聽見了……」壓縮先生轉頭張望後門,「真是相當動聽的聲音啊。你們沒有感覺嗎?」

  幽幽的,空靈的聲音,簡直可以直直地鑽到腦海裡來。

  斯賓納愣了愣,腦海逐漸放空,被隱約的樂聲逐漸占據。然後,在茫茫的音符裡,他聽見一道輕柔的嗓音。

  「要聽話哦。聽話。」

  斯賓納的神色一陣恍惚,旋即,他慢慢地將手探向背後,哐啷一聲巨響,抽出了一直背著的大刀。這陣響動令死柄木不解地回頭,斥道:「你在做什麼?斯賓納!」

  斯賓納握緊了刀,刀刃直直地衝向死柄木和黑霧。他出神地說:「殺死你……」

  這幅狀況,絕對不正常。

  死柄木一驚,連忙向後一退,閃躲開來自同伴的攻擊。然而下一瞬,壓縮先生和圖懷斯竟然也對死柄木發動了攻擊!

  「怎麼回事!」黑霧微驚,試圖喚醒這群奇怪的伙伴,「你們是被操縱了嗎?」

  然而,他的呼喚並沒有任何用處。好在其余的人——渡我被身子和馬格姐沒有失去神智,戰況不算一邊倒。

  但如此一來,這間小酒吧立刻變得極為混亂。只聽一陣凌亂的響聲,一架子的葡萄酒摔碎在地,玻璃渣鋪滿了地面,酒液橫陳;桌椅都被打翻,木屑四處飛舞。幾道混戰的身影映照在牆壁上,愈顯得場面焦灼無比。

  在這片自相殘殺的混亂中,酒吧的後門悄然推開了。優娜撣了撣袖子上的灰塵,捏著一柄口琴走了進來。

  她對戰鬥熟視無睹,徑直走到被束縛住的爆豪勝己身旁,幫他解開身上的捆綁。死柄木見狀,雙目圓睜、爆出血絲,怒吼道:「喂!那個女人——」

  下一瞬,爆豪勝己的手掌就覆住了他的面孔,巨大的爆炸掀起一陣氣流,將死柄木面孔上那只屬於父親的斷手給炸飛了。

  死柄木搖晃著後退了幾步。

  因為失去了那只父親的手,他的神色有些恍惚。

  火星飛濺,恢復自由的爆豪勝己落在地上,厭煩地說:「惡心的家伙,能不能閉嘴啊?」

  「糟了!」黑霧見爆豪恢復自由,立刻想要阻攔。但是,身為同伴的斯賓納卻橫在了爆豪勝己面前,一副保護的姿態。

  黑霧焦急道,「怎麼回事?你們都瘋了嗎?」斯賓納恍若未聞。

  優娜則拍了拍斯賓納的肩膀,感慨地說:「干得不錯,媽媽很感謝你哦。」說完,她轉向爆豪勝己,「爆豪同學,我們走吧。」

  「走什麼?」爆豪勝己的表情很凶,「當然是趁這群家伙在內鬥,把他們全都一網打盡了!」

  話音未落,他的耳朵就被優娜揪住了。爆豪忍不住輕輕嘶了一聲,惱怒道:「干什麼啊笨蛋女人!快松手!很疼的!」

  「好了,我們快點走吧,別想太多。」她拽著爆豪,從酒吧的後門走出去。一邊走,她一邊對爆豪解釋說,「那是我的個性效果之一——『死者的戀曲』。陷入愛情的男人,會被迷惑住心智,成為聽話的傀儡。但是,這只是暫時的,效果頂多維持十五分鐘。一會兒他們清醒過來,那就麻煩了。」

  她和這幾個人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他們還沒有產生真正的愛意。操縱的時間很短暫,強度也低。再過幾分鐘,他們就該清醒過來了吧。

  爆豪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表情微微驚悚。

  這……這是什麼可怕的個性?!簡直就是惡魔啊……!!

  兩人從酒吧的後門離開,小跑了沒幾步,就聽到死柄木踹開了酒吧的門,惱怒地追了過來。看起來,他不惜對同伴下手也要把爆豪再抓回去。

  「可惡——」死柄木的吼聲幾如野獸一般。

  下一瞬,他的面前卻燃燒起一道藍色的火牆。翻滾的火舌朝上貪婪地湧起,將他與爆豪勝己徹底地阻隔開來。

  荼毘站在了死柄木的面前,紋絲不動。

  死柄木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荼毘,神色痛惡無比:「荼毘,你…」

  荼毘恍若未聞,而是朝死柄木緩緩地抬起了手掌。

  死柄木知道,荼毘的個性相當棘手。有荼毘攔在這裡,恐怕沒法追上爆豪了。而且,這一切應當都是那個叫格林的女人搞的鬼。

  荼毘到底在搞什麼!把這家伙帶過來,簡直是添亂!

  就在這時,死柄木聽到了優娜的喊聲:「死柄木君,你不要怪罪荼毘啦!他只是被我騙了而已。也許經過這件事,荼毘君會更信任敵聯盟,更為你們賣力哦——」

  聽到這句話,死柄木的表情更可怕了。

  優娜對爆豪說:「走吧。」

  「……嗯。」

  兩人一步步朝外跑去。

  偶爾間一回頭,優娜瞧見荼毘站在那片蒼藍色的火焰裡,遠遠地看著她。他的表情很麻木,火舌舔著他的袖口與衣襟,但他看著優娜的眼神卻極為幽邃,簡直就像是——

  幽魂一般的目光。

  「喂,那個男人,那個,荼毘……」爆豪勝己有些疑惑地看著荼毘牢牢堵在死柄木面前的背影,「沒事嗎……」

  「他和別人可不一樣。」優娜低聲說,「他會一直攔在那裡的,直到力盡為止。」

  爆豪表情古怪:「那個荼毘不是你的…那什麼什麼嗎?你舍得?」

  優娜看一眼爆豪,奇怪地說:「有什麼舍不得的?我又不會和他結婚。而且,我是個很記仇的人——」荼毘嘴上說著「我不會傷害你的學生」,卻讓同伴們在合宿營地又是放毒氣瓦斯又是綁走爆豪的,她可不高興呢!

  兩個人出了大樓,外頭的夜色正濃,一輪月掛在夜空。優娜摸摸口袋,想起來手機還在荼毘那裡。「用走的話,速度太慢了,出去找找計程車吧。」

  她正要走,爆豪卻突然緊緊拽住了她的手。

  「怎麼?」優娜問。

  「你也太亂來了吧!」

  終於能稍歇一口氣,爆豪勝己扣緊了她的手,很凶巴巴地說:「干嘛把自己卷進來?!你知道那群家伙有多危險嗎!交給職業的英雄不就好了,你來湊什麼熱鬧!」

  優娜怔了下,說道:「我順便就來了……」

  敵聯盟的成員是她前男友,這不是挺方便的嘛?有能利用的條件為什麼不利用呢?

  「不許還嘴!」爆豪勝己凶她,「下一次別再做這種傻事!我不需要別人來幫我!」

  「爆豪同學,你果然是個頭發根都充滿自尊心的孩子,潮爆牛王給你的職場體驗評價真的沒錯……」優娜有點小震愕。

  下一刻,爆豪粗暴地把她拽進了自己的懷裡,低下頭很強硬地吻了她。

  優娜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人有些愣住。

  不知道該算是青澀還是野蠻的吻,簡直像是小豹子在她的嘴唇上又啃又咬的。明明毫無技巧,卻偏偏還把舌尖頂進去了——

  少年緊緊地摟著她的腰,閉著眼很貪婪地攫取著她的呼吸。

  終於,優娜給了他一記過期英雄的上勾拳。

  「逃命的時候你在干什麼啊……」優娜推開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果然你也被我的個性影響了嗎,失策了……」

  她的個性在情緒方面的發掘可謂是纖毫畢現,哪怕有一絲敬仰的苗頭,也會深挖出來加以利用。看來爆豪這是被影響的不輕……

  「干什麼啊,又不是沒親過!」爆豪擦擦嘴角,很不滿她擅自中斷這個吻的行為,「既然那個叫荼毘的家伙可以,為什麼我不可以啊!」

  優娜很惆悵地說:「我的個性果然太過強大了。等爆豪同學清醒過來,一定會羞恥得逼我忘記這件事吧。」

  爆豪:……

  耽擱了一點時間,不能再繼續浪費時機了。優娜很果斷地拔腿朝外跑去,出了小巷口,就看到了寬敞的馬路,幾輛摩托車正在等自動跳色的紅綠燈。

  「大叔!打擾了!」優娜拉著爆豪奔向打頭的摩托車,對坐在摩托車上的中年男人說道,「能不能載我們一程啊?我們去警局。」

  中年大叔見到她,臉微微一紅,說:「哦,好的好的。警局是吧,請你上來坐在我身後……」

  話音未落,優娜忽然聽到有人說:「那不就是我們要營救的人質嗎?」

  她一抬頭,瞥見街道的另一頭出現了荷槍實彈的警察,打頭還有個眼熟的人——那位全身纏繞著火焰、氣勢逼人的高大男人,不就是安德瓦嗎?!

  「安德瓦……」優娜從沒哪一刻覺得安德瓦的形像這麼高大光輝過。

  打頭的警官塚內直正疑惑地看了看手裡的人質照片,再看看正在蹭摩托的優娜和爆豪勝己,忍不住復讀道:「真的…是爆豪同學和Eraser Head所說的那位教師……你是優娜小姐嗎?」

  優娜走向塚內:「我就是。」

  塚內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原來你們已經逃脫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就在兩分鐘前,我們讓歐爾麥特和其他的職業英雄們先朝敵聯盟的基地發動了進攻。你們平安無事的話,那就太好了。」

  只這麼一會的功夫,更多的警察朝著這裡趕來,他們將行人驅散,慢慢地布下了一張包圍網。因為人質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所以爆豪勝己被裡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而塚內則簡單地和優娜講了講現在的狀況。

  「Eraser先生說,雄英的一名教師也被卷入了這場綁架;但是,他希望我們不要在媒體上公布這件事,對學校的學生則說這名教師受傷了,暫時無法露面。而且,他還向我們提供了敵聯盟基地的地圖定位……」

  有了具體的位置,僅僅兩天,英雄們就做好了圍剿的准備。安德瓦、格蘭特裡諾、潮爆牛王、歐爾麥特、暴虐殺人鯨等鼎鼎有名的職業英雄都聚集起來,對敵聯盟進行鎮壓。戰鬥力充足,現在人質又自己逃出來了,一切都顯得游刃有余。

  安德瓦甚至有閑情逸致對一些細枝末節的東西發表不滿:「為什麼那個美漫風格的男人負責突擊,而我要留守在這裡?」

  塚內正直連忙安撫說:「安德瓦先生的能力更適合防守。」

  安德瓦冷哼一聲,總算沒發作了。他瞥一眼優娜,認出了她是誰:「沒想到我還能見到你!」

  優娜:「……哎。」

  她也沒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不小心見到安德瓦。

  安德瓦對優娜沒什麼好臉色,畢竟轟夏雄當初為了她和家裡鬧得天翻地覆。安德瓦的性格原本就自負獨斷,轟夏雄非要就「結婚」這個問題和他彰顯存在感,搞得那陣子安德瓦實在是煩不勝煩。

  塚內正直有些疑惑地說:「安德瓦先生和優娜小姐是舊識嗎?」

  安德瓦怒哼:「也不算!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當初吵吵嚷嚷地要和這個女人結婚。雖然我原本也沒對那個平庸之人抱有希望,但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鬧成這樣,實在是難看!」

  塚內:……

  爆豪正在人堆裡接受醫生的檢查,聞言他陡然扭頭,震撼道:「等,等等?!安德瓦的兒子?轟?要和你結婚?喂笨蛋,你怎麼回事……轟那家伙果然和你是……」

  優娜瞬間猜到了爆豪誤解了什麼:「……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個轟。」

  爆豪勝己腦袋跳上一個十字架:「安德瓦的兒子不就是轟嗎?!轟的兒子當然是轟啊!」

  優娜:「都說了不是同一個轟啊!是轟的哥哥!」

  爆豪:「?!?!半邊混蛋的哥哥?!」他倒吸一口冷氣,情不自禁開始掰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靠啊,搞什麼啊,轟家流行弟繼兄業的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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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076

  救護車、警車相繼到來, 將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鳴笛聲嗚哇亂響。

  在一片忙亂裡,堀內警官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他接通了電話:「你好。……啊,是Eraser Head啊,優娜小姐在我這裡。」說完, 他將收地遞給了優娜, 「找你的, 優娜小姐,是相澤消太先生。」

  優娜接過手機,相澤消太沉沉的嗓音就在電話那端響起:「喂——」

  「相澤老師, 」優娜背過身去,努力將旁邊的嘈雜都隔絕開, 「可以聽見嗎?相澤老師?」

  對面沉默良久,未有回答。正當優娜猜測著信號不良的原因時,他終於嘆息一聲,說:「你可真是……容易讓別人為你擔心。下次可別這麼亂來了。……受傷了嗎?」

  優娜翻轉查看自己的手:「我一點都沒受傷。而且,我怎麼算是『亂來』呢?這明明是有計劃的潛入。」

  相澤消太的語氣有些不快:「不和其他老師事先溝通就擅自行動, 這就是亂來。下次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前,至少要和我說一下。」

  優娜握著手機,正想回話, 身後的人群中突然傳來嘩然的聲響。她扭頭一瞧, 卻看到了驚悚的一幕——爆豪勝己的身後, 出現了一道傳送缺口。黑色的物質從缺口內湧出, 很快將爆豪的身體牢牢制住, 向內拖拽。

  「爆豪……」優娜怔了下,連忙朝爆豪勝己奔去。

  爆豪的身體被逐漸淹沒,他用力掙扎著,但也只能朝外探出一只徒然的手。

  「快攔住他!」其他警察發現了異動,也紛紛撲了上來。

  然而,傳送缺口的速度更快。一眨眼,爆豪勝己就從原地消失了,仿佛根本沒有存在過。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突然,連安德瓦也沒能反應過來。堀內警官見狀,大驚失色:「糟了!」

  電話裡,相澤焦急的聲音響起:「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優娜老師!」

  優娜喃喃地握著手機:「爆豪同學…他,他又被……擄走了……」

  相澤聽出她有些恍惚,沉穩地說道:「先不要著急。這一次,歐爾麥特和安德瓦他們全都在,爆豪同學一定會平安無事。……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優娜捏緊了手機,聲音有些無力:「……我有點累,回頭再說吧。」

  「優娜老師——」

  相澤消太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她就掛斷了電話。

  堀內警官焦急地通過無線電和其他英雄聯絡,緊急部署接下來營救人質和圍剿敵聯盟的任務,他甚至無暇理會優娜將手機還給他的舉動。於是,優娜干脆把手機直接插在了堀內的褲袋裡。

  所有的人都在優先營救人質的事情,她便自己找了一處花壇坐了下來。隨行的護士怕她冷,為她拿了一條毛毯來。但因戰鬥會導致其他受傷者出現,護士和醫生們也必須隨時保持待命的狀態,沒法一直陪著她。

  最終,她披著毛毯,孤身一人坐在那裡。

  手機沒有從荼毘那裡拿回來,錢包也不在,她既沒法聯絡旁人,也不能獨自回去,只能尷尷尬尬地坐在這裡,聽堀內警官通過無線電進行作戰指揮。

  「潮爆牛王請優先鎮壓腦無倉庫——潮爆牛王?聽得到嗎?」

  一片凌亂之中,優娜將毛毯裹得更緊了些。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道腳步聲朝自己走來。旋即,一罐自動販賣機裡的熱咖啡被遞到了她面前,熱咖啡的主人說:「你果然很能讓別人操心。」

  優娜抬起頭,看到相澤消太站在自己面前。不知為何,他穿著一身襯衫西裝,平常凌亂的長發用發繩扎起,胡子也刮得干干淨淨。雖然眼神還是充滿倦累,但整個人清爽多了。

  「相澤老師……你怎麼在這裡?」優娜有些吃驚。

  「給堀內警官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過來的電車上了。不親眼見到你們,總覺得不會安心。」相澤消太晃了晃手裡的熱咖啡,「不喝嗎?」

  優娜將熱咖啡接過來,放在手心裡捂著,她喃喃地說:「我白忙活了誒。辛辛苦苦把爆豪同學救出來,結果他又被擄走了。」

  話音剛落,她的發心就被相澤揉了一下。他的聲音充滿鄭重感:「想什麼呢。歐爾麥特是最強的,爆豪同學不會有事的。」

  就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附近大廈上的巨幅LED廣告屏上,忽然開始轉播起歐爾麥特與敵人交戰的畫面。只要一仰起頭,所有在場的人都能看到這位和平像征的燦爛笑容。

  航拍的景像並不穩定,偶爾會胡亂地搖晃一下。鏡頭切換了好一陣子,優娜才能辨明戰場上的情勢——歐爾麥特正在和敵聯盟的一名男子交戰,而死柄木和他的同伴則在與爆豪勝己纏鬥著。

  看得出來,歐爾麥特的敵人並不平庸。恰恰相反,他擁有與歐爾麥特相似的實力;兩人的戰況十分膠著,誰也無法取得上風。

  優娜披著毛毯,久久地望向屏幕。

  此時,忽然有一名警官朝她走來,「打攪了,格林小姐,」警官取出了警察證,展示給優娜看了,「這次圍剿敵聯盟的事情裡,你提供的情報起到了重要的作用。這一點,我們警視廳十分感激。不過,我們有一些簡單的疑問,想要冒昧打攪一下您。」

  相澤蹙眉問道:「她才剛剛脫險,讓她休息一會兒吧。」

  警官推了下眼鏡,很程式化地說:「抱歉,這是我的工作。」說完,他轉向優娜,「格林小姐,請問你與敵聯盟中的人有私交嗎?先前有人看見過你與敵聯盟的一名成員行蹤親密,這是否意味著你對敵聯盟頗有了解?」

  格林愣了下,說:「是說荼毘嗎?」

  警官亮出一張照片:「就是照片上這個黑色短發、臉上有燒傷的男子。他是近來多起連環縱火謀殺案的主犯,也是本次襲擊綁架案的從犯之一。先前在雄英的體育祭上,有人目睹你與他在交談。」

  優娜盯著照片上的荼毘,有些訕訕:「嗯…這家伙,是我以前的男朋友。不過,現在已經分手了。」

  相澤:?

  「等,等等,這家伙是優娜老師以前的……」相澤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知道優娜有幾個麻煩的前男友,但不知道竟然還有這麼麻煩的!

  「……」警官也有些無言,「那格林小姐在襲擊綁架案發生之前,對這個男人的動向沒有了解嗎?」

  優娜用一種怪怪的眼神打量警官,說:「我又不是受虐狂,如果知道他想要綁架我和我的學生,我當然不可能和他繼續和諧相處。他和我交往的時候,完全看不出反社會的苗頭,只是愛縮在家裡打游戲而已。」

  警官掏出筆記本,迅速地記下了幾行字:「明白了。那你和這個男人是怎麼認識的?」

  「……在酒吧認識的。」

  相澤忍不住捂住了額頭:他就知道優娜會在這種奇奇怪怪的地方碰到奇奇怪怪的人。

  「認識的時間呢?」警官又問。

  「半年左右…」

  「這個男人有何社交關系?出身地和家庭有了解嗎?」

  「不知道啦。」

  「既然是前女友的話,多少會知道一些吧。」

  「……都說了不知道啦!」

  警官並不死心,還想追根問底,啰啰嗦嗦地問了一大串問題,讓優娜仔仔細細回憶與荼毘之間的每一件事,妄圖挖出更多的線索。

  終於,相澤看不下去了,攔住這名敬業的警官,低聲說:「她說不知道,那就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她和那個男人,正是因為無法互相了解而分手的。優娜老師是個遵守社會秩序的人,在學校時也十分敬業,不可能和那種縱火行凶的嫌疑犯有過深的關系。」

  他的手臂很結實,慢慢地將警官一點點推開了。

  警官看相澤消太一副不肯放行的架勢,沒有辦法,無奈地說:「好吧,那就問詢到這裡。如果格林小姐有更多的線索,請務必和我們聯系。」

  優娜:「不會有的。我對那個男人沒有了解,以後也不會再聯絡了。」

  警官遺憾地離開了。

  被這件事打岔,她更顯得精神不振了,整個人都有些萎蔫。

  就在此時,人群中忽然傳來一片震愕之聲——

  轉播戰況的大屏幕上,歐爾麥特已經將敵人徹底擊倒。

  但是,比這更大的衝擊卻是歐爾麥特的身體迅速地干瘦了下去,從一個渾身肌肉的高大男子,縮水為瘦巴巴的人干。

  「歐爾麥特…怎麼變成了這樣……」

  「歐爾麥特……」

  旋即,才是對勝利遲來的歡呼。

  優娜看到歐爾麥特的那副模樣,內心篤定了一個念頭:和平的像征也到了引退的時候。

  接下來的日子,還有的風起雲湧呢。這只是個開頭而已。

  咖啡已經漸漸變溫了,她擰開拉環,咕咚咕咚將咖啡喝掉。天色慢慢亮起,晨曦從街道上灑落,堵在道路上的警車和救護車慢慢開走,警戒線也被揭掉了。

  優娜裹著毛毯站起來,一夜未睡的神情有些惆悵。

  相澤將視線從轉播屏幕上收回,低聲嘆口氣:「接下來的日子會更嚴峻了。」

  「嗯。」

  「……喂,優娜老師。」察覺到她的精神不振,相澤忽然說,「你要不要靠在我身上休息一會兒?」

  「嗯?」

  「你很困了吧?」相澤把西裝外套掛在手臂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後半夜來的時候,電車已經被封鎖了,現在一時半會兒還坐不了。與其去電車站排隊,不如先休息一會兒。……在我這裡靠一會兒吧。你也需要休息。」

  優娜捧著咖啡抿唇一笑:「真是的。你這副模樣,簡直像是在趁機追求我呢。」

  「……你要這麼覺得,我也無所謂。」相澤的視線斜斜飄開,「僅限今天,無論是靠在我身上休息也好,還是教訓我來的不及時、沒有盡到班級擔當的任務也好,都隨便你。我會及時地忘掉這些事,不帶到明天去。」

  「意思是,可以假裝我一天的男朋友嗎?」優娜很不客氣地揶揄他,「學生們才剛剛脫險,你就有閑心去管別的事情呢。」

  「爆豪已經安全了。」相澤晃了晃手機,「剛剛收到的短信,綠谷那幾個小子又犯事了。他們把爆豪帶出來了,人已經交給警察了。」

  優娜眨了眨眼:「喔!那可真是太好了。」

  旋即,她終於舒展開了四肢,人軟軟地靠到了相澤消太的懷裡,「好累噢……帶爆豪同學跑出來倒是不累,但對敵聯盟的那群家伙使用個性,同時操縱那麼多人實在是太累了……」

  察覺到懷裡柔軟的軀體,相澤怔了一下。十數秒後,他才遲遲地用雙臂環緊了懷裡的人:「……至少爆豪同學現在安然無恙了。」

  優娜蹭了蹭他的胸口,說:「相澤老師的懷抱還挺有安全感的呢!」

  「你要是想的話,隨時可以……」

  「我不想。」優娜的聲音悠悠得拉長,「明天,我就會把我和相澤老師之間的事忘記的。今天只是因為我累了,想找個人依靠一下而已。」

  聽她這麼一說,相澤頓時有些惱。雖說「明天就忘掉」是自己提議的,但優娜會這麼從善如流地答應,多少讓他有些不爽。

  懷著「不能太虧」的想法,他低下頭,偷偷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他懷裡的人怔了一下。

  旋即,她揚起了頭——就當相澤以為,自己會聽到她的訓斥與不滿之聲時,她卻伸出雙手捧住了他的面頰,然後將自己的嘴唇送了上來。

  「……明天,就要將這些都忘掉。」

  她的話喃喃地飄散在晨風中。

  ///

  次日,歐爾麥特擊敗要敵、正式宣布引退的消息,就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歐爾麥特在戰場上的造型,鋪天蓋地印滿了報紙的每個角落。

  「和平的像征引退後,將會繼續以教師的身份活躍在英雄的教育事業上……」類似的解說文源源不斷。總之,由歐爾麥特所守護的時代結束了,新的紀元也許馬上就要開始了。

  優娜關掉屏幕上的新聞推送,將手機放回了桌上。鍋裡的培根滋滋地冒著油,香氣漸漸撲湧出。她關掉火,用筷子將培根夾到了碗裡。

  窗外天空湛藍,夏季的晴空萬裡無雲。幾只鳥雀在枝頭蹦來蹦去,發出清脆鳴叫。單從景色上來看,歐爾麥特的引退對夏天的風物毫無影響。

  優娜揉了揉肩膀,將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順口招呼道:「相澤老師,早飯好了。趕緊吃完了一起去學校吧。」

  相澤消太從洗手間裡探出頭,他好像又粗心大意了——刮胡刀又在他的下巴上刮出了一道血絲。他有些不自然地拎了拎身上的新襯衫,說:「那我昨天穿來的西裝…就拜托你了。優娜老師。」

  「會洗好燙好給你送過去的。」優娜沒有抬頭。

  昨天清晨時,歐爾麥特擊敗了敵人;接下來過了整整一天,城市才逐漸恢復了往日的秩序——電車通行,交通疏散,傷員入院……而雄英高校也因為合宿襲擊事件,短暫地改變了時間安排。合宿、訓練、執照考取的任務,都被停止了。

  不過,今天一年級的教師們都要去學校。為了應對歐爾麥特引退之後更嚴峻的事態,根津校長要與諸位老師商量接下來的教學方針。

  優娜也被卷入了這場襲擊案,因此根津校長特許她再多休息一陣。不過,她自覺得經過一天一夜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所以還是決定去學校工作。

  相澤在餐桌前坐下,拿起了筷子。他盯著煎蛋和培根發了一會兒呆,神思有些恍惚。

  昨天……

  昨天,他和優娜排了好久的隊伍,才登上電車,回到這座城市。但是,最後,他怎麼就到優娜的公寓裡來了……

  以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真的吧?不是他在做夢吧?

  「不吃嗎?」優娜的催促聲喚醒了他。

  相澤揉了下眉心,想起時間已經不早了,趕緊將面前的早餐解決。等到收拾好一切,將要出門的時候,相澤消太終於找回了自身的真實感。

  ——沒錯,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樣想著,相澤消太伸手環住了正在玄關穿鞋的優娜,就像是昨天早上所發生的那樣。他眼簾半垂,聲音有些懶懶的:「優娜老師,你可以再休息……」

  然而,優娜卻掰開了他的手臂。

  手裡變得空落落的,相澤咳了咳,表情有些古怪。

  她瞥了相澤一眼,很奇怪地說:「相澤老師,昨天的時候,你可是特地和我強調了,『過了這一天、就會將發生的事情全都忘掉』。怎麼,現在不肯忘記了嗎?」

  相澤消太噎住。

  他慢慢收回手臂,很沒辦法地說:「好吧,那我忘記了。」

  ——但這要怎麼忘啊!根本不可能忘記好吧優娜老師!再怎麼說,她也是讓他抱過了,做了他的女人……

  然而,優娜已經合上公寓門,朝電梯走去了。

  兩個人搭上電車,到了還在暑期休假中的雄英高校。根津校長將包括歐爾麥特在內的教師都喊來了,公布了接下來的對策。

  為了減少學生遭遇危險的可能性,校方打算在學校內搭建學生宿舍,直接讓雄英成為封閉式學校。相應的,教師們也要一起住在學校裡。

  接下來,教師們要挨個去學生們的家裡,取得家長的親自同意。

  麻煩又沉重的工作撲過來,相澤消太立刻就忘了自己的事情,一臉慎重地考慮起勸說家長的說辭來了。

  「一共有十八家學生要跑,那今天就要立刻開始了吧?」優娜指著手上的學生名冊,「相澤老師,我去租一輛接送的車吧?你有駕照嗎?」

  「……我不喜歡開車,」相澤消太捂住疲倦的眼神,「可以的話,也叫個司機來吧。」

  兩人正在說話,穿西裝打領帶的歐爾麥特忽然探出了頭,朝兩人招了招手:「優娜老師,Eraser,可以帶上我一起去拜訪A班的學生嗎?」

  「歐爾麥特老師……」優娜有些詫異,「你的傷沒事嗎?」

  前天夜裡的那一場大戰,可是令他耗盡了全部的力氣,不得不宣布了引退的消息。

  「沒事了!」雖然在公眾前暴露了自己的虛弱,但歐爾麥特看起來還是很從容,笑容裡甚至有了幾分釋然,「既然決定了要將重心放在培育學生上,我還是要從現在就全力以赴為好。」

  「不會是為了綠谷同學吧。」優娜小聲說,「我一直懷疑他是不是您的私生子呢……」

  「沒有那樣的事情!!」歐爾麥特連環擺手,義正辭嚴地說,「我會一起拜訪所有的學生的!」

  優娜在軟件上預約了一輛安日結算的轎車,三個人收拾好簡單的文件,便決定出發去拜訪名單上的學生家庭。按照離學校的方便程度,首先便是耳郎響香的家。

  「優娜老師…優娜老師!」

  在等轎車來的時候,歐爾麥特用手擋住嘴,小聲地對優娜喊。

  「……怎麼了?」優娜疑惑地蹙眉。

  「這一次你被卷入襲擊案件,根津校長對外的說辭是你受了傷在靜養,與襲擊案無關,也沒有讓媒體得知這件事。不過,辦公室裡的大家都覺得你很有魄力哦。」歐爾麥特的眼睛笑彎了,「多虧了你的情報,讓我們搜查的效率變得更高了。」

  優娜小嘆了一口氣,無謂地笑起來:「不過,我最終還是沒有幫到什麼忙。最後,還是綠谷他們將爆豪同學救出來了。」

  歐爾麥特小步湊近了她,聲音壓得更低了:「這一次你遇到危險,他可是著急得不行。」

  「……誰?」

  歐爾麥特指了指台階的另一側,相澤消太正在低頭看手機。

  「相澤老師的那種自責和焦急,可是很難得的。」歐爾麥特一板一眼地說,「我覺得他是個很有男子氣概的男人。千萬不要錯過了!」

  優娜:……

  歐爾麥特引退之後,撿拾起紅娘的副職了嗎?

  一旁的相澤消太投來了迷惑的目光:???這兩個人竊竊私語什麼呢?


第77章 077

  第一戶拜訪的是耳郎響香家。

  因為響香在合宿襲擊中吸入毒氣瓦斯導致受傷的緣故, 耳郎家的父母對住宿計劃表現出了反對。

  不過, 由於歐爾麥特的個人魅力太過強大,耳郎爸爸硬著頭皮逞強拒絕了一會兒,就立刻反水,一邊高呼著「偶爾麥克是個何等酷的老師啊」, 一邊流著淚答應了讓孩子住宿。

  「歐爾麥特老師可真是厲害。我請你喝一杯吧。」出了耳郎家, 相澤消太翻看著手裡的名冊, 「如果能順利把十八家拜訪完,今晚就由我來請客吃飯吧。」

  「喝酒嗎?」優娜的眼睛一亮。

  「喝酒的話還是算了吧,我不能喝酒。」歐爾麥特一副為難的樣子。

  「歐爾麥特老師可以喝牛奶嘛。」優娜笑說。

  相比而言,下一戶則麻煩的多——爆豪勝己家。

  作為本次合宿襲擊案的核心被害人, 爆豪可是實打實被綁架了。這是雄英高校在工作上的巨大失職。可以想像, 作為孩子的雙親, 爆豪家的爸爸媽媽一定會持反對態度。

  三個老師到爆豪家時, 是爆豪的父親出來迎接的。

  「歡迎歡迎!啊…相澤老師是習慣噴香水嗎?」爆豪爸爸聞道了什麼味道,撓了撓面頰說,「之前的客戶送了男士香水來,我不習慣用這些東西。如果相澤老師不嫌棄的話, 就拿去用吧。」

  「……香水?不…我不用。」相澤消太習慣性地說完,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抬起袖口聞了一下,面色略略僵住。

  是優娜房間裡的那股香水味。

  昨天在優娜的公寓裡住了一晚, 今天直接去了學校, 必然會帶著那股香味。難怪在學校時, 午夜老師又露出那種怪怪的表情。但是這一回, 他可沒法用「中了個性、像死豬一樣睡了一覺」來狡辯了。

  相澤消太目光閃爍,有些蒼白地解釋說:「是汽車香水的味道。」

  「原來如此啊!」爆豪爸爸說。

  但是,不知為何,不遠處的爆豪勝己竟然露出了無聲的嘲笑。相澤看到爆豪的嘲笑,就覺得有點兒心虛,總覺得爆豪是知道了點什麼,但他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所幸爆豪爸爸已經去招呼優娜了——他摸摸後腦勺,尷尬地拿出拖鞋,問優娜道:「怎麼稱呼這一位……」畢竟優娜是後來才加入一年A班的,學生家長不認識也是正常。

  「我是優娜,是一年A班的責任擔當。」優娜說。

  「噢噢,我想起來了!是優娜老師。聽說您也因為瓦斯襲擊入院休養了,身體貴安?」爆豪爸爸連忙打著哈哈。

  「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優娜回答。

  爆豪勝己站在玄關裡,沉著一張臉看三個到訪者。爆豪媽媽見他這幅表情,當即在他的腦門上來了一記暴栗:「笑一笑!不要對老師擺著這幅表情!」

  「疼疼!」爆豪炸毛了,捂著腦袋凶巴巴地嚎起來,「不要隨便打我啊老太婆!」

  幾個人在沙發邊坐下。

  「相澤老師在媒體見面會時說的那一番話,讓我很感動。」爆豪媽媽一邊強硬地揉著自家兒子的毛茸茸腦袋,一邊爽快地說,「將勝己交給雄英,我很放心。」

  爆豪的家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松口答應了,這讓相澤和優娜都有點吃驚。

  不過,終歸是一件好事。

  在爆豪家喝了杯茶,三個人就打算離開爆豪家了。要出門的時候,爆豪勝己幾步追了出來。

  「喂……瓦斯中毒是怎麼回事?」他拽住了優娜的手腕,「入院治療?我怎麼不知道?」

  歐爾麥特和相澤消太已經出了門,而優娜還在穿鞋。她掃一眼爆豪扣住自己的手,小聲說:「先松手。讓別人看到的話,會誤會的。」

  「……嘁。」爆豪松手,嘟囔說,「別那麼害怕,我有分寸的。相澤還在這裡,我當然不會當著他的面胡來。」

  相澤消太在門外看了看表,發現優娜還沒出來,便轉回來問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爆豪揚起下巴,聲音有些不快:「為什麼她會被當做瓦斯中毒入院?她是特地去救我的不是嗎?」

  ——結果,完全沒有人知道。就連父母,都以為這位老師只是平庸地受了傷,在醫院高枕無憂地躺了幾天而已。

  「……啊,你說的這個啊。」相澤揉了揉酸澀的脖頸,代替優娜回答,「原因很復雜。最重要的原因是——公布消息的話,會導致當時的敵聯盟獲取優娜老師的情報,這不利於人質的營救。所以,我們選擇隱瞞這個消息。可以的話,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必要的警察和英雄之外,誰都不要告訴。」

  要是讓媒體知道連老師都卷入了案件,恐怕又要大肆渲染一番了。

  爆豪勝己握緊拳頭,沒有說話:「……哦。」

  優娜將鞋穿好,走出了門。

  「還有一件事,歐爾麥特,」爆豪轉向歐爾麥特,「你和綠谷出久是什麼關系?」

  歐爾麥特愣了下,眼神稍有些沉重。

  氛圍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他是我的學生。」

  「不願意說就算了吧。」爆豪勝己最後看了眼歐爾麥特,轉身朝家的方向走去。看得出來,他一定有什麼話沒有說。

  爆豪走了,三個老師都松了口氣。

  歐爾麥特放心了:爆豪沒發覺自己和綠谷少年是什麼關系。這就沒事了。

  相澤消太放心了:爆豪沒發覺自己和優娜老師是什麼關系。這就沒事了。

  優娜放心了:又搞定了一個學生,看來今天晚上相澤老師會請客喝酒了。

  「下一個拜訪的是綠谷家吧?」歐爾麥特看了看手機地圖,「就請讓我一個人去吧。我們分頭行動,效率更高。」

  話音剛落,歐爾麥特就接收到了優娜懷疑的目光。他連忙習慣性地解釋說:「真的不是私生子!不是的!只是那孩子…特別崇拜我,所以……」

  優娜:「更可疑了。」

  歐爾麥特訕笑:「……不是私生子哦,絕對不是。」

  歐爾麥特打了一輛計程車去綠谷家了,優娜和相澤則一起回到了轎車上。車門落鎖,轎車穿過十字路口,朝下一個學生家開去。

  「……那個,優娜老師。」坐在後排的相澤消太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他稍稍地挪近了一點,將手試探地放到了優娜的掌心上。

  相澤消太的心裡有點兒掙扎。

  優娜老師不會真的這麼果斷吧?說忘記就全部忘記了?她又不是只有七秒記憶的金魚!昨天晚上還誇過他身材好問他有沒有交過女朋友,他很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她還露出了那種驚嘆的表情。難得她真的能將這種事情忘得一干二淨嗎?

  「昨天晚上……」相澤低聲說著,側開臉,假裝望著車窗外倒退的街道景像。

  「我已經忘記了。」優娜露出了完美的笑容,「放心吧,相澤老師,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相澤消太:……

  這家伙還真就是金魚啊!

  兩人先後拜訪了上鳴家、蛙吹家和麗日家。輪到轟家時,相澤想了想,說:「轟家就交給我吧。我知道……你有些不方便。」

  萬一優娜和轟家哥哥碰了個正著,場面會很尷尬吧。

  經歷一天的家訪工作後,A班的學生家長總算都同意了住宿的事情。就這樣,新學期開學的時候,學生們都順順利利地搬入了雄英高校的宿舍裡。

  嶄新搭建起的宿舍是一人一間的格局,寬敞明亮、外觀漂亮,公共設施一應俱全。以高中生的標准來說,可以說是相當豪華了。

  同時,教師們也要搬入校園內的集體宿舍裡。

  順帶一提,教師宿舍禁煙,每個房間裡還裝有火警報警器。相澤消太在得知這件事時,就已經猜到了某位同事可能會發出的悲傷嘆息。

  果然,當優娜提著行李箱進了宿舍房門,發現牆上偌大的禁止吸煙標識時,她露出了極為復雜的表情。

  「吸煙…禁止……」她喃喃地念著。

  「沒錯,」相澤消太站在門口,好心地解釋,「此外,公共區域也是禁煙區,校園內也不可以抽煙,以免被學生撞到,起到不良表率。」

  優娜的表情極為復雜。

  「也沒什麼不好的嘛。」相澤消太揶揄地笑起來,「吸煙對心髒不好,早點戒煙吧,優娜老師。」

  「你在幸災樂禍嗎?相澤老師。」優娜問。

  「沒有。」相澤說,「順帶一提,我的房間就在你斜對面。有需要幫忙的話,可以找我。」

  優娜一臉惆悵。

  看在住學校可以省掉房租的份上,不能抽煙就不能抽煙吧。她的手機在荼毘那裡,沒能拿回來;重新買手機可又花費了一筆預計之外的花銷。

  \/\/\/

  夜晚。

  搬入宿舍的第一天,一年A班的學生們還相當有新鮮感。大費周章地整理好自己的房間後,還提議要舉辦房間品味大賽評比。

  綠谷出久一想起自己裝滿了各種歐爾麥特周邊的房間,就有種御宅族被公開處刑的羞恥感。他即刻鎖門,緊張地說:「我,我…要去找一下老師。你們先參觀其他男生的吧!」

  說完,就煞有介事地溜走了。

  「綠谷同學真過分——」幾個女生不開心地嚷嚷著。

  「抱歉、抱歉!」綠谷道歉著,卻頭也不回地出了一年A班的宿舍。

  爆豪冷冷地掃了一眼熱鬧的人群,不動聲色地跟上了綠谷的背影。

  有些事情,他很想和綠谷出久確認一下。

  從歐爾麥特引退之後,這些問題就盤旋在他的心底了。如果不能從臭久那裡得到回答,他會憋得發瘋的。爆豪的眼神微暗,快步跟上了綠谷。

  已經是晚上了,綠谷不留在宿舍裡,卻也不往教學樓去。他所跑的方向,有些像教師宿舍樓。

  爆豪的心底有一絲微妙的預感。

  這家伙……不會是去找優娜了吧?

  夜晚的雄英校園很安靜,路燈大亮,飛蛾繞著燈光輕旋,夜幕柔和地灑落下來。綠谷出久時而小跑、時而快走,終於抵達了他想去的目的地——教師的宿舍樓下。

  雄英的教師宿舍與學生宿舍在兩個方向,這裡人少,相較起來就比學生那裡要更為清淨。此時此刻,教師宿舍的大廳內空無一人,反倒是一旁接通水管的牆面側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老師?」綠谷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請問有人在嗎……」

  牆面後傳來緊張的用腳反復碾壓地面的聲音。旋即,一道人影徐徐走出來。

  綠谷看到她,表情微微一喜。

  太巧了,正好是優娜。

  「綠谷同學?」優娜將背後的煙盒與打火機藏得更好,笑容翩然,「這麼晚了,有什麼事情嗎?」

  「嗯……老師,」綠谷低頭,視線垂落。他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斟酌了一會兒,才小聲說:「我聽說了…老師因為瓦斯毒氣的緣故入院養病了。沒能保護好老師,是我的錯。……還有…我沒能遵守和老師的約定,抱歉。」

  優娜迷茫了片刻。

  約定?什麼約定來著?

  「我又把自己弄傷了,之後還發了兩天燒,讓歐爾麥特和媽媽都很擔心。」綠谷出久的聲音裡有一絲難受,「那個時候老師說過,如果我不遵守約定的話,就要請老師吃飯……」

  這麼一說,優娜就想起來了。

  因歐爾麥特的拜托,她確實和綠谷定下了「別再亂來把自己弄傷」的約定。不過,林間合宿遭襲的時候,綠谷完全沒辦法考慮那麼多吧。

  「老師,我……」

  「臭久!」

  綠谷猶猶豫豫的話,被一聲暴喝打斷了。綠谷嚇了一跳,整個人直接彈起來;一抬頭,他就看到爆豪勝己氣勢洶洶地站在路燈下,用一種很臭的臉色瞪著他。

  「小、小、小勝——」綠谷緊張起來,「你怎麼在這裡啊?!」

  「不可以嗎?這裡可是學校。」爆豪朝綠谷走過來,「倒是你,大晚上跑到老師這裡來干什麼?有什麼事情是必須偷偷摸摸在晚上做的嗎?」

  綠谷倒退一步,眼光四處閃躲。

  「臭久,你不會是想趁著大家都在宿舍,就跑過來表達你那種不可告人的想法吧?」爆豪的笑有挑釁的意味。

  綠谷愣了下,連忙瘋狂地否定:「你在說什麼啊小勝!根本不是那樣的!!什麼不可告人的想法……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好不好!」

  「那你該說的話也說完了,既然沒有那種想法的話,趕緊走。」爆豪不耐煩地驅趕他,「別再讓我看到你鬼鬼祟祟地想討好誰。」

  綠谷出久看了看爆豪,心虛得不敢抬頭。

  本來想和優娜老師說的話,被小勝這麼一打岔,他完全不敢再講了。

  要是繼續留在這裡,豈不是坐實了小勝的猜測,證明自己對老師有不可告人的想法嗎?

  一想到那個畫面,綠谷的臉就迅速變紅。他吞咽了口唾沫。

  可是……如果現在不說的話,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沒能遵守和老師的約定,是要被優娜老師懲罰的吧?

  「……嘛,算了。」優娜見綠谷這麼猶豫,開口安撫道,「我不會生氣的,我也知道綠谷同學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受了那麼重的傷。今天大家搬進宿舍一定很累了,你就回去休息吧。」

  綠谷出久的內心掙扎了一陣,終於遲疑點頭。他朝外走去,穿過膝蓋深的草叢。中途回頭了幾次,最終還是在夜色中跑遠了。

  爆豪輕嘖一聲,說:「這種膽小鬼,到底是哪裡來的好運氣?」

  「……好運氣?」優娜疑惑。

  「是啊,很不錯的運氣。」爆豪歪過頭,表情有些陰沉。

  能被歐爾麥特看中,臭久恐怕已經是用掉了一生的運氣吧。

  雖然歐爾麥特和綠谷都不承認,但錯不了了,臭久那忽然獲得的個性,與歐爾麥特脫不了關系——換句話說,臭久被歐爾麥特選中了。

  「別告訴我,你也對那家伙青眼以待。」爆豪很不爽地說,「你還和他定下了個什麼無聊的約定?他的安危就這樣讓你掛念嗎?」

  優娜柔聲回答:「他是我的學生,掛念安危是當然的。」

  一聽到這個回答,爆豪就覺得很煩躁。那天他追問歐爾麥特與綠谷的關系時,歐爾麥特就用這種敷衍的回答來搪塞他;但只要是個人,就能看出歐爾麥特的欲言又止與心虛閃爍。

  「普通的學生…」爆豪重念了一遍這句話,表情極為不爽。

  「總之,你不准對綠谷出久特別關照。」他沉著面色,很凶巴巴地威脅說。旋即,他伸出手,將優娜拽到了自己的懷裡,「不准讓臭久也這樣碰你,知道嗎?」

  少年的胸膛不算寬厚,但也很溫暖。咚的一下撞上去,還會惹得人發疼。優娜揉了揉額頭,小聲說:「爆豪同學,如果我的個性效果還沒有消失的話,你最好去保健室看一看……等等,這不應該啊…都過去這麼久了…」

  「閉嘴。」爆豪忍無可忍,「我不需要去保健室。我沒有受到個性的影響。」

  他知道啊,知道懷裡這個女人可怕得像惡魔,男人落到她的蛛網裡就完蛋了,但他就是想抱她。他的腦海裡有一個聲音在反反復復地催促,讓他趕緊打破這名不符實的師生枷鎖,讓她認清現實——

  沒了師生關系的遮蓋,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爆豪同學,我可是你最討厭的人啊。」優娜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放開我啦……」

  「……」爆豪的眉頭跳了跳,雙手反而桎梏得更緊了,「干什麼啊,又不是沒有親過和抱過你,一次兩次和無數次,有什麼區別啊?」

  他將雙臂收緊。

  好柔軟。

  好纖細。

  還有……那種淡淡的、惹人發癢的香味,比任何東西都能調動感官的刺激。

  爆豪勝己的眸光愈發暗了下去,青澀的心裡湧起了奇怪的衝動。

  就在此時,一旁的路燈下傳來學生嬉笑的聲音。兩個身著二年級制服的學生拖著行李箱,從道路的外側走過,口中似乎在談論著開學小測的事情。

  「我可是一點都沒預習啊!不知道會測什麼呢?」

  「英語的文法和上學期的內容是一樣的吧?」

  聽到聲音,優娜微吸一口氣,登時不敢動了。

  要是鬧出的響動太大,被其他人目睹到自己和學生抱在一起,那她絕對要被辭退了。她這樣佛性的人,什麼都能忍,但不能忍受被辭退後找不到工作的貧窮日子。

  「不動了?」爆豪察覺到她的收斂與安靜,嘴角揚了起來,「不想被人發現?那你聽話,別再動來動去了。」

  優娜壓低聲音,沒好氣地說:「爆豪同學,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被人發現的話,我們兩個都完蛋了。」

  爆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換成是相澤老師抱你的話,你就願意了嗎?」

  優娜的表情微微一變。

  爆豪這…這家伙……怎麼知道自己和相澤的事情……

  她和相澤也就從神野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做了一回好朋友,她發誓就那麼一次而已,為什麼爆豪會知道這件事啊?!難道是因為那天去爆豪家訪時,相澤身上的香水味出賣了這個秘密?!

  優娜的表情變了又變,很快恢復成溫柔模樣:「爆豪同學在說什麼,我不懂誒。相澤老師和我只是同事的關系而已。」

  「別裝了,我全都看到了。」爆豪湊近了她的臉,惡狠狠地說,「你和相澤,和敵聯盟的那個男人,還有警官,轟和他的哥哥——怎麼每次都剛好是被我知道啊?!可惡!我一點都不想知道這種事情啊!!」

  優娜心底巨驚悚。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啊!

  為什麼爆豪全都知道啊!!這太可怕了吧!

  「爆豪同學,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放開我。」優娜斜睨著爆豪凶巴巴的臉,「要不然的話,我可就生氣了。」

  爆豪眉心皺起,很固執地說:「你生氣吧。」

  「……你可是高中生誒?」優娜忍無可忍,已經維持不住自己臉上的笑,「既然你對我的事情一清二楚,那你也該知道我根本不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啊!只有臭久那種白痴才不知道!」

  「那你還這樣……」

  「老子樂意。」

  「……」優娜無語了。

  果然得讓爆豪勝己這小子長長記性,別什麼類型的女人都大著膽子上去沾。

  她微微呼一口氣,伸出手,拍了拍爆豪的面頰,用命令的語氣說:「頭,低下來。」

  爆豪愣了下,有些遲疑地低垂頭顱:「干嘛啊……」

  優娜踮起腳尖,扣著他的肩,送了一個柔軟的吻上去。

  爆豪的瞳孔微微一縮,身體有些僵住了。

  ……

  兩分鐘後,優娜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推開了面前的少年,朝宿舍走去。

  被親得七葷八素的爆豪勝己呆呆地站在牆邊,紅透為番茄的臉早沒了剛才那副凶惡,反而顯得有些傻乎乎的。他有些語無倫次,比劃著說:「什、什麼啊…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留給他的,只有一句揶揄的話。

  「吻技這麼差,還是別想著泡老師了。好好當一個學生去吧。」


第78章 078

  回到宿舍之後, 優娜其實稍稍有點後悔。

  按照爆豪那種爭強好勝的性子,自己竟然揶揄他「吻技很差」, 他肯定會相當記恨,並且通過其他方式來證明她的話是錯誤的。也許,他會對自己更死纏爛打也說不定。

  ……說起來他怎麼就忽然開始對自己死纏爛打了啊!之前合宿的時候明明還一口一個「我討厭你」不是嗎?!態度也是凶巴巴的,臉色也從沒給過自己好看的,怎麼就變成現在這副樣子了……!!

  不愧是青春期變化萬千的小孩子嗎!

  優娜走到房間門前, 一邊輸密碼,一邊仔細地思考。想來想去, 她只能想到是因為綠谷出久的緣故。

  爆豪和綠谷的關系不太好, 他們兩人有點像競爭對手;綠谷把爆豪當發小,爆豪可不這麼想。綠谷每次有了什麼小成就, 爆豪就露出一種「這也行?!」的憤懣表情來, 顯然是不想被綠谷超越。

  綠谷出久那孩子,對她似乎比較敬仰;難道爆豪誤以為綠谷是在追求她,所以要在愛情之路上超車, 通過「泡走老師」來力證自己比綠谷更受女孩子歡迎?!

  優娜握著門把手,越來越覺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自己堂堂一個大人,竟然淪為小孩子競爭的獎品了嗎!?爆豪這小子,年紀不大, 做的事情倒是驚天動地!

  她可不想打破原則真的和高中生(還是自己的學生)交往。萬一被外人知道了,那等著她的絕對只有辭退這一個選擇了。就算要交往, 那也得等學生畢業之後再說!

  優娜剛推開房間門, 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扭頭一看, 只穿著條睡褲的相澤消太踩著拖鞋、捧著毛巾和髒衣服一臉昏昏欲睡地走過來,整個人都散發著剛衝完澡的香波味兒,濕漉漉的頭發扎成一條小辮,褲緣上的松緊帶打了個結,松松垂下來。

  看到優娜愣神的樣子,相澤突然反應過來現在是住在集體宿舍不是在家。「……抱歉。」他有點兒別扭地用手裡的衣服擋住自己的上身,「忘記是男女集體住宿了……」

  但說來是男女集體住宿,其實學校裡的女老師屈指可數。午夜那家伙當然是根本無所謂,反正原來就經常被主流媒體批判作風太過暴露,所以照常穿著戰鬥服四處閑逛。可優娜老師這裡……

  「哦,沒事。」優娜表情如常。

  反正又不是沒看過。對了,相澤的身材還挺好的呢,那麼漂亮的肌肉平常都用寬大的衣服遮起來,實在是可惜。

  說完,她就回房間了。

  宿舍房間和她的公寓格局差不多,她搬進來恰好夠放行李。因為學校宿舍免費的緣故,她已經在考慮下個月就退掉自己的公寓了——但是突然退租的話,保證金和中介金都很麻煩,還有之前交了一年的大樓管理費,中途退租沒法拿回來又覺得很虧……

  哦對了,真的退掉自己的公寓的話,荼毘那家伙就沒法隔三差五來蹭房子了。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他真的回來了,自己還得猶豫一下再撥打報警電話。

  優娜打開衣櫃,將疊好的衣物一件件掛起。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敲門聲;相澤消太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不好意思,能不能借一下插座?」

  插座?

  優娜開門,相澤很困惑地站在門口。他已經套了件黑色T恤,手裡還拿著吹風機:「不知道什麼緣故,我房間裡的插座完全沒電啊,也不能吹頭發。」

  優娜看了看相澤那沾滿水珠的小辮子,很爽快地開了門:「請進吧。」

  相澤松了口氣,提著吹風機進了屋子。環目四望一下,這裡的格局和他的房間是鏡像的,看著就很眼熟。

  他進了洗手間,一打眼又看到鏡子前琳琅滿目的化妝品,那些他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瓶瓶罐罐,把狹小的空間擠得滿滿當當。

  「這麼多化妝品,真的每一件都有用嗎?」相澤疑惑地發出了直男疑問,「用得完嗎?」

  「用不完。」優娜繼續整理衣櫃,「過期了就要丟掉了。雖然很浪費,但看著它們我就會心情很好。」

  相澤頂著一頭問號,將吹風機插上了。插頭剛接觸插座,只聽啪嚓一聲響,整個房間都黑了下來,電器全部停止運作。

  「???什麼情況?」優娜在一片漆黑裡轉頭。

  「跳閘了……?」相澤消太也有點摸不著頭腦,「到底是三天之內搭建起來的宿舍,電路上還有些問題嗎?還好學生宿舍都經過嚴格檢查,應該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優娜摸黑掏出了手機:「我先給宿舍管理處的人打個電話吧。」

  10分鐘後,相澤消太和優娜無言地坐在進門的玄關處,在一片黑暗裡面面相覷。窗外倒是有月光,陽台上一片亮,還有夏蟲叫得歡快。兩人安靜下來,還能聽到樓下的麥克老師在叫喚:「搞什麼啊啊啊啊——我錄了一半的歌啊啊啊啊——」

  相澤摸了摸頭,說:「再這樣下去,我的頭發都要干了。」

  優娜嘆了口氣,托著面頰說:「好想來一根煙。」

  相澤說:「雖然停電了,但是煙霧報警器還在運作的。你要是在宿舍裡來一根煙,一會兒消防車就會到了,搭雲梯把你從陽台救出去。」

  優娜:……

  她想了想那個畫面,只好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好不習慣啊,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她小聲地抱怨,「嘴巴也好、手指也好都會形成條件反射的,想按打火機什麼的……」

  「不舒服的話就含點什麼在嘴裡吧。」相澤按了按脖頸,懶著聲音建議她。

  「含點什麼在嘴裡?」優娜有那麼一點兒迷惑。

  相澤老師是在暗示什麼嗎?唔不過這個提議也確實不錯,如果是那種事的話確實可以讓人忘掉沒有煙抽的苦惱,還可以打發沒電的無聊時間……

  相澤消太比劃著說:「比如甘梅……唔?」

  他剛想建議優娜吃點兒甘梅糖,就被旁邊的女人捧著臉來了個吻。她將嘴唇抵上來,一點點溫柔地輾轉著,像在品嘗一顆糖。

  相澤消太怔了一會兒,伸手將她抱入自己的懷裡。

  「沒想到你把我當甘梅糖啊。」他有點想笑,聲音愈發地懶了,「不過,這樣也挺好的。」

  「???你不是這個意思嗎?」優娜有些迷茫,「不是讓我親你,而是叫我去吃甘梅糖的意思嗎?」

  這一回,相澤消太真的笑出聲了。「……沒什麼,」他反客為主,環著她的肩吻了回去。在唇齒相交的間隙裡,他低聲地說:「你就當我是甘梅糖吧。」

  房間裡一片黑魆魆的,視野昏暗,看不清東西。這種情況下,其他的感覺反而被放大了。相澤聞到她身上的味道,說:「優娜老師偷偷抽煙過了啊。」

  「……絕對沒有被學生看到。」優娜小聲地賭誓。

  「以後想抽煙的話,就來找我吧。」相澤一本正經地說,「我負責讓你戒煙。」

  「哈?」優娜懷疑地問,「是我一想抽煙,你就用接吻來堵住我嘴的意思嗎?」

  「……呃,」她說的這麼直接,相澤情不自禁地扶住額頭,臉有些掛不住,「可以這樣說。」

  「那豈不是要經常和相澤老師接吻……」優娜蹙眉,認真地分析,「那不可以。我可是答應了相澤老師,會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忘掉的。如果動不動就和相澤老師接吻的話,豈不是背信棄義?」

  相澤消太:……

  聽這家伙的話,怎麼好像還挺正義凜然的呢?!

  「怎麼可能真的全部忘掉啊?你又不是金魚。」相澤說,「就算你嘴上說著『我會忘掉的』,可你今天還是再和我接吻了。優娜老師的誓言沒有意義吧。」

  「那你要怎麼樣啦!」優娜被相澤繞進去了,「不是相澤老師要求我忘掉的嗎!」

  相澤消太被她不知道是撒嬌還是生氣的嗓音嚇了跳,急急忙忙去堵她的嘴:「噓——現在很晚了。要是驚動別人就糟糕了。」

  「……」優娜嘆氣。

  相澤消太想了想,一邊按著太陽穴,一邊低聲說:「我們都是成年人,也沒必要那麼幼稚,真的說『忘掉』,『當成沒發生』什麼的…不管是累了還是做夢,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意思是?」

  「……意思是,優娜老師,」相澤合上眼,像是做好了什麼心理准備,「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他這麼直接,優娜是真的沒想到。她小聲說:「要我和你交往的意思嗎?被根津校長知道的話,我們兩會一起被請去說教吧?這對學校的形像有影響啊……教師不堅守本職工作反而在同事間戀愛什麼的……」

  說到這個,相澤也頭疼。

  「那以後再說吧,」相澤呼了口氣,忽然攔腰把優娜抱了起來,「總之,別做金魚,不准把『我忘記了』掛在嘴邊。」

  優娜被丟在被褥裡,她撐起身子,抗議說:「明明是相澤老師讓我忘記的!」

  「如果你一定要說『我忘記了和相澤老師之間發生了什麼』的話,」相澤消太打開床頭櫃,似乎在尋找什麼,「那我就讓你再度想起來。」

  摸黑摸索了半天,相澤都沒找到他需要的東西。察覺到優娜正抱著靠枕盯著自己,相澤有些尷尬地說:「那個,沒有那個…的話……」優娜險些被他尷尬的聲音逗笑了。

  到底是沒交往過女人的敬業教師,果然在某些場合會變得很好玩。

  「算了!不戴的話也可以。」她說,「但是僅限今天。」

  剛說完,啪嚓一聲,房間裡的燈亮起來,電器開始隆隆運作,連洗手間裡的吹風機都發出了呼呼的風聲。樓下又傳來麥克老師的歡呼:「謔——來電了!」

  蹲在床頭櫃邊的相澤消太:……

  「吹頭發吧?」優娜用靠枕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吹完休息?」

  相澤消太咬牙:「你以為今晚還能好好休息嗎?」

  說完他就被推進洗手間去吹頭發了。

  ///

  次日,雄英的授課正式開始。

  經過多事的暑假,學生們再度在班級裡見面了。開學小測的愁雲慘霧還沒驅散,學生們就要面對在訓練場裡再度揮灑汗水的辛苦。

  因為相澤消太的緣故,優娜從原本地暫時協助擔當成了A班的責任擔當,負責給相澤消太打下手。此外,三年級的課她也基本不沾了——要畢業的年級都在忙著英雄實習活動,根本沒有理會副課的時間。

  (順帶一提,不知道因為什麼緣故,天喰環現在見了她就跑,兩人很久沒有進行談心活動了)

  開學才沒幾天,就有學生在訓練場裡把自己弄傷了。雖然對於英雄科的學生來說受傷很正常,但是一開學就進保健室,到底有些功勛卓著了。

  優娜到保健室裡的時候,綠谷出久正在聽治愈女郎說話。

  「綠谷同學,你又負傷了?」優娜差點沒忍住自己的說教之心,「歐爾麥特老師說過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說服你的家長答應住宿的。要是你再受重傷的話那就糟糕了……」

  「不是的!」綠谷出久連忙從凳子上站起來,解釋說,「只是擦傷而已!擦傷!」

  治愈女郎見狀,也附和說:「這次只是不可思議的小小擦傷而已,拿OK繃貼一下就沒事了。」

  優娜:……

  什麼啊,竟然是這種小傷。

  「我還以為你又把手臂給廢了呢。」優娜用驚奇的目光打量綠谷,「沒想到竟然是擦傷?」

  綠谷有些訕訕的,治愈女郎便替他說話:「這孩子也是相當努力的!已經和個性相處的很好了!」

  綠谷出久撓了撓面頰,自己也有點理虧。先前他受傷次數太多,合宿那次直接進醫院高燒昏迷兩天,連媽媽都差點讓他離開雄英。優娜老師習慣使然,以為他又搞出大事,這也是正常的……

  「既然沒什麼大事,那就趕緊回去教室吧。」優娜敲了敲綠谷的頭頂,「別讓人太擔心哦。」

  綠谷摸摸頭,和優娜一起走出保健室。

  「那個……老師,昨天晚上,」綠谷跟在她身後,小聲問,「小勝後來和老師講了些什麼嗎?」

  昨晚,他原本想和老師提起約定的事情,但是小勝中途跑出來把他趕走了。那之後,小勝過了很久才回到宿舍,而且回來的時候狀況相當不正常——雖然表情還是殺氣騰騰的,但耳根莫名有點紅。

  綠谷甚至聽到了班級裡的女生在偷偷議論:「爆豪君不會被其他班級的女生告白了吧?」

  ……這叫他怎麼可能不在意啊!

  綠谷的話,讓優娜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也沒說什麼,爆豪同學很快就走了。」優娜說,「說來你們兩個人的關系,好像更差勁了啊?」

  綠谷訕笑了一下,說:「小勝就是那樣的性格……」

  「說實話,綠谷同學,」優娜停住腳步,轉身對綠谷說,「如果實在忍受不了的話,不如遠離他,不要強迫自己去和他做朋友了。」

  「誒誒?」綠谷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可是,我和小勝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關系那麼差勁的話,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的吧。」優娜一副沒辦法的樣子,「爆豪同學很固執啊,你沒法在短時間內改變他的想法吧?」

  這倒是沒錯,綠谷低頭看自己的腳尖。

  「世界上肯定有很多不喜歡我的人,我也不能強迫討厭我的人接受我,所以,」優娜正經地說,「我選擇無視這些人,只過自己的生活。這樣子就舒服多了。」

  綠谷出久不知道該怎麼答復。

  他從小就沒有個性,這樣的他對強大的爆豪極為憧憬。對於弱小的他來說,歐爾麥特那樣的和平的像征是遙不可及的存在,但是爆豪勝己卻是近在身邊的。那種向往感日積月來地疊加起來,就變成了現在矛盾的友情。

  「那個……老師,我想問,」綠谷的目光虛虛地移開,「如果……」

  「啊?」

  「如果……」他有些吞吞吐吐,「你被學生告白了的話,會怎麼樣?」

  如果小勝和老師告白了,她會接受嗎?

  優娜怔了下,很自如地回答:「會拒絕。這是理所當然的吧。」——至少在授課階段會拒絕,如果對方高中畢業成年了的話那就可以考慮一下……

  綠谷松了口氣,但莫名又很失落。

  「回教室吧。」優娜對他說,「我先走了。」

  她很快走遠了。

  綠谷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他摸了摸袖子下的紅繩——優娜送給他的東西,他一直隨身帶著,但是老師好像已經忘記了這件事。

  快要回到教室的時候,他忽然被一個人攔住了。

  「綠谷,出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轟焦凍站在教室門口,用身體攔住他的去路。綠谷出久怔了下,跟著轟焦凍一起到了走廊的盡頭。兩個人相對站著,氛圍相當沉重。

  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綠谷出久覺得非常不妙。

  上一回轟焦凍把他單獨喊出來,是在體育祭的時候吧?!那個時候的轟同學也是一副嚴肅清冷的臉,對著他一口氣說出了很多震撼的事情,比如個性婚姻什麼的……

  轟焦凍靠著牆,表情凝滯。許久之後,他才抬頭看綠谷,問:「綠谷,你該不會是……喜歡優娜老師吧?」

  綠谷出久當場呆住。

  什……什麼?!

  轟同學怎麼回事啊?!

  上一回轟單獨把他喊出去,張口就是「你不會是歐爾麥特的私生子吧?」這一回竟然是「你不會是喜歡優娜老師吧」這樣的驚天霹靂問題……

  轟同學,在某些方面意外地相當直接啊?

  「不,不是,沒有!」綠谷的臉慢慢漲紅了,「雖然不知道轟同學為什麼這樣說,但我對老師只有敬仰之情而已,沒有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

  「……不是嗎?」轟焦凍露出思考的表情,「你手上的繩子,是優娜老師送的吧?我聽高年級的學生說過,這是優娜老師會分給學生的東西。你一直很珍視的樣子。」

  而且,剛才他聽見了,綠谷問了老師「如果被學生告白會不會接受」這樣的問題。種種事情綜合起來看的話,綠谷,很危險。

  綠谷出久還能怎麼辦,只能一個勁地否認。

  「完全沒有!」

  「是嗎。」轟垂下眼簾,低聲說,「那也好。優娜老師…不太適合你。如果沒有喜歡上她的話,還是不要再靠近她了。」

  綠谷和優娜實在不合適。

  比夏哥還要不合適。

  綠谷的思想太單純了,很容易被傷害到吧。畢竟不是誰都能忍受「交往了好幾個月的女朋友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這樣的痛苦。

  綠谷怔怔地聽著轟的話,有些不知所措。

  怎麼回事……

  轟同學,似乎也了解了許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這才會說出「優娜老師不適合你」這樣獨斷的話來。

  小勝也是這樣。小勝不止一次地告訴過自己,「她才不是什麼好人」、「她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只會以貌取人」,就好像老師在溫柔美麗的外表下真的有什麼惡魔的一面似的。

  難道,優娜老師真的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並且,轟和小勝都見過她的那一面……?

  莫非……

  綠谷出久的小腦筋急速轉動,得出了一個不好的結論。

  莫非,小勝和轟,都和老師在交往?

  雖然老師嘴上說著「會拒絕學生」,但實際上還是會接受的?所以小勝和轟才會說出「你根本不了解老師」、「她根本不是個好人」這樣的話來……?!同樣的,為了不讓老師再接受其他的學生,所以才會特地對他發出警告?!

  綠谷出久努力地甩甩頭,把這些念頭從腦海裡丟掉。

  轟焦凍說完了,恰好上課鈴聲響起。他瞥一眼教室的方向,說:「回教室吧。」

  兩個人陸續朝教室走去。誰也沒注意到,轉角處,爆豪勝己正貼牆壁站著。

  「……搞什麼啊!!」爆豪差點抓狂了,「我怎麼又恰好撞到這種事情啊?!」


第79章 079

  爆豪勝己簡直要氣炸了。

  他真不知道自己是倒了什麼大霉, 每次都會撞上綠谷和轟在那裡討論大事。前一回不小心聽到轟質問綠谷「你不會是歐爾麥特的私生子吧」,結果這一回竟然聽到了「你不會是喜歡老師吧」?!

  轟真的很遲鈍啊,臭久那種表現,還需要疑問嗎?肯定是喜歡老師沒跑了。轟竟然還要親自找臭久確認一下嗎?!

  但說來轟那副樣子, 也可疑的要命。

  他的哥哥,是優娜的那什麼什麼吧?他明明也知道優娜是什麼樣的人,可轟他竟然沒有光速逃跑,而是還能面不改色地繼續當一個乖學生。他對優娜到底是什麼想法啊?

  爆豪越想越氣。

  想了又想, 他拿出手機給優娜發了條短信:午休的時候到天台來。

  好不容易捱到了午休, 爆豪拒絕了切島「一起去吃豬排飯啊」的請求, 拔腿就往天台跑。這裡人少, 只要門一鎖, 就沒人能上的去了。

  他氣勢洶洶地推開天台的門,張口道:「喂笨蛋——」

  被他稱作「笨蛋」的優娜坐在天台的長凳上,腿邊鋪開一張餐巾, 上頭放著紅豆派和灌裝的茶飲料。瞧見爆豪來了, 她紋絲不亂地用手帕擦拭嘴角,問:「爆豪同學來了啊。有什麼事嗎?」

  模樣不慌不亂,優雅無比。

  爆豪看到她這副從容的樣子,心底已經開始煩躁。

  她怎麼能表現得這麼正常?

  明明兩個人的關系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師生了, 明明他都那樣碰過她了。為什麼她還能表現的這麼若無其事,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啊?

  爆豪勝己沉著臉, 一步步走到她面前。

  他想, 自己應該主動一點, 用行動來告訴這個女人,他可不是普通的學生、普通的小屁孩。他是那種很麻煩的男人,被他看上了就別想跑的類型。

  但是,要用什麼行動來表達這個想法?

  爆豪凶著臉苦思冥想,終於決定了——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牽手,這是男女朋友間最基本的行為吧?

  他將目光移到了優娜的手掌。她纖細的手指攥緊,靜靜地放在腿上,小指戴了一枚戒指,指甲是秀麗的紅色。

  爆豪盯著她的手,在心裡催促自己——爆豪勝己,快動手!快握!

  終於,爆豪勝己伸出手,啪的一聲,把她的掌心攫在了手中。

  「喂,你還蠻聽話的嘛。我讓你來天台,你就來了。」爆豪勝己挑眉,開始說狠話。

  「喔……」優娜眨巴眨巴眼睛,望了一眼爆豪握著她的手,「我本來就在天台吃午飯……」

  說實話,因為爆豪握手的姿勢太過正兒八經,現在兩個人就像兩國元首參加會談一樣,正在媒體的攝像機前友好握手。

  場面竟然還有一絲好笑。

  優娜上下晃了晃手,於是兩個人就更像是在媒體前友好會面的兩國元首了。

  爆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咬咬牙,憋住臉紅發燙的勁頭,在優娜身旁姿勢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當然,他還是要握著優娜的手,像個找到玩具的小猴子一樣不肯松爪。

  「我看臭久那家伙,已經對我們的關系起疑了。」爆豪的目光朝天台沒人的地方飄去,「你不想我們的關系被別人知道吧。」

  優娜的頭頂浮現出幾個問號。

  ??她和爆豪同學的關系?除了師生還有什麼特殊的關系嗎?

  她簡直不知道爆豪同學在想什麼。

  「喂,笨蛋,如果你不想我們的關系被其他人知道的話,你得聽我的話。」爆豪故作凶惡地說,「你也…你也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件事吧?」

  他很努力地壓低嗓音,威脅著自己的老師。但是,說話時略略的結巴,還有眼底的閃避,到底出賣了他。

  優娜微微一驚。

  沒想到爆豪同學還有這樣的一面。

  她確實很不想讓自己和學生的事情影響到工作,但是她沒想過爆豪同學會以此來威脅自己。

  他竟然是個這麼惡劣的小混蛋嗎?!

  「哦?聽你的話?那你想要我做什麼呢?」優娜問。

  她已經在心底暗暗猜測了。

  他不會是要求她做奴隸之類的事情吧?或者是把她鎖在小黑屋裡生幾個血脈相通的孩子?還是說陪打撲克,打輸一把就要在手上劃一刀血絲?還是說表面說著「愛你」然後近身給她一刀?

  (知名暗殺世家大少爺揍敵客氏、知名果農、知名盜賊旅團團長集體出來背鍋)

  優娜抿唇,目光暗含猜測,心底微卷起波瀾。

  她竟然有些期待這孩子會說出什麼驚駭的話。

  爆豪勝己卻低垂著頭,沉悶了半天。好半晌後,他才呼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嚴肅地說:「喂,周末的時候,和我……」

  「嗯?」

  爆豪咬咬牙,面頰漲得通紅。他幾乎是用喊出來的方式,很破罐破摔地嚷道:「周末和我約會!我買了電影票!兩人份的!」

  話畢,臉已經紅成了超級大番茄。

  優娜:……

  打攪了。

  她迅速收斂起自己關於小黑屋和奴隸之類的幻想,在心底幽幽嘆了口氣,並且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可恥。

  「爆豪同學,我不能和你約會。」她義正辭嚴地說,「你是我的學生,並且還是一個社會經驗不足的未成年者。我不能將你引向歧途。老師很高興——很高興你願意將周末的時間留給老師。但是,你所想要的關系是不平等的,為了你的未來,我拒絕你的要求。」

  爆豪:「……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啊?!」她都那樣子把他親的七葷八素了再來說這種正人君子的話,她竟然真的好意思啊!!

  頓了頓,爆豪瞥一眼她,故意用凶狠的嗓音低聲吼道說:「那即使我讓別人知道,我已經親過你了,你也無所謂咯?!」

  這副模樣,簡直像炸毛的小豹子似的。

  「——等等,」優娜迅速抬起頭,面色微改,「獨獨這件事,請不要說出去。」

  「哈?笨蛋,請求我做事的話,至少該有點應當的姿態吧?」爆豪像是找到了她的軟肋,立刻調整姿態,高高在上起來,「和我約會!我會請客的——吃飯也好,電影票也好,都是我來付錢!轟很有錢是吧?我也不會讓你自己付錢的!」

  優娜:……

  大費周章地威脅她,竟然只是為了看電影和吃飯,果然是高中生。

  說來,他知道他在干什麼嗎?

  她還從來沒見過爆豪同學這樣的家伙。他就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面對全副武裝、騎馬來掠奪的山賊,大方地敞開家門,熱切地說:「快請進!快來搶劫我!你要是不把我家洗劫一空,我就把你們揍一頓!」

  優娜想了想,問:「只是看電影和吃飯嗎?」

  爆豪點頭,凶惡的表情有些掛不住了。他低頭,小聲嘟囔:「你要做別的也行。反正我根本無所謂這種事情。」

  「那好吧。」優娜笑笑,「那就請爆豪同學遵守承諾,不要把我們的事情告訴別人哦。」

  「不會的啦。」爆豪揚起頭,咬著牙說,「我絕對不會讓臭久知道的。」

  開玩笑,臭久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怕不是會衝到優娜這裡來,嚷著「老師我也可以」、「為什麼不選我」之類的狗屁的話吧。

  「你吃午飯了嗎?爆豪同學。」優娜忽然問。

  「……還沒有。」爆豪說完,肚子就應景地咕咕叫起來。

  「這裡有紅豆派和面包。」優娜指一指餐巾,說,「不介意的話,填一填肚子吧?」

  「……哦。」爆豪拿起紅豆派。

  咬了一口後,爆豪的頭頂忽然蹦出一個青筋十字架——說來自己干嘛要這麼聽這個女人的話啊?!他干嘛不爭奪主動權啊?!她讓自己吃自己就吃豈不是很沒面子——

  但是,紅豆派還挺好吃的。

  於是,爆豪很快把整個紅豆派都啃完了。

  其後的幾天,爆豪勝己都顯得心情極佳。實戰訓練課的時候,甚至發出了堪稱猖獗的笑聲,將他訓練的虛擬對手切島銳兒郎給嚇得不輕。

  整堂實戰訓練課,幾乎成了爆豪的獨秀舞台。

  綠谷出久的個性並沒有爆豪那樣大範圍且華麗的效果,而轟焦凍今天的狀態似乎不太好。他有些心不在焉,反應似乎比往日遲鈍了一些。

  綠谷出久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有些擔心地問:「轟,你沒事吧?」

  回答他的竟然是轟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轟同學……生病了?感冒?」綠谷有些緊張,情不自禁想到轟焦凍在訓練時把自己泡在洗澡水裡反復冰凍燒開的樣子,「千萬不要逞強啊。」

  轟焦凍摸了摸鼻子,表情有些詫異,像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生病。

  「怎麼?風邪嗎?」在一旁監督的相澤察覺到轟的異狀,「以防萬一,還是去保健室看看吧。」

  「嗯。」轟焦凍點頭。

  在保健室檢查的結果是,他發了點低燒。燒熱不算高,但可能會讓人頭暈昏沉。考慮到接下來的訓練很辛苦,相澤消太讓轟焦凍先行回宿舍休息。

  「最好還是通知一下家長。」相澤對優娜說,「不過,轟的父親應該很忙,給他的姐姐打電話吧。」

  轟冬美的姐姐接到通知電話,表現得十分憂心忡忡。但是冬美本身從事設計工作,近來有些小忙。想了想,她說:「我會拜托上大學的弟弟去學校看一下焦凍的。辛苦您了,老師。」

  「等等,上大學的弟弟是……」

  優娜沒來得及問出那個來探望焦凍的人是誰,電話就掛斷了。

  三十分鐘後,轟夏雄英氣的面龐就出現在了一年級辦公室門口:「焦凍生病了啊!優娜老師,介意帶我去看看焦凍嗎?」

  優娜:……

  不,夏君,你速度太快了吧?

  相澤消太光速起身堵住他:「我帶你去宿舍吧!轟焦凍回房間休息了。」

  說完,他拽著轟夏雄就往1年A班的宿舍走。

  轟焦凍聽見敲門聲時,還以為是其他同學來看望自己了。打開門一瞧,卻站著三個大人。相澤側身一讓,露出轟夏雄的身影:「轟同學,你的哥哥來看你了。」

  轟焦凍:「……夏哥來了啊。」

  接下來就是兄友弟恭時間。優娜和相澤守在門口,彼此頭疼地看了一眼。

  等轟夏雄探病完畢,他走出房間,對優娜說:「看起來不是很嚴重,休息休息就好了。比起這個,優娜老師今天工作結束後……」

  「夏雄先生,校門在這邊。」相澤無情地橫到了二人之間。

  「等、等等——」夏雄有心掙扎,但抵不過職業英雄的推搡。

  優娜朝兩個人遠去的背影招了招手,側身對轟焦凍說:「你哥哥走了,回房間休息吧?」

  轟焦凍靠著門框,低聲說:「大家都走了嗎?」

  少年穿著單薄的襯衫和校褲,不算太強健的身體倚著門虛立,面孔因為低熱而泛起淡淡的紅。這樣的他說出這種話,莫名有一種清冷寂寞又可憐的味道。

  「保持安靜的話,你才能好好休息。」優娜說。

  「……」轟焦凍他垂頭低聲說,「一個人的話,有點太過安靜了。」旋即,他忽然扯住了優娜的衣袖,仰起頭來,問,「至少,老師能不能留下來陪我?」

  少年的雙眸,淡薄得像是一片夜中的月光。

  他的神情,令優娜心底一愣。

  太——太惹人憐愛了。雖然明知道是生病的緣故,才會讓轟同學提出這種要求;但平時一貫強大堅硬的人露出這種表情,就是會讓人心軟,繼而無原則地接受他的一切要求。

  「沒事,老師會留下來陪你的。」優娜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了他的請求。

  轟的唇邊有淡淡笑意:「嗯,謝謝老師照顧我。」

  轟的房間被他改造過,完全翻修成了日式的風格。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幾天之內把房間的格局都徹底改變了,但優娜一走進這裡,確實感覺自己來到了轟家的本宅。

  「要喝水嗎?吃藥了嗎?」優娜問他。

  「吃過了,稍稍有點困。」轟低垂眼簾,從壁櫥裡抱出自己的被褥,在地上鋪開。優娜總覺得他是病患得休息,當即卷起袖口,搶著幫他鋪被子。

  兩個人一左一右,將折疊的被褥鋪平了。寢具都是很素淡的顏色,毫無任何個人風格。

  被子鋪了一半,轟忽然開口,問道:「……老師,你會和夏哥重新交往嗎?」

  「為什麼這麼問?」她抬起頭,語氣有些奇怪。

  少年的面龐近在咫尺,優娜能清晰地看到他纖長的眼睫,還有眼部一片燙傷的陳舊疤痕——渴望成為英雄的人,身上必然帶著傷疤。但轟焦凍眼睛上的這片燙傷,未免太過觸目驚心。即使這不會為他的外表扣多少分,卻仍舊是個巨大的瑕疵。

  「當年,老師和夏哥分手的理由是『夏哥還是個孩子』,對吧?」轟焦凍露出沉思的表情,「雖然老師沒有直說,但是表現出來的態度就是這樣的。」

  什麼「我們不適合」,都是借口。真正的分手原因,就是夏哥的年紀太小——當父親反復陳述夏哥還未成年的事實時,老師那副「太糟糕了」的表情,真是藏也藏不住。

  「現在,夏哥已經長大了,是個男人了……老師會接受他嗎?」轟認真地問。

  「不會哦。」優娜將枕頭放好,很直白地回答,「我不喜歡他,所以不會考慮。」

  「……喜歡…?」轟蹙眉,輕聲地喃喃了一遍,「『喜歡』是怎樣的情感?」

  聽他這麼問,優娜心底就不由有些小小惋惜。

  轟確實很優秀不錯,但他一定是逼自己逼得太緊了,這才對「『喜歡』是什麼」這種問題感到茫然。所謂術業有專攻,擅長戰鬥的人也許在其他方面就會遲鈍一些,也是正常。

  「很難描述的感情啊!」優娜對他的問題犯起了難,「看到一個人,就會很心動,想和她在一起,做一些快樂的事情。就是這種感情吧。」

  轟張了張口,忽然說:「……抱歉。」

  「誒?怎麼突然道歉?」

  「還記得嗎?體育祭結束那天,」轟垂下眼簾,聲音裡似有隱約的愧疚,「老師讓我去音樂教室,幫你告知一名三年級的前輩,你不會去見他了。那天……」

  想起在音樂教室時,那名三年級的前輩一副用盡了全部的勇氣才喊出告白的模樣,轟竟然忍不住扶住了額頭。

  「那位前輩,是想和老師告白的。但是,因為去的人是我……所以,我完全當做沒有這件事發生了。」轟的聲音低了下去,「既然『喜歡』是這種鄭重感情的話,我也許不該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至少,該幫忙傳達給老師才對。」

  誒?!

  優娜在腦內仔細回憶了好久,才想起是怎麼一回事。

  體育祭結束那天,在音樂教室等她的人,不是三年級的天喰同學嗎?!

  「啊不要緊不要緊不要緊。」優娜連忙笑起來,「轟同學還是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我不會接受他的。所以……這是我們的另一個秘密。」

  轟慢慢笑起來:「嗯。聽老師的。」

  「休息吧?老師會在這裡陪著你的,等你睡著為止。」

  轟抬手解開了襯衫的領帶。嘶嘶的布料聲,在安靜的和室內顯得格外清晰。

  「……好冷。」轟忽然說。

  優娜碰了下他的手,那只手果然冰冰涼涼的。按照她的正常認知,手冰冰涼涼那就一定是身體虛,絕對是病號了。

  「快休息。」優娜轉身去找桌子上的藥。

  轟躺進了床褥裡,一副休憩的樣子。

  好不容易把藥找來,側身躺著的轟又蹙眉喃喃道:「……好熱。」這回,他把另一只手伸了出來。優娜一握,果真燙的和燒起來了似的。

  這種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很明顯是高燒了啊!(普通人類的想法)

  「閉眼睡覺,出一身熱汗,不要再說話。」優娜連忙敦促他休息。

  「老師……我有些,像在做夢。」他扣住了優娜的手,眼睛半闔,好似是要睡過去了,「我有好多問題想問老師。」

  「要睡著了嗎?」優娜覺得他的手燙的厲害,不自覺將聲音放柔了。

  「果然是在做夢……」他闔上眼睛,喃喃自語,「既然是做夢的話,那就…什麼都可以問。」

  「什麼?」

  「老師,『接吻』是怎樣的感覺?」

  ……

  ……

  優娜的面色有一瞬的凝住,她當場就懷疑面前這小子是不是在拓麻的裝睡。但是仔細一想,這是轟同學啊,是優秀文雅人如王子作風清正的轟啊,又不是爆豪那小子,他怎麼會做這種事!

  一定是昏昏欲睡,分不清現實和睡夢了吧。

  「又變冷了。」轟抽回手,像是將身子弓緊捂暖自己。再次將手遞過來時,他的手又冷的像冰塊似的了。

  「好冷……」優娜被凍得微微哆嗦。怎麼真的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病的那麼厲害嗎……

  就在這時,轟焦凍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還是夢寐地半睜著眼,一副困倦病氣的樣子。

  「怎麼了?」

  優娜的疑問剛出口,她就察覺到轟的動作不太對勁——

  他竟然把臉湊了上來!!

  「轟同學……唔…」

  少年用手指拂開她耳廓的發絲,將親吻印在了她的唇上。呼吸也好,指尖也好,全都是溫柔的。連他親吻的動作,也帶著小心翼翼的珍視感。

  優娜有些驚詫,下意識微微張開了口,卻更方便了少年迷蒙的吻。

  她跪坐在地上,在心底勸說著自己:他睡糊塗了,他睡糊塗了,他睡糊塗了。他是個病號。他是個病號。他是個病號。

  但是……

  明明只是個孩子而已,明明只是沒有談過戀愛的高中生,為什麼……

  轟同學的吻技好的不可思議,叫她都有點享受和沉迷了啊?!太溫柔繾綣了,簡直就像是在撫慰最重要的珍寶一般。

  明明知道這樣做很糟糕,但是一想到「這只是轟同學的夢境而已」,她竟然產生了「偷偷放縱一會兒也沒人會發現」的可恥想法……

  「轟…轟同學?」她輕輕推開他,小聲地問,「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沒有回應,他只是很困倦地闔著雙眼,喃喃道,「為什麼做夢的時候…還能聽到聲音……」

  果然是在做夢啊。

  \/\/\/

  相澤消太將轟夏雄送到校門口,這才返回了辦公室。他在辦公室裡找了一圈,沒見到優娜,於是想起她可能還在學生宿舍。

  果真,他在宿舍樓底下碰到了一臉懊惱的優娜。

  「怎麼了,這副面色?」相澤有些迷惑。

  「相澤老師,轟的個性是什麼來著?一邊是冰一邊是火,對吧?」她問。

  「啊,是的……怎麼突然問這個?」

  「也就是說,能讓自己的手一邊冷一邊熱是吧?」

  「那是常態吧。」相澤一副不解的樣子。

  「……可惡。」

  優娜大步朝前走去,懊惱得不行。

  相澤消太:??怎麼回事?自己干了什麼錯事了?


第80章 080

  被耍弄了。

  被轟同學耍弄了。

  一想到這件事,優娜就有些兒惱。

  同時, 她又很想為轟開脫——她是發自真心地認為轟同學性格端正溫柔、為人正經清冷, 絕不會做出這種無聊的惡作劇行為。

  也許真的只是病糊塗了,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呢?

  就連優娜自己也沒有發現, 她開始無意識地偏心轟了。

  晚上22時許, 她從浴室出來, 擦了擦頭發後就撲倒在床上。作為一天裡短暫的休息, 她打開SNS, 開始瀏覽消息串。一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充斥了她的屏幕,音樂人的八卦緋聞啦, 新的樂團作品啦, 制作人的會社遭遇襲擊啦什麼的。

  就在這時, Line的推送列表裡彈出一條消息:焦凍正在添加您。

  優娜:……

  這個無趣刻板的片假名字,這個宛如老年人一般的天空風景照頭像,這明顯存儲於她手機聯絡簿裡的電話號碼……

  轟同學, 郵箱聯絡也就算了,竟然還要添加老師的Line嗎?

  因為自己的Line完全是為工作所打造的, 內容正經的不能再正經, 她毫無心理障礙地通過了轟的好友請求。

  一通過好友請求, 名為「焦凍」的人就啪啪發來了好幾條消息。

  焦凍:很抱歉但是...

  焦凍:沒有打攪到老師吧?

  焦凍:Line比Mail更方便一點。

  優娜正巧在吹頭發, 完全沒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長達十分鐘毫無回復的結果, 就是對面的轟同學發來了一張表情貼圖。

  焦凍:[兔兔沉默.jpg]

  焦凍:老師在生我的氣嗎?

  焦凍:因為今天我做了糟糕的事情。

  優娜重新拿起手機時, 看到那張兔兔貼圖, 眼睛差點沒掉下來。這粉嫩嫩的兔子, 這可憐兮兮的紅眼睛,這長長軟軟的兔耳朵……再想想轟同學平時一副神色淡淡不大愛搭理人的樣子,違和感強的要突出屏幕了好嗎!

  優娜:沒有在生氣噢....

  優娜:轟在病中吧,睡糊塗了而已。

  打完這行字,她盯著手機情不自禁地嘆了口氣。

  雖然對方是後輩、是學生、是個普通的孩子,但是和他接吻的感覺太好了。即使身為成年人的理智在告訴她「你不能這樣做」,但她的心底還是會可恥地冒出「要是轟同學已經長大就好了」這種念頭來。

  天花板上的燈明晃晃的,泛著刺眼的白。她大字躺在床上,腦海裡不小心又回憶起白天在轟的宿舍房間時所發生的事情。

  那種溫溫柔柔的吻,正是她最喜歡的類型。

  明明是個沒有愛情經歷的孩子,卻那麼游刃有余的樣子…該說是天資非凡嗎?

  手機又震了起來,這一回竟然是語音電話。但只消五六秒,電話就迅速掛斷了。對方很抱歉地發了消息過來。

  焦凍:抱歉,摁錯了...

  焦凍:請原諒我。

  優娜:沒關系

  優娜:[Sticker]

  在她發完「沒關系」之後,對方又是一個語音電話過來,就仿佛是看准了她不會因此生氣似的,並且這個語音電話始終沒有掛斷的跡像。

  十數秒後,優娜還是接起了他的語音電話。

  「老師…」少年的嗓音有些沉悶,在電話裡略略顯得遙遠,「感冒好像更嚴重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去上課……」

  啊,原來是要請假啊。

  想起白天發低燒顯得人很虛弱的轟,優娜嘆了口氣,說:「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話,就在宿舍休息吧。」但轟這種好強的孩子,就算做好了請假的打算,還是會去教室的吧。

  「老師可以陪我說話嗎?」他問。

  「已經很晚了吧?」優娜瞥一眼時間,「說一會兒話就得睡覺了噢。」

  「嗯。我會很聽話的。」他說,「只是睡前和老師說說話而已。」

  「那你等我一下,我去關燈。」優娜下床,關燈、拉窗簾,將室內保持為一片漆黑,然後舒服地回到床上,打算掛斷電話就直接睡著。

  「我聽到拉窗簾的聲音了……老師現在,是在床上嗎?」

  「嗯。」她小小地打了個呵欠,人埋到枕頭裡。

  「怎樣的姿勢躺著呢?」

  「……側躺。」這問題怎麼有點怪怪的。

  「那…老師是洗過澡了的吧。」不知為何,他的聲音似乎有點笑意。

  「當然啦!不每天洗澡的話我可是會死掉的!」

  「我也是。」他說,「現在頭發還有點濕濕的……沒法睡著。」

  很低很輕的聲音,像在抱怨,但又像是普通的敘述。優娜握著耳機線,視野掃向頭頂的黑暗,腦中卻不由她操控地擅自浮現出了電話那頭的場面。

  轟同學一定也是窩在枕頭上,一邊煩惱著頭發沒有干的問題,一邊對著耳機麥說話吧。

  「等頭發干了再睡噢。不然低熱會變成高熱。」她說。

  「我不太會吹頭發…那種電器,我不習慣。」轟慢慢地說,「如果能有人幫我吹的話,會更方便一點吧。」

  「下次找隔壁的男生幫忙吧。」優娜說。

  「……老師。」

  「嗯?」

  「果然,房間裡只有一個人的話,還是太過安靜了。」

  「……」她沒有回答。

  沉默了許久,他終於再次說話。

  「好想抱著……」

  少年的尾音是低低消散、猶如沙啞輕風一般的話,卻並沒有清楚地點明說話的對像。

  優娜怔了一下,心底微微一顫。

  她緊緊合上眼,一句話也不回答。

  如果回答的話,就是回應了吧?是做錯事情了吧?

  但是……

  如果只是在腦海裡想一想,不做出實際行動的話,那並不算錯誤吧?

  呼呼……

  耳機裡有很淺的呼吸聲,她合緊雙眼,手指微微攥著枕頭。不知過了多久,電話那頭的少年開了口,聲音很慢,也很溫柔,仿佛貼在情人耳邊的喃喃低語。

  「想要抱著……」

  「是摟著腰的那種擁抱。」

  「……身上一點煙的味道也沒有,脖子裡只有沐浴香波的味道。很好聞。」

  「是不是抱得太緊了呢?」

  她始終沒有回答,耳機裡只有轟一人獨自的囈語,宛如在夢境中一般。

  然而,雖然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她卻悄悄在心底嘆了口氣。即便只是這樣安靜地聽他說著夢話,但依稀間,卻仿佛真的有一只手臂從背後摟上來,慢慢環住了她的腰。

  她將枕頭攥得更緊了,心裡的懊惱之意又浮現上來。

  如果他不是個孩子就好了——!啊!可惡!可惡!不然,她何至於一言不發地縮在這裡進行腦內幻想?!早就衝上去說出了「你是我喜歡的類型」這種話了!

  「老—師——」少年的聲音,仿佛在她耳邊輕飄飄地吹了一口氣,「喜歡嗎?和我接吻。」

  「喜歡……等等!」

  沉浸於獨自幻想的她,並未意識到少年在問一個何等危險的問題。出神的她被引導著,不由自主地說出了真正的答案。

  但是,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犯的錯。

  「什麼啊!我沒聽清轟同學在說什麼?是在問我喜不喜歡吃大阪燒嗎?」她迅速地回了神,很緊張地為自己辯駁中,「大阪燒很好吃啊,為什麼不喜歡?」

  「是嗎。」轟的聲音很淡然,並沒有什麼反常之處,「我確實是在問老師喜不喜歡吃大阪燒。……喜歡的話,就好。」

  「……哦我確實蠻喜歡吃大阪燒的。」

  不知為何優娜覺得有點餓了。

  「老師,我好困。」轟焦凍的聲音低下來了,「要睡著了噢。」

  優娜舒了一口氣:「睡吧。」

  電話那頭似乎再無聲音了。她將手機屏幕關掉,在床上翻了個身。

  房間裡一片漆黑,她合上眼,心思卻無法沉靜下來,睡意也全無。一閉眼,少年的背影便回在黑夜裡悄然顯現出來。

  輾轉反復不知道多久,她才能拋卻心底的雜念,陷入夢想之中。

  這一晚,她竟然夢到了安德瓦。

  夢中的安德瓦依舊十分可怕,他頂著渾身火焰,氣勢洶洶地散發中年人的憤怒。他一拳頭錘爆了牆壁,怒吼道:「你能不能放過我的兒子們啊!!一個個接連跳出來喊著要和你結婚,真的好煩啊!!」

  優娜:「不是這樣的安德瓦先生我沒想和任何一位結婚啊!」說實話她根本沒打算在這裡結婚安定下來好吧頂多就是談談戀愛——

  但是夢裡的安德瓦拒絕聽她的解釋:「給你五千萬日元,離開我的兒子!」

  優娜愣了一下,雙眼湧起星星:「好的好的,沒問題的!轉賬還是支票?我以後一輩子都不會靠近貴府的少爺們了!」

  五千萬日元,天哪,離開十個轟焦凍她都願意。

  這個夢實在是太過美好了,讓優娜的心底流淌著淡淡的幸福感。當早上鬧鐘響起來,她不得不離開夢鄉的時候,她還覺得頗為遺憾。

  ——何等美妙的夢境啊。

  優娜揉揉惺忪睡眼,沿著床坐起來。晨間的光線從窗簾的縫隙漏進來,已經是早上的六點四十分了,差不多該起床了。

  她打開手機想看一看今日天氣,但詫異地發現語音電話的掛斷提示上有一則奇怪的信息——通話時間:7小時48分。

  靠。

  她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她忘記掛斷電話就睡著了。但轟同學好像也忘記掛語音通話了,兩人就這麼,通著電話語音整整一個晚上。估計是轟同學的手機沒電了,這才自動掛斷了。

  ……太尷尬了。

  算了算了就當做無事發生。

  優娜揉了揉眉心,起身穿衣洗漱。

  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今天的晨間班會是她來主持的。推開一年A班的教室門時,她難免有些心虛。但是放眼望去,所有的學生都面色如常——轟也是,甚至都沒多看她一眼。

  就仿佛,昨晚的那通電話根本就是她的夢境罷了。

  但他的面色好多了,看起來,燒熱已經不再困擾著他了。

  本學期的教授目標是拿到英雄活動的臨時執照,為此,英雄科的學生們會將大部分的時間投入到實戰訓練中,以期早日鍛煉出自己的殺手锏。

  不過,今天的班級裡,除了「訓練進度如何」的討論之外,似乎還有一絲隱隱的不和諧之聲。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幾個女生湊在一起,面色發青地說著昨夜的見聞。

  「真的啊…我看到了,有個身影從我門外跑過去了,沒有腳的那種!」

  「我好像也看到了…在女生浴室外面徘徊的深色幽靈……」

  「我半夜時起床,還在陽台下看到了有人在俯臥撐……不會是在鬧鬼吧……噫!」

  關於「鬼」的事情,永遠是越說越真。幾個女孩子越說,心底也越害怕。思來想去,她們找到了自己的班級擔當。

  「優娜老師,這個世界上不會真的有鬼吧?」麗日御茶子很害怕地對優娜說。

  「好毛骨悚然啊啊啊啊!」耳郎響香的面色極為不好。

  聽完女生們的話,優娜想了想,說:「今晚我會在宿舍內巡邏的,等到12點再走。即使有鬼的話,也會被我捉到。」

  12點的話,大家應該都已經累得睡著了。幾名女孩彼此看了看,點點頭:「那就辛苦老師了。」

  於是,今天的優娜又添了一項工作——巡邏女生宿舍。

  晚上十點左右,是學生宿舍的休息時間。等整棟宿舍的燈相繼滅掉,優娜就拎起手電筒,踏進了學生宿舍一樓的公共區域。

  一樓是學習區與休息區,燈一關掉,就只剩月光從落地窗灑進來。她提著手電筒四處照了下,漫無目的地朝電梯處走去。

  ——什麼嘛,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這種東西。人可要比鬼可怕多了。檢查到12點就去睡覺吧。

  這樣想著,優娜的手電筒光忽然掃到一道人影。她驚了一下,很快認出那是轟守在電梯口。

  「……轟同學還不休息嗎?」她小松了口氣。

  「老師今晚要巡邏到十二點嗎?我陪著老師吧。」他說。

  「不用了。」優娜直接拒絕,「你之前還在低燒,早點休息比較好吧。」

  「一起把『鬼』抓到的話,回去就能通話了。」轟焦凍的聲音很平淡。

  「?!」優娜捏著的手電筒差點沒掉在地上,「昨天是因為你病了才…今天也要嗎?」

  「不可以嗎?」轟抬頭直視著她,表情有淡淡的疑惑,「電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大家天天都打電話。難道,電話有什麼別的意味嗎?所以老師才不願意打電話?」

  他似乎真的很疑惑不解,那張輪廓優美的臉上盡是單純的惑意。

  這一瞬,優娜差點被他說服了。

  對哦,只是打個電話而已,兩個人根本碰都沒碰到啊?電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她似乎沒什麼理由去拒絕啊?

  拒絕的話,是不是就顯得她心思不正在心虛啊?

  (已經被繞進去了所以根本沒法理智地辯駁了)

  「總之,先找鬼啦。」優娜小聲說。等到了十二點,轟這孩子一定已經困得不行,必須回去休息了吧。

  兩個人一前一後,朝著浴室區走去。走廊黑漆漆的,為了不驚動「鬼」,她也沒有選擇開燈。轟跟在她身後,只發出簌簌的衣響。

  「老師害怕嗎?」他問。

  「一點也不噢。」優娜說,「轟同學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先回房間去。」

  「……」

  正說話間,一道紫色的身影從女浴室前躥了過去。優娜猛然看到這道猶如鬼影一般的東西,還是驚得表情一僵。

  「峰田同學?!」

  走廊的燈打開了,一個紫色的葡萄人在燈光下暴露無遺。他剛從女浴室竄出來,臉上寫滿了興奮。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干嘛啊峰田同學?」優娜有點震撼。

  陡然看到老師在這裡,峰田實嚇的靈魂升天。他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來探探探探索哲學的真諦——」

  不,其實是來感受女浴殘留的香氣的。

  「快點回房間去。」優娜扶著額頭重重嘆了口氣,「你就是『在浴室外徘徊的深色幽靈』啊!不要在半夜停留在浴室區了!」

  將峰田攆回房間後,優娜和轟又到了二層。電梯門一開,就有一片碎花布料從她面前幽幽地飄了過去。

  「那是…那是什麼……」優娜的表情凝住了,險些沒敢踏出電梯。

  轟蹙眉,試探地問:「……葉隱?」

  那片飄悠悠的布料停下了,還發出了聲音:「呀?轟同學?還有老師?你們在巡邏嗎?」

  優娜定睛一看,這片布料是條睡裙,胸前的位置還有果凍和棒冰之類的零食。想來這就是個性為把自己變成透明人的葉隱同學了……

  「啊,我們是在巡邏沒錯啦……」優娜稍稍有點心累。

  「老師要加油喔!」葉隱同學很高興地揮舞著一根碎碎冰,從旁人的視角來看,簡直是碎碎冰在自發地飛舞一般,「我想吃點小零食,所以剛從冰箱裡拿來這些!」

  「……好的。早點休息……」by心累的優娜。

  看來,被稱作「沒有腳的身影」的鬼,也被抓到了呢。

  接下來,就是「在花園裡俯臥撐」的鬼了。

  優娜和轟打著手電筒在宿舍裡轉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異樣。已經要十一點了,轟對優娜說:「差不多巡邏完了,老師也早點回宿舍吧。」

  「不,我總覺得稍稍有些不放心。」秉著直覺,優娜一指樓下的方向,「我要再去花園裡看看。」

  她坐電梯到了一樓,推開了宿舍的大門。宿舍門前的小花壇裡一片安靜,只有夏蟲噓噓的叫聲在清冷地響著。

  就在這時,她隱約聽見了一道喘氣聲。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仿佛是鬼魂在數自己親手扼死的人類數量。

  月夜寂靜,冷風吹拂,優娜手上的汗毛不聽話地倒豎起來。轟焦凍瞥了她一眼,說:「去看看吧。」

  兩個人朝聲音的發源地走去。

  近了,更近了。計數人類性命的聲音還在繼續。

  「三十九……四十……四十…一……呼……」

  終於,優娜看見了一個人影,他正在月下做俯臥撐。這個纏繞在學生宿舍、揮之不去的亡靈,這個手握四十一條人命的亡靈他……

  亡靈他穿著白色歐爾麥特周邊T恤,留一頭柔軟卷發,腳上穿紅色球鞋,正在揮汗如雨地做俯臥撐。

  優娜:…

  優娜:……

  優娜:………

  「綠谷……同學……」她的聲音幾乎在顫抖了,「你還真是勤奮啊!」

  正在做俯臥撐的綠谷聽到她頗為怨念的聲音,嚇了一跳,小聲道:「什什什麼?!鬼?!」他倉皇地跌坐在地上,表情微微發青。想起女孩子們說的宿舍晚上有鬼的事情,他的心底更是怕得不行。

  然而,面前又哪有什麼鬼,只有打著手電筒的優娜老師,以及表情為「哦」的轟焦凍。(……)

  「啊,老師……」綠谷拍了拍灰塵,站起來,「抱歉…我在做體能訓練。」

  「不知道說你什麼好呢。」優娜關掉手電筒,「也不能阻止你私底下的勤奮,下次在房間裡訓練吧。」

  「我本來覺得花園裡空氣比較好,又有風……」綠谷訕笑道。

  這麼一來,在花園裡做俯臥撐的鬼也逮到了。

  讓綠谷回房間後,優娜打算離開學生宿舍。當她推開學生宿舍的大門時,轟忽然說:「等老師回去之後,可以…電話吧?」

  優娜沒回答,權當沒聽到,管自己走了。

  她走回了教師宿舍。

  與學生宿舍不同,這裡的燈大多還亮著,並且麥克老師的房間似乎還很熱鬧。可以想見,明早午夜老師又要舉報他擾民了。

  她回到房間裡,有些疲累地在玄關的地毯上坐下。

  抓鬼還是有些耗費精神啊。

  等休息夠了,她才去浴室洗漱。

  終於能回到床上,她躺在了柔軟的被褥間。電話提示,也就是在這時響了起來。

  「……」

  優娜瞥了一眼屬於焦凍的語音電話提示,有些煩躁自己要不要接。猶豫三十秒後,她胡亂在手機屏幕上摸了一把,自己也分不清按的是拒絕還是接通按鈕。

  然後,轟的聲音就在耳機裡響起來了。

  「老師——」

  少年的嗓音入耳的瞬間,優娜抱著膝蓋弓緊了身軀,輕輕地咬起了自己的指甲蓋。

  ……啊,再這樣下去的話,她會忍不住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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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081

  「老師真的不怕鬼嗎?」

  「……當然不怕啊。世界上沒有鬼。」

  「那, 今天老師看到綠谷時的那副表情還真是……」

  「真是什麼?」

  「很可愛。」

  聽到這種說法, 優娜恨不得錘一下自己的腦門。

  她盤腿坐在床上, 關了燈的房間裡黑漆漆的。一片安靜中, 唯有耳機裡還有些微的呼吸聲。像是怕她無法理解, 轟還特意加上了自己的描述——

  「明明是嚇到了,腳步一動都不敢動,卻逼著自己走過去……老師逞強的樣子,是很可愛。」

  少年的嗓音越是一本正經, 優娜卻越是覺得丟人。

  什麼啊!明明是去幫學生抓鬼的, 結果卻被在花園裡做俯臥撐的綠谷嚇到變形,說出去也太羞恥了!

  「老師?」她許久沒有回應, 對方試探地喊了一聲, 「睡著了嗎?」

  「……還沒有。」

  「那……果然, 還是想抱著老師。」

  「?!」

  少年的聲線格外的低啞些, 有輕微的懶意。這突然提起的話題, 讓優娜小小地震了一下, 光速選擇掛斷電話:「很晚了,今天就這樣吧, 晚安。」

  啪嗒,掛掉,一氣呵成。

  好險好險好險。

  差點又要聊到不可以觸碰的話題了。

  總之, 今晚是不可能再和轟同學掛著電話通話整整七個多小時了。

  但是……

  優娜托著臉, 望向窗簾縫隙裡漏入的月光。清冷的夜色灑落在窗台上, 一片安靜。

  她好想和轟同學接吻哦。

  不僅僅是接吻, 其他的發展也願意嘗試一下。

  請注意,她也僅僅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停留在腦內還不算犯事兒,要是當真付諸行動,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惋惜地想了一會兒後,優娜閉上眼,將被子一拽,下定了決心——絕對不能再這樣了,不能再被這個小屁孩牽著走了。

  一定是因為最近工作太忙壓力太大,社會上又是歐爾麥特引退又是敵聯盟鬧事的,搞得她都沒有機會照顧自己的戀情生活,這才會被一個小鬼頭吸引了目光。

  (歐爾麥特:?)

  對噢,掐指一算,和荼毘分手之後已經空窗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打算和內田警官發展一下正式的戀人關系,每次約會都會出差錯,最後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不僅如此,她這位青春正盛的當代女青年,根本連夜生活都沒有。

  以前還能去喝喝酒什麼的,或者周末去音樂會見見有品位的男人,但是近來就住在宿舍裡,每天結束了工作回來再加加班,要麼就仿佛一個保姆一般把全身心撲在學生身上,甚至在宿舍巡邏到十二點……

  果然,還是得改變一下。

  ——轟同學,抱歉啊。我要冷落一下你,讓你好好冷靜一下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在床上困倦地睡著了。

  \/\/\/

  次日。

  一年A班的教室裡,在課間時永遠是喧鬧的。

  「轟同學最近一直很刻苦的樣子呢。」八百萬側目望向身側的同學,憂心忡忡地和綠谷出久說,「一直在手機上看書,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書,但轟同學一有機會就會學習琢磨。」

  綠谷聞言,小小地瞄了一眼,果然轟正低頭在手機上翻看什麼。

  察覺到綠谷的目光,轟不動聲色地將手機收了起來。「沒什麼。」他平淡地回答,「想要不落後,就要比別人更努力些。」

  八百萬的語氣充滿了欽佩:「不愧是轟同學。用手機學習的話,就不用隨時麻煩地拿著笨重的書籍了,果然很方便呢。」

  「嗯。」轟算是肯定了她的話。

  想起自己剛才學習的內容,轟望向窗外,目光微凝。

  「如果對方對你沒有明顯的拒絕,那可以試著再下一次直接和她接吻。注意氛圍,最好能是在約會的場合——游樂園,煙火大會或者電影院,都是絕佳的場合。」

  轟陷入了思考。

  下一次要直接吻她嗎……?

  不行。缺少相應的氛圍。還沒有到那一步。

  果然,自己在這方面還是差得遠了。要想不落後,還得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眼看轟焦凍又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八百萬百:「……真的好認真啊,不愧是轟同學!」

  今天已經是周五了,本周六的早上是休息,沒有課,學生們可以返回各自的家裡度過周末。雖然住宿生活別有趣味,但學生們明顯也很想家,比如爆豪。明明離周末還有數個小時,但他顯然坐立難安,巴不得馬上就到周末。

  要是有人問他為什麼這麼興奮,他就拍桌說:「當然是要在周末做一件重要的事情啦蠢貨!」

  麗日御茶子忍不住小聲地八卦:「這麼興奮,不會是和女生去約會吧……」

  爆豪的表情猙獰了一下,耳根竟然紅了:「……這麼可能啊!」

  「不會是說中了吧……」御茶子表情古怪。

  「……」爆豪嘁了一聲,扭過頭去。

  終於到了放學時間。

  終於可以回家的學生們,提著行李三三兩兩地走出校門。轟焦凍沒有選擇回家,而是周末留在裡宿舍,明天再去醫院探病。

  他的家其實挺沒有家的味道的,和父親在一起又會有諸多矛盾,還不如留在宿舍。

  溫習的書本都看完後,轟焦凍摸出了手機,習慣性地點開了Line。手指猶豫了一下,就點開了位於特別收藏位置的優娜的頭像。

  想起這兩天晚上,她在電話那頭相當可愛的表現,轟的眼底有淺淡的笑意。

  電話撥打過去,卻並未有人接。

  於是,他給優娜留了一條言:「老師很忙嗎?」

  沒有回復。

  十分鐘,二十分鐘。

  依舊無人回復。

  轟想了想,將手機收了起來,繼續提起了筆。

  老師現在應該是很忙吧……

  不知道在忙什麼。

  \/\/\/

  與此同時,辦公室內。

  「優娜老師,有電話哦,一直在響不要緊嗎?」相澤指了指她手機上的電話提示。

  「是轟同學啦,他最近不是在生病嗎?就會打電話和我說好像又發燒了什麼的。」優娜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結果最後根本沒發燒,還是得乖乖去學校。」

  「……轟也有這種想要偷懶的時候嗎?」相澤有些疑惑。

  已經將近晚上七點了,食堂快要關閉了,但他們兩人還沒法離開辦公室。因為要替英雄科學生報名臨時執照考試的緣故,兩位班級擔當正在挨個挨個地輸入學生信息呢。

  「啊——有點累。」優娜伸了個懶腰,停下輸入信息的手。

  「忙完後要去喝一杯嗎?」相澤揉了揉眼角,「今天是周五吧。」

  「你請客嗎?」優娜問。

  「……那還用說嗎。」相澤嘆了口氣,「怎麼可能讓你付錢。」

  於是,晚上七點半的時候,兩人一起出了學校,到了附近的一家居酒屋裡。

  因為是周五的晚上,所以居酒屋裡人滿為患,醉酒上班族們吵吵嚷嚷的聲音遍布了整個屋子,老板娘不得不提尖聲音,才能讓新來的客人聽見一聲「歡迎光臨」。

  「我說啊!東京鱷魚隊的那個投球手根本就是個垃圾……」

  「你懂什麼?我可是押了一萬日元在他們的贏面上的!」

  優娜小小地捂住了耳朵,兩人在角落的二人座位坐下了。她要了鰻魚飯和一些啤酒,抬頭問相澤:「相澤老師喝什麼?」

  「隨便。我什麼都喝。」相澤消太被隔壁的客人吵得太陽穴一跳一跳,「早知道就不來這一家喝酒了……」

  優娜倒是無所謂那群大著嗓門討論著上司和棒球的上班族,她替相澤點了冰啤酒和一些烤雞肉,將菜單交還給侍應生。

  包裡有震動感,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名為焦凍的人在給她打語音電話。她隨便瞥了一眼,就把手機塞回了包裡。反正這裡這麼吵,沒有人會聽見電話的響動。

  相澤看見了,問:「誰的電話?」

  優娜無所謂地笑起來:「推銷公司的。」

  「哦。」相澤不疑有他。

  飯菜和啤酒很快就上來了。烤雞肉看上去有些老,但香味倒是撲鼻;冰塊在啤酒裡沉沉浮浮,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優娜拿起啤酒杯,剛喝了一口,就聽到一道活潑的女聲:「這不是Eraser·Head嘛!好久不見啊!和女孩子出來約會嗎?」

  一聽到這個嗓音,相澤消太的眉頭就皺起來。「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你……」他一扭頭,果真看到居酒屋狹小的走道裡,站著一位他的老熟人。

  優娜側目望去,發覺那是一名綠色長發、容貌俏麗的女子,臉上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因為居酒屋裡已經沒有空位了,老板娘正在和她說著「抱歉、抱歉」,但她完全不在意,而是大步朝相澤消太走了過來。

  相澤的眼皮跳了跳,不動聲色地側開了頭。

  但他的做法完全沒用,那綠發的女郎已經跨到了他身旁,很爽朗地開口打招呼;「喲Eraser!和我結婚怎麼樣?!」

  優娜:……(震撼)

  相澤:……(扶額)

  「你別理她,她就是這樣的性格。」相澤嘆了口氣,「別鬧了,Ms.Joke。這可不是能隨便開玩笑的事情。」

  看起來,這女子是相澤消太的熟人。

  「誒,這次的反應不太一樣呢!」被稱作Joke的女子露出了很稀奇的表情,「明明以前都是一副死魚眼不肯搭理我的樣子,現在竟然會開口和別人解釋了!」

  說完,Joke嘖嘖稱奇地打量起優娜來,越打量,兩眼越放光。

  「噢噢噢!!Eraser,可真有你的啊!」Joke一副驚嘆的樣子,「這樣的美人你都能追到?不會是你騙來的吧?」

  優娜擺手:「不……不是那樣的,沒有騙我什麼的……」

  「不用說了,我明白的。」Joke哈哈大笑起來,「我是和Eraser開玩笑呢!我可不會真的和他結婚,別擔心哦。只不過我和他以前的事務所很近,所以比較熟悉罷了——誒這樣解釋會不會更過分呢……哈哈哈哈哈!」

  相澤一個頭兩個大,眼神死氣沉沉:「拜托你了,別說了。」

  「我是不會閉嘴的——」Joke反而更精神起來。她擠到優娜身旁,問,「想知道Eraser什麼樣的秘密?我全都可以告訴你哦!比如上學時被女生告白的反應,比如第一次抽煙被家長發現慘遭暴打的樣子!麥克老師都有和我分享過哦!」

  相澤:……麥克老師我記住你了。

  「上學時…被女生告白的反應?」優娜對這個很有興趣,「相澤老師接受了嗎?」

  「怎麼可能啊,他這種無趣又沒意思的男人!」Joke擺了擺手,「聽麥克老師說,高中時代的Eraser一共收到過三次告白,第一次女生約他在天台見面,他直接睡過時間忘記去了;第二次當面拒絕,說『我完全不記得你是誰』,第三次……」

  Joke的姿態神秘起來。

  相澤的心底有不好的預感:「等一下,別說了,快閉嘴!」

  「對方是一年級的學妹,原本准備告白的她,看見了Eraser在課桌上睡出鼻涕泡的樣子,當場決定收回自己的心意,掉頭離開了三年級的教室。」

  說完,Joke捧著肚子在一旁笑了起來。

  優娜捏著啤酒杯的手,憋笑憋得微微顫抖。

  啊,相澤老師睡出鼻涕泡的樣子一定很滑稽吧。

  相澤消太看著面前的兩個女人,心底有微微的絕望:夠了,他真的不擅長和女人相處啊啊啊。

  「拜托了,別打攪別人喝酒。」相澤消太發出誠摯的懇求。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Ms.Joke已經口嗨爽完了,恰好她一起喝酒的同伴在門口催她,於是她很爽快地擺了擺手,說,「那下次見哦,Eraser Head,還有Eraser家的美人——啊對了對了,Eraser,你的拉鏈開了!」

  相澤一震,眼光往下一瞄,發覺自己的拉鏈非常正常,這才釋然。眼看著Joke終於離開了這間居酒屋,相澤松了口氣:「總算把這家伙送走了。」

  對面的優娜喝了口啤酒,目光直往他腿上飄:「你的拉鏈…沒事吧?」

  「別信她的話。」相澤的腦門蹦出一個十字架,「我的拉鏈完全沒開!你可以自己摸摸!」

  「……那不太好吧。」優娜撇開頭。那種地方的拉鏈不是她能在公眾場合之下能摸的!

  相澤愣了下,表情有點兒尷尬。

  「喝酒吧。」優娜不再調侃他,而是舉起了酒杯,「難得的周末啊……」

  冰塊碰撞出細碎的輕響,泡沫從啤酒杯的底部向上湧起。

  等兩人喝完離開居酒屋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上班族們還在吵吵鬧鬧的,話題一直圍繞著棒球比賽的輸贏旋轉。優娜和相澤從居酒屋狹小的推門裡走出,將老板娘一句「歡迎下次再來」留在了紙門的後方。

  天色很暗,路上只有路燈亮著。

  優娜有點小醉,人站在屋檐下,慢慢地摸出了打火機和煙盒。手機上似乎有好幾通未接的電話,但她並沒有多看一眼。

  「……相澤老師,我還很好奇一件事。」她將煙含在唇間,目光低垂,用手護住打火機跳起的焰芯,「你抽煙嗎?……Ms.Joke說你第一次抽煙被家長發現,然後被打了。」

  「以前抽過。年輕的時候比較喜歡這些。」相澤靠著路燈站著,「但現在上了年紀,一切還是以健康養生為第一目標。」

  優娜忍不住輕笑了出來:「你才30歲吧?至於那麼誇張嗎?」

  相澤懶懶地看她一眼:「等到40歲再戒煙的話,已經來不及了,肺會黑成一整片。所以我勸優娜老師趕緊戒煙吧,對健康沒有好處。」

  相當老年人的碎碎念。

  「不要,」優娜呵了口煙氣,聲音細細,「人生短暫,及時行樂。」說完,她用余光瞟著相澤,問,「你要不要來一支?」

  「不了……」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她就將自己的煙遞到了相澤的面前。

  纖白的指尖夾著已經點燃的香煙,煙尾處有一截淡淡的口紅印。相澤盯著她的手指半晌,自己的身體竟然自發地動作了起來。

  他接過她的煙,就著唇印吸了一口。

  雖然戒煙多年了,但習慣性的動作還是印在骨髓裡,熟練得不能再熟練。焦油與尼古丁的味道,總能讓人的大腦感到放松和快樂。

  「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蠻誠實的嘛。」優娜笑他。

  「……」相澤的眉頭跳了跳,低聲說,「下次不抽了。」

  「有什麼不好的嘛!」優娜執著於帶壞他人。

  「……回學校了。」相澤將煙蒂塞進路邊的回收筒裡,「別再抽了,一會兒會被罰款。」

  優娜有點輕飄飄的醉,她腳步輕浮地走了幾步,手便熟稔地攬上了相澤的臂彎。她仰起頭,問身旁的男人:「今天晚上要不要來我這裡休息啊?」

  相澤消太的腳步一頓。

  「啊……嗯。」他的眼光沉沉,「確實,有些工作方面的問題得請教一下你。」

  \/\/\/

  優娜帶著一身的酒勁鑽回了宿舍房間。

  相澤消太去浴室洗澡了,她有些頭暈,就干脆趴在了床上休息,等相澤過來找她討論所謂工作方面的問題。

  手機又在震了,她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是轟焦凍的消息。

  焦凍:老師休息了嗎?

  焦凍:一整天都沒有理我呢。

  焦凍:...我做錯了什麼嗎?

  即使隔著屏幕,也能想到他的表情。

  那雙眼,一定有點受傷的情緒吧——說來,他的眼睛很漂亮呢,一邊是薄荷一般的綠,很清透,像是被月光親吻過的顏色。

  好想和轟同學接吻啊。

  好想……

  「老師不是故意不理你哦……」

  想這樣安慰那個孩子。

  啊,但是,不能回復。

  總之不能回復。

  得讓他知道,他只是她的普通學生而已。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把手機扔的更遠了些。

  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她揉揉眼去開了門。洗完澡的相澤拎著一打學生信息走進來,他一邊揉著自己的肩膀,一邊表情有些別扭地說:「學生的事情……果然還是要和你商量一下。」

  「哈?」優娜接過他手裡的學生信息,好笑地說,「要商量什麼啊……」

  「很多事情……」相澤的聲音低了下去,「呃,比如臨時執照考試的學生巴士聯系了沒有……」

  話音未落,他將優娜圈進了懷裡,口中還在念叨著什麼:「最近的英語小測成績也很糟糕啊,尤其是墊底的那幾位,不及格得水平愈發過分了……」

  他綁起了自己的頭發,胡子也刮過了,臉很干淨。優娜摸了摸他眼角下在USJ襲擊事故中留下的傷疤,笑眯眯地說:「相澤老師可真是敬業又勤快啊!」

  她伸手拽住了相澤的T恤領口,拖著他往前走。

  「好暈——」她醉乎乎地倒在了床上。

  被她丟在枕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動起來。相澤看了看優娜的狀況,彎下腰拎起了手機。屏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叫他微微蹙眉。

  ……焦凍?

  他按下了接通鍵。

  「……老師。」

  「是轟啊。」

  電話對面的轟焦凍明顯愣了一下。

  相澤摸了摸優娜的頭頂,對著手機說:「你找優娜老師有事嗎?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我可以幫你轉告她。」

  「……」

  優娜有些不明所以,她拽緊了他的T恤,質問道:「磨磨蹭蹭在干什麼啊?相澤老師…過來啦。」

  「等等……是學生……」相澤趕緊捂住手機的收聲口,七手八腳地試圖遮掩,「優娜老師在忙工作開會的事情,下次再說吧。」

  電話掛斷。

  轟焦凍慢慢放下了手機。

  眼前的練習冊已經做完了,他蹙眉,眸底有略微的困擾。

  情況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

  老師她……似乎並沒有將自己放在心上。

  不。

  不如說,她一直不回復消息,不接通電話,簡直像是在故意向他發送一個訊號:我不在乎你。

  這樣的行為,太過刻意了,她一定是在擔憂害怕著什麼。

  到底是在害怕什麼呢?

  鬧鐘響了,睡前體能鍛煉的時間到了。轟焦凍活動了一下身體,從角落拿起了鍛煉用的小啞鈴。

  總之,下次試試看直接和她接吻吧。

  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到時候就知道她到底在怕什麼了。

  他可不是夏哥啊……


第82章 082

  第二天早上, 優娜是被門外午夜老師的敲門聲給吵醒的。

  「優娜老師——你看到過Eraser Head嗎?那家伙大清早就不見了啦!說來, 你起床了嗎?優娜老師?」

  優娜睜開眼,微微一個激靈。

  「還…還沒起床……等下……!!」

  門口的午夜聽到她微弱的聲音, 停下了敲門的手, 轉而開始嘟囔抱怨起來:「根津校長找Eraser有事呢,但是怎麼也找不到人, 你能給他打個電話嗎?畢竟是你的男人,他會比較聽你的話吧……」

  優娜:「……才不是那樣的!」

  雖然口中如此爭辯著, 但房間裡的景像和她的說法可是完完全全相悖的——相澤消太在她的枕頭上側臥著, 睡得沉沉。因為懷裡摟著的人突然坐起來了,他的手臂被冷意所包裹著,不由自發地朝被子下鑽去。

  「醒一醒, 相澤老師——」優娜俯在他的耳邊低聲喊,「快點起床啦!」

  相澤終於勉強地睜開了眼。

  「什麼啊……」他慢慢地坐起來, 被子滑下,袒露出一片緊實的肌肉線條。迷迷蒙蒙地聽了一會兒門外午夜的嘟囔後,他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糟了……」

  總不能被人看到,一夜未歸的他是從優娜老師的房間裡出去的。

  要是房間裡的這副景像被人發覺了, 那就是世界末日了好吧!

  「我、我先躲一下!」相澤抓亂了自己的頭發,十分緊張地拽起自己的T恤, 往地板上一躺, 造型猶如一具等待葬入金字塔的木乃伊, 「快把午夜哄走!」

  優娜手忙腳亂地把房間整理了一下, 披了一件睡袍,終於打開了房門。

  「我也沒看到相澤老師誒,我給他打個電話吧。」優娜將門打開一條縫隙,對門外的午夜說,「他一定會接我的電話的,午夜老師放心吧。」

  門口的午夜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露出了相當玩味的眼神:「謔,優娜老師的房間裡有什麼寶藏嗎?遮的這麼嚴實?」

  「不…不是,因為太亂了……」優娜有些羞赧地回答,「不好意思讓別人看到。」

  「哼哼…」午夜露出了「我明白」的面色,拋給她一個飛吻,聲音嬌羞地說,「一定要讓他去校長那裡哦,別的事情,我就不打攪你們了~」

  優娜:……

  「哈哈,哈哈哈哈……」她訕笑了一會兒,終於將午夜哄走了。

  把門合上後,她對地上的相澤木乃伊說:「快點起來啦,校長找你。」

  相澤捧著自己的衣服,很迷茫地從地上站起來:「今天可是周末啊,竟然還需要工作……」他穿好衣服,像做賊似地慢慢打開了門,左右張望一陣,才提著自己的鞋子悄悄地走出去了。

  將相澤送走,優娜才有空坐下來打理自己。

  真是的…

  因為昨天已經很晚了,她才答應讓相澤在這裡休息的。現在看來還是太麻煩了,明明兩個人的房間就在斜對角,根本不需要走幾步,下次可不能讓他留下來了。

  她去洗漱一番,將房間收拾好,又從冰箱裡拿出昨天的面包當早餐。被凍了一個晚上的面包條有些硬邦邦的,並不算可口,只能勉強果腹。

  就在這時,她收到了一條短信。

  「今天我穿這樣。在六條通的電影院門口等你。」另附圖片一張。

  圖片上是一個人的自拍照,爆豪勝己站在家裡的等身鏡前,手機高舉到臉上;黑色的棒球服、寬松的牛仔褲,還沒出門就已經塞了無線的耳機,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干淨陽光。

  等等,爆豪勝己干嘛要發今天的穿搭給她?

  仔細回憶了下,優娜忽然倒抽了一口氣——她答應了今天要陪爆豪同學過家家約會的!因為昨天晚上太累,結果一覺睡到現在,差點忘記了這件事!

  優娜丟下了咬了一半的面包,急匆匆打開衣櫃找衣服。

  雖然是陪小孩子過家家,但她絕對不會素面朝天的出門。她出門的標准是,「無論在街上遇到了哪個前男友的現女友、她都必須是更漂亮的那一個」。

  用最高的效率挑衣服、化妝、卷頭發,優娜終於在四十分鐘後出了門,攔了一輛的士,這才沒算遲到太久。

  計程車在六條通的路口停下,她結了車費,推開車門。周末的人潮撲面湧來,都市的喧囂跟隨而至。一陣夏日的熱風夾裹著嬉笑聲,吹得她長發一陣亂舞。

  人有點多,她眯起眼,目光四處逡巡,但並未看見如爆豪一樣的少年。

  正當她想踮起腳尖、再看得仔細一些時,人潮裡忽然有一只手伸了過來,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掌心。

  「我在這裡。」

  聽到身後的聲音,優娜回頭望去,看到爆豪勝己站在自己的後側。和照片上一樣,他穿著棒球服和白色的T恤,淡金色的不馴短發上壓著一頂球帽,打扮得清爽又滿是少年感。即使是優娜,又忍不住在心底誇了一聲「很帥嘛!」

  「……干嘛看著我啊。」她的視線太直接了,爆豪別開了臉,語氣有些凶,「有什麼奇怪的嗎?」頓了頓,他低聲問,「……別看了,我不會打扮。…說到底,男人實力強大就行了,會不會穿衣服什麼的,根本無所謂!」

  說到後來,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

  優娜抿唇一笑,說:「才不是那樣子呢。爆豪今天很帥哦,比穿學校制服的時候更帥哦。」

  爆豪噎了一下,好半天才說:「……那不是廢話嗎!!」

  他將五指擠進了優娜的指縫裡,很強硬地分開人群,帶著她朝電影院方向走過去:「還有二十分鐘就是電影開場了,過來。」

  「爆豪買的是什麼電影?」

  「呃……」爆豪的動作僵住了,像是沒法啟齒回答。

  「嗯?」

  「恐……恐怖片…」爆豪的目光望向遠方,語氣一本正經,「不是很恐怖的那種恐怖片。不過,你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可以換別的電影。」

  開玩笑,怎麼可能答應換成別的電影啊!

  在買電影票前,他可是事先做足了功課的!《戀愛指導》裡說了,約會的時候和女方一起看恐怖電影,這樣,膽小的女方就會驚嚇得一直縮在他的懷裡了!!

  今天,他就要看恐怖片!

  優娜想了想,說:「我很少看恐怖片呢。不過,如果爆豪同學喜歡的話,那就看吧。」

  兩個人到了電影院裡,領取了爆米花和冰鎮果汁的零食套餐。離開場還有七八分鐘,觀眾在排隊入場。爆豪兩手各自抱著一小桶爆米花,臉被埋在了爆米花球後頭。

  「爆豪同學,電影票給我一下,我想拍照。」她揚了揚自己的手機,「難得打扮的這麼漂亮出來玩,總得留點紀念。」

  「哈?……無聊。」

  爆豪很嫌棄地別開了視線,在心裡嘟囔著「女人就是麻煩」。他家老媽也是這樣,每次出門看電影,都要拍電影票、拍爆米花,再加自拍,一套三連下來再發推特什麼的,幾乎都成了定俗,果然優娜也是這樣。

  ……不過她今天確實穿的很漂亮。

  爆豪偷偷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優娜,立刻把目光收回來,假裝百無聊賴地盯著牆壁上的廣告畫。

  平常在學校裡,她多穿很文靜職業的衣服,最常見的就是襯衫與西裝裙。雖然也很漂亮,但看多了未免無趣。尤其是她和午夜老師一起出現的時候,兩個人天差地別的服裝完全就是分屬於兩個世界。

  不過今天嘛,為了來見自己,她顯然是好好打扮過了。

  比如,她的裙子比平常工作時更短。

  還有啊……

  高筒襪這樣的東西,為什麼能一直掛在腿上不滑下去呢?爆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種光滑的絲襪料子,很容易一下子就滑到膝蓋上吧?為什麼優娜的高筒襪可以一直保持在大腿以上的高度?

  「爆豪君,你在看哪裡呢?」

  爆豪勝己蹙眉,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了口:「為什麼你的襪子都不會滑下去啊?」

  優娜:……

  好奇特的關注點!

  「因為這不是高筒襪。」優娜拎了拎自己的襪子,「它是做成肉色和黑色的連身褲襪,又被叫做『假高筒襪』。讓你失望了,抱歉啊。」

  爆豪:……

  胡說!他才沒有失望!他是真的很好奇為什麼那種高筒襪不會滑下去好不好!

  兩個人很快在座位上坐下了。也許是因為電影題材的緣故,放映廳內只坐了一半人,且都聚集在前半場;如此一來,空空蕩蕩的後半場裡,優娜和爆豪的連番顯得格外醒目些。

  爆豪調整了一下坐姿,將球帽摘下來,嘟囔著說:「喂,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到我這裡來。」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反正我膽子很大。」

  優娜苦笑了一下:「好的,好的。」

  她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害怕。

  她的膽子不算太大,屬於普普通通的那種。一個人走夜路完全沒問題,但是故意告訴她「你身後有個鬼」,就會讓她覺得身後有冷風亂吹。

  爆豪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在嘴裡,明明電影還沒開場,他就已經緊緊地盯著屏幕了。

  優娜看他這副模樣,心裡簡直陷入了懷疑——這小鬼,難道不打算趁著放映廳裡黑漆漆的時候偷偷親她嗎?竟然在這種時候吃爆米花,是想一會兒她嘴裡滿是沒炸熟的玉米粒嗎……?

  她不知道,旁邊的爆豪勝己現在非常不安。

  他根本沒有戀愛經歷,連同齡的女生都沒說過多少句話,更何況是優娜這種經驗豐富的社會人。雖然已經計劃好了一會兒放映廳裡暗下來後要做的事情,但他的手心卻不自覺地變得汗津津的。

  ——拜托拜托別出汗了,他的汗腺裡可是有硝酸甘油的啊!萬一不小心炸開了怎麼辦啊!

  放映廳的燈終於滅了下來,安全逃生提示、禁止盜攝宣傳、汽車和美容品的廣告相繼被投影在寬廣的屏幕上。終於,名為《殺手大少爺正在看著你》的恐怖片開始上演。

  彩色的屏幕光投落下來,在鄰座女子的面頰上融為一片柔和的顏色。在這陸離的光之中,她纖長的眼睫愈顯得纖毫畢露。

  爆豪偶爾側眸瞟她一眼,心底暗暗覺得,差不多是時候了。

  「……喂,笨蛋,」他壓低聲音,對優娜說,「……臉,轉過來。」

  「誒?」

  優娜眨了眨眼,側過了頭。

  她秀麗的面容,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了面前。爆豪勝己蹙眉,下定了決心,想湊上去親她。

  「電影院裡是有監控的哦。」

  「?」

  離她的嘴唇還有咫尺之遙的時候,爆豪忽然聽到優娜笑眯眯地這麼說。她煞有介事地豎起手指,指了指後面的放映口,介紹說:「我們在這裡做的所有事情,都會被監控拍下來。有的放映員很喜歡在放映結束後反復翻看監控呢!」

  爆豪:……

  靠。

  一想到自己干的事情會被監控拍下來,他立刻覺得自己的臉和火燒一樣的燙。他咬咬牙,很掙扎地、老實地坐了回去,咬牙切齒間,眼底滿是不甘。

  靠靠靠……!!為什麼啊!

  見爆豪一副惱怒的樣子坐了回去,優娜笑笑,從容地繼續看起了電影。

  電影的劇情並不復雜,講述了一個鬼來電殺手大少爺追蹤他的情人的故事。主要的恐怖點在於這位殺手大少爺會在任何角落出現,比如浴缸裡、窗外、醫院的走廊上、床上……等等等等,相當容易引起優娜的不適。

  忽然間,鏡頭晃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一張帶血的人臉。

  旁邊的爆豪勝己瞬間炸開了毛,整個人直挺挺地彈了起來,像是進入了一級的戒備狀態。或者說,十分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優娜喝一口果汁,心底十分懷疑:爆豪同學這不會是被嚇壞了吧?

  「……你怕嗎?」她不由小聲地問。

  「怎麼可能啊!!」爆豪低低地咆哮,一副生氣的樣子,「老子怎麼可能怕這種東西啊!!」

  話音剛落,屏幕上又是一張慘白的鬼臉陡然出現,引起了放映廳裡一片驚呼。爆豪勝己麻著臉,挑釁地說:「呵,這種東西,老子一點都不怕。」

  「既然不怕的話就趕緊一個人好好坐著。」優娜斜眼打量著爆豪往自己身上蹭過來的樣子。

  「……」爆豪這才把自己歪向優娜懷裡的坐姿努力地矯正了回來。

  電影繼續放映。過了十五分鐘,爆豪忽然說:「喂,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

  「……哦?」

  說實話,優娜沒能理解他的意思。畢竟現在屏幕上正在播放電影的驚悚畫面,她不由低下了頭,選擇用「不看」的方式來逃避這段視覺衝擊性極大的恐怖畫面。

  數秒後,爆豪用他的實際行動來解釋了這句話的意思——他將手伸過來,攬住了優娜的腰,朝著自己的懷裡一靠。

  「害怕的話,就別強撐著了。」爆豪嘁了一聲,小聲地嘟囔著,「你都不敢看屏幕了,還要硬著頭皮自己撐著嗎?」

  優娜被他攬在懷裡,心底有種奇妙的感覺。

  喔,爆豪同學還挺有男子氣概的呢,懷抱也很溫暖。

  等他長大了,一定會是個相當不錯的男人吧。

  正當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察覺到爆豪摟著她的手詭異的僵硬起來,身體相當緊張。她貼著他的胸膛,能明顯地聽到他心跳在急速加快。

  優娜:……

  算了算了當她沒說。

  一場電影下來,爆豪勝己看的表情微妙,像呆住又像是沒呆住。要說他害怕吧,他還能一副拽巴巴的樣子吐槽電影劇情有多無聊;要說他不害怕吧,可他的面色著實有些不好。

  「一點都不可怕!就這還敢叫恐怖片?」爆豪毫不客氣地說。

  「我倒是有些害怕呢……」優娜在膽氣這方面,倒是一點也不喜歡遮掩。

  「我在這裡,怕什麼啊。」爆豪哼笑了一聲。

  「是、是。」優娜將飲料和零食的垃圾塞進了回收箱裡,「看完了電影,這才下午呢。接下來有什麼行程安排嗎?爆豪君。」

  爆豪低頭,問:「喂……你打電玩嗎?」

  「不會。」

  「哦……那去散步?」

  「這種天氣,會不會太熱了呢?」

  「那干脆直接去吃飯好了!M記新出的套餐,你還沒吃過吧!」

  「是兒童套餐嗎……?」

  不知為何,越是和優娜說話,爆豪就越有一種「自己被當成了孩子」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爽,相當、相當的不爽;尤其是看到她那種游刃有余、仿佛是在開玩笑的臉,這種不爽感就會越發強烈。

  「喂,笨蛋,我說——」爆豪咬牙,一雙銳利的眼輕輕斂起,瞳孔微縮,眼底有一縷危險的意味,「別把我當小孩子。」

  「誒……」優娜沒想到他發現的這麼快,面色有些靦腆,「你畢竟年紀還小呀,充其量只能算是我的……鄰家的弟弟?」

  被她稱作「年紀還小的鄰家弟弟」的少年,越發地不高興了,整個人的表情都充滿了不快的氣息,仿佛是看到領地被人威脅的小狼崽子一樣。

  「你這笨蛋……!」

  他用手臂一勾,將女子收進了自己的懷裡。久經鍛煉、滿是肌肉的身體,輕而易舉地將她控制在了自己的懷裡。

  一個並不溫柔的吻,如狼在獵食一般,將她的口腔攪得一片不安。

  被不小心咬了舌尖的她,心底略有一些無奈。毫無辦法之下,她只能踮起腳尖,一點點引導著他學會正確溫柔親吻女孩子的方式。

  「爆豪君就不能用溫柔一點的吻嗎……?」

  她摸了摸少年的臉頰,聲音裡滿是輕微的埋怨。「像這樣…」

  他愣了一會兒,眼底滿是愕意。他學的很快,馬上就將她所教導的親吻知識用上了,並且反客為主——

  「怎麼樣?」一個吻結束後,他快速地呼吸著,眼底滿是興奮和期待地看著優娜,「是這樣吧?喜歡嗎?」

  「……還行,」優娜的眼光飄向別的地方,「還挺不錯的。」

  這句話,就像是個莫大的嘉獎。對方的狂氣指數瞬間爆棚,又撲過來按著她沒完沒了地親起來。親一會兒還要問一下她的感想,然後再志得意滿地繼續。此過程循環往復,直到爆豪滿足了為止。

  那天兩人還是去吃了M記,優娜買了兒童套餐,把附贈的玩具送給爆豪做紀念了。

  「很適合你。」

  「才不像我!!!靠!!」

  \/\/\/

  回到宿舍休息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今天的約會雖然很滑稽,不過倒也挺放松有趣。

  說實話,她是不想和學生有什麼超出師生之外的關系的,但是爆豪都用「我要把『我親了你』這件事公之於眾」這個理由來威脅她了,她也沒法拒絕啊。

  她之所以拒絕和學生交往,其根本的理由就是不想在工作上惹出麻煩來,免得變成被辭退的窮光蛋。要是爆豪把這件事說出去了,她還要不要在學校裡混了啊——

  本末不能倒置,所以對爆豪就特殊處理吧。

  結束了一天的疲憊,優娜回到床上休息。當燈全部關掉的一瞬,白天約會的後遺症開始了——恐怖片的鏡頭,開始自動在腦內播放。電影裡的殺手大少爺的台詞,仿佛在她耳邊無限循環。

  「在哪裡……在哪裡……」

  「給我生孩子……給我生孩子……」

  優娜將眼睛閉的死死,但卻總覺得自己背後有個什麼玩意兒在往上爬。總之無論什麼姿勢睡覺,都覺得房間裡涼颼颼的陰風陣陣。

  再這樣下去,她根本睡不好覺好不好……!!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響起來了。優娜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發覺是來自名為焦凍的人的語音通話。

  這種時候,只要有個活著的人類能說話就很好了,她也不管是誰了。

  「……老師。」

  轟焦凍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來的瞬間,她忽然覺得超級安心。

  「轟同學還沒有睡覺嗎?」優娜問。

  「老師也沒有休息吧。」

  「沒辦法啦,今天被人拉著去看了一部恐怖片。看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現在到晚上了,反而覺得超嚇人的。是什麼電影來著,啊對了對了,叫做《殺手大少爺正在看著你》……」

  「那…今晚,我陪著老師?」

  「啊?」

  「意思是…電話陪著。」

  轟焦凍的聲音裡有淡淡的笑意。

  優娜想了想,閉上眼睛:「……嗯,好。」


第83章 083

  周末的午後, 綠谷出久打開了推特。

  母親綠谷引子在忙著家務, 他也不得空閑,需要幫忙照料陽台上的綠植。不過這些碩大的盆栽搬動起來挺費力氣,恰好能鍛煉身體。

  偶爾得暇, 綠谷就打開手機刷刷推特。

  他關注了許多歐爾麥特相關的推號,譬如專門出周邊的啦、專門畫同人圖的啦、專門新聞歌頌的啦, 總之首頁一刷新,時間線上就充斥著各種歐爾麥特的圖片。如「激動!歐爾麥特疑似代言奶粉」之類的小道消息, 也會出現在他的首頁。

  此外,他還和班級裡的同學是互相Follow的關系。比如八百萬百。

  他看到八百萬在早上轉評了爆豪勝己的推文:「爆豪同學是和誰去看電影了?!竟然在推特發照片了, 好難得啊……」

  看到八百萬的轉評, 綠谷有一瞬的迷惑。說實話, 他不太了解小勝的動向——他根本不敢去Follow小勝的推特,也不敢隨便亂看, 生怕被爆豪勝己發現後世界會爆炸。

  但是,因為八百萬的轉評, 他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危機感。

  小勝……和什麼人去看電影了嗎?

  鬼使神差之下, 綠谷點進了爆豪勝己的原推文。名字為Bakugou的ID下,是四張原片直出的手機後置攝像頭照片——爆豪的等身鏡自拍,電影票根X2,M記新出的套餐全圖,以及套餐隨贈的兒童玩具小鯊魚一只。

  「今天玩得超high的。」配文如是。

  先不說這狂野直男、毫無美感的拍照角度和構圖, 單說這幾張照片的信息量, 也足夠讓綠谷的眼珠子都驚掉了。

  他印像裡的小勝很少發推文啊?!這次不但發了推文, 還是附帶照片的那種……並且,小勝明顯是和別人一起出去玩……和誰啊?!上鳴還是切島?!

  綠谷心底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他把第三張M記套餐的照片放大再放大,終於隱約看到了坐在爆豪對面的人的特征——塗著紅色指甲油的女性的手。

  雖然很模糊、只有一點邊緣,但小勝的對面,坐著的確實是一位女性。

  陽台上的風吹得晾曬的床單飄飄揚揚的,綠谷抬起頭,凝視著腳底下的街景,腦海內一瞬間就聯想起了優娜——老師的指甲,也是這個顏色吧?

  正在思索間,他的手一滑,竟然手賤地給爆豪的推文點了個心。

  糟了!糟了糟了!!

  要是讓小勝發現自己正在查看他的推特,他肯定會超絕不爽吧!他巴不得和自己別扯上關系呢……

  綠谷手忙腳亂地把小心心取消,但偏偏在這個時候手機卡住了。無論怎麼按,推特都毫無反應,那顆該死的小心心依然保持著耀目的紅色。

  一通狂點後,終於取消了代表favorite的愛心標識。但是,爆豪勝己的私信也在這個時候發過來了——

  Bakugou:你好煩啊

  Bakugou:一直取消又點、取消又點的,故意惡心我嗎

  Bakugou:別偷偷摸摸跑來找存在感、

  綠谷驚的手機都差點沒拿穩。

  果然……

  果然引起誤會了。

  可是他真的是手機卡住了啦!!他也不是故意點心取消、點心又取消的啊!

  綠谷:抱歉...

  Bakugou:你不會是想問我約會的女人是誰吧

  屏幕上發過來的消息,讓綠谷很摸不著頭腦。八百萬神明作證,他根本不敢開口問這種問題,為什麼小勝會這樣反問他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小勝好像是巴不得自己快點問,他好大方爽快地和自己炫耀這件事呢……

  想起照片裡女子的艷紅指甲,綠谷咬咬牙,飛快地發出了兩條消息。

  綠谷:不會是……

  綠谷:老師吧?

  Bakugou:你果然要問這件事

  Bakugou:但是,關你什麼事啊?

  Bakugou:你最好別打她的主意,我是這樣警告過你的吧

  綠谷捏著手機,慢慢皺眉。小勝的態度太奇怪了,簡直就像是在護著巢穴裡的食物,不讓外面的人多看一眼似的。

  莫非優娜老師和小勝……真的是那種關系嗎?

  綠谷:小勝和優娜老師是那種關系嗎...

  Bakugou:關你什麼事

  Bakugou:不過,如果你打她的主意的話

  Bakugou:那你就完了

  也許因為太過激動又沒有耐心,他甚至沒等到一句話打完整就發了出來。整片屏幕上,都充斥著一種爆豪式的狂躁感。

  綠谷盯著手機上的文字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陽台上的風帶著夏末的炎熱氣息,吹的人心情煩躁。

  如果老師真的和小勝在一起了,其實也挺好的吧。小勝雖然脾氣很差勁,但本質上還是個好人。對待好不容易得到的戀人,他應該會相當珍惜吧。

  而且,像小勝那樣強大的人,也可以更好地保護老師。

  但莫名地,綠谷還是覺得好失落。

  人生十幾年,遇見的第一個近在身旁的超級美人,果然也是被小勝摘走了啊……

  也正因為那個人是耀眼奪目的小勝,才有機會讓老師接受他吧。換做是自己,根本什麼都不會發生,優娜老師只會永遠那樣溫溫柔柔地看著自己,像看待一個孩子那樣。

  「出久——出久,能去便利店跑一趟嗎?」母親綠谷引子在廚房裡喊道,「晚上吃天婦羅蓋飯,不過食物醬油沒有了,還有紙巾和塑料吸管……」

  「啊……好。」綠谷放下手機,朝門外走去,「醬油、紙巾和塑料吸管…」

  最近的便利店有十五分鐘徒步的路程,綠谷出久頂著午後的陽光跑到便利店裡,買東西、結賬、拎著購物袋晃出玻璃門。陽光有些刺眼,讓他眯了一下眼睛。

  踏下便利店前的台階時,他在想:可能,優娜老師對他而言,只是高中時代遇到的一個非常好的人,僅此而已,不會再有更多交集了。

  事情也本該如此才對——直到在道路的轉角看到荼毘前,綠谷都是這樣想的。

  但是,事情就是這麼的突然,當綠谷在等紅綠燈時,他察覺到路邊的小巷子裡走過了一道瘦長的人影。雖然只看到了側顏,但那燒傷的特征實在太明顯,瞬間就喚醒了綠谷不好的回憶。

  這個男人……

  叫做荼毘。

  林間合宿襲擊案件發生的時候,正是他扣著小勝的喉嚨,將小勝拖入了黑霧的傳送門之中。

  敵聯盟……!!

  綠谷的眼瞳微微一縮。

  他顧不得其他事情,悄然跟上了荼毘的腳步。因為附近都是人行道,混在人群裡並不困難;他的個頭也不高,能輕易把自己藏起來。

  神野之戰時,歐爾麥特付出了引退的代價,才將all for one送入監獄;但是以死柄木為首的敵聯盟卻都逃脫了。而逃脫人員之中的荼毘,卻冒著危險回到了這座城市,他是來做什麼的……?

  綠谷壓低呼吸,貼著牆壁一點點跟隨其後。

  荼毘穿過了兩三條道路,終於在一棟建築物停下了。他將衣領扯高一些,垂頭靠牆站著,仿佛在等著誰。

  綠谷屏住呼吸,蹲在一輛汽車後方,腦海內悄然地盤算了起來:對方只有一個人,如果打起來並不是沒有勝算。但出於理智考慮,現在打電話報警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也許應該看看他在這裡和誰見面,也許能挖掘到更多的情報……

  就在綠谷的腦內艱難地思考時,荼毘等的人來了。

  「你不知道你現在正在被通緝嗎?把我喊到這裡來干什麼。」

  聽到這道熟悉的嗓音,綠谷愣住了,面色微僵。

  他忍不住悄悄探出頭,視野向建築物的入口掃去——荼毘將外套的兜帽帶上了,只留一道瘦高的背影。他的身前站著的,竟然是優娜。

  綠谷確信自己並沒有看錯——優娜老師長的那麼好看,他怎麼可能看錯啊!!

  「約會。」他很直白地說。

  優娜差點沒被氣到。

  今天的計劃原本是休息,但她卻突然接到了來自荼毘的電話——他用優娜的舊手機打了電話過來,說想約她在這裡見面。

  優娜仰頭看了眼身後的建築物,這棟大廈裡盡是些小公司的辦公室,可根本不算什麼約會的地方。

  「先前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你不打算懺悔嗎?」荼毘說。

  優娜的目光立刻開始飄移。她托著面頰,露出純真甜美的笑容,說:「那也是被情勢所迫,如果不是生命受到了威脅,我怎麼舍得傷害你呢?」

  「你好像不是很想見到我啊。」荼毘的聲音微微拖長了,語氣裡有些不悅。

  「那是當然的吧……!!」優娜作勢要去掏手機,「真是的…要是被人發現你在這裡出現的話,可是即刻會被逮捕的。如果你自己不走的話,我就叫警察咯。」

  荼毘身上有多樁縱火案件,再加上敵聯盟的事兒,要是進了監獄那可不是能輕易保釋出來的。而且,她也不想做花錢保釋的冤大頭好不好!

  荼毘卻並不在意的樣子。

  「昨天,你和那個叫爆豪的小子去約會了吧。」他的眼尾輕輕一揚,眉目裡有松乏的懶意,「你和他…繼續交往了?」

  聲音的末尾,有質問的意思,仿佛是發覺了什麼不忠的背叛。

  優娜輕輕一怔:「我是和他去看電影了沒錯…但是,你怎麼知道……」

  荼毘輕輕地哼笑了一聲:「我全部都知道喲。全—部——」

  他微微抬起下巴,眼角垂落,嘴角卻笑得很冰冷。若說從前的他像是陰冷的玻璃制品,那現在就是被低溫火焰所燒灼過後的殘骸,褪去了折射光彩的那部分,只余一點純粹的灰燼。

  「那…你想怎麼樣。」優娜低聲地問,「是在記恨我對你做過的事情嗎?」

  「說實話,你和別的男人交往,我無所謂。」荼毘將衣服的立領扯高了些,低頭探至她耳旁,說,「但是我看那個叫爆豪的小子很不爽。只有他,不可以。」

  說完,他張開嘴唇,狠狠地咬了下優娜的耳垂。

  「嘶……」優娜微微闔起了眼,「真過分。」

  「這點懲罰,完全不過分吧。」荼毘慢慢說著,將右手則探進口袋裡,拿出了什麼,放在優娜的掌心裡。

  優娜拿起來一看,謔,竟然是三張打印出來的照片,還全是她和爆豪昨天出去看電影時的各種背影。從拍攝角度來看,攝影者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直跟著。因為人太多,所以她完全沒有察覺,爆豪也沒有。

  「你是在跟蹤我嗎?」她翻看著照片。

  「我只是在看著你罷了。別的什麼都不會做的。」荼毘勾起唇角,眼底有很危險的光,「……看著屬於我的東西,也算錯嗎?」

  優娜有點犯愁。

  荼毘這點小伎倆,她倒是一點都無所謂——開玩笑,她可是被知名釘子人殺手大少爺追蹤過五百裡的女人,還和變態玩牌果農來過一場心驚肉跳的愛的同居小游戲,荼毘這點小事算什麼啊?

  「我知道了。」她推了推荼毘的胸膛,眼底有些無奈,「你快走吧,省得被抓到了。」

  「……那你抱我一下?」荼毘的聲音有點低啞,「抱我一下的話,我就乖乖消失在你眼前咯。」

  「『消失在我眼前』?意思是你還會在我身後出現吧……你這小變態。」優娜小聲地吐槽了句,還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雖然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很糟糕的事情,但至少抱起來荼毘的手感還是沒什麼區別。

  荼毘很滿意地在她耳邊說:「你看,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我會一直無條件地原諒你。……即使你對我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

  想起上一次對荼毘施加個性,讓他和死柄木戰鬥的事兒,優娜有些心虛。

  她正想為自己辯駁,忽然聽到荼毘說:「那邊的小朋友——你打算聽到什麼時候?」

  優娜微微一怔,旋即,她看到綠谷出久慢慢地從一輛汽車後走出來,手裡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外加一瓶醬油。

  「老師……」綠谷的表情,已經可以說是復雜無比了。

  「……」優娜的表情也瞬間變得復雜無比。

  她可以確定了,荼毘就是故意的。他百分百發現了綠谷就在這裡躲著偷聽,但他就是要讓綠谷在那兒聽著。

  好的,現在綠谷出久也知道了——她不僅和荼毘交往過,昨天還和爆豪出門看電影了。她教師失格,不配留在雄英。

  而且綠谷還是那種超級正義向上的性格,他會怎麼看自己啊……!!!

  綠谷出久微微呼了口氣,神情嚴肅起來。

  優娜看到他那副仿佛參加體育祭一樣的神情就在心裡默默念叨起來:肯定是「老師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小勝是你的學生、你不僅對他做這樣的事情,還和綁架他的幕後凶手有私交……老師你太過分了!」

  「把老師放開。」

  然而,綠谷說的卻是這句話。

  「……嗯?」荼毘也愣了下。旋即,他很好笑地問,「你看不出來,是她主動抱著我嗎?」

  「放開她!」綠谷的聲音略略拔高了一些。

  他原本是個很溫順平和的人,現在這副衝動的架勢,竟然頗像是被爆豪病毒感染了。

  大概是被他的這副表情惹的不高興了,荼毘松開了優娜,手心燃起了一片火焰。他低眸望去,聲音懶洋洋的:「怎麼,小子……你想和我在這裡交戰嗎?」

  「……是又怎麼樣。」綠谷的眼神銳利起來,身體緊繃。

  「等等,等等。」優娜連忙拽住荼毘的手,開始拉架,「別打架別打架,我不想惹麻煩。要是荼毘在這裡被逮捕了,我可能會被牽扯進去。我們能不能商量一下,大家就此散伙,就當無事發生?」

  荼毘手心裡的火焰熄滅了。

  他將手塞回上衣的口袋裡,輕蔑地對綠谷說:「小子,她最怕的事情就是沒法以正常人的身份,繼續藏在社會裡活下去。要是你想毀掉你的老師的話,就在這裡和我大打出手,然後把警察引來吧。」

  綠谷的表情一震,拳頭握緊又松開。

  最終,他緩緩收手,咬牙說:「……好。」

  荼毘瞥他一眼,對優娜說:「我改主意了。格林,我看這個小朋友也很不爽。……他也是禁止交往的人。」

  說完,他歪頭一笑,腳步緩緩朝著巷口走去。

  「……我會一直看著你的。格林。」

  荼毘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之中。

  綠谷咬緊牙關,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單薄的背影。直到荼毘的氣息徹底地消失了,他才從渾身緊繃中放松下來。

  現在,輪到優娜不知所措了。

  該怎麼處理綠谷為好呢……

  「那個……綠谷同學。」優娜斟酌一下,露出了營業式的笑容。

  綠谷撇開頭,沒有直視她的目光。他輕聲說:「……老師的事情,我會當做什麼都不知道的。」聲音有些顫,像是美夢被打碎後的委屈。

  無論是和小勝的事,還是和剛才那個男人的事情,他都會當做沒聽見的。

  除了當做沒有聽見,還能怎麼辦呢……!

  綠谷出久的內心相當絕望。

  雖然早就猜到了優娜老師有不為人知的那一面,但從爆豪和轟那裡隱隱約約猜到,和自己親耳當面聽到,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前者是細微的水滴,不經意間落在肩上;後者卻是一場瓢潑大雨,直接把人澆清醒了。

  就算知道老師真的是爆豪所說的那種「看起來不簡單的可怕的人」,他還是沒法…沒法對老師惡言以待。

  優娜有些詫異,她沒想到綠谷這麼懂事。

  她松了口氣,笑笑說:「謝謝你呀。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和敵聯盟不是一路人,不會幫助他們的。」

  「我…我知道。」綠谷說,「畢竟…畢竟……」他揚起頭,聲音還是很顫,「老師是小勝的戀人,怎麼會和綁架小勝的人站在一起呢……」

  某一瞬,不知是不是看錯了,優娜竟覺得這個孩子的眼睛閃著眼淚的光。但是,那不過是片刻的想法,下一秒,綠谷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語氣很寬慰地說:「放心吧,老師,我很聽話的,絕對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語氣就像是在安慰她一樣。

  「啊……這樣啊。」優娜釋然一笑,伸手摸了摸他頭頂柔軟的卷發,「很抱歉,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教師。」

  綠谷好不容易恢復平靜的心情,因為這句話又變得酸酸的,他竟然有種想抽噎鼻子的衝動,但他忍住了,他絕對不能在老師面前變成哭包。

  「別這麼說,老師是很好的老師。」綠谷揉了揉眼角,他真的擔心自己會有眼淚,「老師對大家都很好,也很關照我……」

  再怎麼說,自己進保健室後,永遠是優娜老師第一個來探望。當初也是她毫無懷疑地鼓勵自己成為歐爾麥特那樣的英雄,還送給了自己開運的紅繩。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再頹喪下去了,還是以保護老師為最重要的事。

  堅強起來啊綠谷出久!

  努力將心情平復下來後,綠谷堅毅了語氣,說:「老師,請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但是剛才的那個男人,他似乎一直在跟蹤你。……果然,還是報警更好,要不然老師會很危險。」

  「不用報警。」優娜笑說,「他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可是……」綠谷有些焦急。

  「我知道你很擔心我,但是警察來了的話,會更麻煩。」想起自己被警察盤問一夜和荼毘的關系,她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樣真的好嗎?」綠谷卻不敢松口,「果然,老師還是需要人來保護。」

  「這樣就足夠了。」優娜揉了揉綠谷手感很好的腦袋。

  綠谷被她揉的腦袋發暈,心底卻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是絕對不會背叛老師的。

  \/\/\/

  優娜回家的時候,在赤地站轉車。刷卡出閘時,她察覺到了什麼,回身一望。

  車站的紛紛擦肩的人群裡,站著一個戴著兜帽的高瘦男子,黑色的發絲垂落在額際,衣服立起的領子也無法遮蓋住臉上的燒傷疤痕。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車站的角落裡,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她身上。

  像是一片黑色的玻璃,安靜地插在人群的深處;單薄易碎,卻又充斥著自己的鋒銳棱角,足夠讓每個人來觸碰的人都刮傷肌膚。

  優娜挑眉。

  這真是小兒科……

  她未來的孩子他爸,當年還做過「易容後尾隨到另一個城市直接綁了人關起來進行○♂教」的舉動呢。順帶一提,剛開始交往的時候,那家伙張口閉口就是「如果違抗的我的話就得死」、「規則就是規則」、「不聽話就要被挖膝蓋」……總之她見的事情,多了去了。

  至於荼毘嘛……

  優娜朝著車站人群裡的荼毘溫婉一笑,拋了個飛吻。

  荼毘:……


第84章 084

  周一的時候,爆豪剛到教室,就被切島和上鳴環繞著拱到了牆角。

  「小勝小勝啊!你休息天的時候和誰去約會了?!可愛的女孩子嗎?!」上鳴閃著一雙眼,語氣像是個八卦的女高中生似的,「莫非有女孩子和你告白了?你曬在推特上的照片我可都是看到了!」

  切島也一副「不可小看你」的架勢,很兄弟義氣地拍著爆豪的肩,說:「沒想到你竟然有女人緣,還能找到和你約會的人…我真是太感動了!」

  爆豪愣了下,先把爬在自己肩上的上鳴甩開了道:「從我身上下去啊!靠的這麼近太惡心了!」

  「先告訴我是怎樣的女孩子,可不可愛啊——」上鳴電氣露出倔強的神色。

  他實在是好奇周末爆豪和誰去約會了。

  「嘁……沒辦法。」爆豪撇嘴,很不耐地說,「她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人,就是個普通的女人。除了臉好看一點,脾氣溫柔一點,也沒其他吸引人的地方。」

  上鳴電氣聞言,頓時憤慨不已:「有女孩子看得上你就很好了!你竟然還嫌棄她不夠吸引人?!做人要懂得知足啊!小勝!」

  「煩死了!你別跟著臭久一起喊這個惡心的稱呼!」

  切島銳兒郎看著爆豪,仿佛一位慈父看到兒子娶到媳婦,感慨道:「太不容易了,就爆豪那副爆炸的臭屁臉,竟然還能讓女生喜歡,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老子的臉怎麼了啊!!」爆豪氣不打一處來,手心差點炸開了,「有女人喜歡我,願意做我女朋友,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那,照片呢?有照片嗎?」上鳴非常迫切地問,「漂亮嗎?」

  提到這裡,爆豪喉中的話噎了一下。他有些不自然地錯開視線,說:「照片…照片什麼的,沒有。她不喜歡拍照片。不過,漂亮倒是非常漂亮。」

  開玩笑,要是真的把優娜的照片拿出來給上鳴看,整個學校都會爆炸了。也許優娜還會被校長辭退,再也沒法在雄英任職了。

  不過,她確實是挺漂亮,這點爆豪沒法否認。

  「哈?對方不喜歡拍照片?」切島撓了撓頭,「太少見了吧!現在的女生很少有討厭拍照的啊!」

  爆豪撇嘴:「她就是不喜歡拍照啊,我有什麼辦法。」

  「那她是我們學校的女孩子嗎?普通科的?還是B班的?」上鳴又閃著星星眼問,「總不會是我們班級裡的吧!」

  「她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不用猜了。」爆豪很不耐煩地說。

  她確實不是雄英高中的學生,而是雄英高中的老師,這樣說也沒錯啊!

  「竟然不是我們學校的人?!難道是普通高中的嗎?你是怎麼認識的人家啊!哪一所學校啊?有SNS嗎?帶女朋友回來見見兄弟,這是最基本的操作吧小勝!」上鳴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連珠炮似地發問,「還是說,你想把好女孩私藏起來啊!」

  「上鳴看起來很像是要撬牆角啊……」切島摸著後腦勺,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不過,我也挺想知道爆豪的女朋友是誰。」

  「她不想認識你們!」爆豪很粗斷地說,「不用想了,她完全不想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摻和在一起。」

  「小勝的女朋友,既不存在於我們學校裡,也沒有照片可以證實,還不肯讓小勝的朋友知道兩個人在交往……」上鳴電氣的表情忽然弱智了起來,「小勝,你不會是……」

  「啊?是什麼啊?」爆豪表情一凶。

  「你不會是憑空編造了個女朋友出來吧?其實……根本不存在這麼一號喜歡你的女孩子?你周末和老爸一起去看電影了?」上鳴電氣弱智臉直男發問。

  「……」爆豪勝己差點沒直接把上鳴電氣給起爆了,「老子用的著編這種事情來騙你?!你才是根本沒人喜歡吧!」

  切島撓撓頭,嘀咕說:「別看上鳴看起來傻乎乎的,在普通班還是有『皮卡丘小天使』的外號,還挺受女生歡迎的來著……」

  哐的一聲響,爆豪勝己錘了一下切島的硬化腦袋。

  「閉嘴!」

  就在這時,爆豪察覺到後方有一道隱約的視線。他的身體微微警覺,目光循著視線望去,卻發現那是一臉思考表情的轟焦凍在看著他。

  「……看什麼啊,半邊混蛋。那種眼神真的很煩誒。」爆豪看到轟,心底就覺得討厭。這種討厭不是沒來由的——他來源於對強者的戒備和不馴。

  「是我失禮了…但是,」轟回了神,對爆豪這樣說。他又思考了十數秒,表情平常地開口問,「爆豪,我有一個問題。」

  「什麼啊?」

  「對方真的是你的女朋友嗎?」轟很認真地問,表情像是在問一個數學問題。

  他也看到爆豪發的推特了——他知道,在休息天的午後,爆豪和所謂的「女朋友」去看了一場恐怖電影。而巧合的是,那天晚上,優娜老師在電話裡告知他,她也去看了同一場次的恐怖電影。

  膽子不算大的優娜老師,在看完恐怖電影的當天晚上就失眠了。她在電話裡反復說了好幾遍「世界上應該沒有鬼吧、但是世界上真的有魔王該怎麼辦」之類的話,總之,讓轟覺得很好笑。

  一邊哄她「世界上沒有鬼」,一邊聽著她淺淺睡去的呼吸聲,真是相當不錯的體驗。

  不過,爆豪勝己和優娜老師,兩個人看了同一場電影,是巧合嗎?

  聽到轟的問題,爆豪的眉頭跳了跳。

  其他人的質疑,他頂多是嘲諷兩句;但轟焦凍的質問,卻會引起他心底真實的煩躁怒意。

  如果沒記錯的話,轟這家伙和那個笨女人也有些緣分——他的哥哥似乎是優娜實打實交往過的前男友,被優娜親口承認的那種。而轟他自己好像,也對老師有那麼點意思。

  不過討厭就討厭在這裡,爆豪是依靠自己野性的直覺,認為轟是自己的對手;但他找不到什麼特別大的證據,來證明優娜和轟已經有了什麼非同一般的關系。

  比起根本不敢付諸行動的膽小鬼臭久,還有現在被通緝著、行蹤不定的荼毘來說,這個半邊混蛋的威脅程度更高一些。

  「啊?她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還能不知道嗎?」爆豪態度很拽地在椅子上坐下來,語氣有些挑釁,「怎麼,這關你什麼事啊?」

  轟微蹙眉心,聲音很冷淡,但也很禮貌:「無意冒犯…不過,聽爆豪的描述,對方似乎根本不打算向周圍人公開你們的戀情。爆豪,你沒有…被騙吧?」

  最後的話,有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切島倒吸一口氣,忍不住小聲吐槽:「轟竟然會直接把這種話說出來?!『你沒有被騙吧?』這難道不是那種需要私下裡偷偷傳遞的悄悄話嗎?!」

  當著人的面問「你沒有被女人騙吧」,明明是關心的話,但怎麼感覺……聽起來特別殘酷?!

  果然,爆豪的表情瞬間沉了下去:「老子會被騙?」

  「那…對方明確地表示過,在和你交往嗎?」轟蹙眉,一副沉思的樣子。

  爆豪的表情僵住了。

  「當…當然,和我說過…啊。」爆豪硬著頭皮,從嘴裡擠出這句話。

  「……哦。」轟低下了眸光,說,「是我多想了。我也不懂這些事情。抱歉。」

  道歉倒是超級快,可爆豪卻覺得憋了一肚子火,想油炸個上鳴電氣泄泄憤。

  轟焦凍的質問可真是太拓麻戳他的肺了。

  優娜還真的沒有和爆豪清楚地說過「我想和你交往」之類的話。

  但是在爆豪的心裡,她都隨便他親親抱抱了,她還願意在周末和他出去約會;他發消息給優娜、她也會很快回復——這不就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關系嗎?

  有沒有「我想和你交往」這句話,根本不要緊吧?

  爆豪的表情變了又變。但上鳴和切島在這裡,他可不能丟臉地露餡,於是他嘁了一聲,又自證似地說道:「她當然是親口和我說過『交往』,我才答應的啊!」

  上鳴電氣的目光復雜起來:「啊,連爆豪都有女孩子告白了,我的春天怎麼還沒來啊。」

  爆豪:「……你找死嗎白痴?!」

  所幸,鈴聲很快響了,今天的授課就要開始了,上鳴電氣逃過了一劫。

  ///

  今天的課程內容是救援練習,上課的地點在居民居住區演習場。在演習場的入口前,相澤消太對著自己的一干學生講解上課的訓練內容。

  「本周你們就要參加臨時執照獲得測試。要想通過測試,自己的實力無疑是最重要的,這也是自開學來讓大家勤奮訓練的原因。不過,此外,還有一項『救援活動』的分數也格外重要。」相澤頂著困意,聲音有些憊乏,「理論知識,你們也學的足夠多了,本周是救援活動的模擬訓練。」

  人群裡,蛙吹梅雨忍不住偷偷問:「既然是模擬救援,那要救的人是誰呢?相澤老師嗎?」

  「要救的人在這裡。」相澤指了指身後的一排人,「我把經營科的老師們都借來了,他們負責扮演不同受傷程度的民眾。還有,優娜老師也來幫忙了。」

  果不其然,相澤身後站著的都是英雄科以外的教師。幾位在經營科負責事務所經濟課程的老師和A班的學生們打了聲招呼,一副和和氣氣的樣子。

  「同學們,日安啊!」

  教師隊伍的最側邊則是優娜。身為非戰鬥英雄的她,不能和相澤那樣在個性訓練上給出意見,也只能幫幫這種小忙了。

  早上相澤說「要找人來扮演傷患」,她可是相當積極地立刻報名了。

  「啊……優娜老師也在啊!」人群裡的上鳴電氣眨了眨眼,臉孔忽然紅了起來,「那不就意味著…」

  「我們要英雄救美啊!」切島忍不住躍躍欲試地揚起了手臂。

  優娜聽到了學生們的竊竊私語,抿唇輕輕一笑。

  這翩然的甜美笑容殺傷力太大,學生陣營裡頓時戰敗一片,空氣裡飄蕩起了(單向)戀愛的酸臭氣息。

  相澤看著飄滿空氣的愛心,表情漸趨死亡。

  該說是年輕氣盛的孩子們精力太旺盛了,還是優娜老師的無差別攻擊太過分了呢……

  「三人一組,對散落在演習場裡的傷患進行救助和疏散,我會根據你們相應的表現進行打分。」相澤用手指揉了下眼角,聲音愈發困倦,「模擬訓練十分鐘後開始,現在做准備訓練。」

  作為「被救助的傷患」,優娜朝學生們揮了揮手,就進入了演練場裡。

  這片演練場模擬的是居民住宅區,基本都是平房和三四層的矮建築,街道設施一應俱全;模擬的災害是建築大範圍坍塌、地面陷落的狀況,所以街上的房子有不少都被事先毀成了廢墟。

  優娜從口袋裡掏了掏,摸出了相澤交給她的假血漿,狠下心往自己的衣服上潑濺了一通。然後,她就開始了盡職盡責地角色扮演——

  裝暈。

  沒錯,相澤說了,第一組模擬訓練時,她的角色是被石塊砸到肋骨斷掉的受傷民眾,已經失去意識了,所以只要一直閉眼裝暈就行了。

  她聽到了一陣吹哨聲,很快,學生們的腳步聲都響起來了。四面八方的街區傳來了幾位老師非常入戲的呼聲。

  「救……救命啊!有人嗎!救命嗎!能不能幫我把家裡的保險櫃取出來?」

  「啊啊啊!我的腳斷了!」

  不過三四分鐘後,優娜就聽到了一串腳步聲衝向自己。

  「……優娜老師!」

  這聲音太耳熟了,優娜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綠谷出久急的火燒眉頭的樣子,正一陣風似地朝自己衝過來。

  大概是她身上的血漿衝擊力太大,綠谷的瞳眸裡滿是驚懼的表情。

  「老師,你這…這是……」綠谷衝到了優娜的身邊,有一瞬的手足無措。雖然明知道這是模擬訓練,但是老師一身血跡、昏迷不醒的樣子實在太可怕了,讓綠谷出久的一顆心都吊起來了。

  無論怎麼呼喚,優娜都沒給反應。綠谷咬咬牙,低聲說:「老師,我絕對會讓你平安的……」

  說完,他直接把優娜打橫抱起來,朝著醫務救助點跑去。因為焦急,他沒有選擇走普通的路,而是從建築物的上方跳躍移動。

  這樣的移動方式確實更靈活,但是被綠谷抱著的優娜卻被顛得七葷八素,險些真的暈了。

  終於,兩人抵達了醫務救助點。相澤消太掐著秒表站在那裡,瞧見綠谷氣喘吁吁又焦慮的樣子,他蹙眉說:「倒是很快找到了傷患…但是,我只能給你2分。」

  「啊?!」綠谷晴天霹靂。

  「優娜老師這幅樣子,怎麼看都是重傷級別吧。」相澤指了指還在扮演暈厥人士的優娜,「最好的處理方式是『不要移動傷患』。綠谷,你太焦急了,反而忘記了這件事。你平常可不會犯這種錯。」

  綠谷聞言,忍不住在心底「啊啊啊」地哀嚎起來。

  沒錯啊,按照優娜老師的設定來看,他確實應該把她留在原地,等待專業的救護人趕到……都怪自己太急了,一看到對方是優娜老師,就完全忘記了別的,只想著把她帶離危險的地方。

  把她留在危險區,綠谷真是想也不敢想。

  要是優娜真的是重傷患者,自己抱著她一路又跑又跳的,她的內髒都得錯位了吧?!都怪自己看到是優娜,就著了急……

  綠谷出久一副吐魂的樣子,歪著頭走到了隊列裡,聽著相澤給另外的學生打分。

  「嗯。沒有接受傷患的請求去拿回保險箱,處理傷口的方式也很合適。」

  「特地繞開了可能再次崩塌的地區,細節相當不錯嘛。」

  優娜睜開眼,起身擦拭著身上的血漿。雖然她穿的是模擬訓練用的一次性外套,但看到身上這麼狼狽,還是會有些糟糕的感覺。

  上一回渾身是血差點死翹翹是什麼時候來著?

  哦對了,是被她心儀的結婚對像告白之後拿刀子捅了要害的那次是吧?

  這麼一大片的紅色,相當容易喚起不好的回憶啊。

  擦拭完衣服,她瞧見綠谷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便笑眯眯地安慰他:「別擔心,離測試還有時間呢。」

  綠谷出久聽到她的安撫,終於回了神。

  峰田實一臉怨念地從綠谷的腳邊移了出來,殘念地念道:「綠谷,你知道…我找了優娜老師多久嗎……竟然被你抱走了……你這個陰險小人,色○狂,趁機吃老師豆腐的變態……」

  聽到峰田的形容,綠谷的表情有些驚恐。

  「才不是那樣好不好!」

  但是,想到剛才自己確實抱了老師,綠谷又有些臉紅。

  「看,臉紅了!你就是在心底偷偷暗爽不已的變態吧!」峰田振振有詞。

  「第二組訓練要開始了,安靜點。」相澤忍無可忍,用束縛帶將峰田卷起來丟到一旁去了。

  第二組訓練即將開始,這一回,優娜扮演的是手部骨折的一般通過路人,負責在大樓的三層朝著窗外高呼「有人來幫忙嗎?」

  為了增加訓練的真實效果,這片大樓的附近還有火焰。熊熊的熱浪直直撲來,危機感營造得相當真實。優娜站在堪堪欲碎的窗口,朝著一片狼藉的街道上呼救著。

  「有人嗎——」

  喊了幾聲,都沒什麼人回復。看來是因為這片廢墟比較偏遠,學生趕過來的速度會比較慢。

  優娜靠著牆,在心底慢慢盤算著時間。

  這一組的學生裡,速度最快的應該是班長飯田天哉。他是個大學霸,救援項目對他而言應該不成問題。

  終於,負責救援的非職業英雄趕到了。

  擁有異色瞳的少年將雙手交疊護在身前,以一雙長靴擊破了滿是裂紋的玻璃,落入了大樓的樓道內。火光熊熊,玻璃的碎光四散,他修長的雙腿一動,展開的手臂結成一道冰壁,很好地阻住了碎玻璃亂飛的趨勢。

  「沒事吧?」轟焦凍問她。

  看到轟出現的模樣,優娜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了一句「好帥」。

  焰與冰的色澤,同時映照在滿地細小的玻璃碎片上,仿佛裂了一地的油畫。

  不過,任務要緊,她收起心底沉浸純粹的贊美之意,入戲地捂著骨折的手,按照設定上的台詞,焦急地說:「我的孩子不見了……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嗎?!」

  轟愣了下,很快意識到這是得分點之一。

  「我會幫忙一起尋找的。」他放緩了聲音,「別擔心。」

  適當的安撫與合適的表情,可以照顧到受傷民眾的心理狀況,也能更好地減少災後的各種精神問題。

  不過,在「表情」這方面,轟稍稍有些吃虧——他很少露出那種極具有感染力的表情,這一點綠谷就比他合適多了。綠谷經常笑得像朵向陽花似的,看起來就很暖和。

  但橫向對比一下,有臭臉魔王爆豪勝己在,轟焦凍的表情管理其實已經算相當不錯了。

  「傷到了手臂是嗎?」轟問她。

  「嗯……應該是骨折了。」優娜垂著左手,虛虛地回答。

  「暫時不影響行動,那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轟指了指一旁的安全通道,「火焰不會燒到這裡來,從這裡下樓是最安全的。」

  「好的。」

  優娜跟著轟焦凍走向了安全通道。附近有火舌滋滋的聲響,還有不知道哪位傷患暴躁的訓斥聲:「我可是重傷患者啊!!你對我擺著這副臭臉是幾個意思!希望我直接氣的去世嗎榴蓮頭小子!」

  轟走下了幾步台階,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優娜問。

  「……我在想,受傷的人,是很需要心理上的安慰的吧。」轟低聲地說。

  「嗯?」

  優娜打量著他的背影,發現轟這小子雖然年紀輕,但身材比例已經相當不錯了,折起的袖口下有明顯的清秀肌肉線條;腰細腿長,怎麼看怎麼漂亮。

  「如果哪一天,真的是老師你受傷了的話……」他的聲音喃喃著,腳步轉了過來。下一刻,他伸出手臂,摟住了優娜。

  建築物坍塌的聲響和巨大的爆炸聲,在大樓外的街道上回蕩著。不知為何,此刻演練場一片嘈雜紛鬧。而在這狹小的安全樓道裡,卻全然是另一幅景像。

  少年有力的雙臂,將她緊緊地摟在自己的懷中。他貼在她的耳邊,輕聲喃呢。

  「……不用害怕,那個時候,我一定會來救你的。」

  優娜眨了眨眼,歪頭靠在轟的胸口。少年的脈搏聲近在咫尺,聲音也溫和的不像話。

  優娜:…

  啊啊啊。

  她今天就要給轟焦凍打10分,誰攔都不好使!!


第85章 085

  建築物外,爆炸的聲音連環響起。而在這小小的安全樓道內,優娜卻被自己的學生溫柔地抱著。少年盡到了「安撫情緒」的義務,令她的心底有了一片雪化似的動容。

  「……老師,害怕嗎?」轟在她的耳旁問。

  「不害怕。」優娜回答。

  他側過了頭,似乎是想將一個吻落在她的額頭上。

  他慢慢靠近她,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就在他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樓道裡傳來一陣嘩然巨響。隨即,爆豪勝己的聲音在建築物裡響了起來。

  「半邊混蛋!你在干什麼?救助傷患用得著像你這樣嗎?!」

  爆豪一腳踹裂了安全通道的門,殺氣騰騰地出現了,身後如有實質化的黑雲。

  轟愣了下,松開了抱著優娜的手。他低垂目光,語氣理所當然地說:「老師剛才扮演的是失去孩子後的悲痛母親,差點要昏迷了,我這樣處理也是正常的吧。」

  「鬼信你的話啊!給老子松手!」爆豪頂著一副凶惡表情,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把優娜拽離了轟的懷抱,「她就由我來疏散,你趕緊去救其他人!」

  轟的手臂一空,他有些遲疑地說:「這樣做效率很低下吧?」

  「你管我?老子才不要和你合作!」爆豪吼他。

  「……哦。」轟的表情沒多大變化。他朝一樓走去,說,「那你照顧好老師,我去疏散其他受傷的人。」

  轟焦凍走的沒有猶豫,但爆豪的心裡卻更火大了。等轟焦凍的身影消失了,他把優娜拽到自己面前,凶巴巴地問:「轟那家伙剛才是不是想親你?!」

  要不是他剛才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轟就要得逞了吧!!

  優娜卻是一副迷茫的表情:「你在想什麼呢?他只是在安慰我,說會把『孩子』一起找回來而已。這只是救援演習呀,怎麼可能會發生那種事情……」

  語氣很理所當然的樣子。

  (當然不會實話實說了!by優娜)

  爆豪怔了一下,心底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廢話!轟都湊得那麼近了,不是想親她,難道還是想幫她吹眼睛裡的沙子不成?

  「……可惡的家伙。」他握緊了拳頭,質問道,「喂,他想親你哪裡?」

  「都說了轟同學才沒有想親我啦!」優娜反駁。

  「是額頭對吧!對吧!」爆豪蠻狠地說。他這幅樣子,簡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還是捏一下就喵嗷叫一聲的那種。

  「……你都不讓我反駁,那還問我干什麼。」優娜小聲地說。

  她果然還是沒法對付小孩子。脾氣太倔了根本不聽人說話嘛!

  「別說話。」爆豪口中嘟囔著。他用手指撩起的劉海發絲,沉思了數秒,然後做出了一個舉動——他竟然直接狠狠地親了一下她的額頭,然後指了指這裡,很傲氣的說,「不准讓他親你,明白嗎?!」

  優娜只覺得自己的額頭像被人用頭槌暴打了一下。

  優娜:「……都說了轟同學不是那個意思啦!」(睜眼說瞎話本事一流)

  「要是下次再讓我發現的話,」爆豪冷哼一聲,手心裡炸開一片小火花,「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你。」

  「……嗯?」優娜心底有點好笑。

  不會放過她?誰不會放過誰啊!

  「如果你在學校裡亂來的話,那我可是會生氣的哦。」優娜輕聲地說。

  「生…氣……」爆豪愣了下,大腦有點沒轉過彎來。很少有人敢對他生氣,以至於他一時沒想通,「你生氣…會對我怎麼樣啊……」

  但很快,他就在腦海裡猜測起了優娜「生氣」的意思。

  意思是——

  她不會再和他親親抱抱摸摸是嗎?!

  不可以啊!!

  那他會死掉的啊啊啊!

  「喂,」爆豪有點愣地站在原地,「別生氣,我只是隨便說說——」他有點著急了,但他沒有任何哄人的經驗,只會皺著眉翻來覆去地說「我只是說說而已喂」、「別真的生我的氣」。

  「好的、好的。」優娜見他懂事了,便指了指樓道外,「現在可是訓練中呢,我們能先老實上課嗎?爆豪君。」

  ///

  結束救援後,所有人回到了相澤消太的面前。

  相澤消太對爆豪露出了一種相當復雜的表情:「你到底是去干什麼了?花費的時間也太久了,而且只疏散了兩個人,還被其中一個人投訴說你『表情不夠親民』……」

  爆豪撇開臉,低聲說:「迷路了。」

  相澤:……

  爆豪勝己竟然會迷路,這也是相當少見了。

  模擬訓練課結束後,學生們在更衣室裡換下戰鬥服,穿上了學校制服。轟焦凍是最後一個換好衣服的,等他要出門時,卻發現爆豪勝己堵在更衣室的門口。

  「喂,半邊混蛋。」爆豪一腳橫蹬在門框上,阻住了轟的去路。他斜眼看著轟,語氣沉沉,「我有話要和你說。」

  轟焦凍理了下自己的領結,語氣並未有多少意外:「什麼事情?」

  爆豪勝己眯起眼,打量著轟平靜的表情,問道:「今天模擬訓練的時候,你是想對優娜那個笨女人出手,對吧?」

  轟的目光平淡地移開了:「你看錯了。那只是模擬訓練而已。」

  「少裝了!」爆豪瞬間炸了,「半邊混蛋,我警告你別碰她!!」

  「……」轟用一種看奇行種的眼神看著爆豪,「你在說什麼…她是我們的老師吧。」

  爆豪的火氣一挫,心底有些憋屈。

  轟這話說的,仿佛顯得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一樣。可明明就是轟這家伙對老師懷有不軌想法在前啊!自己代替老師警告警告他又怎麼了!

  看到爆豪一副炸毛的樣子,轟嘆了口氣。他披上制服外套,說:「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一回事,不過,如果老師真的和哪個學生產生了誤會的話,是絕對不會宣揚出去讓任何人知道的。再怎麼說,這也事關工作。難道你想看到老師被辭退和公開道歉嗎?」

  爆豪愣了下。

  轟的話看似隨意,但卻暗含著某種警告。

  意思是,自己在這裡明顯地表現出了對老師的獨占欲,會給老師惹來麻煩嗎?

  「喂…你……」爆豪表情古怪地看著轟。

  「明白的話,就不要做出『當面質問別人和老師的關系』這種事情了。那太明顯了。」轟焦凍淡淡地說完,朝門口走去,「我要回教室了,麻煩你讓一下。」

  爆豪下意識地側開了身子,讓出路來。

  等轟焦凍離開了,爆豪才反應過來:搞什麼啊?!自己干嘛這麼聽他的話啊?!

  ///

  轟焦凍的所作所為,到底讓爆豪在心底記上了一筆。

  別的人也就算了,比如什麼綠谷出久、切島銳兒郎,他可是完全不放在眼裡的。但是轟那家伙可不是一般人,哪裡都能和自己一爭高下。

  優娜真的對他產生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而爆豪還偏偏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思前想後,他找到了自己派閥的好兄弟們。

  「喂,上鳴,切島!你們談過戀愛沒有?」

  放學後的休息時間,爆豪一把將上鳴電氣和切島銳兒郎抓進了自己的宿舍房間,開起了「學習會」。上鳴和切島都是一臉莫名其妙,不過兩個人還是老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我是沒有談過的哈哈哈,不過我有喜歡的女人……」切島很爽快地承認了,「我喜歡優娜老師!等我畢業了就去追她!」

  爆豪:……

  「別想了!不可能追到的!」爆豪錘了一下切島,又問上鳴電氣,「你呢?」

  上鳴想了想:「嚴格來說,沒有過女朋友呢,不過有女孩子對我噓寒問暖,給我送情人節的巧克力什麼的……不是義理巧克力哦!!」

  切島摸著自己被錘的地方,一邊疼一邊問:「爆豪怎麼突然問這個啊……你和女朋友的感情出了問題,所以需要『感情學習會』嗎?」

  爆豪的表情僵了一下。

  自尊心作祟,他不太想承認這個問題。思前想後,他艱難地說:「我懷疑轟焦凍看上了我女朋友,想和我搶人。……我只是想以防萬一罷了!」

  聽到爆豪的話,上鳴電氣傻了,切島銳兒郎也傻了。

  等等?誰想和你搶人?轟?我們班那個首屈一指的優等生大帥哥?

  上鳴電氣很直白地說:「那完蛋了,小勝你輸定了。」

  「閉嘴!!」

  切島想了想,也附和道:「轟是安德瓦的兒子吧?有錢人家的小少爺,家裡住的是那種貴族一樣的房子,長得也帥,他不是被評為『英雄科最受女生歡迎的帥哥』嗎?此外,還個性強大…除了性格稍微有點不討女生喜歡之外,簡直是沒有缺點的完璧之人啊!」

  完璧之人……

  完璧之人!!

  這個稱呼盤旋在爆豪的腦海裡,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一種史無前例的危機感,瞬間衝刷了爆豪的心。

  「爆豪?爆豪?你沒事吧?」切島搖了搖爆豪的肩,「不要喪失信心啊!雖然轟同學很可怕,但是爆豪你也有自己的優勢啊!你不是全能天才,又會做菜又會打架子鼓嗎?」

  上鳴電氣也趕緊安慰走神的爆豪:「對啊對啊!再說了,轟可能還在籌謀階段,只要你好好鞏固和女朋友的感情,那轟再怎麼挖牆腳都會失敗的!」

  爆豪回過了神,嘴硬地說:「他肯定爭不過老子,這是廢話!」

  上鳴說:「要不然我們兄弟幾個幫你出出主意,讓你緊緊抓住女人的心!」

  爆豪很懷疑:「你們能出主意?你們明明都是童真小屁孩吧?」

  切島和上鳴頓時不滿起來。切島拍了拍胸膛,說:「為了能在畢業後第一時間回來追到優娜老師並且和她結婚,我可是有在休息時間潛心學習戀愛學的!」

  上鳴則委委屈屈地說:「人家再怎麼樣也收到過女孩子的情人節告白巧克力啊!」

  爆豪:……

  他努力壓下自己想怒吼的心情。

  這兩個家伙一個比一個更不靠譜啊!!

  「……那你們有什麼主意,都說說看吧。」

  上鳴電氣和切島銳兒郎彼此對視一眼,各自打開了手機,谷歌的谷歌、上推的上推。他們將爆豪拋在一邊,兩個人嘀嘀咕咕地開始說起悄悄話,時不時還用筆在紙上做什麼記號。

  爆豪看到他們這幅神神秘秘的樣子,頭頂蹦起了十字架:「……搞什麼啊!」

  上鳴和切島的「初學者戀愛學習探討」進行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期間爆豪甚至還出門拿了外帶的晚飯回來塞給兩個人吃。終於,上鳴和切島得出了一套為爆豪勝己量身定制的計劃。

  「就按照這套計劃來做,絕對不會出問題!」切島非常豪邁地說,背後似有神奈川激浪湧起。

  「只要老老實實按照這套方案,對女朋友噓寒問暖、刷存在感,別說是鞏固感情了,哪怕是優娜老師都可以追到手!」上鳴電氣極為自信。

  爆豪:?

  上鳴電氣老師首先開始發表自己的高見:「首先,女人都喜歡浪漫!爆豪你一定要放下自己的脾氣,營造浪漫的氛圍!

  「哦,所以?」

  「從今天開始,小勝要每天給女朋友帶來驚喜!小勝的個性不是爆炸嗎?那就隔三差五,用爆炸給女朋友來一場煙花大會!」上鳴電氣極度自信地攤開雙手,「沒人可以拒絕煙花的誘惑!」

  爆豪的頭頂飄過一串半信半疑的問號。

  用爆炸營造煙花大會?這算浪漫?確定不會把人嚇跑??

  不過,他確實不知道什麼叫浪漫啊!!

  難道是送玫瑰花?

  想到玫瑰花,爆豪勝己竟然有一絲惡寒。

  「其次,女人應該都是有征服欲的,爆豪要抓緊女人的心思,就要欲拒還迎!」

  「欲拒還迎??那是什麼?」

  「就是壓抑住你心底的感情,對她表現出淡薄與若即若離的感覺!讓她產生失去你的感覺,繼而吃醋,主動靠近你!」

  爆豪頭頂的問號成倍增加:「這絕對是有問題的吧?!」

  「再然後,你也不能若即若離的太遙遠!你要發郵件,刷刷自己的存在感——」上鳴電氣拉開一整條手抄郵件合集,「你就按照這條列表上的郵件,每天一日三餐時准時定點發送給女朋友吧!」

  爆豪微微一震,低頭一瞧,上鳴電氣的紙條上記載了密密麻麻的話:

  1.天上的雲朵像我送你的玫瑰,早安,我的維納斯!

  2.你那裡的天氣好嗎?我想你的心,像是風中的彩虹一樣絢麗。

  3.夜晚的月光照耀著我,可這美景卻不如你的背影。睡前思念你。

  4.看到這顆心了嗎?它是我對你愛情的化身!

  爆豪:……

  什麼玩意啊!!!

  這種東西發過去,他會直接被優娜拉黑的吧!

  「我說你們…別給我添亂啊……臭小鬼們。」爆豪壓抑住怒氣,表情越來越黑。

  上鳴電氣見勢不對,開始傻笑:「哈哈哈哈哈,小勝你要不然,再自己琢磨一下?」

  將上鳴和切島推出了自己的房間,爆豪轉身在床上坐下,捏著手機開始盤算——上鳴的有一句話說的不錯,郵件還是要多發發,至少得讓優娜時刻記得自己。

  但是,發什麼好呢?完全不知道啊……

  苦思冥想許久後,他終於鍵入了一條郵件,發送給了優娜。

  ///

  叮叮——

  短信的提示音響起,優娜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發現送信人是爆豪勝己,她便將手機收了起來。

  「……不看短信的話,不要緊嗎?」

  轟焦凍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沒事。」優娜說。

  轟沒有做聲,只是望向了天際的夜色:「今天晚上有流星雨,不過,不知道學校這裡能不能看到。」

  夜風微吹起他細碎的發絲,淡薄荷綠的瞳色在夜裡愈顯得清澈。

  「原來轟同學喊我出來,是為了看流星雨啊。」優娜撩起了耳旁的發絲,很柔軟地笑起來,「我都不知道今晚有流星呢。」

  兩個人站在體育倉庫的後門口,這裡從來很少人來,但視野清晰開闊,又沒有樹木遮擋。若是當真有流星劃過夜空,這裡是最適合欣賞流星的地方。

  「對著流星許願的話,願望就會實現吧?」優娜說,「如果有流星的話,轟同學可以許願說『通過臨時執照測試』,很劃算吧?」

  轟沒有說話,而是專注地盯著夜空。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的眼眸忽然微微一亮:「啊,看,來了。」

  優娜疑惑地揚起頭望向夜空,卻發現夜空中一片漆黑,並無任何惑星的光輝,也無流星的彗尾。她喃喃說:「流星是已經墜落了嗎……?」

  「流星消失的太快了,老師都錯過了。」轟焦凍說,「不過,在看到流星的一分鐘內許願,願望都會實現的。」

  「是嗎?這樣!」優娜半信半疑,連忙閉眼開始虔誠地許願。

  ——流星啊,她有許許多多的願望,比如有朝一日能擺脫老師身份的掣肘和漂亮溫柔會說話的轟同學好好接吻,比如擁有好多好多錢,比如魔王早點去世(不)。

  重新睜開眼後,夜幕已經一片深黑,猶如一塊黑色的絲絨布。

  她問身旁的轟焦凍:「轟…許了什麼心願呢?」

  「通過臨時執照測試。」轟說。

  優娜:……

  還真就許了這個願望啊!!

  轟焦凍側眸望向優娜:「老師的心願呢……?」

  「不能說。」她擺擺手。

  開玩笑,她怎麼能說出來,自己許下了「能和他接吻」這種奇奇怪怪的願望啊。

  轟的唇角慢慢揚起來。

  「老師的心願一定會實現的。」

  「……」

  優娜的目光虛無地飄向遠方,內心嘀咕:不可能實現的好吧!能實現就有鬼了!

  下一刻,面前的少年伸出手,將她抵在了倉庫的牆上。少年的影子投下來,將她徹底地覆蓋住了。

  「轟同學……?!」

  她微愕的眸中,倒映出少年少見的微溫笑意。

  一個如羽毛般輕柔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旋即,輾轉反側,慢慢地卸下她的城池防備,將花蕊徹底展開。

  優娜的心髒漏了一拍,心底湧起一片矛盾之意。她感覺腦海裡的小惡魔就要掙脫枷鎖飛出來了,但是責任感還在控制大腦的大部分區域。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轟焦凍的聲音:「老師……只要不和學生交往,就好了吧?僅僅是接吻,沒有確立關系,那就是可以的吧……?」

  優娜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

  (被親得太久了已經放棄思辨,直接被牽著走了)

  不等她說什麼,少年的吻又覆了上來。

  夜色一片靜默,夏末的蟲鳴在草叢裡微弱地叫喊著。他緊緊地扣著她的手,一點點將擁吻愈發地加深了。

  終於,轟焦凍松開了她。

  他表情很平靜,問:「老師的願望實現了嗎?」

  優娜被他問的噎住了。

  這小子是怎麼知道她的心願的啊!!盲猜的嗎?

  她用指腹擦了擦唇角,低聲說:「轟同學,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要想好了哦。要想遠離我的話,現在可是最好的機會。」

  轟微微一怔,表情有天然的惑意:「我為什麼要遠離老師呢?老師並沒有對我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也沒有要求和我交往。」

  優娜欲言又止。

  ——不是,焦凍少年啊,你明明知道我是那種「交往了n久的男朋友叫什麼我也不知道」的德行,你還這樣……

  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說:「總之,我先回宿舍了。你先冷靜冷靜——」

  轟淡淡地點了點頭:「好。」

  優娜舒了口氣,朝自己的宿舍走去。就在這時,轟從背後喊住她。

  「老師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什麼?」

  「老師的心願,實現了嗎?」

  優娜的耳根微微一紅。

  想到剛才的吻,她嘆了口氣,說:「拿你沒辦法……不過,我的心願確實實現了哦。」

  「嗯。……早點回去休息吧。」少年的聲音在風中有些遠了。

  優娜收回視線,朝宿舍走去。一邊走,她一邊打開手機,想查一查今天的流星雨到底是什麼來頭、屬於哪個星座的。可無論她如何查詢,都找不到流星雨的任何新聞消息。

  奇怪。

  她不會是栽了轟焦凍的道吧?

  不至於吧,那可是作風清正人如王子清澈干淨的轟焦凍同學啊!(震聲)他不會做這種事情吧!

  走到宿舍樓下時,她想起了爆豪勝己發過來的郵件,便打開了信箱瞟了一眼。爆豪勝己的信件正安安靜靜躺在那裡——

  「在干什麼啊?我晚飯吃了炸豬排飯,挺好吃的,下次帶你去吃!!」

  優娜:……

  她扶住了額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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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086

  只要不是確立戀愛關系的話,就不算交往。

  這句話也沒什麼錯。

  午間的陽光,透過狹小的豎窗灑落入保健倉庫內,陽光的顏色被窗格篩成暖洋洋的數塊。優娜坐在棕色軟墊上,用手機刷著推特。

  枕在她膝上的少年闔著雙眸,正處於淺淺的睡夢之中。他大約做了一個不安的夢,纖長的眼睫微微顫動;很快,他慢慢睜開了眼,玻璃珠似的清透眼眸在午時的和煦陽光下,顏色越發的淡薄。

  「……什麼時候了?」轟焦凍伸出手背,擋住直照眼睛的陽光,「今天的太陽…照得人很舒服。」

  「離午休結束還有十五分鐘。」優娜放下手機,聲音輕如柳絮似的,「差不多該起來了,轟同學。」

  轟焦凍撐起身體,表情從午睡的困倦中漸漸清醒。他垂下眼簾,低聲說:「老師的身邊…味道很好聞。睡著的時候,做了個很愉快的夢。」

  優娜揉了揉被他枕靠的腿,小聲問:「夢到什麼了?」

  「夢到老師了。」

  說完,轟焦凍從一旁拎起一瓶水,擰開瓶蓋,仰頭將水灌入口中。漂亮的喉線微微聳動,水珠折射著陽光的色彩。

  「夢到…我了?」優娜忍不住有些想笑,「不會是夢到我罰你寫檢討吧?」

  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將水瓶放回去。他像是想要耍帥,將水瓶高高拋起,再用右手接住——但意外就在此時發生了,瓶蓋並沒有被擰緊,一串水珠從瓶蓋的縫隙間漏了出來,灑在了優娜的身上。

  灰色襯衫的胸前部分,瞬間被礦泉水打濕了。

  轟愣了下,說:「抱歉。」

  優娜低眸一瞧,單薄的襯衫已經被濡浸成半透的模樣了。如果不等襯衫干透就回教室去的話,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老師,你在這裡稍等一下。」轟焦凍將水瓶放好,腳步朝外退去,「我馬上去拿可以換的衣服。」

  「等等——」

  優娜沒能阻止到他。

  四五分鐘後,保健倉庫的門被重新推開,轟焦凍拎著一件襯衫走了進來。他轉身打量一眼門外,確定無人在此後,才將門重新合上。

  「換這個吧,是我放在更衣室的衣服。」他說。

  優娜接過那件襯衫,目光疑惑地落了下去:「這是……轟同學的制服吧?」

  雖然這件白色襯衫的款式相當普通常見,但衣服的內袋上卻寫了「轟焦凍」這個名字,怎麼看都是他平常穿的學校制服,還是沒有肩標的秋季校服。

  轟並沒有否認,他點點頭,說:「是我平常放在更衣室裡備用的衣服。只是最普通的襯衫而已,即使老師穿上的話,也沒什麼特殊的。」

  道理確實如此。

  這間襯衫的款式太普遍了,學生們不會想到這其實也是一件學校制服。但是,穿著轟焦凍的襯衫去授課,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蹙了蹙眉,優娜還是接受了她的提議。她將手挪到了領扣上,解開了第一顆扣子。

  看到她的舉動,轟微微詫異,馬上轉過身去。他很有禮貌地說:「我不會轉身看你的,老師請放心換衣服吧。」

  優娜愣了下,心底暗暗好笑。

  轟焦凍總在奇怪的地方展現出紳士溫柔的一面,有時候確實會讓她哭笑不得。

  她很快地脫掉了自己的襯衫,換上了轟的學校制服。襯衫是按照他的身材來定制的,在她身上意外地很寬大,有一種輕飄飄的感覺。

  將長發放落在肩前、項鏈扯到領口的位置,便無人會注意到這件衣服其實屬於學生了。

  不過…總感覺怪怪的。

  襯衫上有一種很淡很淡的、很好聞的味道,不知道是衣物的柔軟劑,還是屬於衣服真正的主人的氣味。那是一種令人安心的、如同松針與薄荷交織在一起的味道。

  穿著這件衣服的話,簡直如同被他擁抱著一樣。

  一想到那副畫面,她便覺得自己的一顆心有些浮動了。

  「……老師?換好了嗎?」轟始終耐心地背對著她,並無任何轉身的跡像。

  「可以了。」優娜說。

  轟焦凍這才轉過了身。他打量一眼優娜,說:「很適合。」

  「走吧,差不多該回教室了。」優娜說。

  離開保健倉庫的時候,兩個人是分開走的。等到下午的第一遍上課鈴響,優娜才踏進了音樂教室——今天是很難得的音樂課,一年級A班的學生們都到音樂教室來了。

  雖然很清楚地知道這件襯衫並無什麼不同的,但當優娜暴露在學生們的視野中時,她還是有些心虛,生怕真的被誰看出端倪。

  有眼尖的人,似乎隱隱發現了什麼。

  「誒?老師是不是換過衣服了?我記得早上開晨會的時候,老師的襯衫是灰色的……」

  「你記錯了吧?灰色的是上周穿的啦!」

  「你們都好變態啊,還會關注老師穿什麼顏色的衣服的嗎……」

  眼看幾個學生在竊竊私語,優娜抿唇笑了一下,權當什麼都沒聽見。她在鋼琴前坐下,翻開了琴譜:「安靜一下——上課了哦。」

  人群之中,轟焦凍安靜地注視著她,眼底似乎有很淡的笑意。

  爆豪勝己冷眼看看轟,暗暗嘁了一聲。

  終於到下課時間,學生們三三兩兩從音樂教室離開。優娜留下來收拾琴譜、擦拭鋼琴上的灰塵。等她將教室收拾的差不多了,一抬頭,卻發現音樂教室裡還有一個人。

  爆豪勝己靠窗站著,眼神緊緊地盯著她,像是出於交戰前的戒備狀態。

  「怎麼了?」她問。

  「……那件襯衫,」爆豪揚起下巴,努了下她身體的方向,「是哪個人的制服?」

  「只是普通的襯衫而已。」優娜的聲音很從容平淡。

  「騙誰啊。」爆豪的額頭跳了一個十字架。

  他可以肯定,這件襯衫一定屬於某個學生。但是他又不可能在這裡扯開她的扣子、去查看衣服的內袋上繡著誰的名字,只能這樣問她。

  但偏偏優娜還不老實。

  爆豪簡直要抓狂了。

  現在該怎麼辦?敵在暗,他在明,他該怎麼打擊這個該死的挖牆腳的家伙,才能讓優娜身邊變得干干淨淨只有他一個人啊?!

  「喂,這周末,」爆豪想來想去,只能想到一個辦法,「休息天全都陪我。」

  周末全拿來陪著他的話,料定別人也沒有任何機會了吧?他就不信工作日的晚上,累死累活的優娜還有空去搭理其他居心不良的人了。

  優娜思忖片刻,笑說:「只要你能順利通過本周的臨時執照測試,我就答應你。」

  「那有什麼難的!」爆豪哼笑一聲,「老子絕對會通過的!」他還沒在測試這種東西上落過下風呢。

  所謂的臨時執照,是指提供給非英雄的個性者進行英雄互動的臨時證件。對於雄英高中英雄科的學生來說,能拿到這張證件,便有機會使自己的名字更活躍地出現在大眾的視野裡,這對將來的發展是極有好處的。

  到了臨時執照這天,學校的巴士將英雄科的學生們都送到了考場之外。

  天氣晴好,陽光和煦,考試場館外一片人聲喧沸。

  參與考試的並不止雄英高中的學生,還有許多其他高中的學生也陸續來到考場,不同顏色的校服湊在一塊兒,擠擠挨挨地很是扎眼。

  「記得拿好自己的戰鬥服,不要把東西落在巴士上。」相澤消太雙手插在口袋中,站在車門邊叮囑自己的學生。

  優娜在這種考試上一向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做個微笑招手的吉祥物。

  就在相澤消太交代考試要點的時候,遠處有一個綠色長發的美女忽然大步朝這裡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很爽朗地朝相澤笑著打招呼:「好久沒見了啊!Eraser!上一次見面還是在居酒屋呢——」

  相澤消太的身旁很少出現同事以外的女人,這位漂亮的綠發姐姐一出現,A班的學生們就被瞬間吸引了目光。

  但相澤消太的表情,卻瞬間變得很不好。

  「Ms.Joke……」

  Ms.Joke叉著腰,哈哈笑著在相澤面前停下:「今天狀況很不錯嘛Eraser!和我結婚如何?」才開完這句玩笑,她就發現了優娜站在一旁。

  「呀呀呀——抱歉,開錯玩笑了!」Ms.Joke擺了擺手,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忘記Eraser現在不是單身,已經是有主的人了……」

  相澤消太的面色急劇變化:「喂等等——」

  「你和女朋友竟然是同事嗎哈哈哈哈哈哈?」然而,他根本沒能阻止到Ms.Joke把這句話說出口。

  此言一出,舉班皆震。

  「相澤老師…有女朋友……」

  「女朋友…是同事……」

  「哪一個同事……」

  「不會是、不會是……」

  所有學生的目光齊齊移向了一旁的吉祥物優娜。

  人群裡,爆豪勝己的眉頭跳了跳。他很煩躁地說:「那個女人是微笑英雄Ms.Joke,說的話全部都是開玩笑,你們都信了啊?」

  聞言,學生們愣了下。

  看到Ms.Joke捧著肚子笑得七葷八素的樣子,諸學生們的心底不由對爆豪的話信了六七分——那副樣子,根本只是在開玩笑吧。

  相澤消太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不要在學生面前開這種玩笑啊。」

  不過,至少比「你褲鏈開了哦」這種程度的玩笑要好多了。

  Ms.Joke是傑物學園的教師,這一回也是帶學生們來參加臨時執照測試的。此外,還有士傑之類與雄英並駕齊驅的名牌高校,也會來這所考場。一年A班的學生們所面臨的競爭,不可謂不激烈。

  考試有好幾場,等考生們都換上戰鬥服入場後,優娜便先回學校工作了。下午有三年級的一些工作,她沒法缺席。

  ///

  數小時後,她接到了相澤消太的郵件,臨時執照合格的學生表格被發送了過來。如她所料,大部分學生都及格了,但是唯有兩個意外——

  「轟和爆豪?」優娜拿著手機,百思不得其解,「他們兩個是班裡數一數二的學生吧?竟然不及格嗎?」

  「嗯。」相澤在電話裡說,「英雄執照這個東西很復雜…你也考過的吧,不僅僅是依靠個性的強大來打分的。」

  「……倒也是呢。」優娜說。

  八成是爆豪的脾氣給他惹了麻煩。

  但轟又是為什麼……?他明明是個冷靜理智的人,應該不會犯什麼錯誤才對……

  「總之,現在先帶學生回學校來。」相澤的電話裡有學生們精力未散盡的吵吵鬧鬧聲,「接下來的周末,不合格的學生都要去補習,麻煩啊。」

  優娜愣了下。

  爆豪和轟的周末都要拿去補習啊?

  哦,果然這才是高中生最後的歸宿。拿周末談戀愛泡老師都是不現實的,補課趕緊通過測試才是真正的現實。

  黃昏過後,一年A班的學生們都回到了學校的宿舍裡。優娜在辦公室裡忙完時,就接到了轟的電話。

  「說來,轟同學的制服還在我這裡,我怎麼還給你?」她問。

  「……」轟焦凍小小地嘆了口氣,說,「晚點的時候,我去音樂教室拿吧。」

  聽到他嘆氣,優娜就覺得不對勁。想來是從來都拿第一第二的人,頭一回做了不合格的倒數者,心裡失落得很吧。

  意氣風發的少年被挫了銳氣,那可真是最可憐巴巴的一件事了。

  用過晚餐後,優娜就拿著洗曬熨燙好的制服襯衫到了音樂教室裡。夜晚的時候這裡很安靜,開了窗後,只有樹枝被風吹動的輕輕簌響。她在鋼琴前坐下,徒手摸著琴鍵。

  終於,轟焦凍來了。

  他的表情並未有多少不同,但整個人的狀態就有些不對勁,像是被人潑了盆冷水。

  優娜忍不住安慰他:「……我聽說了,只要通過個人測試,還是可以拿到執照的。」

  轟點點頭,在座位上坐下來:「是我判斷失誤了,才會不及格的。……本來不應該這樣的。但遇到了和父親有關的事情就…算了。」

  優娜微微一怔。

  轟焦凍幾乎不會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除了轟夏雄外,她對轟家知之甚少。

  她隱約知道轟家的孩子和父親的關系並不好,但她從來不是個喜歡深究秘密、探明一切的人,所以也沒去主動問過。

  而轟焦凍也從不喜歡在她面前賣弄傷疤,他在她面前,只是轟焦凍而已,沒有別的特殊身份。

  像這樣直白地提起「父親」,還是少見的第一次。

  雖然很過分,但優娜還是在心底哀嚎了一聲:拜托了,她不想知道太多的豪門秘辛。了解了秘密,也就意味著要背負相應的責任了,她可不要發展成那種關系啊!!

  於是,她露出笑容,試圖將少年哄得釋懷一些:「別想那些事情啦。不如和我說說別的?」

  她抱著琴譜,姿態很優雅地坐在鋼琴凳上,笑意嫣然溫暖,眼神很真摯,是誰見了都會心生愛慕的模樣。

  轟焦凍眨了下眼,說:「嗯。我確實有些問題想問老師。」

  「什麼?」

  「老師……和夏哥戀愛,是怎樣的感覺?」他起身走到窗邊,趴在窗台上,目光望著夜色中微微搖曳的樹枝,「我想聽老師說實話。」

  「算了吧。」她第一反應是拒絕,「不好意思提起呢。」——那種記不清男朋友姓名的事情,哪好意思在人家弟弟跟前說出口啊!

  「啊…是我問了不該問的事情嗎?」

  少年的神色微微失落。

  月光灑落下來,他的面龐顯得格外清瘦些;眼睫一垂,他低聲說,「今天的我…似乎格外愚蠢一些。不僅考試沒有通過,還向優娜老師問了錯誤的問題……」

  優娜:……

  啊!!糟了!!忘了轟今天測試不及格正在傷心了!!自己怎麼可以拒絕他的請求呢?

  優娜立刻投降:「……真的要聽實話嗎。」

  「嗯。我會幫老師守住秘密的。」

  「……說來很抱歉,」優娜的目光飄向遠方,「當時我很想要夏君手裡的一份曲譜,所以我才以『交往』的名義接近了他。他很關照我,對我也很有耐心,不過,我對他的感情並不強烈,所以……」

  所以拿到譜子後立刻消失了。

  尤其是在知道夏君當時是個未成年之後,她巴不得立刻腳底抹油迅速消失。

  (不過後來她還是搞了學生,算了算了)

  轟沉思片刻,很認真地問:「老師覺得,我和夏哥,誰更適合你呢?」

  優娜心底一咯噔,迷惑這算是個什麼問題。

  她擺擺手,笑說:「你是你,夏君是夏君,沒必要放在一起比較啦。」

  話音未落,轟焦凍的神情又有了受傷的征兆,仿佛一只被雨淋了的鳥雀,那雙眸裡的淡淡失落感,雖不明顯,卻還是能叫人察覺。

  「果然,今天的我相當愚笨,又問了錯誤的問題……」他自責的話,伴隨著尾音的嘆氣。

  優娜一愣,心裡大喊糟糕。

  轟今天可是測試失敗後的傷心狀態啊自己怎麼又忘記了真是該死!

  她瞬間擺起了笑臉,忙不迭地回答說:「我覺得還是你更適合一些!」

  騙鬼啦,當然是夏君更適合啊,因為他是個大人,而轟焦凍只是個高中生啦!!

  轟微微一怔,眼底有些微的星光。

  「那,老師,如果我想和你……」

  話到一半,優娜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對轟焦凍打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了電話。沒聽幾秒,她整個人刷的站了起來。

  「什麼?!綠谷和爆豪打架了?在訓練場?等一下我現在立刻趕過去——」說完,她把制服襯衫往轟焦凍的懷裡一塞,急匆匆往音樂教室外跑,「轟,你先回宿舍吧,我有事情要處理!」

  「老師……!」轟愣在原地,保持著伸出手去夠她的姿勢。

  但顯然,這起突發事件太重要了,優娜跑的飛快,他根本都沒碰到老師的衣角。

  ///

  優娜趕到現場的時候,打架的風波已經告一段落了。她看到的是歐爾麥特相當豪邁和氣地摟著兩個學生,正在發表勸說的言論。

  左手一個鼻青臉腫的綠谷出久,右手一個滿身傷口的爆豪勝己,兩個人都氣喘吁吁,一副戰鬥過後精疲力盡的樣子。

  「從今天開始,就做真正的競爭對手吧。」歐爾麥特在兩位少年的肩上,各自狠狠拍了一下。

  優娜看到夜色下訓練場被炸的坑坑窪窪的架勢,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怎麼搞成這副模樣……這可是違反校規的啊?」

  歐爾麥特額上流下一滴冷汗,他連忙解釋說:「優娜老師,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緣故…稍後我會和相澤老師解釋的,請不要先急著懲罰這兩位真摯的少年……」

  爆豪和綠谷彼此對視了一眼,爆豪不屑地扭開視線,綠谷則握緊了拳頭,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小勝,我一定會如我所言,真正地超過你。」

  優娜:……

  看綠谷的面色,這是兩個人打完架和解了?

  歐爾麥特看了看兩個人,對優娜偷偷耳語說:「你先把他們兩個帶去保健室查看一下傷勢,我回去找相澤老師說明情況,盡量為他們減少懲罰。」

  優娜眼神充滿懷疑:「……都鬧成這樣了,怎麼可能減少懲罰啊……」

  但是歐爾麥特很有自信的樣子,招招手就朝教師宿舍跑去了。

  優娜嘆氣,對身後的兩個犯事學生說:「走了,去保健室。」

  爆豪勝己冷哼了一聲,頂著一身的傷口,很直接地上來拽住了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等等等爆豪同學你干什麼——」優娜小嚇一跳,想把手抽出來,但爆豪的力氣太大了,她根本無法反抗,「還有別人在這裡啊……」

  「哈?別人?」爆豪停下腳步,看向身後的綠谷出久,「你是說臭久嗎?他都老實告訴我了,他一直都知道你是我的人。在他面前,根本沒有假裝的必要吧!」

  優娜;……?

  小小的優娜,大大的疑惑。

  綠谷出久吞咽了一口唾沫,心虛地別開了頭,說:「老師…我…我沒告訴過別人這件事……只有剛才和小勝戰鬥的時候才不小心……」

  自從上次無意得知老師和小勝的關系之後,他就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秘密。但是,不甘和艷羨還是微微地盤踞在他心裡。

  今天結束了臨時執照測試後,爆豪勝己就將他喊到了訓練場來。兩個人之間原本就有許多矛盾——關於歐爾麥特的、關於力量的、關於關系和態度的,於是一場戰鬥勢不可免。

  打到最激烈的時候,綠谷出久挨著揍,大腦有些渾渾噩噩,不自覺脫口而出了一句「你本來就比我優秀、連優娜老師都接受了你」這句話,結果換來了爆豪更猛烈的爆炸進攻。

  「走了!」爆豪輕嘖一聲。

  仗著沒有別人,爆豪勝己很放肆地直接牽著她的手,一點也沒有避諱的樣子。綠谷出久則低著頭跟在後面,一副不敢說話的樣子。

  「爆豪同學……」優娜忍無可忍,低聲地喊他。

  「怎麼?關心我嗎?我可沒受什麼傷,臭久那輕飄飄的拳頭根本不算什麼。」爆豪很輕蔑地說,「回去後給你看看我的傷口吧!」

  然而,等待爆豪的卻並不是想像中的關切之語。

  「你和綠谷出久,都得寫檢討。」優娜攥緊了拳頭,很直白地說,「檢討書,每人兩封,明天下午之前交給相澤老師!」

  爆豪愣住了。

  這一瞬,他仿佛回到了某日炸掉學校垃圾桶的下午,擔當風紀輪崗的優娜老師也說出了類似的話……

  「檢討書,寫兩封!」

  爆豪真的傻了。

  他的女人,是不是有點太狠毒了?


第87章 087

  等待爆豪勝己和綠谷出久的,是打掃宿舍公共區域的懲罰。其他學生都在上課的時候,他們兩個在掃地、擦窗台、倒垃圾,在宿舍裡待著,不得再踏出一步。

  不過,這樣的處罰看似討厭,但相對於「私自打架毀壞演練場」這個罪名而言,已經是極寬宏大量了。

  相澤消太把他們兩個捆到跟前時,氣的臉都發青了。要不是有歐爾麥特代為說情,恐怕懲罰會更為嚴重。

  「……真是的,完全不讓人省心!」

  處理完這兩個人的事情後,相澤臉色很糟糕。他扎起凌亂的頭發,坐在了宿舍的階梯上,一副睡眠不足的憔悴樣子:「我這個班級擔當恐怕又要被校長喊過去問話了……」

  優娜也很惆悵:「我也沒想到參加完測試後,他們兩個還有精力打架。」

  「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矛盾。」相澤很沉痛地說。

  「也別太自責了……」優娜勸他,「要來一根煙嗎?釋放心情。」

  相澤果斷拒絕:「我早就不抽了,而且在這裡抽煙會觸發報警器的吧。……你也少抽兩根,我說了吧,這對健康不好。酒也是,少喝兩杯。」

  優娜:……

  這人怎麼這麼老媽子,逮著機會就說教自己,當老師當上癮了嗎?

  「相澤老師,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嗎?」優娜問。

  「像什麼?」

  「說教老公的家庭主婦。」優娜比劃了一下,模仿著主婦一邊擦拭圍裙,一邊打開門迎接上班族老公回家的樣子,「哎呀,是不是又去喝酒應酬了?喝那麼多酒會導致肝髒出毛病的,下班也早點回家,不要待在居酒屋那種地方啦……」

  她的話頗有些惟妙惟肖,相澤消太竟然覺得很想笑。

  主婦與丈夫……嗎?

  確實是相當有趣的東西。

  「優娜老師,你想過結婚的事情嗎?」相澤忽然問。

  「……誒?」

  優娜怔了下。

  結婚……

  這並不是一個陌生的詞彙啊。

  夏君和她在交往的時候,似乎就篤定主意想和她結婚了。再往前數,她似乎還有過幾任未婚夫。哦對了,她似乎還有一位約定好的「未來的孩子的父親」,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不過,對於現在的她而言,她並不想結婚——開玩笑,她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隨時可能開溜,結婚干什麼啊?

  「……女人也不是一定要結婚的吧。」優娜斟酌著說,「一個人的話,還是可以過得很好。就算單身,也沒什麼不好的。」

  相澤消太的眼神微微一沉。他試著說道:「難道你不想要有一個人,一直在身邊陪著你嗎?」

  「不會有那樣的人啦。」她抿唇一笑,目光望向夜空,「沒有誰是可以一直陪著我的。所有人都只是陪伴一段時間,然後離開。」

  哪裡會有「陪伴一生」這種存在呢?那是給小孩子看的浪漫童話裡才會存在的事務吧。

  相澤的表情微微一動:「那如果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可以一直陪著你呢?」

  優娜心裡嘀咕一句「怎麼可能」,但面上笑得甜美溫柔:「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那我願意和他結婚。」

  「嗯。我明白了。」相澤消太點頭,他說,「你一定會遇到這麼一個人的。啊…對了,你打算一直留在雄英當教師嗎?有沒有什麼別的職業計劃?」

  優娜沒想到他的話題轉的這麼快,她努力地想了想,說:「目前不想離開雄英。不過,如果要跳槽的話,我可能會選擇回事務所吧?」

  相澤陷入了沉思。

  同一所學校的教師,這樣的身份不太適合結婚。畢竟所有的人都希望雄英的老師在兢兢業業地授業,而非忙於戀愛這等私生活。如果自己要娶優娜老師的話,恐怕兩個人中得有一個人離開雄英。

  自己嗎?可A班的學生正是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他也不能奪走優娜做教師的權利。這下一來,可有些為難了。

  果然還是應該和校長溝通一下嗎?如果校長覺得同事之間戀愛結婚也沒問題的話,那應該就好辦了吧?

  相澤扶著額頭,慢慢地嘆了口氣,更多待解的疑惑湧上了心間。

  應該怎麼和她開口求婚?她很喜歡寶石,那鑽戒一定要很大的那種吧?可自己也沒什麼特別多的存款,撐死也只能買普通的那種鑽戒……

  婚禮選在哪裡?優娜並不是靜岡出身的吧?果然還是該去她的家鄉舉辦……賓客要請誰?學生嗎?學生的家長嗎?總之千萬不要來媒體,他討厭媒體。

  結婚的話,就得買房子。雖然學校也有宿舍,但是如果有了家庭,有了老婆和小孩的話,果然還是需要自己的家。不是公寓的那種,而是一戶建的獨立的房子,必須有三間以上的臥室,這樣招待客人、自己住、未來孩子住都比較方便。

  兩個孩子的話,在八歲前空間都足夠了。不過,等孩子長大,有了空間意識,可能就不太喜歡共處一間房間了。果然還是得趁著年輕奮鬥一下,在三十多歲時再貸款換一套更大的房子才對……

  對了,如果是優娜的話,穿婚紗一定相當漂亮吧。

  「相澤老師?…相澤老師?」

  優娜的呼喚聲,令相澤回了神。穿著婚紗、手持捧花的典雅女子,從他的腦內幻想中如煙雲般消散,他抬起頭,說:「抱歉…走神了,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我說,今天晚上,去我那裡休息嗎?」優娜蹲下身,笑著朝他招招手,「我買了酒哦。」

  「……你根本沒把我的話聽進去啊!」相澤蹙眉說,「少喝點酒!你想年紀輕輕就肝硬化嗎?」

  優娜:……

  現在,在她眼裡,相澤消太整個人都泛著股家庭主婦的賢惠光輝。

  不過,相澤嘴上說說不喝酒,但冰啤酒真的拿到他面前時,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拉開啤酒,喝了個痛快。因為喝的有點多,他一直處於微醉的狀態。人到床上時,竟然說起了酒話。

  「長女叫什麼名字?」相澤消太一本正經地問。

  (雖然面色一本正經,但他身上的醉意出賣了他)

  「??哈?」小小的優娜,大大的迷惑。

  「你覺得『典子』這個名字,怎麼樣?」

  「……」有點土,優娜不好意思說。

  「男孩呢?什麼名字比較好聽?你來取吧。」

  「???哈??」怎麼又要取男孩的名字?

  「我尊重你的決定。」

  「……」隨便取一個吧,優娜想,「叫太郎。」

  「相澤太郎。好名字。」

  「……」果然是喝多了啊這家伙!

  第二天的早上,相澤消太又是屏息凝神,安靜無聲,仿佛一個影子般離開了優娜的房間,然後假作無事發生,一臉平靜地從自己的房間出門,去教室工作。

  臨時執照測試結束了,工作相對清閑。優娜的下午沒有課,恰好可以去宿舍查看爆豪和綠谷打掃宿舍的情況。

  她到宿舍時,發現宿舍的公共區域被打掃的有模有樣的;雖然兩個人都是男生,但意外得都很心細,掃除結果無可挑剔——窗明幾淨、清清爽爽,地上纖塵不染,連垃圾都倒的干干淨淨。

  不愧是相澤消太的學生,班級擔當賢惠,學生也賢惠。

  優娜用手指擦拭了一下桌面,此時,爆豪勝己恰好提著空垃圾桶回來。看到優娜在,他揚起眉頭,問:「怎麼樣,很干淨吧?」

  他永遠是一副傲居人上的態度,哪怕是處罰掃除,也是如此。

  「嗯嗯,干淨干淨。」優娜敷衍地點頭。看到爆豪身上的紗布和OK繃,她斜眼過去說,「別忘記了今天還要寫兩封檢討。」

  聽到「檢討」兩個字,爆豪喉頭一噎。他怒道:「我知道啊!我會寫的!」

  優娜看他這副火大的樣子,小聲說,「這也是讓你長長記性,私下打架只會把自己弄的渾身是傷。你那副滿身傷的樣子,還真是叫人嚇一跳。」

  爆豪勝己身體一僵,下一刻,他大步走過來,拽住優娜的手,就把她往自己的房間拖。

  「干什麼啊……」

  踉踉蹌蹌地進了房間,爆豪將門一關,不管三七二十一,將自己的校服襯衫拽開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身體,說:「你仔細看看!這麼一點傷口,也算是什麼嚴重的後果嗎?臭久的攻擊根本就是撓癢癢,完全傷不到我!」

  優娜:……

  爆豪把襯衫甩在肩上,袒露出了自己的上半身。極具少年感的身材,肌肉漂亮而緊實;兩臂有些擦傷,但並不可怕。

  這麼一看,確實都是些小傷,只不過他臉上的傷口比較嚇人,所以得用紗布貼起來。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優娜說著,側開視線,「你先把衣服穿好。」

  爆豪愣了下,迷惑地說:「怎麼?你在害羞?你可是我的女人啊,害羞什麼!」

  優娜的聲音充滿辛酸:「……我怕你著涼。」

  爆豪聞言,很輕蔑地笑了聲。他將襯衫披上,很無所謂地說:「你遲早都會看到我的身體的,沒必要躲躲閃閃。」

  優娜:「等爆豪君畢業再說吧。」

  她可不想和未成年高中生成為那種類型的好朋友。再怎麼說,也要等他畢業了再說。

  不過,依照爆豪勝己的性格,等他真的長大了,只會變得更可怕吧。

  ——擁有更強大的力量與身體,更成熟的性格與謀略,也許還會有更可怕的控制欲和吃醋頻率。等到他真的成了大學生或者職業英雄,他也許會將心儀的人牢牢地控制在掌心裡。

  長大的爆豪勝己,恐怕沒現在這麼好糊弄了。

  這麼一想,優娜有點慶幸現在的爆豪還是個弟中弟。

  爆豪勝己不明白:「為什麼要等畢業?」

  「……因為那個時候你才成年啊。」優娜很難和爆豪解釋,「現在的爆豪君還是小孩子嘛……」

  「我才不是什麼小孩子!別把我想成轟焦凍那種小鬼!」爆豪挑起眉,說,「不用等我畢業,我現在就可以做大人做的事情。」

  優娜微微一驚。

  大人的事情?!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爆豪君,你想……」她忍不住打量四周,這裡可是學生宿舍,她可不想在這裡就讓爆豪勝己○○畢業啊!不過,如果他真的想要的話,也許可以先用手之類的……

  「沒錯!做成年人的事情,」爆豪勝己唇角一揚,很傲氣地說,「你不是喜歡煙和酒嗎?我也可以學。喝酒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吧!就算未成年,也未必會醉倒!周末我們就一起去喝酒!」

  優娜:……

  打攪了。

  是她想多了,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

  她忍不住善意地提醒:「爆豪君,周末你要參加臨時執照補習,和轟焦凍一起。」

  爆豪勝己的笑容逐漸消失.jpg

  「可惡…可惡。」爆豪勝己握緊了拳頭,「太可惡了……」

  ///

  不論爆豪勝己怎麼不甘,到了周末的時候,他還是得老老實實踏上去補習的路。

  學生們各自回家,優娜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回到自己租賃的公寓,處理了大樓管理費的問題。因為不能提前退租,她不得不空置著這間公寓,偶爾回來大嫂一下。

  但是,明明她沒有回來住,公寓裡卻有人住過的痕跡,具體表現為——一打開電視,就會出現《大鵝模擬器》的存檔畫面。

  真凶非常明顯。

  「荼毘…這家伙……」優娜捏著電視遙控器,不知道說什麼好。

  也不知道自己不住在公寓的時候,荼毘是有多爽地用著她的浴缸、躺著她的床,順道打打游戲。優娜甚至惡意地想,那家伙不會聞著枕頭上屬於她的味道,然後做奇怪的事情吧?!

  天氣晴好,她打開公寓的窗戶進行通風。

  就在這時,她接到了一個意外之人的電話。

  「……優娜,是我。」

  「夏君?」

  「晚上……能見一見你嗎?我有些話想說,關於之前給你的那些譜子。」

  「誒?莫非是又有新的譜子了嗎?」

  「總之,要當面才方便說。可以的話,一起順道吃個晚飯……」

  電話裡的夏君顯得有些支支吾吾,優娜不由微微懷疑——夏君不會是在找借口約她出去吧?

  不過,還是曲譜的事情比較重要些。

  「好。」於是,她答應了。

  「……嗯。」轟夏雄的聲音有些微的高興。

  傍晚剛過,她就將自己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到轟夏雄指定的電車站門口站著,等著他從打工的店鋪回來。因為不是什麼約會之類的特殊場合,她只是普通的打扮。

  夏秋之交的時候,天氣依舊炎熱;暮色漸沉的電車站前,蟬冗長地叫喚著,行人一波接一波地湧出車站。離和轟夏雄約好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優娜百無聊賴地看著電車站口。

  就在這時,地鐵站的閘門前,出現了兩個優娜沒想到的人。

  轟焦凍提著裝有戰鬥服的箱子,低頭刷卡過了閘口。他的身旁,是爆豪勝己一臉黑沉,戴著耳機走在幾步開外。

  「請不要在閘口停留,請迅速出站——」站長的廣播聲音徘徊在大街上。

  優娜:…

  優娜:……

  優娜:………

  這兩個參加測試補習的孩子恰好也在這一站下車嗎?!

  說來好像補習的地方就在離這三四站之外的地方啊?!

  經過一天的補習訓練,轟焦凍和爆豪勝己都是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兩人不怎麼說話,視線不小心碰到就立刻轉開,雙向自閉。

  看著兩個人相繼出站,優娜在心底思忖了片刻「要不要躲起來」的問題。在她猶豫的時間裡,爆豪似乎已經看到了她,流露出些微詫異的面色。

  「……優娜?」爆豪有些疑惑地望過去,懷疑自己看錯了。

  但此時,恰好紅綠燈亮了,一大群人湧過了爆豪勝己的面前。等他再度仔細去找,優娜的身影卻已經不見了。

  「害什麼羞啊,還要特地藏起來。」爆豪嘟囔著,忍不住摸出手機給優娜發短信。

  ——她既然特地來接自己,那就大大方方地出來嘛,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難道是因為半邊混蛋在旁邊才不好意思?

  想到這裡,爆豪瞪了一眼轟焦凍。

  但優娜能來接自己,爆豪心底還是挺高興的。估計優娜還是惦念著喝酒的事情,想著兩個人周末一起去喝酒吧!

  轟焦凍沒有理會爆豪挑釁的目光,目光四處逡巡一陣。旋即,他朝著右側的巷口露出了詫異的神色:「老師…呃,沒有。」

  盡管他很快收聲了,爆豪還是聽見了他近乎喃喃自語的輕聲。他立刻攔在了轟焦凍的面前:「喂!你是不是看到那個笨蛋女人…看到優娜老師了?!」

  轟的目光略略不自然。他望向遠處,平淡地說:「我沒有看到。」

  「哈?你看看你這副表情,我會信你才有鬼。」爆豪哼笑一聲,比了一下轟焦凍最初望向的右側小巷,說,「優娜就是朝那個方向跑了對吧?」

  轟垂下眸光,語氣依舊平淡:「沒有,我並沒有看到老師。」

  爆豪勝己一點都不信他的話。

  轟焦凍會這麼說,肯定是因為他看到了優娜在哪裡,又不希望別人在他之前找到優娜,這才特地說什麼「沒看到」。

  障眼法,都是障眼法!

  爆豪勝己摘下耳機,一個翻身動作利索帥氣地下了圍欄,「你自己閑逛去吧!我先走了!」說完,爆豪朝著那條空無一人的小巷跑去。

  等到爆豪走遠了,轟焦凍慢慢走下了台階,對一側花壇後說:「老師,躲在這裡,不累嗎?」

  貼著牆緊靠的優娜悄悄地松了口氣,探出了身子。她瞧見爆豪勝己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了,心中的危機警鈴這才漸漸解除了。

  「我不是躲在這裡啦,我是…抽煙。」優娜指了指一旁吸煙區的標識,「今天恰好到附近辦事,沒想到你們也在這裡……」

  轟焦凍的眼中有淺淡的笑意:「我都明白的。老師。」

  這裡是吸煙區,但優娜老師既沒有拿著打火機,也沒有拿著煙。她不是為了煙才來到這裡的,而是有什麼別的目的。

  優娜:……?

  你明白啥了?

  轟摸了下臉上的傷口,將創口貼重粘了一遍,不想讓優娜看見他的傷口。他低聲說:「既然老師特地來了,我就請老師吃晚餐吧。西餐怎麼樣?還是中國菜?」

  優娜有口難言。

  不是,那個,你親大哥他……還在等著呢。

  「轟同學,你還是回家休息吧。」優娜指了指轟身上因為補習而產生的傷口,「這種遍體鱗傷的樣子,實在不適合請我吃飯,下次吧。」

  「沒關系。」轟焦凍的聲音有小小的執拗,「你在這裡的話,我完全不累。」

  優娜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才好。

  而轟焦凍卻已經放下了行李箱,伸出手臂,慢慢將她摟在了懷中。他低沉的、猶如夢境般的呢喃,在優娜的耳旁響起。

  「……我沒想到,老師會特地來電車站接我。今天…我很高興。」

  優娜:……

  不,不是,你等等【。】

  她正想推開轟焦凍,冷不防聽見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她有種不妙的預感,機械地扭過了頭——一條人行道開外的馬路對面,地鐵的出站口,結束了打工的轟夏雄呆呆地站在路燈下,一柄雨傘落在他的腳邊。

  優娜:…………

  出大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焦凍…你……」

  轟夏雄的瞳孔微微一縮。

  「你在做什麼……」

  轟焦凍愣了下,松開了抱著優娜的手。他側身,恰好看到轟夏雄目瞪口呆的樣子:「……夏哥?你怎麼在這裡……」

  轟夏雄的表情立刻悲痛起來。他撿起了雨傘,大步穿過馬路,走到了轟焦凍的面前,張口就開始了兄長的教誨。

  「焦凍,你還未成年啊,只是個高中生!」

  「……哦。」轟焦凍愣了愣,不明所以,「夏哥當年和老師交往的時候,不也是我這個年紀嗎……?」

  轟夏雄:……


第88章 088

  沒有什麼比眼前的這一幕更為慘烈了。

  轟夏雄與轟焦凍兄弟兩人,臉對臉,眼對眼,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對方。優娜夾在兩人中間,恨不得立刻變身成一塊石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從前交往過的、身為兄長的前男友,以及目前處於曖昧狀態、身為弟弟的學生,齊齊出現在了同一個場合。轟焦凍的手,還攬在優娜的腰上。

  「焦凍,過來一下。」轟夏雄給弟弟使了個眼色。

  轟焦凍看一眼優娜,猶豫片刻,便跟著兄長一起走向了角落裡。他剛站定,就聽到轟夏雄頗為痛苦自責的聲音:「都是我的錯。」

  轟焦凍:……?

  「不,夏哥沒有做錯什麼吧。」轟焦凍有些不解。

  「當然是我的錯!」轟夏雄捫心自責,「如果不是當初的我不夠成熟,給你起了一個不好的表率,你又怎麼會和我犯下同一個錯誤呢?」

  轟焦凍:……

  轟焦凍目光微移,語氣如常地說:「我不覺得這是一個錯誤。」

  「這就是一個錯誤。」轟夏雄很篤定地說,「你是高中生,高中生就該待在學校學習,而不是和自己的老師戀愛。」

  轟焦凍的表情有些奇怪:「我並沒有和老師在戀愛。」

  「……啊?」轟夏雄愣住了,「你,你們沒有?」

  不是,剛才轟焦凍把優娜抱得那麼緊,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怎麼,敵聯盟的人殺過來了,躲在暗處追蹤,所以焦凍以身為盾用來保護優娜了嗎?

  「可我明明看到你…」轟夏雄的話欲言又止。

  「我只是抱了老師而已。」轟焦凍認真地說,「僅僅是個擁抱而已,不代表我和老師在交往。」

  轟夏雄:……?

  不是,他家焦凍是不是有點思維跳脫?

  「比起哥哥當年的所作所為,我根本沒有做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轟焦凍的再次發言,對轟夏雄造成了二度攻擊。

  「等等,我的什麼所作所為——」轟夏雄冷汗一流。

  「未成年的哥哥,卻和父親說『要和優娜老師結婚』,這更過分吧。」轟焦凍正正經經地說。

  轟夏雄:……

  他好像,確實是做過這麼了不得的事情。

  但是現在關鍵不是這個!!

  關鍵是,自己好不容易把優娜約出來了,當然是應該抓緊時間請她喝酒吃飯約會一氣呵成,可不能讓弟弟轟焦凍摻和進來一起搶人!

  焦凍還只是個未成年高中生而已,他懵懂清純,天真幼稚,還不知道大人的愛情是什麼樣的。身為一個兄長,他有義務給自己的弟弟豎立正確的戀愛觀念!

  「焦凍啊,」轟夏雄沉重開口,「我不管你是否和優娜在交往,總之,你最好專心於學校的事情。至於女人,等你長大了,一定會遇到合適的。」

  「……我確實是專心於學業沒錯。」轟焦凍的目光微微奇怪,「為了不落下進度,今天我去參加了臨時執照的補習。我的學業……有什麼問題嗎?」

  轟焦凍的話太理所當然了,轟夏雄根本沒法反駁。

  沒錯哦,弟弟一向很優秀,他畢竟是父親從小特殊栽培的繼承人。雖然轟夏雄討厭自己親爹,但他承認焦凍確實是家裡孩子中最厲害的那個。

  「……總之,不行,你不能對她產生那種想法。」轟夏雄剛毅的臉上露出決絕的表情,「身為兄長,我必須督促你遠離她……」

  轟焦凍語氣平靜:「夏哥,你不是她感興趣的類型。」

  單刀直入,精准打擊。

  轟夏雄嘴裡一句「兄長當初犯的錯現在我很後悔」就直接戛然而止卡在嘴裡。他嘴角抽了抽:「等等,優娜對我感不感興趣,焦凍也不知道吧!」

  轟焦凍豎起手指,開始講解模式:「夏哥太不解風情了。」

  「哈?」

  「當初夏哥和優娜老師在交往的時候,老師暗示過很多次吧。『想看流星』,『聽說今晚有流星雨噢』,『晚上有空嗎』?結果夏哥說『晚上要去游戲廳』。」

  「……??」轟夏雄一臉茫然,「有這種事情嗎?」

  說來為什麼焦凍會記得這麼清清楚楚啊?難道優娜來家裡做客的時候,焦凍都聽到了嗎?雖然確實每次都是上中學的焦凍給優娜倒水端水果不錯,但是他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吧……!!

  「不僅如此,夏哥一點也不溫柔。」轟焦凍又說。

  「我哪裡不溫柔了啊!!」轟夏雄不服氣,「我明明很體貼的,焦凍,你可別亂說。」

  「我們家的庭院裡有石階吧,下過雨就會很滑。優娜老師不習慣走這種和式的庭院,差點摔倒,結果夏哥卻說『看起來蠢得可愛』。」轟焦凍的眼神極為認真,「夏哥不記得了嗎?……明明應該是安慰人的場合,夏哥卻說了相當過分的話。」

  轟夏雄:……

  好像…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但是,開開女朋友的玩笑,這也沒什麼吧?

  不過,焦凍這麼一分析,這好像確實是自己的不周到了。不愧是焦凍,洞察如此細致,就算自己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焦凍就是聰明。

  看轟夏雄陷入了沉思,轟焦凍垂下了眸光。

  他說的夏哥的缺點都是真的,但他不太好意思給夏哥致命一擊:當年的優娜老師,根本不是因為「喜歡」才和他交往的,而是為了轟家的那份譜子,僅此而已。

  時值中學的他,早已發現了這點;只有夏哥當局者迷,並不清楚他身旁那位美的驚人的女子,笑起來時並沒有看過他,眼中永遠都璀璨地綻放著屬於所有人的光彩。

  但是,即使如此,她還是盡到了一位女友的義務。

  那時的夏哥處於青春叛逆期,未成年前最為暴躁天真、衝動熱血的年紀;他會和父親吵架,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會獨自游蕩在街道上,和三教九流的朋友為伍。

  優娜老師理所當然地容納了夏哥叛逆期的內心不馴,用溫柔接納了他的一切。這樣,當夏哥不想待在家裡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他有處可去,能徹夜擁抱著一個柔軟的人。

  「焦凍…那,那,依你看,我怎麼改一下自己比較好?」轟夏雄忽然嚴肅發問,「優娜喜歡的是有錢幽默又溫柔風趣的男人,我雖然現在還沒有寬裕的經濟,但是獨立自主絕對沒問題;溫柔風趣什麼的,我也可以辦到……」

  轟焦凍:「……哥哥放棄吧。」

  「哈?」

  「……原因很復雜,但總之,夏哥還是放棄吧。」不知為何,轟焦凍看自己親哥的眼裡竟然有一絲絲憐憫。

  轟夏雄:???

  為什麼啊!!

  「不能讓老師久等,我們回去吧。」轟焦凍說完,就朝優娜的方向走去。

  轟夏雄下意識地就「哦」了一聲,跟著轟焦凍走了。他一邊走,一邊懷疑自己:怎麼弟弟分析了兩句,自己就認輸了呢?這可不像是他啊!

  兩人回到優娜面前,優娜一副擔心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問:「……你們,沒事吧?」

  轟焦凍:「沒事。」

  轟夏雄:「沒事。」

  優娜一聽,心底更是咯噔一下——這哪裡像是沒事的樣子啊!這對兄弟回去不會打起來吧?她錯了她真的錯了,以後她再也不對前男友的弟弟伸出魔爪了!

  荼毘應該沒有弟弟吧?她應該沒有在不知不覺間泡了荼毘他弟吧?!老天保佑……

  「那…夏君想和我說的曲譜的事情……」優娜問夏雄。

  「啊,也沒什麼。我是聽說一位演出家朋友那裡可能有你要的東西,所以想把你介紹給他。」轟夏雄摸了摸頭,「方便的話,我就帶你過去他家……」

  轟焦凍:「不用見面吧。直接給聯系方式的話會更快捷吧。」

  轟夏雄:「……我覺得優娜跟我一起去登門拜訪會比較好。」

  轟焦凍:「哥哥,你是不是別有居心。」

  轟夏雄:「沒有。」

  優娜:……

  兩兄弟正互相盯著,一旁的人行道上,忽然殺出了第三個人。氣喘吁吁、一額頭汗的爆豪勝己,一腳踹開了擋在面前的自行車:「笨女人!你在這裡啊?干嘛躲我?!」

  很快,爆豪盯著面前的場景,怔怔地愣住了。

  轟焦凍和一個看起來像轟他親戚的男人正在對峙,優娜老師在旁邊一副有口難言的樣子。

  什麼情況……

  難道是轟想泡老師,結果被家長逮了個正著?

  嘁,他才不管轟是死是活。

  優娜在轟這邊,就代表轟耍了他,給他指了一條錯誤的路。

  這家伙太可惡了!

  「過來!」爆豪一把拽過優娜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十分囂張地說,「轟,你家長來接你回家啊?小屁孩這麼大了還需要人陪?趕緊回家玩去吧——」

  說完,他轉向優娜:「走啊,去喝酒。」

  優娜:「未成年不能喝酒。」

  「我管你啊。」爆豪的回答很野蠻。他緊緊地扣住優娜的手,半是拽半是拖地拉著她走遠了。

  「等等,老師——」轟焦凍想阻止,卻被兄長攔住了。

  「焦凍,你渾身都是傷,果然你該回家休息,我去追優娜吧。」轟夏雄說罷,就要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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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等等,夏哥!」轟焦凍捉住轟夏雄的衣服下擺,險些讓他摔了一個跟頭,「夏哥好就沒回家了,冬美姐一定很想你,你不先回家看看嗎?老師這裡就交給我。」

  「不不不,我去追,交給我吧。」

  「不,夏哥,你留在這裡,我去。」

  「我去。」

  「我去。」

  ……

  爭吵落幕時,他們才發現,爆豪勝己和優娜已經不見了。

  ///

  「這裡…這裡是……」

  站在標有「爆豪」門牌的院前,優娜有些怔怔的。夜色西沉,眼前的宅邸窗口透出溫暖的光,爆豪勝己大搖大擺地打開院門,說:「愣著干什麼,進來啊。」

  「這是爆豪同學的家吧?」優娜可不敢進去,「我怎麼能貿然進去呢……」

  從車站出來後,爆豪就把她強行帶到了這裡。

  「你是我的老師,不是嗎?」爆豪的笑容竟然有些壞壞的,「來拜訪學生的家庭有什麼不對的嗎?」

  優娜:……

  等等,莫非,爆豪想要……

  家長不在家的夜晚,房間裡只有爆豪勝己一個人。年輕美貌的老師忽然來家訪,兩個人在房間裡開始了業余的補習……

  是,是這樣嗎?!

  優娜的心神一晃。

  爆豪的身材好像挺不錯的啊。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是那身肌肉也相當可觀。脾氣是粗暴蠻狠了一點,但是粗暴也有粗暴的好處,不是嗎?

  可是爆豪只是高中生而已啊。但高中生也有氣血方剛的時候……如果他真的想要的話,也許可以用手或者其他的東西之類的幫忙……

  下一刻,就聽爆豪勝己說:「我在路上已經給老太婆發過短信了,她說歡迎你來吃晚飯!我家的飯菜啊,可是相當好吃的。」

  優娜:……

  打攪了。她應該切腹謝罪。

  兩人正在門口說話,下一秒,房屋的大門打開;和爆豪勝己模樣肖似的英氣媽媽頓時撲了出來,笑哈哈地給了熱切的歡迎。

  「我就說嘛!果然是優娜老師起來了。進來坐吧,晚飯快好了哦!」爆豪媽媽捉住了優娜的手,說道,「沒想到老師突然要過來呢,還好今天買的菜足夠做晚餐了。」

  她和爆豪勝己真的長得很像,模樣有七八分的相似,就連發型都是一模一樣的不馴。

  盛情難卻,優娜只得走進了爆豪家。

  這是她第二次來爆豪家了,這座房屋和她上一次來家訪時沒有多大區別;相當時髦簡約的設計,也很有煙火味兒。雖然不是轟家那種豪門的陣仗,但家底肯定也相當不錯。

  「這邊坐這邊坐。」爆豪媽媽指了指餐桌,她一邊解開圍裙,一邊招呼在門口脫鞋的爆豪,「勝己,去廚房把剩下的水果切掉,快點!」

  「……不要我一回家就使喚我啊老太婆!」爆豪惱怒地把鞋子塞進鞋櫃裡。

  爆豪媽媽絲毫不畏懼自己家兒子易燃易爆炸的脾氣,而是挖苦道:「瞧瞧你這幅滿臉傷疤的樣子,要不是自己太弱了,怎麼會測試不及格還得周末補課啊?切水果也是鍛煉修行,快去!」

  說完,還順道狠狠敲了一記爆豪勝己的腦殼。

  優娜看的目瞪口呆。

  一山更有一山高,沒想到在班裡我行我素、脾氣難惹的爆豪,在家裡被親媽克制的死死的。

  爆豪勝己不情願地進了廚房,拿起了切水果用的刀。他穿著黑色T恤的背影立在廚房裡,竟然還有點賢惠。

  爆豪媽媽則給優娜倒了一杯茶,又在餐桌邊坐下,開始了家長談心模式。

  「我家這孩子,在學校給老師們添了很多麻煩吧。」爆豪媽媽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他從小就脾氣傲,和周圍的人也相處不好。如果他又給老師添亂了,請老師們多多包涵。」

  爆豪勝己不甘的聲音從廚房裡飄來:「才沒有那種事!!」

  優娜斜眼。

  沒有嗎?之前夜晚私鬥、破壞演練場,被罰搞衛生四天的人是誰啊?

  「確實沒有什麼很大的麻煩啦。同學之間偶爾有摩擦,都是正常的。」優娜笑說。

  恩,爆豪沒給她添什麼麻煩,除了偶爾一定鬧著要親親,明明吻技又凶又爛還要追問「舒服嗎喜歡嗎」之外,確實沒什麼麻煩事兒了。

  爆豪家的晚餐上桌了,誠如爆豪所說,他們家的晚餐相當有品位,綠豆沙拉、金黃魚排、海苔卷之類的家常作品,色澤搭配的格外悅目,香味也很動人。此外,還有爆豪勝己親自切的西瓜一盤。

  (太奢侈了,還有一整盤西瓜吃)

  「吃飯吧吃飯吧。」爆豪拉開座椅,翹著二郎腿坐下來,伸出筷子就要夾菜。

  「沒禮貌!客人沒動筷子前,你可不能動!」爆豪媽媽又敲了一記自己的親兒子。

  「疼!疼疼!」爆豪勝己捂著腦袋,表情有些不滿。

  「沒關系的啦。」優娜靦腆地笑笑,「本來就是我突然打攪,不必這麼講究規矩。」

  她笑起來很美,爆豪媽媽楞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優娜老師這麼漂亮,我都要看呆了。……總感覺我兒子的班級擔當是這麼漂亮的美人,真是相當幸運。」

  優娜差點噴了:「過、過獎……」

  爆豪媽媽怎麼比她兒子還要耿直奔放啊?

  這一頓飯,吃的竟然相當其樂融融。雖然席間爆豪勝己總是突然慘遭親媽暴打,他也幾度差點摔筷子暴起,但三個人到底是把飯吃完了。

  為了給爆豪一點面子,優娜吃的超絕撐。

  飯罷,爆豪很自覺地起身,將碗筷都收疊在一起,戴上耳機進廚房去了。他大概在聽什麼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腳在踩點,手上卻戴著洗碗用的塑膠手套,泡在一堆白色泡沫裡。

  優娜看著廚房裡爆豪的賢惠背影,心頭被違和感占據了。

  這…這還是學校的小霸王爆豪嗎?!竟然會這麼老實地做家務?!

  「別看這小子現在這麼乖,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教會他洗碗的!」爆豪媽媽一副驕傲的樣子,「教育孩子啊,真的很累……」

  優娜點頭:「是呢是呢……」

  陪爆豪媽媽聊了許久,她才堪堪要離開爆豪家門。出門時,是爆豪勝己把她送出來的。

  夜色低垂,鄰裡寂靜。優娜扶著牆彎腰勾了一下鞋跟,對爆豪說:「爆豪君,你家的飯菜確實挺好吃的。」

  爆豪摘下了無線耳機,語氣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想吃的話,下次再來,我家老太婆好像挺喜歡你的。」

  優娜抿唇一笑:「爆豪太太…是個很好的人。」

  爆豪勝己「嘖」了一聲,忽然想起了什麼。他走到自家的庭院裡,在一片黑魆魆裡尋覓找著什麼,很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朝優娜走了過來。

  「這個,給你。」他語氣很冷漠,但手掌心卻朝優娜遞過來。

  他的手裡,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模樣嬌小可愛。

  「接啊!你不要嗎?」爆豪將花遞得更前,眉頭高高挑起,一副小豹子的樣子,「你們女人不都喜歡浪漫嗎?花應該很喜歡吧?」

  優娜真是哭笑不得。

  「……難道,你不喜歡啊。」爆豪別開臉,語氣有了些不確定。

  優娜接過了花,笑笑說:「不是。我很喜歡。」

  爆豪「嘁」了一聲,並不說話。一片夜色裡,他的耳根似乎有隱隱的紅。但夜幕太沉,這一切可能是優娜的錯覺。

  「那我走了。」優娜朝爆豪揮揮手,「下次見。」

  她離開了爆豪家。

  走出快一條街時,她忽然聽到爆豪媽媽爆炸的大吼:「誰——把我的花—摘了!爆豪勝己,你給我出來!!快點出來!!」

  優娜:……

  這一刻,她真的覺得很想笑。

  ///

  離開爆豪家的街區後,她搭乘電車返回了雄英高中,在路上給轟夏雄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了下「下次再說譜子的事情」這件事。

  畢竟自己被爆豪拖走了,原本和夏君要商量的事情,也只能推後了。

  轟夏雄應答了兩聲,電話就被轟焦凍搶走。少年沉穩的嗓音頂替了他哥後,很成熟地說道:「放心吧,老師,我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回到學校時,優娜只覺得自己在爆豪家胡吃海喝的後勁上來了。坐電車一路顛簸,這導致她有點反胃,甚至開始了干嘔。

  恩,你說她有可能懷孕?

  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本質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要是能懷的話恐怕已經生了八百個了,所以沒有懷孕這個選項。

  優娜順了順呼吸,扶著牆回到了宿舍房間。快要進門時,忍不住又干嘔了一下。

  吃太多…果然不太好。

  她低著頭,正努力地順氣,冷不防聽見了身後傳來詫異的聲音:「優娜老師你……」

  她回頭,看到相澤消太一臉震撼地站在房門口。他的表情變了又變,眼光復雜無比。

  優娜:……?(反胃干嘔again)

  相澤消太深呼一口氣:「……放心。我會負責的。」


第89章 089

  一整個晚上,相澤消太都沉浸在震撼之中。

  優娜扶牆干嘔,面色微白的模樣,時時刻刻徘徊在他腦海裡,讓他一顆小心髒又驚又疑,心理年級仿佛倒退回了高中,此刻化身為一個懷疑自己干了錯事的小男孩。

  優娜似乎沒把這陣子干嘔當回事,奇怪地看了相澤一眼就回房了;但相澤消太可沒法當做沒看見,回到自己的房間後,他秒秒鐘打開手機,開始在谷歌上搜索。

  女人懷孕有什麼症狀?

  容易疲倦,常有惡心、嘔吐的感覺,皮膚溫度升高,胃口變大……

  一行行黑色字體,從白色屏幕上掠過。越看這些文字,相澤消太越覺得不對勁。

  本來不覺得有可能的,現在在谷歌上看的越多,他就越覺得有可能。再聯想到之前的某一天,因為缺少必要的魔法道具,優娜很開心地拍著枕頭,喊著什麼「算了!不戴的話也可以、但是僅限今天哦」,算算日期的話……好像差不多啊?!

  不會就是那一次中招了吧!?

  相澤消太眼神趨近死亡,手機差點沒從手指縫裡掉下來。僵立五分鐘後,他倒在了自己的床上,開始思索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完了,他雖然是相當有知名度的英雄,但是在婚育這個方面可是一點經驗都沒有啊。

  頭頂的天花板燈明晃晃的,竟然照得他頭疼。思前想後,他決定打電話給自己的同事兼高中起的好友,麥克老師。

  「Hello!Eraser~有什麼事情你不能下樓來敲我的房間門嗎?」麥克一副被吵醒不高興的樣子,「明明我們住的那麼近啊!都在宿舍裡!」

  「……嗯。那個,我有些問題想請教。」相澤的聲音很遲疑。

  「哈?大聲地說出來!我會幫你解決困擾~Yeah~」麥克並沒察覺到相澤的不對勁。

  「就是……」

  「What?!SpeakLoudly!」

  「我的女朋友,可能懷孕了。」

  「……」

  「……」

  死一樣的寂靜後,相澤聽見了樓下傳來麥克幾如懟著麥克風一般的震撼吼聲:「真有你的啊!Eraser!!」

  整棟宿舍似乎都震動了起來。

  「小點聲——不想我現在下去解決掉你的話,你給我安靜點!別讓其他人都聽到了!」相澤消太的表情略略猙獰,「我現在正在發愁如何解決這件事呢!」

  麥克終於收斂了嗓音,疑惑地問:「解決?為什麼要解決啊?孩子來了又擋不住,那就生下來啊!你又不是養不起!」

  「……不是這樣的。」相澤沿著床緣坐著,扶著額頭,一臉煩惱,「她的工作性質很麻煩,類似我們吧,教師,懷孕的話會有一大堆事情。主要是我們兩的關系不適合公布戀情……」

  「不適合公布戀情……我說,Eraser,」麥克忍不住懷疑道,「你不會在和本校的女老師戀愛吧?」

  「……」相澤消太的眉頭跳了跳,「不是!!但也差不多了,你就當我和外校的老師在戀愛吧!」

  麥克也開始了沉思:「這可麻煩了啊!教師要結婚懷孕去的話,會引起學生家長的不滿。雖然很不公平,但這種歧視問題是長久在社會中存在的……」

  「怎麼辦?」相澤消太發問。

  「沒有辦法。」麥克很無情地說,「你就接受這個孩子,然後等孩子藏不住了,就直接公布你要結婚的消息吧。」

  相澤消太的頭頂跳起十字架。

  ……這家伙的意見說了等於沒說!

  麥克興奮的說話聲源源不斷地從電話裡傳來:「我可真是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平時看起來絲毫不顯山露水,結果出手的速度比誰都快!不僅有了女人,連孩子也有了!這可真是時光飛逝啊,Ho——我的印像裡,你還是那個在高中時趴在課桌上偷懶睡覺的男孩子呢——」

  相澤消太直接無情的把電話掛了。

  他深呼了一口氣,去洗了一把冷水臉。等精神振奮一些後,他對自己默默說:不管優娜有沒有察覺到,自己都得負起責任來。

  首先,他開始谷歌一下:孕婦要注意什麼。

  嗯,孕婦攝入的食物要格外注意,避免刺激性的食物;堅果類的也要謹慎挑選。有條件的話,最好每天在家做菜。

  看到這行字,相澤點點頭,決定啟用宿舍裡無人問津的公共廚房。

  孕婦不能抽煙,還不能喝酒……!!

  相澤消太目光地震,想起某位吸煙慣犯,拳頭不由狠狠捏緊。

  孕期的心情會顯得相當變幻無常,敏感脆弱,需要丈夫的悉心照顧。

  手指將屏幕不停下滑,相澤消太的表情越來越沉默。

  要注意的事情…還真是多啊。

  ///

  次日。

  優娜起床洗漱後,就推開了房門。誰曾想,她的門前杵著一個相澤消太。

  也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今天的相澤比平常更缺乏精神的樣子。本來就很憊懶了,今天他眼裡的紅血絲呈幾何倍數增加。

  「……相澤老師?」優娜試探性地問道,「你怎麼了?在這裡等我,有什麼事情嗎?」

  守在她門前的相澤消太回過了神,說道:「優娜老師,請把包給我一下。」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優娜還是把自己的手包遞了過去。

  二話不說,相澤消太拉開拉鏈,開始翻找。她的包裡東西不多,便攜香水、紙巾、化妝品,還有香煙。相澤手一伸,准確地取走了包裡的香煙和打火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

  見狀,優娜釋然一笑,說:「原來相澤老師是來借煙的啊。不過,宿舍樓裡可不能吸煙哦,你最好去學校的外面抽……」

  「不是。」相澤目光沉沉地說,「我沒收了你的煙和打火機。從現在開始,你不能再抽一口煙,我會定期抽查的。」

  孕婦不可吸煙!!

  「???」優娜滿面迷茫。

  「這是為了你的健康!」相澤很鄭重地說,「我說過好幾次了吧,吸煙真的對身體不好。從現在開始強制戒煙的話,一切還來得及!」

  優娜:「……哈,哈哈…」

  相澤消太的話太有道理了,她竟然無法反駁。

  「那,我不抽,我不抽。」優娜連忙認輸。

  「還有這個。」相澤從身後遞出一個小包裹,「是我昨天做的便當,你中午可以吃這個。」

  「???」優娜盯著那個相當具有賢惠主婦風格的包裹,「相澤老師開始自己做菜了?」

  「反正宿舍裡有廚房,不用白不用!」相澤消太把便當塞到優娜的手裡,「別去買便利店的面包和三明治了,吃這個,營養保健,均衡飲食。」

  「……啊,好,謝謝相澤老師……」優娜茫然.jpg

  「我應該做的。」相澤消太沉痛地呼了一口氣,「以後,就由我來給你做便當。」

  優娜訕笑一下,岔開了話題:「今天可是禮拜一哦,趕緊去班裡吧,還有晨間班會呢。啊…說來今天我起得真早,好困啊……」

  她像征性地打了個呵欠,但相澤消太的眼光卻陡然銳利了起來。

  他喃喃自語道:「嗜睡,似乎也是正常的……」

  優娜:??

  這一定不是她的錯覺,今天的相澤老師相當奇怪。

  雖然在班級裡時,相澤消太一直表現得很平常差不多。但一旦回到辦公室裡,他的目光就會緊緊地跟隨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什麼問題嗎?」午休的時候,優娜再次小心翼翼地詢問。

  她打開了相澤消太做的便當,沒想到這份便當葷素齊全,雖然賣相不是很好看,但碧綠鮮紅的搭配在一起,也相當得令人有食欲。

  「那個……鞋跟,」相澤的眼光往她的高跟鞋上瞟,「平時平底鞋的話,會更好吧。」

  「……」優娜目光死亡,沉默地夾起了一筷子蘿蔔。

  一直到了晚上,相澤消太還是這副奇怪的狀態。

  他跟進了優娜的房間,優娜本以為他今晚要在她這裡休息,誰知,相澤消太卻很正兒八經地說:「需不需要按摩?小腿有沒有抽筋的感覺?我晚上留在這裡照顧你吧。」

  優娜尋思了一下,「照顧」應該不是普通的照顧,就是要那個的意思吧?於是她點頭說好。

  誰知道,相澤消太還真的就是在照顧她——

  他不僅幫忙鋪床整理枕被,還順道把房間的衛生給做了。看著他扎著小辮、卷著袖口,拿著一條拖把勤勤懇懇宛如家庭主婦的樣子,優娜心裡忍不住飄過十萬個為什麼。

  晚上九點時,優娜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可以那個了,但相澤消太在拖地。

  「保持衛生是很重要的,只有房間干淨了,心情才會好。」相澤消太彎下腰,用拖把將櫃子下的死角給拖干淨了。

  優娜:……

  晚上十點時,優娜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可以那個了,但相澤消太在打熱水給她泡腳。

  「晚上睡前泡一下腳,可以活絡筋骨。」相澤捏起她的腳踝,塞進了熱乎乎的泡腳盆裡。他低著頭,幾縷發絲垂落在眼角邊,身上的賢淑之氣幾乎要噴發出來了。

  優娜:……

  晚上十一點時,優娜覺得要是再不做她就真的要睡覺了,於是她催促道:「相澤老師,你不到這邊來嗎?我要睡覺了哦。」

  結果,相澤消太很誠懇地拍了拍枕頭,說:「你放心睡吧,我什麼都不會做的,我沒那麼不知輕重。」

  優娜的頭頂浮現出十萬個問號,「為什麼誒?」

  相澤消太揉了揉額頭,表情十分復雜,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他很矛盾地看著遠方,什麼都說不出來。

  但是窗外的遠方又什麼都沒有,只有漫長的黑夜而已;優娜實在想不通,相澤的目光在一片漆黑裡到底在看什麼。

  「……相澤老師,你到底在計劃什麼呢?如果是關於我的話,可以實話實說哦。」優娜說,「我絕對不會生氣的。」

  說完,她柔柔笑著,摸了下男人眼角下的疤痕。

  「……」相澤消太的目光移回她身上。在做了五分鐘的心理准備後,他終於勉強開口了,「我…我會負責的。我會和你結婚。」

  優娜:??

  五百個超它媽大的問號滾過了優娜的頭頂。

  相澤消太還在謹慎地說著話:「至於這個孩子,請不要擔心,我一定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父親。無論是男孩也好,還是女孩也罷,我都會接受的。」

  優娜:??????????

  什麼啊——

  她真是哭笑不得。

  原來相澤老師是以為她懷孕了啊!

  「相澤老師,你在想什麼呢。」優娜嘆了口氣,「我可沒有懷孕啊。」

  「……啊?」相澤消太的眼神有些茫然,「沒…沒有懷孕…嗎?」

  「是啊。」優娜思考起來,「莫非是因為看到我干嘔,所以相澤老師覺得我懷孕了?那不過是我吃多了而已啦……」

  相澤消太:……

  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尷尷尬尬地側躺在優娜旁邊,表情僵住,像是個大型的床上布偶,不會說話不會動的那種。

  半晌後,相澤消太說:「……哦。原來…是,吃多…了啊」

  然後,他側過身,表情有些惆悵。

  原來,一切只是他虛驚一場啊。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失落……

  房間裡一片漆黑,相澤消太合上眼,聽見身旁人淺淺的呼吸聲,還有猶如夢囈一般的呢喃——

  「我呢,不打算結婚,也不會在這裡生孩子。我遲早…會回到我的家鄉去,我的親人和朋友都在的地方。」

  相澤消太愣了下,總覺得自己聽錯了什麼。他有心想問,但身後的人似乎已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

  那晚之後,相澤消太就顯得很惆悵。

  他偶爾會走走神,會叫錯學生的名字,還會一臉深邃地望著遠方,就像是個中年謝頂失去毛囊的寂寞男士(………………)。

  甚至於,他還有點兒想撿回自己抽煙的惡習。

  麥克發現相澤的狀態有點不對勁,特地找了一個機會,跑出來和相澤談心:「喲!Eraser!最近怎麼樣?你的女朋友,還有那個孩子,給你帶來了很多麻煩嗎?」

  「……放過我吧。」相澤消太捂了下額頭,「別問了。」

  「有什麼大不了的嘛!不就是女人的事情?」麥克一副很灑脫的樣子。

  「沒什麼。」相澤消太側過臉,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是我誤會了,她沒有孩子。而且…她好像也不想結婚。」

  「不想結婚?What?!」麥克的語氣相當不可置信,「你們談了多久了?!」

  「我也不太記得清楚……」相澤消太有些為難,「似乎也不太久。我以為是會結婚的,但是她昨天親口告訴我『不打算結婚、也不會考慮孩子』…我有點不知道怎麼辦了。」

  麥克怔了一下:「對方既然不打算結婚,那你也早點收收心吧?同樣是老師,你可以找我們學校的啊?A班的優娜老師不是挺好的嘛……」

  相澤消太不知道說什麼,苦笑了一下:「算了,以後再說吧。」

  兩位老師談論著逼近中年的困惑,他們不知道,隔著轉角的走廊上,擁有「百分百被動聽牆角」個性的學生爆豪勝己,正歪著頭站著。

  聽到相澤和麥克的腳步遠去,爆豪才從走廊裡步出來。他的表情稍稍有點震撼,小小的腦瓜一時沒法消化剛才聽到的內容。

  結結結結結結婚?生生生生孩子?

  相澤老師已經考慮到這一步了嗎?

  也就是在聽到相澤消太所說的話的那一刻,他才陡然想起來,優娜和相澤老師似乎是有那麼點關系的。

  當初自己之所以認定了優娜「是個可怕的人」,不就是因為她在和相澤老師定下了婚約的同時,還有夢之第二人和夢之第三人嗎?

  沒想到,現在的優娜已經不打算結婚了?

  也就是說,她取消了和相澤的婚約,和相澤消太…分手了?!

  復雜的情緒褪去,爆豪勝己的唇角有笑意。

  沒想到啊,優娜偶爾還會有識趣的時候。看來她這是打算斷絕和其他人的關系,沉下心來好好談一段正經的戀愛了?

  果然,他才是最後的贏家。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優娜了,但因為是在學校裡,他無法放肆。於是,他只能給優娜發短信,約她在晚上出來,到模擬訓練場這種沒有學生會去的地方。

  優娜接到爆豪的短信時,心裡有點戰戰兢兢。

  上一回爆豪晚上偷偷溜去訓練場時,是和綠谷出久偷偷打了一架,兩個人齊齊被罰搞宿舍的衛生;這一會,他約自己去那裡,難道…

  難道是想和她打架?

  別啊,她可打不過爆豪。

  懷著這種奇怪的擔心,優娜在晚上去了模擬訓練場。這是平常用來模擬街道地區的訓練場,景色與普通的居民住宅並無不同,只是沒有燈光,在夜色下愈顯得靜謐黑沉。

  「……爆豪同學?」優娜試探著喊了喊。

  「我在這裡。」街道邊的一扇門推開,爆豪勝己環著手臂靠在門上,「過來。」

  優娜走近了他,爆豪直接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好慢啊。」他嘟嘟囔囔著抱怨,一雙手將她的腰摟得很緊,「從宿舍到這裡,竟然要花十八分鐘嗎?」

  優娜心想:這是當然的啊!

  誰知道他會選擇在這種地方偷偷摸摸地約會啊。

  不過,爆豪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表情不是那種凶巴巴的樣子,反而有些爽快的笑意。他很滿意地摟著懷裡安靜的人,說:「喂,我都知道了。」

  「……什麼?」

  「你和相澤消太分手了。」

  「???」

  優娜有點震撼:她怎麼不知道這件事?她什麼時候和相澤消太交往的,又是什麼時候和相澤消太分手的?她不知道啊!

  爆豪瞥到優娜驚愕的表情,輕哼了一聲,說:「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知道?我就是知道。不用瞞我,你和他取消婚約了,我一清二楚。」

  優娜的表情更震撼了:婚約,什麼婚約,她和相澤消太竟然有婚約?

  爆豪被她的表情取悅了,心底有小小的自滿。這種超脫對方掌控、占領主動權的滋味實在太好,他忍不住嘴角上揚,說:「喂,既然你和相澤分手了,那就干脆和我交往吧。」

  他覺得自己十拿九穩,但優娜竟然干脆地拒絕了:「不行。」

  「哈?你在說什麼?」爆豪眉頭一橫,語氣凶了起來,「不准拒絕,聽見沒有?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優娜:……

  小屁孩一邊兒玩泥巴去。玩玩就算了,還想真的交往,那是不可能的。

  「爆豪君,至少得等你高中畢業再說。」優娜卻根本沒有松口的跡像,「我不會和未成年人交往的。」語氣很溫柔,卻也很決絕,不給人以幻想的余地。

  爆豪勝己的表情越來越不妙。

  他還從沒被人當面拒絕的這麼慘過,現在他有點狠狠咬一口她的衝動。

  為什麼啊……

  為什麼啊?!

  她不是和相澤分手了嗎,不是已經單身了嗎?為什麼還不肯接受他啊?難道是因為轟那家伙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她,讓她狠不下心來嗎?

  些微的挫敗和愈發狂躁的惱怒,逐漸侵占了爆豪的腦海。這種感覺,他極為熟悉——當初知道臭久仰慕著老師時,他也有過這種類似的心情。

  知悉她的變幻多端,卻無法徹底掌控她,這種無力的心情。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個可惡的家伙乖乖聽話,趕緊老老實實待在自己身邊?

  爆豪的面色越來越黑。

  終於,他抬起了頭,目光中有一縷危險,「喂,我說過吧,別把我當成轟那樣的普通小鬼。」他的眼睛斂得越緊了,「我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優娜微微愣了一下。

  不一樣……現在的爆豪,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硬要說的話,有點像之前他被敵聯盟擄走時的狀態,劍拔弩張的,仿佛身體的每一寸都在釋放侵略的信號。

  「爆豪君……」

  「我要抱你咯。」他慢慢地垂下頭,一雙眼沉於陰影之中,「就在這裡。」

  優娜微驚,心裡浮出這樣那樣的念頭。

  啊,抱她,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徹底的擁抱,即畢業的意思。說來也對,空無一人的演練場,被激怒的學生與作惡多端的教師,確實是很適合,還有點期待呢。

  無論是文學作品還是通俗作品,都有類似的橋段吧?

  等等。

  可是這個人是爆豪勝己,清純弟中弟爆豪勝己。

  他說的話,一定就是字面上的意義,一會兒他會抱著她出去狂奔五百圈,然後狂笑著說「怎麼樣、我的力氣很大吧!足夠做你男朋友了吧!」

  一定是這樣。是諧星爆豪勝己噠喲!

  直到被少年壓住之前,優娜都是這樣想的。

  ……

  優娜回宿舍時,已經是凌晨了。

  她都不知道怎麼能折騰這麼久,只能說,高中生年輕氣盛。


第90章 090

  爆豪勝己回宿舍的時候,整棟學生宿舍都黑漆漆的,所有人都休息了,每個窗口都一片寂靜。他推開宿舍大門的聲響,在這片夜裡格外刺耳些。

  嘎吱——

  初秋時已有略略寒意的夜風從背後吹來,爆豪勝己呼了口氣,拎著自己那一團皺巴巴的T恤,走入了一片漆黑的宿舍。

  身上黏糊糊的全都是汗,還有演練場的灰塵沾在上面。他很想痛快地洗個澡,但公共區域熄燈了,於是,他只能在洗手池裡用手接了捧冷水,澆灌在臉上和身上。

  冰冷的水珠滾落下來,才慢慢澆熄了內心的悸動。一種至今未有經歷過的舒暢飽食感,這才從腳底慢慢湧上來,將他的頭腦分寸淹沒。

  沒有光線,鏡子照不出人影,只有模糊一道輪廓。但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眼睛,仍舊像是一頭經歷過激烈廝殺的野獸般尖銳。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他就沒辦法平靜下來,某種念頭還有再度抬頭重燃的勢頭。

  將那個總是可惡地笑著、游刃有余地拒絕著旁人的家伙,按在自己身旁、用全身力氣將她揉進懷中,然後把她惡狠狠地教訓一頓——這實在是太他媽地舒暢了。

  他以前根本不知道,原來這種教訓人的事情竟然是這麼爽的。

  起初,他只是想威脅一下優娜,想嚇一嚇她,讓她明白自己不是個小鬼——說實話,他可不覺得自己真的能成功。但他沒想到,她竟然接受了他的威脅,並且擔當起了一位合格的教師。

  呼呼——

  爆豪勝己用T恤擦干了身上的水珠,沉著臉回了房間。四下很安靜,但當他躺到床上時,他卻睡意全無,無論如何翻來覆去,眼睛都睜得很清醒。

  屬於其他人的、充滿柔意的聲音,似乎時時刻刻都在耳旁回蕩。

  「爆豪君一直是班裡的優等生呢,做什麼都很厲害……」

  「要等爆豪君畢業,才可以交往哦。」

  「真的…很棒呢。」

  她戴了一枚珍珠耳釘,粉白色澤,別在耳垂上,比什麼都可愛。她平常工作時,似乎也會戴那只耳釘;她坐在鋼琴前時,窗外透入的陽光就會讓珍珠耳釘染上一片暖色。

  這一次,他終於摸到了這枚耳釘。

  爆豪大字型攤開四肢,又在床上打了一圈的滾,表情煩悶起來。

  啊啊啊啊!早知道就不這麼快回來了!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啊!優娜那家伙說著什麼「明天還要學習工作、不能賴床」這樣敷衍的話,死活要回宿舍去,他也不得不被趕回來了。

  可現在他好後悔啊。他就不該讓她走,就該再和她待一會兒。

  ……算了,明天晚上再叫她出來玩好了。不,稍稍有點等不及了,等不到明天晚上了。明天午休的時候…不,明天早上的時候……

  好想約會啊!!約會!!

  爆豪嘖一聲,在被窩裡摸出了手機。他給優娜發去了一封郵件,問她「睡著了嗎」,但是卻久久沒有回復。一片黑暗裡,只有他的手機屏幕閃著熒光,可惜沒有人和他聊天。

  爆豪勝己心底有點不甘心。

  那家伙難道睡著了?

  竟然睡得這麼快啊?!她難道沒有一點點激動,難道沒有興奮地難眠嗎?!

  不過,她肯定很累吧。畢竟自己做的很過分啊……

  一直到凌晨三四點,爆豪才四仰八叉地睡著了,還吹出了個香香的鼻涕泡。他做了個很舒服的夢,整個人都很是颯爽,一覺醒來,精神好的不得了。

  明明體力勞動過後應該疲累得過分,但第二天早上,他卻很早地就醒來了。如往常一樣鍛煉身體、簡單衝澡後,他一邊在鏡子前滿嘴泡泡地刷牙,一邊給優娜發短信。

  ——去教室前,來倉庫找我。

  發完短信,爆豪就興奮地把手機塞進了褲兜裡。

  一會兒,就和她試試昨天晚上新想到的東西!不知道她有沒有休息夠啊?這麼多個小時了,精神應該已經回復了吧?是時候約會了吧?

  五分鐘過去了,沒有回復。

  爆豪死死地盯著手機,生怕是自己的信箱擅自把她的回復給吞掉了,可事實就是這麼殘酷,他始終沒有收到優娜的回復。

  眼看著同班的學生都有說有笑地去吃早餐和去教室了,他還是沒能得到回復。

  ……可惡!

  這個家伙,是不是根本不打算理他啊?

  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再試一試那個啊!!超厲害的那個啊!!

  很不幸,爆豪猜對了。

  這一整天,優娜都神態如常,並未對爆豪勝己流露出過多的異常。爆豪勝己原本想著,她會不會在見到自己後害羞地抬不起頭呢?會不會臉紅心跳不敢看他呢?會不會偷偷躲起來對手指呢?——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真就無事發生。

  她還是很柔和地對每個人這樣笑著,對相澤老師如此,對轟焦凍如此,對綠谷出久和切島銳兒郎也是如此。爆豪甚至能聽見切島很興奮地和上鳴電氣說:「誒誒!老師好像比從前更漂亮了啊!真想快點畢業啊,這樣就能回來追老師了……」

  追你個大頭鬼啊!!

  爆豪勝己心底的煩躁越來越重。

  終於熬到了晚上,爆豪又是一番短信轟炸。這一回,優娜倒是如他所願,來演習場見他了。

  「……爆豪君,可別玩的太過火了。」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優娜就說的很不客氣。她沐浴過了,身上有很好聞的果香味,爆豪忍不住在她身上嗅來嗅去,怎麼聞也聞不夠。

  「過火?是你比較過分吧!」爆豪哼了一聲,「你根本不理我啊。」

  「我沒有……」優娜小聲地碎念,「我不是來了嗎?」

  「廢話少說啦,過來。」爆豪興衝衝地,根本沒有耐心多等。他像是個得到了新玩具的男孩,迫不及待地享受著新鮮的約會樂趣,「今天晚上可別想輕易逃走了,你這膽小鬼!」

  時值青春期的男高中生,確實有揮發不完的好奇心和旺盛的精力,這點優娜深有體會。一連幾天,爆豪勝己都樂此不疲地將她喊出來約會,熬夜行為令老年人優娜苦不堪言。

  雖然爆豪埋頭認真的樣子很可愛,但經不住每天都要約會真的很耗費精神。而且,這家伙又是那種「學什麼都很快」的人,稍一上手就變成精通,談戀愛也是如此,然後還會演變出各種花樣,更是讓人沒法招架。

  現在,優娜反而有些期待周末了;至少這樣,爆豪勝己會被抓去臨時執照補習,訓練上一整天,沒有多余的精力來找她約會了。

  總算到了周末,優娜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希望有人能約自己出去,這樣她就有理由明目張膽地拒絕爆豪的請求了。

  ——老天聽到了她的祈願,也確實有人來約她了。

  前男友轟夏雄打電話過來,說想帶她去見一個人。

  電話裡說的很含糊,並沒有指明「那個人」是誰。優娜想了想,應該是上次提過的那位「擁有曲譜的演奏家朋友」。既然事關重要的曲譜,那她就非去不可了。

  而且,只要爆豪知道自己和別人待在一起的話,他應該就會老老實實回家去了。

  至於夏君嘛,好對付啦,哄哄就完事了。拉手時溫情脈脈,離別時說「對不起、我們還是不適合」,這不是最簡單的事情嗎?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簡單地打扮了一下就出了門。

  她出門時,隱約想起從前和夏君交往時的光景。那時的夏君年紀雖然輕,卻有顆浪漫叛逆的心,會騎著機車帶她去海濱邊看月亮和海潮。

  不知道這一次時隔多年的約會,他會帶自己去哪裡呢?

  哦對了,雖然名義上是「去看望演奏家朋友」,但是用小拇指想想都知道,肯定不是這麼簡單。

  答案很快揭曉。

  本市一流的病院,通體白色的建築上掛著紅色的十字;玻璃門後的走廊上,護士與醫生正在輕聲交談。有人推著輪椅上的老者,掛著點滴穿過門邊,藥水和消毒水的味道溢滿了鼻尖。

  優娜有些傻了。

  「夏…夏君?這裡是……?」

  轟夏雄抬頭看了眼病院的名字,雙手插入口袋中:「這是我母親常住的病院,今天我想帶你去見見她。」

  優娜:?!

  「不…不不,那不好吧。」優娜立刻擺了擺手,靦腆地說,「突然去見你的母親,未免有些太沒禮貌了。我們果然還是去別的地方轉轉吧……」

  轟夏雄側目望過來,說:「媽媽很想見你。」

  「……誒?」優娜怔了下,問,「…為什麼?」

  轟夏雄低頭,聲音低低地說:「因為你是焦凍的老師。」

  優娜眨了眨眼,心底有些釋然。原來,夏君帶她來,不是讓她以「夏君想要結婚的對像」這個身份前來的,而是「轟焦凍的老師」這個身份。

  「……那好吧。」她綻開了輕柔的笑,「既然是因為轟同學的事情,那就打攪了。」

  她跟著轟夏雄穿過病院大門,乘坐電梯來到了住院部。這家病院的常住病房價格並不低,白色的走廊裡懸掛著醫療科普張貼畫與保持安靜、禁止吸煙的圖標,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和潔白。

  「焦凍應該沒有和你說過吧,以前他和媽媽的關系不太好,所以長久沒有來看望媽媽。」電梯裡,轟夏雄如此說,「不過,現在他已經想通了,經常在周末時來探病。」

  優娜點點頭。

  這一點她也知道,轟經常周末去探病;就連合宿出發前同個班級的學生鬧著要去一起購物時,他也以「要去探病」為由回絕了同學們的邀請。

  「媽媽很高興,她還是很關心焦凍的,所以想要多了解一下焦凍。」轟夏雄摸了摸頭發,聲音有些訕訕,「學校的事情,我和冬美都不了解,所以只能找你了。」

  「原來如此啊。」優娜點頭,「我明白了,我一定會仔細和轟太太聊天的。」

  數分鐘後,優娜跟著轟夏雄走進了轟太太的病房。白色的病房裡,轟太太正坐在窗邊,低頭翻看一本雜志,神態很嫻和。溫暖的陽光從窗外落下,令她的眸光顯露出微微的柔和。

  「……夏雄,你來了啊。」她瞧見來看,放下了手裡的雜志。

  「媽媽,」轟夏雄點頭,側身一讓,將優娜送入轟太太的視野裡,「這位就是我上次和你說過的優娜。」

  優娜在內心斟酌了一下用詞,正想以「我是轟焦凍的班級擔當」作為開場白來搭話,就見得轟太太的臉上彌漫開略顯幸福的紅暈,她很高興地說:「這就是夏雄未來的結婚對像嗎?……媽媽好高興,夏雄也到了這個年紀了。……真是個漂亮的人啊。」

  優娜:?!

  不,不是?!我們說好的不是這樣吧,夏君?!

  然而,轟夏雄卻沒有什麼解釋的意思,而是很貼心地幫母親提了提膝蓋上的薄毯,說:「優娜也是焦凍的班級擔當,媽媽有什麼關於焦凍的事情要問的,也可以問她。」

  轟太太的眸光微亮,她朝優娜招了招手,示意優娜在自己的病床邊坐下。

  「焦凍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說。」轟太太將手搭在了優娜的手背上,眸光和藹地掃過優娜的面龐,「優娜,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優娜連忙說。

  誰舍得對轟太太說出「不」呢?一位病中住院、看起來格外脆弱的長輩,誰忍心傷害她呢?恐怕每個見到她的人,都不惜編織美麗的謊言,來為她圓一個漂亮的夢吧。

  「優娜,我沒想過,夏雄會這麼快地想要結婚。」轟太太低低地呢喃,「不過,當我看到你之後,我也就明白了那孩子的心情了……這樣美麗溫柔的人,確實值得珍惜。」

  優娜微笑著,實在不忍心告訴轟太太根本沒這回事。

  「可以告訴我更多關於你們的事情嗎?」轟太太問,「我長久地住在病院裡,總想更多地了解我的孩子們……」

  不忍與憐憫瞬間占據了優娜的心,她開始瘋狂回憶自己當初和轟夏雄是怎麼談戀愛的,然後開始了她的奧斯卡表演:「我和夏君認識了…有三年多了。」

  「這麼久啊?」轟太太一副感慨的樣子,「真好呢,我這個不懂事的兒子,真是麻煩你了……」

  「夏君…很會照顧人,會在我工作結束後,來接我去兜風……」優娜慢慢地說,「一起看看海,或者去商店街閑逛。」

  她想起來了,轟夏雄戴著頭盔,坐在機車上朝她打招呼的模樣。夏天的晚上很炎熱,他會拎一袋冰鎮的罐裝汽水來接她,事務所裡的同事就打趣她「太過恩愛了吧、每天都有男朋友來接」。

  「我下班的路上,有一家柴犬咖啡廳。我們……」優娜說。

  「柴犬咖啡廳?」轟太太似乎對這種在年輕人之中流行的東西很不了解,語氣有些驚奇。

  「哦,那個啊,」轟夏雄插話進來,解釋說,「就是養滿了柴犬的咖啡廳。現在的人工作壓力大,不能人人都養寵物,所以就去這種咖啡廳裡摸摸小狗,和小動物親近一下,放松放松。」

  轟太太慢慢點頭,唇角有溫和的笑意:「哎呀,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看看這種咖啡廳呢。」

  「等您的身體好了,可以帶您一起去。」優娜禮貌地說,「以前夏君很喜歡去那家咖啡廳,對一只白柴犬特別情有獨鐘。」

  轟太太忍不住抿唇笑出了聲:「這麼喜歡柴犬的話,等夏雄到了結婚的時候,在家裡養一只吧。孩子也會喜歡柴犬的吧?」

  優娜:「……呃嗯。」

  夏君確實很喜歡柴犬。以前兩個人一起去那家柴犬咖啡廳閑坐的時候,他能撇下自己這個女朋友,抱著一只叫做「諾諾」的白柴犬玩上一個下午。

  午後的陽光很和煦,斜斜地照入病房裡。這個下午,優娜講了許許多多的廢話,那大多是一些生活的碎片瑣事,細碎到會被主人自己忽視,但轟太太卻聽得很高興,神色也暖和了許多。

  看到她這副模樣,優娜越發不忍說出現實了。

  「時間已經晚了呢……」轟太太望著窗外漸漸西下的太陽,語氣有些惋惜,「如果可以的話,還請你能來多多看看我…啊,這會不會給你帶來困擾了?」

  「……不忙的話,可以…」優娜說,「以焦凍老師的身份……」

  「我明白的。」轟太太點頭,低聲說,「我實在是太高興了。能看見孩子們都開開心心的,比什麼都好。」

  優娜:……

  好的,她明白了。

  終於,她要從轟太太的病房裡告辭了。因為轟太太晚上還需要人照顧的原因,轟夏雄要留下來,她只能把優娜送到醫院門口。

  「回去的計程車我會出錢,麻煩你了。」轟夏雄深呼一口氣,這樣說,「很謝謝你陪媽媽說了那麼久的話。」

  「陪你媽媽說話倒是沒什麼,可誤會怎麼辦啊?」優娜忍不住微微折起眉頭,「總不能瞞你媽媽一輩子吧。」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轟夏雄並不為所動的樣子。

  優娜嘆了口氣。想起轟太太孤單留在病房裡的樣子,她體貼地說:「你先回去陪你媽媽吧,她喜歡有人在身旁,不是嗎?我自己回去就是了。」

  「……沒關系嗎?」轟夏雄問,「等計程車來吧?」說完,他摸出錢包,抽了三張一萬日元面額的紙幣遞過去。

  要知道轟夏雄早就不住在轟家裡,和親爹安德瓦斷絕往來,經濟全靠自己打工。一下子抽出三萬日元,那可不是個小數字。

  「別了!」優娜連忙把他的錢包塞回去,「你快回去吧!」

  在她的催促下,轟夏雄不舍地進了電梯。看著電梯門合上,優娜垂了下頭,朝醫院門口走去,打算招一輛計程車。

  正當她守候在路邊時,她忽然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老師?」

  這聲音太熟悉了,她側身一看,就瞧見轟焦凍背著斜挎包,手裡提著一束包扎精致的桔花。他應該是剛從補習回來,身上又添了些OK繃,但衣服卻是干淨清爽的,整個人像是一片柔軟清澈的月光。

  「身體不舒服嗎……?來醫院看病?」轟焦凍的目光有些微詫。

  ——明明昨天晚上通話的時候,老師的狀況還很正常,今天老師怎麼來醫院了?

  「我沒什麼不適,只是來探望住院的朋友。」優娜解釋說,「轟同學是來探病的嗎?」

  轟焦凍點頭:「嗯,來看望媽媽。」

  「……那,不要讓媽媽等急了。」優娜說。說完,她就想攔住一輛計程車。

  就在這時,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認真地說:「既然老師在這裡的話,不如就選擇今天吧……」說完,他就牽著優娜的手,朝醫院內部走去。

  被招攬來的計程車打了個轉,無助地離開了。

  「誒……去做什麼?」優娜有些不解,迷惑地跟在轟焦凍的身後,「我的身體真的沒事啦,轟同學不會是一定要帶我去看醫生吧?我真的沒有生病哦……」

  「不是。」轟焦凍帶她進了電梯,按下了住院部的樓層。他的眸光很認真,語氣端正地說,「我想帶老師去見見我的媽媽。」

  「……??!!」

  轟捏緊了手裡的花束,說:「我會告訴媽媽——對我來說,老師是很重要的人。」

  他身後的優娜倒吸一口冷氣,表情巨他媽震撼。

  ——轟焦凍也要帶她去見媽媽?!

  不要吧!!

  轟夏雄才剛剛帶她去見了轟太太,說了一句「這是我想結婚的對像」,要是一會兒轟焦凍進了病房,也來了一句「這是我想結婚的對像」……

  她都能想到轟太太那震撼無比的表情了!!

  「等等,不了,我不去打擾了,我先走了……」她急匆匆想去按其他樓層,但是轟焦凍卻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我不會說別的。」

  「不行!!不行!!真的不行!」優娜的態度少見得這麼激烈。

  轟焦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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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091

  轟還從沒見過優娜拒絕地這麼激烈的時候。

  畢竟,老師一直都是從從容容、輕輕淡淡的模樣,大部分時間,她都會帶著令人一見便心底微暖的笑意,目光總是有著淡淡的體貼與關照。

  像今天這樣,就差沒抱著電梯門,仿佛要被台風吹走前垂死掙扎的樣子,那可真是太少見了。

  「不…不行。」優娜的腳步還在往後退,「下次吧,轟同學,今天已經晚了……」

  電光石火間,轟焦凍的腦海裡閃過了什麼,他抓住了那個念頭——會不會,所謂老師今天來探望的「朋友」,就是媽媽?比如說,哥哥帶著老師來探病了,所以剛剛離開媽媽病房的老師,沒有辦法再次出現在病房裡?

  幾乎是一瞬,轟就肯定了這個答案。

  畢竟,夏哥對老師的執念,他從來都很清楚。

  兩個人正在電梯邊對峙著,冷不防走廊上的病房門打開了,提著花瓶出來更換鮮切花的轟夏雄出現在了門口。瞧見轟焦凍和優娜拉扯的樣子,轟夏雄愣了一下,喃喃說:「焦凍……今天也來看媽媽嗎?」

  話音未落,轟太太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焦凍也來了嗎?今天可真是太好了。正好,焦凍,夏雄正在和我商量重要的事情呢。」

  轟夏雄的面色有些尷尬,他將花瓶中的枯萎葉瓣丟棄,小聲對優娜說:「優娜,要不然,你就再留一會兒…一會兒,我請你去吃飯?」

  優娜神色一震,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但是,一旦瞧見轟太太倚在病床上的瘦弱身影,還有她望向自己時的欣喜表情,優娜便什麼拒絕之詞都不忍說出口了。

  會在奇怪的地方心軟,也算是她的缺點吧。

  轟焦凍愣了下,遲遲地說:「……老師,我們一起去吧。」

  於是,優娜再度回到了病房裡。

  瞧見病房裡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轟太太顯然很高興。她看著轟焦凍將買來的白色桔花插入花瓶中,嘴角的笑意溫暖地浮現。

  「焦凍,聽夏雄說,你今天在補習呢,一定很累吧?」轟太太說。

  「……還好。」轟焦凍端端正正地在床邊坐下,眼光微微地瞟了一眼優娜的方向。

  轟太太察覺了轟焦凍的目光,笑著解釋說:「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你的班級擔當也在這裡吧?說來,這和你哥哥有關系哦……你要是知道了的話,也一定會高興的吧。」

  看到母親一副刻意保持神秘的樣子,轟焦凍配合地露出探尋的神色,問道:「是什麼樣的好事呢?」

  其實,他的心底有答案了。

  聽到他的詢問,轟太太的心底有一股滿足感。這種被孩子所需要的感覺,恰恰是身為母親所最喜歡的。「呀,你的哥哥有心上人了。」轟太太說著,伸手摸了摸轟焦凍的發頂,「他說了,會在以後和優娜小姐結婚。……如果是你的老師的話,焦凍,你也會祝福的吧。」

  轟焦凍徹底愣住。

  ——焦凍,你也會祝福的吧。

  母親的話,讓他一時不知道怎麼回復。

  說實話,夏哥根本就是在哄媽媽高興吧。

  但是,如果是為了母親的心情的話……

  他抬頭望著母親流出少見歡欣的容顏,目光安靜了下來。片刻後,轟焦凍表情如常,很淡然地說:「嗯,這是當然的。」

  果然,轟太太的笑顏愈發歡喜了。

  「焦凍也希望她能做你的姐姐嗎?」轟太太問。

  「……嗯。夏哥會幸福就好。」她的么子如此回答。

  轟焦凍微微地揪緊了袖子,不言不語。在母親面前,他必須克制住自己的一切,小心翼翼地為母親的心情做考慮。

  「她是一位很好的老師吧!我有聽夏雄說哦。」轟太太說,「也不知道等我抱上孫子的時候,焦凍有沒有畢業呢?真想看到那一天啊。」

  轟夏雄的表情有些靦腆,他摸了摸臉,說:「媽媽,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吧。」因為自己也知道這種事八字沒一撇,所以根本不敢細說。

  說來,他先前只是粗淺地提了下,自己喜歡焦凍的班級擔當,和對方交往了;但作風傳統的母親就誤會為兩人會結婚。回過神來,轟夏雄已經沒法去解釋了,生怕會令母親的歡喜落空。

  仔細一想,反正自己也沒到結婚的年齡,先拖著,等母親的身體狀況好一些的時候再說吧。

  轟太太顯然很喜歡這個話題,她喃喃地說:「等夏雄的婚禮那一天,我一定會去的。……優娜喜歡怎樣的婚禮?是小褂好看,還是婚紗好看?說來,冬美還沒有戀愛的意思呢……」

  優娜連忙說:「什麼都可以,我都喜歡。」

  轟焦凍一直安靜地坐在病床邊,偶爾點頭,或者很快地、短暫地笑一下,沒有什麼言語。

  所幸,轟太太很快就有些累了,她讓轟夏雄留下來照料,又讓補習了一天的轟焦凍趕緊回去休息。

  「這裡有你哥哥就足夠了,焦凍先回去吧,優娜小姐也是。」她躺回了病床上,眼底還有著欣慰與滿足。

  轟焦凍在病房門口點了點頭,與優娜走出了病房。電梯門打開,兩人一前一後步入電梯中,夾裹在其他擠擠挨挨的病人、家屬與護士之中。

  優娜隨著人流走出醫院時,聽見轟焦凍喊自己。

  「老師。」

  她停下腳步,看到少年快步朝自己走來,幾乎是毫不猶豫地牽起了她的手,朝著樹木後的角落裡走去。

  夜色已沉,月光昏暗,診斷部門的窗口燈光已經相繼熄滅。她剛在角落裡站定,就被轟焦凍擁進了懷裡。

  像是忘記了在母親面前所允諾的「夏哥幸福就好」,他將面前這位被母親認定為是他將來義姐的女性緊緊地抱在了雙臂之間。

  「…老師一點都沒有解釋呢。」他低聲地說,聲音很慢,像是有不滿。

  「轟同學也沒有解釋。」優娜摸了摸他的發心,手指穿過柔軟的發絲,「你和我的心情是一樣的吧?不希望那個人受傷。」

  轟焦凍輕輕咬了下自己的唇角。

  「……我可不會承認的。」他的眼眸一緊,「我不會把你讓給夏哥的。」

  對於他這種小執著,優娜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勸慰說:「我當然不會真的和他結婚啦。」

  轟焦凍抬起頭,望向母親病房的方向。那間窗口還亮著,也許此時,夏哥正坐在窗邊陪著母親說話;也許兩個人暢想著關於婚姻和未來之類的事情。

  ——夏哥和老師結婚的時候,老師是會穿東洋的小褂還是西洋的婚紗呢?

  ——婚禮的時候,母親會不會去看呢?

  轟焦凍收回視線,垂下眼簾,低頭親吻了他的老師。

  綿軟的吻,慢慢撬開了她的唇瓣。少年的舌入侵了進來,溫柔緩慢又不容違抗地,一點點抽走她的眼神清明。

  她的腳有些無力了,不得不用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將自己的重量轉到他的身上。

  他聽著懷中女子極輕如片羽的呼吸,緩緩地將雙眼合上。輕飄飄的、幾如夜風一般的囈語,從他的唇齒間逸出。

  「……老師,果然很喜歡和我接吻。」

  對於轟焦凍的廢話,優娜甚至都不想理。她也不想這麼沒出息啊,可誰讓這小子真的很聰明又很有天賦呢?這種小鬼誰不喜歡啦!

  轟放開了她,低頭思索了片刻,說:「老師,我和夏哥是不同的吧。」

  「……當然。」優娜說。

  「那,我想要特別的紀念物。」

  「……哈?」

  轟焦凍一本正經地提出這個請求,讓優娜的腦筋沒有轉過彎來。特別的紀念物?指什麼?轟焦凍可以擁有,但轟夏雄沒法擁有的東西嗎?

  她想了想,說:「轟同學喜歡什麼呢?我可以送你禮物……」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會喜歡游戲機滑板之類的東西吧,但是也說不准…畢竟轟焦凍是那種貴族式家庭的小少爺,肯定什麼都不缺;而且他又這麼努力勤奮,可能根本就不喜歡這些拿來玩的東西。

  轟焦凍沉思了足足有三四分鐘,才說出一個詞:「我想要特別的稱呼。」

  「……??」

  「老師一直喊我『轟同學』,對吧?」他開始解釋起來,「喊爆豪和綠谷也是如此,這是因為我們真的是師生的關系。但是,我不希望老師用這種客氣的稱呼。」

  優娜愣了下,疑惑地說:「那…焦凍?」

  也不是不行,夏君和轟太太都是這麼喊他的。

  「這個也太普通了。」轟焦凍否決了。

  「那…小焦?不不不不這個絕對不行。」她對著轟焦凍那張臉怎麼可能喊出焦凍醬這種奇奇怪怪的稱呼啊!!

  「有了。」轟焦凍的眼睛忽然一亮,「就用那種稱呼吧!」

  「……??哪種?」優娜的心底有不妙的預感,畢竟轟焦凍的腦回路跑偏的時候,誰都沒法跟上他三百六十度天外回旋的奇妙思維。

  「叫我,クモス。」

  「……」

  優娜目光死。

  什麼啊竟然要她喊他「旦那」、「老公」這種更羞恥的稱呼?!這是那種傳統家庭主婦喊外出工作回家的老公所用的稱呼吧?!

  優娜:「不。」

  轟焦凍目光地震:「不可以嗎?」

  優娜:「……決定了,我就喊你焦凍吧!」

  轟焦凍目光更地震:「……老師不答應啊。」

  (明顯把失望寫在了語氣裡)

  優娜:「焦凍!」

  轟焦凍只能接受了這個結果——她可狠不下心羞恥地喊一個高中生「老公」、「老爺」什麼的,頂多只能喊他「焦凍」。

  於是,直到兩人分開前,轟焦凍的耳旁都充斥著優娜輕盈的笑聲。

  「焦凍,回去要好好休息喔。」

  「焦凍,補習和學校都要抓緊,很累吧?」

  「焦凍,已經是秋天了,千萬不要著涼啊。」

  「焦凍,回去的電車在這個方向嗎?」

  轟焦凍回到家時,滿腦袋都飄蕩著「焦凍」這個稱呼。他扶著玄關,一邊脫鞋一邊想:果然,還是想聽老師喊他「親愛的」或者「老公」這種大人會用的詞。

  ///

  從醫院出來後,優娜在街邊的社畜快餐店解決了自己的晚飯。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再加上這裡離學校很遠,所以她不打算回雄英去,而是決定回自己的公寓去。

  想到自己的公寓,她就想到某位熱愛玩《大鵝模擬器》的前男友。也不知道這次回公寓,會不會直接和他當面撞上。

  在回公寓的路上時,優娜接到了爆豪勝己的通話。

  ……他媽的還是視頻通話。

  爆豪那種性子,要是拒接他的電話,他肯定會折騰一個晚上。這樣一想,她戴上耳機,接通了視頻。

  「喂喂——笨蛋——」

  爆豪式的招呼聲迎面撲來,視頻畫面裡,爆豪勝己的帥臉上掛著兩道傷,雙臂戴著袖套,正在洗盤子,白色的泡泡飛的四處都是。明明是張凶惡囂張的臉,但手上的動作卻熟稔賢惠的不可思議。

  他大概是把手機放在正前方的位置,這樣子一來,他簡直是個正在直播洗碗的高中生主播似的。

  「爆豪君…在做家務啊?」優娜小小地發出驚嘆,「今天是在周末補習吧?補習完畢還要回家做家務,好辛苦啊!」

  「誰讓老太婆和她老公出去買東西了啊!」爆豪捏緊了一個洗刷的光潔照人的餐盤,一副氣的不行的樣子,「要不是一會兒還要拖地,我絕對會去找你!」

  優娜:……

  一整天的訓練之後,還想著和女人約會,這也太精力十足了吧。

  「你今天去哪裡了啊?不在學校嗎?」爆豪察覺到她的周邊黑漆漆的,只有偶爾的路燈光會照亮她的臉。

  「去了沼津站那邊的都營醫院。有朋友住院了,所以去探病。」優娜低頭嗅了下袖口,「現在身上還有醫院的消毒水味道呢。」

  爆豪一想,覺得這是正經事,放下了心。

  只要不是出門玩和遇到奇奇怪怪的男人,他就沒意見。

  他所知道的幾個威脅——臭久不配做對手,相澤老師和她分手了,半邊混蛋的話今天在補習,根本沒精力去找優娜。

  這樣一想,果然自己才是真正的贏家。

  「喂,你旁邊沒人吧?」電話裡的爆豪忽然問。

  「沒有……怎麼了?」優娜環顧了下四周,這是回公寓的小徑,非常安靜。她的公寓本身屬於偏廉價型的,地段較為荒僻。

  「親我一下啊!!」爆豪興衝衝地說。

  「……」優娜把手機屏幕挪遠了些,很干脆地拒絕了,「不要,感覺好奇怪。」

  「干嘛啊,又不是沒親過,隔著屏幕親一下我怎麼了啊!!」爆豪勝己很不高興的樣子。

  「不要。」

  隔著屏幕,爆豪也不能把優娜怎麼樣。他不高興了一會兒,一邊打洗碗劑,一邊嘟囔說:「什麼時候出來約會啊,我學了好多新東西。」

  「學了…新東西?」優娜有些疑惑,「從哪裡學的啊……」

  不知為何,她有不詳的預感。

  「當然是漫畫啊影片啊什麼的咯。」爆豪漫不經心地說,「我又不是什麼小鬼,當然會去學。果然我還是太嫩了,辦不到堅持一整個小時…可惡,明明影片都是兩個小時起步的啊?!」

  優娜:……

  「不是那樣的!!」她連忙開始糾正爆豪的錯誤觀念,「你不要相信再創作作品裡的表現啊!!那都是為了創作!!沒有多少人可以真的堅持一整個小時啦,你不要相信那種奇奇怪怪的東西……!!」

  爆豪卻很固執地說:「漫畫還是很有用的!我還學到了能讓你也覺得很高興的方法!」

  優娜:……

  不要把學習能力花在這種奇怪的地方啊啊啊啊!

  說話間,她已經進了自己的公寓大樓。在樓下時,她提前抬頭望了一眼,確定公寓的房間是熄燈的,也就是說沒有人在。

  電梯裡有信號,她就通著視頻電話,聽著爆豪一邊把洗好的碗碟放進碗櫥裡,一邊嚷著什麼「先這樣再那樣然後這樣」地說著讓她也可以在約會時高興的方法。

  電梯上行,抵達了她的樓層。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她走出了電梯門。樓道裡黑魆魆的,只有微弱的光源。

  她剛踏出一步,就瞧見轉角處有個人。他穿著灰色的薄外套,瘦長的影子斜斜投在牆上,像一道枝干。

  「……格林。」那個人歪過頭,慢慢地朝優娜笑了起來,「你在和誰聊天?很高興的樣子呢。」

  優娜一怔,腳步愣住。

  是荼毘。

  耳機裡,爆豪勝己的聲音還在傳來。

  「喂,你喜歡我怎麼親你啊?是不是我親你的方法太凶了,你很討厭啊?喂?笨—蛋——」

  荼毘在她的面前站定,手指一捏,輕而易舉地從她手裡抽走了手機。於是,他的面容出現在了小小的視頻對話框裡。

  視頻通話的那一頭,爆豪勝己的表情愣住了。

  他看到視頻的對像換了人,手中的盤子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等—等等……」他的表情銳利起來,「是這家伙……」

  爆豪當然記得這家伙的臉,他是敵聯盟的成員,也是上次綁架自己的主犯之一。他還有個身份,是優娜的前男友,很煩人的那種。

  「你想做什麼……」爆豪的聲音低沉下來,「喂!別給我亂來,老子現在就過去。笨蛋—可以聽見嗎?你在哪裡?我去救你!」

  他想讓優娜報出自己的地址,然而,視頻通話這頭的荼毘卻露出了散漫的笑,然後無情地將通話掛斷了。

  「還給你。」荼毘把手機丟給優娜,「看來,你還是和這小子玩起了過家家的游戲。」

  優娜撇開頭假裝看風景:「與你沒有關系吧?前男友先生。」

  「當然有關系……他很煩。」荼毘說著,把頭湊過來,在她耳旁低聲地說,「喂,我餓了,有吃的嗎?」

  簡直像是來乞食的貓貓。

  優娜眼神死:「我長久不在公寓住,肯定沒有吃的啊。便利店的速食盒飯你吃嗎?」

  「……便利店的盒飯啊。」荼毘有些意興闌珊,「算了,也可以吧。」

  於是,優娜轉身下樓買了速食便當回來。

  她有一段時間沒住在公寓了,因此公寓顯得有些空蕩。將便當塞進微波爐裡加熱後,她對坐在餐桌邊等食的荼毘說:「我要先給爆豪打個電話,免得他著急。」

  荼毘撐著臉,語氣很新奇的樣子:「讓他著急一會兒,又能怎麼樣呢?不過是個小鬼罷了。」

  優娜:「他真的能找到我家,你信不信?」

  荼毘:「……哦。我信了。」

  「總之,先告訴他我很安全,你已經走了。」優娜盯著微波爐上的倒計時,叮囑荼毘,「不想惹出事情的話,你給我安靜一點,不要發出聲音。」

  說完,她就撥通了爆豪勝己的電話。

  一接通,爆豪很急躁的聲音就響起來:「喂!笨蛋!!你沒事吧!!你在哪裡啊,我現在去找你!」

  「我沒事。」優娜很淡然地說,「那家伙怕被警察抓走,所以已經離開了。放心吧。」

  「……真的?」爆豪的語氣有些懷疑。

  「是的。要不然,我不會在這裡好端端地給你打電話。」優娜說。

  話音剛落,她就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摸上了自己的腰。旋即,一只手臂慢慢地攬住了她,將她收入了男性的臂彎裡。

  呼吸灑落下來,親昵地遍布在她耳畔。

  「你還是不要在外面閑逛了吧,趕緊回家鎖門啊。」爆豪勝己凶巴巴地說,「實在不行的話,來我家住啊!我會告訴老太婆的,她絕對很高興,我來保護你!」

  「沒關系啦。」優娜笑笑說,「謝謝爆豪君關心我,不過,沒有那麼誇張哦。」

  男人的手還未停下,從她的脖頸向上,慢慢掠到了面頰上。他修長的指節,在她的唇角邊試探地撫摸了一下,竟然緩緩探入了她的口腔。

  優娜:……

  惡作劇快給她適可而止啊!!!

  「總…總之,我先休息……」她含糊地說著話,「回見……」然後,掛點電話。

  像是獎勵似的,她背後的男人低頭吻了吻她的耳垂。


第92章 092

  電話掛斷之後,荼毘松開了她的身體。

  優娜悄悄地松了口氣。

  她的模樣落到荼毘的眼裡,卻令他的煙微微一寒。

  「你完全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每一次都是這樣。」他說,「你還是和那個小子玩起了這種無聊的游戲。」

  優娜不置可否。

  她當然不會聽從荼毘的話,她和荼毘又不是什麼上下屬的關系,她為什麼要乖乖聽令?

  當然,表面上,她什麼都不會顯露出來。她只會很貼心地說:「荼毘,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男子抓了下自己微亂的短發,語氣有些煩悶:「格林,我可不是什麼有包容心的人。你不能每次都挑戰我的脾氣。」他說話的聲音就像一陣浸滿了雨的烏雲,陰沉沉的。

  優娜唇角輕揚:「我可沒有和其他男人交往,我現在是單身。這不是你的希望嗎?」

  荼毘聞言,嘲諷地笑一下。他身子向後一仰,有些自暴自棄地說:「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眼前的這個女人,是無論如何也抓不住的存在。她像是一道掠過的風,誰都不能把無形的風留存下來。她存在的意義就是吹拂過你的眼前,然後永遠地消失。

  他不確定這個「永遠的消失」會發生在什麼時候,但他有知覺,不會久了。

  更讓他感到煩躁的時候,他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這件事。他拋棄了正常人類的社會秩序,也就拋棄了婚姻、家庭那些枷鎖。這些屬於平凡人的幸福,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再去束縛住她的腳步。

  一想到「相戀然後成為夫妻」,他就覺得這句話無比可笑。

  牆上的鐘一點點走過,優娜洗澡、吹干了頭發,披著睡衣躺倒在床上。有小半個月沒有更換的床褥上,殘著一點屬於荼毘的氣息,還有她自己慣用的香水味。同樣的柔軟綿香,躺臥在裡面,沒有不適的感覺。

  「你不休息的話,我要睡覺了。」她說。

  荼毘沒有應聲,於是她關掉了燈。一片黯淡的月光從窗口落進來,昏昏沉沉。許久後,他才走到了她的枕邊。輕微的窸窣響起,他的手臂撐在了優娜的頸畔。

  「想嗎……?」她問。

  男人用吻代替了他的回答。

  手機屏幕忽而亮了一些,是爆豪的電話呼入。不停震動的手機得不到主人的搭理,最後啪嗒摔落在了地上。

  「有一個東西……我想問很久了。」荼毘說。

  「什麼?」

  「你心口上的那個刺青…這是刺青吧。是什麼意思?」

  「啊……這個啊。你想知道嗎?」

  「嗯。」

  「說來還有點不好意思……是我未來孩子的父親的名字。有點復雜,但就是這樣。」

  「……」

  優娜摸了摸心髒的位置,某位殺手世家的大少爺親手在那裡刺上了他的名字,被她一並帶來了這個世界。不過兩邊的文字並不相通,荼毘看不懂也是正常。

  「……原來是這樣啊。」荼毘說。

  「嗯?」

  「我一直以為,你對所有人都是同樣的態度…事不關己,毫無所謂。」荼毘低聲地笑起來,「我現在明白了,應該是你在乎的東西,並不在這裡吧。」

  「……」

  優娜想,荼毘某種意義上說的是對的。她惦記的家人和朋友們,確實都不在這個世界。

  他摸了摸她額上被薄汗浸濕的發絲,說:「以後,我不會來這裡了。」

  「……嗯。」她沒什麼勁地回答。

  荼毘愛走就走,愛留就留,她可從來不強求,也不會過問他這樣做的原因。

  不如說,他這樣的人,會長久地守在某個人的身邊才顯得比較滑稽。

  ///

  次日醒來的時候,荼毘已經走了。

  不知道他說的話算不算數,以後會不會真的不來找她了。

  反正優娜無所謂就是了。

  拿起手機時,屏幕上顯示了一大通來自爆豪勝己的消息。她給爆豪回了郵件,說自己沒事不用擔心。

  不過,爆豪大概又去補習了,沒空看手機。

  她將公寓房間清掃了一遍,坐電車回到了雄英高校。因為是周末,學校很清靜,不過老師們都在忙碌著。

  「優娜老師在嗎?」

  正當優娜在整理自己的宿舍房間時,她聽到門口傳來了敲門聲。將門打開後,她發現根津校長和幾名身穿警察制服的男子站在門口。

  校長親自來找自己……

  很少見啊,也很奇怪。

  「抱歉啊,在休息天打攪你,不過是警務曙有事情找你。」根津校長指了指身後的男子,「這位是塚內警官。」

  「下午好。」塚內警官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證,「有一些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喔。好。」優娜回答。

  幾個人在房間裡坐下,為首的警官推出了一張照片,說:「十日前,有人目擊到照片上這名敵聯盟成員在關岸區的一所公寓內進出。根據我們的調查,這所公寓目前是由您租賃的。」

  優娜心底跳了句「麻煩了」。

  照片上是荼毘的側影,他大搖大擺地進出自己的公寓,根本沒有防備。

  「這個男人……是我之前交往過的男朋友,所以他知道我的公寓密碼。」優娜露出沉思的神情,「但是我本人長久住在學校的宿舍內,並不回去。您也知道,現在的公寓是沒有辦法中途退租的。」

  這一點,警官也了解。都是出來工作的社畜,誰還沒有點難處呢。租房子都是這樣,中介金、押金、大樓管理金,全部交付在房東那裡;如果中途退租,損失的錢可比房租要多多了。

  校長擺了擺可愛的小手,說:「我們學校的教師全都是在校內居住的,這一點大家都可以作證。」

  警官們面面相覷。

  說實話,雄英的教師竟然與敵聯盟的成員是前戀人,這樣的關系足夠叫人吃驚了。

  塚內警官是身負要任而來的。他肅穆了面色,說:「是這樣的,格林小姐,您也知道現在雄英的風波不斷,而敵人的紛亂也從未停止。在這種情況下,為了確保學生的安全,我們不希望校內的成員和敵聯盟有什麼聯系。」

  優娜愣了下,試探地問:「……是希望我離開學校的意思嗎?」

  塚內警官點頭:「這也是為了保護您。」

  通過先前獲的情報,他們目前可以肯定學校和英雄內部存在一名內奸。說實話,格林小姐的身份實在是太外圍了,不可能是這名內奸——所有的作戰會議,或者商討的情報,全部與她無關,她甚至不參與英雄科的教學策劃。

  但因她與敵聯盟的關系,很有可能被卷入這場風波之內,成為嫁禍的替代品。屆時,學校是否要選擇相信她呢?

  那將是個兩難的境地。

  而且,一旦讓學生家長知道,學校內的教師竟然與敵聯盟存在這種關系,恐怕家長不會容許這種事。為了學校,這也是無奈之策。

  優娜思索了片刻。

  從警官的角度,她能理解這種選擇。她對學校的工作,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留戀;當初只是為了方便搜集譜子的線索,她才來應聘雄英的教師的。現在,曲譜已經收集的七七八八了,也沒有必要一定繼續留在這裡。

  但是……

  她咳了咳,眼簾一抬,眸光露出楚楚如水的可憐。這種無辜純粹的表情,叫塚內警官看了都有些臉紅。

  「我不是靜岡縣人,在本地沒有朋友和家人。如果突然失去工作的話,可能會陷入經濟上的窘境……但是,為了學生們的安全,我很願意離開學校。只是,我的工作……」

  說完,她小小地嘆了口氣。

  這口氣簡直嘆到塚內警官的心裡去了。他立刻說:「請放心,我們會給你安排新工作的。」說完他秒秒鐘打開手機翻起了電話簿,「去首屈一指的事務所當助手怎麼樣?」

  優娜眼睛一亮:「薪水如何?」

  「是學校工作的三倍。」

  「假期呢?」

  「自請調休,沒有硬性規定。」

  「那可以。」

  她答應的飛快,尤其是在聽到「三倍薪水」這個條件後,整個人似乎都心情變好了。

  一旁的根津校長撓了撓可愛的小腦袋,說:「呀呀,沒想到優娜老師這麼好說話。先前我還在擔心,我們會傷了優娜老師的心,惹你哭泣呢……」

  優娜語氣輕柔地說:「學校的工作是保證學生的絕對安全,我身為教師,對這一點再為理解不過,也願意配合學校。」

  根津校長伸出可愛小爪爪,說:「放心吧,優娜老師,等風波過去之後,我們會歡迎你再度回雄英來的。」

  優娜點了點頭。

  接下來,塚內警官又問了一些關於荼毘和敵聯盟的事情。遺憾的是,優娜其實也對那些事情知之甚少——她的性格就是這樣,從不過問對像的秘密。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

  只進入你的身體,不進入你的生活(不)

  約莫一個小時後,她才將幾名警官和校長送出了門。塚內警官收好了警察證件,從內袋裡抽出一疊紙幣,偷偷地遞給優娜,說:「我知道,從學校離開後,你可能面臨經濟上的困境。這個…就算是我身為警察的資助吧。」

  優娜:……

  不,不了,沒那麼誇張的,真的。

  好不容易,她才把錢塞回了塚內的手裡。

  雖然是周末,但因教師們都在學校,不出一個小時,大家都知道了優娜因故要離開雄英的事情。校長將秘密保守的很好,只說是因為私人原因作出這種決定;只有少部分內核成員,才了解她與敵聯盟的原委。

  歐爾麥特特意來敲了優娜的門,語氣很沉重地說:「出此下策,實在無奈,我們會盡力早點解決這場風波的。」

  等到真的內奸落網,優娜也就沒有必要離開了。

  看著歐爾麥特沉重的表情,優娜哭笑不得。她整理著自己的行李,對歐爾麥特說:「我倒不是特別的有所謂,反正新的工作薪水很高。」

  「不用在我面前偽裝自己,那太累了。」歐爾麥特一聽,表情愈發沉重。他握緊了拳頭,說,「你的內心一定也很失落吧,朝夕相處的伙伴卻無法完全地相信自己,為了規避可能的危險,而請你離開……我都明白的。」

  優娜:「……不,還好,沒什麼問題。」

  歐爾麥特咬牙,說:「讓你和相澤不得不分開,實在是不好意思!!」

  優娜:……??

  歐爾麥特保持著這副幾乎要流淚的樣子,下定了決心,說:「放心吧,我們會照顧好相澤的!」

  優娜:?!?!

  好不容易,歐爾麥特走了,相澤消太又來了。

  彼時,優娜已經把自己的東西都塞進了兩個大行李箱裡,就等著有空直接搬走了。相澤消太忽然微弓著背出現在門口,險些嚇了她一跳。

  「那個…優娜。」他披散著長發,下巴上有不精神的胡茬,「你馬上…要走嗎?」

  看到相澤,優娜說:「進來說話吧。」

  將相澤消太請進來後,優娜合上門,說:「差不多吧,行李搬完就回自己公寓了。」

  相澤環顧一下四周,房間確實已經收拾好了,空空蕩蕩的。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相澤說不清自己的心情是如何的。

  短期內,兩個人恐怕不能再共事了;以前那種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距離,也無法再保持。

  但是……

  她不再是雄英的教師,也就是說……

  交往和結婚都沒什麼問題了吧?!不會有人因為兩個人的同事關系而多話了吧?!

  想到這裡,相澤消太的心情反而有一絲竊喜。

  「那個……優娜。」他現在也不會客氣地喊「優娜老師」了,直接上手喊名字,「就算離開學校,我也可以幫忙。生活上有什麼問題的話,找我就可以了。啊對了…要不然我也不住學校的宿舍了……」

  優娜懷疑的目光望過來:「不住學校宿舍,你住哪裡?」

  「我自己的公寓。」相澤說,「你也可以搬過來一起住。」

  優娜:??

  那不就是同居了嗎!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在擔心你的安危。」相澤連忙說,「你以前的房子被那個家伙盯上了不是嗎?誰知道那裡現在是否安全呢?萬一你一個人再遇上敵人呢?但是,你一個人在大城市工作,肯定沒辦法從容地租新的公寓,所以不如干脆住到我那裡去…啊我的公寓還挺大的來著,住兩個人沒有問題。」

  優娜認真地發問:「請問,相澤老師的公寓有幾間洋室呢?」

  相澤消太沉默了片刻,說:「……一間。」

  他也不是什麼有錢人,當然只能租普通的一室公寓啊!!

  「那請問,」優娜再度認真地靈魂發問,「相澤老師的房間有幾張床呢?」

  相澤消太再度沉默:「那個…一,一張床。」完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把這句話說出口了!

  一間房間,一張床!他簡直是個禽獸,心思昭然若揭啊!

  「總,總之,我會想辦法的,但是我的房子,你可以考慮…」相澤消太捂著額頭,聲音低了下去。

  雖然很難以啟齒,但是他還真的挺希望優娜能搬過來一起住的。優娜本來就是個很擅長照顧人的女人,他偶爾穿的西裝襯衫領帶會被她打點的很好,還會灑上香水。能有這樣的女人一直料理生活的話,那日子一定很不錯吧。

  肯定比自己一個人過要好多了。

  他側開頭,假裝看窗外的風景,等著優娜的答案。因為心裡有期待,所以他甚至還有點緊張。

  但是——

  「我覺得不太好。」優娜說,「你可是班級擔當,當然要住在學校裡。你忘記了上次班裡的學生在半夜三更溜出來打架了嗎?要不是恰好有巡邏的機器人逛到那一片,誰知道他們兩個人會不會把演練場炸了……以防萬一,相澤老師還是住在學校裡吧。」

  理由正當,無懈可擊。

  相澤消太很努力地想了很久,也沒有找出反駁的借口。於是,他只能有些消沉地說:「……好。」

  優娜看他很失落的樣子,笑咪咪踮起腳尖來親了一下他的臉頰:「你偶爾溜出學校還是沒問題的吧?你可不是高中生,而是成年人吶。」

  他的胡茬,扎的優娜的肌膚微微發癢。相澤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下臉頰,耳後根可疑地紅了。

  「我會在明天早上的班級晨會上告訴學生們這件事,說你請了長休假,你的課程會由其他教師來代課。」相澤說,「有些小鬼們,可能會很不高興吧。」

  優娜心裡咯噔一下:差點忘了這茬。

  她離開了雄英,也就基本和住宿的幾位學生沒有了在工作日見面的機會。某種角度上來說,生活會簡單不少呢。

  不用陪爆豪玩兒的話,感覺真是又無趣又輕松。

  嘛,算了,反正也都只是孩子而已。如果去了首屈一指的事務所的話,應該有更多機會遇到能調劑生活的有錢人吧。

  到了晚上的時候,優娜就辦好了手續,將自己的東西搬離學校的教師宿舍。午夜、麥克等交好的老師,也都來幫忙,午夜甚至提議晚上一起去喝酒。

  「慶祝優娜擺脫教師身份,可以放心飛舞,當然要喝酒啦!」午夜豎起大拇指,十分興奮地樣子,「從今天起,男高中生也好,男教師也好,都可以隨便地泡了!」

  優娜:……

  「別添亂了吧你——!!」相澤消太捂著額頭,把午夜推了出去。

  「干嘛呀干嘛呀你們這一對……」午夜有點小生氣。

  她的行李不多,相澤消太幫她一起把東西扛回了公寓,兢兢業業,十分勤奮。

  「校長說會安排你去事務所做助手……」相澤消太站在公寓裡,一邊打量著熟悉的房間內景,一邊說,「他有說是哪家事務所嗎?」

  「沒有。」優娜舒開手腳,倒回床上。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快回到這裡。

  「不會是安德瓦的事務所吧……」相澤消太蹙眉,語氣有點擔憂。

  「不可能吧。」優娜瞥她,「安德瓦哪裡會要我這樣沒用的助手。」

  相澤嘆了口氣,說:「總之,我先幫你整理東西,然後我們出去吃晚飯吧。」他順手拉開了床頭櫃,在發現裡面放著的東西是什麼後,他又光速把床頭櫃合上了。「嗯…」相澤有些尷尬,「我不知道你的內…呃,衣服,放在床頭櫃,抱歉。」

  優娜:……

  相澤消太這手是開過光的吧!隨手一拉就是這麼了不得的地方!還好他沒有仔細看,裡邊有拆封了的那啥……

  ///

  次日,英雄科一年A班。

  「就是這樣,從今天起,優娜老師請了長休假。順利的話,來年就會回來工作了。」相澤消太用文件夾敲了敲桌面,「她休息的這段時間,音樂課由麥克老師來代課。」

  教室裡登時一片驚詫低語。

  「老師竟然請了長休假…是有什麼事情嗎?」切島一副關切的樣子,「不會是身體不好吧?不像啊……還是說,結婚?別啊——」

  「首屈一指的美人老師竟然離開了!!不要啊——」峰田十分痛苦。

  「溫柔的老師…看起來身體很健康啊,應該不是生病吧?」八百萬托著面頰,有些擔憂。

  綠谷出久表情怔怔的,慢慢地低下了頭。

  爆豪勝己的臉色比誰都臭,他已經想去摸手機了。但相澤老師在跟前,他沒法這樣做。

  ——啊可惡可惡可惡。

  那個笨家伙怎麼說走就走啊?以後自己天天被關在學校裡,而她在外面自由自在的,他根本管不到她啊?!

  到底是為什麼走了啊?難道是受不了轟那個混蛋了?

  這樣想著,爆豪轉身去看轟焦凍——坐在最後一排的轟有些出神,表情很奇怪,似乎是有些……內疚?

  爆豪根本不知道轟焦凍正在想什麼。

  ——老師離開學校,難道是因為自己嗎?

  因為和學生的關系已經無法控制了,所以…為了免於道德的責罰…主動擺脫了老師的身份嗎?

  不,老師不像那樣的人。

  這些事情,優娜也完全不知道。

  此時此刻,她正目瞪口呆地接著塚內警官的電話。

  「安德瓦…安德瓦的事務所?!」

  「是啊,他可是NO.1英雄,怎麼樣?我們和安德瓦的秘書先生溝通過後,安德瓦的事務所就答應接收你直到返校為止了!」

  「不,不是,那個,能不能換一個事務所呢,我壓力好大——」

  「格林小姐,我看了你以前的履歷,是個相當優秀的人才呢!放心吧,你絕對可以勝任工作……還是說,你和安德瓦先生有什麼過節嗎?」

  「這個,不太方便說。」優娜有苦難言。

  她總不能說,她泡了安德瓦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還是高中生吧!


第93章 093

  說真的,優娜是一點兒都不想去安德瓦的事務所。

  幾次遇見安德瓦,他都沒給她好臉色看。畢竟轟夏雄鬧鬧騰騰地吵著要和她結婚,哪一個做父親的心裡都會相當不爽吧。

  而且,她和轟焦凍又是那種關系;在安德瓦的眼皮子底下和轟焦凍偷偷摸摸的曖昧,是不是也太驚險了一些了?!

  可是,塚內警官那裡似乎已經和事務所商量好了,這不是可以輕易回絕的事情吧?

  一想到安德瓦那凶巴巴、渾身火焰的可怕樣子,她就有點兒退縮,甚至干脆想著趕緊離開這個世界算了,反正曲譜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不是嗎?

  優娜的一顆心,就在此間搖晃矛盾著。

  塚內警官和事務所方面答應了,她在去安德瓦那裡工作前,可以先休假一段時間。這是唯一的好處了——她能盡情地休息一陣子,什麼都不用操心。

  休假的第一天,她就睡了個很足的懶覺,然後出門聽了一場露天樂團的演奏會。生活似乎回到了久違的寧靜中,直到入夜之後,爆豪勝己咋咋呼呼地打了個電話進來。

  「喂笨蛋——你在搞什麼啊!」

  優娜一接起電話,爆豪的聲音就在耳機裡響起。

  露天咖啡座裡,她放下了手中的咖啡銀勺,滿是歉意地對坐在自己對面的男子笑了一下,說:「是我以前的學生,我去接個電話,失陪了。」

  夜色正濃,一輪弦月掛在初秋的夜空中。輕慢的爵士樂閑散地流淌在河岸邊的咖啡吧裡,女子們的輕笑聲和侍應生皮鞋踩過木地板的踢踏聲零散相映。

  優娜拿著手機,穿過咖啡吧的座位,走到了河岸邊的花壇旁,對手機說:「……爆豪君下課了嗎?吃晚餐了嗎?」

  她的聲音一如往常地溫柔,這讓爆豪的脾氣消散了不少。

  「少問這些。喂,你怎麼了啊?」爆豪在電話裡問她,「怎麼突然離開了雄英?是不是因為轟那家伙太煩了?」

  「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優娜的語氣有些無奈,「因為我和敵聯盟的人有些牽扯。爆豪君也知道的吧……?學校不放心我留在雄英。」

  爆豪勝己沉默了。

  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知道優娜和那個叫荼毘的男人的關系。他也承認,這個理由十分正當——雄英當然不可能把和敵聯盟有關的人留在學校裡。但是,他的心底就是相當不爽。

  不能時時刻刻見到想見的人,沒有人會高興吧。

  「你可別在外面亂來,笨蛋!別被其他奇奇怪怪的男人騙走了!…嘖,你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怎麼樣!那個叫荼毘的就很差勁!」爆豪很執拗又故作凶惡地說,「等周末了,我會去陪你的,等著我。」

  「你周末要補習的吧?」優娜笑著提醒。

  「等拿到了執照就不用周末補習了!!」爆豪說。

  「難道你不去事務所校外實習嗎?綠谷同學他們可是一直有在周末去參與英雄活動哦。」優娜笑眯眯地補了一記刀。

  「……啊…那個…煩死了……」爆豪咬牙切齒,煩不勝煩。

  ——可惡可惡可惡。

  他當然很討厭被臭久超過,也想趕緊加入英雄活動闖出自己的名聲。可是優娜這樣的人,如果不花時間抓著她的話,她就跑的無影無蹤了啊!

  為什麼一天沒有48個小時?他又想變強、又想超過臭久,又想談戀愛約會啊!時間根本不夠他用!

  思來想去,爆豪勝己只能威脅說:「優娜,我會抽空陪你的。你可別讓我發現你找別的男人。……你有我就足夠了!我的體力夠好了吧?」話到最後,很有自傲炫耀的意思。

  優娜沒辦法,哄著說:「好啦,好啦。」

  不過,有一說一,爆豪勝己這小子的體力確實好到爆。本來就有力氣,再加上少年青春期的精力旺盛,有時候讓人很招架不住。

  電話那頭,切島銳兒郎遠遠地在喊爆豪了:「爆豪,浴室空了哦!你不去洗澡的話我就去了!啊,你在和誰打電話啊……女朋友嗎?沒被轟挖走牆角嗎?」

  爆豪把電話拿遠了些,吼了句「切島走開」,就扭過頭對優娜說:「總之,今天先這樣,明天會再給你打電話。聽話點!」

  語氣凶巴巴的,有點刻意為之的意思。

  「那,爆豪君要好好休息哦。」優娜笑笑,掛斷了電話。

  河岸邊的夜風很輕柔,她從口袋裡拿出小鏡子與口紅,順手補了個妝,將細粉鑽的耳釘重新佩戴,將自己整理收拾妥當後,走回了座位上。

  她的座位對面,是一名紅色短發的西裝男子,膚色白皙,面龐柔和清俊,灰色領帶上別著燙金的帶夾,即使只是安靜地坐著,都有著宛如帝王一般的威壓。

  桌上放著兩杯咖啡和慕斯之類的西洋甜點,相當有情調和復古風格的擺盤,價格也極為不菲,並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費得起的。

  「以前學生的來電?你是教師嗎?」紅發的男子似乎對她的通話很有興趣,他問優娜,「你對小提琴如此了解,我還以為你從事這方面的工作,比如演奏家之類的。」

  「勉強算是有關系吧,我之前是高中的音樂教師。不過,我現在已經離開學校了。」優娜坐下了,用手指繞了一下發梢,柔笑這問道,「還沒有請問您的稱呼?……真是抱歉,只是在音樂會萍水相逢而已,卻麻煩您請客吃飯。」

  這位紅發的年輕男人,在音樂會上就坐在她的鄰座。兩人對小提琴的部分都相當有興趣,因此在幕間休息時有了簡短的攀談。

  「沒事,只是一頓晚餐罷了。」這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四五歲的年輕男子笑了笑,自我介紹說,「我姓赤司。」

  ……赤司?很少見、很獨特的姓氏啊。

  優娜的眉心一蹙。

  「赤司先生經常來音樂會嗎?」

  「偶爾。以前學生時代接觸過小提琴和鋼琴,所以有點興趣。」

  「真是說笑了,赤司先生對音樂的了解程度,可以稱作是行家了。」

  「不算太精通。高中的時候…我更喜歡籃球。」

  「啊,男孩都喜歡那個吧,運動什麼的。」

  ……

  ……

  在兩個人的閑談裡,時間慢慢地過去了。終於,姓赤司的紅發男子抬頭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很遺憾地說說:「……抱歉,我可能要走了。格林小姐介意我們的晚餐就到此結束嗎?」

  他的語氣很文雅溫和,神情也是如此。但優娜一眼就看出來了,他絕不是個如表面一般溫柔極致的人。他那雙漂亮的、猶如紅色寶石一般純粹冷冽的紅瞳,看向人的時候可真是銳利呀。

  姓為赤司的男人按鈴召來了侍應生,刷卡結賬。兩人離席的時候,他抬起手腕,像是在做一場優雅的舞會邀請。

  優娜看著他嫻熟的姿態,便從善如流地挽住了他的手。

  她挽著他,走下了咖啡座的木質樓梯。侍應生們恭敬地拉開鐵質的羅馬風花柵門,送他們離開。

  「…好相配的人啊。」

  「好漂亮的女人…」

  似乎是有人在這麼隱隱約約地驚嘆著。

  「我讓司機送你吧。」赤司對她的態度相當有禮貌。

  一輛黑色的轎車在路邊停下,他為她拉開車門,淡淡地笑說:「路上小心。…我會期待下次和你的見面,格林小姐。」

  優娜向他道別,坐入了車裡。車輛很快啟動了,她靠在車後座上,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赤司,這個姓氏有點熟悉啊,是不是某個很有名的財閥來著?財閥家的繼承人會喜歡音樂,這也挺正常的……

  總之,和他認識一下,也沒什麼壞處。

  她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明信片,看著上面寫著的「赤司征十郎」這個名字,眼睛微眯。

  ///

  回到公寓後,優娜伸了個懶腰,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手機上有轟焦凍發來的Line信息,是問候的消息。好像是在說什麼最近秋天轉冷了,要照顧好自己之類的話。她斟酌了一下,感謝了轟焦凍的關心,然後打開谷歌,開始搜索那位赤司先生的信息。

  出乎她的意料,這位赤司財閥的掌門人似乎還挺有名氣的,學生時代時便有不少軼事,比如籃球和音樂都相當厲害,大學時代則加入了辯論和政治社團。完成學業後,本人繼承了家族財團,一直在商業方面活動。

  並且,至今,未婚。

  竟然是個24K純好男人啊!

  可恥地說,她有點蠢蠢欲動了。

  但她也只是這麼說說而已。

  開玩笑,那種財閥的繼承人是她想碰就能碰的嗎?萬一出事了恐怕就要沉屍東京灣了吧?而且,人家也只是偶爾來靜岡這邊一趟,第二天立刻就回東京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她反倒是在其他人身上花的心思比較多——轟太太似乎很喜歡她,時常委托夏雄將優娜請去病院,陪她說說話。

  每一回優娜去病院,轟太太病房裡的場景都差不多。

  白色的牆壁、家具和床單,身著病號服的、單薄的白發女子,或靠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陽光,或撥弄著花瓶裡的花。也許是因為長久獨自待在病房裡,轟太太的身上總有很淡很淡的寂寞氣息,像是孤獨開在森林裡的一朵橘花。

  每每有旁人來探望時,那便是轟太太笑顏最多的時候。她很喜歡優娜,每一次優娜帶著禮品前來病房,她都會顯露出真心的笑意。

  因為秋天來了,她甚至還親自動手打了一截短短的圍巾送給優娜。

  「…謝謝優娜一直來看望我。秋天之後,天氣會越來越冷吧?這個就送給你了。」轟太太將淡杏色的圍巾交到她手上時,語氣極為溫和。料想轟焦凍能有那種獨特的清冷溫柔,也一定與他的母親分不開關系吧。

  優娜接過圍巾,心底有微微的酸澀。

  她該如何開口告訴轟太太事實呢?

  因為心下出神,她削蘋果的手一歪,水果刀不小心輕輕滑過肌膚,留下了一道很淡的傷口,血珠即刻冒了出來。

  「呀…真是不小心。」轟太太的語氣有輕輕的責備。她從抽屜裡取出OK繃,遞給優娜,說,「用刀的時候,要專心一點哦。」

  優娜道了謝,接過OK繃。

  她用紙巾拭去血珠,將OK繃貼上。傷口被完美遮蓋住,毫無遺漏。正當她將切斷的果皮都丟入垃圾簍時,她忽然聽到病床上的轟太太語氣輕柔地說:「你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優娜。」

  「……嗯?只是削蘋果而已。」優娜笑說,「沒什麼勉強的,是我太笨了。」

  「我可不是說削蘋果的事情,我是說,和夏雄結婚的事情。」轟太太抬起眼眸,語氣有溫厚的寬和,「其實,你並不想嫁給夏雄吧。」

  優娜怔住了。

  「那個…」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夏君他……」

  「你這副猶猶豫豫的樣子,就代表我說中了吧。」轟太太慢慢地笑起來,略顯病態的臉上,卻有著溫暖的神色,「……真是的,為了讓我開心,就委屈自己,你可真是個少見的孩子。」

  聽長輩這麼說,優娜略略有些臉紅。她很靦腆地說:「夏君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那孩子啊……」轟太太嘆了口氣,「雖然陪在他身邊的時間不多,但我也明白的。他雖然討厭著那個人,但他的脾氣卻和那個人…有些相似。」

  「那個人」,說的是她的丈夫,英雄名為安德瓦的轟炎司。

  轟夏雄確實是這樣的——

  他在某些方面上相當的執拗頑固、自說自話,認定了就不會放棄。在小時候就咬定了父親是個可惡的人,所以即使長大成人了,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執意與父親斷絕關系。

  轟太太繼續低聲地說道:「每一次你來病房的時候,你都沒有怎麼看過夏雄。那種眼神,不是心存戀慕的人該有的。你們的關系…也許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優娜垂下頭,小聲地說:「夏君只是誤會了而已。」

  轟太太搖搖頭,說:「雖然我很希望夏雄能和你這樣的好女孩結婚——溫柔,有包容心和耐心的人…不像我。」她很淡地笑了一下,「但是,這都是不能強求的東西。」

  優娜抿唇,心底竟然有一絲愧疚:「……抱歉。其實,我和夏君確實是交往過,但是我們已經分手了。」

  「沒必要為這種事情道歉呀。」轟太太說。

  優娜還是有些愧疚。她和夏雄為轟太太編織了這場虛幻的夢,但是夢也終究有醒來的一天。之前兩個人都沒敢戳破,誰能料到最後竟然是轟太太自己發現了真實呢?

  她嘆了口氣,心底還是有些酸酸的。她過去接觸的人,許多人是冷漠多變的,像轟太太這樣純粹溫柔、毫無目的的人,實在是少見。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補償一下她啊。

  「…如果可以的話,請讓我也幫些什麼忙吧,生活上的。」優娜說,「雖然我不能成為夏雄的妻子,但是,我還是願意來病房探望您。…您有什麼願望嗎?」

  轟太太愣了下。

  「……願望啊。」她望向窗外湛藍的天際,一只花瓶擺在窗台上,花瓣在藍天下輕輕地搖曳著。「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就是希望孩子們都能幸福地生活著吧。尤其是…焦凍。」

  像是想起了什麼不堪的往事,轟太太的眉間有了淡淡的憂愁。

  「……我明白了。」優娜點頭,「我會盡我所能地幫忙的。」

  對於轟太太來說,孩子們是最重要的吧。而轟焦凍,也許是她最為情感復雜的那個孩子。她希望轟焦凍能無虞地長大,收獲他自己的理想人生。

  這麼一想,自己和焦凍談師生戀的行為似乎有些可恥了。畢竟那孩子可是寄托著母親最純粹美好的心願呢。

  優娜嘆了口氣,揉揉眉心。

  哎,真是矛盾啊。

  不過,她的心底,很清楚一件事——

  就算自己現在很沉迷、很享受那種關系,但她遲早有一天會離開轟焦凍的,就像她之前離開所有人一樣。這個想法,在這段關系的從頭到尾,她都沒有改變過。

  再喜歡,也只是感興趣的那種喜歡而已。

  正如她對相澤消太所說的那樣——她遲早會回到家鄉去,回到那個有親人和朋友、自小長大的地方。

  這裡的一切,都沒法留住她的腳步。

  離開轟太太的病房後,她獨自走在漆黑一片的道路上。抬起頭,她瞧見天上淡淡的月輝,眼前便不禁浮現出轟太太相當溫柔的笑顏,還有那雙將手織圍巾交給她的溫暖雙手。

  「謝謝優娜一直來看望我。秋天之後,天氣會越來越冷吧?這個就送給你了。」

  「要說有什麼願望的話,就是希望孩子們都能幸福地生活著吧。尤其是…焦凍。」

  轟太太的話,似乎隱隱在耳邊回響著,並未遠去。

  想了一陣子後,她做下了一個決定。旋即,優娜從包中拿出手機,給轟焦凍打了電話。

  「……老師?」

  電話接通後,轟焦凍的聲音微微有些困惑,「現在…不太方便。還沒有回房間。」

  他那裡吵吵鬧鬧的,學生們的喧囂聲很明顯。

  「沒關系,很快的。」優娜低頭,從煙盒裡摸出一支煙,熟練地含在唇間,用打火機哢噠點燃。她懶懶地垂下眉眼,深呵一口白煙,說,「挑一個周末的晚上吧,時間你定——你補習不那麼累的時候,出來約會吧,以戀人的關系。」

  ——以戀人的關系。

  轟焦凍明顯愣住了。

  「啊…老師…這個……」他的語調漸高,有些輕飄。半晌後,他說,「好。……老師,我很高興。真的。」

  優娜說:「不要太明顯了,你還沒回宿舍呢。…就這樣,我去坐地鐵了,下次見。」

  她也覺得轟會高興,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嘛。

  ///

  回家的路上,優娜順手去市場買了新鮮的食材,打算為自己做一頓簡單的晚飯。一路上,手機震動個不停,她本以為是爆豪或者轟誰發短信過來了,再不濟就是相澤老師今晚想溜出來開葷。但她打開手機後,卻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幾個新聞八卦平台,都在同時推送著一條消息——震驚!財閥繼承者赤司征十郎(25)疑似戀情曝光!

  優娜看到這個眼熟的名字,立即想起了那個紅發的優雅男子。

  對方是頂級財閥的繼承人,話題能有這樣的流量也不奇怪。但是……他這這這這麼快就找到對像了嗎?!

  速度也太快了吧!?上次不才給她塞了名片嗎?!

  懷著一絲困惑與懊惱,優娜點開了新聞頁面。上部的文字很清晰也很容易理解——本月間,記者拍攝到赤司財閥的繼承者赤司征十郎先生(25)與一位神秘女子親密出行,共同用餐,對方疑似為赤司征十郎未公布的戀人。兩人用餐結束後,赤司征十郎派遣自家司機送客人離去,恐怕是先行回住宿地雲雲。

  這種豪門八卦,優娜竟然看的有些津津有味。

  小道媒體嘛,對女性的描述總是怪怪的。也許為了吸人眼球,報紙將這位「神秘戀人」的外表描述為「擁有百年難遇的神女光輝的一般人女性」、「極為高雅的姿態與神秘的身份」、「疑似XX財團的千金」。

  優娜甚至可以猜到了,這八成是哪家財閥的千金想和赤司征十郎聯姻吧。

  這樣想著,她順手將網頁向下一滑,翻到了小報記者拍攝的照片——有樹葉一角遮蔽的鏡頭裡,一男一女二人相繼步下木質樓梯,紅發西裝的男子站在車前,為一名身著禮服裙的纖長女性拉開車門。

  他們的背後,是一座露天的咖啡吧。

  優娜:……

  這個穿著霧藍色禮服裙、挽著頭發、戴著粉鑽石耳釘的女的是不是有點太他媽眼熟了啊?!?!

  這不就是她嗎啊啊啊啊啊!!

  這是100%的誤會吧?!那是她第一天認識赤司、和赤司第一次說上話誒!

  她一個激靈,忽然開始仔細想這個新聞到底上了幾家平台的推送。如果赤司的影響力太大的話,豈不是意味著所有人…全部人…都可以看到赤司的所謂「神秘戀人」就是她了?

  世界差不多該爆炸了吧。

  (眼神死)


第94章 094

  優娜萬萬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一次性翻車。

  別的不提,一個爆豪勝己就夠她喝一壺了。他是絕對不會聽她「這是誤解」這類的解釋的,只會氣勢洶洶地說「你完了!」

  一定是這樣。

  一想到炸毛的小貓在電話裡喵喵喵咆哮的場景,優娜就坐立不安,甚至想去買一罐貓糧罐頭。

  出乎她意料的是,整整兩天,爆豪都反常地沒有聯絡她。反倒是轟焦凍很體貼地在Line上和她聊了很久,詢問她「那是誤會吧」。

  優娜很老實地說:「確實啊,我和那位赤司先生是第一天認識。我要是知道他是這麼厲害的人——會被小報記者偷拍的那種,我是絕對不會和他說話的。」

  「那位赤司先生…」轟焦凍的聲音,不似平日平穩,難得有些局促,「是個很厲害的人吧。對於老師來說,也許是個適合結交的朋友。」

  他完全不斤斤計較,甚至還貼心地建議她去結識朋友。這種態度,叫優娜特別慚愧。

  「算了,我和那種人聊不來的。而且,他也不在靜岡生活。」優娜說,「那次之後,就再也沒聯絡了。」

  她似乎隱隱聽到了松了口氣的聲音。旋即,轟焦凍輕笑著說:「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再和他聯絡試試看,老師不用灰心。」

  轟焦凍的態度,令優娜倍感欣慰。

  真是好體貼好溫柔好可心好小棉襖的一個乖寶寶啊……

  第四日的時候,她終於接到了爆豪勝己的來電。

  「……啊,是爆豪君啊。」

  彼時,優娜放下了手裡的琴弓,將許久未使用的樂器收了起來。

  「喂,你,」電話裡的爆豪果然還是有怒意的,「為什麼啊!!」

  沒頭沒腦的話,讓優娜不甚理解:「什麼…為什麼……啊。」

  「你明明知道啊!」爆豪小小地咆哮起來,「我被關在學校裡訓練的時候,你卻偷偷找了其他的男人,還是那種——還是那種男人……」

  本來怒氣滿滿的聲音,突然跌落了下去。

  電話那頭,爆豪勝己拽下耳機,身體抵著牆壁,表情微黑。平常目光銳冽的瞳眸,輕輕地縮起,像是受了其他野獸的威脅。

  他一早就看到了那條新聞,也知道優娜似乎找到了正經的戀人。

  那個男人…首屈一指的財閥家族的繼承人……那種令人望塵莫及的社會地位,不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可以比的上的。莫如說,連一根手指也無法觸碰。

  平時視為敵手的轟焦凍也好,他心有不甘卻也會服從的相澤老師也好,他看不起卻又看得起的綠谷出久也好,在此時此刻,大家全都成了一樣的存在——在那種社會地位前,庸庸碌碌通過的普通人。

  他咬緊了牙關,沙啞著嗓子說:「我仔細思考了整整四天。」

  「啊?」

  「我想了四天——如果是轟在追求你的話,我可以打敗他。如果是相澤老師的話,我也會試一試。就算是敵聯盟那個混蛋東西,我也可以把他打一頓。但是…但是,如果是那種男人,什麼狗屁財閥的繼承人,你叫我要怎麼辦啊!」

  最後的話,幾乎是吼出來的;隱隱約約的,她甚至能聽到小小的委屈哭腔。

  優娜撓頭,說:「爆豪君先別生氣嘛,那是個誤會啦。」

  「誰會信你啊!」爆豪咬牙切齒地說,「你經常騙人不是嗎!…算了,我受夠了,我才不是那種任你隨便玩弄的人!就這樣吧,總之——我不會再理你這家伙了!」

  「爆豪君……」

  電話直接掛斷了。

  優娜:……

  可愛女高中生在線撒嬌?

  沒想到是爆豪主動提出不要再理她了……有點意外呢。

  她聳了聳肩,繼續做自己的事情。結果,到了傍晚的時候,爆豪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喂…」他的聲音有些別別扭扭的。

  「怎麼了?吃過晚餐了嗎?」優娜如常地問他。

  「那個……」爆豪的聲音似乎越發別扭了。他安靜了數秒,聲音很輕地說,「我收回白天說過的話。」

  「嗯?什麼話?」

  「就是…就是那個!」爆豪竟然有點語無倫次。他深呼吸了一下,凶巴巴地說,「我還是會理你的!你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吧!」

  優娜失笑。

  爆豪的心咚咚咚跳的飛快,生怕聽到她揶揄嘲笑的聲音。但是優娜只是溫和地說「好呀」,然後又問:「今天累嗎?」

  爆豪撇嘴,說:「還…好吧,不累。實戰訓練什麼的。臭久又沒贏過我。」

  「沒把自己弄的渾身是傷吧?」

  「怎麼可能!」

  「知道爆豪君最厲害啦。」

  不知怎的,聽她說話,就覺得心底很舒服。

  雖然很沒出息,但是,今晚,他又能好好地睡一覺了。

  ///

  優娜和轟的約會,是在很久之後了。那時天氣已經相當冷,而那個周末他恰好不用補習。說是補習的地點恰好出了電力故障,所以學生都在家休息。

  都內有美術展覽,陳列出了許多國外名家的作品。優娜有門票,便請轟焦凍一起去看。

  午後一點的時候,她在美術館的大門前等到了轟焦凍。天氣很冷,路人都穿上了厚外套、裹得嚴嚴實實的;美術館前的羅馬風格雕像女神只圍著一條褶皺生動的布,看起來怪冷的。

  「老師…不,現在不該叫老師了。」轟焦凍低頭,呵出一口淡淡的白氣。他穿著黑色的風衣外套,戴著一條短圍巾。圍巾的款式很眼熟,優娜想也知道,是轟太太的手作品。

  雖然輪廓年少,但不得不說,轟穿這一身還挺清爽帥氣的。或者說,本來就模樣俊秀像是個王子的人,無論穿什麼都有錦上添花的效果。

  「叫我『優娜』就可以啦。」優娜笑眯眯地朝他招手。

  轟焦凍蹙眉,試著張口,但卻怎麼也喊不出來。半晌後,他側目,說:「…還是喊『老師』比較習慣。…可以嗎?」

  優娜想了想,說:「可以吧,我不介意。」

  轟焦凍的唇角輕微地上揚:「好,老師。」

  雖然是都立美術館,但在周末依舊相當的冷清。也許是因為宣傳做的不到位,美術館內只有零星的幾個人;而保安則在門口拖了一張椅子,昏昏欲睡地點頭。

  兩個人走入美術館,迎面就是一副藍色星空的油畫。頗具英國鄉村風格的原野上,一座座小屋湧出星點的燈光。

  轟焦凍盯著這副油畫,低聲說:「今天…我和老師,是戀人的關系,對吧。」

  優娜點頭:「今天的焦凍是我的男朋友哦。」

  轟焦凍不說話,但是似乎在笑。那笑容轉瞬即逝,一下便沒了影子。

  旋即,他主動地伸過手,牽住了優娜的掌心。她的手很纖細,明明應該是嬌嫩白皙、不沾俗物的指尖,卻有一些硬硬的、奇怪的繭塊。

  轟用指腹摩挲了一下那粗糙的皮膚,心裡有奇怪的衝動。

  他想親吻一下她的指尖。

  但是,這是在美術館這樣的公共場合,他無法按照心裡想的那樣去做。

  「老師,新的工作怎麼樣?」他問。

  「很輕松。」優娜仰頭看著牆上陳列的油畫,「安德瓦很忙,很少待在事務所。我沒怎麼和他說過話…基本都是普通的英雄任務。我還特地去更新了英雄執照呢。」

  「那就好。」轟說,「總是擔心老師會太累了。」

  兩個人在美術館逛了一陣,傍晚時則一起進餐。優娜掐指一算,差不多是時候,就抬頭問身旁的少年:「焦凍,要去我的公寓休息嗎?」

  轟焦凍愣了一下。

  旋即,他的耳根有點微紅,說:「…嗯。好的。」

  優娜看著他臉上可疑的紅暈,不禁微微失笑。這個孩子是不是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啊……

  下一刻,他牽起優娜的手,輕吻了一下她的指尖。

  明明是很輕淡的親吻,卻讓她的手指微酥,像是被羽毛輕撫。她蜷起指尖,小聲地說:「就算焦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能在公共場合做過分的事情啊……」

  兩個人搭乘電車,回到了優娜的公寓。這是轟焦凍第一次來這裡,探索的目光略略有些好奇。

  「老師平時都住在這裡嗎?」

  「嗯。從學校搬出來後,就一直住在這裡。雖然地段偏僻了一點,不過房租很劃算哦。」優娜說著,從衣櫃裡取出一件浴袍,丟給轟焦凍,說,「浴室在左手邊,去衝個澡吧,焦凍。」

  轟接到了浴袍,腳步一退。平常顯得如大人一般成熟的他,此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仿佛手上的浴袍是什麼燙手的山芋。

  到底還是個高中生嘛。

  浴室裡響起了嘩嘩的淋水聲,優娜打開窗戶,從包裡摸出了一根煙。白色的煙氣被風一吹,立刻就飄散無形了。

  水聲忽然停住了,轟焦凍有些困惑的聲音傳了出來。

  「老師…沐浴劑在哪裡……?」

  「啊?」優娜將煙頭按在煙灰缸裡,起身打開了浴室的門,「就在洗手台邊上……」

  下一刻,她被少年拉入了懷中。灑滿了水珠的瓷磚地面滑溜溜的,轟焦凍很體貼地說:「小心滑倒,我扶著老師吧。」

  雖說是扶著,可這幾乎是抱著了吧。

  但偏偏他的眼眸一片認真,毫無陰翳,這顯得所有懷疑他動機的人都相當可恥,都是在玷污他純摯的善意。

  熱氣將玻璃蒙上一片白霧,優娜很無奈地指了指洗手台,說:「沐浴劑在那裡。」

  「嗯。」他卻沒有松手的意思,而是將她更加地摟向自己。「老師…我還是有些幼稚。只是個高中生而已,所以,很多事情都不擅長……」

  「嗯?」

  「老師能幫我…擦背嗎?」

  「???」

  回過神來,她已經答應了少年的請求,將泡沫打在了他漂亮的背部肌肉線條上。偶爾有泡泡飛起來,沾在他軟軟的頭發上,場面還有些滑稽。

  終於,她打開了噴淋花灑,問他:「水溫不燙吧?」

  「嗯。」

  她想衝去那一背的泡沫,但少年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摟入了懷中。啪嗒一聲,花灑落在地上,水珠斜斜地朝地面上落去。

  「老師……」花灑的水聲慢慢地響著。

  「想和老師…一直在一起。」少年的嗓音很溫柔。

  「永遠在一起。」是相當動人的告白。

  公寓內的電視開著,東京電視台在放送食物欄目,主持人大驚小怪地贊嘆著關西和牛的某種烹飪方法是如何精美震撼,主持人說著「舌尖的味蕾層層綻放,牛排驚人的好吃」雲雲。很可惜,這種誇張的表演方式並未傳遞到某些觀眾耳中。

  並且,聒噪的電視很快就被關掉了。

  優娜從不知道,自己這位新任的男朋友是個這麼喜歡親昵接觸的人。畢竟,他一直顯得克制又有禮貌,偶爾親一親,也是很溫柔很照顧的吻。

  沒想到他還有幼稚地追著人一直要親親的一面。

  他確實是很聰明不錯,也是個天才少年,但是在有些事情上,也不是天生擅長,竟也顯得十分苦惱。他總是蹙著眉,小心翼翼地問「是這樣做嗎?」「我做的對嗎?」「老師呢?」「老師的感覺……怎麼樣?」

  很謙遜、很乖巧的樣子,叫人忍不住打心底憐愛。

  他在學校的時候,也一定是懷著那種孜孜不倦的態度在勤奮地學習著吧。雖然出身名門,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減少努力。越是優秀的人,便越是辛勤,這本來就是更古不變的真理。

  優娜又點了今天的第二支煙,抽了一口後,才抱歉地問轟焦凍:「不好意思啊,忘記問你了,介意我抽煙嗎?」

  轟說:「不介意。老師的身上很香,不是嗎?」

  優娜笑了起來:「焦凍總是這麼溫柔。」

  他蹭了過來,抱住了自己的戀人,在她耳旁低聲地說:「今天…我好高興啊。老師。」

  「是嗎?」

  「老師終於承認我了。」他很執著專注地說,「老師是我的戀人。」

  優娜彈了下煙灰,目光落在一旁的衣帽架上。轟的風衣和圍巾掛在衣帽架上,那條轟太太手織的圍巾安靜地待在那裡。

  該怎麼和他開口呢……

  她將幾口煙吸盡了,說:「轟同學,我二十六歲了。」

  「嗯。」少年閉著眼,「我知道。」

  「你還很年輕呢。」她的語氣很輕松,「你以後,會遇到更適合你的人。」

  少年微微睜開了眼,語氣有些執拗:「有老師在的話,就足夠了。」

  優娜無聲地笑起來。

  她摸了摸少年的臉頰,指尖好像摸到了一道訓練留下的傷口,這讓她心底有些疼惜。

  「時間已經很晚了,休息一會兒,就洗澡換衣服回家吧。明天早上,你還要去醫院探病,對吧?」優娜說,「別睡遲了,讓轟太太久等哦。」

  轟焦凍點頭。

  雖然很舍不得老師,但是今天在這裡待的太久了。再不回去的話,冬美姐會擔心。

  他去浴室衝掉了一身的汗,低頭看到手臂上有道抓痕,淺淺的,是指甲的痕跡。不癢不疼,卻讓他的嘴角輕微地揚起。

  走出公寓的大門後,冷冽的寒風便迎面吹了過來,刮的人面頰生疼。轟焦凍將圍巾系緊,呵出一口白霧,和身後的優娜說:「外面很冷,老師不用送我,小心風邪。」

  優娜點頭。

  她站在公寓前的台階上,很認真地對轟說:「轟,以後就不要和我往來了。」

  轟焦凍愣了下。

  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遲疑地說:「老師…在說什麼?」

  優娜很溫柔地笑著,說:「以後,我們可以只做普通的朋友,像我和夏君那樣的。」

  「老師…和夏哥那樣的……」轟焦凍呢喃地重復了一遍,瞳眸微微縮緊。他有些無法置信,問道,「老師,你的意思是,今天…今天以後,就不要我了……嗎?」

  平日意氣風發、令人仰望的天才少年,此刻的語氣卻有些可憐巴巴的哀求,誰看了都無法狠下心來。

  優娜有些靦腆地說:「怎麼說呢…因為轟同學的未來,很光明也很閃耀。等你成為你父親那樣厲害的No.1職業英雄時…我已經是個年近不惑的女人了。那個時候的你,會遇見更多溫柔的、合適的女孩子,會想與同齡人結婚生子。這是遲早的。」

  「嗯。與其將來麻煩,不如現在就解決了這件事吧。」她說。

  轟焦凍的表情一愣。

  「為什麼要為這種…為這種沒有發生的事情而困擾啊!」他有些無法理解,「我不會因為老師逐漸老去而改變的…我不會的……」

  他很執拗又頑固地強調著。

  優娜卻只是笑著搖搖頭:「高中的時候,就拼命地努力去成為職業英雄吧。至於我——你就當做是一場噩夢,忘記了吧。」

  轟焦凍怔怔地站在原地。

  優娜伸出手,替他整理了領口與圍巾,說:「我就送你到這裡,去電車站的路……還有以後的路,轟同學,你要自己走哦。」

  依稀的夜幕籠罩下來,少年長久地立在寒夜之中。那雙如月光般清透的眼,好似有些微的淚意。但他終究是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所幸,黑夜終有盡頭,就算是留在夢中的人,也會看到天亮。

  ///

  和轟焦凍分手之後,優娜還惋惜了一陣。

  不過,因為爆豪勝己的存在感太強了,她的注意力被迫轉移到這個在線撒嬌的女高中生身上。

  這個又像小孩子又像大人的家伙,偶爾會一生氣就凶巴巴地提出「我不理你了」,然後過個一兩天又搖著尾巴說要和好,接下來就是周末吃飯約會睡覺一條龍。

  也不知道是誰教的,後來爆豪還學會了齜牙咧嘴地給她發自己的照片,那種在浴室裡洗完澡出來只系一條浴巾的那種,有一回還差點拍進了茫然路過的切島銳兒郎。

  雖然什麼文字都沒有,但是照片裡噴薄出的信息就是「看老子的肌肉!看!老子長高了!」

  一個很難哄也很好哄的孩子。

  難哄是因為經常性生氣,動不動就不理人。好哄就是一句「要來我這裡休息嗎」,瞬間就哄好了。次數多了,他還學會了每次清點魔法道具拆封數量,用來突擊檢查她有沒有給自己戴帽。

  在這種熱熱鬧鬧的關系裡,她終於將自己想要的曲譜都收集齊了。


第95章 095(番外)

  三年後。

  大清早,優娜就到了事務所簽到。

  她打著哈欠,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打瞌睡。所長看到了,有些關切地問:「昨天又去相親了嗎?這麼累。」

  優娜抬起眼皮,說:「是啊。」

  所長是個四十歲出頭的女人,對事務所裡的女孩子向來很關照。聽見優娜這麼說,她很憤憤不平地說:「真是的,女人也不一定要結婚啊!催著你去相親做什麼啦……」

  優娜抱著靠墊苦笑說:「哎呀,別這麼說嘛。我還挺想做個賢惠好太太的呢。」

  她是靜岡縣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的上班族。兩位長輩雖然年紀大了,都還奮鬥在公司的第一線;除了工作,他們的最大理想就是趕緊抱個孫子。

  在這種傳統的思想影響下,優娜還蠻想找個合適的男人結婚組建家庭的。

  她的相貌很出眾,所以年輕的時候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她本人交往過的男朋友也挺多的,不過,誰都沒有走到最後。兩年前,她和某位頂尖財閥的繼承人分手之後,她就忽然再沒了興趣談戀愛。

  要說為什麼的話,實在是那位財閥繼承人的條件太好了——帥氣,有錢,社會地位高,出門會被小報偷拍的那種。兩個人的戀情剛剛公開,就上了一輪新聞。誰看了他,都會贊不絕口;其他的男人和他一比,就成了雲煙。

  本來兩人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但是男方的父親卻突然出手,阻止了議婚的進程。誰也不知道原因是什麼,優娜只知道那位前男友至今未婚,和她一樣苦逼兮兮地保持著單身。

  而自己呢,則踏上了被父母安排著相親的旅程。

  但是,有那位財閥繼承人男友在前,怎樣的男人都失色了,她根本不想再戀愛。

  「啊對了,優娜,今天事務所要來一個實習的人哦。」所長忽然神秘地說,「是知名大學的在讀生,已經有相當多事跡的准職業英雄……超級大名鼎鼎的那種。」

  優娜打了個哈欠,困惑地說:「我們的事務所很小吧?為什麼大名鼎鼎的人會來這裡啊?如果是想要鋪前途的話,去No.1的事務所會更好吧。」

  所長:「我也不知道。想來想去,可能是他想磨礪自己吧……」

  所長這種說辭,優娜可不信。但是一提起「知名大學」、「准職業英雄」、「大名鼎鼎」這種詞,她就情不自禁想到自己年輕時干過的混賬事情。

  她以前在國立的雄英高當教師,不小心和班級上的尖子生談了段不那麼見得了人的師生戀。雖然最後冒著讓對方流眼淚的風險分手了,但是她可是一直相當愧疚呢。

  那個叫做「焦凍」的、來自於名門的孩子,如果沒算錯的話,也已經高中畢業,到了開始一邊就讀大學一邊社會活動的年紀了吧。

  想起多年前的那個寒冷夜晚,她對時值高中的轟焦凍說「我就送你到這裡、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哦」,她就覺得有些恍惚。

  啊,原來已經那麼多年了啊。

  不知道他現在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合適的女朋友?

  自己這樣過分的人,應該已經被當做一個短暫的噩夢遺忘了吧。

  她正在出神,事務所的門鈴響了。所長一驚,說:「啊!實習的那位來了來了來了,我去開門。」

  優娜回了神,習慣性地去拿煙盒,打算在開始一天的瑣碎工作前來上一根。現在她也只有在早上能抽煙了,自從和父母搬到一起住後,她一回家就會被母親盯得緊緊,每天聽著「不准抽煙」、「不准喝酒」、「找到男朋友了嗎」,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休息室外隱隱傳來所長歡迎的聲音,她趴在窗口,慢慢地呵著白煙。

  不知為何,外面的腳步聲似乎在朝她走來。那腳步聲不是所長的,應該是屬於一個男人的。她想著和這位新人打個招呼,便擰熄了煙,轉身說:「初次見……」

  下一刻,她的聲音愣住了。

  異色短發、容貌俊美的高挑男性,正站在她的眼前。當著她的面,他將休息室的門哢噠合上,對優娜說:「好久不見,老師。」

  聲音很清冽好聽。

  他的容貌落在優娜眼裡,叫她當場怔住。——他那清俊的輪廓,對優娜而言,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只不過,她當初認識他的時候,他的容貌還有些青澀稚氣。而如今卻是徹底長開了,像是經過了加冕與洗練。

  轟…

  轟焦凍……

  長大版的……轟焦凍……!!!

  優娜的心底警鈴大作,她的腦門上懸著大字:完蛋了!

  這位實習生根本就是她從前在雄英當老師時霍霍過的那位可憐學生啊!!那個被她甩了以後在寒冷夜晚眼帶水光控制著自己不哭泣假裝成熟堅強的孩子啊!

  他長大了啊!!

  優娜微吸氣,目光粗略地一掃三年後的轟焦凍。

  好,好高…腿好長…他是在低頭俯視著自己…異色的眼睛還是很漂亮,手臂也修長…肩膀更寬了…那是肌肉嗎好可怕啊?明明腰那麼細為什麼手臂上會有肌肉……

  「…轟…同學……」她習慣性地喊出了以前的稱呼,「好久不見……」

  「老師喜歡喊我『焦凍』,不是嗎?」他笑了笑,說,「三年沒見了,老師比以前更可愛了一些。」他贊美道。

  可可可可可愛……?

  優娜忍住眉頭輕跳的衝動,她小心地問:「轟同學…焦凍,是有什麼事情來找我嗎?」

  復仇嗎?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大事。」他長腿一邁,人靠近了優娜,將她壓迫地擠在窗台前的角落裡,「只是…三年前的時候,老師覺得我太年輕了,不適合。所以…現在,我想再來試試看。」

  優娜傻了。

  時經三年,他再也不是那個雖然看起來很成熟但本質青澀的男高中生了。

  肯定,變得更難對付了。

  ——沒錯,更難對付了!!

  這是當晚,優娜在酒店裡得出的結論。

  她完全被對方牽著鼻子走,被拉著去喝所謂的「社畜見面酒」,然後被要求送喝醉到不能走路的他去酒店休息,在房間裡被他逮著親了個正著,然後直接一路搞到了底,根本不帶猶豫的。

  這家伙肯定是謀劃已久了!

  而且無論是硬件還是技術都更新換代了,這就是長大的男高中生嗎?!

  好可怕啊!!

  她不知道的是,以後的生活會更驚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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