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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第46章 偵探的鎮魂歌(二)

  自我介紹的流程走完, 澤田彌又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身後那個危險分子, 用的還是之前對毛利蘭說的那一套。

  「這是世交家的哥哥,名字是太宰治, 今天帶我出來玩的。」

  江戶川柯南嘴角抽了一下, 他旁邊的服部平次恍然大悟, 然後他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一樣熱情地朝太宰治伸出手,「你好你好,謝謝你救了我們啊。」

  「哪裡哪裡, 這是我們橫濱的三好市民應該做的。」黑發少年也迅速握了上去, 睜眼說瞎話時仿佛忘了自己手裡還握著槍。

  「哈哈哈,橫濱真是個熱情的地方啊。」

  「對啊對啊,歡迎常來。」

  「……」

  柯南虛著眼睛看著這兩個人對著演戲,覺得差不多可以了的時候, 開口喊了停, 「這三個人怎麼辦?」

  「這個啊。」互飆演技的兩人回過頭。

  服部平次:「報警吧。」

  太宰治:「報警吧。」

  眾人:「???」

  所有人齊齊看向太宰治。

  服部就算了, 作為一個黑手黨你說什麼騷話呢?

  所有人的注目下, 太宰治面不改色。

  他淡定地走上前, 拽起前方巷子口正在往前爬的殺手,一腳把快要被他指尖夠到的槍踹到一邊, 「不過在此之前我有點事想問他, 先借用一下了……Sylvie不要過來哦。」

  說著他就拖著掙扎的殺手去了隔壁巷子。

  服部平次:「……」

  他低頭看柯南,表情有點糾結, 「沒問題嗎?」

  柯南嘆了口氣。有問題啊, 很大的問題。

  然而站在他旁邊的澤田彌小蘿莉滿臉茫然, 「咦,有什麼問題?」

  「……」

  兩人同時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好像是真茫然。

  服部平次頓時有點牙疼,喂喂大小姐,你真的不覺得你帶來的這位人物很危險嗎?危險得他都有點為那個被他拖走的殺手擔心了啊。

  他撞了撞柯南的肩正准備問他這只蘿莉是他從哪兒拐來的,就被先一步打斷。

  「先把地上這兩個人綁起來吧。」柯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轉移話題,臉上表情非常平靜。

  服部平次一時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抓了抓頭發,「哦」了一聲,很有眼色地沒有多問。就目前來說也的確是綁殺手這件事比較重要。

  他自覺地讓現場的偽正太和真蘿莉先站到一邊,然後走到還趴在地上的殺手身邊,蹲下身觀察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叫做太宰治的少年槍法精准得可怕,他不僅避開了要害還准確把握住了對方受傷的程度,沒有致命的同時最大程度廢掉了幾人的行動能力。

  「嘛,你就忍著點吧。」

  發現傷口的確沒有嚴重到會即刻斃命的程度之後,服部當即不客氣的把兩人的皮帶抽出來,將他們雙手背到身後捆了個扎實。

  巷子口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悶哼讓他有些分心,他用力扣上皮扣,回頭看向柯南,發現對方也正緊盯著巷子口,「工藤,真的沒問……」

  「題」字還沒出口,太宰治已經一臉清爽地從隔壁走了回來。

  服部和柯南迅速瞟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人,對方不知道在這幾分鐘裡受了什麼樣的摧殘,臉色白得像紙,身體還在不斷地發抖宛如在地獄裡走過一遭,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這個人姑且還有氣。

  太宰治仿佛沒注意到他們隱晦的目光,隨手像扔大型垃圾一樣把人往地上一扔,「這幾個人的雇主是清水麗子。」

  服部平次恍然:「是她啊。」

  江戶川柯南:「果然是她。」

  澤田彌:「那是誰?」

  幾個人同時看向她。

  只見小蘿莉問完之後秀氣地皺了皺眉,她對清水麗子本人不太感興趣,只是回頭看向柯南,表情帶上了一點點無奈,「你又惹什麼麻煩啦?」

  江戶川柯南:「……」

  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無法反駁= =

  .

  在場三個人,服部平次和柯南不能靠近警察,讓太宰治去報警警方會要麼會以為他又吃錯了蘑菇要麼會懷疑現場有陷阱。

  於是能夠留在原地看著還有一口氣的殺手們等著警方到來的居然只剩下澤田彌小蘿莉。

  「所以你們就真的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啊?那可是三個殺手,就算失去行動能力了,可澤田小妹妹才九歲吧,她害怕了怎麼辦?」

  服部平次趴在車窗上,望著巷子的方向十分擔心。

  澤田彌作為一只軟萌又可愛的蘿莉,實在容易激發人的保護欲和好感,這個決定一出來,跟她第一次見面的服部反而是最不贊成的那個。

  江戶川柯南:「擔心的話就出去看著她吧,記得距離巷子口遠一點。」

  「那我下去了。」服部平次迅速下了車。

  柯南透過車窗看到他跑到正對著巷子口的街面,揮著手蹦蹦跳跳地吸引對面人的注意,動作幅度有點誇張,路過的好幾個人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神經病。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還真符合那家伙的性格啊,就不知道先找他要個電話號碼嗎?

  安靜的車裡響起一聲輕笑

  「特意把Sylvie和服部君支走,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嗎,小偵探?」

  他漫不經心的話音剛落,駕駛座上的司機自覺拉開車門下了車。

  車上頓時只剩下柯南和太宰治兩個人。

  落日的光從車窗玻璃鋪進來,車內的光線色調有些暗。

  江戶川柯南不動聲色往前看了一眼,副駕駛席的人整個人坐在陰影裡,略微卷翹的黑發從座椅上支棱出來一點發梢,像一筆化不開的濃墨。

  太宰治這個人經常性會給人一種矛盾的錯覺,一邊蒼白又平淡像是從黑白照上就地裁下來的,但另一邊落在他身上的黑色仿佛都比旁的背景濃墨重彩。

  江戶川平靜地先起了個和他們現在查的這件事有關的話題,「清水麗子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嗯?」太宰似乎絲毫不意外他能夠猜出來,也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是的喲,不過剛才那幾個殺手可不是我們的人。」

  「所以她四月十五日在海邊假死想要躲避的除了警方還有港口黑手黨?她在搶劫運鈔車計劃成功之後干掉了同伙西尾正治並且把這樁案子嫁禍給另一個同伙伊東末彥,又在次日給伊東末彥的車動了手腳,想將他們一起除掉,然後獨吞這筆資金。她一開始跟你們談好了協議,但臨到頭來卻又想要反悔了。雇佣殺手來追殺我和平次,也是因為不希望我們再查下去。」

  太宰治唇角輕輕勾了勾,也不知道從這段話中讀出了什麼,突兀問道,「你希望我把她交給警察?」

  後座上的黑發小少年微微皺了一下眉,夕陽暖橙色的光落在他的眼瞳裡,他的眼睛澄澈得像明淨的琉璃。

  「法律和程序只是一個固定的框架,只要執行者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背地裡就必定會有漏洞。作為偵探,我能做到的只有找出真相……我曾經很不理解,但有人告訴我,要保護整個世界框架的穩定,非黑即白是不可能的,就像沒有人能做到純粹的黑或者純粹的白……所以不要轉移話題,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話音忽然一轉,剔透的湛藍眼眸多出一絲銳利的探究,「我以為你會一直保持旁觀態度,這種只是底層人員背約的小事,你為什麼會主動插手,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閣下?還是說……其實你是有別的目的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

  「你真的很聰明啊,小偵探。」太宰治終於微微側過頭,夕陽下他鳶色的眼瞳仿佛暈染開了一圈妖異的紅芒。

  .

  警察到得非常快,澤田彌在那個巷子裡沒站多久就回來了。

  遠遠看著三個殺手被抬上救護車,在街邊上接到了澤田蘿莉的服部平次還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什麼都沒問嗎?」

  澤田彌:「沒有呀。」

  服部平次:「……我還以為至少會帶你回去做個筆錄?」

  澤田彌想了想。那位帶隊的警官在看到她時表情十分微妙,也不知道是有人事先打過招呼還是認出了她的哪個身份,總而言之對方做事異常有效率,揮揮手把人帶走就送她離開了。

  如果不是看到對面有人接似乎還打算安排個人送她一下。

  澤田彌:「因為那位警官是個好人吧。」

  服部平次:「……」

  這個形容是這樣用的嗎?!

  他覺得橫濱這邊的治安狀況真的不行,包括警局人員都有點奇奇怪怪的。

  兩人上車時司機已經回到座位上了,這輛車是太宰治叫來的,服部平次也沒跟他客氣,自覺將他加入了隊伍。

  「接下來去找委托人?」

  澤田彌往裡靠了靠給他讓出位置,回頭時發現柯南在發郵件。

  江戶川:「紅堡酒店,為了防止刺激到委托人提前引爆炸彈,我們先上去。」

  太宰治在前面笑眯眯接口,「然後等你將他逼到精神動搖無暇他顧的時候我和Sylvie再上去看熱鬧?」

  澤田彌:「……」

  我為什麼要去看這種熱鬧?

  她默默看了一眼太宰治,又看了看身邊的柯南。

  黑發小少年將手機鎖屏,頭都沒抬,「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的真相。」

  太宰治:「即便那是他是他不能接受的?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一個人渣即便接受不了真相想要自殺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江戶川柯南:「是嗎?大概人渣都是這麼想的吧。」

  澤田彌:「……」

  服部平次:「……」

  服部悄悄俯下身湊到澤田彌耳邊,「你覺不覺得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澤田彌默默點了點頭。

  覺得氣氛好像忽然緊張起來的兩人並不想卷入大佬們的鬥爭,坐在自己座位上安靜如雞格外乖巧。


第47章 偵探的鎮魂歌(三)

  晚上七點整。

  黑色的SUV停在了紅堡酒店門口, 柯南和服部平次率先下了車前去找那個極有可能是伊東末彥本人的委托人。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看向前座的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太宰轉過身, 「Sylvie?」

  澤田彌:「你跟柯南說什麼啦?」

  「嗯?」

  「為什麼他突然就對你很有意見的樣子?」

  趴在椅背上的黑發少年笑出了一聲氣音, 「那不是很正常嗎,對我有意見?」

  澤田彌:「不是啊。」

  在太宰治略微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澤田彌繼續道, 「柯南很少對誰有意見的, 畢竟……」

  她想了想,「他很少真正將哪個人看在眼裡吧。」

  「誒?」太宰治煞有介事地驚奇,「原來那個小鬼在Sylvie眼中是這麼傲慢的家伙嗎?」

  他似乎對這個話題格外感興趣,連目光都興致勃勃了起來。

  澤田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想了想。

  「不算傲慢吧。如果看到的風景都不一樣的話還能說是處於同一世界嗎?生活的世界都不相同, 就算物理上處於同一空間, 但也的確只算無關緊要的過客吧。」

  「看到的風景?」黑發少年唇角輕輕勾了勾, 「所以, Sylvie覺得你跟我是處於同一世界嗎?」

  不知為何車廂裡忽然安靜了幾分。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對方漆黑的眼瞳像透不進光的黑洞。他依然是輕飄飄笑著的, 但那點笑意有種格外虛幻的味道。

  「太宰認為呢?」澤田彌問, 「你希望是嗎?」

  對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然後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在她那雙明亮的眼眸下又毫無預兆地移開了視線。

  少年將臉轉向了車窗, 像是忽然對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產生了興趣。

  盛大的晚霞已經落幕, 車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比起夕陽的自然光多了一份機械的冷感, 他的側臉被燈光照亮了半面,有種飄忽不定的遙遠。

  澤田彌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太宰治剛剛忽然想到了什麼,但也並沒有探究的意思。

  小蘿莉拿出手機開始回消息,剛剛堂哥問她在橫濱玩得怎麼樣,她思考了一下回了一封郵件。

  【挺好玩噠,警察的態度特別友好。】

  「我以為Sylvie你會繼續問的。」

  好一會兒,車裡重新響起太宰治的聲音。

  澤田彌從手機上疑惑地抬起頭,還沒跟他視線對上就率先注意到了駕駛座上的司機先生。

  對方臉色慘白,身體僵硬得像根柱子,平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卻在劇烈顫抖。

  小蘿莉茫然地望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順著她的視線,太宰治好像也終於注意到了駕駛座上的人,「佐藤你還在啊。」

  他似乎只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司機卻猛地抖了一下,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太……太宰先生,我什麼都沒聽到……」

  「嗯?」太宰治笑了,「真是個聰明人呢佐藤……你聽到了什麼?」

  「什,什麼都……」

  他雙目平視前方,根本不敢看身邊的人,害怕身邊這位喜怒不定的干部下一秒就掏出槍來將他滅口。

  空氣好像凝滯了。

  一滴冷汗順著司機的額頭緩緩劃落,男人呼吸中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終於……

  「下去吧。」太宰輕飄飄說到。

  司機如蒙大赦一般拽開安全帶,連滾帶爬跑下了車。

  於是車上終於只剩下澤田彌和太宰治兩人。

  車門被司機驚惶摔上的聲響還在空間中回蕩,襯得車子裡愈發安靜。

  前座的人沒有說話好像在依然等著她的回答。澤田彌在這樣的安靜中嘆了口氣。

  「因為我覺得這是很不禮貌的事。」

  「嗯?」

  「探究一個人的內心,」澤田彌重復,「是很不禮貌的事。」

  這也是司機佐藤如臨大敵甚至以為自己會被太宰治殺掉的原因,他們剛剛的談話已經踩到線了。

  澤田彌:「我曾經問過晴明,為什麼有的人內心像迷宮一樣,要費好大的勁才能靠近,看到他的真心。但晴明告訴我,對方在心的外面建一圈迷宮就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啊,不敲門就闖到別人家裡去是很失禮的事情。」

  「是這樣啊。」太宰治微笑著說。

  澤田彌抬頭看他,黑發少年臉上的笑意輕飄飄的,他只是習慣性地帶上一個表情,但並不能借此看出他在想什麼。

  「太宰在我和柯南身上看到什麼了嗎?」小蘿莉問。

  太宰治沒有說話。

  澤田彌:「無論看到了什麼,但人是永遠無法對另一個人感同身受的對吧?」

  「……是啊,原來Sylvie也是這樣想的嗎?」太宰終於開口,眼瞳中甚至因此染上了一抹真實的笑意。

  澤田彌安靜地看著他照不進光的眼睛。

  「可是我之前說的話依舊算數哦。」她歪了歪頭,在太宰治略微詫異的目光中說到。

  .

  在大部分人眼裡,太宰治就是個間歇性神經病加心髒鬼畜十級。

  在他的部下眼中這種印像尤甚,他們對他又敬又怕,敬是這個人的確厲害好像什麼疑難雜症交到他手裡都能像捋線團一樣眨眼間捋得清晰明了,怕則是因為絕大部分時候,九成九的人都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他整個人就像個黑洞,連光照進去都會被吞噬,要不是他經常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搞出點傷來,港黑眾人私下裡大概會懷疑這個人連血管中奔騰的血液都是黑的。

  佐藤滾下車後身體抖了三分鐘才緩過來,回看汽車的眼神依舊帶著一絲後怕。

  因為車技好加上熟悉路況他經常會被太宰治提溜過來當司機,算是港黑中和他接觸比較多的人,放在其他人那裡稱呼一聲親信也不為過了。

  但太宰先生不需要親信,整個港黑所有人除了首領和格外不對盤的中原干部,其他人在他眼中沒什麼區別,都是需要時隨時可以拿來使用的工具。

  雖然也有傳言說太宰干部在港黑有兩個朋友,但傳言畢竟是傳言,至少佐藤是不太相信的……那樣的太宰干部怎麼可能有朋友?

  所以說彭格列真是可怕啊。

  回想起剛剛車上的場景,佐藤心有余悸。

  居然能夠在那種氣氛下跟那位太宰先生若無其事地聊天,而且太宰先生他似乎也……

  佐藤不敢再想,默默地蹲在街頭假裝自己是只無辜的鵪鶉。

  這時候,他身後的車門拉開,太宰治牽著澤田彌走下了車。

  佐藤聽到動靜回頭,下意識立正站直。

  「太宰先生,彭格列小姐,你們這是……」

  「哦,佐藤啊,我和Sylvie去那邊了,你繼續回車上等我們吧。」黑發少年抬手指了指街對面。

  不知道兩個人在車上說了什麼,至少在佐藤眼中太宰先生似乎已經恢復成了正常情況下的太宰先生。

  這樣的太宰先生雖然折騰起人來會讓人想死,但好歹不是真死。

  佐藤司機心裡默默松了口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然後楞了一下。

  紅堡酒店?

  剛才不是還說不上去的嗎?

  他心中升起疑惑,但並不敢質疑太宰的決定,恭敬地應聲給他們讓開了道。

  「走吧Sylvie,我們去見見那位膽大包天的清水麗子小姐,這個時候她差不多也該到了。」

  澤田彌被牽著過了馬路,聞言回憶了一下,「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大姐姐?」

  「嗯?」太宰治稍微意外地低頭看了看她,「你看到她了?」

  澤田彌:「沒有啊。」

  她沒注意到人,但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

  他們抵達會客廳時,寬大明亮的房間裡面空無一人,長長的會議桌擺在房間中心,正對著一面巨大的屏幕。

  這會兒屏幕上沒有任何畫面,會議桌前方還倒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澤田彌的視線掃過去,發現是不認識的人,就平靜地掠了過去。

  「在這裡,他們應該是直接進去找那位幕後操縱一切的委托人了。」

  太宰治撿起地上的遙控器,隨手一按,屏幕旁邊緩緩打開一個暗道。

  「看起來那位清水麗子小姐已經上去了,Sylvie我們要加快速度了。那位清水小姐可是一位帶刺的玫瑰,去晚了你的偵探小朋友處境就不太妙了。」

  嗯?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抬頭看他。

  「雖然那位服部君身手似乎還不錯,但是清水麗子身上肯定是帶了槍的。Sylvie,話說你的朋友有空手接子彈這個技能嗎?」太宰治饒有興致地問。

  .

  哪個正常人類能空手接子彈啊!

  她的小伙伴都是柔弱的普通人,不要把他們和不拿槍支彈藥當一回事的怪物們相提並論好嗎?!

  拽著太宰治跑進暗道的路上,小蘿莉差點氣成了個球。

  偏偏被她拽著的人還不緊不慢。

  「放寬心Sylvie,你要對你的小偵探有信心。」

  暗道中有樓梯,似乎是通往上一層。

  澤田彌氣呼呼地踩上一層台階,臉頰鼓了起來。

  「我對柯南的腦子很有信心。」

  但是對他的武力值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啊!

  通道兩壁沒有燈,也或者是他們沒找到開關,前後都是一片暗沉沉的黑。

  太宰治似乎笑了一聲,「有區別嗎?」

  嗯?

  「Sylvie覺得槍支彈藥危險嗎?」

  「?」

  「或者我換一種說法,Sylvie認為異能力危險嗎?」

  澤田彌一邊努力往上爬一邊想了想,「對普通人來說很危險吧。」

  「如果使用異能力的是心智低弱的小孩子呢?」

  「誒?」

  「低智、愚蠢、弱小、好騙,這樣的家伙就算手裡拿著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武器也沒什麼好怕的吧,因為操縱他的大腦實在太簡單了,稍微動動腦子就能夠將他變成聽話的工具。」

  黑暗中太宰治的語氣並沒有多少波動,依舊是他一貫的帶著三分虛假溫柔的聲線,非常好聽,同時又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涼意。

  「這個世界是由人組成的,而人心中到處都是漏洞,所以Sylvie,力量不是絕對的,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到處都是可以鑽的空子。」

  「要小心哦,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於你的小偵探。」

  他最後的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暗道中靜悄悄的,於是也顯得太宰治的聲音格外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環境摒去了外界嘈雜的原因,聽著他可怕的言論,澤田彌沒有升起多少對這個人的防備,反而有點意外地察覺到了一點微妙的真實。

  她正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來不及細想,走道盡頭忽然響起一聲突兀的槍響。

  澤田彌心裡一緊,飛快地跑了過去。

  走廊盡頭的房間光越來越近,與此同時,連續不斷的槍鳴像點燃了一串鞭炮。

  就在她的腳踏到門口的瞬間,槍聲中斷。

  一聲什麼東西砸在□□上的悶響和女人的痛呼同時摔到她腳下。

  黑白色的足球反彈到牆壁上,在地上跳了兩下滾到一邊。

  「澤田?」

  完好無損的江戶川柯南從盾牌後面走出來,表情略微錯愕,隨後了然道,「你是看到清水麗子上來了嗎?」

  「噠、噠、噠。」

  太宰治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停在身後。

  「你看,我就說不用擔心吧。」

  她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第48章 偵探的鎮魂歌(四)

  頂層的這個暗室十分具有科技感, 鋪了整面牆的電子屏幕圍城一個弧形將中央的座椅環繞起來。

  椅子上還躺著個人。

  從他們進門開始他就一直沒說話, 應該是暈過去了。

  澤田彌往那邊望了兩眼就不在意地移開了視線,改看清水麗子。

  穿著紅色外套的女人正倒在地上,長發遮住臉似乎也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彈殼掉了一地,那把小巧的□□正落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然而小蘿莉的視線落點卻既不是清水麗子也不在旁邊槍上。

  她的表情有一點點疑惑。

  其他人暫且還沒注意。太宰治懶洋洋走進來,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在房間裡溜達了一圈。

  「誒?紅堡酒店上面還有這樣的地方啊,真有意思。」

  「是啊, 太有意思了……我說橫濱的槍支管制是不是有點問題啊,為什麼是個人就能隨手從身上掏出一把槍來。」

  服部平次一邊從盾牌後走出來一邊低聲嘟噥,還好他們剛才留了個心眼借用了一下底下大廳裡那具鐵皮騎士的裝備,否則就只能期待清水麗子是和追殺他們的殺手是同一個人體描邊大師訓練出來的了。

  「剛才真的很危險啊柯南, 你還特意拿話激怒她……雖然我也知道你是想讓她把那把walther PPK裡面的八發子彈打完抓住時機動手吧。」

  江戶川柯南干笑了兩聲, 「嘛,抱歉抱歉……嘶……」

  「怎麼了?」

  服部平次習慣性嘮叨完正自覺地低頭收繳清水麗子的武器,注意他聲音不對, 應聲回頭。

  正望著清水麗子不知道在看什麼的銀發小蘿莉同樣快速把視線移了過去。

  只見到小偵探眉心微皺著放下捂著右臂的手,一抹血色從他短袖襯衣被擦破的邊緣滲了出來。

  「沒事,剛剛被子彈擦了一下,只是小傷……對了, 趕緊把ID解除。」

  他隨手抽出手巾擦了一下指縫間的血, 走到座椅旁邊的筆記本電腦前, 左手摸上鍵盤指尖迅速地敲了兩下, 態度渾然不在意。

  江戶川柯南這個身體比起大部分被養得肉嘟嘟的同齡小孩總是顯得纖細又單薄, 特別是站在電腦屏幕的冷光裡的時候,屬於小孩子的天然萌感被削去了八成,意外凸顯出一種少年人的銳氣和鋒利。

  他的氣場太強,於是手臂上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好像真的就無足輕重了一般。

  澤田彌的視線在在那片不斷暈染的紅色上落了好一會兒,隨後緩緩移到了座椅上的那個人身上。

  「那就是我們的委托人。」

  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句話。

  柯南的視線還在電腦屏幕快速翻出的選項上,也不知道是怎麼注意到她的動作的。

  大概見是她的目光停留時間長了一點,以為她好奇,他順口解釋,「他和清水麗子,就是地上那個人,是大學同學……」

  小蘿莉聽著聽著就被這個狗血的愛情故事轉移了注意力。

  旁邊拎著槍走回來的服部平次見狀莫名松了口氣,輕聲嘟噥,「工藤這家伙還挺會哄小孩子的啊……」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銀發小女孩盯著伊東末彥看的時候,他感覺到氣壓都低了好幾度,有種危險的預兆在腦海中拉了一片紅的警報。

  他剛想到這裡,還在一邊操作一邊和澤田彌說話的柯南動作忽然一頓,「密碼。」

  「什麼?」

  眾人迅速地圍過去看屏幕。

  服部平次:「密碼提示,『我最愛的人』……肯定是清水麗子了。」

  伊東末彥為了清水麗子搞出這麼多事情,他最愛的人要不是清水麗子都對不起之前被他騙過來弄死的偵探們。

  然而,世情有時候就是這麼無理取鬧……

  伊東末彥最愛的人還真就不是清水麗子。

  【password error】

  「密碼錯誤?!」

  方才還信誓旦旦的服部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跳出來的紅色提示像是想將屏幕瞪出個洞來,「你不會是打錯字了吧工藤?」

  江戶川:「不可能。」

  密碼錯誤的提示在屏幕上閃了兩下自動切換成語音警告。

  「如果密碼再次錯誤,系統將自動結束。」

  來不及感嘆他的前輩們死不瞑目了,服部平次迅速低頭看手表,「可惡,那家伙把炸彈設置了倒計時吧?現在幾點?」

  「七點三十二,倒計時結束的時間是十點整,還有兩個小時二十六分鐘。」柯南冷靜地盯著屏幕,大腦飛快運轉。

  服部平次:「那就還有時間,這家伙最愛的人居然不是清水麗子!那到底是誰啊?」

  太宰治:「是啊,真意外呢。」

  服部平次:「……」

  這句洋溢著看熱鬧氣息的話插進來得過於突然,焦頭爛額狀態的兩人同時哽了一下。服部虛了虛眼回頭看忽然冒出來的人,「你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密碼錯誤的時候哦。」太宰興致勃勃,明顯是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服部君你覺得呢?伊東末彥最愛的人居然不是清水麗子,那是誰?」

  「……是啊,居然不是我,那是誰呢?」

  電腦前的幾人同時一怔。

  下一秒,槍聲響起。

  澤田彌剛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眼疾手快拽到身後,她耳邊響起一聲悶哼,擋在她面前的柯南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在地。

  「叮當。」

  金屬彈殼掉到地上滾了兩圈,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

  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爬起來的清水麗子右手舉著一把小巧的□□,握槍的手還有些發抖,妝容精致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得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因為我左右手都很靈活,所以習慣在身上帶兩把槍呢。」

  「嘖。」服部平次死死盯著她手裡的槍低聲嘟噥,「我記住這個教訓了。」

  「啪啪啪……好厲害!」太宰治也點點頭,驚奇鼓掌。

  服部:「……」

  你這家伙到底是站哪邊的啊?!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把這個神經病帶來的人,卻發現她壓根沒注意這邊。

  銀發小女孩正努力地扶住身體略微發顫的柯南,有點無措地盯著他左腳腳踝湧出的鮮血,眉心皺成了一團,「……沒事吧。」

  「……沒事。」柯南喘了口氣,將掌心搭上她的手背安撫性地握了握,「只是擦傷。」

  澤田彌轉身就想摸瑩草的卡,雖然瑩草還沒醒但姑且還是能稍微借用一點力量,只是她剛剛動了一下就被身邊人有意無意地按住了。

  「先別亂動,」他輕聲提醒,「清水麗子。」

  澤田彌倏然抬頭,就見到太宰治懶洋洋地往前邁了一步。

  好像清水麗子手中的槍是把玩具一樣,黑發少年往前走得相當悠閑,甚至給人種迫不及待的錯覺。

  「這位美麗的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殉情呢?剛好現在你的追求者也死光了吧。」

  「……太宰治?」不同於手下那群憨逼殺手,清水麗子一個照面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她眉心下意識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往上抬了抬槍口,「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嗎?據我所知你是戰鬥力最弱的吧,換句話說只要命中要害也是能夠被殺死的。」

  「是的喲。」太宰徑直走到她面前,幾乎是按照她所說的把自己的要害放到了槍口下,「要試試嗎?」

  眾人一驚。

  服部:「喂喂,太宰!」

  清水麗子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而這個女人不愧是心狠手辣到能夠眨眼就翻臉把同伙全部干掉的狠角色,她心神迅速地鎮定下,抬手就是一槍。

  「嘭。」

  一枚子彈擦著太宰治的臉頰飛出,少年臉側驀地多了一道赤色的血線。

  清水麗子揚了揚下巴,傲慢道,「你覺得我不敢殺你嗎?雖然殺掉港黑的干部會很麻煩,但只要這裡的人死光了,也沒人知道是我做的吧?」

  太宰緩緩地抬手,蒼白的指尖在血線邊緣抹過。

  「沒有打中啊。」他望著指尖那點刺目的紅,有些遺憾抬起眸,幽幽地說,「下次准一點啊。」

  這個異常的反應讓眾人再次一怔,連傲氣十足的清水臉上也露出一絲錯愕。

  「撒,動手吧。」太宰直直地望著她,鳶色的眼眸空洞,他歪了歪頭,唇邊浮起一絲微笑,語調輕柔地誘哄道,「希望你能夠理解到我的欣喜啊,只要你的手指輕輕一扣扳機,就能幫我實現我夢寐以求的事了,這一次一定要瞄准一點……」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啞,甚至帶上了一絲隱隱的激動。

  仿佛他的確是誠心誠意地,帶著喜悅的心情准備奔赴死亡。

  震驚之下,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房間中的溫度開始突兀地降低,蹲在柯南旁邊的銀發小女孩淺色的眼瞳倒映著面前的畫面,臉上表情越來越淡。

  她鼻間還縈繞著一絲淡淡的血氣,是從身邊人身上傳過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柯南按在她手背的手溫度有點低。

  她忽然反手把他的指尖在掌心握了握。

  柯南察覺到動靜有點詫異,剛准備回頭就被前方的對峙重新調回注意。

  「其實你逃不了哦。」太宰輕聲說,「在我上來之前,港黑的人就已經在往這邊趕了,現在大概已經將整座酒店圍起來了。」

  清水麗子身體僵住。

  「反正都是會死。」黑發少年溫柔笑道,「怎麼樣?要拉著我一起走嗎?」

  他的聲音輕柔沙啞,像惡魔在耳邊低語。

  太異常了,異常到甚至讓人會懷疑面前的男人是異類的程度。

  不只是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的服部,在對上他那雙深淵一樣的眼睛的瞬間,清水麗子也像被兜頭澆下桶冰水,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你……」

  澤田彌:「夠了。」

  氣氛詭異的大廳被這一聲砸得倏然一靜,眾人下意識扭頭。

  所有人意外的視線中,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面無表情站起來。

  她淺色的眼瞳像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映著室內冷調的燈光,格外沒有溫度。

  她平時總是看起來又乖又萌像軟乎乎的小天使,然而這會兒沒有了表情,神色一冷,室內仿佛就應景吹進來了一陣凜冽寒風,眾人被凍得一哆嗦一時間竟都住了口。

  「可以把槍放下來了嗎。」銀發小女孩站在原地,看起來非常平靜地問。


第49章 偵探的鎮魂歌(五)

  大廳中一時間非常安靜。

  清水麗子望著站在不遠處的小女孩, 她長長的眼睫微垂著,銀色的長發打著卷從肩上披下,緋色的振袖衣擺低垂, 華貴又繁瑣。

  像浮世繪中走出來的古代貴族家的姬君,氣質高貴凜冽。你能感覺到她在生氣,但良好的教養將怒火壓在了平靜表面下, 於是這種若無其事的冷靜反而讓人更加戰栗。

  她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你, 你在說什麼啊?」她似乎是想嗤笑一聲,但微微收縮的瞳孔卻暴露了內心的慌亂,「你沒有聽到他剛剛說的話嗎?這位太宰先生可是非常重要的人質,我怎麼可能……」

  澤田彌:「我說夠了。」

  大廳裡再次一靜。

  清水麗子的話再次被打斷, 望著面前的人囁喏了一下唇瓣, 卻不知為何不敢再開口。

  空氣中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幾乎凝成了實質。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緩緩抬眸, 看了她一眼。

  這時候房間內的溫度已經低到所有人都能察覺到異常的程度, 服部平次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驚訝地發現不是錯覺, 溫度是真的降了。

  清水麗子暴露在空氣外的皮膚竄起成片的雞皮疙瘩, 汗毛聳立, 一股寒氣從腳後跟竄上背脊。

  在她緊張的視線中, 小女孩偏了偏頭, 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空地。

  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 但她的表情卻好像那裡站著某個人一樣, 輕聲問, 「你叫什麼名字?」

  清水麗子身體猛地一抖, 條件反射問,「你在和誰說話?!」

  然而銀發女孩沒有理她,她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個地方,像是聽到有人問了句什麼,她神色很淡地說,「隨便吧,我心情不太好,不想管。」

  房間內室溫再次驟降,眨眼間從春末過渡到寒冬。

  清水麗子這時候神經再緊繃也感覺到不對了,她握槍的手都開始顫抖,終於忍無可忍猛地調轉槍頭,發著顫的聲線幾乎拉出破音,「告訴我你在跟誰說話!」

  在座椅上死了半程的伊東末彥被這一過於尖利的尖叫驚醒,身體驚愕地抽搐了一下,「……麗子?」

  滿室寂靜中,銀發小女孩好像沒看到直指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她沒什麼表情地向某個人確認了一句,「確定叫這個名字嗎?」

  所有人同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誰都說不清楚那種預感是什麼,但就是有種模糊的感覺,就好像……即將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從另外一個世界跨界到這邊來了。

  驟降的室溫中,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人淡淡地說,「那就這樣吧……西尾正治。」

  她話音落地的瞬間,狂風乍起。

  幽冷的風像是來自黃泉的出口,裹挾著無盡的寒意,吹在人身上如同針扎,眾人下意思抬手去擋眼睛。

  一只慘白的手從風中伸出來死死扣在了清水麗子的手腕上。

  「……麗子。」

  伴隨著一聲仿佛來自地獄的呼喚,眾人震驚的視線下,一個消瘦如惡鬼的人影像逐漸和信號接頻的影像,從模糊到清晰,在空氣中凝聚成實體。

  清水麗子手腕一陣劇痛,像墜了一塊冷沉沉的冰,她回過神時一張死灰色的人臉已經懟到了眼前。棕色的半長發,消瘦得幾乎脫了型的骨相,以及一雙黑漆漆沒有一點光的眼睛。這張臉有著她最熟悉的面貌,甚至對方額頭中心那個血淋淋的空洞都是她親手送的。

  暗紅色的血從血肉模糊的槍洞流出來,順著那張死人臉一路滑落,「啪嗒」一聲打在清水麗子素白的手腕上。

  西尾正治裂開了唇,並且嘴巴越長越大,張到了一個人類絕對不可能到達的程度。

  「麗子,抓到你了……」

  房間裡短暫寂靜了一瞬。

  「啊!!!!!」

  .

  冷颼颼的大廳裡當場瘋了兩個。

  一個是被鬼找上門來報仇的清水麗子,另一個是躺在座椅上早就沒了半條命的伊東末彥。

  這兩人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前一後拿著槍狙殺西尾正治時從來沒想過這個被他們背叛的伙伴還有重新從黃泉爬出來的一天。

  而西尾正治成了鬼顯然也沒忘記之前的同伴們的「深厚情誼」,無論是一槍送他去黃泉的清水麗子,還是在他死後額外附贈了他了七顆子彈的伊東末彥,他公平公正一個沒落下。

  大廳裡一時宛如群魔亂舞,鬼物猖狂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哀求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把人耳朵震聾。

  旁觀著這出惡鬼復仇大戲,柯南、服部平次還有太宰治三人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空白。

  太宰治空白中還帶著失落,「……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啊,這樣死亡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

  服部平次:「……這個時候你的關注點居然在這裡嗎?正常人這個時候不是該大喊『有鬼啊啊啊』嗎?!」

  江戶川柯南:「……」你不覺得你的關注點也很清奇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伊東末彥只剩下半條命了,最終西尾的鬼魂冷颼颼地給他留下一句「我在下面等著你,伊東。」就追著跌跌撞撞逃走的清水麗子走了。

  伊東末彥被活生生嚇暈了過去,大廳裡重新恢復安靜,眾人還沒從這個別具一格的「驚喜」中緩過神。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在大廳裡響起,眾人下意識扭頭看去,只見到銀色長發的小女孩路過死了一半的伊東末彥,不緊不慢朝他們走過來。

  一直來到柯南面前,她終於停下,略微彎下腰,伸出右手,素白的指尖遞出來,「還能站起來嗎?」

  小女孩眼簾低垂,纖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精致漂亮的小臉上神情依舊很淡。

  望著這位一言不合就震碎了大家世界觀的大佬,名偵探也好,黑手黨也好,大家莫名都有點慫。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乖巧地閉上嘴,將場面交給了江戶川。

  一個偵探一個黑手黨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同步過。

  靠著牆面半坐在地上的黑發小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怔怔地望著面前的人看了好幾秒,隨即似乎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神色一變,傾過身握住她的手。

  小蘿莉冷不防被往下一拽,身體順著力道倒了下去,被面前人扣進了懷裡。

  「哦!」

  太宰治和服部平次同時睜大了眼睛,隨即兩人紛紛露出了「哎呀厲害!」「看不出來啊工藤!」的佩服表情。

  澤田彌被淡淡的血氣和柯南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撲了滿懷,頓時懵逼,方才冷冽強勢的大佬氣場仿佛也被摔到九霄雲外。她撞在柯南身上的時候下意識想要避開他身上的槍傷,但剛動了一下就立刻被按著肩膀拉了回來。

  柔軟的發梢擦過她的臉頰,少年帶了一絲喘息的急促聲線落在耳邊。

  「你不是不能用嗎,那個力量?」

  誒?

  對方扣在她肩上的右手還有槍傷,周圍的血氣似乎因此又濃了一點,澤田彌乖乖地不敢再亂動,但聽到這句極低的耳語還是怔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噠?

  她有點懵地在小少年的肩頭蹭了一下,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五方塔的時候,你突然發燒就是因為這個吧?」

  柯南眉心微微收攏,小女孩涼絲絲的長發蹭在他的鎖骨處,讓他因為槍傷而開始發熱的大腦冷靜了幾分。

  對他而言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情。

  只要將「這個世界的確存在超凡力量」這個前提加上去,那麼很多他之前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陰陽道的存在並不是真的沒有資料可以查。

  他以前不相信,所以從未關注過這些。而現在他想要打開這扇門,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他。

  「你在陰陽道的身份很高吧,高到拿走道成寺鐘的人殺了上一個陰陽師卻沒有動你。但那個死掉的陰陽師最開始沒有發現端倪,主動找上了你,是因為你身上有封印嗎?」

  柯南靠在她肩上低低喘了口氣,右臂和腳踝的兩處槍傷還在往外滲血,讓他說話的聲音多了一絲沙啞,「當然,這些都是我看過有關陰陽道的資料結合歷史傳說做出的猜測,我也不知道了解的東西是真是假,但是,在五方塔的時候,你的確是想做什麼把我們救出來的對吧?」

  「沒有在大火剛起來的時候就動手,說明你並不是毫無顧忌,會有代價對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

  所以那個時候他察覺到後就立刻衝過去阻止了,在還有其他辦法的時候,他並不想讓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去站出來勉強自己。

  雖然就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這些都只是他的推測,並沒有站得住腳的證據。

  澤田彌還在愣神中,肩上的人稍稍往後靠了靠,一只手伸過來輕柔撫開碎發搭在了她的額頭上。

  對方比平常低一些的體溫透過掌心轉遞過來。

  柯南微簇著眉看著她,湛藍色的眼瞳沉澱著清澈透亮的眼神光,明銳的目光穿過被汗水沾濕的額發專注注視過來。

  好一會兒,他似乎輕輕松了口氣,「……沒有發燒。」

  抵在眼前的手腕非常白,幾乎能看清楚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動,直到他放下手才小聲說,「沒有關系噠,不用太多就沒事。而且西尾不算我召喚的妖怪,我只是借了一點點靈力出去,支撐不了多久的。」

  所以清水麗子如果跑得快還是能活下來的。

  這個時候她又顯得格外的乖了,跟剛剛那個氣場兩米八的大佬簡直判若兩人。

  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靠在牆上的小偵探有點無奈地朝她笑了一下。

  「啊,那我就放心了。」


第50章 協議

  柯南靠在澤田彌耳邊說了半天話,但聲線壓得極低,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什麼都沒聽到, 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室內的溫度開始緩緩回升了。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肅穆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佩服。

  厲害厲害, 不愧是小偵探/工藤!

  話沒聽到,但他伸手試探澤田彌額上溫度的動作他們還是看懂了的, 於是紛紛圍過來。

  「澤田小妹妹/Sylvie發燒了嗎?」

  「沒有。」江戶川柯南扶著澤田彌站起來,然後順勢看了一眼手表, 「……八點整了, 服部,快點把ID解除。」

  「啊對!」服部平次瞬間回過神, 把那點調侃的心思扔到一邊,轉頭跑到電腦前去忙正事, 「話說回來, 還是需要密碼啊, 把伊東末彥搖醒問問嗎?」

  「不用,我已經知道了。」柯南說, 「伊東末彥最愛的人, 不是清水麗子, 是他自己吧。」

  兩人對話的時候, 澤田彌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讓開位置給太宰幫他包扎傷口。

  也不知道這位黑手黨干部什麼毛病, 身上的繃帶多得用不完, 儼然一個繃帶浪費裝置。等他幫柯南處理完槍傷, 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太宰治鎮定地回過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Sylvie?」

  澤田彌:「太宰剛剛玩得開心嗎?」

  太宰治:「……」

  聽到這句話的服部手一抖,差點敲錯了字。

  他和江戶川柯南腦海中整齊劃一地冒出了同一個詞。

  秋後算賬!

  太宰治……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看起來非常無辜,「Sylvie我剛才是在演戲哦,清水麗子的肩膀被小偵探的足球砸中了手還在發抖,沒辦法打中我的。」

  澤田彌:「哦。」

  眾人:「……」

  服部平次安靜如雞地敲密碼,並不敢多說一個字。

  江戶川柯南抬頭望天花板,似乎對頭頂光影交錯的藝術風格產生了興趣。

  澤田彌:「所以太宰,玩得高興嗎?」

  太宰治:「……」

  黑發少年眉眼溫柔地彎起,露出一個十分乖巧的笑,「……還行?」

  「哦。」澤田彌小蘿莉也同樣回了他一個笑,又萌又可愛,「可是我不高興呢,怎麼辦?」

  所有人:「……」

  .

  從紅堡酒店走出來的時候,眾人都非常安靜。

  銀發小女孩走在最前面,小小的身影帶給了大家無盡的壓力。

  司機佐藤遠遠看著他家太宰先生跟顆鹽撒多了的白菜一樣焉了吧唧地跟在彭格列家小公主身後,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地走上前,「太宰先生。」

  「佐藤啊,」太宰治似乎終於回過神,分給他一點目光,「怎麼樣?」

  「非常抱歉太宰先生。」佐藤低垂下頭,十分羞愧,「人被警方搶先一步帶走了。」

  停在街口的警車正好發出一聲車鳴,紅藍的燈光亂閃,像是給他的話提供佐證似的,太宰治視線剛掃過去就見到一個身材圓乎乎的警官站在車邊上,盯著一個漂亮干練的女警官將頭發蓬亂雙手被拷住的清水麗子押上了押送車。

  「……呵。」

  太宰治唇邊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收回視線看向走在另一側的人,「動作很快啊,小偵探。」

  江戶川柯南放下手機,目光往街角位置掃了一眼,那裡藏著幾個港黑的成員,「彼此彼此。」

  兩人的視線若有似無地錯開,空氣中卻仿佛忽然多了幾分壓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喵嗚」叫著的救護車從街道另一端衝過來,在酒店門口前一個急停。

  醫護人員一下車就急匆匆朝著他們奔來。

  太宰治和柯南被同時引過注意,柯南還詫異地問了一句,「是來接伊東先生的嗎?他還在樓上……」

  話音未落,就見最前面的蘿莉回過頭,手指干淨利落地往他們身上一劃。

  「就是他們兩個,帶走。」

  醫護人員一擁而上。

  江戶川柯南和太宰治懵逼地被抓進了救護車。

  澤田彌回過頭,犀利的目光掃向愣在原地的服部平次。

  黑皮少年怔愣兩秒,乖巧地舉起手,「我沒有受傷……不過我覺得去醫院做個檢查也不錯啊,哈,哈哈……」

  小蘿莉終於滿意收回視線,帶著一只安靜如鵪鶉的服部平次上了車。

  救護車來去如風,一車子把港黑干部和兩位名偵探全拖走了。

  定在街角的黑手黨和正准備走過來的警察們看到這一幕同時目瞪口呆。

  「怎,怎麼辦?」一個港黑的下屬懵逼地問帶隊的上司,「要報告總部嗎?」

  隊長:「……那好像是彭格列小姐的人吧?我們最近正在和彭格列方面談合作,所以應該……沒問題?」

  與此同時,對面的警察們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白鳥警官:「柯南和服部君被黑手黨抓走了?!」

  目暮警官:「……啊,不,那好像是柯南君的朋友來著。」

  所有人:「???」

  隔著半條街,黑手黨和警察們面面相覷,同時感覺到了頭禿。

  .

  港口黑手黨。

  雙方的談判人員經過一整天的唇槍舌劍,終於得出了一份彼此都較為滿意的協議。

  森鷗外和reborn作為雙方的領頭,並沒有親自下場,任由己方談判人員自由發揮,只分別坐在長桌兩端聊一些無傷大雅的閑話。

  此時見商談終於進入尾聲,在會議室坐了一天依舊神采奕奕的港黑首領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九點了,算算時間,太宰君和彭格列小姐也該回來了。reborn閣下和彭格列小姐留下來在港黑用個便飯如何?」

  說曹操曹操到。

  港黑首領話音剛落,會議室大門就被人推開。彭格列家小公主走在前面,太宰治稍稍落後她一步走了進來。

  會議室的燈光明亮,足夠眾人將進門的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宰君?」望著黑發少年臉側多出來的那塊紗布,森鷗外真心實意地詫異了,「路上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說著他的視線還下意識朝長桌對面掃過,幸而彭格列家的小公主表情非常正常,連頭發絲都沒亂上一根,完完整整地出去也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不,並沒有什麼意外哦。」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森鷗外看了一眼他自然的表情,回憶起這人出個任務在槍戰中毫發無損結果回來時腳一滑摔進排水溝的輝煌戰績,「這樣啊,那就好。」

  這時候桌對面的reborn正好也在問澤田彌,「Sylvie,在橫濱玩得怎麼樣?」

  澤田彌:「挺好噠。」

  「那就好。」reborn也沒有多問她這個「挺好的」包含了什麼,看顧她坐下後將一張干淨工整的羊皮紙移到她面前,然後在小蘿莉疑惑地目光中平靜解釋,「談好的協議,Sylvie你看一看吧,有什麼異議可以提出來。」

  雖然澤田彌只是來當吉祥物的,但reborn也不會真的讓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簽字。把協議給她之後,又提溜來幾個彭格列的主要談判人員讓他們給她解釋。

  自覺這好像的確是自己的任務,澤田彌小蘿莉於是專心地開始看文件。

  港黑眾人禮貌地在一邊等待,為了不使氣氛太尷尬,森鷗外繼續和reborn閑聊。

  「reborn先生還要在日本再待一段時間吧?」

  「這個嘛,要看阿綱的情況。」

  「啊,是那位即將繼承彭格列的十代目閣下嗎……」

  把兩人充斥著各種試探以及刀光劍影的談話當成背景音,澤田彌正專心聽著彭格列的談判員給她講解協議上的條例,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遠遠投來。

  她有點疑惑地抬眸,覓著視線的方向看到了單手支頤靠在椅背上的黑發少年。

  他朝她勾起一抹極淺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過遠的空間濾去了其他復雜情感,那抹笑容意外地溫和寧靜。

  「……話說回來,不知道在下有沒有榮幸和十代目閣下一晤呢?」

  「以後會有機會的,現在見到Sylvie也一樣,對吧,Sylvie?」

  澤田彌被reborn的聲音喚回注意,下意識回頭,「嗯?」

  小蘿莉的表情有點懵,像打盹被喚醒的貓咪,格外可愛。

  Reborn輕輕笑了笑,寬容地對於她的走神行為視而不見,像看著家中備受寵愛的孩子,甚至用輕松的語氣對對方首領調侃到,「Sylvie可愛的小毛病。」

  森鷗外十分捧場地笑了……或者說不是捧場他的確是從內心深處深深認同對面的彭格列小姐剛剛一瞬間有點小迷茫的樣子的確非常可愛。

  還好港黑首領表面上繃住了,只紳士地頷了頷首。

  於是對面的世界第一殺手還能維持著表面的禮貌繼續介紹,「Sylvie是阿綱的妹妹,他們的立場是一樣的,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Sylvie也可以完全代表阿綱的態度。」

  「哦?」森鷗外聞言神色不變,禮貌又欣喜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視線在對面繼續聽著隨員講解的小女孩身上一劃而過,微微垂眸,斂下了眸底若有所思的光。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認真聽完了談判員的講解,然後把羊皮紙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Reborn:「有問題嗎?」

  澤田彌搖搖頭。

  彭格列派來的都是精英,最後把關的還是reborn,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問題。Reborn讓她再看一遍,實際上也只是走個程序。

  世界第一殺手閣下點點頭,然後,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放上桌面,指尖一推,滑到銀發小蘿莉面前。

  這個動作吸引了在場大部分人注意力。

  澤田彌有點呆地望著面前小巧的木匣,四四方方,外表低調奢華,頂端還印著彭格列的家徽,在水晶燈冷調的燈光下顯得非常有歷史氣息。她頓了頓,伸手打開。

  頂蓋投下的陰影緩緩後退,一枚精致又古樸的指環徐徐暴露在空氣中。

  在看清楚戒面紋印的瞬間,桌邊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彭格列指環?!」

  長桌盡頭的港黑眾人同時抬頭看過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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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簽字

  沒人想到九代目居然會讓reborn把彭格列的大空指環帶來日本。

  聯想起世界第一殺手閣下剛剛透露的西爾維婭小姐是那位身在日本的繼承人的親妹妹, 桌邊的眾人一時間浮想聯翩。

  九代目這個舉動代表了什麼?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彭格列的下一代首領真的已經內定了嗎?

  所有人或震驚、或激動、或迷戀的目光中,澤田彌將彭格列大空戒從深藍色絲絨墊上取出來, 捏在指尖左右看了看, 然後眨了眨眼睛看向了reborn,目光有一點疑惑。

  「臨行前九代目托我帶過來的。」世界第一殺手對投在自己身上的各種各樣含意復雜的目光視而不見, 非常平靜地說, 「不用將協議帶回彭格列了,Sylvie你直接在這裡代替他簽名就可以了……會用嗎?」

  澤田彌點點頭。

  她家三哥哥教過她。

  Reborn勾了勾唇,將另一份協議也拿過來並排擺在她面前, 「那就開始吧。」

  會議室中的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望著銀發小女孩拿起指環套進了右手中指。

  隨後她伸出手,輕輕平放在兩張協議紙上。

  「以彭格列的名義, 我承認此份契約。」

  橙紅色的火光倏然亮起。

  彭格列指環戒面上死氣之炎燃起的瞬間, 兩道金色的紋路同時在紙面上蔓延,一左一右勾勒出伸展開翅膀的貝殼、交錯的槍和子彈, 最後蜿蜒著打著旋兒合流在紙頁最底側。

  彭格列家族的家徽被完整地在協議上被勾勒出來。

  隨後,筆尖在紙面摩擦的「沙沙」聲撲簌響起, 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握著羽毛筆在羊皮紙的下方優雅的落下一行漂亮的文字。

  西爾維婭.彭格列。

  澤田彌怔怔地回過頭。

  她的視野中, 一個帶著幾分虛幻的修長身影抬手搭上她身後的座椅, 深色的披風從他肩上滑落, 西裝革履好像剛從哪個上流社會晚宴上歸來的青年滿身衣香鬢影, 以一種半環抱著她的姿勢傾過身, 還沾著硝煙氣息的漂亮手指握著羽毛筆在協議上代替她輕巧地寫下一行花體簽名。

  額前跳動的火焰照亮了青年溫柔好看的輪廓, 他和她的哥哥沢田綱吉長得非常像, 但多了一種成熟凌冽的氣質。

  似乎注意到了她怔愣的視線,青年寫完之後放下筆,微微側過頭朝她眨了眨眼睛,食指抵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他的眼眸光彩明亮,倒映著盛大火光,沉澱著輝煌的歷史,但注視著她時卻只留下了溫柔笑意。

  「Sylvie。」

  .

  火光飄然灑落。

  兩份協議上留下了西爾維婭.彭格列的名字,兩道灼灼燃燒的死炎之印在簽名上跳動。

  全場寂靜無聲。

  彭格列家小公主這個簽名的場面實在有點大,港黑方面特意准備的筆並沒有派上用場。

  坐在澤田彌身邊的前任負責人死死盯著那個簽名的字跡,臉上表情錯愕、震驚、懷疑、難以置信,最後落地成燒紅了臉的激動。

  他下意識回頭去看創造了這個奇跡的人,卻發現她正扭頭望著身邊的位置,表情怔怔地出著神。

  負責人愣住……小公主閣下在看什麼?

  協議上那個熟悉的簽名字跡再次在眼前晃過,一個讓人震驚又激動的猜測忽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負責人的眼睛猛地睜大,同時看向了那片空蕩蕩的位置,並且下意識站起了身。

  「嘩啦。」

  椅子挪開的聲響帶起一片,彭格列方面的人幾乎是集體起立,右手覆在胸前恭敬地俯下身。

  Reborn:「Sylvie。」

  澤田彌終於回過神。

  青年的身影已經消散在空氣裡,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指環,小心摩挲了一下戒面。

  那個人真的跟哥哥長得好像啊。

  她有點懵地想到。

  而且不僅僅如此,那種血脈相連的熟悉感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開始在血管中沸騰,溫暖的感情彙聚成熱流,她整個人像被泡在溫水裡。

  要形容的話,大概像是把貓咪抱到陽光下,只被他溫柔注視著就開心得想要撒嬌。

  「reborn。」澤田彌茫然地回過頭,眨了眨眼睛。

  「那一位真喜歡你呢。」黑發殺手似驚訝又似感慨,唇邊勾起一抹笑。

  澤田彌:「誒?」

  然而reborn只是贊賞地摸了摸她的頭,並沒有多做解釋。

  Reborn:「都坐下吧。」

  彭格列的人員應聲落座,隨後黑發殺手手指在桌上一扣,其中一份簽好的協議沿著桌面劃出恰好停在對面的森鷗外面前。

  橙紅色的火焰還在簽名上靜靜燃燒,違反自然規律的畫面像一個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活生生的奇跡。

  方才彭格列眾人的一系列動靜都被這位港黑的首領收入眼底,盡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在看到那個漂亮的花體簽名的一瞬間,森鷗外的眼瞳還是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面上依舊是四平八穩不動聲色的禮貌笑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好一會兒才重新穩定下來。

  視線在紙面那簇格外明亮的火焰上別有深意地停了停,他拿起協議交給等待在一旁的下屬,「既然協議已經達成,港口黑手黨和彭格列從此刻起就是盟友了。」

  森鷗外絲毫不問方才的事情,將身為盟友不插手對方家族事宜的態度表現得十分明確,「宴會場已經准備好了,彭格列的諸位,我們移步到宴會廳去嗎?」

  會議室中的氣氛重新松緩下來。

  兩方結盟之後開個宴會,聯絡一下感情是常態,港口黑手黨這個首領是個難得的聰明人,reborn看好他們之後的發展,並沒有拒絕這個邀請。

  澤田彌將指環從手上取下來,放進戒盒裡交還給reborn,然後緊跟著站起身。

  .

  一行人出了會議室,轉移到宴會廳。

  比起方才在會議室中寸步不讓的唇槍舌劍,這場港黑主持的宴會就純粹是娛樂和社交了。

  這個任務用不著澤田彌親自去,小蘿莉純粹就是來吃晚飯的。

  宴會廳現場觥籌交錯,頭頂的水晶燈灑下明亮的光。港口黑手黨的前後兩任首領品味都偏向西式,再加上宴請的是來自意大利的盟友,於是會場中主題風格也跟著自由爛漫起來。

  港口黑手黨請來的大廚手藝不錯。

  澤田彌坐在桌邊正開開心心吃東西的時候,港黑首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

  「彭格列小姐在橫濱游玩得怎麼樣?」對方微笑著搭話道。

  他開口的瞬間,附近的所有人同時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滿警惕。

  澤田彌頓了頓,有點糾結地放下蛋糕叉。

  雖然對方是個蘿莉控,但好歹是盟友組織的首領,還是要給點面子?

  於是她正襟坐直,微微頷了頷首,「挺好噠。」

  「橫濱是一座歷史悠久且非常美麗的城市。」森鷗外端著酒杯朝她微笑道,「歡迎彭格列小姐常來。」

  在看到他往這邊靠近時,尾崎紅葉就立刻跟了過來。此時她剛一走過來就聽到了這句話,目光頓時凌厲。

  「如果彭格列小姐再來橫濱,請務必告知港口黑手黨,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和服美人微笑著插入談話,並且不著痕跡地將森鷗外擠出去,袖擺後半遮半掩著的眸光倏然一冷。

  她也可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把這個蘿莉控按在總部!

  澤田彌看看她,又看看森鷗外。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微妙地感覺這個大姐姐對自己的善意。於是小蘿莉眨眨眼睛,給了她一個可以萌化人心的笑容,「好噠。」

  殺傷力有點大,港黑首領手中端著的酒杯出現了一絲波紋。

  而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太宰治和A同時閃現到了他身後,雙雙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港黑首領鎮定地微笑,「太宰君,A,雖然彭格列小姐的確很可愛,但你們的反應也太大了。」

  太宰治、A:「……呵呵。」

  把你手裡搶拍的手機收回去再說這句話好嗎?

  中原中也:「……紅葉大姐。」

  「啊,妾身知道。」和服美人單手撫唇,遮住了唇邊鋒利的微笑,「稍後就處理。」

  澤田彌:「……」

  她默默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就全都圍過來的一群人。

  總感覺這個盟友充斥著一股吃棗藥丸的氣息呢……

  她的視線從對方的首領和干部們身上一一掃過,心裡忽然有點愁。

  所以說,給哥哥找這樣一群家伙當盟友,真的沒問題嗎?

  .

  遙遠的東京。

  安室透白天在收到小堂妹給他回復的郵件時無語了好幾秒。

  橫濱的警察態度特別友好?

  那孩子到底在橫濱玩了些什麼啊??

  但當時他和貝爾摩得在一起並不方便詳細詢問,而且想想她身邊的人覺得小堂妹無論做了什麼應該都有人幫她兜著,於是他直到晚上回到家才給她打了電話。

  線路一接通就聽到那邊觥籌交錯,似乎在哪個宴會場。

  「嗯?彌醬在參加宴會嗎?」安室透在玄關放下鑰匙,在背景音中敏銳捕捉到了幾個認識的聲音,挑了挑眉。

  「是呀。」

  小蘿莉軟乎乎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隨即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似乎是換了個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我在港口黑手黨,今天和reborn叔叔一起過來的。」

  猜到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防備人啊。

  安室透失笑,不知道該感到欣慰還是頭疼。

  他踩上客廳的木質地板,順手打開壁燈,往書房方向走,「彭格列和港黑結盟了」的信息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往下延伸出各種推測以及其他地下勢力對這個消息的反應。

  他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跟黑衣組織的BOSS打聲招呼……姑且還是提一下吧,不然他們真要以為他在消極怠工了。

  「我今天還在橫濱遇到柯南了哦……」

  小蘿莉歡快的聲音繼續通過電話傳遞過來,像清透的泉水,安室透一邊大腦高速運轉一邊認真聽著她說話,兩邊都沒有耽誤。聽著聽著,他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

  他的小堂妹好像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無論什麼事在她眼中都很有意思,像一個明亮又溫暖的光源,只是站在她身邊都能被這種歡快的情緒感染,漸漸地也跟著明亮起來。

  跟人虛與委蛇了一整天的青年有點疲憊地將自己砸在書桌後的靠椅中,身體還是有些沉重,心情卻不知不覺好了起來。

  他噙著一抹淺笑,跟著堂妹的話問,「是嗎?那柯南和那位太宰先生的傷沒事吧?」

  一邊說他一邊打開電腦上的文件夾,抽出太宰治的資料,視線掃過,唇邊笑容不變,眸底閃過一抹晦澀。

  「我把他們全送進侑士家的醫院檢查了。」

  小蘿莉憤憤地說,「一個兩個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送進醫院?

  安室透剛翻到太宰治進入港口黑手黨的時間,聽到這句話搭在鼠標上的手指一頓,略微意外了一下。

  那位小偵探且不論,身為黑手黨干部的太宰治會這樣輕易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體數據資料嗎?

  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安室透有點微妙地先將它放在了一邊。

  「說起來,彌,前段時間向日君給我發消息說你們換了一個國文老師?」

  向日?

  向日岳人??

  他是怎麼跟堂哥搭上線噠???

  澤田彌忽然聽到這麼一句有點懵,但還是乖乖回答,「對,開學來了之後剛換噠,叫做祝部天行。」

  「……祝部?」

  安室透輕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少見的姓氏,灰藍色的眸子在冷調的燈光下似乎顏色深了深,隨即他若無其事地笑著關心道,「彌醬感覺新老師怎麼樣?」

  「嗯……」澤田彌想了想,然後忽然有點困惑起來,「感覺好像……對她沒什麼印像?」

  「哦?」

  安室透輕聲笑了,卻並沒有沿著著這個話題問下去,反而話音一轉,「今天還回東京嗎?還是要在橫濱住一晚?」

  「回去噠,宴會結束了就走。」

  電話那頭的小蘿莉沒有多想,她乖乖彙報完行程安排,安室透又叮囑了她幾句讓她到家之後就給他發個消息,這才掛斷了電話。

  隨後他把手機從通話界面切出,打開了通訊頁面,收件箱裡躺著向日岳人今天發來的郵件。

  他上午的時候以關心堂妹的名義給他發了條消息詢問學校的情況,然後就收到了長長一段回復,事無巨細到一封郵件都沒裝滿,還分了兩條分別發送過來。

  從這份專業細心程度上來看,這位少年倒真是個當警方線人的好料子。

  安室透一手支著頤,指尖在屏幕上一劃,跳過最前面的向日少年雄心勃勃的「對江戶川柯南大作戰」,視線落在最後面那段關於他們新來的國文老師的描述上。

  「……祝部老師課講得很好,感覺好像是哪個大家族出來的一樣,有時候用詞都文縐縐的。而且她還喜歡給我們講怪談,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學校裡最近好像特別流行這個了……」


第52章 祝部老師

  冰帝。

  時間不知不覺走到了春末, 教學樓外的綠樹枝椏連天,葉片的顏色漸漸轉深, 穿過窗樞吹進來的風中也開始帶上夏日的氣息。

  上午第二節 課, 正是大部分小孩子們開始犯困的時候,教室中彌漫著一股昏昏欲睡的氣息, 江山淪陷得厲害, 正在講課的國文老師優美動聽的嗓音也沒能挽回大勢。

  年輕的女教師看著底下快要趴倒一片的小腦袋,無奈地笑了一下,微微抬高了聲音, 「現在把書翻到第十九頁……」

  「嘩、嘩、嘩……」

  小朋友們懵懵地揚起小腦袋看了她一眼, 努力提起一點精神,隨後教室裡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澤田彌單手托著腮, 隨手把面前的課本往前翻了一頁, 目光依舊在講台上的老師身上沒有移開。

  年輕的女教師脾氣很好,看著底下小孩子們無精打采的樣子也沒有訓斥, 只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在黑板上寫下一行板書。

  一陣風擦著窗沿吹進來, 帶起她垂到腰間的長發, 她的背影纖細, 站姿十分優美, 正如向日岳人所說, 有一種出身大家族的教養良好的氣質。

  即便是在貴族學校氣息濃郁的冰帝, 這種氣質也絕不會被埋沒在人群中。

  所以說, 我為什麼會對她沒有印像呢?

  望著那個認真講課的身影, 澤田彌微微斂眸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昨天堂哥忽然提起,她甚至都不記得學校裡有這樣一個人。

  但身邊其他人無論是忍足侑士還是向日岳人全都對她印像深刻,昨天她稍微問了一下,岳人就迫不及待地給她說了一堆。

  溫柔漂亮,用詞文雅,課講得很好,好像還喜歡怪談。

  「……啪啪啪。」講台上的女教師拍了拍手,微笑著說,「為了讓大家打起精神,我來講一個故事吧。」

  「誒?」底下的小朋友們立即從枯燥的課本裡拔出目光,一個一個將小腦袋抬了起來。

  祝部老師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但是聽完之後大家要好好聽課哦。」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好~」

  「那麼我就開始講了。」祝部老師放下書,溫柔地笑著說道。

  ……喜歡怪談。

  澤田彌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略微端正了一下坐姿,認真聽了下去。

  女教師動聽的聲音在教室中回蕩。

  「古早古早,某個寺廟中有一個僧人,為了超度亡故的父母,每天都要抄寫《心經》,一天十遍,持續一千天……

  「在他開始這個修行一個多月之後,在某一天的夜裡,僧人忽然從睡夢中醒來,他自己不知道原因,但見當夜月色很好,便忽然起了興致起身出了門。」

  「他來到外廊,正准備欣賞灑落在庭院中的月光,忽然察覺到前方外廊內有一個『東西』。他凝神細看才發現那是一位身著紗羅單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子有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望著僧人時仿佛在哀傷地訴說什麼。僧人於是問她『你是誰?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但女子並不回答。僧人又追問了幾句,女子的神色越發哀傷,然後她緩緩放下了遮住嘴巴的手。這時候僧人終於發現,這位深夜出現在他屋前的女子,並沒有嘴巴。」

  「啊!」小朋友們正屏氣凝神地聽到了這裡,齊聲驚訝,捧場地連連追問。

  「老師,所以那個女人是妖怪嗎?」

  「僧人最後會怎麼樣呢,會被妖怪吃掉嗎?」

  祝部老師笑眯眯地聽著他們討論,直到課堂上重新安靜下來,這才繼續講道,「女子做完這個動作就消失了,而從這一天開始,僧人每天夜裡都會醒來,然後就看到女子在外廊、窗邊、枕畔哀傷地看著他。」

  「僧人實在害怕,到第七天的時候,他干脆強撐著沒有睡覺,讀著《古今和歌集》打發時間。然而沒過多久,被困意侵襲,他還是睡著了。這天夜裡醒過來時,那位女子果然又跪坐到了枕畔。」

  「只不過這一次,她將僧人睡前看的《古今和歌集》拿了過去,翻到某一頁,一邊繼續哀傷地望著他,一邊指了一句和歌給他。」

  「無耳山得無口花,心事初來無人識。」

  女教師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一行字。

  「僧人分外不解,但女子做完這個動作後就消失了。他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狀況了,於是托人找到了當時一位很有名的陰陽師,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陰陽師得知此事後,十分感興趣,便和僧人一起回去了他居住的寺廟。當夜,那女子果然又出現了,陰陽師見到她後從懷中取出一張寫著一個字的紙片遞到她面前。女子看著紙上的字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隨後她就轉身走進了僧人抄寫經書的房間,消失不見了。」

  祝部老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底下的學生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

  「老師,然後呢?」

  祝部老師:「然後陰陽師就幫僧人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啊。」

  「誒?!」小孩子們齊聲驚呼,「可是怎麼解決的啊!」

  「老師不能說詳細一點嗎?」

  「老師我沒聽明白呀……」

  祝部老師笑眯眯地,「這個謎題的答案就在我們今天學習的內容裡面哦,所以大家接下來好好聽課吧。」

  學生們:「誒……」

  澤田彌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課本,他們這節課學習的是常用漢字。

  她正望著那幾個字若有所思,右邊忽然傳來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彌醬,彌醬!」

  她循聲往旁邊一望,只見到向日岳人朝這邊伸著腦袋,口型誇張地向她比劃。

  「老、師、說、的、是、什、麼、啊?」

  「……」澤田彌默了默,在草稿紙上寫了個字展示給他。

  向日岳人看看紙面上那個字跡漂亮的「如」字,又看看她,滿臉懵逼。

  這時候澤田彌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忽的回頭。

  春末的風已經開始沾上夏日的暖意,為了保持空氣流通,教室裡的窗子大部分時候是敞開的。

  此時靠外側的窗台上正擺了幾盆青翠的綠蘿,繁茂的枝葉順著雪白的牆壁垂下,長勢良好得將窗台占了大半。

  就在幾盆綠蘿中間,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扒著縫隙伸了出來。緊接著,青翠的綠葉後面冒出兩只犬科動物的耳朵尖,奶黃色的絨毛在綠蘿枝葉間動了動,又迅速蟄伏下來。

  澤田彌:「……」

  已經發現了,你不要藏了= =

  .

  走廊上鈴聲一響,祝部老師就干淨利落地宣布了下課。

  「謎題要自己解開才有意思嘛。」

  她將挖坑不填的精神貫徹得十分徹底,直到最後都沒有告訴學生們故事中的陰陽師發現了什麼,笑眯眯地收起課本就離開了教室。

  班長:「我合理懷疑祝部老師是對我們剛才沒有好好聽她講課的打擊報復。」

  他旁邊的同桌快要把攤在面前的教科書瞪出洞來,「答案在書上?哪裡?哪裡寫了?!」

  「祝部老師是在逗我嗎玩吧?」

  「哪個智商高的猜出了答案的公布出來挽救一下我的智商啊……」

  一地哀嚎中,幾個女孩子趁亂看向教室後排,抱著「澤田同學說不定知道呢?」「就算不知道也可以上去搭個話這波不虧了」的心情,正准備羞澀地結伴往那邊挪,就見到大部分時候一下課就開始補覺的銀發女孩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

  她稍微一動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教室裡哀嚎的同學們不自覺都朝她看過來。

  大家愣愣望著他們的高嶺之□□直走到第二扇窗戶的窗台邊,伸手在茂盛的綠蘿後面撈了撈,然後抱出來一只狐狸。

  ……一只狐狸?

  同學們集體睜大了眼睛。

  在大家安靜的視線中,澤田彌泰然自若地抱著狐狸走回到座位。

  「……這是澤田同學養的寵物嗎?」有人懵逼地問。

  澤田彌想了想,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一邊認真回答,「這是我養的弟弟。」

  所有人:「誒?!」

  然後目光忽然閃亮。

  原來澤田同學是會把小動物當做家人的類型嗎?

  好可愛!!!

  忍足侑士:「……」

  不用猜他都知道班裡這群沙雕同學們忽然亮起來的星星眼是什麼意思。

  別傻了,那真是她弟弟。

  ……然而這個時候說實話有人信嗎沒有好的那就算了。

  他虛著眼轉過身,一手搭上椅背,毛茸茸的小狐狸從澤田彌的懷裡鑽出來,頂著幾縷落在鼻尖上的銀色長卷發打了個噴嚏,一抬頭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忍足望著那雙蔚藍蔚藍的眼睛,頓了頓,一邊將手伸過去幫他把那幾縷長發撥開,一邊小聲問,「鳴人?」

  鳴人狐狸蹭了蹭他的指尖,「嚶嚶嚶~」

  忍足一怔,「……怎麼?有人欺負他了?」

  澤田彌:「沒有呀。」

  忍足:「沒有他為什麼要哭???」

  澤田彌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哭啊,狐狸不就是這麼叫的嗎?」

  小鳴人在她懷裡贊同地點頭。

  忍足:「……」

  兩只萌物同時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臉上是一模一樣的疑惑表情,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樣子。

  忍足侑士,忍足侑士收回手,艱難地移開了視線。

  他默默地換了個話題,「……鳴人現在不能變回來嗎?」

  「嗯,本來應該還要在那邊待一段時間的,但是鳴人想過來,晴明說可以這個形態壓力比較小,再過幾天就可以變回來了。」

  澤田彌摸了摸懷裡小狐狸的頭,然後被十分自然地蹭了一下。

  忍足只知道澤田彌這個弟弟每隔一段時間必須被關去一個地方,而且他本人也並不喜歡那裡。關於這個他還猜測過是不是因為他力量太強所以受到了限制,像德子小姐必須要沉睡一樣,但他很有分寸地並沒有多問。

  他掃了一眼朝已經這邊觀望許久有些蠢蠢欲動的同學們,站起身,「走吧,先把鳴人送到小叔叔的辦公室去。」

  「誒?」

  再不送過去你弟弟就要被人擼了= =

  望著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的澤田蘿莉,忍足侑士嘆了口氣,忽然慶幸剛剛向日岳人被人叫了出去。

  向日還不知道小狐狸就是鳴人,他要是帶頭上了手,接下來的發展簡直要失去控制。

  畢竟這麼萌的澤田同學和這麼萌的狐狸放在一起,澤田同學是擼不到的,大家還不能肖想一下狐狸嗎?!


第53章 學校的怪談

  忍足侑士頂著滿室的幽怨目光, 帶著澤田彌出了教室。

  用向日岳人的話來說,「侑士你簡直像那個中國神話中冷酷無情的王母娘娘!」

  所以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如果不是你們一個個病得這麼嚴重,他至於天天心這麼累地把小公主跟你們隔離起來嗎?

  學校醫務室已經換了新的心理醫生,麻煩你們有空去看一看好嗎?!

  忍足侑士冷酷無情地關上門, 把他的沙雕同學們依依不舍的目光全拍在了門板後面。

  然後他回過頭, 發現澤田彌小公主抱著弟弟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正乖乖看著自己。

  他默了默, 思考了兩秒小公主是真沒察覺還是又黑了。

  澤田彌:「侑士,怎麼啦?」

  忍足侑士:「……沒事。」

  嗯, 他能怎麼辦,就算小公主是又黑了,作為一位合格的臣民,他不是還是會繼續扮演在她挖坑時給她遞鍬的角色嗎?

  忍足淡定地把沙雕同學們扔到腦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課間有二十分鐘, 來得及。」

  .

  忍足隆一辦公室所在的行政樓和二年級教室離得並不太遠,途中唯一要經過的岔道通往學校食堂。

  上午第二節 課的下課時間比其他課間要多出十分鐘,於是趁這個機會跑出來放風或者補食的學生也格外多。

  澤田彌和忍足往行政樓走時和好幾個同學擦身而過,眼見著他們似乎全都是往食堂跑的。

  好像今天沒吃早飯的人特別多, 都趕在了這個時候跑出來去買吃的填肚子。

  澤田彌跟著往食堂方向看了一眼,一陣風吹過, 帶過來幾點落紅和櫻花淡淡的清香。

  「侑士?」

  她疑惑地回頭, 正好看到少年從自己頭頂抽回手, 修長的手指夾著一片櫻花花瓣。

  「剛剛吹過來的。」忍足攤開手, 將花瓣放在手心,隨口感慨,「那顆櫻花樹還開著啊,花期太長了吧。」

  澤田彌低頭看看那片嬌嫩的花瓣,眨了眨眼睛。

  這時候她懷裡的鳴人狐狸扒著她的手臂探過頭,哼哼唧唧地伸出爪子,「侑士哥哥。」

  「嗯?鳴人要這個嗎?」忍足注意到他的動靜,將手遞過去。

  他看到小狐狸湊到自己的掌心,鼻尖微微動了動,一張狐狸臉形像地傳遞出了疑惑的感情。

  忍足:「怎麼了?」

  「感覺味道有點奇怪。」鳴人歪了歪頭,又低頭嗅了嗅,遲疑地說,「像什麼東西壞掉了的味道……」

  「?」忍足詫異地把花瓣拿起來湊到鼻間聞了聞。

  櫻花的清香沾著點雨露的氣息輕柔地漂浮起來。

  是非常正常的櫻花花瓣的香味,他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所以這反而就是最大的異常了。

  忍足眉心下意識皺了皺,詢問地看向了身邊的人,「彌?」

  銀發小女孩這時候也恰好停下腳步望向岔路口。

  清澈的陽光從天際灑下來,站在那兒的櫻花樹在陽光下柔順地舒展花枝,雖然櫻花花期已經過了,但它依舊盛開得雲霞爛漫,沒有一點要凋零的意思。

  忍足之前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以為是學校理事會從哪兒找來的改良過的櫻花品種。但這會兒就著鳴人剛剛的話往那邊一看,五月的陽光底下,他心底忽然升起一陣無聲的寒意。

  「最近學校裡很多怪談嗎?」澤田彌忽然問。

  忍足被她的話喚回神,下意識應了一聲,「對,是有些多。」

  他理了理思緒,「其實有關學校的怪談一直都很流行,七大不可思議什麼的,以前也有,但是最近好像特別多,連有些老師都開始傳了,雖然她們大部分只是當故事,像祝部老師……」

  ……好像今天上課的時候彌望著祝部老師看了很長時間。

  他的聲音忽然停下來,忍足微垂下眸眼瞳中閃過一抹深思,「之前的國文老師在寒假的時候家中出了點事離職走了,祝部老師是這個學期新來的。的確是在她來了之後,怪談就忽然開始流行起來。」

  但光是這樣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忍足侑士想了想干脆拿出手機,指尖迅速地點了幾下,「我讓小叔叔查查她的資料和背景吧,看看當初是誰把她推薦進來的。」

  澤田彌點點頭,然後繼續望向路口的櫻花樹,她走到這裡才發現剛才不少往食堂方向跑的同學居然不是來吃飯的,而是像得到了什麼召集一樣,這會兒全聚在了櫻花樹下。

  人頭攢動中,她才往那邊看了沒一會兒,就毫不費力地挑出了一顆熟悉的紅色腦袋。

  「岳人?」

  「?」忍足侑士把注意力從手機屏幕上拔起來,覓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就聽到他家小公主充滿了疑惑的聲音,「岳人他們在那裡干什麼啊?」

  忍足侑士:「……」

  澤田彌:「?」

  忍足侑士艱難地扭過了頭,「他們在組織部活吧。」

  「咦?」澤田彌蘿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似乎更加茫然了,「網球部?」

  忍足侑士:「……」

  不,向日岳人同學除了網球部還額外領導了一個社團,叫做「冰帝公主保護協會」 ……

  並且把他拉去當了會長= =

  .

  忍足侑士剛在路口停留一會兒,就被眼尖的向日岳人發現,並且不由分說地把他拽了過去。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岳人除了在網球場上其他時候都是瞎的。

  忍足睜著雙死魚眼站在向日身邊,剛剛澤田彌小公主見他們有活動於是十分體貼地留下他,自己去隆一辦公室安置弟弟了……有時候其實他也希望小公主殿下也不要這麼體貼。

  希望程度和向日的沙雕程度成正比。

  但這個時候覺得沙雕的大概只有他一個。

  向日岳人此時表情十分嚴肅,正經得宛如在發表自由宣言,「出征之時已至……我已經給江戶川柯南下了戰帖,大家有沒有信心打贏這場戰役?」

  眾人:「有!」

  字正腔圓,感情飽滿,現場如同誓師大會。

  忍足侑士:「……你什麼時候下的戰帖,不對,你在戰帖上寫了什麼?」

  「哦,我說我們學校最近發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邀請江戶川君來調查一下。」很顯然,向日岳人同學姑且還是長了腦子的,沒有真的說盛情邀請江戶川同學蒞臨冰帝,他們准備一群單挑他一個。

  忍足侑士:「……奇奇怪怪的事?」

  他覺得向日岳人這句話簡直大言不慚,還有人比你們更奇怪了嗎?

  他一句吐槽憋到嗓子眼,忽然一頓。

  「等等,你指的該不會是……」

  「就是學校的怪談啊!」向日岳人一臉「機智如我」,「他們不是有個少年偵探團嗎,請他們過來調查很正常吧。」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誆他,最近的確有很多有人撞到了這些怪事的傳聞,路過音樂教師忽然聽到有人彈琴走過去卻發現裡面沒有人、在對面的走廊上看到美術室的人體模型忽然跑出來、美術教室前的樓梯忽然出現了第十三階……」

  向日岳人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過去,數到後面大家都漸漸跟著安靜下來。

  我們學校的怪談這麼多的嗎???

  眾人對臉懵逼,甚至感覺到有點害怕起來。

  向日岳人:「……」

  他干咳了兩聲,努力把心底同樣騰起的一絲瑟縮壓下去,用力挺直了肩背,「總而言之,等今天江戶川到了學校之後,所有人一定要好好表現!一定要讓他見識到,我們冰帝的高嶺之花不是那麼好摘的!」

  眾人重新振奮起精神,「是!」

  忍足侑士:「……」

  待人群散了之後,他撇了一眼向日,「我記得你是怕鬼的吧?」

  紅發少年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誰,誰說的?!」

  忍足侑士:「……」

  你現在的表現就很明顯了好嗎?

  寧願把自己坑進去也要作這個大死,你也是很拼了。

  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操心的老媽子的忍足嘆了口氣,「你就這麼看那個江戶川柯南不順眼?」

  他沒見過那個江戶川本人,但老實說他覺得以彌的眼光,她願意承認的人不太可能有什麼問題。

  向日岳人聽到這個問題居然扭捏了一下,「……也不是。」

  忍足:「?」

  「那小子其實有時候其實還挺帥的……」特別是在用智商碾壓人的時候。

  「……但這不是重點!」他話音一轉,忽然握拳,眼中燃燒起灼灼火光,「我要讓他知道我們冰帝的公主殿下不是那麼好攻略的,就算他拿了女主劇本也不行!這是我身為娘家人的堅持!!」

  忍足侑士:「……恕我直言,日向你現在不像娘家人,你像劇本裡的惡毒女二。」

  還是馬上要被男主親自打臉的那種。

  向日岳人頓時委屈,「為什麼又喊我『日向』?還有侑士你到底是站哪邊的啊!」

  為了表示我和你不熟,而且我哪邊都不站。

  忍足侑士若無其事地帶過了這個話題,「你確定他明天會過來?」

  「當然確定。」向日岳人一臉認真,「我都跟他約好了,他一定會來的。」

  .

  服部平次:「什麼?你不去?!」

  「嗯,你自己去吧。」柯南收起手機,雙手插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地說。

  「為什麼啊?我可是為了你特意從大阪趕過來的。」

  「明明是因為委托人在東京所以你才過來的吧?」

  柯南撇過去一眼,斜視這個為了達成目的特意把事情誇張化的人。

  「可是你不感興趣嗎?魔犬啊,這個世界怎麼可能真的有魔犬……」

  剛說到這裡,服部忽然想起之前在橫濱發生過的事,「額……雖,雖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覺得沒這麼巧,這一個一定是謀殺案!」

  「可是我真的去不了。」柯南嘆了口氣,「誰讓你忽然這個時候來了,我已經提前跟其他人約好了。」

  「哦?跟誰約好了?你要去哪兒?」服部平次虛著眼看他,開口質問,宛如一個聽到約會被爽約的女朋友。

  江戶川柯南:「……澤田的學校。」

  「什麼?」

  「我說……我要去澤田的學校,她一個同學說他們學校最近發生了很多怪事,七大怪談什麼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請我去看看。」

  聽完他的話,服部平次頓時表情凝重,「……居然是這樣嗎?」

  「哈?」

  「所以居然是這樣嗎?在我和澤田小妹妹之間工藤你果然是選擇了澤田是嗎?」

  「……理論上沒錯,但是為什麼你這樣說我感覺有點奇怪?」

  「我們這些年的情誼果然還是不夠深厚,是因為對方是蘿莉的原因嗎?」

  「……服部你再這樣說話我就揍你了。」

  服部平次終於泄氣。

  路燈的燈光沿著街道灑落了滿地,兩人正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街上晃悠。

  服部的確是因為委托人才跑到東京來的,但是因為正好工藤也在東京,所以他干脆過來打了聲招呼,也的確存著想拉著他一起去的意思。

  然而他剛把事情說完,看出他來意的柯南就找了個借口把他拉了出來。

  「話說回來,澤田小妹妹到底是什麼背景啊,能支使那個太宰治的人全日本都找不出幾個來吧?」服部平次踢開一顆石子,又想起之前在橫濱的事,重新開始納悶。

  柯南撇了他一眼,「原來你知道他是誰啊,我還以為你真當他是橫濱熱心市民了。」

  服部平次:「我又不是傻子!我一見面就認出他來了好嗎,知道我要去橫濱的時候家裡的老頭子還特意提醒過我,只不過對方似乎不想直接表明身份,所以我就配合著裝裝傻而已。」

  柯南繼續棒讀,「哦,很聰明嘛。」

  服部扭頭瞪他,「別轉移話題,那個澤田小妹妹該不會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女兒吧?姓氏不一樣啊,私生女?」

  柯南:「……不是,而且服部你這個猜測說出去是會被打的。」

  「那是誰?而且真的沒問題嗎,我感覺工藤你對她格外注意啊,還是說她也跟你追查的那個黑衣組織有關?」服部平次停下腳步,語氣中多了一絲認真地追問道。

  江戶川柯南終於長長嘆了口氣,也跟著停下來,「都不是,你不要多想了,澤田她……算是一個世交家的孩子。」

  「啊?」服部平次一愣,完全沒想到還有這個關系。

  「所以沒關系,你不用擔心她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追查。」

  「既然你這樣說了……」

  看著他分外認真的表情,服部撓了撓頭發,遲疑道,「那好吧。」

  事情談完,兩人就准備回去了。

  「話說回來工藤,你跟澤田小妹妹家是世交,澤田妹妹家和那個太宰治也是世交,難道你……」

  「不,我跟那家伙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不熟!」


第54章 友誼賽

  第二天, 冰帝。

  「哇……」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們站在冰帝的大門口, 驚嘆地望著面前的景像睜大了眼睛。

  下午三點多, 太陽遠不到落山的時候, 淡金色的陽光從天空灑下, 冰帝那低調又不失奢華的學校大門把受邀前來的幾人齊齊震了震。

  怎麼說呢,有種「果然不愧是貴族學校啊」的感覺。

  「我還以為只有漫畫裡是這樣呢。」元太仰頭望著最頂端的冰帝校徽嘴張得圓圓的。

  光彥怔怔地補充說明, 「而且是少女漫畫。」

  此時正是放學的時間點, 冰帝校門口停滿了前來接人的車輛。

  擁擠卻非常有秩序, 給人一種忙而不亂的感覺。

  幾個人站在一旁看著各種各樣的豪車從面前開過, 恍然以為走錯到了國內外名車展。

  「不愧是將的東京上流社會家小孩囊括了近七成的貴族學校。」灰原哀平靜地說, 用的感嘆句的語序語氣卻沒有多少真的感嘆的意思, 「壓力大嗎,工藤君?」

  柯南:「哈?」

  他莫名其妙地回望,卻見灰原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不是說會有人來接嗎?」

  「哦,我給向日打個電話……」柯南沒有細究,剛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正前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江戶川同學!」

  幾人徇聲抬頭,就見到一個紅色妹妹頭的少年浩浩蕩蕩帶了一群大部隊出了校門朝他們走來。

  在看到他的瞬間, 這群人眼睛一亮, 隨即摩拳擦掌, 個個帶出了即將上戰場的氣勢。

  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的江戶川柯南:「……」

  「呵……」灰原哀在旁邊一聲輕笑, 「所以我剛剛問你了, 壓力大嗎?」

  江戶川:「……」

  .

  面對遠道而來的少年偵探團, 向日岳人非常熱情。

  他一一把自己身後的人介紹了一遍

  「這一位是我們冰帝劍道部的部長,這位是將棋部,這位是文學部……」

  嗯,都是後援會的骨干……在忍足侑士表示你真的要叫這個名字嗎?先警告你肯定會被打的啊,向日岳人終於將那個奇怪的「保護協會」改成了「後援會」。

  江戶川柯南木著臉看著這群人被介紹之後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眼睛中戰意滿滿……直到向日岳人介紹到最後一個人。

  「這是我們的會……啊,不對,是網球部的忍足侑士同學。」

  名為忍足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你好,歡迎來到冰帝。」

  這位少年言辭禮貌,風度周全,一身貴公子範十分撐得住場子,但柯南的目光的目光剛和他對上,就迅速地從對方深藍色的眼瞳中讀出了那一絲並沒有怎麼遮掩的生無可戀。

  「……」柯南無言地上前一步,跟對方握了握手,看向這位唯一看起來比較靠譜的人,用眼神無聲表達:你們什麼意思?

  忍足侑士:抱歉,擔待一下,我回去就讓小叔叔把這群人全送給醫務室的心理醫生。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人對視一眼,居然生出了種無言的默契。

  必要的社交流程走完,向日岳人打頭,他帶來的大部隊迅速裹挾起遠道而來的少年偵探團往學校裡走,仿佛生怕他們跑掉了,有種土匪搶親的架勢。

  土匪頭子向日岳人同學一邊領路一邊粉飾太平地介紹,「主要是我們學校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有些擔心,所以才特意請少年偵探團的各位來看看。」

  元太和步美幾人暫時還沒察覺到此人的險惡用心,聽到他的話紛紛高興地打包票,「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向日一邊和他們說話,一邊回過頭,只看到他心中重重標了紅的那個重點人物正雙手插兜走在人群中心,目光漫不經心地在冰帝校園中掃過,似乎在找什麼人。

  他迅速蹭過去,「江戶川同學在找誰?」

  柯南回過頭,隨口問,「澤田呢,怎麼沒看到她?」

  話音剛落,周圍忽然安靜。

  夾在四周的所有人,包括旁邊走過的路人甲,齊齊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江戶川:「……」

  畫面停滯了將近三秒鐘才重新流動起來,向日岳人「呵呵」笑著扭過頭,指著前方的岔路口煞有介事地驚奇,「啊,快看,這是我們學校的櫻花樹,現在還開著花哦!」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剛剛那個問題。

  眾人假笑著重新往前走,就是氣氛略微尷尬了幾分。

  灰原哀撇了一眼身邊的人,壓低聲音,「誰讓你提這個問題。」

  江戶川柯南:「……我就是關心一下世交家的小妹妹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誰知道這群人反應這麼大= =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向日岳人重新湊到他身邊。

  這位少年似乎已經假裝把剛才那一樁忘了,客氣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道,「江戶川同學,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請教」兩個字壓得有點重。

  「……」柯南,「什麼事?」

  「昨天上課的時候,我們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怪談……」

  懷揣著「我倒要看看你猜不猜得出來」的陰暗心理,向日把祝部老師講的故事重復了一遍。大概怪談這種東西,大部分人都很感興趣,他講著講著,其他人也不自覺把注意力投了過來。

  向日:「我後來才知道,好像祝部老師不止在我們一個班講過這個故事,但是那個謎題大家都沒猜出來,那個陰陽師到底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的?」

  旁邊有人接口,「陰陽師當然是用陰陽術啊。」

  向日反駁,「可是那個沒有口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還有那句和歌,到底有什麼聯系?」

  「無耳山得無口花,心事初來無人識……麼?」

  沒理會身邊幾人的爭論,柯南聽完之後沉思了片刻,「我想弄到耳成山的無口花,如果用它染色,就能無耳無口,自己的戀情也不會被其他人聽見察覺……這句和歌是《古今和歌集》裡的,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他忽然抬頭,「老師說謎底在你們今天學習的內容裡面?你們那天是國文課吧,在學習漢字嗎?」

  向日岳人沒提過漢字的事,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聞言愣愣點頭,「啊,對。」

  然後他就看到黑發少年笑了一下,那笑容有點像戳破了別人精心設計的謎團的小孩子,帶著一點並不過分的惡劣和狡黠。

  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字遞過來,「就是這個。」

  向日岳人:「???」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大大的「如」字,滿臉懵逼,覺得這一集他好像看過。

  就在這個時候,冰帝足球部的部長終於帶著人迎接了過來。

  「向日副會……咳,向日同學。」

  「啊?哦……」向日岳人暈暈乎乎地抬頭,和面前的足球部長對視半晌,在對方從疑惑到焦急的目光提醒下,終於想起今天主線任務。

  然後他重整旗鼓,神色一變,鄭重地扭頭介紹,「江戶川同學,這一位就是我們冰帝足球部的部長。江戶川同學難得來一趟,不然我們先打一場友誼賽熱熱身吧,從足球開始怎麼樣?」

  江戶川柯南:「……」

  喂喂,說好的來查怪談呢?

  而且「從!」足球開始是個什麼意思啊?

  .

  半個小時之後,足球場。

  灰原哀望著球場上熱血朝天的景像,特別是剛剛踢入一腳射門隨後被隊友們歡呼著壓起來的某人,嘆了口氣。

  「結果,你這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吶,哀醬。」步美這時候終於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壓低了聲線,湊過來擔心地小聲問,「柯南是不是被針對了啊?」

  你才發現啊。

  灰原哀淡定地說,「沒關系哦。」

  「誒?」

  「冰帝這些少爺小姐們人品不錯,還是很公平的。」

  的確是很公平,足球部的那個部長說了要打練習賽之後就將他們帶到球場,把主力成員全都叫出來介紹一遍,然後讓柯南先挑人。

  被挑中的隊員也十分賣力,完全把自己部長當成了對手,一點沒有要放水的意思。

  灰原哀:「總而言之,看著就好。」

  沒看到球場上那個人自己都玩得開心起來了嗎?

  因為稍後還有其他事,這場臨時組織的球賽只打了半場。

  雙方結束比賽從球場上下來的時候,記分牌上的比分是五比一,冰帝足球部長輸了個爽。

  客場隊伍這邊,有四腳射門是柯南踢進去的,全場MVP當之無愧。

  球場旁邊一直等著的步美終於松了口氣。

  灰原哀:「我說不用擔心的吧。」

  「哀醬?」步美疑惑地扭頭,就見她揚了揚下巴,「你看。」

  步美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剛剛踢完比賽的隊員們正走出球場,拿了MVP的柯南同學被隊友們熱情地圍在了中心。跟比賽剛開始的時不冷不熱相比隊員們的態度簡直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紛紛有轉投陣營的趨勢。

  黑發小少年在眾人的簇擁下往球場旁的休息處走,一邊笑著偏著頭跟旁邊人說著些什麼,他額前的碎發沾了點汗水貼在頰邊,因為剛剛經歷過劇烈運動,說話時有點輕微喘息,臉側染了些薄紅,眼神卻非常亮,青春的朝氣蓬勃洋溢。

  步美看得愣住了,「柯南同學好像很開心呢……」

  灰原哀:「熱血上頭地拿出實力跟人踢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當然高興了。」

  步美:「誒?」

  熱血上頭?她有些怔怔地想,是在說柯南同學嗎?可是柯南同學不是一直都非常冷靜嗎?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回到了球場邊,灰原哀拿著一瓶水走上前遞過去,「恭喜啊。」

  「額,謝謝。」柯南下意識接過礦泉水,剛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忽然聽到灰原湊過來輕聲說,「用高中生的實力欺負了一群小朋友,玩得開心嗎工藤?」

  「噗……咳咳咳……」

  江戶川柯南一口水嗆住,旁邊立刻有人靠過來幫他拍了拍背關心地問,「沒事吧,江戶川?」

  「沒,沒事……」柯南跟隊友道了聲謝,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回頭再看灰原哀時眼睛虛了虛,「喂,我說你……故意的吧?」

  灰原哀:「哦呀,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江戶川柯南的目光飄了飄,「我只是一不小心就……」

  嗯,就認真了起來。

  ……這麼一想好像的確是挺欺負人的。

  「江戶川同學!」

  他的思緒剛飄到這裡,對倒霉地被他虐了的冰帝足球部部長生出了點歉意,就聽到對方忽然鄭重其事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足球部長大步走過來一鞠躬,「這場比賽是我們輸了,江戶川同學的實力果然很強。願賭服輸,我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我代表足球部退出這場戰役!」

  江戶川柯南:「……也不用這樣。」

  這不是就真的顯得他剛剛在欺負小孩子了?

  而且「代表足球部退出」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其他人要上嗎?

  「不過江戶川同學,」足球部長忽然抬頭,目光炯炯,「江戶川同學是帝丹的吧?帝丹在足球方面並不是特別強勢的院校,我覺得江戶川同學的實力不該被埋沒,你認為冰帝如何?如果江戶川同學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包辦所有轉學手續,只要你能過來就行。」

  江戶川柯南:「……這個就不用了吧。」

  「就是就是!」

  元太、光彥、步美同時跳出來,警惕地瞪向這個試圖挖角的敵人,「柯南才不會轉學呢!」

  足球部長雖然是個體格良好的少年,但還沒有良好到元太的地步,他被元太同學圓乎乎的肚皮頂得往後一退,愣了愣。

  這時候一只手從身後伸出來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眼看著場面有點失去控制,忍足侑士嘆了口氣,終於站出來。

  「抱歉,山崎他失禮了。」

  他按著耿直過頭的足球部長跟他一起彎了個腰,然後衝元太幾人微微頷首,「山崎的性子直了一點,並沒有貶低帝丹的意思,十分抱歉。」

  看到他這個舉動元太幾人反倒愣了一下。

  「啊,沒,沒什麼。」

  「就是,那個,我們也有點激動了。」

  一場爭端就此消彌於無形,幾人背後,柯南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對面那個身姿筆挺的少年身上。

  灰原哀:「你在看什麼?」

  「吶,灰原,這個忍足君是二年級吧。」

  「剛剛介紹的時候說了,二年級,跟你家澤田妹妹一個班。」

  「但是那個足球部長是五年級。」

  在日本這個上下等級森嚴的地方,一個二年級的學弟壓著五年級學長道歉,而被壓著道歉的那個還沒有一點不情願,老老實實就跟著做了,其他人看起來也習以為常。

  柯南挑了挑眉,剛准備說什麼,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什麼叫『我家』?」

  「嗯?你不是說過嗎?」灰原哀淡定地說,「世交什麼的。」

  「話是這樣說,但是我也只是在她出生後不久見過她一面啊,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這件事……」

  柯南剛有點頭疼地解釋到一半,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個鄭重的招呼。

  「江戶川同學!」

  「……」

  覺得這個語氣有點耳熟的江戶川柯南帶著點不祥的預感回過頭,就見向日岳人領著一個四年級學長迎面走來。

  這位少年似乎再次重整旗鼓,越挫越勇地給他介紹道,「這一位是我們學校將棋社的部長,聽說江戶川君你也會下將棋吧?」

  江戶川柯南:「……」

  喂喂,不是吧?

  他虛著眼看向幾人身後的忍足,對方這一次用比他更虛的目光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江,江戶川同學,加油,我們支持你!」這時候,旁邊一個冰帝的女孩子忽然結結巴巴喊道。

  「沒錯,江戶川同學一定可以的,加油!」第二個叛徒緊接著出現。

  「是啊是啊,江戶川君加油啊!」

  「一定不要輸給佐藤!」

  周圍瞬間響起嘰嘰喳喳的加油聲,現場的妹子們一場球賽過後當場倒戈,冰帝的江山眨眼睛淪陷大半。

  江戶川柯南木著臉聽到灰原輕笑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受女孩子歡迎啊工藤。」

  喂喂!

  他看看對面戰意衝天的對手,又看看周圍激動起來的圍觀群眾,最後視線落在某個目光灼灼的紅發妹妹頭身上,差不多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那家伙在學校這麼受歡迎的嗎?

  柯南嘆了口氣。

  他剛想到這裡,聚集在足球場邊的人群外忽然傳來更大的動靜,幾聲驚呼擠在加油聲裡,卻異常顯眼。

  「澤田殿下!」

  「還有安娜大人和會長大人……」

  察覺到動靜的眾人應聲回頭,只見到足球場高處的台階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幾個人,打頭的身影十分熟悉。

  球場邊的人群摩西分海一般散開,披著銀色長發的女孩一左一右帶著兩個人,從長長台階上走下。嬌小的銀發女孩仿佛自帶氣場和結界,一路走來,吵嚷的聲音從外到裡逐漸安靜下來。

  向日岳人在看到最前面的那個身影時整個人已經直接呆掉,他喃喃地說,「彌醬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忍足侑士:「她今天找學生會會長有點事,走晚了一點。」

  向日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看了一眼學生會會長倉橋涉。

  眼看著一行人快要走過來,忍足在向日身後用淡定的聲音輕聲提醒道,「岳人,記得你的人設嗎?」

  向日岳人一懵,忽然想起昨天忍足形容他的話。

  ……即將被男主打臉的惡毒女二。

  向日岳人:「……」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她先是跟江戶川柯南幾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眨了眨眼睛,准確看向他,「你們在干什麼?」


第55章 七大不可思議

  四個字足以形容向日岳人此時的心情。

  天、要、亡、我!

  對著小公主那雙明亮的眼睛, 向日同學連瞎話都不敢編, 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接下來怎麼辦,一邊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掃射澤田彌身後的學生會會長。

  會長倉橋嘆了口氣, 並不想真的被打成叛徒地上來解圍, 「我們剛剛路過足球場的時候,這邊的聲音太大了, 所以過來看看。」

  然後一來就看到你們在給江戶川同學上車輪戰。

  這個就沒辦法解釋了。

  他默默退到一邊。

  向日求幫助的目光緊接著掃向忍足。

  忍足侑士:「……」

  壓下心裡強烈的吐槽欲望,他無奈地上前一步接棒, 「學校裡怪談的事情,岳人有些擔心,因為不知道真假, 所以特意請江戶川同學來查探一下。」

  澤田彌看看周圍人潮擁擠的足球場, 又看看據說是來查怪談但是連冰帝的球衣都換上了的柯南,最後重新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忍足侑士:「……」

  嗯,所以為什麼查怪談查到了足球場來呢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兩撥人正相顧無言,一個眾人意料之外的聲音忽然插入了談話。

  「然後因為時間還早, 就借了衣服先過來足球場玩了。正好冰帝的足球部實力很強, 我也一直想討教一下。」

  兩撥人討論的焦點,江戶川柯南若無其事地走上前。他隨意聳了聳肩, 笑著說, 「嘛, 謝謝大家陪我了。」

  足球部眾人一怔, 下意識道, 「額, 不,不客氣……」

  澤田彌:「這樣嗎?」

  驟然聽到柯南給他解圍,向日先是一呆,然後迅速地抓住這個台階,努力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澤田彌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向周圍。視線過處眾人紛紛點頭,全都端著一副「我很乖」的表情小動物一樣乖巧回望。

  全場安靜中,小公主閣下終於收回視線,歪了歪頭,露出一個非常好看的笑。

  「那就好。」

  現場響起一片松氣聲。

  一陣風從球場上吹過來,空氣中無形的壓力仿佛就此消散。

  柯南眼角的余光看到冰帝的小動物們紛紛拍著胸口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他有些失笑,轉移話題道,「嘛,既然比賽已經結束了,還是說說怪談的事吧……阿欠!」

  他一句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

  他貼在額上的碎發還沒干透,精致的鎖骨露在寬大的領口外。冰帝的球衣是冷調的藍白兩色,襯得他搭在脖頸上的黑色碎發和肌膚的對比更加黑白分明,少年人尚未長成的纖細單薄感在他身上表露得格外明顯。

  五月的天氣已經轉暖,但他剛穿著薄薄的球衣在球場上瘋跑了一陣,這會兒沾在脊背上的汗意涼下來,在風裡打了個寒顫。

  銀發蘿莉隨手把校服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遞過去,「給你。」

  「額,謝謝……」柯南揉了揉鼻子,下意識接過道了聲謝,然後忽然頓住。

  等等?

  他直著眼睛盯著手裡米色的西裝愣了三秒,又抬頭去看把衣服給他的人。

  只見澤田彌小公主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樣子,淡定地做完這件事後就回頭和學生會會長說起話來。

  江戶川柯南:「……」

  他提著小公主的校服的衣領,感覺到周圍人視線忽然灼熱,其中有一道灼熱中還帶著幽怨。

  他木然扭頭看去,只見向日岳人抓著旁邊忍足的手臂虎視眈眈地瞪他,眼睛中明晃晃寫著:虧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好人,結果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拿著女主劇本的狐狸精!

  灰原哀調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確是女主角的待遇哦,你看周圍的女孩子們多羨慕你。」

  江戶川柯南:「……呵呵。」

  你們夠了。

  .

  冰帝體育館。

  澤田彌來了之後,眾人雖然十分不舍但還是乖乖散去。

  安娜家裡,穗波老師這幾天生病了,她有點擔心,忍足跟澤田彌打了聲招呼後就順路送她回去了。

  向日岳人對此憤憤不平,「侑士這家伙居然也說他有事要回家不參加!有什麼事能比集體活動還重要啊!」

  學生會長倉橋在旁邊無奈地笑,「嘛,跟我們比起來,忍足君的確是挺忙的。」

  忍足家的事情在上流社會不是秘密,忍足家那位厲害的二公子和家裡老爺子的矛盾已經趨近白熱化,而幾乎所有人都更看好忍足隆一。作為小小年紀就被那位二公子看重的後輩,忍足侑士插手到家族事務的時間比他們都要早得多,這一點他們同輩的人也不知道該羨慕還是同情。

  澤田彌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邊翻著一本筆記本一邊聽著他們說話,鳴人狐狸趴在她的膝蓋上努力伸長脖子往筆記本上看。

  他白天在忍足隆一的辦公室睡了一天,這會兒正精力十足,活潑得過分。要不是姐姐隔一會就摸摸他的頭安撫一下,他都要跳到元太頭上去了。

  澤田彌正捏著一張紙往後翻頁,耳邊倉橋和向日的說話聲忽然停了下來。

  倉橋:「江戶川君,你這邊已經收拾好了嗎?」

  「啊,抱歉,久等了。」

  澤田彌回過頭就看到柯南從浴室走回來,他身上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深藍色襯衣領口上掃過的墨色碎發沾了點浴室的潮氣。

  他徑直走到她身邊坐下來,目光往她手上筆記本上一掃,「這個是?」

  「倉橋整理的資料。」澤田彌把筆記本遞給他。

  「因為最近遇到怪事的同學實在太多了。」倉橋涉補充,「有很多向學生會反應,我就特地調查整理了一下。」

  雖然這個冰帝到處彌漫著沙雕的氣息,但學生會還是十分靠譜的。學生會會長倉橋涉是五年級生,性格比較溫和,但能夠在能人輩出的冰帝當上學生會長,本人也是十分有能力且認真負責的。

  看著江戶川開始認真翻看資料,他在一旁向其他人大致講解了一下冰帝目前的情況。

  「傳聞最多的就是七大不可思議,有不少學生撞到過。雖然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產生什麼特別嚴重的後果,但總覺得還是搞清楚為好。」

  「沒錯沒錯!」元太幾人紛紛握拳,十分有干勁道,「我們學校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呢,我們很有經驗的,就交給我們少年偵探團吧!」

  倉橋:「額,那就拜托你們了。」

  一邊說話,他的目光一邊往幾人身後看去,只見到那個坐在他們小公主身邊的黑發少年視線依然落在筆記本上,微斂著眸,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

  「七大不可思議說是只有七個,實際上在傳聞中有很多版本。」

  倉橋涉領著眾人出了體育館,前往舊校舍的方向,一邊走一邊解釋,「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我們學校現在討論最多的怪談正好也是七個,最有名的應該是很多版本中都出現過而且排位最高的「廁所裡的花子」吧。」

  光彥:「啊,我看過那個電影,《鬼娃娃花子》。」

  倉橋:「對,因為太有名了,所以還被拿去創作成了漫畫,電影裡的花子也是從漫畫裡改編的。」

  幾個人在前面討論,澤田彌和柯南不知不覺就落在了後面。

  柯南:「話說回來,你怎麼也跟著來了?」

  澤田彌正抱著弟弟想事情,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因為我不放心啊。」

  語氣理所當然,好像已經料定了他們會一定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柯南:「……」

  到底應該是誰不放心誰啊?

  澤田彌沒注意到他有幾分無奈的表情,因為這個時候她終於想起來之前提起花子的怪談時,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熟悉感是什麼了。

  說起來,德子以前好像的確跟她提過,冰帝校園裡有什麼東西來著……

  說話間眾人抵達了舊校舍樓下。

  下午六點多,白日的陽光已經從明亮溫暖的淡金色過渡到橙紅,古舊的校舍立在夕陽裡,樓上緊閉的玻璃反射出昏黃的光。受到怪談傳聞加持,眾人剛走到這裡,就好像感覺到了樓底下縈繞的不祥又詭異的氣場,一股子寒意不受控制地往心底鑽。

  「……」望著眼前古舊的高樓,向日岳人打了個寒顫,「進,進去嗎?」

  「走吧。」他話音剛落,江戶川柯南從倉橋手裡拿過鑰匙,第一個打開門走了進去。

  其他人緊跟著魚貫而入。

  紅發少年眨眼間被落在了最後,頓時一個激靈,「等等我啊!」

  .

  校舍裡門窗緊緊閉合,走廊上堆積滿了灰塵和被落下的雜物,因為大門常年鎖著,空氣難以流通,走道裡彌漫著一股悶久了的霉味。

  眾人的腳步聲回蕩在長長的走廊上,四周靜得讓人心慌,向日岳人捂著鼻子走在最後,輕聲嘟噥。

  「我們學校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倉橋:「這棟校舍年頭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拆。有傳言說是因為風水的原因,還有人說是因為校舍裡鎮著什麼。」

  向日岳人和元太幾人同時一個哆嗦,「什麼?!」

  走在前面的會長回過頭溫和地笑了笑,「都是傳言而已,不用緊張。」

  向日、元太、步美、光彥:「……」

  真的只是傳聞嗎?!

  向日岳人正哆嗦著,忽然聽到走在前面的柯南開口問道,「吶,地上這些腳印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倉橋轉過注意,也跟著低頭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太久遠的原因,走廊上部分角落裡滲出積水,地板落著一層厚厚灰塵,一連串凌亂的腳印蓋在灰塵上,一路通往樓梯。

  「應該是有學生偷溜進來去找花子的。」倉橋望著這些腳印也有點頭疼,「舊校舍三樓女廁所第三個隔間有一位花子桑,她會實現呼喚之人的願望,但相應地,呼喚她的人也會被取走一樣重要的東西——怪談是這麼說的。」

  「有人相信之後真的跑過來嘗試,雖然校舍的大門鑰匙在我手裡,但它還有個後門,年久失修,如果找准辦法還是能夠翻進來的。」

  「這樣啊。」柯南聽著他說話,視線卻並沒有從腳印上移開。

  他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拿出手機蹲下來拍了張照片,然後站起身,「走吧,我們去三樓看看。」

  見他好像並沒有多說的意思,倉橋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轉過身繼續帶路,「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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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廁所裡的花子

  三樓的廢棄女廁。

  冰帝到底是不差錢的貴族學校, 舊校舍雖然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但修繕依然十分完好。當初搬出這棟樓的時候, 似乎也派人專門打掃過, 就連廁所裡面居然也沒什麼難聞的異味。

  夕陽的光通過正對著門的拼接玻璃窗照進來,女廁裡的視野還算明亮。緊閉著門的廁所隔間順著右側整齊排列,對面是占滿了牆壁的玻璃鏡和洗手台, 只在中間夾出一條尚算寬敞的走道,一行人進來之後, 立刻就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的。

  「第三個隔間……」向日的目光從門口一路數過去, 最後停在那扇緊閉的隔間門上,有點尷尬, 「那個, 誰去?」

  現在不是深更半夜,人還這麼多, 他倒也不是非常害怕,只不過……雖然是來調查的, 雖然已經廢棄了,雖然裡面肯定沒有人, 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女廁吧?就這樣去敲門感覺好像變態哦……

  氣氛頓時有點沉默……主要是男孩子們。

  一陣尷尬的對視中,灰原哀嘆了口氣,淡定站出來, 「你們站遠一點吧。」

  眾人立刻乖乖聽話, 齊齊注視著這個氣場強大的妹妹越過人群走到隔間門前。

  「呼喚的方式是敲門三次。」她屈起手指, 用指節在門板上輕輕扣了三下, 「花子,花子,你在嗎?」

  眾人立刻屏息,死死盯著那扇閉合的門。

  安靜等待三分鐘之後……什麼都沒發生。

  所有人:「誒?」

  元太:「花子桑呢?」

  光彥:「果然是假的嗎?」

  步美:「誒……我還以為真的可以實現願望呢。」

  向日岳人:「……太好了。」

  沒有發生靈異現像不好嗎?簡直太好了啊!

  他猜測是不是因為有位大佬在這兒鎮著的緣故,感激地扭頭去看。

  就見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抱著只狐狸,正望著那扇閉合的門,精致的小臉上表情有一點點疑惑。

  「怎麼?」

  柯南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旁邊,視線同樣落在門上,低聲問,「有問題嗎?」

  澤田彌有點困惑地搖了搖頭,「感覺……」

  感覺有點奇怪。

  她其實是感覺裡面有「東西」的,或者說用「某種存在」來形容更為貼切。

  然而對方好像並不是很想出來跟他們打招呼。

  不是她的原因,也不是鳴人的原因。她們倆身上的封印還壓得死死的,隔著這麼遠對方應該不會察覺出什麼端倪。

  所以是為什麼呢?

  生平第一次被「靈異」給拒絕了的小蘿莉有點懵逼。

  當然,這種情況在其他人眼中當然就是——怪談是假的,廁所裡根本就沒有花子桑。

  「要打開看看嗎?」灰原哀微微側過身,一手握住了門把手。

  步美小蘿莉有點不死心,「看看吧。」

  廁所隔間應聲打開,灰原放下手,和眾人一起往裡面望去。

  只見隔間正中央立著一個款式老舊的抽水馬桶,旁邊放著已經空了的抽紙盒,除此之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果然沒有花子啊。」

  眾人齊聲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望著垂頭喪氣的學弟學妹們,倉橋涉笑著安慰道,「這也是好事啊。走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嗨。」

  倉橋打頭,眾人跟著他一個一個走出了女廁。澤田彌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隔間,疑惑地跟上大家的腳步。

  夕陽橙紅的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女廁所裡重新恢復了安靜,直到不速之客們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拐角,廁所的門重新自動合上。

  門板轉動時老舊的轉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仿佛此地的主人在送走一群難纏的客人之後,終於松了口氣。

  .

  保健室。

  「這個怪談也是出現得比較早的,最開始是三年級的木村同學,因為把美術作業本忘在了學校跑回來取。」

  倉橋涉打開保健室的門,帶著眾人走進去,「當時是晚上八點多,他從這邊路過,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從對面走廊上跑過去。他一開始沒有在意,以為是學校的保安,但是路過這間保健室的時候,他恰好往裡看了一眼,然後忽然發現原本一直立在牆角的人體模型不見了……吶,就是這個。」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一個高高大大的人體模型正站在牆角。

  鮮紅的肌肉紋理暴露在外,一雙圓滾滾的眼球直愣愣盯著前方。

  乍一看過去,幾個小孩子差點嚇了一跳。

  元太:「……太,太逼真了吧。」

  「確實有點嚇人。」倉橋嘆了口氣,走過去撿起人體模型腳下的白布,「很多學弟學妹都被嚇到過,所以不用的時候一般會用布把它蓋起來的,這次不知道是誰忘記了。」

  「嗯……」大家湊過去觀察起來。

  澤田彌還在想剛剛洗手間的事情,有點心不在焉,抬眸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旁邊擠過來一個紅色的腦袋。

  向日:「彌醬你有什麼感覺嗎?」

  澤田彌:「沒有啊。」

  然後她就聽到身邊人長舒了一口氣。

  小蘿莉疑惑地看過去,「怎麼啦?」

  向日:「沒,沒事……」

  他干笑了兩聲,視線左看又看正想找點什麼轉移話題,忽然看到江戶川從人體模型後面走出來,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迅速湊了過去,「江戶川同學發現什麼了?」

  對方被他一句話從思考狀態打斷,下意識說了一句,「那個模型……」

  隨即他好像忽然回過神,抬頭朝他笑了笑,「嘛,其實也沒什麼。」

  向日岳人:「……」你這樣說我就有點慌了啊!

  他內心頓時抓耳撓腮,想抓著江戶川的肩膀把下半句話搖出來。

  這時候學生會會長看了一眼時間,笑著對還在觀察的其他人說道,「怎麼樣,很普通吧?」

  的確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眾人:「……嗯。」

  .

  因為確實沒發現什麼異常,又逗留了片刻之後,眾人就離開了保健室。只是少年偵探團幾人都還有點不太死心。

  元太:「不是說有人看到它半夜在走廊上跑嗎?」

  光彥:「是啊,總不可能是看錯了吧。」

  步美:「就是,就是。」

  「其實我們一直猜測木村他們看到的是不是保安們在搬運模型。」倉橋說,「畢竟當時光線很暗,還隔著一條走廊,看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眾人:「誒……這個猜測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啊。」

  倉橋:「額,抱歉?」

  他正有點無奈地笑著,聲音忽然一頓,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話說回來,你們覺不覺得好像有點冷?」

  「嗯?」

  眾人聞言停下討論,同時認真感覺了一下,發現是真的有點冷。

  不是周圍氣溫降低,是前方拐過樓梯吹來的風裡夾著著些奇怪的寒意。

  眾人面面相覷,抬頭循著風看去時卻發現江戶川和澤田彌已經走在了最前面。

  「柯南,澤田桑,等等我們啊!」大家急忙追了上去,剛往前跑了兩步就發現那兩人忽然停下來。

  「怎麼回……啊!!!」

  向日岳人第一個追到了他們身後,剛探頭往外一看,下意識就是一聲尖叫,叫完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樓梯的拐角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積了滿滿一灘血跡,與此同時還有鮮紅的血線不斷地順著上一層往下淌,整個畫面宛如凶殺案現場。

  另外幾人跑過來一抬頭,也看到這一幕,樓道裡頓時像往雞籠裡扔了串鞭炮,尖叫聲此起彼伏。

  江戶川柯南:「……別叫了,這不是血。」

  眾人叫聲一滯,「誒?」

  沒有管那一張張懵逼的臉,柯南把身邊的人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拿下來握住。

  他有點無奈的回頭,「你不是應該不怕鬼嗎?」

  銀發小蘿莉望著面前淌著紅色液體的樓梯,看似十分淡定,就是聲音弱了幾個度,細品之下甚至有一絲絲的委屈,「可是那邊沒有鬼啊。」

  江戶川柯南:「……」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他居然詭異地明白了她的邏輯。

  對澤田彌來說一截正在淌血的樓梯上有鬼怪是非常正常的,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樓梯上沒有鬼。

  這才是她眼中的世界裡的「異常」。

  他望著小女孩精致的側臉,心裡忽然軟了一下……換一種角度來看,她眼中的世界恐怕從來沒有正常過。

  「只是紅色的顏料而已,這裡的低溫也是樓上淌下來的干冰造成的。」柯南解釋,「應該是有人事先在這裡布置了陷阱想把我們嚇走吧。」

  眾人紛紛從驚嚇中回過神,「啊?為什麼?」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牽著身邊的蘿莉,柯南率先往前走去。

  血色的殘陽裡,跟鮮血同色的顏料積了一地,還在沿著台階「滴答、滴答」往下流。

  老實說即便知道了地上的不是血,這個場景還是有些滲人。

  眾人對視幾眼,互相鼓了鼓氣。在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嚇他們之後,小朋友們心中反而被激起了勇氣,緊跟在柯南和澤田彌身後爬上了台階。

  .

  「藝術樓這邊的樓梯也是怪談之一,」倉橋說,「就是現在這條B樓梯。」

  「據說是從這邊上樓的時候,如果認真去數的話,有時候會數出第十三階樓梯。如果真的踩到了原本不存在的第十三階,就千萬不能回頭,否則就會被拉入死者的世界,被守在對面的怪談四分五裂。黃昏時,犧牲者的血就會從縫隙裡流出來,滴落在樓梯上。」

  向日岳人顫抖地問,「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嗎?」

  倉橋:「對,額,不過剛才江戶川同學也說了,這些不是血,只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顏料吧。」

  向日岳人:「話是這樣說沒錯……」

  眾人停在那截樓梯前,仰頭看去。

  長長的台階一路向上,最頂端的窗戶開著,有風穿過窗樞吹進來帶起兩側的窗簾。外面的太陽已經落了大半,殘陽的顏色越來越向血色靠攏。

  他們上來時並沒有抓到在這裡設置陷阱的人,只好先調查怪談。

  眾人斂了斂心神,光彥率先開口道,「第十三階樓梯應該也是假的吧?」

  有了剛剛的事情打底,大家理所當然地對這個怪談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倉橋:「不管怎麼說,我們先……」

  他話說到一半,一個人影已經越過他徑直走到了樓梯前。

  倉橋定睛看去,詫異道,「殿下?」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微仰著頭,目光落在樓梯上方的虛空。她的相貌天生就十分給人距離感,平時被溫暖的氣質壓著,還不太明顯,這會兒表情一收,周身驀地多了幾分遙遠和冷淡。

  若是讓神道的人看到,必然會對這份遙遠的冷淡非常熟悉。

  倉橋一時之間居然不太敢說話,直到他看到江戶川走上前。他似乎低聲問了句什麼,銀發女孩輕輕點了一下頭。

  然後黑發少年回過頭,若無其事,「嘛,我和澤田先走上去看看,你們先在這裡等我們吧。」

  日向、元太、光彥、步美:「為什麼,我們也想試試啊。」

  柯南:「那你們就等下一輪吧。」

  他的目光隱晦地和眾人背後的灰原對視了一下,褐色發色的女孩並不知道他又發現了什麼,但還是衝他點了點頭表示她會把這群小孩子看住。

  這時候澤田彌終於從台階盡頭收回視線,然後她轉過身,把弟弟往旁邊一遞,「幫我照顧一下鳴人。」

  灰原:「額,好……」

  她下意識接過毛茸茸的小狐狸,低頭對上它清澈的藍眼睛,忽然反應過來,「它叫鳴人?」

  「咦?」

  小朋友們迅速被吸引過注意力,齊齊扭頭看向她懷裡和鳴人同名的狐狸。

  趁著這個機會,柯南拉著澤田彌迅速往前踏了一步。

  「一……」


第57章 第十三階樓梯(一)

  藝術樓的樓梯並不算長, 但一眼看過去,也不是用肉眼就能輕易數清的。

  向日幾人被鳴人狐狸吸引過注意力,反應過來時發現前面那兩個人已經往上爬了一半了。

  「啊, 柯南和澤田好狡猾!」元太立刻蹦蹦跳跳就往上衝,「一、二、三……七、八……」

  灰原哀站在原地, 閑閑摸了摸懷裡小狐狸的頭, 「數錯了哦。」

  元太:「啊?那, 那我重來……」

  步美:「……五、六、七……」

  灰原哀:「你也錯了。」

  步美:「咦?!」

  向日岳人:「……七、八……」

  灰原哀:「中間有層台階跳過頭了。」

  向日:「啊???」

  .

  樓梯上。

  沒有管身後吵吵鬧鬧的小孩子們, 柯南平靜地在心中默數著一邊往上走。

  「十、十一、十二……」

  他踏上最後一層台階。

  「……十三。」

  第十三階台階。

  他瞳孔微縮, 一絲詭異的寒意從初夏的溫度中冒出頭,悄然貼上了脊背。

  他稍稍閉了一下眼睛, 大腦脫離詭異的現狀開始飛速運轉……絕對沒有數錯, 之前上樓的時候也順便注意過了, 其他樓層都是十二階,只有這一層多出了一層台階。

  這藝術樓的樓梯轉角都有窗子,每層的間隔完全一樣, 每一階台階的高度也事先量過全部相同, 多出的這節台階的高度到底加在了哪裡……

  「柯南。」

  他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握住。

  江戶川柯南猛地回過神, 怔怔地扭過頭,身旁的小女孩正安靜地看著他,淺色的眼瞳蘊著一泓寧靜的潭水,溫暖的溫度從對方指尖傳遞過來, 他像是被這一點溫度拽著從方才忽然騰起的寒意中抽身出來, 重新腳踏實地地落到現實。

  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略微松開眉心,「我沒事……所以這裡確實不能回頭是嗎?」

  澤田彌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她的目光上移,緩緩落在頭頂的虛空中。

  柯南跟著往上看去,只看到了光影交錯的天花板,這就是正常人眼中的景像。

  柯南:「那裡有什麼?」

  澤田彌輕聲說,「一道裂縫。」

  具體地說,是一道通往異常世界的裂口。長長的縫隙宛如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空氣中,那裂口仿佛有生命和意識,它微微咧著嘴,朝底下的人猙獰又得意地笑,仿佛在看自己送到了嘴邊的獵物。

  .

  柯南和澤田彌停在台階上的時間有點長。

  灰原哀在底下再次給步美打了個岔,然後有些疑惑地抬頭望向站在最高處的兩人。

  她的視線一路往上,越過層層台階時,下意識開始在心裡記數。

  「……十、十一、十二……十三?」

  她的身體忽地僵住,不可置信地迅速收回目光重新由下往上又數了一遍。

  十三階。

  澤田彌和柯南踩著的那層,正好就是傳說中的第十三層台階。

  一股寒氣從地底竄出來爬上脊背,她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抱著鳴人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嚶嚶。」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掃過脖頸,灰原哀猛地回過神,低頭就對上了小狐狸蔚藍色的眼睛。它用一種極為人性化的關心的眼神看著她,並且努力直起身在她臉頰邊蹭了蹭。

  「……抱歉,弄疼你了嗎?」

  灰原哀下意識松開手,正准備摸一摸小狐狸的頭,鳴人卻趁此機會從她懷裡跳了下來,在底下墊了個腳,就直奔樓梯而去。

  灰原:「!」

  灰原哀發呆的片刻,一個沒看牢,向日岳人已經手腳迅速地蹦跶到了最高層。

  「……十、十一、十二、十三,嗯,嗯????十,十三??……唔唔唔……」

  這倒霉孩子數完了數先是愣了半秒,然後終於反應過來十三層台階代表了什麼,登時被嚇得聲音都抬高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個體驗過於恐怖片,向日岳人一腳踩空差點摔下去,又被身邊人拽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他手忙腳亂站穩,直著脖子側過頭,終於對上了身邊人的眼睛。

  堵住他的嘴的江戶川掃過來的目光少見地帶上了一絲凌厲,另一側的彌搖了搖頭,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向日岳人僵硬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睜大著眼睛看著江戶川柯南緩緩放下手,直到這時候他仿佛才發現自己還能呼吸一樣,深深喘了口氣。

  「怎,怎麼回事……」向日聲音顫抖地問,「第十三階台階是真的?所,所以我們現在是被困在這裡了嗎?」

  他話音剛落,一團黃白相間的毛茸茸閃電般竄上來撞到了他腳踝上。這倒霉孩子差點又被嚇出一聲雞叫,與此同時,底下的灰原正緊張地喊道,「等等,鳴人!」

  鳴人:「?」

  小狐狸踩在台階上疑惑地回過了頭。

  向日岳人、柯南、灰原哀、澤田彌、倉橋涉:「!」

  下一秒,整個空間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第十三層台階上的幾人同時抬頭,昏暗的視野中那條不存在於現世的裂縫從空氣裡浮出來,逐漸由模糊到清晰。它緩緩咧開了一個得意又醜陋的笑,裂縫張開,一雙雙蒼白的手從黑暗的夾縫裡伸出來,像一條條沒有骨頭的蛇,朝著下方的人抓去。

  粘稠腥臭的液體順著這些手臂滑落,「啪嗒」一聲打在地面,積起泥潭一般的污穢。

  看不到這個場面的其他人還在茫然,底下的元太幾人扶著搖搖晃晃的樓梯扶手努力站穩,一邊迷茫地扭頭朝四周看去。

  「地,地震了?」

  顧不上多說,澤田彌指尖迅速一彈,一道金色的光浮起,張開咒文組成的結界,將樓梯上的人全部籠罩了進去。

  那些慘白的手臂撞在結界上,皮肉剛和金光碰上就立刻被灼燒得「滋滋」生響,手臂們猛地退開,虛空中似乎有個意識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怒吼。

  然而,還不等人松一口氣,滴落到地面上的污泥忽然擴大連成一片。緊接著,空間的震動開始加劇,站在污泥邊上的鳴人狐狸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腳下的階梯就被污泥吞噬,整只狐狸像掉進了沼澤地中,迅速沉了下去。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澤田彌和柯南剛回頭就看到這一幕,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手臂發現實在突破不了結界,集體換了個方向,繞過金光朝著距離不遠的元太幾人抓去。

  電光火石之間,澤田彌來不及細想,飛快念出了一段咒語。

  金色的桔梗印迅速在她腳下成型。

  只是咒文還沒來得及生效,幾人視野裡乍然閃現一道雪亮的光。

  像突如其來的閃電劃從空間中橫亙而過,夾縫裡伸出的手臂剛抓到元太頭頂,忽然齊齊一滯。下一秒,整齊的切口從小臂上蔓延開,連成一條筆直的血線。血液飛濺中,手臂們像被整齊割斷的麥子,齊刷刷掉了一地。

  虛空中似乎響起了一聲什麼生物被激怒的怒號。

  澤田彌只感覺到一個輕柔的力道扶在自己的腰上,隨即,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就被帶離原地。

  重新腳踏實地時,她的身體被慣性帶著往後一靠,撞上了一個瘦削堅實的胸膛。

  「沒事了喲。」

  一只手伸過來,像撫摸小動物一樣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蘿莉有點茫然地抬起頭,對上了身後人的眼睛。

  夕陽最後一點余輝映在對方的眼瞳中,是清透漂亮的湛藍色,像澄澈而虛無的天空。

  有點像……

  她忽然愣愣地想到……有點像太宰。

  對方和她的目光對上之後眉眼一彎,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

  同樣被帶離了那層詭異的台階卻只是被隨意地往牆角一扔的江戶川柯南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虛著眼睛看向那邊那個突然出現,到現在還抱著蘿莉不肯放手的人。

  「你是誰啊?」

  「啊。」金發少年好像終於反應過來,放開了澤田彌,一手摸著後腦勺回過頭笑嘻嘻地自我介紹道,「那個,我叫做源光,是個除妖……」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第十三層台階的怪異終於不滿自己被忽視,數量龐大的手臂重新從裂口處伸出來,裹挾著大量的淤泥,齊齊攻過來。

  「嘛,現在好像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先搞定了這個再說吧。」

  他迅速背過身,擋在了他們面前。

  向日岳人同樣是被往牆角一扔就不管了的差別對待組中一員,他被柯南順手拽起來的時候還滿臉空白,下意識一抬頭就看到視野中擠滿了慘白的手臂,它們熱情地從頭頂伸下來,想要突破除妖師的封鎖跟他們近距離親密,仿佛異空間降臨的畫面簡直能讓人SAN值狂掉。

  向日岳人被這一幕衝擊得大腦差點跟著表情一起空白了。

  這個時候他聽到旁邊的江戶川還在跟那個突然出現的除妖師冷靜討論。

  「這個到底是什麼?」

  「七大不可思議中的第二個,消失的第十三層階梯……雖然我才不想承認這個是二號就是了。」

  最後一句話是金發少年的小聲嘀咕,輕得幾乎聽不到。

  這個關頭來不及細究陌生少年的身份,看起來對方姑且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柯南直截了當地問,「弱點是什麼?」

  「是神的憑依物哦。」

  「什麼?」

  「七大不可思議的起源,賜予七大不可思議特別力量的重要之物。」孤身對上一群慘白的死人手,金發少年卻仿佛依舊游刃有余,說話的語氣都不緊不慢,「就好像玩具裡面的電池一樣,只要破壞了那個,七大不可思議也會像壞掉的玩具無法運轉了……嘛,正常情況下來說是這樣沒錯。」

  柯南:「……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不正常了?」

  所以這個人說話就不能抓個重點嗎?

  源光:「的確不正常哦,不過運轉規律都是相同的。雖然這個『第十三層樓梯』的怪異不是『神的憑依物』造就的,但也一定有個核心,破壞了那個就能夠消滅這個怪談。」


第58章 第十三階樓梯(二)

  攻擊過來的手臂全都被少年除妖師擋在了外面, 他的動作非常快, 甚至讓人看不清楚他用的什麼武器。但慘白色的死人手仿佛源源不絕, 砍斷了一條立刻就有另一條補上, 情況就這樣陷入僵持。

  澤田彌摸著右腕上的水晶手鏈, 望著這個景像秀氣地皺了一下眉。

  有什麼不太對, 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

  怪談與其說是妖怪,更像一種靈異現像。但即便是「現像」也是有一個中心主體,比如說廁所裡的花子, 跑動的人體模型,第十三階台階後背棲息的妖怪……

  因為這個主體的存在才導致了怪談的產生, 絕大多數情況下主體都是有自我意識,也能夠交流的,和正常妖怪也沒多大區別。

  但面前這個怪談不是。它沒有意識,不能交流,只知道向一切踏入自己領地的人發起攻擊, 宛如一個被刻意改造過的程序。

  水蛇一樣慘白的手臂們暫時都被源光攔在了台階上, 血腥和腐臭的氣味在空氣中越積越濃。

  這樣僵持下去當然不是辦法, 源光頭也不回地問,「怎麼樣少年,准備怎麼做?」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幾人中腦子最好的人,准確找上了柯南。

  被點名的江戶川柯南視線穿過戰場往樓梯底下看了一眼,元太、灰原哀幾人不知什麼時候都暈了過去。他們這邊拉住了主要仇恨, 「第十三層樓梯」暫時也沒去管那邊。

  他短暫松了口氣, 隨即抬起頭, 目光銳利地掃向頭頂,「還用說嗎?既然是核心,肯定是藏在那個空間最深處的對吧?只能進去拿吧。」

  源光:「可以,上吧!」

  柯南:「……你回答得這麼快總感覺你在賣我啊。」

  話雖如此,他卻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澤田彌的手,「澤田,在這裡等我。」

  澤田彌剛回過神就見他們已經自顧自決定了,她微微怔了一下,有點無措地看向他。剛准備開口,又忽然感覺到什麼,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視線轉向地面。

  這時候,一旁的向日岳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等等,你要進去?進那裡面去?!」

  他被救上來後就乖乖縮在一邊不敢給大佬們添麻煩,此時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你想過那邊是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不能在這裡干耗,這是唯一的辦法。」

  向日:「可是……」

  他看看那邊宛如從地獄伸出來的慘白手臂,又看看面前鎮定地准備往前踏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他抖了又抖,終於咬著牙站起來,「不行,不能讓你一個小孩子去,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先提出來的,還是讓我來……」

  「小孩子」江戶川柯南:「……你還是待在這裡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拼命拽住他,「我才不信!你比我都小兩歲,我怎麼能讓你去啊,以後肯定會被侑士拼命嘲笑的!」

  江戶川柯南:「……」

  現在拿出他「工藤新一」的身份證還來得及嗎?

  兩人正在僵持間,柯南忽然被身後的蘿莉反手拉住。

  「那個,」她盯著那片污泥,有點遲疑地說,「我覺得你們不用爭啦,鳴人已經去了……」

  江戶川、向日,連帶著還在和手臂們糾纏的源光同時一怔。

  下一秒,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

  充斥著濃烈不祥和煞氣的黑焰從淤泥中鑽出來,貼著牆壁一路燒過去,繞著三人轉了個圈。

  一個巨大的,九條尾巴的狐狸的影子在空氣中逐漸清晰。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將三個人全部圈了起來,然後仰起頭,衝著頭頂上那條裂縫咆哮著張開了嘴。

  黑色的光點在它牙齒尖利的嘴巴之間亮起,隨著高速旋轉越來越大,最後像光炮般射了出去,撞碎了無數的白手,穿過裂縫衝進另一邊世界。

  空間裡像爆發了九級地震,澤田彌幾人被震得搖搖晃晃全都一頭栽進九尾毛茸茸的大尾巴裡。

  虛空中響起幾乎要把人耳朵震聾的轟鳴,一個憤怒驚恐的聲音夾在在轟鳴裡,像斷了線的風箏,只持續了半秒就戛然而止地消失不見。

  澤田彌暈暈乎乎地回過神的時候,正一左一右被柯南和源光扶著。巨大的九尾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他們跌坐在地上,直愣愣望著面前的地面。

  四個人無言的目光中,鳴人小狐狸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過頭用後爪撓了撓臉頰……然後打了個飽嗝。

  .

  十分鐘後。

  「鄭重介紹一下。」銀發小蘿莉坐在眾人面前,認真地說,「這是我的弟弟。」

  源光:「……」

  柯南:「……」

  向日岳人:「……」

  一陣無言的寂靜,以上三人有兩個承受力比較強的同時開了口。

  源光:「……所以他把二號吞了?」

  柯南:「……所以他真的是鳴人?」

  異口同聲說完,兩人懵逼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澤田彌點點頭,統一回答,「是噠。」

  「……」

  又是片刻的沉默後,柯南率先理清思緒,恢復冷靜試圖理清這個邏輯,「所以,鳴人是妖怪?」

  澤田彌抱著弟弟茫然,「不是呀,鳴人是人類。」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懷裡的狐狸,再告訴我他是人類???

  剛剛被他吞掉的那個怪談會死不瞑目地哭的啊!

  「這只是暫時的。」澤田彌摸著弟弟的頭,認真解釋,「鳴人的靈魂暫時寄居在狐之助身上,而且剛剛把怪談吞掉的也不是鳴人,是九喇嘛。」

  「……」

  源光和柯南分別理解了一下。

  源光:「九喇嘛就是剛剛那只九尾?」

  柯南:「所以說狐之助身上有兩個靈魂,不對,是三個?」

  兩個思考回路再次岔開的人又彼此對視一眼。

  澤田彌先回答了源光的問題,「是噠。」

  然後看向柯南,「只有兩個哦,狐之助的靈魂現在在鳴人的身體裡面。」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們陰陽師都這麼會玩嗎?

  柯南嘆了口氣,「總而言之,你心裡有數就好。」

  隨即他像是並不想在這裡討論這個話題,話音一轉,「話說回來,你又是誰?」

  於是這一次輪到另外三人同時看向源光。

  金發少年長著一張好看的娃娃臉,身穿冰帝國中部的校服,乍一看像是陽光爽朗的普通高中生,除了右耳上墜著的御守,幾乎沒辦法將他跟除妖師這樣的職業聯系起來。

  然而按照他本人的說法,他整個家族都是除妖師,歷史悠久到能夠追溯到平安京時期。

  「因為聽說小學部這邊在鬧怪談所以才特地過來看看的。」源光摸著後腦勺爽朗地笑道,「然後就跟你們撞到一起了哈哈……」

  「……是嗎?」

  聽完他的自我介紹,柯南虛著眼睛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對怪談很熟悉了?」

  源光:「沒錯沒錯。」

  柯南:「那麼怪談的起源是什麼?」

  源光:「啊?」

  「雖然你說過賜予怪談特殊力量的東西是神的憑依物,但是怪談的本體,也就是構成怪談的『故事』最開始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吧?」柯南冷靜地看著他的眼睛,「都是故事,為什麼只有七大不可思議擁有了特殊力量,而其他作為小說出版的,被拍成電視劇的,卻沒能擁有這種力量?」

  「……」源光看著他,忽然笑了,「是啊少年,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江戶川柯南:「因為『相信』吧?」

  「曾經有人給我解釋過幻術的原理,他說幻術的本質就是『欺騙』。欺騙人的眼睛,也欺騙人的心。只要對方將被呈現出來的東西當成了真的,那麼幻術就會變成『真實』。」

  「怪談也是一樣,因為有人相信,所以它才能夠成為『真實』,對嗎?」

  空氣忽然一靜。

  向日岳人的大腦信息加載過量還在蒙圈,澤田彌抱著弟弟坐在台階上看看他,又看看源光。

  樓道裡的光線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昏暗下來,金發少年坐在陰影裡,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

  澤田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有一瞬間對方的氣息有點奇怪。她有點疑惑地歪了歪頭,正准備認真去探查,源光忽然往前傾了下身,重新進入光亮處。

  「……啪啪啪,你真的很厲害呢少年。」他驚奇地鼓掌道,語氣十分真心實意。

  澤田彌的注意力被岔開,眨了眨眼睛,下意識跟著說,「是呀,跟晴明跟我解釋的一樣呢。」

  眾人:「嗯?」

  場面一瞬間發生了一個短暫的停頓。

  柯南:「你說的『晴明』該不會是指……」

  源光:「哦哦,那位大人是怎麼說的呢?」

  澤田彌正給吃撐了的弟弟揉著肚子,先是衝柯南點了一下頭確認就是他猜的那個「晴明」,然後想了想。

  「晴明說,『語言』是每個人都能施展的『咒』。當一個故事在人們口中流傳開來,經過時間的積累,相信的人越來越多,於是故事裡的東西就漸漸變成了真的。比如說……泰山府君?」

  她回憶了一下晴明的話,「最開始是並不存在泰山府君這個神明的,那只是一股存在於天地間的力量,並沒有名字。但人們祭祀這種力量,並且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於是漸漸地,隨著泰山府君的故事流傳開,天地間便有了泰山府君這位神明。」

  她這個例子舉得有點大,聽著她的話的柯南和源光都難得呆了一下。

  然後緊接著她就說出了更加可怕的話,「如果有一天,大家都忘記泰山府君的故事了,那麼泰山府君這個神明也就消失了。所以說,歸根結底,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是因為人們施下了咒,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其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晴明是這樣說的。」

  向日岳人的大腦剛重啟完畢就聽到了這段話,再次成功地僵住。

  他左看看睜大了眼睛的源光,右看看若有所思的江戶川。

  向日岳人:「……」

  你們都聽懂了嗎?為什麼我完全沒明白啊?

  雖然不明白但是莫名感覺小伙伴剛剛那段話非常可怕啊!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安撫了一下自己殘存的世界觀,剛准備從心地帶過這個話題,就見江戶川若忽然摸了摸下巴,「……我有一個想法。」

  眾人:「?」

  江戶川柯南:「就像泰山府君如果被所有人遺忘,認為並不存在這個神明時,就會從世界上消失;怪談也是一樣的吧?當大家都認為所謂怪談只不過是某些時候幾個特殊條件湊在一起產生的錯覺,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並不存在什麼神秘的靈異現像,那麼怪談是不是也會消失了?」

  源光遲疑地說,「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江戶川柯南:「那就好辦了。」

  眾人:「???」

  「簡單來說。」他平靜地繼續解釋,「在靈異世界探尋真相向大眾證明怪談是真的很困難,但是制造一個『真相』出來證明怪談是假的就很簡單了吧?」

  眾人:「!!!」

  萬萬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思路……你還真敢想啊少年!

  澤田彌和源光一呆。

  向日岳人木然地闔上了自己的下巴。

  日常覺得小伙伴身邊都是大佬,只有自己是弟弟。


第59章 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一)

  半個小時之後。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周圍光線格外地暗, 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往樓梯間窗子外一看, 發現天都黑了。

  元太、光彥、步美:「!」

  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醒了啊?」

  幾個小孩一個激靈,徇聲抬頭, 這才發現坐在不遠處的台階上的四個人。

  江戶川柯南、澤田彌、向日岳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金發少年。

  見他們全都清醒了, 柯南跳下台階朝他們走來,「介紹一下,這個是源光學長。剛剛發生了地震,幸好他路過,把我們救下來了。」

  「誒?哦,謝謝學長哦。」

  小朋友們迷迷糊糊地道謝, 他們的記憶都停留在昏倒之前,依稀記得仿佛的確是有地震這麼回事。

  元太暈暈乎乎地晃了晃腦子,伸手扶了一下腦袋,忽然摸了滿手粘稠的液體。他懵逼地放下手,攤開掌心看去, 一片鮮紅的血色刺入視野。

  元太:「?!啊!!!!這是,血,血嗎?我的頭破了???」

  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 正要緊張地圍過去。

  柯南:「別喊了, 那是顏料。」

  所有人:「……啊?」

  他掏出一塊手巾遞過去,表情平靜地解釋, 「還記得之前有人設下的陷阱嗎?元太大概是倒在地上的時候把顏料蹭到頭上了。」

  「是, 是這樣嗎?」元太懵懵懂懂地接過手巾, 擦了擦額角,然後恍然大悟,「對哦,確實不痛呢。」

  「呼……」小孩子們終於松了口氣,然後紛紛教訓元太,「不要一驚一乍的呀!」

  「是啊,很嚇人的!」

  「啊,對不起……」

  柯南收回視線,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同樣從地上爬起來表情還有些迷糊的倉橋涉,身後忽然傳來灰原哀冷靜的聲音。

  「那個人是誰?」

  「什麼?」柯南詫異地回頭。

  灰原:「那個金色頭發的人,剛剛在我們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你不用糊弄我,肯定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元太頭上的不是顏料,是血,這個你瞞不過我的。」

  柯南剛一張嘴就被她下半句話堵回去,他頓了頓,無奈地笑了一下,「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

  「辦法是不錯,」源光說,「但是你做好准備了嗎?進入到這個光怪陸離的,危險又詭異的世界?」

  柯南:「什麼意思?」

  「吶,少年,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世界是有『怪異』和『怪談』存在的。但是為什麼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有的人死在了怪談下,有的人卻終其一生都沒遇到過任何靈異?」

  「你自己的人生中,此前不是也從來沒遇到過這些事嗎?要不要回憶一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發現自己的世界開始『異常』的?」

  柯南:「……」

  「想起來了?是從遇到殿下開始的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哦,看起來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實際上在馬路上和你擦肩而過的人,說不定就身處在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妖怪也好,靈異也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對這邊的世界了解得越少,它們就越不會找上你……對於普通人來說,不要去了解才是聰明安全的選擇哦?」

  ……

  柯南把思緒從回憶中抽出來,對上灰原哀狐疑的目光,他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作為一個科學家,為了你的三觀著想,你還是不要知道這些事情為好。」

  灰原哀:「……奇奇怪怪的。」

  .

  等澤田彌和源光從台階上走下來,柯南又給倉橋涉做了個介紹,並且補充說明源光學長對他們調查的怪談也很感興趣,想要加入他們。

  倉橋迷糊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個倒是沒什麼,話說回來,源學長也是我們冰帝的?」

  源光朝他笑道,「是啊,我是國中三年級,不放心的話可以在學校系統裡面查一下,有我的照片哦。」

  倉橋:「啊,這個倒不是……」

  他就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國中部的學長會來這裡,但是既然對方都那樣說了,再問下去好像就不合適了。

  倉橋把疑問憋在了心裡,剛准備說話,就見江戶川若無其事地看向自己道,「走吧,可以去下一個地點了。」

  倉橋:「……這邊已經好嗎?」

  江戶川柯南:「已經調查完了,樓梯只有十二階。」

  灰原哀猛地回頭看他,其他以元太為首的小孩子們齊聲驚訝,「誒?真的只有十二階嗎?」

  「你們可以自己去數數。」柯南拿出手機,「你們昏迷的時候我們數過了,還錄了視頻。」

  說完他回頭看倉橋,「白天的那位忍足君剛剛打了電話過來,你當時還在昏迷,他說等你醒了就跟你聯系……」

  他剛說到這裡,倉橋涉的手機就響了。

  棕發少年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果然是忍足侑士打來的。他於是道了聲歉,有點懵逼地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

  幾個不信邪的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跑到樓梯上自己重新去數台階,只有灰原哀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個樓梯,我之前數的時候是十三階。」她目視前方,輕聲說。

  「……呵呵。」柯南干笑了一聲,「也許是你數錯了?」

  灰原哀:「我看起來像小傻子嗎?」

  柯南:「……」

  他無奈地移開視線,「你的科學觀還要不要了?」

  灰原哀:「哦呀,是會動搖我的科學觀這麼嚴重的事嗎?」

  她的話讓柯南沉默了片刻,等她感覺到奇怪扭頭去看時,就見他正望著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灰原哀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正在和那個自稱源光的學長說著什麼的銀發小女孩。

  「灰原,」柯南輕聲開口,「不要接觸這些。」

  「嗯?」灰原哀詫異地回頭看他。

  「和黑衣組織不一樣,你是因為被他們盯上才不得已和那些人打交道,但這些東西原本是與你無關的……不要了解,不要接觸,你就會離那個危險的世界越遠。」

  灰原哀沉默了一會兒,「跟你也沒關系吧?」

  「話是這樣說,但我可是偵探啊。」黑發少年扭過頭朝她笑了,「偵探可是一種好奇心比命重要的生物哦,在知道了那邊世界的存在之後,我怎麼可能退回去重新關上門,裝作視而不見呢?」

  灰原哀驀地對上了他的眼睛,湛藍又明亮得過分,像有一簇生機勃勃的火焰常年在那抹藍色的最深處燃燒,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她微微頓了頓,然後忽然抱起手臂撇過頭,懶洋洋道,「哦,是嗎?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吧?」

  江戶川:「啊?」

  灰原哀:「蘿莉控。」

  江戶川:「???」

  .

  「真的只有十二階啊……」

  江戶川柯南的懵逼被小孩子們的驚叫打斷了。

  發現這個怪談也是假的,小朋友們雖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備,但還是難免失落。

  他們正一個個垂著小腦袋失落,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都打起精神來吧。」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走了過去,「後面還有四個呢,我們是來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的,重要的不是怪談,是要向大家證明,所謂的怪談完全是不存在的,這才是我們來的目的啊。」

  「……是哦。」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先是抬頭望著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重新熱血起來,「沒錯沒錯,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對吧柯南?」

  柯南彎眸一笑,「對啊。」

  澤田彌剛和源光說了幾句話就聽到那邊傳來的歡呼,她扭過頭就看到一群再次打起了精神的小朋友。

  「真有干勁啊。」面前的人說。

  澤田回頭看他。

  「嗯?」源光見她視線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會兒,笑著問,「怎麼了?」

  然後他就見小蘿莉沉默了一下,「學校出什麼事了嗎?」

  源光微笑的表情似乎停頓了片刻,隨後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誒?」

  他茫然得跟真的似的,澤田彌歪了歪頭看看他,然後調轉了目光。

  「准備走了嗎?」

  這句話是問柯南的。他搞定了小朋友,正好在這個時候走過來。

  「嗯,准備去下一個怪談地點了。」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兩人,感覺有點奇怪,但並沒有多問。

  「倉橋說接下來去音樂教室,正好也在這棟樓裡。」

  .

  藝術樓整體是個U字型,音樂教室在美術室的對面,兩者還不在同一樓層。

  倉橋涉一邊說話一邊領著眾人穿過走廊,「音樂教室的怪談最開始是幾個四年級的學生傳出來的。」

  「他們也是晚上來學校取東西,路過藝術樓這邊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鋼琴聲。但是大樓黑漆漆的,並沒有哪間教室亮著燈。他們覺得奇怪,去找了學校的保安上來查看,最後發現鋼琴聲就是A棟的音樂教室傳出來的。」

  「保安最開始以為是有人留在了學校練琴,還疑惑對方為什麼不開燈,直到他們來到音樂教室門口,發現門是鎖著的。一打開門,裡面的琴聲就停了,擺在教室中間的鋼琴蓋被打開,教室裡卻空無一人。」

  「音樂教室裡自己彈奏的鋼琴」這個怪談大家也算耳熟能詳,怪談的起因的傳言也多種多樣,有說是有鋼琴老師在音樂教室自殺,留下了怨靈的;有說是某個音樂才女在鋼琴比賽中失利,回來責怪學校的鋼琴,結果頭顱被鋼琴蓋壓斷留下了鬼魂的……

  總而言之,全都跟鬼有關。

  此時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被夜色覆蓋,樓道裡沒有開燈,只有手電的光直直照在前方的黑暗裡。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著學生會長用溫柔的聲音講鬼故事,感覺不是一般的酸爽,小朋友們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澤田彌小公主太有安全感的原因,他們一邊害怕一邊往她靠攏,沒過多久澤田彌身後就擠了一團瑟瑟發抖的鵪鶉。

  倉橋涉:「據說從那以後,只要晚上經過這棟樓,就會聽到漆黑的樓道裡傳來縹緲的鋼琴聲……」

  向日岳人抓著小伙伴的手臂顫抖地問,「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

  倉橋:「啊,對……誒?!」

  眾人同時定在原地,雜亂的腳步聲一停,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鋼琴音就清晰起來。

  優美如流泉的旋律盤旋著穿過樓梯,從上方的樓層遠遠飄下來,縹緲又空靈,仿佛還沾著陰森森的鬼氣。


第60章 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二)

  聽到鋼琴聲的瞬間, 澤田彌和眾人一起停下了腳步。

  她旁邊的柯南當機立斷,「我和源光學長上去看看, 你們留在這裡。」

  「……」澤田蘿莉默默看了他一眼, 轉身把弟弟放到灰原懷裡, 又重新轉過頭來看著他。

  柯南:「……好吧,你也來。」

  「柯, 柯南……」

  幾個小孩子們全都擠到了一起, 光彥掙扎著從人群中伸出一只手, 牙齒打顫地插話道,「不用我們跟你們一起上去嗎?」

  柯南:「不用,這麼多人,動靜太大了,把人嚇跑了就不好了。」

  眾人:「誒?」

  「一定是有人在上面練琴啦。」大家只見他若無其事解釋道,「這個音樂是《夢中的婚禮》, 對於入門者來說有些困難, 我剛剛還聽到琴音錯了幾拍,如果真的是怪談怎麼可能彈錯呢?一定是有人怕白天練琴的時候被人聽到,感覺不好意思,所以才晚上偷偷來這裡練習的。」

  「……是,是這樣嗎?」

  眾人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裡對音樂最熟悉的只有柯南, 其他人自己沒辦法分辨, 下意識就相信了他的話。

  「怪談不可能彈錯節拍」這個理由實在太有說服力,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 看向身邊的人。

  好歹也是被平安京的雅樂之神教了這麼久,雖然小蘿莉在彈奏樂器方面十分極其地沒有天分,但是基礎的音樂素養還是甩其他人一大截的。所以這時候她當然能夠聽出來,其實樓上傳下來的這個曲子並沒有哪個音階彈錯了。

  所以江戶川柯南同學是在明目張膽地編瞎話騙人。

  然而他好像天生就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他一本正經地這樣說了,其他人下意識地想也不想就相信了。

  這其中甚至包括明知道有怪談這回事存在的向日岳人。

  紅發少年不但相信得毫不猶豫,甚至升起了一股對那個半夜不干人事的家伙的怨念,「什麼啊,真的有人在這個時候來練琴啊,我們一起上去不是更好抓住那家伙嗎?」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江戶川無語地看過來,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寫著「為什麼你也信了啊?」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

  「……但是我轉念一想這麼多人跑上去,場面太混亂了很容易讓對方跑掉。」向日岳人忽然正色,「所以我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

  眾人:「……」

  你剛剛好像不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吧?

  紅發少年干笑了兩聲。

  江戶川無語了兩秒後輕巧地將這個插曲帶過,「總而言之,就算聽到什麼動靜也不要亂跑,更不要走散。」

  向日岳人立刻將功折罪地第一個響應,「好的好的,我一定把他們看住了!」

  眾人:「……」

  他們說話時源光一直靠在樓梯口上懶洋洋地等著,直到看柯南安排完,終於開口道,「那走吧?」

  .

  三人從倉橋那裡拿到了鑰匙就直奔樓上音樂教室。

  夜晚八點多,幽冷的琴聲在摻在腳步聲裡,像徘徊不去的幽靈一路在前牽引著他們,最後沒入音樂教室的大門後。

  源光率先在門口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了。」

  說完他就把鑰匙插進鎖眼,「哢噠」一聲響後,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澤田彌和柯南緊跟其後,木質大門往後退開,讓出了教室裡面的場景。

  在源光走進門的瞬間,幽幽的琴聲戛然而止。教室裡靠外的窗子開著,有風穿過窗樞帶起兩側的窗簾,窗子前的區域被月光照亮,從門口看過去能夠看到一架鋼琴正坐落在交錯的光影裡。

  鋼琴的琴蓋已經被打開,兩只白色的手套正懸浮在琴鍵上方,正是方才彈琴的「人」。

  它好像被幾人忽然進門的舉動驚住了,呆呆愣在原地。

  源光笑眯眯地反手帶上門,「查房時間到。」

  .

  五分鐘後。

  源光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段繩子,按著手套把它捆了一圈又一圈,手套奮力掙扎,又被重新按下去,攻擊力還不如兩只被捆好了等待上鍋的螃蟹。

  澤田彌在旁邊看著,表情有點困惑,「這個怪談這麼弱嗎?」

  源光笑嘻嘻回答,「是啊,不是所有的怪談都是像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二號那樣可怕的,這取決於各自的故事啦。」

  柯南在旁邊插了一句嘴,「故事?」

  源光掄著手套轉了一圈,甩來甩去地宛如在玩溜溜球,「對,故事。怪談是會按照人類為它們編造的故事行動的,像二號的故事裡面就提到如果踏上樓梯,會跌入彼岸,被守在對面的怪談殺掉,所以二號的攻擊力非常強,殺掉的人越多就會越強。」

  「但是『音樂教室裡自動演奏的鋼琴』就不一樣了,雖然對於它的來源的描述有些可怕,但是並沒有提它會殺人的話吧?它只是每天晚上跑出來彈彈琴而已,有人來就自己跑掉了,彈多久都不會變強的。」

  他甩完了十個周天終於停下,捏著繩子提起來湊到眼前,被捆在尾端的手套已經被甩暈了,十根手指焉噠噠地垂下來仿佛失去了夢想。

  「這樣啊。」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望著那雙生無可戀的手套,不知道為什麼讀出了一絲委屈兮兮的感覺。

  「如果大家不相信它的怪談了,它也會消失嗎?」

  「會在這個學校消失哦。」源光笑著拽了拽那幾根焉噠噠的手指,「但是其他地方還是存在的,畢竟『音樂教室裡自動彈奏的鋼琴』這個怪談流傳度很廣。這裡的人不相信,只是把它從這所學校『排除』出去,只要其他地方還有人信,它就還是能找到彈琴的地方。」

  那雙手套被他不輕不重地拽了兩下依舊堅定地裝死,源光懶洋洋地拎著它又甩了甩就沒再搭理,而是抬頭看向面前兩個小孩子。

  銀發小女孩看著他手裡的怪談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源光挑了下眉,「小殿下你真奇怪啊,居然會為怪談擔心嗎?」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看向他,「因為它也沒做什麼呀。」

  半夜裡跑來學校彈彈琴而已,彈完後還記得把琴蓋闔上把布蓋回去,很有禮貌了。

  就因為這樣就要把人家干掉的話,也太無理取鬧了吧。

  她用譴責的目光看向源光。

  金發除妖師:「……」

  柯南在教室裡轉了一圈,剛若有所思地走回來就看到了這麼個相顧無言的畫面。

  「你們怎麼了?」

  源光默默拎起裝死的手套晃了晃,「小殿下剛剛在擔心我們把學校的怪談弄沒了的話,這家伙是不是就真的□□掉了。」

  柯南看向澤田彌,小蘿莉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迷糊地回望。

  他頓時笑了,把捆好的手套從源光那裡拿下來遞給她,「很正常吧,澤田不是一直都對小動物很友好嗎?」

  世交家的小妹妹從小就溫柔善良,還懂事可愛,江戶川柯南同學覺得這樣很好啊,一點問題都沒有。

  源光:「小動物……」

  「嘛,怎麼說呢……」柯南把手插回口袋裡,看向身邊的人。

  小蘿莉正好奇地戳了一下白手套焉噠噠垂下的手指,手套詐屍一般動了動。

  柯南:「有時候其實有種它們也是活著的生命的感覺。」

  不像人類世界有公檢法系統能夠准確衡量一個人的罪行,在面對怪異的時候,似乎只有將它們消滅或者封印兩種選擇。

  如果是「第十三階層台階」那樣會殺人的怪談,將它消滅掉是為了保護其他人而做出的無奈之選,但如果是像這個「音樂教室裡自動彈奏的鋼琴」這樣的怪談呢?

  只是晚上跑出來彈彈琴而已,沒有傷害任何人,僅僅只因為它是怪談就要把它消滅掉的話……有種自己在扼殺一個普通生命的感覺,這樣的行為他老實說他也沒辦法認可。

  「誒?你會這樣想嗎?」源光坐在鋼琴上低頭看他,垂在琴蓋下的雙腿晃了晃,帥氣的臉上露出漫不經心的神情,「可是以前沒有殺人不代表它以後也不會殺人哦,畢竟是怪談,誰能夠說得准呢?」

  柯南撇了他一眼,「我不覺得這是問題。」

  「放在人類身上不是一樣的嗎?以前沒有做壞事的人,誰也不能保證以後也不會變成殺人犯,但是能夠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對一個人草率定罪嗎?無罪推定是司法領域最低限度的標准吧?」

  「這樣嗎?」源光停下來,他拖著腮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真是奇怪的人呢,無論是你還是那邊那位殿下。」

  「嗯?」柯南回過神來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剛才還乖乖待在他身邊的小蘿莉已經不見了。他立刻轉頭去找,然後在教室前面的課桌旁找到了人。

  「澤田?」他奇怪地走過去,看到澤田彌從課桌抽屜裡翻出一支筆和一本便簽紙,「你這是……干什麼?」

  銀發小女孩回頭看他,「讓它乖一點呀。」

  「它?你是說怪談?」

  柯南跟著她重新走回到鋼琴旁,看著小蘿莉在窗台前蹲下,借著月光的光亮,握筆飛快地在便簽紙上畫下一個符號。

  澤田彌:「雖然在這裡把它干掉也會在其他地方重生出來,但是能不干掉還是不要干掉吧,讓它待在這裡,安靜一點,等謠言停歇就扔出去。」

  她的語氣像是在形容一只不聽話地跑到了自己地盤撒野的野貓,一句話說完符篆就已經畫好了。然後她把它從便簽紙上撕下來,走到源光身邊,「啪嘰」一下拍上了手套。

  被捆得死死的手套頓時安靜,像一副真正的手套一樣,悄無聲息地攤在了繩子上。

  「……」

  柯南和源光瞪著眼睛看著那張粘在手套上的便簽紙。

  柯南:「……這個沒問題嗎?」

  「沒問題呀。」澤田彌疑惑地回頭看他,「這個是晴明教噠,我不會畫錯的。」

  柯南、源光:「……」

  不,那位大陰陽師絕對沒有教你用圓珠筆和便簽紙來畫符咒吧?

  「……」柯南的目光飄向源光,對方無言地對他點了點頭。

  是啊,這樣無理取鬧的方式畫出來的符咒居然有效呢,這位殿下是多受偏愛啊……

  覺得細究下去自己得心肌梗塞,金發少年默默換了個話題。

  「我們已經耽擱了好一會兒,該把底下幾個小鬼叫上來了……你想好怎麼編了嗎?」

  「哦,這個啊。」柯南默契地跟著轉移注意,他拿出手機找到一段音頻按下播放鍵,《夢中的婚禮》悠揚的旋律從擴音器飄蕩出來。

  「只要告訴他們是這間教室的多媒體設備出了問題就行了。」

  .

  十五分鐘後。

  「誒?播放器壞掉了?!」

  眾人等著站在播放器前的柯南,驚訝地異口同聲問。

  「是啊。」黑發少年笑著按了一下播放鍵,果然,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旋律在教室裡響起。

  柯南放了一會兒就按下了暫停,「應該是哪個老師或者學生在練習這首曲子的時候自己錄了一段放在了播放器裡忘了導出來,這段時間這個播放設備出了點問題夜裡自己啟動,就把這段曲子播放出來了。」

  「可是。」元太懵逼地問,「播放設備能自己啟動嗎?」

  「可以啊,播放器不是有一個定時功能嗎?」柯南解釋,「大概是這個程序出了點錯誤,所以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就自己啟動了。」

  「……是這樣啊。」大家茫然地點了點頭。

  「而且我們進來的時候鋼琴也是闔上的哦。」柯南又往鋼琴的方向一指,大家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只見到教室中央那架鋼琴果然被白布蓋得好好的,源光正懶洋洋地坐在琴蓋上,見眾人看過來,抬頭朝他們招手笑了笑。

  柯南:「保安看到的那次應該只是白天在這裡彈琴的人忘了把鋼琴重新蓋上,正好遇到了播放器啟動,所以才被認成了鋼琴自動演奏的怪談……都是誤會啦。」

  「原來如此。」

  接二連三地發現怪談全是假的,大家也漸漸習慣這個節奏,連失望的情緒都減少了。

  等柯南解釋完之後,光彥甚至舉一反三地思考了一下,「那麼,那個『畫室裡會對人微笑的蒙娜麗莎畫像』該不會是因為光線的原因,所以從某個角度看上去的時候好像它對你笑了一樣?」

  柯南:「嘛,或許的確是這樣吧,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於是魚貫離開了音樂教室。

  教室的大門闔上,小孩子們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這一層的樓道重新恢復了安靜。

  月光沿著走廊上的玻璃窗灑落一地,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小孩子們離開的方向,走向音樂教室門口,打開門,徑直來到鋼琴前。

  掀開蓋在鋼琴上的白布,被壓在琴蓋上的一雙白色手套暴露在月光下。人影伸出手,輕輕撕掉了手套上貼著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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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不存在的教室(一)

  冰帝作為一個貴族學校, 從小學開始就開設有藝術鑒賞這門課程。

  用來上課的畫室裡放著的大部分都是真品,規模堪比一座小型美術館。因為畫作十分值錢,為了防止被人盜竊出去賣, 這邊的安保也是最嚴格的, 夜晚還有人巡邏。

  「蒙娜麗莎的畫像會微笑的事就是夜裡巡邏的保安發現的。」

  一行人穿過長長的走廊, 兩側的牆壁掛滿了光怪陸離的畫作,在黑暗中無聲地看著他們。

  倉橋拿著手電在前面帶路, 深夜的畫室靜悄悄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響。這宛如恐怖片開頭的音效讓大家有點哆嗦, 幸而《蒙娜麗莎的微笑》這幅畫距離入口處並沒有多遠, 他們沒走幾分鐘, 倉橋涉就率先停下腳步。

  「到了。」

  手電筒的燈光緩緩上移, 元太、步美幾人也跟著打開了手表上的手電功能,四五束燈光齊齊射出來打在畫像上。

  畫室掛著的這幅《蒙娜麗莎的微笑》當然是仿品,但作畫者也十分用心, 畫像上的蒙娜麗莎和背景的河流、山川共同構建起朦朧又虛幻的效果,畫中人唇邊浮起的微笑在手電筒的燈光下顯得愈發神秘。

  「嗯……」

  大家盯著畫像看了好一會兒。

  「感覺,沒什麼奇怪的啊?」光彥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麼異常, 詫異地說。

  他的話代表了大家的看法, 大家齊齊點頭。

  澤田彌站在幾人身邊望著那副「沒有異常」的畫像,默默摸出了一張便簽紙。

  她還沒來及動, 旁邊忽然擠過來一個人, 向日發顫的聲音落在了耳邊, 「彌、彌醬, 我剛剛怎麼看到那個畫像的眼珠動了一下,是是是是我看錯了嗎?」

  澤田彌:「……」

  ……這倒霉孩子。

  她幾乎憐憫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同樣小小聲說,「不是啊,你沒有看錯。」

  向日:「!」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了,與此同時,視野中那副畫像上的蒙娜麗莎唇角似乎輕輕往上勾了一下,他眼睜睜看著畫框中的「人」好像活了過來,慢吞吞地朝著他轉動眼珠。

  向日岳人下意識就想要抓著小伙伴的手臂汲取一絲勇氣,但手臂剛抬起來就被人按了下去。

  那個按著他的人還迅速開口說,「有人來了,快把手電關上!」

  向日岳人:「!!」

  畫像裡的鬼快要鑽出來了江戶川你還讓大家關燈?為什麼?這樣死得安詳一點嗎?!

  其他人沒有向日少年這麼細膩的心理活動,被柯南急促的聲音催得一愣,來不及細想,齊齊聽話地關上了手電。

  黑暗的視野驟然籠罩下來,向日岳人心底剛一「咯噔」,就看到一抹銀色的流光在面前閃過。

  在燈光熄滅的剎那,澤田彌迅速跑到了畫像前,抬起畫框,「啪」地將一張符咒拍在背面,畫像上笑到一半的「人」驟然僵住。

  這時候其他人終於從柯南突然的命令中醒過神。

  元太懵懵地問,「柯南,我們進來的事保安大哥們不是知道嗎?為什麼要害怕有人過來啊?」

  「額……哈哈,我忘記了,對不起。」

  柯南摸著頭干笑,一邊用視角的余光瞥向澤田彌,注意到她回到了原位,這才說,「嘛,是我弄錯了,大家把手電打開吧。」

  「哦……」小朋友們重新打開手電。

  蒙娜麗莎畫像再次被燈光照亮,湉靜地在牆上衝他們微笑。

  眾人又在畫像前觀察了十多分鐘,畫像依舊安安靜靜地掛在牆上,並沒有要活過來跟大家打聲招呼意思。

  「所以之前那個保鏢大哥看到畫像在對他笑果然是光線的原因嗎?」看著看著,光彥走近了一點,將手電從下往上打了個光,若有所思地研究道,「你們看,這樣照過去是不是看起來就像是笑容變了?」

  「嗯……」眾人擺出了思考的神色,點點頭。

  望著這群研究得煞有介事的人,剛剛唯一被嚇到的向日虛著眼睛站在一邊,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抓狂,他的內心在咆哮。

  才不是這樣啊!這個畫像剛剛是真的笑了啊!眼珠子都轉過來了!現在只是被小伙伴鎮壓了而已,你們不要靠那麼近啊啊啊!!!

  然而他不敢說。

  非但不敢說他還要忍痛拋棄自己的智商,跟著附和,「沒錯沒錯,就是光線的原因。」

  澤田彌抱著弟弟非常乖地看著他們,仿佛一個一無所知的圍觀群眾。

  她旁邊的柯南望著他們的表演,扯了扯唇角。

  嘛,你們能夠自己編出來也不錯……

  .

  「然後就是『不落櫻』了。」

  又成功證明了一個怪談只是人們的臆測,眾人從畫室走出來,除了某深知內情的向日,全都精神奕奕。

  轉換思路之後,他們反而不再為怪談是假而遺憾了,心中充滿了又戳破了一個流言的另類成就感。

  倉橋涉領著他們往走廊方向走,一邊解釋,「白天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就是食堂和主干道交叉路口的那顆櫻花樹。已經過了花期,但是到現在還開著,所以就有了那株櫻樹是『不落櫻』的傳言。」

  柯南:「『不落櫻』我記得是……傳說櫻花樹下埋了屍體,所以櫻花才會會開得那麼茂盛,甚至過了花期都不會凋零,對吧?」

  倉橋涉點點頭,「對,而且據說在『不落櫻』樹下許願,願望就能夠被達成……不過這個應該也是假的。」

  「誒?」眾人驚訝地扭頭看他。

  「因為這株櫻花樹是寒假期間移植過來的,剛才忍足君跟我說他已經找忍足理事確認過了,這顆櫻花樹的花期之所以這麼長是因為它是理事會特意移植來的新品種啦。」倉橋涉摸了摸頭,干笑道,「跟屍體什麼的沒什麼關系,就是一株普通的櫻花樹,也沒有實現人的願望的能力。」

  眾人:「……果然是這樣嗎?」

  有種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覺呢= =

  一路走來證明怪談們全都是假的,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虛了虛眼睛,「你們學校的學生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倉橋涉:「額……哈哈,因為大家都是小孩子嘛……」

  光彥嘆了口氣,「那這個我們還去看嗎?」

  步美:「白天已經看過了吧。」

  說著她有點擔心地低頭看了看手表,「而且,現在是不是很晚了?」

  「已經快九點了,」倉橋涉被提醒,也挽起袖口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抱歉,我也沒想到居然搞得這麼晚……不過只剩下最後一個怪談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他話音剛落,走廊右側的玻璃窗忽然被燈光照亮。

  一直沒有參與他們談話的澤田彌、柯南和源光三人同時回過頭。

  只見和藝術樓隔了一條主干道的教學樓裡,有一間教室的燈忽然亮了。

  「那是三樓,」柯南迅速地趴上了窗子玻璃,語速飛快問,「那邊是幾年級的教室?」

  倉橋涉幾人一怔,也跟著圍了過來,「那好像是二年級……」

  「啊!」他話音剛落就響起了向日岳人驚訝的聲音,「好像是我們班。」

  澤田彌在向日的大喊中皺了一下眉,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她遠遠看到對面的教室裡似乎有人影幢幢,靠講台的窗簾沒拉,一個纖細的人影在講台上一晃而過。

  「那個,難道是……『不存在的教室』?」倉橋涉同樣注意到了這個場景,頓時驚住了。

  元太、光彥、步美:「什麼?」

  「『不存在的教室』,這個怪談講的是每個學校裡都有一個沒有記錄的班級,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源光雙手插在口袋裡走到幾人身後,看起來沒有一點緊張感宛如在講故事,「怪談的本體是一群沒能在學校火災裡逃出去的學生和老師,他們死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依然隨機在某些學校裡出現,在夜晚來臨的時候繼續認真學習,努力准備著考試……就像現在這樣哦。」

  所有人:「……這麼勵志的嗎?」

  變成了鬼都還記得要好好學習,相比之下有著良好的環境重要的是還活著的自己居然如此不知感恩,簡直像是浪費教學資源的廢物啊。

  「……」眾人不知為何忽然羞愧。

  倉橋涉干笑著接過話題,「是這樣沒錯,總而言之……」

  他一句話沒說完,被柯南打斷,「那邊有人!」

  「什麼?」大家又迅速把注意力轉移過去。

  只見對面亮著燈的教室裡,穿過前半段沒有拉上的窗簾,一個纖細的人影出現在了窗台後,這一次不是一晃而過,她在眾人視野中停留了好一會兒。

  對方似乎是一名女性,手裡還拿著一本書,仿佛正在上課一般講著什麼。

  眾人:「!!!」

  最後這個怪談該不會是真的了吧?!

  望著對面大樓那個分外靈異的畫面,向日岳人咽了口口水,「我,我們先冷靜一下,總而言之恐怖電影裡面不是講過嗎,這個時候作為主角的我們最好不要衝動,跑過去作……」

  他剩下的「死」字還沒說完,就見到大佬們完全沒聽他的話,扭頭就跑下了樓梯,儼然是想趁著怪談還沒消失作個熱乎的。

  向日岳人:「!!!」

  你們悠著點啊,那可是一屋子的鬼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澤田彌、江戶川柯南、源光一個個跑進樓道走掉了,在其他人茫然地朝自己看過來時呆了兩秒,迅速把表情一收。

  紅發少年干咳了兩聲嚴肅道,「大概對面是哪個老師在備課吧。」

  其他人:「……」

  你剛剛真的不是這麼說的。

  向日岳人義正言辭,「也許是哪個新老師不好意思,半夜來學校練習呢?老師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當老師的,我們要給老師成長的空間啊!所以現在跑過去圍觀的話實在太不禮貌了,讓彌他們悄悄去確認一下就行了,我們這麼多人跑過去老師不好意思了怎麼辦?」

  他的表情太過振振有詞,小朋友們一時間被忽悠住了,紛紛愣愣地點頭道,「這樣啊,那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

  向日岳人剛松了口氣,這時候,一直安安靜靜只在解說時有存在感的倉橋涉忽然舉手,「那個……」

  .

  三樓的教室。

  源光一腳踹開了門。

  透過門縫傳出來的隱隱約約讀書聲戛然而止,風從打開的窗樞吹進來,幾人站在門口往裡看去,明亮的燈光下,教室裡空無一人。

  柯南緩緩走進去,拿起第一張桌子上擺得端端正正的銘牌,上面是一個學生的名字,底下還印著班級,是那種學校統一發放給學生別在胸前表明身份用的。

  銘牌有些舊了,上面還有大火撩過的痕跡,和冰帝窗明幾淨的教室和低奢風格的課桌放在一起,有種畫風不統一的怪異感。

  整間教室三十多張課桌,每一個上面都擺了一個這樣的牌子,每一個牌子上的姓名都不相同。

  它們端正地立在課桌中央,像一塊塊沉默的墓碑。

  江戶川柯南穿過課桌的走道,一一看過去,發現還有人在課桌上記了筆記,是幾串零零散散的物理公式。

  澤田彌和源光也跟著走進門,目光往教室後一掃,看到後面還立著幾個高大的假人,像是圍觀學生學習的家長一樣。

  她的視線落在牆角,剛准備走過去,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聲。

  教室裡的三人回過頭,就看到被留在藝術樓的幾個小孩子像一群圓滾滾的土豆接二連三從門口蹦進來。

  「澤田同學,柯南……哇啊,這是什麼?!」元太率先跑進門,然後就被滿屋子的銘牌嚇了一跳。

  「別動那個!」柯南迅速地阻止了他想拿一個起來看看的行為,視線緊接著掃向跟著進門的向日。

  沒忽悠住嗎?

  黑發少年疑惑地用眼神表達到。

  向日岳人一臉心累地指了指身後,倉橋涉跟在他後面走進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我畢竟是學生會的會長,有點不放心,還是想過來看看。」


第62章 不存在的教室(二)

  人都已經來了, 也不能把他們趕回去。

  小朋友們一個個走進門, 抬眼就被滿屋子的銘牌嚇到了, 特別是發現銘牌上似乎還有大火撩過的痕跡, 無形跟怪談的細節對上的時候, 哭唧唧地就擠在一起又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鵪鶉。

  「柯柯柯、柯南, 你們進來的時候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光彥牙齒打了三個顫才成功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戶川柯南嘆了口氣,那麼害怕就不要跟過來啊。

  他的視線掃過教室後面的假人,表情絲毫不慌,特別淡定地說,「你們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嗎?」

  少年偵探團:「啊?」

  柯南:「就是上一次在帝丹小學的時候,不是也出現了怪談的傳聞,然後我們晚上去了學校調查,後來找到教室的時候……吶, 跟現在一模一樣吧?」

  「……」澤田彌默默看著他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忽悠人,而且其他人也果不其然地又被他忽悠住了。

  「說起來……」元太望望擺在後面的假人, 又看看桌子上標著名字的銘牌, 產生了遲疑, 成為第一個上鉤的小傻子, 「的確是啊,那個時候好像也是這樣……」

  其他幾人也跟著他的視線晃來晃去,感覺到了奇怪的熟悉感, 連互相抱著的手都松開了。

  被夾在中間的灰原哀終於能探出頭來, 她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嘆了口氣, 送了個助攻,「桌面上的銘牌代表班上的學生,後面的假人代表學生的家長,跟小林老師那時候的做法一樣呢。」

  小林老師是帝丹小學的老師,曾經帝丹小學也傳出了怪談的傳言,少年偵探團大半夜跑去學校調查,結果發現那些奇怪的現像都是小林老師因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半夜在教室演習而弄出來的。

  灰原哀一提,元太幾人的思緒果然轉到了這裡。

  「也就是說……」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們立刻跑到講台上的課桌往下看,卻發現底下並沒有像他們以為的那樣藏著人。

  正愣神間,就見柯南指了指窗簾,「在那裡哦。」

  「哦哦!」

  仗著自己離窗台最近,元太率先跑了過去,「嘩啦」一下掀起窗簾,然後在某人意料之中地,成功找到了躲在窗簾後的老師。

  源光走過來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有人的?」

  「能藏人的地點就只有那幾個,她一定會躲在一個容易被小孩子想到然後找出來的地方。」

  柯南順口解釋完,看著那個被元太找到後乖乖走出來的女教師,輕聲問,「那是誰?」

  從進教室門開始,澤田彌就已經望著那邊看了好一會兒了,她的神態有一點疑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她是祝部老師。」

  她身邊人勾了勾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時候向日岳人也同時認出來人,驚訝喊道,「祝部老師!」

  「向日同學……還有澤田同學也在這裡嗎?」

  發現在場的還有兩個自己班上的學生,半夜出現在這裡的祝部老師臉頰上泛起一絲薄紅,「實在抱歉,那個……嚇到你們了嗎?」

  看看澤田彌還站在一邊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向日自覺擔負起溝通任務,「這麼晚了,祝部老師在這裡做什麼?」

  「其實……那個,我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做演習。」她果然說出了和柯南預想中一模一樣的話。

  小朋友們對視一眼,齊聲重復,「家長會演習?」

  「啊,對……」祝部老師有些靦腆地垂下頭解釋,「因為,其實我剛當老師沒多久,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才想著晚上來學校練習一下,沒想到被傳成怪談了。我本來是想等家長會過去之後就給大家解釋的……」

  「那這些銘牌是怎麼回事呢?」光彥指了指桌面。

  「那個是我在學校的舊倉庫找到的,可能是以前的學生留下來的東西吧。」祝部老師也跟著將視線移過去,抱歉道,「因為正好和班上的學生數量相同,所以擅自借用了一下。」

  元太虛了虛眼睛,「所以『晚上在走廊上跑步的人體模型』該不會也是有人看到你搬東西,誤會是模型自己在跑,所以才傳出來的吧?」

  祝部老師:「大,大概是這樣沒錯吧……哈哈……」

  幾個小孩子圍著老師說話期間,江戶川柯南站在人群外,視線始終落在這個出場有點怪異的老師身上,然後他拿出手機迅速按了幾下。

  「吶,老師,這個題我不會做,能請教一下你嗎?」

  柯南的忽然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祝部老師看著舉著手機表情單純地望著她的孩子,下意識應了一聲,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剛看向屏幕就愣住了。

  「那個……」祝部老師遲疑地說,「小朋友,你這是物理題啊。」

  柯南:「是啊,我在蘭姐姐作業本上看到的,她也不會做准備明天去學校問老師,剛好現在有老師在這裡我就幫她問啦。」

  「原來是這樣啊。」祝部老師在他面前蹲下來,笑著道,「對不起啊,這道題老師也不會。」

  柯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誒?」

  「因為老師是教國文的啊。」祝部老師苦笑道,「而且大學也是念的文學專業,已經好多年沒有接觸過物理了,物理公式都忘掉了。」

  「是這樣嗎?」柯南眨了眨眼睛,失落地說,「我還以為只要是老師都會呢……」

  祝部老師捂住了臉,「……非常抱歉。」

  幾步之外。

  向日岳人:「……」

  他望著那邊那個天真可愛的江戶川同學,表情先是驚悚,然後懷疑,最後冷漠。

  他小心地挪到澤田彌旁邊,鬼鬼祟祟壓低了聲線,「彌醬,那個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澤田彌:「?」

  「江戶川明顯是在套路她吧?!」

  向日岳人心有余悸,他早就發現了,這個江戶川同學根本就有兩個人格。表人格是天真可愛的臭屁小鬼,裡人格就是位冷靜狡猾的高智商大佬,現在的狀況明顯是大佬看你傻正處於往死裡忽悠你的狀態,要不是是因為祝部老師有問題他當場表演一個吃桌子!

  然而,他剛在心裡咆哮完,就見到他的小伙伴回頭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柯南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她說。

  向日岳人:「……」

  哪裡有一直這樣啊!你的女主角濾鏡是有多厚啊!

  .

  冰帝的七個怪談全部調查完畢,雖然都是假的,但這一趟探險也足夠讓小朋友們心滿意足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因為不放心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單獨回去,向日岳人干脆把他家司機找來主動承包下了送他們回家的任務。

  學校門口,柯南站在台階上衝車裡的幾個小孩子招了招手,「那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澤田等一下來接她的人,順便送她回家。」

  三個小孩子擠在窗子邊上,虛著眼看他。

  「柯南好狡猾!」

  「就是就是!」

  「我也想送澤田桑回家啊,為什麼只有柯南一個人可以留下來?」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哈?」

  他剛准備說什麼,唯一還沒有上車的向日忽然從旁邊竄過來把他拉到了一邊。

  「你們是不是還要回去做什麼?」紅發少年壓低了聲音問。

  「嗯,的確有些事情還要處理。」柯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黑漆漆的學校,「你們就先回去吧,不要操心這件事了。」

  向日岳人忍了忍,沒忍住,「既然已經知道學校有問題,明天找幾個除妖師來處理不好嗎?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啊。」

  柯南:「源光學長也是除妖師,還是除妖師世家。」

  「那個人……」提起這個,向日默了默,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的表情,「我總感覺有點怪怪的,真的可以相信嗎?」

  雖然懷疑救過自己的人不太好,但是每次在對方靠近的時候,他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大概是小動物天生的直覺?

  他對這個看起來陽光爽朗的學長有點慫,潛意識裡總覺得他的性格並不是表現出來的樣子。

  向日遲疑地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江戶川有點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

  向日岳人:「怎,怎麼?」

  「沒事,」對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突然發現你還挺敏銳的。」

  向日岳人:「???」

  這個小鬼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以前一直覺得他遲鈍嗎?啊?!

  然而這句憤怒的質問他沒敢說出來,因為現在江戶川柯南還是裡人格的大佬狀態,他有點慫,所以他不敢說話,他只敢默默BB。

  然後這個冷靜帥氣的裡人格就對他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是啊,我從未見過如此有分寸之人。」

  一個正體不明的異空間都敢往裡闖的人,你告訴我你有分寸?

  江戶川柯南:「……」

  望著向日懷疑的表情,他有點無奈……也沒辦法跟他解釋「第十三層台階」的時候,他是根據源光的態度做出的判斷。畢竟那家伙那個時候不像是真的讓他去送死,他肯定有別的准備,需要有人進入那邊配合,所以他去總比讓向日和澤田去好。

  然而源光的計劃還沒拿出來就被鳴人打斷了,小狐狸露出獠牙宣告了他才是真正的BOSS。

  江戶川柯南嘆了口氣,干脆再次把鳴人拉出來當擋箭牌,「……澤田和鳴人都在呢,你就放心吧。」

  「彌醬是很讓人放心沒錯啦……」向日聞言果然松了口氣,但是似乎還是有些糾結,「但是不知道她是體質特殊還是怎麼樣,總容易牽扯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柯南:「那不是正好嗎?」

  向日:「啊?」

  「趁著這個機會把那些只敢藏在黑暗裡的東西全都挖出來,」黑發少年朝他揚起一個笑,湛藍色的眼瞳如刀鋒鋒利,「……那不是正好嗎?」

  .

  澤田彌望著街角發了會兒呆,直到柯南走到身邊才回過神。

  「都送走啦?」

  「嗯。」柯南隨口問,「電話打完了嗎?」

  澤田彌點點頭,一邊順手摸了摸懷裡昏昏欲睡的鳴人狐狸。

  柯南跟著低頭,這才發現小狐狸狀態好像有點不對,「鳴人怎麼了?」

  「累了。」澤田彌揉了揉弟弟的頭。

  雖然狐狸形態承受的負擔沒有人形那麼重,但是鳴人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中途還讓九喇嘛出來吃了個東西,要不是他體質和靈魂都很特殊,早就該被強制打入沉睡狀態了。

  「這樣啊。」不是出了什麼事就好。

  柯南微微松了口氣,伸手握了一下小狐狸的爪子,「那鳴人就先休息吧,沒問題的。」

  小鳴人掙扎著睜了一下眼睛,他雖然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天生的直覺讓他有種預感,姐姐他們似乎馬上要面對很麻煩的敵人。

  小鳴人努力地喃喃,「……我要保護姐姐。」

  「嗯,鳴人很努力了。」他感覺到一只手伸過來溫柔地在他頭頂摸了摸,柯南平穩的聲音落下來,「所以這個任務就暫時先交給我吧。」

  意識被困頓墜著飛速下沉,小鳴人在對方的安撫下,終於閉上了眼睛。

  看看已經睡著的弟弟,澤田彌想了想,把他遞給了柯南,「一會兒我要是召喚出了什麼,你帶著鳴人走遠一點哦。」

  江戶川柯南:「……」

  看著小蘿莉一副准備好放大招的樣子,他無奈地笑了笑,「啊,我知道了。」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第63章 不落櫻

  源光已經靠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

  直到看著澤田彌和柯南將那一群小朋友都送走, 他終於歪了歪頭, 望著走過來的兩人,「都處理好了嗎?」

  江戶川柯南:「啊。」

  三人站在校門口, 面對著黑漆漆的校園, 有夜風呼嘯著從高樓和綠化帶的林木中穿過,發出的呼號宛如傳說中帶來災難的妖怪「鵺」的叫聲。

  澤田彌:「從哪裡開始呢?」

  源光在夜風裡伸了個懶腰, 「嘛,前面都見識過了,不如先從那個唯一沒有露過面的怪談——『不落櫻』開始吧。」

  .

  十五分鐘之後, 岔路口的櫻花樹。

  源光扶著鏟子的把手, 一腳把鐵鏟踩進泥土裡。

  他百無聊賴地鏟起一捧土, 頭也不回地潑到身後, 一邊虛著眼睛道, 「話說, 這個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兩個學校保安來幫忙啊?」

  帥氣的話才說完, 忽然就過渡成挖土的苦力,作為一個芳齡十五的柔弱除妖師, 源光表示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過於突兀的轉折。

  「抱歉抱歉, 」柯南拿著另一把鍬走過來, 「因為怕出什麼事連累到其他普通人, 只好麻煩一下你了,需要幫忙嗎?」

  源光回頭看了一眼:「……算了, 你和殿下還是在上面站著吧, 你們倆還沒鍬高呢。」

  被攻擊了身高的兩人對視一眼, 柯南聳了聳肩,把鍬一扔,「那就拜托了。」

  源光:「……我覺得你這句話語氣格外幸災樂禍啊,是對我遇到二號的時候准備賣你的報復嗎?」

  江戶川柯南:「……你那時候還真准備賣我啊?!」

  澤田彌抱著弟弟站在一邊,看看源光,又看看柯南,眨了眨眼睛。

  黑發少年剛好扔下鍬走回來,「怎麼了?」

  小蘿莉睜著大眼睛地看著他,「感覺柯南比剛認識的時候活潑了一些呢。」

  「誒?」江戶川柯南一愣,「有嗎?」

  兩人正說著話,那邊在樹底下挖坑的源光忽然停下動作,「你們倆快過來看!」

  他似乎找到了什麼的語氣讓澤田彌和柯南瞬間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柯南大步走上前,擰開手表上的手電筒,持著燈光往坑底一照。

  明亮的光線下,一截白慘慘的指骨正躺在鐵鍬旁邊,後部分還隱沒在泥土裡沒有完全出來。

  源光拿起鍬迅速地又往旁邊挖了幾下,掀開灰褐色的泥土,一具完整的手骨暴露在幾人視野裡。

  「人類的手,應該是一名女性。」柯南的聲音驀地沉下來,「還有這些土……」

  他蹲下身捻起一點裡層的泥土,放在鼻間輕輕嗅了一下,表情更加晦暗了。

  「……裡面肯定摻雜過大量的血。」

  「……」源光拎著鐵鍬站起身,「我換個地方看看。」

  .

  他們在樹底下不同的位置挖了三四個坑,每個坑底下都挖出了一具屍骨。

  櫻花樹繁茂的根莖纏繞在屍骨中,這些坑洞凌亂灑在地面上,像一個龐大黑暗的秘密被敲碎了幾片外殼,還有更加可怕的東西藏在更裡面。

  只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挖出屍骸,連土壤都被血液浸染得變色,所以這片土地下到底掩埋了多少死不瞑目的人?

  盤旋在校園中的夜風吹過,櫻花的清香摻雜在生物爛到一半的腐臭裡,被夜風帶出很遠。幾人頭頂的櫻花樹枝葉在風裡搖晃,撲簌灑落一陣柔軟的花瓣雨。

  他們被這陣花雨淋得遍體生寒。

  源光把鐵鍬扔到一邊,「報警吧。」

  柯南站在他旁邊,目光沉沉落在坑裡的屍骸上,「這件事警察能管嗎?」

  「警察本來就是管這個的。」源光說,「這是人類世界的規則,雖然只是人類自己制定的規則,但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神秘本身就是因人而起,這種普遍通行的規則,即便是在這邊的世界也是適用的,所以很多妖怪都會自覺地離警察局這樣的地方遠一些。」

  「是嗎?」柯南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但接受得意外平靜,他低低垂下眼壓下了一抹復雜的眸光,拿出手機,「可是現在這些屍骨卻是被故意藏在了櫻花樹下,真是諷刺……」

  他話音剛落,手機上剛按下兩個按鍵,手腕忽然一緊,被身邊的小女孩眼疾手快地拉著拽到了身後。

  一道青色的光擦著少年的手背沒入地底,他握著的手機脫手而出,掉到地上滾了兩下滑入土坑裡。

  幾人同時面露警惕地回過頭。

  只見到對面隔了一條主干道的綠化帶上,枝葉茂密的櫸樹底下不知什麼時候立了一個纖細的人影。

  她一頭黑發垂到腰間,靛青色的長長裙擺被夜風掀動,有種幽冷的氣質。

  望著來人,柯南隨手抹了一下手腕流下的血,表情看不出半點意外,「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沒想到你這麼沉不住氣啊,祝部老師。」

  祝部天行:「怎麼猜到是我的?」

  「舊校舍的走廊上,那些凌亂的腳印中有幾個明顯不屬於小孩子,更像是年輕女性留下的。那時候我就開始猜測是不是有人在關注和引導學校裡的怪談,再加上祝部老師你今天出現得這麼湊巧,很難不讓人產生懷疑。」

  「就因為這個?」祝部天行挑了挑眉,「也許我真的只是來做家長會演習,只是湊巧遇上這些事的呢?」

  「可是祝部老師不是說了嗎?你對物理不了解。但是那間教室的課桌上卻記了物理公式的筆記。」柯南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小孩子的聲音有種天真的稚氣,「學校每天放學都有學生值日的,而且就算今天的值日生沒有發現,但小學的課桌上,怎麼都不該出現高中才會學習的物理知識吧?所以今天晚上的確有人在那裡上了課,祝部老師你只是匆匆趕去掩蓋這個異樣的。」

  「今天在樓梯間放干冰和紅色顏料的也是你吧?祝部老師不希望我們繼續查下去,想用那個把我們嚇走?」

  「啊啦,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安靜聽完了他的話,祝部天行略顯意外地笑了一下,從樹底下走出來。

  隨著落在她身上的樹影緩緩後退,她的語氣也逐漸低啞,溫柔的聲線中似乎有什麼黑暗的東西在蠢蠢欲動地想要冒出來,「所以你們為什麼不能蠢一點呢?乖乖被我騙過去;或者更聰明一點,裝作不知道地離開這裡不好嗎?」

  「抱歉,做不到,」柯南平靜地說,「這樣的聰明我可能永遠學不會。」

  今晚的月光明亮,照亮了前方的視野。她徹底走到光亮處,澤田彌幾人才發現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黑漆漆的影子,似乎是她的式神。

  祝部天行遺憾地嘆了口氣,「所以說,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什麼都要尋根究底的人,所以才會死那麼多人啊。」

  說完她就調轉過視線,歪了歪頭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的銀發小女孩,這才十分溫婉地雙手交疊在身前俯下身行了一個古典的禮儀。

  「初次見面,殿下,我是天邪鬼,代表組織向您問候。」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代號?」

  「是的。」

  「學校裡的那個東西是你做的啊。」

  「啊啦,被察覺到了嗎?」

  天邪鬼直起身,一手捂住唇,狀似驚訝地笑了,「是的哦,我只是根據傳說做了一些嘗試,沒有想到真的成功了,這個學校所處的地方不愧是重靈地的中心。」

  小蘿莉有點不贊同地簇了一下眉,「所以,櫻花樹下的人也是你殺的?」

  「為了『不落櫻』的傳說,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哦。」

  天邪鬼坦然承認,深埋在樹下的幾十條人命在她口中輕飄飄的仿佛不值一提。她觀察著小蘿莉的表情,斟酌著說,「您不喜歡嗎?我們也可以稍微收斂一點。」

  「稍微?」

  「畢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要得到強大得怪談必須要給出相應的祭品。等價交換,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嘆了口氣,理所當然道,「可是死掉太多人又容易引起注意,說起來殿下跟日本現在的統治者關系不錯吧,能夠幫忙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嗎?」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對面,「組織一直都很想跟殿下接觸,邀請你加入我們,只要您加入了,我相信這個問題很快就能夠得到解決吧。」

  澤田彌淡淡地說,「不要。」

  天邪鬼笑了,她並不意外她拒絕得這麼快,只是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有耐心地解釋,「殿下可能對我們有一定的誤會,其實我們也不是什麼濫殺的壞人,都說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落櫻』是逼不得已,畢竟故事中的背景就是這樣,你看,其他幾個怪談也並沒有殺人對吧?」

  「那是因為你還沒來得及把他們改造成殺人的怪談吧?」

  她話音剛落,一個慵懶的少年音色忽然插進了談話。

  眾人徇聲望去,只見到站在櫻樹底下的金發除妖師懶洋洋挑起唇,「吶,我說得對嗎?」

  「怪談會按照流程的故事行動,不願意跟隨故事的怪談會被彼岸拋棄。你以這個學校為中心,在東京不止一座學校中散布了那七個怪談,等它們成型之後,你就逐漸改變它們的故事,將原本惡作劇一樣的行為改成真正地奪取人的性命,二號就是這樣被改造的。這個學校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死人,是因為你還沒有將怪談改造完全,害怕現在暴露會引起關注,實際上在其他地方,被改造過的二號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吧!」

  「噗呲。」

  利器捅進□□的聲音驟然截斷了他後面的話,鮮紅的血液飛濺,將他的視野都染得通紅。

  天邪鬼的聲音在不遠處冷漠地響起,「你的話太多了。」

  源光怔怔地低下頭,目光盡頭只見一截灰褐色枝條從他胸口伸出來,像植物的根莖。他身後的櫻花樹忽然活過來,腳底下的根脈齊齊沸騰,宛如張牙舞爪的蛇群,從四面八方伸出手來,游走著纏繞上了他的四肢。

  整個過程電光火石,澤田彌和柯南應聲回頭,只來得及看到活過來的櫻花樹變成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死死纏住源光的腳踝將他拖入黑暗深處。

  「好了,殿下,」祝部天行在他們身後微笑著說,「跟我走吧。」


第64章 花子君

  黑暗中櫻花樹的枝葉劇烈搖晃, 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藏在裡面吞食著被拖進去的人的血肉, 源光的慘叫夾雜在「咯吱咯吱」的聲響中在夜色裡傳出去老遠,音效格外滲人。

  祝部天行招招手, 讓「不落櫻」重新平靜下來, 然後她望著面前的人,唇邊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

  她對面的小女孩同樣微抬著眸看向她, 表情有些沉默,她像是防備一般把剩下的同伴拽到身後, 抿了抿唇,「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祝部天行:「這個等你加入我們就知道了。」

  澤田彌沒有接這個話題,繼續問,「死在鈴木特快列車上的那個陰陽師也是你們組織的嗎?」

  「你說置行堀?」祝部天行也不在意她的回避,她知道小公主不會輕易就聽從她, 但是她應對小孩子的經驗豐富,故而十分有耐性地回憶了一下,「算是吧, 不過是底層的一個廢物,我不太記得了。」

  「置行堀……所以你們組織的人都是用妖怪命名的?」

  「對啊,你也有——玲彥姬,那位把太陽天之岩背後放出來的女神, 您認為怎麼樣?」

  澤田蘿莉顯然認為不怎麼樣, 「拿走道成寺鐘的那個人又是誰?」

  「嗯?拿走道成寺鐘?」

  祝部天行悠閑的表情一頓, 終於楞了一下, 「道成寺鐘不是毀了嗎?」

  澤田彌頓了頓, 捏了一下背後人的手指。

  收到她的暗示對方似乎有點無奈,他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堅持,舉著領結變聲器換了個話題,「鈴木特快列車發車的那天,除了置行堀,你們組織裡還有誰在那輛車上?」

  然而祝部天行並沒有被跟著岔開注意,反而把他這個問題和前面那句話連了起來。

  她瞳孔猛地一縮,方才悠閑得宛如貓捉老鼠的姿態一掃而空,臉上的情緒下意識帶上了一抹恐懼,「……是他?他沒有上報組織自己把道成寺鐘拿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身體一個激靈,臉上血色都褪了一層。

  她的表情不像有什麼抓住了同僚小辮子的喜悅,反而像知道什麼要命的東西,即將被迫成為一條要被大火殃及到的池魚,連身體都有些僵硬起來。

  這個表現異常得實在明顯。

  柯南捏著著澤田彌的指尖,從後面越過她的肩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拿著變聲器用澤田的聲音試探道,「你在害怕?」

  「閉嘴!」

  祝部天行一句大聲的訓斥脫口而出,聲音砸落在空曠的校園裡,被曲折的高樓折返出隱約的回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額前瞬間浮起一層薄汗,慌慌張張把那層貴女的儀態找回來武裝回身上,然後,像光著身子在外面走的人重新穿上了衣服一樣,她喘了口氣,終於站直了身體抬起頭,往回找補地溫柔笑了笑。

  「那個人……殿下還是不要遇到為好。」

  她難得發了點善心提醒,隨即像是逃避這個話題,匆匆撇過頭道,「好了,殿下,問答游戲結束了。時間不早了,快點跟我走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在這裡做的事情,組織的其他人知道嗎?」

  她話音剛落,就見祝部天行的表情就微妙地變了一下。

  澤田彌:「看來其他人不知道啊,你是私自行動?」

  祝部天行的臉一冷,「我已經快要成功喚醒那個東西了,而且只要在這裡把你回收回去,就能夠功過相抵,殿下,跟我走吧,不要再讓我重復第三次。」

  喚醒那個東西?

  澤田彌沒有把她後面的話放在心上,聽到前半句時下意識抬頭望四周看了看……是那個嗎?

  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那個一閃而過的靈感,放在身後的手就被輕輕握了一下。

  柯南在她身後放下領結變聲器,示意她可以了。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等把這個人抓回去再說吧。」

  少年低低的聲音落在她耳根後面,小蘿莉回過神,重新看向還在等著自己答復的人。

  「還是不要。」

  「嗯?」

  祝部天行陪她聊了半天最後換回個拒絕二連,她眉頭一皺,終於意識到什麼,語氣咬牙切齒起來,「你在耍我?」

  澤田彌:「……」

  對啊,好過分哦。

  可是剛剛的話全都是柯南說的,我什麼也沒做啊。

  她無言地替小伙伴背下這口鍋,眼看著對面人的表情徹底陰沉,眉宇間虛假的溫柔裂開一條縫,一絲隱藏已久的殺意終於迫不及待地鑽出來。

  「抱歉了,殿下,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看來我必須要用一些強硬一點的態度了……去把殿下請過來,另外一個直接殺掉。」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式神應聲而動,黑色的大鳥「刷拉」一下張開了雙翼升到半空,朝著對面兩個小孩子俯衝而去。

  黑色的巨翼遮天蓋地,仿佛將月光都遮擋住了。

  黑漆漆的影子將兩個小孩子籠罩其中,他們似乎被嚇愣住了,直愣愣站在原地連逃跑都忘了。

  啊,果然,早就該這樣做了。

  像是把剛剛受到的驚嚇化成怒氣一口氣吐了出來,祝部天行隨手將一縷滑落的發絲挽到耳後,唇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剛剛還讓她耐下性子哄了那麼長時間,以為能輕松一點騙過來,接過最後還是要動用武力,真是不知好歹……

  她的唇角剛剛挑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一道颯然風聲忽然在空曠的路口響起,緊接著眼前的夜色被雪亮的刀光照亮。

  黑暗中電射而出的刀光仿佛帶著血色,閃電般撕裂天空,黑色大鳥的身體猛然僵在半空,巨大的身體從上到下緩緩蜿蜒出一條紅色的血線。

  一蓬鮮血濺射而出灑進櫻花雨中,慢悠悠飄落的花瓣被血打落,那抹紅更加深了。

  「啪嗒。」

  式神被一分為二的屍體僵硬地掉在了地上。

  刀光亮起的瞬間,柯南眼疾手快地拉過面前的人,抬起另一只手擋住她的眼睛,扭頭朝突然出現的人抱怨,「喂喂,這裡還有小孩子呢,剛剛的場面過於血腥了吧?」

  「小孩子」澤田彌在他的掌心下眨了眨眼睛,沒有說她其實感覺還好,乖巧地接受了這份好意。

  來人懶洋洋擺了擺手,「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們熟稔的對話像是早就知道彼此存在一般,祝部天行唇角的笑意錯愕地僵住,盯著那個把自己的式神一刀秒了的人,甚至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誰?」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視野,突然出現的黑發少年從地上站了起來,明治時期的黑色校服將他的身體包裹得單薄瘦削,月光凝在他手裡的刀尖上,正好照亮了一滴順著刀鋒往下流的血。

  他慢悠悠回過頭,燦金色的眼瞳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潭,一片沾著血的櫻花緩緩飄落在他的發間,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夾住花瓣摘了下來,再抬眸時視線正好和祝部天行對上。

  他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皮膚,貼在左臉上的畫著赤紅「封」字的符篆,還有縈繞周身的幽幽鬼火,無一不透出一股陰郁不祥的氣息。

  無形的壓力和危險撲面而來。

  目光交接的瞬間,祝部天行心底一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學校居然有這種程度的惡靈嗎?

  ……這種程度的惡靈棲息在這裡為什麼這所學校的人還能活著?

  她的聲音出現了一絲顫抖,「……你到底是誰?!」

  「誒?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跑來這所學校制造怪談啊。」

  她的質問被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年音色打斷,祝部天行下意識回頭,只見到那個一直都沒被她放在心上的小鬼從小公主身後走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裡看向她。

  「七大不可思議的最後一個,也是流傳度最廣的那個,『廁所裡的花子』,怎麼,祝部老師你沒有聽說過嗎?」

  祝部天行:「!」

  她雙眼微睜,愣住了,下意識道,「我以為花子是女的?」

  畢竟地點也在女廁所不是嗎???

  眾人:「額……」

  不知為何現場的畫面忽然尷尬了一下,緊張的對峙場面忽然變了一點點畫風。

  柯南和澤田彌的目光同時飄了飄,按理說是這樣沒錯啦,但是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邊的花子是男孩子呢。

  然而當事鬼並沒有體會到大家的尷尬,依舊一臉爽朗,「我的確是男人哦,除了這個其他跟傳說都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住在女廁所這一點也是一樣的。

  祝部天行:「……變態麼你?」

  澤田彌、江戶川柯南:「……」居然無法反駁。

  場面一時間更尷尬了。

  花子君:「喂喂,作為同伴你們好歹站在我這邊幫我反駁一下啊……我太傷心了,再見。」

  黑發幽靈說著就隨風而逝。

  澤田彌:「……」

  江戶川柯南:「你給我回來啊!」

  .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和他說話的原因,花子君意外地好哄。柯南喊了一嗓子,他就聽話地幽幽地飄了回來,脾氣看起來跟那個酷炫的出場完全不相符。

  黑發幽靈繞著他們飄了一圈,非常有求知欲地問,「話說回來,少年你們是怎麼認出來是我的?」

  澤田彌困惑地看向他,「你們不是長得一樣嗎?」

  「……」花子君幽幽看她一眼,「沒有問你,你開掛了,下一個。」

  被「下一個」的江戶川柯南:「……不是很明顯嗎?你和除妖師源光是同一個人這件事,或者說是你假扮成了源光的樣子吧?」

  他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插進來一句祝部天行驚訝的質問「什麼?!」

  花子君回頭看了看她,默默伸手一指,「你看,她就沒發現……所以哪裡明顯了?」

  祝部天行:「……」

  她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

  被花子依依不饒盯著的柯南嘆了口氣,「要我從頭說起嗎?你在『第十三階樓梯』那裡就露出破綻了。」

  「『話雖如此,我才不想承認這個是二號就是了』這句話是你說的吧,比起人類,這明顯是站在怪談那邊的語氣啊。」


第65章 怪談們

  「音樂教室的怪談彈的鋼琴曲是《夢中的婚禮》,對初學者來說雖然有些困難, 但是對怪談來說應該非常容易才對。我一開始說它彈錯了是騙元太他們的, 但是在我們走到音樂教室門口的時候,我注意到了, 你站到門口准備開門的一瞬間, 音樂亂了。」

  「對於怪談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情況,它是察覺到了門外的你, 被你嚇到才彈錯了吧?可是如果是發現門外面是要來除掉自己的除妖師的話,怪談正常的反應應該是直接跑掉才對, 但是它依然等在那裡,說明它雖然害怕你,但相信你不會對它做什麼, 因為你和怪談是一邊的。」

  「我們送向日他們回去的時候, 你一開始是和我們走在一起的, 但是一到學校門口就停下了, 因為你受到身為怪談的限制不能走出學校吧?」

  「還有送走他們後你說的那句『前面都見識過了,不如先從那個唯一沒有露過面的怪談——『不落櫻』開始吧』」

  「然而實際上除了不落櫻,廁所裡的花子和跑動的人體模型我們也沒有看到, 你下意識地沒有把它們算進去,說明對你而言,它們是現身過了。保健室的人體模型的背面有一道長長的刀口,和『第十三層階梯』時那些手臂受的傷一樣, 那是你干的吧?你趕在我們到保健室之前, 先一步把那個怪談干掉了。」

  柯南一口氣說完長長一串, 直到這裡終於停了一下,聲音略微低沉下來,「因為那個怪談受到了『改造』,也已經殺過人了是嗎?」

  穿梭而過的夜風吹起了花子垂落在眉宇間的額發,黑發幽靈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柯南頓了頓,風輕雲淡地繞過這個話題,「在櫻花樹下挖坑的時候,你讓我來給警察打電話也是因為你自己不能報警吧……還有其他一些細節我就不提了,總而言之,破綻很多,所以我早就發現了。」

  他話音落下後,現場安靜了片刻,緊接著……「啪、啪、啪」三聲拍掌的聲音響起。

  眾人齊齊抬頭望去,就見祝部天行慢悠悠放下手,「很精彩的推理,原來你這麼聰明啊小弟弟,我都有點可惜了。」

  她話音裡夾雜的硝煙味瞬間把眾人重新拉回了劍拔弩張的決戰現場。

  「本來不想用這個的,畢竟是半完成品,但是你們真是出乎了我的預料,看來不用不行了。」她十指交錯抵在唇邊,歪了歪頭溫柔地笑了,「現在想想,讓你們見識一下也不錯,我最得意的傑作。」

  話音剛落,地面傳來一絲震動,澤田彌幾人覓著動靜回過頭,只見到身後的「不落櫻」再次活過來,從地面抽出根莖,變成長滿「手腳」的怪物。

  與此同時,一個纖細的女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是他們在畫室中看到的那個會動的蒙娜麗莎畫像。她身邊是一個帶著白色手套的消瘦男人,脖子上還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很顯然就是那個在音樂教室自殺的音樂老師。

  在兩「人」身後,更多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他們穿著款式老舊的校服,有的手裡還拿著書和筆,生前應該還是還在念高中的年紀,打頭的是一個帶著眼鏡身材纖細的老師。

  澤田彌、柯南和花子君一步步後退,漸漸地被這些「人」圍在了正中間。他們聽到了「人群」外的天邪鬼志得意滿的笑聲。

  「這都是你們的錯哦,都怪你們不乖乖離開,非要挖掘真相。秘密只要永遠是秘密,就不會忽然變成吃人的怪物,如果你們還能活著出去,要記住這個教訓啊……嘛,不過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澤田彌默了默,回頭看向身邊的人,「真的不讓我動手咩?」

  「你安靜待著。」柯南頭也不回地說,一邊冷靜地觀察著圍過來的鬼魂,視線冷不丁地和走在最前面的音樂教師對上。

  身材瘦削氣質也有些萎縮的男人垂著臉,目光看過來時似乎是認出了他,艱難地張開嘴做了一個口型。

  「快跑!」

  柯南一怔,然而緊接著男人便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嚎,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他們撲過來。

  這一聲哀嚎似乎拉開了大戰的帷幕,花子剛剛把男人踹出去,其他人影接二連三地就衝了上來。

  澤田彌迅速地把柯南拽到身後,一個響指,重新張開了結界。

  金色光芒張開的瞬間,一條粗壯的根脈由上至下狠狠抽下來,撞得金色的波紋如水波蕩漾。

  小蘿莉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水晶珠串,清澈的眼瞳倒映著面前的畫面。

  江戶川柯南好像看出她在想什麼,飛快道,「再等等。」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迅速調開聯系界面,發了封郵件出去。

  第二道抽擊緊接著砸下來,只不過剛落到結界表面,就被一刀斬斷踢了出去。

  花子君在殘存枝干上借了個力,又重新跳回去踹開一個准備往結界上撲的學生幽魂。

  「喂喂,少年,你的大招呢?」

  柯南手指迅速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拉開一個頁面,看了一眼後台數據,大腦飛快計算。

  「五分鐘。」

  花子君:「我信了哦。」

  .

  幾乎是同一時間,向日家的車上。

  剛從學校出來沒多久,元太就嚷嚷著餓了想吃東西。

  向日岳人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正在作死,心中心神不寧也不想這麼快回家一個人等著,干脆讓司機把他們一車小孩子拉去還開著門的快餐店吃了個夜宵。

  不到十點的時間,對大部分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快餐店的人也不算少。

  向日拿著漢堡啃了兩口就覺得沒胃口地扔到了一邊,自己守著手機焦急地等消息。

  那個源光學長到底靠不靠譜啊,江戶川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怎麼感覺這麼慌呢?還有彌醬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他正胡思亂想地自己嚇自己,聽著旁邊幾個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嘰嘰喳喳,「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抓狂再次湧上心頭。

  唉,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可真幸福。

  他深沉地想。

  向日少年的思維剛進入哲學領域,眼看著思想都快得到升華,忽然被光彥一聲興奮的叫喊拽了回來。

  「誒?大家快看,真的發了帖子,在冰帝的論壇上。」

  其他幾個小孩被他吸引過注意力,聽著他舉起手機念,「因為最近學校內怪談的謠言泛濫,學生會特地邀請帝丹小學少年偵探團的成員前來調查……嘿嘿還提到了我們!」

  元太和步美立刻擠過來盯著他的手機,「光彥,這是什麼啊?」

  「臨走之前柯南告訴我的,說我們這次的行動被冰帝學生會記錄了下來,還在網站上發了帖子,讓我回去之後就去冰帝官網上看看。」光彥指著手機,「你看你看,這裡提到我們了哦。」

  「真的嗎真的嗎?」元太和步美見狀也跟著興奮起來,「說什麼了?」

  光彥繼續往下看,「額,後面講的就是怪談的事,說學生會來到怪談中藝術樓的B樓梯調查時,發現有人在現場放了紅色顏料和干冰,懷疑怪談為有人故意創造出來的謠言,希望冰帝的學生如果掌握了相關線索,主動站出來揭發。然後也已經確認美術室前的B樓梯只有十二階,與怪談傳聞不符……後面還放了一段視頻。」

  他順手把視頻點開,「啊,是向日同學。」

  視頻中,雖然光線比較暗,但向日岳人的紅頭發在暗處也相當明顯。鏡頭只往他身上晃了晃,就對准了腳下的樓梯,跟著爬樓梯的向日岳人一步一步往上走,背景音裡還有向日的計數。

  「……十、十一、十二,吶,大家看吧果然只有十二階,所謂的美術室前的第十三階樓梯是假的啦。」

  帖子是忍足侑士以學生會的名義發的,甚至還被轉到了學校的官網上,點擊率在他們看的時候就已經飆升到了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冰帝的學生們不僅是小學部,國中甚至高中部也有人注意到了這個帖子,大家紛紛在底下踊躍留言。

  有討論怪談的,有覺得這個調查很有意思准備追直播的,也有覺得學生閑的沒事來做這種事關鍵是為什麼不喊上他的……

  當然,最多的是——

  「為什麼是向日來錄視頻?澤田學妹不是也參加了嗎?我們要看澤田學妹!」

  「沒錯沒錯,居然只給了澤田學妹一個鏡頭,攝影師差評!」

  「蘿莉蘿莉蘿莉……我要看蘿莉嘿嘿嘿……」

  「樓上發言警告!」

  小孩子們擠在一起認真地看完了帖子和最上面的評論。

  光彥:「大家很關注這件事情啊。」

  元太:「是啊是啊,都在討論呢。」

  步美的關注點和他們不太一樣,「只說了『第十三層台階』嗎?」

  光彥緊跟著往下翻,「後面還有,好像當時是實時更新的,忍足學長編輯完一段就發了一段,我看看,都是我們剛剛調查的結果——『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其實是教室裡的播放器壞了;『畫室裡會微笑的蒙拉麗莎』是光線造成的錯覺;『不落櫻』花期持續到現在是因為理事會移栽的特殊品種;『不存在的教室』是有學校的老師晚上借用教室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做演習;『走廊上跑動的人體模型』也是老師在搬動模型到教室時被其他人看到誤會了;最後『廁所裡的花子』學生會成員去敲過門了,根本沒有反應……所以最近學校流傳的『七大不可思議』其實全都是誤會,啊,後面還有個投票。」

  「嗯?」向日岳人終於將注意力轉過來。

  前面那些忍足侑士都跟他說過了,他基本都知道,所以聽幾個小孩討論的時候他一直興致缺缺地在旁邊單手支著腦袋發呆,唯獨光彥最後說的那個投票他沒聽侑士提過。

  他飛快地擠開了元太的腦袋湊過去,目光垂下往光彥手機上一瞟,只見到那個帖子的最後果然有一個投票。

  【你現在認為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是真的還是假的?PS:敢瞎投就承包三個月的打掃舊校舍廁所哦】

  後面那個威脅太過凶殘,冰帝的學生們老老實實都投了「『七大不可思議』是假的,怪談根本不存在」。

  當然,也不是沒有想作死的,但是還是惜命的學生居多,「怪談是假」的票數遙遙領先,都快要趕上冰帝小學的人數了。

  「怎麼這麼多人投票?」

  向日岳人愣住了,然後旁邊就傳來一個力道把他擠到了一邊。

  元太:「向日,讓我看看啦。」

  坐在最外面的灰原哀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擠來擠去的小傻子,「你們自己不是都有手機嗎?」

  小傻子們:「……對哦!」

  向日岳人一拍腦門,重新彈回自己的座位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這時候他才發現手機上有學生會發過來的郵件,提醒他立刻上線看網站上的辟謠帖子,並且不要忘了最末尾的投票。

  看格式這封郵件應該是學生會群發的。

  「怎麼回事?」向日拿著手機愣住了,「突然鬧這麼大動靜,侑士那家伙在搞什麼?」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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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咒

  花子君雖然是七大怪談中最厲害的,但到底只有一個。

  被天邪鬼調動過來的怪談太多了, 其中光「不存在的教室」中就有三十多個幽魂。

  雙拳難敵四手, 況且這有七十多只手,再加上個變成了章魚怪的「不落櫻」, 手簡直要數不清。

  沒過多久, 金色的結界就被幽魂包圍了起來。

  澤田彌站在最裡面沉默地看著一個又一個撲到結界上的學生和老師,最前面的女教師一拳錘在了金色的咒文上, 手掌被金光炙烤得「滋滋」作響,她蔚藍色的眼睛直勾勾望著裡面的兩個小孩子。

  「吶, 」柯南望著外面的前僕後繼的身影,輕聲問,「為什麼呢?」

  澤田彌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 沉默地看著女教師身邊的學生緊跟著撲上來。

  他手上還自帶了「武器」, 不像老師那樣砸牆式攻擊,而是拿著筆一下一下往裡捅。

  大概這樣的確比較有效率, 也大概是承受了許久的攻擊的確快到了極限, 他堅持不懈地捅了幾十下, 最後一下重重落下, 金色結界蕩開的一圈圈水波中間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紋。

  這道裂痕剛一出現, 像是夜空中的明星,瞬間把所有人目光集中過來。

  甚至制造出那道裂紋的學生自己都好像被這個「意外之喜」砸懵了, 僵在原地。

  下一秒, 一股力道猛地從旁邊撞了過來, 他被人抱著摔到地上往外面滾了好幾圈, 最後摔進一個大坑裡。

  學生枕著坑底的屍骨,怔怔望著頭頂黑漆漆的夜空,「……老師。」

  幾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滾進了坑底的泥土。

  撲倒他的女老師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再次被控制著站了起來朝結界走去。

  她慘白的臉頰上滾落兩道透明的淚水,一步一步往前走。

  隔著結界的金光,澤田彌再次對上了她的眼睛。

  難過又痛苦的,被淚水洗的盈滿悲傷的眼睛,好像在對他們說話。

  【快逃走啊!離開這裡,快點!】

  「……所以,為什麼呢?」

  澤田彌看著結界外又一個差點突破了封鎖的學生被他緊急關頭擺脫了控制的同伴掙扎著拖了下去。

  眼前的場景幾乎顛覆了正常人的認知,多諷刺啊,身為人類的祝部天行把自己當成了天邪鬼,驅使怪談去殺人,然而本該站在對立面的怪談們卻在盡最大努力擺脫控制想要保護他們。

  女教師重新走到了結界外,她一頭撞到那條裂縫上,睜大了眼睛直直地望過來。

  澤田彌看到她沒有血色的唇努力地張開做了一個口型。

  ……快逃。

  金色的裂縫越張越大,就在她半個手臂都要伸進去時,一個身影忽然從天而降,一腳把她踹了出去。

  「喂,少年,」花子略略側過頭,聲音有一絲喘息,「還沒好嗎?」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江戶川柯南再次刷新了手機頁面,垂下眼定定注視向最底下的投票人數,「……差不多了。」

  ……

  【投票:你現在認為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是真還是假?PS:敢瞎投就承包三個月的打掃舊校舍廁所哦】

  一個學生單手支著臉看到這裡,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啊,傻子才信。」

  「學生會都確認了應該是假的。」

  「這種事居然真的有人信啊。」

  「我覺得是假的。」

  「假的吧。」

  「假的。」

  「假的」

  「假的」

  ……

  【嗯,是假的哦。】

  冰帝的上空似乎有這樣一個意志開口說道。

  正抱著臂靠在樹干上的祝部天行一怔,臉上悠閑的看戲一樣的神色略微變了變。

  不落櫻、音樂教室的老師、蒙拉麗莎畫像、三十多個學生和老師……所有的怪談動作全部頓住,僵在原地。

  像一個災難題材的電影播放到一半忽然卡頓,幽靈的影像一陣模糊。

  女老師的幽靈被某種力量束縛死死束縛住,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半晌,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望著對面結界中的兩個小孩,她的唇角忽然往上勾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緊接著是音樂教室的老師、蒙娜麗莎畫像、班上的學生……幽靈們一個接一個消失,就好像有某種力量忽然發威,把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怪談們全都彈了出去。

  巨大的櫻花樹搖搖晃晃地定在原地,重新變回了一顆普普通通沒有靈智的樹木。

  與此同時,祝部天行的感知中自己和怪談們的聯系一個個斷掉了,苦心經營眨眼間付諸東流,她猛地站直了身子,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個場景幾乎超出了她的認知,讓她差點以為自己是中了什麼高明的幻術。

  這麼多怪談,一瞬間就消失了?

  就算是組織最厲害的那幾個家伙來,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它們全都干掉。

  「這到底怎麼回事?!」祝部天行氣瘋了。

  「『語言是所有人都能夠使用的咒』,這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大陰陽師曾經說過的話。」

  似乎還嫌她瘋得不夠,有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青衣女人猛地扭過頭,「……你說什麼?」

  「給你解釋怪談消失的原因。」

  她仿佛要吃人的視線下,江戶川柯南淡淡地說,「有人告訴過我,『神秘』原本就是從人類的想像和相信中誕生的,所以它現在被人類否定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你在說什麼鬼話?!」祝部天行怒火高漲乎下意識就想反駁這句話,然而剛要開口就愣住了。

  ……從哪裡反駁?

  「神秘」是從人類的想像和相信中誕生的,這是她剛成為陰陽師時就被告知的基礎。

  所以按照邏輯推理,它能夠被人類否定……有哪裡不對?

  可就是不對啊!

  一個來自她受過的所有教育彙聚成的聲音在大聲在腦海中回蕩,拒絕去承認。身為高貴的陰陽師,她怎麼可能被普通人打敗?

  「……」無法反駁的焦躁在胸腔中打轉,一輪一輪炙烤著她供奉在神態上的信念,在她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某些她以為會永固在心底的東西崩出了一條細碎的裂痕。

  她死死盯著面前那個黑發小鬼的眼睛,渾身殺氣沸騰得像洶湧的潮水,然而對方在她的視線鎖定下平靜地抬頭和她對視,沒有表現出半點她想要的恐懼反應。

  她沒能找回身為陰陽師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反而被對方鎮定的目光看出了一絲心慌……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心慌從何而來。

  柯南在她越發凶狠的視線下平靜地說,「這座學校的學生和老師才是這裡的主人,怪談是因為他們而起的,他們當然也有權利請它們離開。當全校大部分人都否定了怪談的存在的時候,它們自然而然就只能從這裡『消失』了……也順便擺脫了你的控制。」

  祝部天行:「……你說我被普通人打敗了?」

  她似乎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瞳孔中都浮現出一絲恍惚。

  然而柯南並不關心她的想法,依舊不緊不慢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態度踩碎了她的僥幸。

  「很驚訝嗎?然而人無論擁有多神奇的力量,也不可能一個人對抗整個群體。這個世界上真正掌握了『力量』的,終究還是占了人類絕大多數的既沒有異能力也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類。」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你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大的差別,你也只是被涵蓋在人類這個群體範圍內,能夠被集體意識否定的普通人。」

  像是有一聲雷鳴在天靈蓋上方炸響,沿著她極力壓下的焦躁燒出一場燎原大火。

  天邪鬼被劈得僵在原地,垂在身後的長發被夜風吹得像一團張牙舞爪的水草,她的眼瞳中像是起了一場地震,有什麼立在她心裡宛如豐碑的東西都被這場地震動搖了。

  澤田彌有點呆地回望身邊的人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踩著天邪鬼的痛處給了她最後一擊。

  柯南……好像在生氣?

  她抱著弟弟有些迷茫地想到。

  她太少見到這個人生氣了,甚至有時候會懷疑冷靜如他是不是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情緒。

  所以原本自己也要生氣的,忽然就被嚇回去了。

  她懵逼地擼了擼弟弟,平復了一下被驚到的心情,再回神時忽然聽到天邪鬼一聲刺耳的大喊。

  「……不可能!」

  她優雅的儀態被砸了個粉碎,死死盯過來的目光甚至透出一抹鬼氣。

  「你在騙我,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那為什麼他沒有消失?!」

  她的手指繃得筆直,用力得幾乎顫抖地狠狠指向持刀擋在他們面前的花子。

  她的臉激動得泛起一絲血色,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歪了歪頭。

  「因為我承認他了啊。」

  祝部天行怔住,她愣愣地看著銀發小女孩朝自己看過來,眼底眸光平靜。

  「花子君不是作為怪談,是作為和我契約的妖怪存在在這裡的。」

  那個在美術樓B樓梯時,她在緊急情況下念出來的咒文,並不是沒有生效。

  它給她契約來了一個附近最強大的靈,就是正好跟著他們到了那裡的花子君。

  「所以,沒有騙你哦,這個學校裡所有的怪談都已經消失了。」

  還在掙扎著反駁的女人因為她這番話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盡,她沉默了良久,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所有的怪談?那這個呢?」

  她猛地從口袋裡抓出一張紙,然後咬破手指凌空畫了個符文,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無口女,出來吧!」

  無口女?

  澤田彌被這一嗓子喊得懵逼了一下,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幾天前上課時祝部天行給他們講的那個怪談。

  那個可憐的,哀求僧人把「口」還給她的字靈。

  她剛想到這裡,一縷清甜的梔子花香飄過鼻間,幽幽的白影出現在了視野裡,連帶著祝部天行像是瘋了似的的獰笑。

  「去吧無口女,把他們全都干掉。」

  沒有口的女人身體微微一震,但她剛拖延片刻就被毫不留情地催促。

  「快點去!別忘了你的本體在我這裡,你不想拿回自己的口了?」

  「……」無口女沉默半晌,身體一轉,單薄的身影像一個被風撕扯著的紙鸞,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衝過來。

  「啊,失算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花子第一時間將兩個小孩擋在身後,嘆了口氣,「搞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啊你們,一個一個地跑進來搞事經過我的允許了嗎?我說你啊,能出去嗎?離開這所學校你干什麼我都不管的哦。」

  最後那句話顯然是對無口女說的,然而對方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她長長的袖擺下露出尖利的爪子,一爪抓破空間朝他衝來。

  黑發幽靈往後一跳,敏捷地躲過對方的攻擊,順手重新從校服下抽出刀,「結果還是要打啊,我明明不是武鬥派來著。」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怪談迅速過了兩三招。

  祝部天行在無口女身後猖狂又怨毒地笑,「沒用的,無口女的怪談已經誕生了近千年了,區區幾十年歷史的『七大不可思議』,就算你是其中最厲害的一個也沒辦法跟她相比!」

  「哦哦,厲害厲害。」

  刀光一閃,再次和對面對拼過一招,花子迅速往後跳到了半空中。

  然後他打了個響指,「這樣啊,那我也認真一點好了……過來,白杖代。」

  白色的幽火應聲飄來繞著他轉了一圈。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見他忽然一鍵換裝,仿佛當場氪了一個覺醒皮膚。

  換了一身軍裝氣場忽然強大的黑發幽靈抬手壓了壓帽檐,踩在身後的櫻樹上閃電般俯衝下來。

  看起來不只氣場,連速度和戰鬥力都翻了一倍。

  澤田彌、柯南:「……」

  雖然情況緊急,但他們依然有一句槽不吐不快。

  ……所以說剛剛那麼危急的情況你壓根沒使全力,完全是在旁邊摸魚嗎花子君?


第67章 魍魎之匣

  花子君覺醒之後,一改方才被壓著打的劣勢, 跟無口女有來有往起來。

  局面眼看著陷入了僵持。

  望著那個在夜空中時不時閃過的白影, 澤田彌有點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覺到了一點奇怪的熟悉。

  「那是她幾天前在課堂上講的怪談?」柯南在她身邊問。

  澤田彌點了點頭。

  「……有點奇怪。」他緊接著說了跟她心中想的一樣的話。

  澤田彌疑惑地回頭, 見他輕聲解釋, 「我向花子君詢問過,怪談的產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除了有足夠廣的流傳度和認可度, 產生怪談的土壤也是非常重要的。」

  「土壤?」

  柯南:「就是和故事背景相同的環境。『七大不可思議』的背景都是在學校,所以它們會出現的地點也是在這裡。但是無口女那個怪談, 它發生的背景是在深山古寺,出現的人物也是僧人、陰陽師,和這裡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再加上它實際上只在這所學校流傳了兩三天, 它是怎麼被召喚出來的?」

  這個懷疑的確十分有道理, 澤田彌順著他的思路補充,「如果有規格外的力量插手, 也是有可能的。」

  「規格外的力量?」柯南先是一頓, 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之前說在這個學校做的實驗, 是什麼?」

  「這個啊, 」澤田彌想了想,「應該是『魍魎之匣』。」

  柯南:「魍魎之匣?」

  「是一個裝著怪談的『匣子』, 也可以理解成泰山府君那樣的概念性的存在。可以當它有實體, 也可以當它沒有實體。」小蘿莉認真回憶當初晴明是怎麼跟她講的。

  ……

  「就如同泰山府君是人們的『咒』制造出來的神明, 『魍魎之匣』也是同樣的。天地間有這樣一股力量, 人們將其稱之為『魍魎之匣』,並且編造了『裝著妖怪的匣子』這樣的故事流傳。於是,『魍魎之匣』就誕生了,並且真的掌控了將怪談關進去就能生成出怪談中的妖怪的能力……『魍魎之匣』的本質,就是將人類的想像和恐懼實質化——這樣說姬君明白了嗎?」

  ……

  澤田彌把回憶重新翻出來,簡單給柯南解釋了一下「魍魎之匣」的來由,最後總結道,「所以,現在整個冰帝就是一個還未徹底成型的『魍魎之匣』。」

  千年前的大陰陽師這種將所有的「神秘」都歸結到人類「咒」上面的解釋方法,看似玄而又玄,但是莫名透著一股極為縝密的理性思維。

  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是沒有來由的,所有靈異的根源都是可以解釋的。

  所以從來沒有什麼可以隨意插手更改別人命運的存在,就連「神明」也是人創造出來的。

  這種極端冷靜犀利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剖析世界的思維方式意外地契合工藤新一的世界觀。

  對於澤田彌的解釋,他接受得飛快,並且迅速找到了其中的矛盾點,「祝部老師想要用冰帝特殊的環境來喚醒被稱之為『魍魎之匣』的力量,制造一個真的『魍魎之匣』出來。但是到目前為止她的計劃還未成型,『魍魎之匣』也沒有真正被制造出來,所以她實際上還沒有掌握將怪談中的妖怪召喚到現實的力量,這個無口女應該是她通過作弊的方式召喚出來的……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借用的是誰的力量?怎麼借用的?」

  只要找到這個關鍵,就能順利解開面前的死結。

  他們剛討論到這裡,天外忽然飛來一句花子君急促的高喊。

  「你們兩個,快點躲開!」

  一道青色的光芒緊跟其後急射而來,伴隨著天邪鬼得意怨毒的笑聲,「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陰陽師啊,也不完全是靠式神戰鬥的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柯南猛地從沉思中回過神,就看到身邊的小蘿莉毫不猶豫地把他往身後一拽,自己迎上了那道光。

  江戶川:「!!澤田!」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幽白人影忽然閃現過來,將銀發蘿莉擋在身後。

  青色的光芒眨眼間沒入那人纖細的身體,祝部天行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忽然出現在澤田彌面前的無口女微微側過頭看向身後的小女孩,漂亮的眼睛倒映出她完好無損的身影,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氣,身體晃了晃,脫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現場一時間鴉雀無聲,眾人都沒有料到這一幕,一時間居然呆住了,直到祝部天行第一個回過神。

  「……你在干什麼?你在干什麼?!」

  她死死攢著手中那頁紙,不可置信地瞪著那抹背叛了自己的白色幽魂,宛如一個輸紅了眼睛的瘋子。

  「我讓你去殺了他們,你沒有聽到嗎?你想讓我把這個東西撕了嗎?廢物!蠢貨!快點給我去啊!!」

  她像徹底撕下了那層優雅的皮,把醜陋不堪的內裡暴露在了人前。

  天邪鬼惡劣的咒罵聲中,柯南怔怔地望著跪在幾步外的那抹白色影子,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扭頭看向身前的人。

  銀發蘿莉正露出有一點無措的神色,似乎也被這個意外的場面弄得有些茫然。

  望著她被月光照亮的精致側臉,柯南忽然想起之前花子說過的一句話。

  「殿下可是非常受這個世界寵愛的存在呢。」

  所以,規格外的力量……連用圓珠筆和便簽紙畫符咒都能應驗算不算規格外的力量?

  「澤田,你……」

  他剛反應過來,正要提醒,就見身前的小女孩調轉視線,目光定定落在天邪鬼握著的那張紙上。

  「……那是我的。」她忽然輕聲說。

  她淺色的眼瞳中,一抹薄而亮的光燃了起來,像月光忽然大放光華。

  柯南看著她蹲下身,隨手撿起旁邊的樹枝在地上熟練畫出一枚桔梗印,緊接著在邊緣添上了一串又一串陌生的符號。

  他剛准備問,忽然聽到天邪鬼猛地抬高了聲音。

  「看到了嗎?立刻給我起來!否則我就把你的本體徹底燒了,不過是一個低等的字靈,少給我不知好歹!」

  柯南下意識抬頭看去,就見對面的女人掏出了一個打火機,點燃了火焰湊到紙頁底下。

  在她的持續威脅咒罵下,白色的影子沉默著跪在原地,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看起來瑟縮又可憐。

  無口女被迫重新站起來,身影一晃,眨眼間又和趕回來的花子打了起來。

  「……」柯南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有點想提醒花子下手輕點。

  畢竟身邊這只蘿莉的狀態有點接近危險值了,他感覺再這樣下去他有點兜不住……

  「澤田?」他重新低頭看身邊的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不等他們了。」

  澤田彌微微垂著眸,輕聲說,「我要自己搶回來。」

  話音落下,她捏著樹枝在桔梗印正中心飛快地寫了一個「如」字,然後在旁邊的「口」上畫了個叉。

  隔著一條主干道的櫸樹下,長發散亂已經徹底把優雅的儀態扔下的祝部天行攢緊了手裡那張紙,死死盯著頭頂上的戰鬥。

  她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沒關系,她還沒輸,只要能在這裡把小公主殿下帶走,她還能夠將功補過,到時候……她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你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大的差別……」

  她的身體猛地一抖,隨即眼中的怒火更勝。

  沒錯,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她剛想到這裡,就見天上已經衝到了花子面前的白影忽然一滯。

  緊接著,一個金色的桔梗印在她腳底下亮起,莫測的符文在夜色中炸開,漂浮著環繞她徐徐轉動。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無口女如釋重負的臉,在花子意外的目光中,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祝部天行眼睛猛地睜大,朝對面看去。

  幾十步之外,那位公主殿下拎著樹枝站起來,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到淡漠的聲音被夜風送過來。

  「我反向解除了召喚……她是我寫的字,對嗎?」

  「!」

  「你還有底牌嗎?」銀發小女孩淡淡地問。她身後,黑發幽靈沒了對手翻身從天上落下,燦金色的眼眸看過來。他唇邊還勾著一抹笑,周身暴動的殺意卻如同浪潮般湧來將她淹沒了進去。

  「沒有的話,輪到我了吧?」

  祝部天行身體僵在原地,透過枝葉灑下來的月光照亮了她慘白的臉,她所有的牌已經全部打出去,輸得一無所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望著那個惡靈提著那把帶血的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衝刷過來的殺氣和惡意讓她雙腿發抖,脫力般地靠在了身後的樹上。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明明,明明應該一直是贏家……

  ……

  「你居然有這樣的力量,跟我走吧。」

  「從今天開始你就姓『祝部』了。」

  ……

  「天行,祝部家靠你了,你和那些廢物是不一樣的!」

  「不用搭理那些廢物,記住,你們是不一樣的人。」

  ……

  「要用你的力量重振祝部家,一定要重振祝部家,這是你唯一存在的意義!」

  「聽到了嗎?祝部天行!!」

  ……

  祝部天行猛地抬起頭。

  澤田彌淡漠地看著對面的女人不知從哪裡重新汲取了力氣,扔下一枚符篆擋住衝到自己面前的花子,扭頭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花子君懶洋洋地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身後長長垂下的披風在夜色中翻出一抹猩紅的底色,眨眼間就追了上去。

  小蘿莉收回視線,靜靜站在原地望著那個「如」字,柯南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邊。

  「那個字是你寫的?」

  澤田彌點了點頭,她蹲下身,把「如」字上打了叉的「口」擦掉,重新寫了個「口」上去。

  桔梗印金色的光芒在補完的「如」字周圍亮起,他們身後傳來衣袂被風吹動的細碎摩擦。

  澤田彌和柯南回過頭,只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夜風中。

  她慢慢放下捂住嘴的手,露出秀麗的臉龐朝他們溫柔地笑了一下,然後感激地深深地俯下身。

  「……」澤田彌輕聲說,「對不起。」

  女子怔了怔,直起身,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張紙是祝部老師從我的課本上撕下來的,我當時寫給岳人看的那個字,」小女孩望著她,慢慢地說,「……我早該注意到的。」

  女子眉眼彎起,溫柔地笑了。

  她第一次開口,聲音柔軟清雅,像夜色中的梔子花。

  「可是,您還是將我帶回來了,不是嗎?」


第68章 「如」

  學校的樹木被夜風吹得嘩啦作響, 祝部天行跌跌撞撞跑在寂靜的校園裡,她能夠感覺到那個惡靈已經追上來了, 她留下的符咒沒能阻攔他太久。

  但是沒有關系,他沒辦法走出這個校園,只要她能夠成功逃出去就能徹底擺脫他……

  她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

  只是一次失敗而已,她可以從頭再來。

  可以從頭再……

  她的思維戛然而止。

  金色的火焰在夜色中浮起照亮了面前的視野,主干道的入口, 一隊異常眼熟的人影整齊站在前方,像是恰好在這這裡等她一樣。

  領頭的人上前一步, 「祝部小姐,請跟我們走吧。」

  望著他的臉, 祝部天行雙腿一軟, 終於怔怔地癱倒了下去。

  .

  另外一邊。

  女子似乎只是特意出來向澤田彌道謝的。

  只停留了幾分鐘,她就在澤田彌和柯南的目送中再次消失。

  夜風吹過殘留在戰場上的櫻花,那個單薄身影消融在了月色中,兩個孩子站在漫天花雨中安靜地沉默著。

  柯南:「他們也是有自我意識和感情的吧?」

  澤田彌回頭看身邊忽然開口的人。

  「會哭、會笑、會惡作劇,迫不得已被逼著去害人的時候會內疚痛苦,即便身不由己, 也有拼盡全力想要保護的重要存在。」

  「所以怪談和真正生命的區別到底在哪裡?」

  柯南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飄落在岑寂的夜色中。好一會兒, 他聽到身邊的人輕聲問,「柯南對於生命的定義是什麼呢?」

  江戶川柯南微微一怔。

  「□□的死亡不是結束, 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他回頭看, 見身旁的小女孩微微垂下眼睫, 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她銀色的長發在月色中籠著朦朧的輝光,淺色的眼眸像靜謐幽深的湖泊。

  「晴明是這樣跟我說的。而且,我不覺得他們是真的死掉了哦,雖然生命形態和人類不同,但是他們依舊是『活著』的呀。」

  「……」

  柯南:「……依舊是『活著』的,嗎?」

  他回頭看向面前這片戰場,一陣風吹過,掀起落了一地的緋色花瓣,漫天花雨把被翻出來的屍骨都重新掩蓋了下去。

  冰帝的校園恢復安靜,連穿過教學樓的風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方才經歷的惡戰像他們在櫻花雨中做的一場奇異的夢。

  但他的大腦並沒有忘記,那些怪談們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存在過的痕跡。

  「我大概明白了……」柯南忽然說,「之前就在疑惑,祝部老師故意將美術樓的B樓梯布置成那樣,是想把我們嚇走。她不希望我們發現這裡的事,如果她能夠控制,應該是會讓其他怪談們安安靜靜,粉飾太平地讓我們以為那真的是謠言。」

  「但事實卻沒有,我們一路走過去,幾乎每一個怪談都主動跳出來了,所以我在想,它們這樣做是不是為了提醒我們,這座學校有問題,就像『不存在的教室』裡那個故意在課桌上寫物理公式提醒我的學生一樣。」

  那些怪談在學校出生,在學生之間流傳,惡作劇把學生們嚇得驚慌大叫的同時,也早已把自己當成了學校的一員。

  學校就是它們的家。

  每一個在學校念書的學生和工作的老師都是在它們漫長生命中短暫停留的「家人」,所以它們才會那麼努力地保護他們。

  颯然的風聲從身後傳來,兩人扭頭看去,只見到黑發幽靈從天而降,肩上的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翻騰出猩紅的底色。

  「你們在干什麼?」

  落到半空中時他就跳了下來,迫不及待的舉動意外露出了一點少年人活潑的朝氣。

  澤田彌抬頭看他,「花子,它們還會回來嗎?」

  花子:「嗯?」

  「學校的怪談,它們還會回來嗎?」

  黑發幽靈在她身前蹲下,一手托著腮輕笑著問,「殿下允許它們回來嗎?」

  澤田彌想了想,「只要別鬧得太過分的話,是可以的哦。」

  反正小孩子嘛,嚇一嚇比較容易長記性。用堂哥的話說就是,只有親身體驗過挫折才不會長成無法無天的熊孩子。

  她覺得堂哥說的話可有道理了。

  「這樣啊,」花子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那麼……等夏天到了它們就會回來了。」

  柯南:「……」

  因為夏天適合玩試膽大會嗎?

  懷著對冰帝的小孩子們的微妙同情,他淡定地走上前,「說起來,學校裡連花子的怪談都被否定了,你之後還能繼續留在這裡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把黑發幽靈rua個沒完了的爪子提起來扔到旁邊,順便把某銀發蘿莉拉到身後跟這個疑似蘿莉控保持距離。

  「可以啊,畢竟我已經和小殿下簽了契約了。」花子也不介意他警惕的視線,攤了攤手無辜道。

  「話說回來,」黑發幽靈又想起了什麼,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那位剛剛和他「友好交流」了一場的前輩,「那一位走掉了嗎?」

  澤田彌點點他,「把『口』還給她就走啦。」

  那個女子是「如」字的字靈。

  故事中那位僧人潛心抄書,落筆在紙上的文字生出了靈性。但某一天他在抄寫心經時一時大意將一團墨水落在了剛剛寫下的「如」字旁邊。「如」右邊的「口」被墨水封了,生出的字靈也因此沒有了「口」,因此她才會夜夜出現,想要提醒僧人把「口」還給她。

  小蘿莉簡單地講了一下前因後果,「之前上課的時候祝部老師講了這個怪談,岳人問我是什麼意思,我就寫了一個『如』字給他。」

  隨後她寫在課本上的字估計是被祝部老師看到了,她特意將那一頁撕下來,把『如』上面的『口』塗黑,重新復制出了這個怪談。」

  所以,如果不是祝部天行強迫,那個怪談本身其實並不會傷害人。故事中的那個陰陽師解決這件事時也沒有多做什麼,只不過是剪下了一片紙貼在「女」字旁旁邊,把那個「口」補了上去還給她,女子心願達成,就釋然消失了。

  澤田彌說到這裡,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是晴明哦。」

  「什麼?」

  「故事裡那個陰陽師,是晴明。」

  另外一人一幽靈一怔,「……所以這的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

  「……真神奇啊。」柯南輕聲喃喃。

  隔著千余年的時光,他們似乎經由這個重現的怪談跟那位傳說中的大陰陽師產生了一絲聯系。

  雖然這絲聯系非常淺,但依舊讓人有種身在傳說中的虛幻感。

  .

  「對了,」柯南回過神,「你不是去追祝部天行了嗎?怎麼半路跑回來了?」

  花子朝身後的櫻花樹招了招手,巨大的樹木「站」起來,走到原來的位置把自己重新種了下去。他懶洋洋地回道,「因為你們找的人已經來了。」

  早在「不存在的教室」的時候,柯南就懷疑那個突然出現的祝部老師有問題了。

  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這並不妨礙他把人忽悠過去之後立刻報警。

  但陰陽界的事情不歸警察管,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表世界的警務系統業務範圍包不包括抓鬼……怎麼想都不可能包括吧= =

  所以這個任務他交給了澤田彌,畢竟他們這群人中她跟陰陽界是牽扯最深的了。而小蘿莉聽完他的話後的確乖乖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轉身就給官方機構打了電話。

  但柯南怎麼都沒想到……這只萌萌的蘿莉一個電話把黃金之王的非時院給叫來了。

  好吧,想想她跟彭格列的關系也不是能理解吧……

  只不過接下來非時院的兔子們的態度,讓他微妙地產生了一些其他的猜測。

  一行人和非時院碰面時祝部天行已經被金色的光芒構成的鎖鏈鎖了起來,幾面符文牆繞著她緩緩轉動,像陰陽術組建的牢籠。

  為首的兔子彎腰對澤田彌行了一禮,說明情況,「祝部天行會由非時院暫時收押,和其他行徑惡劣的異能者一起關在御柱塔下。關於您提到的她背後還有一個由陰陽師組成的組織的情報,御前閣下已經引起重視。後續審問也暫時由我們負責,得到消息後我們會第一時間告訴您。」

  他的話中用了兩個「暫時」,讓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他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吶,大哥哥,你們是專門處理這些犯了錯的陰陽師的組織嗎?」

  「並不,我們只是暫時代為看管。事實上御前大人已經退出了陰陽界的勢力範圍,這位犯人是我們在澤田閣下的授權下,暫時將她關押在御柱塔。」

  澤田的授權?

  顧不上關心兔子那平鋪直敘仿佛機器人的語調,柯南詫異地回頭看向身邊的小女孩。

  喂喂,這孩子在陰陽道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在他驚訝的目光下,小蘿莉回過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表情。

  「澤田閣下是安倍晴明大人在現世的代行人。」似乎看出了柯南在想什麼,兔子平靜道,「她有權利總領陰陽道的一切事物,並且……」

  並且後面他微微頓了頓,沒有繼續說出來,反而像是掩蓋什麼一般把話題轉移到了柯南身上,「工藤閣下,御前大人此前也一直很關注您。」

  誒?

  澤田彌疑惑地跟著扭過頭,就見黑發小少年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個意外平靜的表情,「什麼啊,你們果然知道。」

  「您的命運非常特別,就連御前大人也曾經感嘆過。」兔子沒有說那位黃金之王感嘆了什麼,只是繼續道,「您的遭遇御前閣下也知道了,只不過導致了您目前狀況的組織是公安部門負責的範疇,非時院不會隨意插手,您如果有需要我們可以幫您跟這方面的負責人聯系。」

  柯南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見他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兔子朝他微微頷首,「如果有需要您可以撥打這個號碼。」

  他十分世俗化地將一張名片遞了出去,這個接地氣的行為反而讓柯南呆了一下,伸手接過來。

  他們說話時澤田彌一直乖乖抱著弟弟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直到兔子重新看向她。

  「澤田閣下,政府內部最近通過了一項預案,到時候會議可能需要您出席,請您務必賞光。」

  「嗯?」澤田彌回過神,愣了一下,茫然道,「會議?不是大哥去嗎?」

  「是邀請您。」兔子重復,「因為是陰陽界的事務,所以希望您能夠出席。」

  「這樣啊……」澤田彌想了想,點點頭,「可以呀。」

  兔子:「那麼,請容許我等告退。」


第69章 超級大麻煩

  非時院來得快去的也快,一群兔子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柯南和澤田彌重新回到食堂門口的岔路, 黑發幽靈正優哉游哉地坐在樹枝上等著他們。

  用他的話說, 自己一個惡靈,能不見陰陽師還是不要跟陰陽師碰面了, 免得互相看不順眼打起來多傷和氣。

  澤田彌於是也沒有勉強他。

  他們回來時發現花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 剛才戰鬥留下的痕跡被全部抹除了, 櫻花樹底下只剩那幾個被他們自己挖出來的坑洞。洞口蓋了滿滿的櫻花, 清淡的櫻花香味將屍骨的腐臭都壓了下去。

  「再過幾天, 這顆櫻花樹就要全部凋謝了。」

  見他們回來花子也沒有動, 只靠在樹杈上晃悠著腿,懶洋洋說道。

  澤田彌和柯南跟著抬頭。

  粉色的花瓣在夜色中飛舞,這場櫻花雨落了半宿, 給地上鋪了層厚厚的地毯, 像是櫻花樹盛大的謝幕。

  一片花瓣飄飄搖搖地落在了小蘿莉鼻尖上, 她眨了眨眼睛, 打了個噴嚏。

  「阿欠……」

  「嗯?」柯南回過頭,「澤田你冷嗎?」

  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外套脫下來搭在了她的肩上。

  澤田彌:「?」

  她下意識伸手拽著衣領, 看著黑發少年松了口氣的臉,有點懵, 「……其實我還好呀。」

  終於把白天那個借外套的動作還回去的柯南目光飄了飄, 「嘛, 反正你就披著吧。」

  澤田彌:「……哦, 好噠。」

  兩人說話間, 花子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好的,恰好落在被櫻花花瓣蓋著的坑洞旁邊。

  「給警察打電話了嗎?」

  「啊,已經報警了。」柯南的注意力轉過來,也跟著看向了他腳邊上那個被蓋住的坑,「……只不過,這件事應該是找不到最後凶手吧。」

  犯事的人是個陰陽師,公檢法系統可以審判她,卻無力對她做出處罰。甚至為了向普通人掩蓋裡世界的存在,她連審判席都不用上,雖然最後她也付出了代價被黃金之王押回御柱塔,但這種情況依舊讓人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無力。

  「嘛,」花子淡淡地說,「至少可以送他們回家。」

  柯南沉默片刻,「……也對。」

  澤田彌望著地上那幾個蓋著厚厚櫻花地毯的坑洞也跟著沉默下來。

  「對了澤田,」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氣氛太低沉了想轉移話題,柯南想起了什麼般扭頭問道,「剛才那個非時院說我的命運特殊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小蘿莉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旁邊插過來,「我、知、道、哦~」

  澤田彌、柯南:「……」

  兩人無言地扭過頭,看向這個忽然就鬼裡鬼氣起來的家伙。

  哦,不對,這家伙本來就是鬼。

  他性格太過鮮活,柯南一時間居然都忘了面前這個穿著明治時代校服的「人」是個貨真價實的惡靈。

  惡靈君在空中飄了一圈,幽幽看向他,「少年,你真的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啊。」

  江戶川柯南:「???」

  花子:「在廁所的時候,我看到這位小小姐我就想出來了,但是看到你之後我又跑回去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柯南:「……為什麼?」

  花子:「因為你是個超、級、大、麻、煩啊~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完全不想跟你扯上關系呢。」

  澤田彌想了想,鄭重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江戶川柯南:「……哈?」

  他詫異地看看他,又看看跟花子站到了同一戰線的銀發小蘿莉。

  他抽了抽嘴角,虛著眼睛盯著這兩人,「喂,你們給我說清楚一點啊,什麼叫『□□煩』?」

  而且到底是誰比較麻煩?給我有點自知之明啊!

  .

  因為接到報案說發現了大量屍體,情況嚴重,報案人還是那位享譽警視廳的「死神」,警視廳搜查二科來得飛快。

  呼嘯的警車駛進冰帝大門,被埋藏在六尺黃土之下的屍骸終於重見天日。

  屍骸層層疊疊堆積的數量將來辦案的警察都嚇了一跳,沒過多久,學校的部分校懂半夜被驚起傳訊,再加上校長、保安、當時翻修校園的負責人……車輛來來往往將冰帝校門口吵得如同菜市場。

  警察到來後,在目暮警官驚訝的目光下,江戶川柯南解釋完現場情況意外地沒有要求留下,而是讓他們派輛車送他們回家。

  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現場又挖出一具屍骸的嚴重情況也讓目暮警官來不及探究,立刻就安排好了車輛將兩個小朋友送走。

  載著兩人的警車駛出冰帝,在街角時和一輛白色馬自達擦肩而過。

  錯身的瞬間,貝爾摩德感覺警車裡的小女孩似乎奇怪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啊啦,真是敏銳的孩子。

  她一手支著額,懶洋洋道,「現在放心了?」

  駕駛座上的人輕笑了一聲。

  貝爾摩德不想看到這個無視她選擇了蘿莉的人太得意,故意說,「不過,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被你的小妹妹送給非時院了呢,怎麼辦呢?」

  「那不是更好嗎?」駕駛座上的金發青年握著方向盤淡定道,「我可以直接問她了。」

  貝爾摩德:「……你不是喜歡她嗎?欺騙小妹妹你不內疚嗎?」

  安室透回頭衝她一笑,「這兩者有什麼衝突嗎?」

  貝爾摩德:「……渣男。」

  安室透:「謝謝?」

  .

  距離冰帝不遠的一條小巷。

  直到聽到警車呼嘯而過抵達冰帝的聲音,倉橋涉終於微微松了口氣,放開一直緊緊握在手心的手機。

  他旁邊的人發出一聲低啞的笑,「你看,我不是說了嗎?她不會有事的。」

  倉橋涉神情復雜地抬起頭。

  那人站在巷子口的明暗交界處,身體大半浸在黑暗中,只有掃過脖頸的一點金色碎發被月光照得分明。

  倉橋涉並不敢直視他的臉,視線落在那點金色上就不再上移,只垂手站在原地低低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完了。」

  「嗯。」那人輕笑了一聲,「做的不錯啊喵。」

  他的聲音懶洋洋地帶了點古怪的九州腔,語氣有種雲淡風輕的敷衍。

  倉橋涉沒在意那點漫不經心,他自知不僅是自己,他們整個家族在這個人眼中都不算什麼。

  但是……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緊張和畏懼的情緒讓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

  他艱難地開口,「你答應我的……」

  「哦,那個啊。」那人好像才想起有這回事,漫不經心道,「放心吧,我不會對那位小公主殿下出手的,至少現在不會……」

  倉橋涉抿了抿唇,繼續堅持,「請您離開東京。」

  「?」

  那人挑了挑眉,微垂下眸,似乎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

  倉橋涉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灌注在自己身上,他咬著牙堅持在原地站得筆直扛住了壓力,臉色卻越來越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感覺那束目光收了回去。

  「好吧。」那人若無其事地說,「我明天就離開東京……只不過。」

  倉橋涉剛松一口氣就聽到他話音一轉,頓時又提起了心。

  「從幾代前開始,你們倉橋家就不再聽土御門的號令,沒有想到你們居然還沒忘啊……自己曾經是安倍的分支這件事。」

  倉橋涉默不作聲,所幸那人別有深意地扔下這句話之後也沒有再多為難他,轉身懶洋洋走進了巷子深處。

  直到那個腳步聲走遠,棕發少年終於真正松了口氣,慢慢地抬起頭。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垂眸打開,發現是澤田學妹答應發給他的報平安郵件。

  【我安全到家了,謝謝關心。】

  「對不起……」望著那幾個字,他喃喃自語,「……但是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殿下。」

  .

  澤田彌到家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警車在HOMRA酒吧面前停下時,無論是柯南還是開車的警察,表情都有一絲微妙的復雜。

  怎麼說呢,這個地方……

  雖然早有耳聞但是真的到這裡來還是頭一次啊。

  酒吧的玻璃門閉合著,依舊擋不住慵懶的藍調音樂從門縫中泊泊流淌出來。從玻璃門透出的燈光是溫柔的橙黃色,搭配著徘徊在門口的旋律顯得非常有格調。

  開車的警察陪著兩個小孩子走下車,抬頭就看到台階的陰影處亮著一個紅點,似乎是煙頭。

  那裡有人?

  她剛愣了一下,就見煙頭的紅點在黑暗中閃了閃被人掐熄,一個身高腿長穿著酒保服飾的金發帥哥從陰影裡走出來。

  他領口的紐扣松開了兩顆,修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茶色的墨鏡,不知道是不是臉長得太帥的原因,被背後酒吧的音樂和燈光一襯,有種格外「不安於室」的氣質。

  被美色短暫衝擊了一下的女警官咽了口口水,看著這個帥哥修長的手指搭在領口隨手扣上了那兩粒散開的紐扣,一路走過來氣場微妙轉變,直到來到近前時那點屬於地下世界的暗色氣息褪得一干二淨,只剩下陽光干淨的鄰家哥哥式的溫柔笑容。

  「彌醬。」

  「出雲~」

  女警官眼睜睜看著自己帶過來的銀發蘿莉抱著狐狸歡快地朝對方撲過去,又被青年順手抱起來。然後對方微微抬眸,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謝謝你送彌醬回來。」

  女警官:「……沒,沒事。」

  青年輕輕一笑,「要進來喝一杯嗎?」

  女警官:「!」

  糟糕,這個段位她有點扛不住……

  「不不不不用了,我們還有事我只是送這兩個孩子過來一會兒還要繼續回去案發現場。」

  「這樣啊,那好吧。」

  幸而青年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勉強,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身,目光平視向站在她腳步上的另一個小孩子,笑著邀請道。

  「你就是彌醬提過的柯南君吧?要進來玩玩嗎?」

  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睛,「好啊。」


第70章 炎之魔犬

  江戶川柯南接到服部平次電話時正和澤田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說話。

  這個時候正是酒吧營業的時間點,裝潢典雅的大廳裡客人不少, 喝酒的喝酒, 調情的調情,但意外地全都非常有素質, 保持著公共場所不大聲喧嘩打擾他人的社交禮貌——也有可能是懾於酒吧主人的身份就算沒素質也要努力裝一裝的原因。

  吧台附近的一群嬉笑的不良少年們是唯一發出吵鬧的聲源, 但也並不太過分。

  看起來是十分日常且閑適的場景,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感覺空氣中縈繞著一股焦躁的氣息。

  維持著若有所思的狀態, 柯南看了一眼來電提示, 也沒有特意去找個安靜地方,坐在原位直接接了起來。

  江戶川柯南:「有什麼事嗎服部?」

  ……雖然緊接著他就後悔了。

  「工藤你有那天那個澤田小妹妹的聯系方式嗎,我有點事想要問她……等等,工藤你在酒吧?」

  那邊服部平次一句話劈頭蓋臉從手機裡衝出來, 開頭語氣顯而易見地焦急,但緊接著就一個急剎車, 真心實意詫異起來。

  並且詫異中充斥著濃濃的八卦氣息

  江戶川柯南:「……」你能不能有點輕重緩急。

  他淡定地無視了後面那個問題,「澤田現在我邊上,你要問什麼直接說吧, 」

  「等等!你真的在酒吧吧工藤?澤田小妹妹現在在你身邊也就是說你大半夜地帶著蘿莉去酒吧?工藤?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工藤嗎?!」

  江戶川柯南:「……」

  不好意思啊, 你口裡那只蘿莉就住在這個酒吧裡。

  「……再不說正事我掛了。」

  「等等等等一下,好了好了我說……」

  那邊的服部小聲嘀咕了幾句, 柯南權當沒聽到, 直到對面的家伙聲音終於嚴肅幾分, 「吶工藤, 你幫我問一下澤田妹妹,她知道炎之魔犬嗎?」

  「嗯?」

  柯南下意識抬頭,他面前的人正咬著吸管扭頭看著窗外。

  她精致的側臉被落地窗外冷調的路燈光映亮,銀色的長卷發打著旋兒從肩上垂下來,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微微側過頭,有點疑惑地看過來。

  柯南沒有立刻開口,虛壓著眼皮先對著手機那頭的人問道,「喂喂,不是吧?你該不會那麼走運地真的遇到了炎之魔犬吧,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說那邊肯定只是普通的殺人事件嗎?」

  「那個,怎麼說呢……」服部平次抬頭看了一眼,干笑著撓了撓臉頰,「情況有點復雜。」

  電話那頭傳來柯南淡定的聲音,「哦,那你先等等。」

  接著他似乎把手機拿到一邊問了句什麼,然後傳來桌椅被拉開的動靜。背景音裡的酒吧音樂和客人的碎語漸漸拉遠,服部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在電話裡響起,一個明顯是柯南本人的,另一個輕快平緩,有種輕靈的韻律。

  那位澤田小妹妹該不會是哪個世家大族家的小小姐吧?

  就著腳步聲,服部平次短暫地跑了會兒神。他記得以前見過的幾個真正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她們的腳步聲就是這樣,有種獨特的韻律,據說是從小培養的禮儀規範。除了幾個祖上名字被寫在歷史書上並且傳承至今的著名姓氏,現在還這樣培養家裡小孩的家族已經很少了。

  然而那幾個一只手都能數出來的姓氏裡面並不包括「澤田」。

  服部平次撓了撓頭,覺得工藤這個「世交」實在神秘,身為偵探的本能讓他忍不住就想往裡探究。

  「好了。」

  他走神的功夫,柯南和那邊的小妹妹似乎已經換了一個地方,背景音裡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了。

  「我開擴音器了,你直接說吧,到底遇到什麼了?」

  服部平次回過神。

  「這個嘛……」他將方才的猜測打包扔到一邊,注意力重新轉回正事上。

  視線落在正前方的河堤,少年偵探露出了頭疼的表情,「事情是這樣的……」

  現在擺在服部平次面前的,是一個足以震碎正常人三觀的畫面。

  斜右側,一直威風凜凜全身燃燒著火焰的大狗站在夜色中,微微伏低著身體喉嚨裡翻滾著咕嚕嚕的咆哮,伴隨著這個攻擊的前奏,它周身的火焰也被夜風撕扯著張牙舞爪,氣勢洶湧,讓人看一眼都要心驚膽戰到腿軟。

  然而此時營造了現場緊張的氛圍,針鋒相對地對峙的卻並不是它,而是擋在它面前的茶色短發的面容清秀的少年,以及對面被犬伏禪也請回來的除妖師。

  服部平次望著這個令人頭禿的場景,長長嘆了口氣,「我從頭說起吧。」

  最開始是他接到了犬伏家的養子犬伏伸一先生的委托,去幫他調查犬伏家另外兩個養子被傳說中的魔犬的詛咒殺死的案件。

  犬伏家的養子最開始有八個,都是多年前犬伏家前代家主逝世後自己找上門的私生子女。犬伏家主的正妻犬伏娑臣女士和家主並沒有孩子,在這些子女找上門後她將他們全部承認了下來,記為了養子。

  而近些年擔任犬伏家現任家主的娑臣女士身體越來越差,眼看著時日無多,甚至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犬伏家於是也拉開了每個大家族在這個時期都會上演的遺產爭奪大戲。

  犬伏家的遺產爭奪戰比較慘烈,開場就死掉了兩個,犬伏伸壹先生被這個凶殘的戰報勸退,縮回了東京想要退出這場戰爭。然而幕後凶手似乎並沒有見他縮了就放過他,服部找過去時發現犬伏伸壹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公寓裡。

  所以他才又輾轉找到了犬伏家的本宅,想要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

  原本經過調查他已經確認了這件事絕對是個謀殺案,炎之魔犬只是凶手打出來的幌子,然而現在,像是要故意打他的臉一樣,他正准備宣布殺人凶手的時候,活生生的炎之魔犬出現了。

  不過大家可能並不太在意服部君被打臉這件事,因為現場所有犬伏家的人已經被突然出來搶戲的魔犬君嚇傻了,一個個縮在他背後嚇成了鵪鶉,除了那個除妖師,服部平次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

  他看著那個跟著魔犬出現的神秘少年擋在魔犬前面,強壓著焦慮努力鎮定地衝著對面的除妖師解釋,「我說了,那些人不是它殺的,它之所以會醒過來是感覺到犬伏家的後代遇到了危險,它是來保護他們的。」

  對面的除妖師一聲冷笑,並不肯相信,「妖怪會保護人,你在說笑話嗎?」

  「它不是妖怪,是犬神。」

  「這只是你說的,你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你後面那只怪物沒有殺人。所以,給我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那個……」聽到這裡,服部平次不得不站出來,「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位魔犬閣下到底是哪邊的,但是如果是前面犬伏家死去的那幾個人的話……還真不是它殺的,凶手另有其人。」

  眼看著對峙的兩人一怔,同時朝自己看過來,服部平次嘆了口氣,「我早就說了啊,這只是一樁普普通通的謀殺案……如果我的推理沒有出錯,犯人就是犬伏知晃先生。」

  現場復雜的情況讓他連關子都懶得賣,直接揭開謎底。

  他身後擠在一起的犬伏家鵪鶉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將知晃鵪鶉孤立出來。

  犬伏知晃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下身體一僵,下意識抬起手,「那個,我……」

  「好了,你不用反駁了,」服部平次面無表情地說,「情況緊急我就直接把你的犯案過程說一遍吧……」

  驚嚇到了之前兩位死掉的養子,將他們一一趕下山崖摔死的魔犬,其實是犬伏知晃用打火機、家裡養的狗狗、燈光和披在狗狗身上的布做出來的機關。

  因為魔犬傳說的存在,那兩人一看到燃燒著火焰特效的狗,下意識就想到了魔犬回來復仇了,所以才會被驚嚇到連被改變的路都沒看到,就跌下山崖摔死了。

  「復仇?」

  服部平次解釋到這裡,同樣在電話那頭聽著他的推理的柯南插了一句嘴,疑惑問道。

  服部平次:「啊,犬伏家的傳說。據說是明智時期吧,家主的小女兒在山林裡走丟被家中的狗狗救了回來,但是當時家主看到昏迷的女兒還有她身上的傷口,誤會是那條叫做房太郎的狗狗干的,於是把讓人把房太郎打死燒掉了,等到女兒醒過來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懺悔地為房太郎立了墓碑供奉起來。但是第二年犬伏家發生了火災,只有家主一個人在火災中被燒死了,所以傳言說房太郎變成了魔犬,回來報仇了。」

  他三兩句把傳說解釋完,看向犬伏知晃,「東京的伸壹先生也是你殺的吧,你下午故意讓我們看到『魔犬』撲倒你的畫面,還自己在身上點了火就是為了讓我們減輕你的嫌疑,並且相信魔犬是真的。」

  「不,不是這樣!」眼看著隨著他的敘述眾人的目光愈發懷疑起來,犬伏知晃急忙結結巴巴辯解道,「我那時候是真的遇到了魔犬,你們看,魔犬的確是存在的啊……」

  「房太郎沒有攻擊你,」不等其他人發問,茶色發色的少年立刻反駁,「除了下午的時候感覺到那位女士有危險,跑出去救她那次以外,它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犬伏家的養女之一犬伏佐記愣愣地跟著指了指自己,「救,救我?」

  她先是一呆,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聲驚叫,「啊,說起來今天下午的確……」

  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下意識往身邊人身後躲,直到被身邊的大姐安撫地拍了拍才勉強平靜幾分。

  「是,是這樣的……」見眾人都在等著自己說話,犬伏佐記心有余悸地往服部身後縮了縮,努力組織語言道,「我今天下午的確遇到了魔犬,被它追著差點掉下了懸崖,但是就在快衝動懸崖邊上的時候,魔犬又跑出來把我撲倒了,所以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服部平次:「所以,把你追到懸崖邊的魔犬和最後救了你的魔犬不是同一只吧。」

  犬伏佐記怔怔地點點頭,不自覺地朝河堤上那只大狗看去,「大概……是這樣沒錯。」

  眾人驚疑的視線中,那只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大狗搖了搖尾巴,衝大家叫了一聲。

  「汪。」

  眾人同時往後一縮。

  但,但是還是感覺好可怕,活生生的魔犬啊!

  和魔犬一起出現的茶發少年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身後狗狗的頭,「你們不用怕它,犬伏家供奉它很多年了,它已經成為了犬伏家的家神,不會傷害你們的。」

  大狗乖順地在他手底下蹭了蹭,老實說如果沒有那身火焰,它的一些小動作的確和普通的狗狗沒什麼區別。

  眾人面面相覷,服部舉著手機問道,「吶,澤田妹妹,有這回事嗎?」

  「有的哦。」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空靈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解釋道,「犬神這種家神很早就有了,家中養的狗狗死去後,如果長期供奉,香火不斷,的確是有可能變成犬神守護那個家族的後代。」

  「那,那個,可是……」一個犬伏家的人小心地插嘴道,「可是最開始房太郎它……它是被家主冤枉了啊。」

  說話時他還小心翼翼地看了河堤上的魔犬一眼,生怕提起這件事激起了它的凶性。

  「因為它原諒你們了啊。狗狗都很單純的,要報復也只會報復在當初那個家主身上,其他供奉它的後代它還是會繼續保護的。」

  是這樣嗎?

  犬伏家幾個子女聽完這話先是松了口氣,又互相對視幾眼,依舊有些猶疑。

  和服部一起過來的遠山和葉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在猶疑什麼,干脆替他們問出來,「吶,平次,你問的這個小妹妹靠不靠譜啊,聽起來年紀很小的樣子。」

  服部平次迅速回頭虛著眼瞪她,「你說什麼呢,澤田妹妹比以前家裡請來的法師陰陽師什麼的靠譜多了好麼!陰陽師這種職業全看天賦,年齡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因為是大家族出身,服部平次以前也不是沒有和有名的和尚、神主、陰陽師打過交道。但是他一直認為宗教信仰什麼的只是心靈的寄托,鬼神之說從小到大都沒相信過。

  因為那些法師們都不能反手從空氣裡抽出一只惡鬼,拍碎他的世界觀。

  所以他堅定地認為,雖然澤田妹妹年紀還小,但一定是他見過的陰陽師中最厲害的。

  .

  有服部平次背書,犬伏家幾人雖然還有些猶疑,但還是勉強相信了犬神之說。

  這時候,見他們好像討論完了,那個和魔犬一起來的茶發少年忽然開口道,「那個……」

  眾人一抖,同時緊張地看向他。

  老實說,茶發少年長得其實並不可怕,他面容清秀好看,身材纖細,氣場也不算太強,換個地方遇到應該是很能給人好感的類型。

  然而再能給人好感也比不上傳聞中的魔犬在他手下乖得跟家養大狗一樣。

  雖然現在大家知道那是犬神了,但固有印像一時半會兒扭轉不過來。

  服部平次無奈地被縮到自己身後的和葉拱得站出來,「請問,有什麼事嗎?」

  隔著河堤,茶發少年笑了一□□貼地沒有走過去,而是遠遠指了指他的手機,「其實我是想問,你的手機那頭的……是小彌嗎?」

  服部平次:「誒?」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電話裡傳來澤田妹妹疑惑的聲音,「咦?夏目?」

  「真的是你啊。」聽到她的聲音,名為夏目的少年似乎長長舒了口氣。

  服部平次看看他,又看看手機,意識到他們真的是認識的,驚嘆地摸了摸下巴。

  澤田妹妹的人脈有點厲害啊,怎麼哪裡都能碰到她的熟人?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還沒完。

  夏目和澤田彌剛接上頭,那邊那位和他對峙了半天的除妖師遲疑片刻,上前一步道,「請問,那邊的是澤田閣下嗎?」

  眾人懵了懵,扭頭看他。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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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夢境

  HOMRA酒吧。

  澤田彌和夏目說完話, 一臉若有所思地掛斷了電話。

  柯南:「認識的人?」

  小蘿莉點了點頭。

  柯南打量著她的神情,疑惑道, 「怎麼了?」

  「我感覺……」澤田彌把手機還給他, 一邊想了想,遲疑地說, 「有點奇怪。」

  「嗯?」

  「夏目說, 他剛開始遇到那只狗狗的時候,它的狀態不太對。」

  和夏目接上頭之後,澤田彌私下和他說了會兒話。後面的內容沒開擴音, 小蘿莉慢吞吞給柯南復述, 「感覺不像是被正常喚醒的,混混沌沌地一見到他就發起了攻擊。如果不是夏目正好路過, 它可能已經傷了不少人了。」

  「家養的犬神如果傷害了守護的人類, 是會徹底墮落成魔犬的。」

  這樣一看,犬伏家這場遺產爭奪大戲背後明顯沒有那麼簡單。

  柯南迅速反應過來, 並且當場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剛才和你打招呼的那個除妖師?」

  「那是靜司的人。」澤田彌順口解釋, 「靜司是的場一門的家主, 他肯定是不會有問題啦, 但是……」

  但是他手下的其他人就沒辦法保證了。

  特別的場一門跟主要成員都由血緣維系的土御門不一樣, 說起來是家族, 實際上更像是不同姓氏來歷的除妖師聚集到的場家旗下, 共同維系的一個組織。

  她想了想, 拿出手機, 「我還是跟靜司提一下吧,那個叫做田中的除妖師……總感覺有點不太對。」

  .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早就過了澤田蘿莉平日裡睡覺的點。要不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制造的刺激還在那裡撐著,她大概一回家就要抱著鳴人睡著了。

  饒是如此,草薙出雲端著點心和紅茶上樓時,剛走進客廳,迎面就看到銀發小蘿莉打了個困頓的哈欠。

  她旁邊的黑發小孩無奈道,「你快點去睡覺吧。」

  澤田彌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柯南不去休息嗎?」

  「……我還有點事。」

  草薙出雲踩著他們的話音走上來,聞言笑了笑,把茶點放上茶幾,順手揉了揉家養蘿莉柔順的長發,「彌醬,你先去睡覺吧,我和柯南君有點事情要談。」

  「誒?」澤田彌放下手,維持著似睡非睡的茫然表情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柯南。

  隨後她乖乖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跳下來。

  和留在客廳的兩人打了個招呼,她就准備回房間了,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今天大哥沒有出門嗎?」

  草薙出雲准備去拿小蛋糕的手微微一頓。

  「嗯,尊今天一天都沒有下樓呢。」

  他把小蛋糕遞給澤田彌,若無其事地笑著說,「應該沒什麼,多多良也上來來看過了。」

  小蘿莉叼著蛋糕咬了一口,想了想,「我去看看大哥。」

  說完她就轉身「噠噠噠」跑進了走廊裡,披在肩後的銀色長發像抹流光,跳動著繞過轉角。

  淺笑著目送她離開,草薙出雲這才回過頭看向面前的孩子,淡金色的眼眸閃過一抹莫測的情緒。

  「早就想認識一下了呢,柯南君……不過你這次來是找我們有事吧?」

  .

  澤田彌輕手輕腳推開大哥的房間門,還沒來得及走進去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浪衝了個趔趄。

  房間裡正對著床的窗子大開,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可房間中的溫度依舊高得有些不正常。

  她默默走進去,帶上門,打開燈朝床上那個「熱源」看去。

  紅發青年手腳張開以一個仰躺的姿勢躺在床上,閉目沉睡著。充盈房間的能量完全是他無意識散發出來,大概是青年在睡夢中的壓制松動了一絲,這才趁隙冒了頭。

  他並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也或者是進來的人在他默許的範圍,所以直到澤田彌走到床前,紅發青年依然沒有要醒過來的跡像。

  看著他在睡夢中依然微擰著的眉心,小蘿莉嘆了口氣。

  她趴在床邊上,微微傾過身,從自家大哥領口拉出一條繞著他脖頸垂下的銀色長鏈。

  銀光在空氣中一晃,鏈子末端墜著的指環順勢滾到她手心裡。

  澤田彌伸出手輕輕點了點指環中央的藍色寶石,有點愁地嘀咕,「你要加油啊。」

  指環回應一般微微亮了亮。

  隨著光芒的亮起,清潤的涼意以指環為中心擴散開來,像是房間中忽然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籠罩空間的熱浪徒勞掙扎了片刻就被重新壓制下來。

  小蘿莉松了口氣,剛放下指環,就感覺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手臂動了動。她還沒反應過來,那只手就抽了出來搭在她的肩上,順手拎住了她的後領。

  澤田彌有點懵逼地被她家醒過來的大哥像拎小貓一樣拎上了床,柔軟的被子隨即罩下來把她蓋住了。

  「尼醬?」

  小蘿莉在杯子裡拱了供,努力鑽出腦袋,仰頭看。

  躺在她身邊的紅發青年依然閉著眼睛,只從鼻腔裡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澤田彌在他肩頭蹭了蹭,乖乖地不動了。

  輕緩的呼吸聲縈繞在耳邊,她閉著眼睛躺了沒一會兒,困意爬上頭,酣甜的夢境如窗外的夜幕般籠罩下來。

  .

  澤田彌這天晚上熟門熟路地跑去了她家大哥的夢境世界串門。

  比起上次來的時候,這片空間愈發荒蕪了。

  大地都被炙烤得龜裂,遠處的建築坍塌崩毀得只剩下地基,像□□轟炸過的廢土,讓人懷疑有什麼生物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

  世界邊緣翻滾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焰範圍暴漲,像已經將牢籠撞碎了一半的野獸,急不可待地想要從禁錮中衝出來。

  澤田彌仰頭看著天空,幾片陰雲正漂浮在烈日暴曬的藍天上。

  這裡之前似乎下了一陣雨,但沒堅持多久就被太陽曬熄了。澤田彌一落地,那股力量似乎得到支持一般,陰雲的範圍瞬間擴大,沒過多久就將整片天空遮蓋起來。

  淅淅瀝瀝的雨絲從天而降,將空間中酷暑的熱意打壓下了幾分。

  高懸於天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下方,一枚張開著雪白翅膀的指環靜靜懸浮在那裡,散發著清亮的藍色光芒,像是以一己之力托住了王劍的下墜一般,從劍柄上碎落的赤紅色碎片漂浮在它周圍,像拱衛中心的衛星環繞著它緩緩旋轉。

  澤田彌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被風帶起,靜靜望著天空。

  她像是在想某些非常嚴重的東西,又像是只是單純地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她的眼睛倒映著天空的雨雲,淺色的眼瞳被天光照出一抹晦澀。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蘿莉回過神。

  天上的細雨已經飄了好一會兒了,她披在肩上的長發發尾都沾上了晶瑩的雨珠。

  澤田彌低頭看了看,在她進入到大哥的夢境世界時,身上的衣服已經一鍵切換成了之前穿過的那件緋色小振袖。

  進入到其他人的夢境世界的時候,外在表現出的形像都是由夢境的主人對客人的印像決定的,主人對夢境的控制能力越高,形像就越清晰。

  原來大哥比較喜歡這件衣服啊。

  小蘿莉有點懵地想著,然後隨手從空氣中一撈,抓出把唐式風格的紙傘。

  她慢悠悠地把傘撐開,開始在這片荒蕪的空間中轉悠著找她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已經接過了天空中那片雨雲的控制權的原因,沒過多久,飄落下來的雨點越來越大。

  不到一刻鐘,輕飄飄的雨絲轉為了從天而降的暴雨,有種要將這片天地都衝刷干淨的氣勢。

  澤田彌最後在一片高高的殘垣上看到了自家大哥。

  彼時紅發青年單腿屈膝坐在那片斷壁上,一手支著下顎望著天空,看不清神情。赤紅的碎發被淋得透濕遮住了眼睛,雨水順著發尾從他的脖頸蜿蜒而下,貼著身體不斷滑落。

  澤田彌也沒有喊他,舉著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見到青年從殘壁上跳下來,朝她走來。

  「大哥。」等他走到身邊,小蘿莉努力把傘舉了舉,又被她哥按了下去。

  她也不堅持,只乖乖把手從傘底下伸出來,被青年垂手牽住,然後帶著朝櫻姬的方向走去。

  那顆櫻花樹還開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刻意控制過,一路走來雨勢越來越小,到櫻姬近前時,只剩下春雨一般細潤的雨絲溫柔從櫻花樹枝頭拂過。

  櫻花樹底下的空地甚至都還是干的。周防尊把她帶過來之後,就隨意地枕著手臂往樹上一靠,一副對自己身上還在滴水的衣服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澤田彌在他身邊坐下,推了推他的手,「大哥,這樣睡覺會感冒的。」

  青年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手指動了動。

  下一秒,他濕漉漉的衣物中的水分全都被抽出來扔到了一邊。

  小蘿莉這才滿意,雙手抱住膝蓋靠在他身邊。

  沒過一會兒,她就再次睡著了。

  他們身後的櫻花樹無風自動,飄落了點點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小蘿莉發尾上。她身邊的紅發青年抬起一只眼皮,垂眸看向她。

  「您對她真好呢。」櫻姬笑著輕聲說。

  王權者在自己的夢境中能感冒才是有鬼,周防尊會順著她的話去做,只是因為對家中小妹妹的無聲的縱容。

  第三王權者閣下哼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身邊蘿莉的頭發。

  「少操點心吧,你。」他望著小女孩安靜的睡顏,嗓音低啞地說。


第72章 scepter4

  一晚上過去, 冰帝國小櫻花樹下埋著的屍骨被通宵作業的警察們全部清理出來。

  這個消息不知道從哪兒走漏,傳到網上後頓時鬧得沸反盈天。

  殺人埋屍, 地點還在有名的貴族學校,這兩個信息湊在一起簡直是一篇恐怖懸疑小說的經典開頭,說不定還摻雜了豪門恩怨那種。網絡上的吃瓜群眾們紛紛被這個開頭戳中,自發為其續寫了無數精彩劇情。

  澤田彌早上去學校的時候發現食堂門口到主干道那一塊位置已經被警察圍了,想要去食堂還得從門口繞著走。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 還有心情去食堂吃早飯的也沒剩幾個了。

  在冰帝忙了一晚上的警察們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沒走,澤田彌來到教室時發現不少同學正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往下看。

  她來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想了想,戳了一下前桌, 「侑士, 讓學生會安排一下給樓下的警察叔叔送點吃的吧。」

  挖出來的屍骸一共十三具, 攤上這麼個大案子,搜查二科的諸位估計得連著加班半個月了, 忙完一通後還注定抓不到犯人……想想也是很慘。

  忍足侑士轉過身朝她點了點頭,「放心, 已經安排了。」

  澤田彌這才發現他眼底下還掛著厚厚的黑眼圈。

  她眨了眨眼睛,有點迷茫,「侑士你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嗎?」

  她記得發完帖子後續事情就不用他繼續負責了呀, 難道還有其他收尾工作他也接過去了?

  她忽然覺得這樣壓榨小伙伴有點抱歉。

  忍足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麼, 打著哈欠擺了擺手, 「不, 主要是小叔叔那邊……」

  那個做主遷入那株櫻花樹, 並且全權負責了學校寒假期間翻修的董事倒大霉了,更加倒霉的是祝部天行也是他引薦進冰帝的。警方現在懷疑他和某大型犯罪團體有關,昨天大半夜裡就被從被窩裡挖了出來被迫配合調查。

  這個事件爆出來他的位置基本已經宣告完蛋,冰帝這所囊括了東京七成權勢家庭的孩子的學校,董事的位置並不僅僅是一所學校的校董那麼簡單,而且他如果真的跟這樁殺人案有關,說不定還會把背後整個家族勢力拖下水。

  這人眼看著要垮台,其他人這個時候忙起來當然不是見義勇為要拉他一把,恰恰相反,他們正忙著把他徹底踩下去。吃人血饅頭的資本家們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等著在他身上磨牙吮血。

  忍足侑士昨天晚上就是被他小叔叔帶著忙這件事去了,而且因為從他這裡得到了第一手資料,忍足隆一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前期就占了巨大優勢。

  他覺得他小叔叔和家中老爺子的鬥爭結果也差不多要出來了。畢竟老爺子再固執下去也沒什麼用,他的父親——忍足家大公子兼現任家主,看著一直沒說話像要維持平衡,實際上背地裡是站弟弟那邊的,忍足家差不多已經完全被忍足隆一帶著綁上了赤王閣下的戰船……未來甚至還有可能跟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彭格列扯上關系。

  不過這些事他當然不會跟小公主殿下說,作為將諸多勢力牽扯到一起的中心點,這些瑣事也沒必要拿去煩她,所以忍足只是輕輕提了一句就將其一筆帶過了。

  他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你昨天說的舊校舍那邊的那位花子君是怎麼回事?」

  澤田彌小公主果然跟著轉移了注意力,「那個啊……」

  .

  此時正是上午八點多,距離上課時間還早。

  因為學校忽然爆發了這麼一樁大案子,教室裡的小朋友們一改往日清晨的昏昏欲睡,紛紛被刺激得精神起來。趴窗台的不算,還有許多趴完了後回到原位津津有味繼續討論的。

  坐在靠前面座位上的一個帶著眼鏡學生正不管同桌的死魚眼,振振有詞著安利著自己的續寫版本,唾沫橫飛地說到一半,前方的門板上忽然響起三聲彬彬有禮的敲門聲。

  同桌頓時雙眼綻放出「得救了」的光彩,迫不及待抬頭看去,「您好,您找誰?」

  自己精彩推理被打斷,眼鏡少年也不太高興地抬頭,然後就和同桌一起愣住了。

  視線順著那雙戳在門前被西裝褲包裹著的筆直長腿一路往上,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靠在教室大門前的黑發帥哥,他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露出的下半邊臉完全不輸明星。

  同樣的黑色西裝,有人能穿成酒店門口保安,有人穿著就像出來拍時尚雜志的模特。

  這位封面男模收回扣在門板上的修長手指,低頭朝他們看了看,懶洋洋道,「抱歉打擾了,澤田小妹妹是這個班嗎?」

  他一開口,帶著三分懶散的桀驁氣質撲面而來。

  兩個小朋友被震住了,下意識伸手朝教室中央指了指。

  教室裡,澤田彌還在和忍足侑士說話。

  被人小心地提醒後,她愣了一下,這才朝教室門口看去。

  「喲,」門口的男人遠遠看過來,唇角挑起一抹笑,「好久不見啊,澤田妹妹。」

  看到來人,澤田蘿莉意外地睜大了一下眼睛,「陣平?」

  .

  雖然對松田陣平忽然來學校找她這件事有點意外,但對方朝她招了招手時,澤田彌還是乖乖起身走了過去。

  兩人出了走廊,一直走到一處無人的樓梯拐角,領著她的松田這才停下來。

  大概是明白她的疑惑,他開口就直接說,「其實我來找你就是問問昨天晚上的事,報警的是你和一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小朋友吧。」

  澤田彌點點頭。

  說是來問情報的,但事實上松田陣平卻只是輕描淡寫提了幾個問題,跟昨晚他們目暮警官說的內容並沒有多少差別。無非是學校裡最近在傳怪談,他們好奇就跟學生會的人一起查了查,然後就在櫻花樹下挖出了屍體,於是就報警了。

  一些細微的疑點,比如那幾個坑他們兩個小孩子怎麼挖開的;為什麼不找學校的保安;說是跟學生會的人一起為什麼警察來之後只看到了他們兩個人……他完全沒有多問的意思,像是只是把詢問案情當幌子扯來打一打,實際上來找她還有別的原因。

  就在小蘿莉開始疑惑時,她面前人干咳了兩聲,仿佛終於結束了正事開始閑聊一樣,摸了摸喉結撇過頭去,「那個……聽鳴人說你有個堂哥叫錐生零?」

  說到這個名字時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澤田彌點點頭,「對呀。」

  然後她就看到面前的人表情微妙地復雜起來,那種想笑又被強行按下去,盡管努力控制,混合著揶揄和調侃笑意還是從唇角微微翹起的弧度中冒出了頭。

  「你確定他真是你堂哥?」

  小蘿莉對這個問題有點茫然,「我確定呀。」

  「噗……咳咳,好吧,那個……如果你哪天遇到他了,能幫我把你堂哥約出來吃個飯嗎?」

  一句話說完,松田陣平頓了頓,自己先微妙了一下,感覺自己這樣七轉八折地約人出來有種奇怪的在追求哪個女神的既視感。

  幸而純潔的澤田蘿莉腦子裡暫時還沒長那根弦,她並沒有感覺什麼不對地爽快答應下來。

  真正的正事講完了,松田陣平抬手看看表,發現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也不急著把小蘿莉送回去。

  見她一臉「還有什麼事咩?」的樣子看著自己,他撓了撓臉頰,「話說回來,鳴人最近怎麼了?」

  澤田彌:「?」

  「我最近沒怎麼收到他的消息了。」

  鳴人是個行動力非常強的小孩子,他學會了用手機後,立刻就跑去東京警局問到了他松田大哥的郵件地址。然後他幾乎每天都會給他發一封洋洋灑灑的郵件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麼事……郵件裡還摻雜著大量錯別字。

  松田陣平每天像給他改作業一樣把錯別字挑出來,閑著沒事就和他聊幾句。

  沒事陪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聊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有愛心的時候,明明他其實最煩這個年齡的什麼都不懂只會咋咋呼呼的小鬼。

  但鳴人這段時間忽然沒有消息了,他又有點擔心。

  澤田彌想起了家裡還是只狐狸的弟弟:「……」

  在他沒有熟練掌握用爪子玩手機的技能前,大概是沒辦法給你發郵件的,畢竟因為上次九尾又跑出來了,他的狐狸形態還得持續半個月……

  小蘿莉默了默,「鳴人最近回老家了,那個地方很偏沒有信號,等他回來了應該會聯系你噠。」

  「這樣啊。」松田陣平略略松口氣,「沒事就好。」

  隨即他像是只是隨意提一句道,「對了,你們學校這個案子會被轉交給scepter4,稍後他們應該還會來找你。」

  咦?

  澤田彌一怔,緊接著她就聽到外面樓道裡傳來「嗡嗡」的議論聲,下意識扭頭看去。

  透過樓梯轉角的玻璃窗正好可以一眼望到學校門口,只見幾輛藍色的輕式箱車穿過大門開進來,最後停在食堂門口的櫻花樹前。

  車門打開,穿著舊時帝國軍人制式的靛藍色制服的成員有序跳下車,直到他們走上前開始和警察接洽,一道瘦削的人影這才扶著門從車上下來。

  似乎察覺到了遠遠投來的目光,他一手搭著腰間的劍柄,漫不經心抬起頭。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伏見?」


第73章 陰陽廳

  事實上,這個案子伏見猿比古最開始是不想跟來的。

  然而道明寺一直在慫恿他:那不是彌小妹妹的學校嗎?你不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嗎?就算不擔心趁這個機會來看看她也好嘛。

  伏見:……嘖。

  東京出事了那家伙都不會出事。

  話雖如此, 不知道為什麼一行人出發的時候他還是跟著上了車。

  於是果然出現了現在這個情況。

  「伏見~」

  銀發小蘿莉遠遠看到他就歡快地喊了一聲, 穿過長長的人行道朝他蹦跶過來。

  伏見猿比古一瞬間想扭頭回車上,然而身體只稍稍動了一下, 還是停在了原地被軟乎乎的蘿莉撲了個滿懷。

  他咂了下舌,最終還是沒有把她推開, 只狀似不耐地壓低了嗓音道, 「你怎麼來了?」

  旁邊一個路過的隊員驚悚地回頭,被他們三把手閣下這個近乎示弱的態度嚇了一跳,以為三把手閣下今天出門記得吃藥了。

  然而對方隨即掃過來的不耐煩的目光讓他緊接著就意識到, 吃藥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伏見閣下還是那個熟悉的嘲諷的伏見閣下,為了防止他下一句「你在這裡站這麼久是偏癱了嗎?」砸在自己臉上,隊員用驚奇的目光瞻仰了一眼他面前的蘿莉,就麻利跑掉了。

  被瞻仰的蘿莉這時候正乖乖仰起頭回答伏見的話,「因為陣平說你們會來找我,我在樓上看到你在這裡就干脆自己過來啦。」

  伏見猿比古默了默,蒼白的手指從著她的耳際擦過去理了理她剛剛跑亂的長發,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澤田彌左右看了看,「跟你說就可以了嗎?一會兒不用再跟其他人重復一遍了吧?」畢竟好多字呢。

  伏見:「不用, 跟我說就行了。」

  小蘿莉於是「哦」了一聲,慢吞吞地組織語言把昨晚七個怪談的事情講了一遍。

  伏見:「……」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 氣壓低下來, 「你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哪兒來的封印?」

  伏見你的重點好像有點不對?

  澤田彌愣了愣,在他那雙冷淡的黑眸的逼視下,最後還是乖乖道,「晴明說我的靈力太強了,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住,封印是為了保護我噠。」

  原本她身體中的靈力和彭格列血脈的力量保持著一個完美平衡,然而自從她從屍魂界回來之後,靈力暴漲得過分,平衡被打破,她要是稍不注意動用靈力,反而會先傷到自己。

  至於她身上的封印,在屍魂界時就有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回來之後被晴明提醒才發現的。

  澤田彌:「晴明說暫時也沒什麼,等我慢慢長大自己就能控制了。」

  伏見沉默片刻,身體微微放松下來靠上身後的車門,「……晴明閣下有數就好。」

  隨即他恢復了一貫的冷懨表情,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江戶川柯南的電話給我。」

  澤田彌:「???」

  她有點茫然地「哦」了一聲,低頭翻手機,「你要柯南的電話干嘛?」

  「他追查的那個組織。」伏見漫不經心地說,「我有點興趣……這個案子原本不應該歸scepter4管。」

  「嗯?」

  他突然跳了個話題,澤田彌一邊把柯南的號碼給他發過去順便也給柯南編輯了一封郵件提醒,一邊十分習慣地跟上,「因為不是異能者犯罪嗎?」

  「差不多,要不是事發地點在東京而且人撞到你手上還被你直接移交給了那位御前閣下……」

  伏見說,「政府准備組建陰陽廳的事情御前閣下告訴你了嗎?」

  然後他就看到小蘿莉抬起頭,臉上帶著茫然表情顯然是並不知道這件事的。

  伏見:「嘖……算了。」

  反正事情都會有人幫她安排好,也用不著她操心這個。

  把這個話題也扔到一邊,伏見頓了頓,「來之前,室長讓我問問你尊……赤王閣下的身體怎麼樣。」

  然後他就看到小蘿莉低著頭按手機的動作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睛,「大哥挺好的呀。」

  「是嗎」伏見凝視了她一眼,側過頭去,「……那就好。」

  .

  這天放學,澤田彌照舊是和忍足、安娜一起回到HOMRA。

  夏日即將到來,HOMRA酒吧門口換了新的風鈴。

  忍足率先推開門,一眼看到倚在吧台邊上那道人影時,詫異地抬高了聲音,「小叔叔?」

  他叔叔忍足隆一像剛從哪個宴會上回來,一身挺正式的白色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一邊,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勾勒出結實好看的輪廓線條,正一手搭在桌面上和吧台後的人說話。聽到聲音回過頭,他略微意外地揚了揚眉,朝進來的三個小孩子招招手,「喲,回來了?」

  他身體往後一靠,方才恰好被他擋住的人影就露出了頭。吧台後的金發青年用同樣意外的目光看向進門的三人,「彌醬,安娜還有侑士?你們……」

  他下意識地偏過視線去看大廳的座鐘,然後話音一頓有點恍惚,「……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啊。」

  青年干淨修長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煙,輕薄的煙氣盤旋上升,整個大廳中的空氣都染著淡淡的煙味。

  澤田彌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他手邊,瓷白的煙灰缸裡煙蒂攢了一缸。

  她眨了眨眼,「嗯,今天放學比較早。」

  其實每天放學的時間差不多都是一樣的。

  身邊的安娜和忍足同時抬頭看了她一眼。

  草薙出雲沒注意幾個小孩子的互動,他單手掐了煙,另一只手取下墨鏡揉了揉眉心,聲音帶了點疲憊的沙啞,「抱歉,沒來及做飯,一會兒帶你們出去吃吧。」

  放下手後,他的視線恰巧晃過桌面上的煙灰缸,微微停了一下,草薙不動聲色地把它端到吧台後面,順便朝忍足隆一揚了揚下頜,「去把窗子打開。」

  忍足隆一早就習慣了自己堂堂忍足家二公子在HOMRA裡就是個打雜的長工,聞言只是聳了聳肩,十分具有同甘共苦精神地順手把自家侄子也提溜走了。

  沿街的窗子一開,滿大廳煙味頓時散去不少,就是恰逢下班時間點,滿街的車鳴跟著新鮮空氣一起湧進來,依舊沒落下清淨。

  澤田彌和安娜把書包放在沙發,沒急著做作業,而是跑到了吧台前並排坐下,看著草薙出雲給她們倒果汁。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吧,感覺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嫌吵,草薙把店裡的音樂都關了,去榨果汁時才順手重新打開。柔和的藍調音樂如水波般緩緩鋪開,澤田彌抱著玻璃杯在音樂裡歪頭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睡了一上午。」

  草薙頓時就笑了,「小彌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喂喂,你那是什麼關注方向啊,作為家長這時候不是應該教育小孩子上課不能睡覺嗎?」忍足隆一當完長工領著自家侄子走過來,順口懟了一句。

  其實他關注的重點也不是上課睡覺,純粹就是剛剛被安排活了嘴賤想懟人。

  草薙出雲望著他挑了下眉,「沒辦法,我跟尊上學的時候也經常睡覺,完全沒有立場去教育彌醬呢。」因為晚上要去打架搶地盤,不良少年的業務也是很繁忙的。

  「……」似乎同樣想起了和這兩個牲口做同學的日子,忍足隆一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所以說,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到底是怎麼考上東大的。」

  草薙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天賦吧。」

  忍足隆一:「呵呵。」

  問完澤田彌,草薙又關心了一下安娜上學的問題,連帶著忍足侑士也沒落下,對家裡的小孩子顯出了十分的溫柔耐心。

  話說到半途,一個電話突然插了進來。

  金發青年來電提示時目光稍凝,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抬了抬手表示歉意就拿著電話走到了一邊。

  澤田彌這個時候在跟安娜說話。

  「怎麼啦?」她低下頭往小女孩身邊湊了湊。

  安娜把玻璃珠從眼前拿下來,回過頭看她,表情有點迷茫,「……綠色的。」

  「咦?」

  澤田彌看看她,又看看正單手撐著酒櫃打電話的草薙。

  落地窗後的陽光灑進來在他身上落了半扇陰影,青年微擰著眉,金色的碎發從額前垂下,神色間多出抹不太常見的冰冷。

  今天下午的HOMRA酒吧難得地沒有多少人,牆角的唱片機獨木難支,勉強撐起的熱鬧不起足以驅散他周身的寒意。

  「綠色的?」澤田彌茫然地抱起果汁喝了一口。

  這段時間吠舞羅的氣氛著實是有些奇怪,大家好像忽然忙了起來,連早上吃飯時都湊不齊多少人。雖然知趣地沒有打擾他們,但澤田彌多少有些好奇。原本是想讓安娜用能力「看一看」大家都在忙些什麼,結果就得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結論。

  她抱著果汁發了會兒呆,那邊草薙出雲已經打完電話快步走了回來。

  澤田彌感覺到青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會兒,茫然地抬頭。

  「小彌。」草薙出雲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忽然說道,「我給你請幾天假吧。」

  咦?

  「小彌回並盛去陪陪阿綱和澤田夫人。」草薙的目光劃過她身邊的安娜,停了停,又落向她身後,「侑士也一起去。」

  忍足侑士:「???」

  突然被點名,小少年腳步頓在原地,表情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身後的忍足隆一按上頭頂,腦袋強行往下點了一下。

  「就這麼辦吧。」小叔叔懶洋洋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侑士你好好聽話不要惹事,繼續乖乖給彌醬做牛做馬啊。」

  忍足侑士:「……」

  雖然他小叔叔賣侄子已經賣成了習慣,但倒霉催的忍足少年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第74章 綠之王

  當天晚上, 忍足侑士徑直去了自家叔叔的書房。

  他聽到一聲「進」推開門時, 忍足隆一正伏案寫著些什麼。對他的到來半點沒驚訝,青年頭都沒抬, 視線繼續盯著紙面, 隨意揚了揚下巴,「自己找位置坐。」

  忍足侑士搬了把椅子正對著他的書桌坐下,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一邊默默喝著一邊看著自家小叔叔繼續奮筆疾書儼然把他當空氣。

  過了好一會兒, 他似乎終於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了, 這才蓋上筆帽抬起頭,把面前的資料往前一推, 望著他似笑非笑道,「來問我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你們躲並盛去?」

  忍足侑士點頭。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忍足隆一一手支起下顎, 俊美好看的臉上扯出個漫不經心的表情, 「去年九月多, 京都大亂的事你還記得吧?亂子結束之後, 赤王周防尊去找比水流打了一架。結局你大概還不知道,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比水流死了。」

  「……」

  忍足侑士先反應了一秒「比水流」是誰。

  又反應了一秒「誰死了」。

  最後把兩個信息結合起來。

  「!!!」

  忍足侑士手一抖差點沒把咖啡扔他叔叔臉上去。

  比水流, 綠之王, 七大王權者之一的第五王權者, 綠之氏族的頭領, 死了!

  你管這叫「不是什麼大事」?!

  那什麼算大事?

  把天捅破了才算嗎??!!

  忍足隆一輕笑一聲, 看著自家侄子都嚇懵了, 這缺德玩意兒大概還覺得挺好玩,不緊不慢地安慰,「沒事,綠王的死其實跟赤王閣下沒關系。」

  說完他頓了頓,「沒太大關系,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忍足侑士木著臉看著他,「我不覺得這是安慰。」

  「哦,那我告訴你一個更不『安慰』的。綠王比水流的死牽扯到一個很大的秘密……這件事綠之氏族的人還不知道。」

  「……」

  這種話說一半非等著你去問的混賬說話方式他小叔叔常用,而且等著你問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話。忍足侑士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所以?」

  然後他就看著小叔叔抬頭對著他笑了,干淨修長的手指夾著支鋼筆悠閑地轉了一圈,「所以,到目前為止,綠之氏族的人都還以為他們的王是死在周防尊手裡。」

  「……」

  忍足隆一無視他侄子都嚇僵了的臉,繼續道,「你下載了JUNGLE那個軟件嗎?」

  忍足木木地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晃了晃,之前他聽說了綠之氏族的事後出於好奇特意用備用手機下了一個。

  「不錯,知己知彼。」忍足隆一笑眯眯地誇了他一句,「你可以點進去看看,這個軟件最近特別熱鬧,為近半年來東京犯罪率和東京警司的加班率雙重增長做出了卓越貢獻。」

  「……」

  忍足侑士打開軟件,論壇上最近發的帖子果然很多,他跳過一個懸賞殺人的,又跳過一個召集人手炸商場的,最後看到一個公然販賣槍支彈藥的。

  大半年不見,論壇大變樣,儼然地下黑社會交易市場。

  他忍不住點進那個賣槍支彈藥的看了一眼,發現底下的留言大部分都在問是真的嗎?要買的話怎麼取貨呢?

  喜歡這個論壇的大部分都是青少年人,他們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並且大部分時候不知道輕重,輕易地就會被周圍的人影響。

  知道傷害別人不對,知道購買槍支犯法,但是當論壇上出現大量這樣的帖子似乎周圍的人都在這樣做的時候,漸漸地就會出現一種聲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大家不都是在做這樣的事嗎,也不止我一個啊」……

  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引導,引導這些對未來還懵懵懂懂地青少年們跟著踏入會毀掉他們一輩子的路。

  「……」忍足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什麼一樣,「這個論壇還沒封嗎?」

  「封不了。」忍足隆一冷靜地點了根煙,「這個叫jungle的軟件以綠之氏族的異能為載體,最高端的黑客也查不到上面任何一個ID的信息。而且……」

  他說道一半忽然止住,忍足等了幾秒沒等到下文,詫異地抬頭看他。

  他只看到他小叔叔正盯著指尖燃著紅點的煙頭,有幾秒的時間他像是忽然走了神。

  但很快這人就抬起頭來,恢復了懶散的表情,重新混賬起來,「而且這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比你年紀大,你一個小孩子都看出來了這是個什麼回事,這些人還爭先恐後地跟著去做,不是蠢就是毒。路是自己選的,自己想作死誰也沒辦法。」

  「……小叔叔!」忍足侑士無奈又不太贊同地打斷他。

  忍足隆一挑了下眉,似乎是無心爭論這個,他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總而言之,綠之氏族最近不太安分……雖然他們以前就不安分,但這次尤其地沒腦子。大概跟綠王死了,同為氏族成員的灰之王帶著綠王的屍體走掉了,於是現在群龍無首有關吧。」

  忍足侑士:「……」

  他無奈地嘆出口氣,「你這樣一說突然覺得綠之氏族也挺慘的。」

  然而他小叔叔並不關心綠之氏族慘不慘,只百無聊奈地擺擺手,「就這麼回事兒吧,雖然綠之氏族只剩下那幾個高級干部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發瘋後會搞出什麼事來。畢竟神經病人腦洞大,瘋子的思路誰能猜得到。最近這半個月他們鬧出來的亂子尤其多,像是在計劃什麼一樣。你跟著小彌暫時去並盛避一避,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彭格列的人會順便罩一罩你這個拖油瓶的。」

  忍足侑士已經學會了對小叔叔的diss視而不見,繼續問道,「安娜呢?」

  「安娜跟你又不一樣,她還有個親人在鎮目町。我找了個理由讓她小姨去並盛出差,過幾天安娜跟她一起走。」

  哦,那你這話說得我好像沒有親人一樣哦。

  忍足侑士虛著眼睛看著自家小叔叔。

  忍足隆一難得這麼好說話地給他解釋了一大堆,但他當叔叔的良心基本也就這麼點了。低頭把資料扒拉回來,他語氣開始不耐煩,「問完了就去睡覺,明天上完學你就陪小公主去並盛。」

  「最後一個問題,」忍足侑士抓緊時間,飛快道,「綠王的死涉及了什麼秘密?」

  忍足隆一手一頓,抬起頭,盯著他看了半分鐘,勾起一個笑。

  「想知道?」

  忍足點頭,他確實很好奇。

  「那是個秘密哦。」

  「……所以?」不祥的預感又來了。

  「都說了是個秘密了,我怎麼知道?」

  忍足隆一這句話理直氣壯,差點把他侄子噎了個倒仰。

  忍足少年氣鼓鼓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拉開門就走,身後落下小叔叔一句懶洋洋的「把門帶上」。

  已經走出去的小小身影一頓,頭也不回地伸手。

  「啪」,門帶上了。

  望著被用力撞到門框上的門板,忍足隆一一手轉著筆,輕聲笑了。

  .

  第二天,並盛。

  忍足家的車在開到小鎮入口時就停了下來,忍足侑士從車上下來後斜視副駕駛座上的人。

  「你可沒說你也會來。」

  「嗯?我沒說過嗎?」忍足隆一伸出長腿邁下車,又繞到後座替澤田彌拉開門,聞言淡定道,「你就當我忘了吧。」

  忍足侑士:「……」

  不,我覺得你就是故意的。

  「……你該不會也准備跟我們一起住到彌家去吧?」

  綱吉哥說家裡最近來了不少人,裝不下你了。

  他睜著雙死魚眼臉上明晃晃這樣寫道。

  忍足隆一挑了挑眉,伸手就把侄子抬起的腦袋揉了下去,並且惡趣味發作地用了不小的力氣,「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訂了旅館。」

  澤田彌抱著弟弟從車上下來就聽到叔侄倆這段對話,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抬頭,「隆一,媽媽說家裡還有房間噠。」

  「沒事,我就是來臨時落個腳,不用麻煩澤田夫人再收拾一個房間出來了,而且我都已經把旅館訂好了。」

  他隨手晃了晃手機,屏幕上真的有一條並盛的旅館發來的消息。

  忍足侑士氣鼓鼓地把他的手扒開,聞言微妙地頓了一下。

  不同於毫無所覺的澤田彌,視線掃過那條短信,忍足侑士眸光微動,抬起頭深深看了自家小叔叔一眼。

  最開始彌告訴他她出生的小鎮叫做並盛的時候,忍足少年是有點奇怪的。

  奇怪的原因在於,他以前和堂弟謙也玩過一個極其無聊的游戲。兩人就著日本地圖打賭,拿著電車站點和全國各地地名一通背,背完了互相考,誰答不上來誰輸。

  這兩個打小沒有兄弟愛的坑爹玩意兒互相不懷好意,留下互坑的結晶——定賭注誰輸誰就拿著香去燎他小叔叔的虎須……可以說是極其作死了。

  結果就是兩人無論輸家贏家都被忍足隆一一頓收拾,結局慘不忍睹。而忍足也因為這個原因幾乎把日本地圖全背了下來。無論給出哪個偏僻地名他都能隨口報出所在的府縣,偏偏這個並盛卻讓他卡了殼,半天沒想起它在哪兒。

  不服輸的忍足少年跑回去查了地圖,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對並盛沒有印像,因為外面的日本地圖上根本沒有並盛這個地方。

  換句話說,雖然並盛這個小鎮的確有旅館這個配置,但是它根本沒辦法在網絡上訂到票,更不可能有外地游客前來。

  能找到這裡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並盛町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小叔叔能拿出信息顯然是背後已經跟彭格列家搭上了線。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忍足侑士忽然對小叔叔今天跟他們一起過來的目的生出了點其他猜測。

  忍足隆一這時候已經從後備箱上拖下了行李箱,一手一個拽著走到了前面來。

  他對小侄子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懶洋洋道,「走吧,先送你和小公主回家。」


第75章 並盛

  和大部分人對黑手黨的印像不一樣, 並盛町是一個非常平和的小鎮。

  街道平直整齊,家家戶戶都是帶院子的獨棟小樓, 隔著鐵柵欄,某戶人家院子裡放養的吉娃娃在太陽下打了個滾又睡著了。

  到處都是安靜祥和的景像, 和自帶腥風血雨BGM的黑手黨隔了大概三個太平洋。

  「這裡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走在大街上,忍足輕聲呢喃。

  澤田彌理所當然地說, 「我說過並盛很普通的呀。」

  忍足侑士抽了抽嘴角, 沒忍住吐槽,「我記得你上次用了『很普通』這個詞是形容黃金之王的御柱塔。」

  澤田彌奇怪地回頭看他, 「就是很普通呀。」

  ……所以人類的建築已經沒有辦法讓你感到驚訝了是嗎。

  這句吐槽忍足侑士忍住了,因為他怕說出口之後澤田蘿莉歪頭想一想,真的給他說出個神鬼造物一二三。

  他的世界觀還在重建期, 他想要穩健發展,一步一步來。

  趴在澤田彌懷裡的鳴人狐狸望著眼前熟悉的街道,歡快地叫了一聲。

  「姐姐, 我們回家了嗎?」

  澤田彌摸摸他的頭,「是呀,媽媽現在應該在家呢。」

  「彌醬, 」這時候,走在他們身邊的忍足隆一忽然開口。他伸手指了指街對面,饒有興致, 「說起來, 那是並盛的特產嗎?」

  澤田彌和忍足侑士同時抬頭看去。

  隔了一條街的斜側方, 兩棟民居高高的院牆夾出條窄窄的小巷, 七八個飛機頭堵在巷子口,左右分了兩隊,站得十分整齊全身上下透著訓練有素的氣息。

  忍足有點疑惑地眺望了片刻,「那邊,是在干什麼?」

  「啊,」澤田彌習以為常道,「風紀委員會在整頓風紀吧。」

  她話音剛落,巷子裡就響起了打鬥聲響和撕心裂肺的慘叫。

  忍足表情復雜地看看堵在巷子口的飛機頭小混混,又看看傳來求饒聲的窄巷。

  怎麼聽那傳說中的「風紀委」好像都是被整頓的一方。

  忍足侑士:「……沒問題嗎?」

  澤田彌:「沒問題呀。」

  得到了澤田蘿莉這個單純歡快的回答的忍足少年默了默。

  好像有哪裡不對?

  「……你說的風紀委是誰?」

  「那邊就是。」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的澤田彌爽快抬起手……指向了圍在巷子口的那群飛機頭。

  忍足侑士:「……」

  他抽了抽嘴角,「你們這裡的風紀委員會成員真有個性。」

  澤田彌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謝謝誇獎?」

  「噗……」站在兩人身後的隆一被這段對話逗笑了,他順手揉了一下忍足小少年的頭,懶洋洋拉長了聲音,「所以我說了這是並盛的特產嘛。」

  忍足侑士躲了一下居然沒躲開,他扯了扯唇角,給了他一個干笑,「呵呵」。

  幾人說話期間,對面巷子裡風紀肅清行動已經結束。在一幫飛機頭的列隊簇擁下,巷子裡走出來一個清俊挺拔的黑發少年。

  幾片鮮紅的花瓣打著卷落在他腳下,他肩上披著件黑色的國中生制服,略略低了頭隨意理著右手襯衫袖口,鴉羽一般的黑發劃過耳際,襯得皮膚白得驚人。

  對比周圍發育壯碩過了頭的飛機頭壯漢,他在一群人中間身形稍顯單薄,但卻有一種鋒利逼人的氣質,仿佛看一眼連目光都會被割傷。

  忍足侑士愣在原地,心中剛生出這個人不簡單的評價,就看到他家小公主已經開心地朝那個「不簡單」跑過去。

  「恭彌!」

  小女孩像一團暖洋洋的陽光,從街道另一邊蹦跶到黑發少年面前。

  雲雀恭彌應聲抬頭,下一秒已經被軟乎乎的小蘿莉抱住了,銀色的小腦袋還在他腰間蹭了蹭。

  澤田彌抱了一下就松開手,後退一步抬頭看著他笑,可愛得像見到主人的奶貓。

  她懷裡的小狐狸也同步抬起頭,澄澈蔚藍的眼睛亮閃閃的。

  雲雀蹲下身,修長的手指理了理她散落在鬢間的銀發,「提前回來了?」

  澤田彌乖乖點頭,「請了幾天假。」

  .

  那一邊的忍足侑士看到這幅場景呆了呆,正准備跟過去,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怎麼?」他回頭看攔住他的小叔叔。

  「提醒你一下。」忍足隆一從那個方向揚了揚下巴,懶洋洋道,「那一位可不是普通人物哦。」

  忍足侑士目光有幾分無語,「小彌身邊有誰是普通人了?」

  他虛著眼地加了一句,「除了我。」

  忍足隆一低頭看看自家這個自稱普通人的忍足家繼承人,笑而不語。他一手握著手機,手指還在屏幕上扒拉,只分過來點眼角余光,「說起來,侑士你知道嗎,並盛町是沒有警察的。」

  「哈?」

  「這裡屬於警察的職能被一個叫做風紀委員會的組織取代了,委員長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位少年。也就是說,並盛町全部都是他的領地範圍。」

  忍足侑士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向街對面,忍足隆一在他身後輕笑。

  「怎麼樣?是個大人物吧?」

  並盛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當年一手創立彭格列家族的一代目退位後渡海來到雨守的故鄉,那個名為日本的島國隱居。他的守護者們大部分都追隨了他的腳步,在這裡留下了血脈。

  所以對於彭格列來說,家族中真正的「純血」只出自兩個地方:西西裡,或者並盛。

  這位名叫雲雀恭彌的少年跟當年彭格列初代雲守阿諾德的血緣關系明顯到從長相上就能輕易辨認,真是再正統不過的下一任雲守接班人。

  原本遠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家族內部變動應該是和他們這些日本的財閥家族沒什麼關系的,然而誰讓忍足家已經被他帶著登上了赤王閣下的船呢?

  誰讓赤之王閣下在街上隨便撿了兩個小孩子回去養成了弟弟妹妹,結果兩個小孩都是彭格列下一代的核心人物呢?

  這個組合都不知道是哪邊抽中了大獎。

  彭格列內部說是還處於下一代繼承人之爭,事實上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已經沒什麼好爭的了。

  德累斯頓石板選出的王權者都是人形核武,這一代的第三王權者閣下更是移動天災。

  澤田綱吉有這麼一個大哥,有彭格列初代血脈,還有被九代目派過來的世界第一殺手給他保駕護航,他如果不想繼承彭格列也沒人能逼他,但只要他想,彭格列的十代目就一定是他。

  忍足隆一這一次來就是想確認一下這位身上牽系了許多重要勢力的少年的態度的。

  畢竟,老實說,在他印像中澤田綱吉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是他的性格溫和善良老好人到了弱氣的地步。彭格列的首領是整個歐洲所有黑道組織的教父,面對這樣沉重的壓力和責任,他實在不知道這孩子會怎麼選擇。

  忍足隆一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原地難得地走了一下神。

  這時候澤田彌小蘿莉已經「噠噠噠」從街對面跑了回來,她停到忍足面前,單手抱著弟弟,另一只小手一伸,掌心放著兩顆糖。剔透的糖心外包裹著透明玻璃紙,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眼看去十分漂亮。

  「恭彌給的哦。」小女孩解釋說,並且示意忍足拿一顆。

  「我也有?」忍足侑士有些意外,忍不住抬頭朝街對面方向又望了一眼。

  黑發少年正側過頭跟他身邊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說話,側顏凌冽淡漠,實在不像是會給路過的小朋友發糖果的人。

  澤田彌已經拆了自己那顆橘子味的塞進嘴裡,小臉上鼓起一個小包子,於是說話有點含含糊糊的,「恭彌喜歡小動物啦。」

  她十分自覺地把自己劃分到了「小動物」的行列,順便把她的小伙伴忍足也拉了進來。

  忍足侑士看著鳴人狐狸也咬著一顆糖衝他認真點頭,嘴角抽了抽,收起這個「小禮物」。

  「謝謝。」

  「啊,對了侑士,我們要先去學校一趟。」澤田蘿莉又說,「先去看哥哥。」

  「綱吉哥?他怎麼了?」

  銀發小蘿莉咬著糖果認真回答,「哥哥要跟別人決鬥,我們去給他加油。」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忍足侑士臉木了。

  決鬥?

  澤田綱吉?

  這兩個詞到底有那一點搭得上邊的???

  .

  澤田綱吉也想知道他哪一點能和決鬥這個詞搭上邊的。

  雙手握著劍站在體育館中央時,棕發少年依舊一臉恍惚。

  周圍環繞著熱烈的喧嘩,大部分是給他對面的町田學長的加油的。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喊他的名字的也不少。

  對面的學長還在叫囂,「來吧,看在你是初學者的份上,十分鐘內只要從我這裡取得一本就算你贏。當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話贏的人就是我了,勝利品就是笹川京子!」

  「……」沢田綱吉嘴角抽了抽,「那個……先不說我是不是初學者的問題,說笹川桑是戰利品也太過分了吧。」

  「沒錯,你這個垃圾!竟然敢挑釁十代目!放開我棒球混蛋,我要上去把那家伙炸飛!」

  「嘛嘛,獄寺你也冷靜一點,阿綱不是同意了嗎。這點小事不過是活動一下筋骨,阿綱想上就讓他玩一下嘛。」

  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場地旁邊響起來,伴隨著的還有同樣熟悉的女孩子們的尖叫。

  「啊啊啊,獄寺君好帥,山本君也好帥!」

  「太帥了啊啊啊!」

  澤田綱吉:「……」

  沒關系,他已經習慣了,從白蘭開始就是這樣。作為一個不知道為什麼身邊朋友全是帥哥的天選之子,他已經感覺到學校的女孩子們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了……這還是她們還沒見過吠舞羅那一幫人的情況下。

  說起吠舞羅,不知道大哥最近怎麼樣了……

  站在體育館中央,他想著想著就這樣發起呆來。

  對面的町田不滿自己的風頭被場邊的山本和獄寺搶走,氣衝衝地把這份仇恨算在了廢柴綱身上,然而抬頭一看這家伙居然還走神,頓時更氣了,「你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嗎?」

  澤田綱吉被他一聲大喊吼拽回注意,「啊,那個,不是……」

  「算了,跟你這樣的廢柴生氣也沒用。」然而他一句話沒說完,對面的町田學長心態極好地重新調整好了心情,再次得意洋洋起來,「聽好了,算是給你這個初學者的優待,你可以先攻,十分鐘內只要從我這裡取得一本就算你贏……雖然我覺得你肯定做不到就對了哈哈哈……」

  澤田綱吉:「……」

  他無奈地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不,我覺得真的不用。」

  「嗯?你的意思是不用給你十分鐘時間掙扎嗎?你要是想就這樣認輸我也不反對,不過這樣的話笹川京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澤田綱吉:「……」

  你好歹聽我說一句完整的話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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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爸爸的朋友

  澤田彌抱著弟弟被雲雀帶進體育館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熱熱鬧鬧的場景。

  她親哥垂頭喪氣地拿著把竹刀站在場館中央, 對面還有個叉腰大笑的學長,圍繞著他們倆, 周圍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加油打氣聲。

  她正懵著,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招呼, 「ciao。」

  澤田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回過頭,「reborn叔叔?」

  她reborn叔叔手裡還端著杯咖啡, 滿臉都是看戲的表情。澤田彌看看他, 又看看場中央滿臉無奈的自家哥哥,茫然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她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哥哥好像是要跟誰決鬥……但是為什麼呀?

  Reborn心情愉快地喝了口咖啡, 「因為白蘭哦。」

  澤田彌:「???」

  哥哥要為了三哥哥要跟別人決鬥?

  她更懵了。

  跟著一起來了的忍足侑士:「……」

  他看了一眼被澤田彌稱為叔叔的黑發小孩, 輕易就窺到了他眼底的惡趣味, 再看看眼睛裡都要轉起蚊香圈的小公主, 終於沒忍住。

  「……剛剛對面那個學長提到的是一位女性的名字吧?」

  Reborn被戳破這一點也若無其事, 「沒錯,但是起因的確是白蘭。」

  去年京都決戰過後, 白蘭就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學校這邊也請了無期限長假。作為一個人氣超高的帥哥, 他的行蹤自然被學校的許多人關注, 其中就包括笹川京子的好友黑川花。

  「笹川幫朋友轉交信件給蠢綱, 讓他把信給白蘭, 然後被人看到以為是向蠢綱表白呢。」

  Reborn喝了一口咖啡, 用毫不八卦的語氣說著特別八卦的話, 「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了。」

  澤田彌:「……」

  她又不笨, 看他這個表情就能猜出來這麼多巧合絕對不是自然發生的。

  小蘿莉糾結了一下,「reborn叔叔……這件事其實是你弄出來的吧?」

  她用懷疑的小眼神看向身邊的人,黑發殺手也沒有否認,饒有興致地問,「哦?超直感嗎?」

  澤田彌默默點頭,「我知道reborn你是想制造機會鍛煉哥哥啦,但是為什麼會選這樣一個人呢?」

  場地中央,棕發少年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妹妹也來了。他見對面的學長態度堅定怎樣都不打算更改自己的決定,終於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雙手握住刀柄,抬起竹刀。

  澤田彌:「這個人的話……」

  場地邊的尖叫頓時高昂,名為町田的學長臉上揚起得意的笑。他當然會得意,因為場邊擔任裁判的學弟已經被他收買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輸的。

  這個笑容剛剛成型,颯然風聲掠過,持劍的棕發少年和他錯身而過。

  町田勝券在握的笑僵在了臉上。

  澤田綱吉平靜放下竹刀,「多謝指教。」

  澤田彌:「這個人的話……哥哥不是一擊就能干掉嗎?」

  她的聲音和町田倒在地上的響動同時響起。這位幾秒鐘前還在叫囂的學長被一刀敲暈,一頭栽在地上都沒能摔醒。

  滿場喧鬧戛然而止。

  被學長收買的學弟目瞪口呆,這麼明顯的實力差距,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了?這種情況想判學長贏都沒辦法啊!

  望著拎著竹刀走下場的人,大家一時都有些怔愣。

  這是那個廢柴綱?

  「十,十代目……」

  「干得不錯嘛阿綱!」

  獄寺還在發呆,他旁邊的山本武搶先一步走上了前笑道,「我都不知道你還學過劍道啊。」

  「額,學是學過……」澤田綱吉摸著後腦勺,干笑著走過來。

  所以他剛剛一直想跟町田學長說他不是初學者,真不用讓他,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況且他學的劍道可不是這種用來在道場上跟人比試的……倒不如說他的劍道老師要是知道他把劍道用在這方面了大概會第一個揍他一頓= =

  想起在屍魂界的那位劍道老師,澤田綱吉嘴角一抽,剛准備把竹刀還給山本,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危險的預兆。他眸光一凝,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凌厲的風聲夾雜著殺氣迎面撞到他臉上,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抬起竹刀架住忽然襲來的浮萍拐,眼睫一抬,就看到了襲擊者的臉。

  「……雲雲雲雲雀前輩?!」

  「身手不錯嘛你。」

  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勾起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笑,灰藍色的眸子映著兵器的冷光,亮起某種躍躍欲試的灼熱。

  「繼續。」

  下一秒,銀色的寒光閃電般抽了過來。

  「等等啊雲雀前輩!我不想跟你打啊啊啊……」

  澤田彌:「……」

  她看著自己的哥哥慘叫著被恭彌從體育館一路追殺了出去,阿武和另外一個似乎也是哥哥朋友的銀發少年也動作迅速地跟上。

  三人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大門口,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體育館以及倒霉地被恭彌一拐子順手抽飛的町田。

  小蘿莉默了默,「侑士,叫救護車吧。」

  忍足侑士默默放下手機,「……已經叫了。」

  隨即兩人一狐狸齊齊看向了端著咖啡看戲的reborn。

  澤田彌:「……reborn叔叔,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Reborn:「呵。」

  .

  當天晚上,澤田彌的房間。

  澤田蘿莉迎接到了一只哭唧唧地抱著她不放的親哥。

  「彌醬哇啊啊啊……」

  小蘿莉坐在床邊摸摸親哥的頭發,和趴在一旁的鳴人狐狸對視一眼,表情是一模一樣的同情。

  「綱哥好慘。」小鳴人望著沢田綱吉臉上的青紫,心有余悸,「那個人是誰啊?」

  明明白天他和姐姐說話給他們發糖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是雲雀恭彌,我們學校的風紀委員長。」

  澤田綱吉用盡全力逃跑,最終還是被雲雀拖回去打了一架。比那位被當場送進醫院的町田學長好一點的是,至少他全身的骨頭保住了,一根沒斷,其余的青青紫紫都只能算小傷了。

  想起雲雀學長臨走前扔下的那句「明天繼續」,澤田綱吉簡直悲從中來。他擦了擦疼出來的淚花,聽見鳴人的問題倒是沒有忘記安慰弟弟,「沒關系,鳴人不用怕他,雲雀學長對小動物和小孩子都很友好的。」

  而鳴人狐狸既是小孩子又是小動物,簡直是雙倍的安全。

  澤田彌望著自家哥哥臉頰上的青紫,有點愁地嘆了口氣。

  老實說,其實她覺得自家親哥的氣質無害得和小動物也沒什麼差別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恭彌會追著他不放。

  聽到妹妹嘆氣,澤田綱吉倒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沒事啦小彌,反正雲雀學長他……額,他也沒有下死手,就當鍛煉了。」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雲雀那張冷臉,嘴角一抽……老實說關於沒下死手這一點,他自己都不怎麼信。

  然而對比被一拐子抽進醫院的町田學長,他也只能相信雲雀對他下手還算輕了= =

  不想妹妹因為這些事煩心,澤田綱吉迅速地轉移話題,「對了彌醬,前幾天家裡收到了爸爸的一個朋友寄過來的禮物。」

  「嗯?」他妹妹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生日禮物?可是最近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哥哥的生日呀。」

  澤田家那位只活在照片上的爸爸,存在感基本上靠家裡收到的養家費用維系。澤田兄妹倆之所以勉強相信他的確是個大活人而不是什麼沒有感情的打錢機器,就是因為他有幾個非常照顧澤田家的朋友。

  兄妹倆每年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爸爸的朋友們」從世界各地寄來的禮物,而且據奈奈媽媽說澤田彌剛出生的時候,他們還來並盛看過她。

  然而爸爸的朋友們和他本人一樣神秘,除了單方面收到禮物,澤田兄妹倆也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啊,有一個倒是知道的,畢竟太有名了。

  「是工藤優作叔叔寄過來的,不是生日禮物。」

  澤田綱吉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靠窗的桌子旁邊,低頭拉開抽屜在裡面找了找。

  這段時間家裡小孩子越來越多,特別藍波還喜歡到處亂跑,所以他收到東西之後就放到了妹妹的房間裡。

  「好像是優作叔叔和朋友聯合制作的一款游戲,他給我們送了體驗名額……鳴人的事他還不知道,所以只送了兩個。」

  鳴人狐狸搖了搖尾巴表示沒關系,反正就算有他的他也去不了。

  澤田彌順手把弟弟撈過來抱住,一邊看著哥哥遞過來兩個徽章。

  「就是這個,還有一個介紹。」

  沢田綱吉重新盤腿在她面前坐下,拿著隨著禮物一起寄過來的信件給妹妹講解,「好像是最新的虛擬現實技術制造出來的一款據說前所未有的游戲,叫做『繭』。可以支配五感,體驗和現世中一樣……怎麼樣,小彌想去玩嗎?」

  「唔……」小蘿莉盯著徽章沒說話。

  她長長的眼睫安靜地垂下,銀發散落在臉側,比起以前的無憂無慮好像多了一種沉靜的氣質。

  「……去看看吧。」沢田綱吉忽然說。

  見妹妹疑惑地抬頭,他抓了抓頭發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就當是去散心了,我陪你一起去。」

  .

  澤田綱吉闔上妹妹房間的門,剛垂著眼靠上門板,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可沒有答應給你放假哦。」

  「reborn?!」

  他嚇了一跳,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等搖搖晃晃重新站穩後,回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人,棕發少年吐出口氣,「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哼。」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跳到旁邊的樓梯扶手上平視著他,「怎麼回事?」

  「啊?」

  「別裝傻。」

  澤田綱吉和他黑漆漆的眼瞳對視了一會兒,那雙黑色的眼眸一旦帶上一點逼視的情緒,給人的壓力瞬間大得驚人,棕發少年下意識喃喃,「也沒什麼,就是大哥他……」

  他忽然一頓,好像重新反應過來,「……不,什麼都沒有。」

  Reborn看了他一眼,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死死扣在門板,骨節有些發白的手上。

  他最後沒有多問,「那就好。」

  「話說回來蠢綱,你單方面決定要去玩游戲,得到我的同意了嗎?」

  澤田綱吉剛松了口氣,聞言一呆,愣愣地抬頭看他,「誒?Reborn?那、那個,不能請假嗎??」

  「呵,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哈?」

  .

  與此同時,房間裡。

  澤田彌坐在床上看著弟弟好奇地扒拉那個徽章,一邊在和柯南打電話,「非時院跟我聯系了。」

  「啊,我知道,情報對方也發了我一份。」

  小少年清朗的聲音從電話中流淌出來,「有點匪夷所思的東西……我們找個機會見一面吧。」

  「我現在在並盛,」澤田彌想了想,「不過下個月應該會回一趟東京參加『繭』的發布會。」

  「誒?」電話那頭的柯南聞言一愣,隨即笑了,「正好,那個發布會我也會去,到時候再見吧。」

  「好噠。」


第三卷 魍魎之匣(下)

第77章 東方仗助

  半個月後,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室長辦公室。

  伏見猿比古單手夾著報告, 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家室長被剛剛匆匆推門進來的男人拽住衣領, 一把摜到牆上。

  「嗯?善條先生,您今天氣色比平時好多了。」室長閣下還這樣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道。

  真嘲諷。

  伏見懶洋洋旁觀了一會兒,見男人雖然渾身殺氣但強壓著怒火似乎並不打算就地把他們室長揍一頓的樣子, 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室長, 您好像在忙, 那我待會兒再來吧。」

  「不必, 你待著無妨。」

  宗像禮司依舊滿臉淡定,他面前的男人倒是聞言扭過頭冷冷看過來一眼。

  少頃,他深吸了口氣, 像是重新強壓下情緒, 放開了抓著室長領口的手。

  宗像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那麼,兩位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嗎?」

  「關於楠原剛加入特務隊當天緊急出動的情況——那是暴力組織火並引起的一起典型的β案……」

  楠原剛,被室長閣下扔去資料室的新人,後來被同在資料室的善條剛毅收為了弟子……也是這個男人刻意設計的結果。

  然而被認可重新加入特務隊以後,第一天緊急出動就遇到了重大事件。難怪他的殉職消息剛一傳開,這位鬼之善條一改往日要蹲在資料室養老的態度, 情緒激動地直奔室長辦公室。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被計算好的。

  伏見猿比古雙手插在口袋裡, 一邊聽著他們室長說話一邊百無聊賴地走神。

  具體情況他早就已經從當時在場的隊員那裡聽過了。在特務隊員把β級別的異能者壓制下去之後, 原本一切結束, 任務順利完成到了收尾階段,隊員大概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失誤。

  β級別異能者的破壞力已經比子彈要大多了,除了某些特殊型號,普通的槍支在異能者那裡已經屬於淘汰設備,誰都沒有想到現場某個犯罪者身上還藏著把□□,並且毫不含糊地一顆子彈送給了當時正背對他的青之王。

  楠原剛為室長擋下了這一槍,子彈正中他的頭部。

  這名英勇的隊員在調入特務隊第一天,就此殉職……原本的走向應該會是這樣,如果沒有出現某個意外的話。

  「也就是說,楠原君現在被保護在scepter4旗下的醫院裡,暫時沒事。」宗像禮司說。

  善條剛毅愣住了,「那楠原殉職的傳聞……」

  宗像:「是我放出去的,畢竟當時的情況太過特殊,這樣也是對當時在場的另一位少年的保護。」

  楠原剛倒下時,子彈正中頭部,鮮血濺射出來流了滿地,正常情況下這個傷已經沒有獲救的可能了,他甚至都沒辦法撐到上救護車,在場隊員基本已經放棄希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被卷入暴力組織火並被他們救下來的一群人中,一個飛機頭衣著有些奇怪的少年忽然舉手站了起來。

  「那個,我可以救他,如果抓緊時間的話。」

  宗像禮司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十指交錯著搭上桌面,「那個少年是一名權外者,他的能力是『替身使者』,跟由德累斯頓石板催生的異能者不是同一體系。重點是,他擁有治愈的能力……而且是完全治愈。」

  善條剛毅心底一跳,死死盯著他,「也就是說楠原他……」

  宗像禮司:「沒錯,楠原君已經被完全治愈,並且沒有任何後遺症。但是那名少年的能力太過出眾,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可能會有其他我們並不想見到的發展,特別是這個時候……所以我暫時把這個消息壓下來了,這一點善條先生可以理解吧?」

  「……抱歉,我剛剛情緒太激動了。」善條剛毅沉默地認可了他的說法。

  「沒關系,」宗像禮司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一般,平靜地笑了笑,然後視線轉向房間裡另一個人,「那麼伏見君,那位少年的資料查到了嗎?」

  伏見猿比古在一旁無聊地站了半天,終於等到他們說完了閑話。他懶洋洋地抬眸掠了一眼,翻開手裡的文件夾,用平鋪直敘地語氣做介紹到:

  「東方仗助,16歲,出身本州島,日本杜王町葡萄丘高中一年級生,家庭住址是杜王町定禪寺1區6段。母親東方朋子,日本籍,沒有異能使用的記錄;外祖父東方良平,日本籍,杜王町在任巡警。兩個家人都很普通,猜測他的異能應該來自於父系。」

  「東方朋子二十一歲時遇到一個從美國回來的男人,生下了東方仗助,沒有登記結婚記錄,是未婚生子。情報部調取了當時的入境信息,找到了幾個特殊登記記錄,其中有一個男人和東方仗助從長相上有血緣性的相似度,懷疑是他的父親。」

  「『特殊登記』……嗎?」宗像禮司意味不明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那麼,伏見君,你認為有可能的那個男人是?」

  「喬瑟夫·喬斯達,現年78歲,喬斯達不動產的創始人。這只是表面身份,這個人在裡世界是個相當有名的大人物,還摻和過二戰,是個大麻煩……」

  話是這樣說,但伏見的表情完全不像有多麻煩的樣子。他用懶散到有些有氣無力的聲音彙報完,闔上文件夾,「所以室長,你打算把東方仗助在scepter4關多久?」

  善條剛毅沒想到他們直接把那個少年帶回來了,聞言頓時有點詫異地朝宗像看過去。

  青王閣下笑了笑,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東方君現在怎麼樣?」

  「在待客室,秋山正看著他,說是還算配合。」

  「那麼,伏見君你也去吧,讓他登記一下。跟他說明情況,要暫時留下來,不過可以跟家裡人打電話。」

  「……是。」伏見猿比古轉身就往外走。

  「伏見君,」宗像禮司一手支著下顎看著他的背影,「那位少年畢竟救了楠原君,可以的話態度客氣一點解釋清楚吧,不要讓對方誤會我們scepter4是恩將仇報。」

  「我盡量。」黑發少年頭也沒回,懶洋洋地扔下一句話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宗像禮司沉默片刻,回頭看善條,「我總感覺伏見君好像並不知道『客氣』怎麼寫呢,善條先生認為呢?」

  善條剛毅:「……」你的隊員你問我?

  他平靜地看了青王閣下一眼,略略欠身,「打擾了,我先行告退。」

  .

  東方仗助在被告知可以聯系家裡人之後,立刻給剛認回來沒多久的大外甥打了個電話,「承太郎先生,抱歉,我好像被抓進警察局了,你能來保釋我一下嗎?」

  空條承太郎:「……」

  他此時正在老爺子的一位朋友家拜訪,乍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不得不放下端到了唇邊的咖啡杯,冷靜地問,「被抓到了哪裡的警局?」

  電話裡傳來仗助遲疑的聲音,「等等,我問問……哦,他們說這裡是scepter4.」

  以為他只是普通惹禍的空條承太郎:「……你什麼時候跟王權者扯上的關系?」

  「啊?」純樸的小鎮少年東方仗助迷茫反問道,「王權者是什麼?」

  「……你等等。」

  空條承太郎向對面表示了歉意,在對方朝他輕笑了一下示意自便後,他拉起座椅拿著手機走到了一邊,「詳細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東方仗助:「哦,是這樣的……」

  對於東方仗助來說,他今天是真的很倒霉。

  他來東京只是幫媽媽朋子帶點東西回去,買完後順便在街上轉了一圈,結果就被卷進了一樁暴力組織火並事件。

  他的外形實在不太像個良民,又擁有替身使者,來辦案的警察們似乎把他也當成了犯罪組織的一員帶走了。

  雖然因為他救了一名對方的隊員,他們對他的態度比較友好,但是他被關起來這個事實還是無法改變的。他已經在東京逗留很久了,再不回去肯定會被朋子罵。

  如果告訴朋子自己在警察局肯定會被罵得更慘,東方仗助無奈之下只好聯系新認識的大外甥。

  畢竟比起他,對方已經是個十分可靠的成年人了,在這方面一定會有其他辦法。

  空條承太郎聽完他的話沉默了片刻。

  比起很少出杜王町對外面世界一無所知的東方仗助,空條承太郎由於自身特殊的經歷,對裡世界錯綜復雜的勢力結構了解得比大部分人透徹多了。所以他一聽就明白了scepter4把仗助帶走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將他當成了犯罪者的同伙……倒不如說真是這樣還好辦多了……是另外的更加復雜的原因。

  是這個國家的歷史遺留問題,王權者氏族和權外者之間的矛盾。

  權外者到底應不應該受王權者氏族監管,監管的力度又到什麼程度。

  誰願意永遠處在別人的監視掌控下呢?

  再加上前幾年因為青之王的空缺,權外者的監管控制權被下放到超能力者教育研究中心的所長御槌高志手裡,結果就是權外者和王權者氏族的矛盾被愈發激化。

  空條承太郎在來日本之前就已經通過某些地下渠道了解到現在日本幾位王權者之間的局勢非常緊張,半年多以前,還死了一位第五王權者,他殘留下來的氏族似乎一直不死心地想要報復。

  仗助在這個時候出現,有這樣強大的能力,還被scepter4抓到了,他們會就這樣放他離開才怪。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承太郎。」大概是見他沉默太久,他來拜訪的那位長輩問道。

  空條承太郎回過頭,「reborn叔叔。」

  那個外形看起來完全不像叔叔輩的黑發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聽到你提到了王權者,發生什麼事了?」

  「是老頭子留在杜王町的那個兒子,我之前跟你提到的東方仗助。」

  想起這位長輩背後的勢力,猜測他說不定有其他門路,空條承太郎走回桌前坐下,坦誠解釋道,「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說被第四王權者的勢力扣押了。」

  「嗯?」reborn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意義不明地笑了,「你想保釋他嗎?」

  空條承太郎:「可以嗎?」

  Reborn:「這個啊,那你要問Sylvie了……吶,怎麼樣Sylvie?」

  兩人身後,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正抱著弟弟從樓梯上走下來,聞言茫然地抬頭。

  「誒?」


第78章 保釋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接待室。

  對面名叫秋山的警察先生說, 「希望你能夠理解。」

  東方仗助遲疑地撓了撓臉頰,看著面前的登記表,「……這樣啊。」

  剛剛這位警察先生給他詳細解釋了一通, 他終於明白了他被帶過來的原因不是對方將他誤會成了犯罪組織成員。

  「我們scepter4是對異能者治安機構, 專門負責管理特殊能力者以及處理各種特殊能力者引發的事件。對於普通人來說,異能者是非常危險的,異能人員犯罪造成的損失也比普通罪犯要嚴重得多。所以scepter4會對全國範圍內的異能者進行收攏登記, 部分特別強大或者有前科的異能者, 我們還肩負監管的責任和義務。」

  「雖然東方君此前的信譽良好,但是你的異能實在太強大了,也在要受到我們監管的範圍內。你可以放心, 我們不會打擾你的日常生活,但還是建議你將活動地區轉移到東京來,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及時處理。」

  「你的家人的工作和住所我們都可以幫忙安排, 有其他需要也能提出來……希望你能鄭重考慮一下。」

  ……

  對方是這樣給他解釋的。

  雖然異能非常強大, 衣著發型也朝著不良少年的發展方向在走,但是只要不被觸及雷點, 東方仗助其實是個性格善良溫厚的好少年。

  對方態度禮貌, 言辭也很有道理,再加上外公是警察的原因他本身就對警務人員好感度較高, 所以救了人還被抓走時也沒有反抗。

  現在對方給他解釋完了, 他也能夠理解, 但是真要離開杜王町搬到東京來, 他還是有些為難。

  畢竟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朋子很喜歡那裡,不一定願意到外面生活。

  他還在遲疑,對面的另一個人已經漫不經心地說,「先把登記表填了,能力範圍和表現形態寫清楚,稍後會有人來給你做等級測試。」

  「哦。」東方仗助回過神,依言開始填表。

  秋山冰社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雖然室長是讓伏見來解釋情況,但是剛剛基本都是他在說。

  他旁邊的人就拿著份資料有一下沒一下地隨意翻著,做了半天安靜的美男子。直到秋山解釋完,問他還有要補充的嗎,他們的三把手閣下才懶洋洋扔出一句,「沒有。」

  相當地惜字如金。

  秋山:「……伏見你真的把這個任務全扔給我了?」

  伏見猿比古蒼白的手指夾起一頁紙,可有可無地一點頭,語氣散漫,「室長說他救了楠原,讓我對他客氣一點。」

  秋山:「……所以呢?」

  然後他就看到他們三把手閣下用「你是不是智商不太高?」的目光不耐煩瞟了自己一眼,「所以讓你來。」

  秋山冰社:「……」

  原來您對您一開口就嘲諷的屬性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啊?您這種說話方式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秋山冰社是個性格沉穩的人,他一般不吐槽,除非忍不住。

  他又給自己灌了口水,艱難地維持住了人設,想要轉移話題地將目光落在伏見翻來覆去看的那沓資料上。他正准備問那是什麼,接待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莫西莫西~」

  道明寺的腦袋從門後面探了出來,「伏見、秋山,和東方君談完了嗎?有人來保釋他了哦。」

  正在填表的東方仗助和放下水杯的秋山冰社同時詫異地朝門口看去。

  伏見猿比古坐在原地拿著資料又翻了一頁,嗤笑一聲頭也沒回,「我怎麼不知道scepter4還有保釋這個程序?」

  「那個,因為來的人特殊,室長說要給個面子嘛。」

  道明寺笑嘻嘻地推開門,讓開位置。

  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腳步聲和小女孩歡快的聲音一起從門口滑了進來,像一束灑進屋裡的明亮陽光。

  「伏見。」

  伏見猿比古翻著文件的手忽然頓住。

  .

  「你覺得室長是故意的嗎?」拿著文件遮住了半張臉,道明寺悄悄地問旁邊的秋山。

  秋山冰社雙手抱臂,沉穩的表情並不能掩蓋雙眼中八卦的光芒,「我覺得按照室長一貫的風格……一定是故意的。」

  唯一一個並不了解情況的東方仗助走在他們身邊像只茫然的果子狸,「故意什麼?」

  然後他就看到這兩人齊齊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其中那個叫做道明寺的少年竄過來,一把攬住了他的肩,「吶,東方君,你覺得我們的三把手閣下怎麼樣?」

  東方仗助:「啊?」

  秋山也稍稍退後一步跟他站到了並排,目不斜視地低聲說,「問你對他的印像。」

  「額……」東方仗助下意識抬頭看。

  他們剛從會客室出來准備去往室長的辦公室,跟他們隔了幾步遠,那個剛剛來保釋他的銀色長發的小妹妹走在前面,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她身後。

  他的身形清瘦,一身軍裝穿的自由散漫,氣質又冷又銳,雖然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但是——「無聊、沒興趣、不要煩我」,光看背影就能給人這樣的感覺。

  東方仗助想了想,「感覺是個很厲害的人,就是應該不太好相處吧?」

  聽完他回答的道明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他,「東方君你真是個好人呢。」

  東方仗助:「哈?」

  道明寺:「用詞居然這麼委婉,『不太好相處』什麼的,放在伏見身上真的過於委婉了啊。」

  東方仗助:「……」

  「伏見君不是『不太好相處』。」秋山平靜地在旁邊補充,「是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跟別人相處』這個概念。」

  「沒錯沒錯,」道明寺贊同地點頭,「大概我們在伏見眼裡跟游戲裡的NPC一樣吧。」

  這句話他居然還說得很歡快。

  「……」秋山冰社有時候覺得同僚中腦回路難以理解的並不止伏見一個。

  不過話說回來,scepter4的成員中也沒哪個人的腦回路是好理解的吧,就連淡島副長和室長也……咳咳,他默默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眼前的畫面上來。

  他們出任務時正趕上了場大雨,等回來之後雨反而停了,只是天空中的陰雲依然黑沉沉的壓著。

  他們穿過廣場往對面的大樓方向走,天光晦暗,穿著一身暗色洋裝的小女孩開開心心地走在前面,披在身後的銀色長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跳躍著,整個人仿佛自帶柔光效果,連陰沉的天色都被照亮了。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和身後的伏見說話,黑發少年漫不經心地偶爾回上一句。

  能聽得出來他的語氣依舊是一貫的不耐,但同樣能夠感覺到他的不耐煩後面還排著長長的進度條,遠沒到飄紅的時候。

  「果然伏見對彌妹妹比對我們的耐心多多了。」道明寺摸著下巴沉思。

  東方仗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入這個八卦,但還是從大流地接話道,「所以,那位伏見君是對小孩子比較寬容的類型嗎?」

  話音剛落,身邊兩人同時驚悚地回頭看他。

  秋山冰社:「……你想多了,真的。」

  東方仗助:「啊?哦……」

  他們正說著話,前面忽然飄過來一個懨懨的聲音。

  「……抱歉,打擾一下。」

  幾人齊齊抬頭,就見前面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

  伏見猿比古單手插在口袋裡,微微側過身子朝他們看過來,晦暗的天光下那張送葬臉格外地冷漠無情。

  「需要轉回去繞一圈,再給你們點時間多聊一會兒嗎?」

  「……」秋山干笑一聲,「那個,這就不用了。」

  伏見:「那就快點跟上。」

  三人:「……是。」

  .

  保釋東方仗助的程序並不復雜,因為青王閣下其實挺好說話——僅代表澤田蘿莉個人的看法。

  但是人雖然從scepter4帶出來了,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肯定還有後續。

  Scepter4不會放任這麼強大的一個異能者一直保持自由之身,特別是在局勢緊張的現在。但是青王閣下的態度也並沒有太強硬,大概能和平解決還是想和平解決。

  澤田彌不是一個人來的,reborn還有來家裡拜訪的那位名為空條承太郎的大哥哥也陪著她一起過來了。

  一行人接完人後沒有在scepter4久留,由青王的副手淡島世理小姐送了出去。

  澤田彌和伏見走在了後面。她微微低著頭,牽著身邊人的手像在玩游戲一般蹦蹦跳跳地跨過底下青石板的縫隙,旁邊忽然飄過來一句話。

  「發布會上自己小心。」

  「嗯?」她疑惑地抬頭。

  「『繭』的發布會。」伏見目視前方,神色淺淡地說,「你穿成這樣是去參加那個晚宴的吧。」

  「哦……」澤田彌有點迷糊地點了點頭。

  她今天穿了一身哥特風格小禮服,紅黑兩色碰撞出神秘復古的氣息,像在吸血鬼的城堡高塔中安眠的小公主,銀色長發左側還別著枚黑曜石拼接的發卡,是一個小巧的面具的形狀,底下垂落長長的流蘇。

  因為工藤優作叔叔寄來的信中提到「繭」的背景是他編寫的,五個故事世界,其中有一個是十八世紀末的倫敦。

  奈奈媽媽對那個時代非常感興趣,知道之後開心地給女兒收拾出了這身行頭,說是為了貼合時代背景。

  「那個晚宴會發生什麼事嗎?」小蘿莉茫然地問身邊的人。

  日本的政要聚集了大半,還有個美國來的財閥,綠之氏族那群家伙不做點什麼簡直浪費了這個大好機會。

  伏見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在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帶著禮帽穿著黑色西裝的嬌小身影上落了一下,「誰知道呢……你別去惹麻煩就行。」

  「?」澤田彌鼓了鼓臉頰,「我這麼乖,才不會呢。」

  伏見的視線一頓,低頭看她,蒼白的手指從袖口伸出來戳在她的包子臉上。

  「……這種話你還真好意思說啊。」

  澤田彌:「咦,難道不是嗎?」

  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睛落了一點雲層間灑落的天光,漂亮得像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氣息干淨又無辜。

  「……嘖。」伏見撇過頭去,「……麻煩。」

  澤田彌:「???」

  「伏見你說我是麻煩我聽到啦!」

  「哦。」


第79章 貝克街的亡靈(一)

  當天晚上,跨時代游戲「繭」發布會場。

  米花市政大樓前沿階鋪下了長長的紅毯, 周圍早早簇擁起舉著□□大炮來自各大報社電視台的媒體。

  六月初的夜晚溫度被人為炒得火熱, 每當一輛豪車停在大樓前有人拉開車門下車, 立刻就會吸引來鋪天蓋地的閃光燈, 三百六十度的集中關注, 連衣袂上的褶皺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門口還有電視台的主持人小姐舉著話題給坐在電視機前的全國各地的觀眾做介紹。

  「今天發布會的主人公「繭」,是日本游戲場商和美國辛多拉公司共同開發的一款體驗虛擬游戲。根據發放給媒體的資料,這款游戲會讓玩家進入如蠶繭的膠囊裡, 在催眠狀態下,與具備聲音識別系統的游戲對話, 就像真人進入虛擬世界一樣,是目前最先進的科技精華……這場發布會不對外公布,具體是怎樣的情況等今天被邀請的孩子們體驗完之後就知道了。」

  「……好,好多人啊。」

  穿過安檢門進入會場, 被門外的燈光洗禮了一通的澤田綱吉剛松了口氣, 又被裡面的人山人海嚇到了。

  「這點小場面就開始緊張了嗎?」

  他的話引起身邊的家庭教師不滿的一瞥,並且飛起一腳就踹了過來, 「你以後可是要做彭格列的boss的人,給我打起點精神來, Sylvie就跟你完全不一樣。」

  「……是, 是。」澤田綱吉頭也不回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個突然襲擊,動作行雲流水習慣得簡直讓人心疼, 然後忍不住吐槽, 「沒辦法, 彌醬比較像大哥嘛。」

  Reborn:「……」

  他懷疑自己這個蠢學生已經完全忘了周防尊壓根不是他們親哥。

  在哥哥和reborn說話的時候,澤田彌牽著他的手開始在會場左看右看地找人。

  她和柯南約了在這裡見面,但是……老實說現場人也太多了一點。

  「繭」的首批體驗邀請函只有五十張,被邀請來的孩子家中全都非富即貴,她一眼看過去見到了不少眼熟的同學,大部分是冰帝的,其他私立貴族學校的也來了不少。

  見到她也在現場,冰帝的同學都自覺跑來跟她打了招呼。

  送走不知道第幾波人之後,澤田綱吉終於對自家妹妹在學校的受歡迎程度有了清晰的認知。

  澤田綱吉:「……辛苦你了,彌醬。」

  澤田彌默默看了哥哥一眼,小大人似的無奈嘆了口氣。

  宴會現場是自助餐模式,他們剛好路過一張擺滿酒水和食物的長桌。

  小蘿莉恰好有點渴了,視線瞟過去,挑了一杯紅色的飲料正准備端起來,旁邊忽然伸過一只手率先將它端走了。

  「這是『血腥瑪麗』,裡面加了伏特加,有酒精的哦,別喝錯了。」

  熟悉的清朗聲線落在耳畔,澤田彌一愣,回過頭,「柯南?」

  江戶川柯南穿了身白色的西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他把那杯血腥瑪麗放到一邊,隨手挑了杯不含酒精的飲料遞過來。

  「剛才就看到你了,只不過你身邊一直有人,所以就沒過來。」

  小蘿莉乖乖接過飲料,不過視線還是在那杯看起來很好看的雞尾酒上停了一下,「血腥瑪麗?」

  「那是一個鬼魂的名字,來源於『血腥瑪麗』的傳說。」見她好像有點好奇,柯南順口解釋,「『血腥瑪麗』的傳說版本有很多,最有名的有兩個:一個是英國的瑪麗一世女王,她在位期間為了復興天主教殺戮了很多新教教徒,統治暴戾殘忍,所以被稱為血腥瑪麗;還有一個是十六世紀的匈牙利的納達斯迪伯爵夫人,伊麗莎白·巴托裡。她在晚年時謀殺了八十多名少女,沒人知道為什麼,也因此有她其實是吸血鬼的傳說,現在很多游戲和影視裡面的吸血鬼女伯爵都是以她為原型。因為不管哪個版本都很血腥,所以這種雞尾酒的顏色也跟血液的顏色一樣。」

  澤田彌聞言睜大了一下眼睛,望向那杯酒,默默離它遠了一點。

  這個動作有點可愛,柯南單手握拳虛抵在唇邊干咳了一聲笑道,「嘛,其實也沒什麼,這是用番茄汁刻意調出來的顏色。」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酒,乖乖「哦」了一聲,但是並沒有站回去。

  這時候,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的澤田綱吉終於找到機會插嘴道,「那個,彌醬,這位是?」

  澤田彌終於反應過來,給他們雙方做了介紹。

  .

  老實說,對於妹妹層出不窮冒出來的新朋友,澤田綱吉已經相當淡定了。

  他妹強大的社交能力幾乎讓他嘆為觀止,從妖怪到神明,好像沒有她不認識的存在,這一次只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實在太普通……不對,好像不那麼普通的樣子?

  遲疑地打量著這個自稱江戶川柯南,比他妹妹還小兩歲的小弟弟,澤田綱吉遲疑地問,「那個……江戶川君,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對方似乎略微怔了一下,視線落在他身上。

  澤田綱吉這時候才感覺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太妥當……這要是換個性別換個年齡,簡直是街頭搭訕金句。

  視線和面前人對上,對方湛藍色的眼瞳似乎也透出了一點無語的神色,澤田綱吉登時一慌,急忙擺手道,「不是,那個,我……」

  「我應該沒有跟大哥哥你見過哦。」

  沒等他慌裡慌張地找到解釋,對面的小孩嘆了口氣,開口道,「如果見過我應該會記得的,大哥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澤田綱吉:「……可,可能?」

  「吶,我們的其他朋友在那邊,我先帶澤田過去玩一會兒,等一下再把她送過來啦。」黑發小孩轉移了話題,伸手指了指會場另一端道。

  澤田綱吉下意識點點頭,「啊,好的。」

  於是他就這樣被安排了,直到妹妹被人帶著走遠了,好哥哥澤田綱吉終於反應過來。

  「reborn,」他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人,「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是不是……」

  無論是看出他詞窮後打斷他的話刻意轉移話題的敏銳體貼,還是安排時不容置疑的態度,都讓他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總感覺他好像見過這樣一個類似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這種微妙的熟悉感甚至讓他沒能對他升起多少防備,輕易地就讓他把妹妹帶走了。

  Reborn掀起帽檐撇他一眼,「是不是什麼?」

  「額……」

  反應過來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人reborn不太可能知道,澤田綱吉搖了搖頭,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不,沒什麼……對了reborn,你不是說工藤優作叔叔也在這裡嗎?」

  黑發殺手輕笑了一聲,沒有追究剛剛那個問題,「是啊,你想去認識一下?」

  澤田綱吉遲疑了片刻,「畢竟是爸爸的朋友,而且每年還給我和小彌送了禮物,還是去打聲招呼比較好吧。」

  Reborn:「可以,我一會兒帶你過去。不過現在現在先跟我去見一個人。」

  澤田綱吉:「啊?」

  Reborn淡定地說,「你父親的遠房堂妹,雖然已經離婚了,但她的前夫也在這個會場,他跟家光也是朋友。怎麼樣,要去見見嗎?」

  澤田綱吉:「……」

  什麼鬼?他那個只活在照片上的親爹還有堂妹?他不是孤兒院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嗎?

  .

  另一邊,柯南當然沒有帶著澤田彌去找元太他們。

  隨意挑了張周圍人比較少的長桌,他拿起一個餐盤,夾了幾塊點心遞給旁邊的小蘿莉,「晚上過來之前吃飯了嗎?」

  澤田彌乖乖伸手接過來,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撈出塊不太甜的羊羹,「沒有哦,剛從禮司那裡出來就到這裡來了。」

  「禮司?」

  小蘿莉咬了一口點心,教養非常好地細嚼慢咽地吞下去後才重新張口,「宗像禮司呀。」

  柯南;「……」

  哦,第四王權者的名字。

  「柯南,伏見讓我今天在發布會上小心一點。」她捏著蛋糕叉想了想,又補充道。

  然而柯南聽完之後表情毫不意外,甚至都沒有問「伏見」是誰,只平靜地說,「我知道。」

  咦?

  澤田彌疑惑了一下,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柯南淡定地轉移話題,「非時院跟你聯系過了的話,那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小蘿莉的注意力於是也跟著跳到新的話題上來,「你說祝部老師的事咩?我知道了。」

  代號為「天邪鬼」的祝部天行,幾天前死在了御柱塔底下的牢房裡。

  她的看守非常嚴密,沒有人能夠突破到牢籠裡去刺殺她,她是死於陰陽師的遠程咒殺。

  根據非時院提供的信息,祝部天行的右肩背後有一個淺色的像山茶花的咒印。陰陽師們檢查時發現那個咒印發生了變化,紋路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周圍的花瓣也完全盛開,而在他們找到那枚咒印時,它在短短幾秒內就飛快走完了從盛開到凋零的過程,最後一片花瓣落下時,祝部天行也停止了呼吸。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是陰陽師世家出身,國常路家雖然為了異能者和陰陽道間的平衡,主動退出了陰陽道勢力,但並不代表他們把陰陽師的力量也一並拋棄了。

  他們在關押祝部天行時也同樣考慮過她身後的組織會不會因為她被抓而放棄她的情況,事先防備了所有的咒殺手段,然而祝部天行居然還是在他們眼前死掉了。

  她肩上的那朵山茶花是此前從未出現,也完全不被人了解的咒術,至今無解。

  澤田彌鼓著臉,拿著蛋糕叉戳了一下盤子裡的小點心,「元夜也親自過去看過了,他說那個咒術土御門家沒有記錄,就看其他兩家怎麼說了。」

  柯南看著她好像沒什麼胃口的樣子,干脆把餐盤接過去,「其他兩家?」

  「嗯,源氏和皇一門。」

  柯南嘴角一抽,「還真有源氏啊……還以為是那家伙瞎掰的。」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有的呀,賴光的後人呢。」

  在去年京都大戰結束之後她還見過這兩家的家主一面,不知道為什麼那位源氏的家主看到她時表情有一點點奇怪。

  柯南:「……所以說現在信息還是不足嗎?」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比起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聲呢喃。

  澤田彌望著垂眸沉思的少年,暫時沒看出他在想什麼,於是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會場。

  小蘿莉的心十分大,雖然已知有神秘組織盯上自己,但是現在也猜不出來對方會有什麼行動,她就干脆不想了。

  反正就算她什麼都不做,最後也還是會找到她這裡來的嘛,她對自己的事故體質可有信心了。

  她剛想到這裡,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信心,一道颯然風聲衝著她的後腦勺流星般墜落下來,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緊張的高喊,「快躲開!」

  澤田彌尚未反應過來就被身邊忽然回過神的人拽住往後一拉,身體和柯南交錯而過。

  她聽到「嘭」的一聲悶響,被柯南拉著重新站穩,這才看到一顆不知從哪兒來的足球蹦蹦跳跳地掉在了地上。

  柯南平靜地把球勾回來,踩在腳下,直到這時候才有幾個小孩子喘著氣衝過來,瞪著他開口就道,「把球還給我。」


第80章 貝克街的亡靈(二)

  一句話就能聽出,這小孩教養真不太好。

  澤田彌小蘿莉長這麼大, 身邊的孩子都很乖……或者被迫在她面前很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熊」字打頭的物種, 好奇地從柯南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群人一眼。

  隨後, 打頭的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好像被這一眼看愣住了, 氣勢洶洶的囂張氣焰一滯。

  看著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銀發小蘿莉, 好半晌,他憋出一句話,「……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柯南:「……」

  這搭訕金句有點耳熟。

  這群少年個個西裝革履打扮得仿佛會場的成年人, 神色驕矜得幾乎有些目中無人。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在外面惹麻煩後可以隨口用「你知道我爸是誰誰誰嗎, 敢惹我會怎麼怎麼樣……」造句那種。

  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很快就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只平靜說了一句「沒有」就拉了拉柯南的衣擺。

  「柯南我們走吧。」

  她的聲音有一點並不常見的冷淡,顯然不想跟這群人多交纏。

  柯南聽出來了, 也沒覺得意外。

  他早就發現了, 世交家的這位小妹妹看起來乖巧軟萌,脾氣好得像個小天使一樣, 其實她是有任性的一面的。

  也不知道是以什麼為判斷標准,大部分人好像一眼就能看透, 喜歡的就能開開心心和人家交朋友, 無感的也能保持基本禮貌,還有不喜歡的, 就直接把人當空氣了。

  這種公卿世族式的挑剔冷淡也不知道是被誰養出來的。

  所以這是不喜歡了?

  思緒淡定地在腦子中轉了一圈, 也不妨礙他一腳把球送回領頭人腳下, 然後衝他點點頭,牽著身邊的蘿莉就准備離開。

  可誰知道,他們是懶得搭理人,卻並不代表人家願意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等等!」

  澤田彌腳步剛邁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叫喊,她十分平靜地當做了沒聽到,繼續往前走。

  大概是從來沒遇到過像這樣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一群二世祖愣了一下,當即就要繼續追上去,「喂,我說讓你等等沒聽到嗎?」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倏然破開視野直直釘到他腳下。

  颯然的風聲幾乎是擦著鼻尖墜下來,距離最前面人的腳尖不到一釐米。

  這個危險的距離把眾人嚇住了,一時間居然連下意識尖叫都驚在了喉嚨裡。

  「秀樹你在干什麼?!」

  與此同時一個人迅速地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落下一道影子擋住了前面的光。

  熊孩子們的領頭諸星秀樹怔怔地抬頭,「爺,爺爺……」

  隨即他回過神,指著底下那個差點將他串了的暗器正要開口嚷嚷,被爺爺諸星登志夫一把按住,「行了,快走。」

  諸星登志夫的聲音嚴肅得有些過分,且話音中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讓早就習慣了一點小事就會被小題大做的□□們齊齊愣住。

  男人微微回過頭,望著剛才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聲音壓低得幾乎有些凝重,「我不是告訴過你今天不要惹事嗎?」

  諸星秀樹愕然地發現他爺爺眼底極快閃過了一絲忌憚,快得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熊孩子們面面相覷中,被諸星登志夫一並帶走了。

  .

  幾十步外,澤田彌腳步停了停,疑惑地回過頭。

  伏見?

  她閉上眼睛,感知的觸覺徐徐鋪開,很快就找到了靠在二樓走廊上的人。

  然後緊接著發現,不僅僅是伏見,今天下午在scepter4遇到的大部分人幾乎都到場了。

  那些帶著點漂亮的藍色的靈魂火焰有序地散布在整個會場中,恰到好處地監控到了會場的所有情況。

  小蘿莉呆了呆,重新睜開眼睛茫然想到,禮司要干什麼呀?

  「怎麼了?」她旁邊的柯南等到她似乎回過神了,這才開口問。

  澤田彌搖了搖頭。

  「總感覺……會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她遲疑地小聲嘟噥。

  這個時候,會場的燈光同時熄滅,一束追光打到了最上面的講台上。

  西裝革履的主持人站在台前拿起演講稿,帶著官方笑容禮貌開口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跨時代虛擬游戲『繭』的發布會……」

  「繭」的發布會終於開始了。

  .

  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布會場底下的暗室。

  澤田綱吉死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被reborn帶著來拜訪一下父親的朋友,結果迎面撞上了殺人現場。

  哦,說錯了,應該是殺人未遂現場。

  他懵逼看看reborn一顆子彈廢掉了凶手右手,在對方叫喊出來之前順手將人打暈扔到牆角。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程度讓人不由得想感嘆不愧是世界第一殺手。

  「……reborn,這是怎麼回事啊?」

  黑發殺手冷淡地收起槍,「看不出來嗎蠢綱,托馬斯辛多拉是來殺人的。」

  我當然知道這個辛多拉董事長先生是來殺人的,可是為什麼啊!

  澤田綱吉依舊懵逼,不明白這個知名財閥的董事長為什麼要和他的合作對像過不去,還親自跑來行凶。

  「還是我來解釋吧……咳咳……」

  受害人,也就是reborn帶著澤田綱吉來拜訪的那位長輩堅村忠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回答了澤田綱吉的困惑。

  「我手上掌握著一項辛多拉先生想要的技術,因為這個技術偵破了一個足以讓辛多拉帝國崩潰的秘密,大概是因為這樣辛多拉先生才起意想要殺我的吧。」他頓了頓,輕聲嘆息,「他之前還說願意公布秘密向大眾道歉,我才跟他約在這裡見面,沒想到居然是騙我的……」

  Reborn冷哼了一聲,「你太天真了。」

  「啊,可能是吧,畢竟他照顧了弘樹那麼多年,我以為他還是有起碼的良心的……」

  堅村忠彬苦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傷感。

  「reborn先生,謝謝你救了我。你是來拿DNA追蹤系統的吧,我這就給你。」

  DNA追索系統?

  澤田綱吉光聽這個名詞就感覺不明覺厲,但這倒是解開了他之前的疑惑。

  他就說reborn不可能這麼熱情地帶著他來看什麼長輩,果然主要是來拿其他東西,帶他認人只是順帶的吧?!

  堅村先生說完話後轉身就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導出資料,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看了一眼牆角已經無人關注的辛多拉董事長。

  「那個,reborn,這個人怎麼辦?」

  黑發殺手看著堅村的動作頭都沒回,淡定地說,「報警吧。」

  澤田綱吉:「???」

  你在說什麼騷話啊reborn?我們身為黑手黨遇到困難找警察這樣真的好嗎?!你是不是忘了你剛剛還給了人家一槍啊,警察來了你准備怎麼解釋那個彈孔啊?!

  雖然槽多無口,但在reborn大魔王的氣壓壓制下,澤田少年並不敢多BB。

  他默默拿出手機,誠實地報警了。

  .

  一系列亂子結束之後,和妹妹會和時,澤田綱吉表情還有點恍惚,惹得小蘿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尼醬,怎麼啦?」

  「啊?哦……」澤田綱吉回過神。

  凶殺案這種事還是不要跟妹妹說了吧?

  他遲疑了片刻,含糊地一筆帶過,「沒什麼……啊,對了,柯南也要來玩這個游戲嗎?」

  這個轉折生硬得有點明顯。

  澤田彌看看自己的哥哥,又和身邊的柯南對視一眼,十分體貼地「嗯」了一聲。

  這時候會場內的迎賓小姐已經開始指引收到測試名額的小朋友們進入游戲倉了。

  三人隨大流地開始排隊。

  澤田彌望著自家哥哥似乎松了口氣的背影,小聲問柯南,「哥哥怎麼啦?」

  她旁邊的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十分平靜,莫名有種司空見慣的淡然。

  「遇到凶殺案了吧。」

  「誒?」

  「不過凶手應該沒能成功,所以不用擔心。」

  澤田彌也沒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乖乖「哦」了一聲就真的不再關注了。

  一行人排隊進入了游戲倉。

  .

  這場游戲發布會異常盛大,游戲倉居於會場中心的舞台。底下自助餐的餐廳已經撤去,受邀前來的觀眾們坐在觀眾席,帶著社交專用笑容互相交流。

  社會名流來了大半,會場中的人人之間似乎都是認識的,遇到誰都能說上幾句話。

  不是聊天氣就是聊股票,偶爾互相吹捧一下對方家中的晚輩,空氣中似乎都流動著成人社會特有的客套虛偽。

  道明寺雙手抱臂靠在牆上,耳邊上流淌過各種無聊的話題,幾乎要被這上流社交晚宴的格調泡得昏睡過去。

  「綠族那群家伙怎麼還不來啊。」

  「道明寺,」他旁邊的榎本嘆了口氣,「不要說得好像你很期盼他們過來一樣啊。」

  「本來就是啊。」scepter4的問題兒童道明寺安迪同學百無聊賴,「我寧願去跟他們打一架,在這裡守著這群人干等著也太無聊了。」

  榎本:「你多少耐心一點……啊,伏見君?」

  「嗯?」道明寺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走道盡頭走來。他望著來人終於打起了點精神,笑嘻嘻招了招手,「喲,伏見。我剛剛看到了哦,你居然威脅小孩子,干得漂亮。」

  榎本:「……」

  這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吧?

  雖然說那群小鬼的確很欠揍就是了。

  他看著伏見猿比古懶洋洋走過來,雙手抱臂往牆上一靠,似乎懶得對道明寺的話給出什麼回應的樣子。

  道明寺安迪對他這個態度早就習慣了,還在自顧自地嘰嘰喳喳,「不過話說回來,一想到以後要靠這些人長大之後接過父母的班領導國家,就感覺日本的未來完全沒有希望呢。」

  榎本嘆了口氣,「同感。」

  「嘖……政治家的兒子會成為政治家,銀行家的兒子會成為銀行家,階層固化,世襲罔替,這個國家不就是這樣腐爛的嗎?」

  這句話一針見血又鞭辟入裡,聲音裡天生自帶的嘲諷極具畫面感,就是說話的人讓道明寺和榎本齊齊愣住,回過頭。直到伏見猿比古被他們的視線看煩了,冷冷抬起眼皮,「干什麼?」

  榎本:「不,那個,總覺得有點驚訝……還以為伏見君是對外面世界完全漠不關心的那種人呢。」

  道明寺用力點頭,「沒錯沒錯,伏見你給人感覺像只是來scepter4上班打卡單純混飯吃的樣子。」

  雖說道明寺的說話方式有點微妙,但這倒霉孩子一貫是這樣,本意還是帶著驚嘆和贊賞的意味的。

  然而三把手閣下完全不領情,他不耐煩地咂了下舌,滿臉都寫著「你們是不是有毛病」,「……有空關注我,會場看好了嗎?」

  道明寺笑嘻嘻地擺擺手,「放心放心,我們盯著呢,暫時沒出什麼事……」

  這位少年大概是屬烏鴉的,他話音還沒落地,變故徒生。

  全場燈光同一時間全部熄滅,緊接著一個冷冰冰的電子合成音在會場中響起。

  「晚上好,歡迎各位來觀看這場游戲,我的名字是諾亞方舟。」

  突然插進來的開場白讓還在聊天的來賓們愣住了,大部分人沒有多想,還以為是發布會特意設置的彩蛋,下意識抬頭開始找那個聲音的出處。

  同樣聽到了這句話的道明寺若有所思,「諾亞方舟?有點耳熟啊,你知道嗎伏見?」

  「嗯……」

  冷調的音色比平常還要淡一點,像是無意識的回應。道明寺扭頭去看時只見到他的目光直直釘在舞台中央某台游戲倉的方向,居高臨下的角度讓他鏡片後的眼眸半斂著,鴉羽一半的碎發順著眼角垂下來,落下的陰影像風雨欲來的前兆。

  道明寺眼睜睜地看著一場風暴在同僚眼底成型,不知道在這短短一兩秒內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台風的風尾隨著對方驟然轉身拍在了道明寺臉上,他懵逼地站在原地視野中只剩下伏見迅速消失的背影。

  道明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還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問身邊的榎本,「你知道諾亞方舟是什麼嗎?我怎麼感覺伏見有點不對……哇,你的臉色怎麼也這麼難看?」

  臉色的確很難看的榎本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往前跑一邊用簡潔快速地解釋,「諾亞方舟是只需要一年就能完成正常人類五年成長的人工智能,是兩年前在美國自殺的天才少年澤田弘樹臨死之前的研發成果。澤田弘樹自殺之後諾亞方舟就消失了,很多機構都嘗試過尋找它但一直沒有找到過蹤跡,因為澤田弘樹的死,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對人類抱有敵意。」

  至少它現在這個出場方式,以及接下來的話完全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氣場。

  「我已經完全接過游戲的主控權,游戲已經無法停止,如果沒有一個人通關,進入游戲的所有人都會當場死亡。來看看吧,有沒有人能夠走到結局,日本這個國家到底有沒有重來的機會。」

  片刻的寂靜之後,發布會場倏然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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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貝克街的亡靈(三)

  主監控室。

  房間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工作人員們坐在電腦前滿頭大汗地敲代碼, 試圖將控制權重新搶回來。

  再次被抬了回來的辛多拉董事長拖著被草草包扎了一下的手, 臉色慘白地被一把黑色博/萊塔抵著的腦門, 瞳孔緊縮地望著面前的人。

  Reborn:「把游戲停下來。」

  □□的保險發出「哢噠」一聲響,他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好像下一秒就要扣下去。

  黑發殺手一身魔王氣場壓得全場寂靜無聲,除了還在搶救的程序員, 其他被台風風尾掃到的池魚們戰戰兢兢地翻著肚皮僵在岸上,不敢彰顯出一點存在感, 生怕風眼轉移把他們全扔進火裡變成烤魚。

  押著托馬斯辛多拉回來的警察頭上的冷汗不比黑發殺□□底下那個倒霉蛋少多少。

  他艱難地堅守住了職責, 心驚膽戰地勸著,「那,那個,reborn先生您冷靜一下……」

  少年人模樣的殺手掃過來一眼,把警察嚇得往後一縮後, 頓了頓,當真放下了槍。

  沒等其他人松口氣,就聽到他用天真稚嫩的聲音對辛多拉董事長說道, 「你希望辛多拉家族明天登上世界所有媒體的頭條嗎, 以全族被滅門的新聞?」

  死盯著屏幕的程序員們手一抖差點敲錯了代碼, 背後大汗淋漓地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受到了威脅。

  氣氛低沉得幾乎要凝滯在當場,就在眾人戰戰兢兢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房間的門猛地被人踹開。

  「讓開。」

  一個程序員下意識回過頭, 立刻就被人粗魯地拽開了位置。

  凌亂的腳步聲仿佛這才和新鮮空氣一起抵達了現場, reborn回過頭, 對一進來就搶了程序員位置的伏見猿比古和跟他一起出現的另外幾個scepter4成員並不意外,倒是看到跟在他們後面進來的人時稍微揚了一下眉,「工藤?」

  「reborn先生,好久不見。」

  工藤優作帶著搜查一科的警察們走進門,亂成一片的現場中,他可能是最鎮定的幾個人之一。

  他的視線掃過癱軟在牆角的托馬斯辛多拉,示意身後的警察們把他帶過去重新包扎一下傷口,這才看向坐在電腦前的幾人,「情況怎麼樣?」

  「……不行。」

  「繭」的負責人堅村忠彬一直沒有參與方才的混亂,只專心在主控機前緊急搶救,直到這時候才狠狠皺了皺眉開口,「沒辦法把控制權搶回來,現在只修復了監控畫面,勉強能夠看到他們的情況。」

  他指尖敲了一下鍵盤上的回車鍵,上方的監控屏幕閃了閃,一個較為清晰的畫面鋪開在屏幕前。

  「這是倫敦,孩子們剛剛抵達白教堂區。」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街道上永遠彌漫著朦朧的霧氣,是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提到過的霧之都市。

  然而如果真的給一個機會讓人鑽進文學作品中親自體驗一下就會發現,這個在後人的幻想中總蒙著一層黃金面紗的時代,實際上並不真的如同人們想像中美好。

  游戲中的背景顯然是盡量還原了現實。

  黑沉沉的陰雲壓在夜幕中,街邊老舊的路燈起到的作用十分勉強,畫面的視野也受到了光線和霧氣的干擾,好在距離拉近之後,人物的輪廓還是清楚的。眾人看到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從光門中走出來,澤田家兄妹還有江戶川柯南都在這群小孩子裡。

  旁邊某個旁邊的警察見狀略松了口氣,「還好,孩子們好像還算鎮定的樣子。」

  其他人沒說話,只繼續專注凝視著屏幕。

  游戲剛剛開場,游戲裡的孩子們落地時伴隨著一聲雷聲轟鳴,似乎是即將有一場大雨降下。

  他們聽完提示,正在討論接下來去哪兒,畫面內外的眾人就同時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尖利得仿佛要刺破耳膜,是女性臨死前的哀鳴。

  屏幕裡的那幾個小小的身影立刻就覓著聲音追了上去。

  視角跟著他們的腳步轉換,拐過紅磚石牆壁的夾道,濃霧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人影雙手各持了一把刀,破爛的黑色鬥篷掩蓋了她的身形,腳下倒著一名正在泊泊往外淌著鮮血的女性。

  這個造型實在太具有標志性了,眾人下意識就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開膛手傑克?!」

  「不對,那不是傑克!」

  工藤優作否定的聲音幾乎和他們同時響起,大家愕然地回頭看去,就見男人擰緊了眉,看向屏幕的表情多了一絲凝重。

  「游戲的劇本都是我寫的,十九世紀末的倫敦這個世界的劇情的確有開膛手傑克出現,但我設定的傑克是一個身形高大纖細的男人,不是這個樣子。」

  眾人聞言愣了愣。

  「所以是諾亞方舟修改了你的設定?」

  工藤優作默了默,「沒有必要……」

  「什麼?」

  「如果是不希望我們影響了孩子們的游戲,諾亞修改劇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它為什麼要連人物也一起改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他們當然回答不了。

  Reborn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工藤優作,「工藤,你想到了什麼?」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工藤優作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再看看吧。」

  說話間,那個疑似傑克的身影已經跑了,小孩子們跟著追了半條街,結果還是把人追丟了。

  與此同時屏幕上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持續降低。

  這個情況讓屏幕外的人都感覺到了異樣,這時候一個眼尖的警官忽然警醒,「等等,孩子們的人數是不是不對?」

  眾人一怔,立刻朝屏幕看去。

  「一、二、三……」

  和工藤優作一起來的目暮警官迅速點起人頭,然後表情頃刻變了,「人少了六個。」

  .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這個世界,剛才進來的人有十一個。

  澤田家兄妹倆、江戶川柯南、以褚星秀樹為首的一幫熊孩子,還有幾個跟著澤田彌過來的冰帝的同學。

  然而現在,眾人仔細辨認之後,發現畫面裡的人只剩下了五個。

  澤田彌、澤田綱吉、江戶川柯南,還有褚星秀樹和他的跟班之一江守晃。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全都詭異地消失在了那片濃霧中。

  不只是屏幕前的大人們,游戲裡的小孩子們也同樣察覺到了這個異常情況。

  「褚星,菊川他們怎麼不見了?」

  走在最後的江守晃是個圓敦敦的小胖子,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被落在了後面。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先行部隊,回頭一看發現自己身後一個人都沒了,這個宛如鬼片的劇情發展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緊緊抓住了老大褚星的手臂。

  「菊川他們是不是走丟了?我我我們要不要回去找找他們?」

  街上的霧氣太濃,四周又一片寂靜,古舊的建築連成重重陰影,和翻滾的濃霧共同構建出恐怖片中的經典場景。一眼看過去,想像力稍微豐富一點的就很容易產生出「霧裡有什麼東西」的可怕聯想。

  小胖子江守晃顯然就是個想像力極為豐富的人,他抓著老大的手抖了半天,終於發現身邊人沒理他。

  他疑惑地扭頭,就見褚星秀樹望著他們身後的方向擰起了眉,臉上的表情讓他有些看不懂。

  .

  他們在原地耽擱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找過來。

  作為一群小孩子中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自覺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負起責任來。

  「那個,」他抓了抓頭發,站出來,「我們回去找找吧,霧這麼大,可能是他們跟丟了。」

  只是他剛帶頭走出一步,立刻就被身後的妹妹拉住了。

  「彌?」

  「……不見了。」

  澤田綱吉一愣,「什麼?」

  在他茫然的目光下,他家小妹妹秀氣地簇了一下眉心,「學長他們,不見了。」

  「?」

  幾個剛准備回去找人的小朋友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稍微理解了一下,然後身體同時僵住。

  澤田綱吉:「……彌彌彌彌醬,不見了是指?」

  棕發少年抓著妹妹的手都開始發抖了,小蘿莉安撫地拍了拍親哥,想了想,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臉上露出了一點茫然的神色。

  「好像……被扔出去了?」

  眾人:「……」

  扔什麼?誰扔的?扔哪兒去了???

  游戲內外的人被她這句話灌了一頭的霧水。

  不過沒關系,他們也沒有時間去想了。

  最先注意到周圍動靜的是柯南。

  「有東西來了。」

  眾人在他的提醒下朝四周看去。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有輕巧的、什麼大型生物踩碎了石子的腳步聲影影約約傳來。

  四面八方都有。

  靜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街道上,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霧氣中浮現出來。

  紫色的雷光環繞在它們周圍,野獸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猩紅的、充滿殺意的眼瞳在夜色中緩緩睜開。

  正常人在現世社會哪裡見過這個陣仗,一時間幾個小孩子都嚇得呆住了。

  柯南目光往周圍一掃,冷靜開口,「跑。」

  .

  他們被那些黑影追了三條街。

  整個倫敦像是死了,靜悄悄的除了霧氣就只剩下鬼影。

  最後眾人被這些慢慢靠近的影子逼到了一處牆檐下,褚星秀樹滿頭大汗,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嚇出來的。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人回答他。

  想也知道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些什麼鬼,這時候更沒閑心去研究。

  不,還是有人的。

  褚星剛喘了一口氣,就聽到那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孩子在旁邊冷靜發問,「這些東西是妖怪嗎?」

  他問的那個銀發蘿莉搖了搖頭,困惑地說,「不太像。」

  大家都在緊張的時候,這兩人淡定得簡直像兩個異類。

  褚星秀樹不自覺扭頭看了他們好幾眼,忍不住問,「你們有辦法?」

  柯南看他一眼,正要回答,忽然一頓,猛地扭過頭。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著看過去,然後同時怔住。

  「……彌醬?」看著那片空地,澤田綱吉茫然地張了張口。

  幾秒之前還在站在那裡的銀發小女孩,不見了。

  .

  與此同時,另一個空間。

  「……來玩游戲吧。」

  澤田彌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灰蒙蒙的、仿佛永遠不會放晴的天空,四周樹木的枝椏徒勞地朝著天空伸出手,像是在向什麼存在發出熱烈又無望的祈求。

  空氣中有種沉默又死寂的氣息。

  「來玩游戲吧。」有人走到了她身邊,慢吞吞地說道。

  小蘿莉默了默,「好的呀。」


第82章 愛麗絲的茶會(一)

  主監控室。

  無辜的程序員們在Reborn大魔王驟然爆發的殺氣下瑟瑟發抖,手裡的動作更加快了, 半點不敢懈怠地仿佛身後站了個舉著鐮刀的死神。

  警察們默默的貼著牆壁站成一排,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嚴重外交事故, 他們已經緊急聯系上級,此時也不好插口。跟兩邊都有交情的工藤優作接過了現場的指揮權,「還是找不到彌在哪兒嗎?」

  「找不到。」項目負責人堅村忠彬額前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 指尖在鍵盤上迅速敲擊,緊盯著屏幕, 「倫敦這個世界的鏡頭好像是固定的,只能跟著綱吉這邊移動。暫時還不知道它跟隨的主體是誰, 或者是默認選擇人多的一方。唯一的好消息是鏡頭一直處於錄制中, 這是幾分鐘前的情況。」

  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敲了一下,主屏幕旁邊切出一個畫面,畫面上顯示的正是三分鐘之前, 澤田彌在所有人眼前消失的那個剎那。

  其他人注意力立刻集中過來, 慢放了數十倍之後,眾人終於看清發生了什麼。

  畫面中柯南正在和褚星秀樹說話,站在他旁邊的銀發小女孩正望著一個方向, 精致的小臉上表情有些疑惑。屏幕底下的進度條繼續往前跳過一格, 她的腳底下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黑洞,她眨眼間就從那個洞裡掉了下去, 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 速度快得幾乎有些不正常。

  顯而易見, 她是被什麼「存在」帶走的。

  「我在劇情裡只設計了開膛手傑克一個BOSS。而且倫敦的世界是個解謎游戲, 世界觀中並沒有超自然力量存在。」視線緊盯著望著屏幕,工藤優作的聲音有些發沉。

  reborn冷哼了一聲,「看來諾亞把你的劇本完全換了。」

  「……」工藤優作沉默了片刻,「不,我現在擔心的是另一點。」

  「嗯?」

  電子屏的冷光將男人的側臉照得有些晦暗,他略微垂了一下眼,輕聲道,「這個劇本真的是諾亞編寫的嗎?」

  .

  游戲裡。

  發現澤田彌不見的一瞬間,江戶川柯南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了澤田綱吉,「澤田,冷靜下來。」

  褚星秀樹也迅速拽住了棕發少年的手。

  在發現自己重要的存在遇到危險時,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褚星秀樹緊張看向他,生怕他被刺激得扭頭衝進怪物群裡。

  然而……

  「……我知道。」他們意外地聽到了澤田綱吉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過頭去,繼續以保護的姿勢擋在兩個小孩子面前。背影依舊瘦削纖細,帶著少年人尚未長成的稚氣,氣場卻微妙地變了。

  「江戶川,有發現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口上毫不猶豫,「帶走彌的那個『人』應該還在這裡。」

  澤田綱吉:「是嗎?我也是這樣想的,他在哪兒?」

  柯南指向了斜右側,「那個方向。」

  「等等……」

  兩人一問一答好像忽然之間有了種無言的默契,褚星秀樹沒能跟上節奏,一邊搞不明白為什麼方才還軟乎乎一副弱氣少年模樣的綱吉哥好像忽然切換了人格,另一邊也不明白為什麼江戶川也外掛上線了的樣子。

  他不可思議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江戶川柯南:「沒注意到嗎?那群黑影明顯很忌憚那裡。」

  褚星秀樹下意識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愣了愣。

  江戶川:「對方顯然跟這群黑影不是一邊的,但是又在那裡沒有走,是對我們也很感興趣嗎?」

  「咦,你怎麼知道的?」

  似乎同樣感覺到了好奇,在他們緊盯著的方向,一個稚嫩的聲音隔著霧氣回應了。

  「我還以為只有她能看到我呢,你也看到了嗎?」

  這個「她」顯然指的就是剛剛被帶走的澤田彌,她一開口就證實了柯南的推斷果然是對的。幾人心中略略松了口氣,同時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江戶川冷靜地說,「看不到,我是猜出來的。」

  「這樣啊,」那個聲音似乎有些失望,但緊接著又重新歡快起來,「沒關系,猜到的也可以,你好像的確很聰明呢,我就幫你們一把好了。」

  這個聲音只聽其聲不見其影,聽起來像年齡尚幼的小女孩。但正像柯南說的一樣,周圍的黑影似乎對她非常忌憚,聽到她開口,圍過來的影子們伏低了身體,喉嚨滾過低低的咆哮,似乎開始焦躁起來。

  濃濃的霧氣像煮開的水一樣翻滾,黑影們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們的對話,領頭的影子大聲咆哮了一聲,搶先朝著被圍在中心的孩子們撲過去。

  紫色的電光照亮了它的身影,它從濃霧中奔出,眾人這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只黑色的巨犬。

  但現實世界中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犬類,它高高騰起時碩大的身體幾乎將月光都擋住了。

  正好被罩在了它影子下的褚星秀樹眼瞳猛地一縮,撲面而來的殺意幾乎將他的大腦都凍結。

  ……結束了?

  就在他腦海中驚恐地騰起這個想法的時候,那個巨大的即將落地的黑影忽然被人甩出,「嘭」地摔到另一個影子上,巨大的慣性讓被墊底的倒霉蛋發出「嗚咽」一聲哀鳴被砸趴了下去。

  僵在原地得救了的孩子頭腦一片空白地睜大雙眼,瞳孔中倒映出了那個突然出現將黑犬扔出去的影子。

  「……玩具槍兵?」

  .

  意料之外的救援出現,不止是游戲裡的小孩子,屏幕前的大人們也終於松了口氣。

  然後他們才有心情盯著突然出現的救援發愣。

  「那是……玩具槍兵?」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仿佛是皮克斯電影中的畫面,一整隊一看就是玩具的槍兵們列隊出現,進退有序地和那些黑影打了起來。

  熱熱鬧鬧,宛如一場真實的戰爭。

  然而戰爭的其中一方被開了掛,和黑影比起來槍兵們的實力並不算強,但他們每當被打碎一個,半秒不到的時間就能自己把自己拼起來原地復活。

  這種無限復活的招式過分到有點無賴了,黑影們久攻不下,最後只得不甘心地退場。

  它們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因為每個黑影只要被擊潰,就地就消散了,宛如幻想游戲中的怪物。

  那個至今身份不明的家伙說話算話,說了幫孩子們一把,就沒讓一個黑影突破防線給他們造成威脅。

  一切結束之後,那個稚嫩的小女孩的聲音再次開了口。

  「吶吶,我們來玩游戲吧。」

  澤田綱吉:「好啊。」

  他話音剛落,幾步外的空地上,空間一陣扭曲,一個黑漆漆的極具幻想風格的洞穴憑空出現在了倫敦街道的磚石中間。

  那個聲音開心地說,「就在這裡啦,你們跳下來,通過考驗的話就能找到我啦。」

  游戲外的大人們看到幾個小孩對視一眼後,一個一個地走過去,跳進了那個兔子洞一樣的洞穴。

  小朋友們表現得十分鎮定,倒是外面的大人們一個個為他們捏了把汗。

  一個警官緊張道,「澤田君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抱有善意,應該多考慮一下吧?」

  工藤優作:「不,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啊?」

  「彌被對方帶走時,主動權就已經不在他們手裡了。而且現在的信息太少,沒辦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做出主動應對,既然如此不如表現得干脆一點更加給人好感。」

  「是,是這樣嗎?」警官只愣了一下就被有理有據地說服了,隨即他就有些驚嘆。

  「才年紀這麼小,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想到這麼多嗎?這孩子真是厲害啊。」

  reborn:「……」

  他雙手抱著臂冷淡地看著屏幕沒有說話,心裡知道會想到那麼多的是那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小鬼才對。他的那個蠢學生才沒有這份機巧,他之所以會毫不猶豫答應,純粹因為「超直感」告訴他應該那樣做。

  在混亂的局勢中准確抓到那個唯一正確且合適的判斷,彭格列的初代遺留下來的這份才能,只有真正接觸過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怕。這一代的彭格列血脈中,真正擁有這份才能的也只有兩個人。

  屏幕中的畫面過了一段色彩斑斕的扭曲通道,像人們幻想中的時空通道。隨後澤田綱吉、江戶川柯南還有褚星秀樹三人終於在一片泥石版地面上著陸,他們揉著屁股爬起來看看周圍,皆是愣了一下。

  一路跟著他們的鏡頭稍高,拍到了一片恢弘龐大的迷宮群。泥土的石板盤旋繚繞,像古希腊神話中能夠困住米諾陶洛斯的迷宮,一眼看去簡直讓人頭暈目眩。

  屏幕外的大人們同樣被震住了,游戲內的三個小孩倒是怔愣片刻就回過神,聚集到一起討論起來。

  reborn看著畫面中澤田綱吉那張尚顯稚嫩的臉,忽然開口,「土御門家的人什麼時候來?」

  土御門?

  主控室裡的其他人還處在迷宮的震撼中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個冷淡的聲音仿佛不受任何影響地開口,「早就通知了,已經快到了。」

  坐在電腦前的伏見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視線卻依舊盯著屏幕,幽寂的眼瞳中似乎有暗潮洶湧,「土御門家的家主說他親自過來。」

  工藤優作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們,「reborn先生,你懷疑還有其他勢力插手嗎?」

  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呵」了一聲。

  「工藤,你的懷疑是對的。」

  這已經不單單是諾亞方舟的問題了。

  彭格列這一代兩個「超直感」都在這裡,如果不是被什麼力量蒙蔽了感知,他們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地踏進這個明擺著的陷阱?

  .

  某個神秘空間。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手肘撐在桌面上,專注看著面前的畫面。

  一面寬廣得比她面前的餐桌還要大的鏡子懸浮在半空中,像個大型的直播平台,正如實反饋著她哥哥和柯南幾人進入迷宮後的影像。

  「你真的要跟我打這個賭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說,「我可是直接把米諾斯的迷宮復制過來了,他們不可能走出來的。」

  澤田彌認真地反駁,「可以的。」

  那個聲音鍥而不舍,「那可是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過的偉業哦,而且他還是在米諾斯的女兒阿裡阿德涅的幫助下才找到了迷宮的入口,普通人的話根本沒辦法從裡面走出來的。」

  澤田彌:「你不是已經答應我把迷宮裡的米諾陶洛斯換成了斯芬克斯嗎?」

  「可是斯芬克斯也只會給出三次機會,如果回答錯了他們還是會死掉的哦。」

  澤田彌用小手托著下巴,「那就夠了,有柯南在,哥哥他們一定能夠走出來的。」

  只要不拼武力,這種智力型的難題,她才不擔心會難倒她的小伙伴呢。


第83章 愛麗絲的茶會(二)

  這片空間沒有任何記錄時間流逝的東西, 迷宮裡的人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鏡子裡的視野並沒有囊括完整畫面, 所以澤田彌也不知道哥哥他們迄今為止選擇的路是不是對的,但是她對他們很有信心。

  「說起來, 」小蘿莉想了想, 問坐在長桌上首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怔了一下, 「誒?」

  澤田彌:「你一直都沒有自我介紹過呀。」

  她停了一下,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沒有自我介紹。

  「……」

  她假裝忘記了這一茬, 十分自然地說, 「我叫做澤田彌, 你呢?」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 才慢吞吞回答,「……愛麗絲, 我叫□□麗絲。」

  自稱愛麗絲的小女孩有一張非常精致可愛的臉,周身纏繞著童話般夢幻的氣質,說她是哪部童話裡的主人公也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澤田彌:「這裡只有愛麗絲一個人嗎?」

  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茂密的森林的中心,毛茸茸的青草鋪成了天然的地毯,一張歐式風格的橢圓餐桌擺在中央的空地上。

  漂亮的手工編織桌布順著餐桌邊緣垂下長長的流蘇, 銀質茶壺、紅茶、方糖、糕點、水果,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繪本。

  茶會的主人准備得相當充分,但參與茶會的客人卻很少,確切來說只有澤田彌和她自己兩個人。圍著餐桌擺放了一圈紅木椅空著大半, 於是就算長桌上的餐點很豐富, 也沒辦法將熱鬧氣氛一並撐起來。

  「因為, 一直等不到其他人來……」愛麗絲抱著一本童話書輕聲說。

  澤田彌拿起桌上的一本繪本翻了翻,是安徒生的童話故事,她一打開就翻到了小美人魚在海邊化為泡沫的那一幕。

  「這些都是愛麗絲看過的嗎?」

  「嗯。」

  「感覺……」她拿起另外一本,封面寫著《雪人》,同樣是安徒生的童話。

  雪人愛上了房子裡的爐子,它隔著玻璃窗和自己的愛人遙遙相望了一個整冬季,最後抱著自己的愛情安然融化在了火爐的懷裡。

  的確是凄美又憂傷的故事,像一杯苦茶,清淡的茶香從唇齒間流過余下縈繞不去的澀意……但從小孩子的角度看,卻並不討人喜歡。

  因為故事的主人公最終沒有得到好的結局。

  「……是悲劇呢。」

  愛麗絲也低頭翻開了自己懷裡的書,神態卻像是習以為常,「小孩子的童話故事的確充滿了悲傷的故事啊。」

  「……」澤田彌看著她微微低下的臉,「愛麗絲,沒有其他的朋友嗎?」

  對面的小女孩似乎不太明白她為什麼不笑了,她歪了歪頭認真地說,「有的。」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

  「雖然大哥哥後來離開了……」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愛麗絲的聲音漸漸低下來,「雖然等了很久,雖然很難受,但是大哥哥最後的確是記起我了。還有愛麗絲……」

  雖然,愛麗絲早就死掉了……

  澤田彌:「……」

  她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屏幕。

  「咦,哥哥他們快走出來了。」

  自稱愛麗絲的小女孩怔了怔,也下意識抬頭去看。

  果不其然,鏡子中的一行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快要走到迷宮的出口了。

  她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真的,走出來了。」

  沒有阿裡阿德涅的線團,那幾個人居然真的就這樣走出了只有忒修斯才走出過的迷宮。

  然而被她邀請到這裡的客人似乎半點不意外,看著鏡子笑得十分開心,「我就知道哥哥和柯南能夠找過來的。」

  她的笑容裡有愛麗絲不太明白的東西,正如同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這麼相信他們。

  「是因為……羈絆嗎?」愛麗絲不懂就問。

  澤田彌:「?」

  「因為你們之間有著緊密聯系的羈絆,所以你的朋友才做到了傳說中的英雄才做成的事嗎?」

  澤田彌:「……」

  不,他們能從迷宮走出來純粹是因為她的小伙伴柯南同學智商高。

  然而這樣說好像打破了對方對人類的美好期待?

  她略微糾結了一下,「唔,你要這樣想也可以吧……」

  「真好,」愛麗絲輕聲說,「如果是你們的話……一定也能夠遵守約定再次相見吧。」

  「我輸啦,按照你提出的游戲規則,在他們來到這裡之後,我會把你們想知道的信息告訴你們,然後放你離開。」

  .

  此時,剛剛從迷宮走出來的一行,完成了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過的偉業的澤田綱吉幾人,正滿臉空白地發愣。

  具體來說滿臉空白的只有澤田綱吉,他之前就有過妹妹的朋友都不會是普通人的設想,但是沒想過見識的時機來得如此之快。

  他妹妹的小伙伴,江戶川柯南同學,以一己之力帶他們走完了整座迷宮,迷宮中的斯芬克斯提出的所有問題他全都回答上來了,沒有給這位傳說中會稱量人類智慧的可怕怪物一點面子,他覺得那只長了翅膀和人面的大貓短時間內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一波操作,堪稱天秀。

  「好像跟特洛伊迷宮的石板不一樣。」

  澤田綱吉還在發愣,聽到柯南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過頭。

  黑發少年正隨手把一根樹枝扔開,蹲在一塊沙土地前,腳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畫出來的蜿蜒復雜到讓人頭暈目眩的迷宮。

  澤田綱吉:「啊?」

  「我們剛剛走過的那座迷宮,看風格應該是希腊古時代的建築。那時候最具有傳奇性的迷宮有兩個,一個是希腊神話中的第一座迷宮,由古代名匠代達羅斯為克裡特島的國王米諾斯設計,用來囚禁國王的兒子半人半牛怪物彌諾陶洛斯的米洛斯迷宮……」

  柯南簡略將米洛斯迷宮的傳說講了一遍,「但這是神話故事,米洛斯迷宮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沒見過。另外一個就是歷史有記載的,特洛伊市的一座王宮的侍臣在黏土板背後勾畫的迷宮,因為那塊黏土版奇跡般地在地下躺了三千多年,被後人完整挖掘出來了而舉世聞名。」

  他指了指地面上的自己復制出來的路線圖,「但是你們看,這些我們走過的部分明顯跟特洛伊石板上的迷宮不一樣。」

  褚星秀樹蹲在他身邊若有所思,「的確,而且設計思路也完全不同。」

  澤田綱吉:「……」

  我就不問為什麼柯南能夠把他們走過的路線記得這麼清楚了,褚星秀樹弟弟,你!不該是和我一樣被繞暈的普通人嗎?為什麼你能夠接上他的話題啊?!

  那邊的兩個小孩子還在繼續討論。

  「難道這個迷宮真的是神話中米洛斯用來囚禁米諾陶洛斯的那個的復制版?」

  「可是如果那樣我們在裡面遇到的應該是長著牛頭人相貌的米諾陶洛斯,而不該是斯芬克斯啊?」

  「會不會是其他的……」

  「……那個,」澤田綱吉艱難地開口,「可以走了嗎?」

  「啊?」

  江戶川柯南和褚星秀樹同時回過神,這才想起他們好像耽誤了正事,「啊,抱歉。」

  「不,沒事,我可以理解……」

  澤田綱吉撫了一下額,遇到這種神話中的著名謎題,他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興奮。

  智商高的小孩子都是這樣吧,這種讓人頭痛的難題在他們眼裡就像好玩的玩具一樣。雖然他看不到跟他們同樣的世界,但是他卻能夠理解他們的行為。

  澤田綱吉一手一個把倆小孩拉起來,彎下腰拍了拍他們衣服上沾到的泥土,然後一人揉了一下腦袋,「好了,這些問題可以一會兒再討論,我們先去找彌醬吧,她應該就在前面了。」

  褚星秀樹抬頭望著他,表情像是有些發愣,整齊梳在腦後的短發被揉弄得掉下來了幾縷,衝淡了那種小少爺式的高傲,一眼看去居然真的有了幾分符合年齡的可愛了。

  同樣被當做小孩子的柯南有點無奈地也被牽住,一邊寬慰道,「把我們放進迷宮的人能弄來斯芬克斯當然也能弄來米諾陶洛斯,如果真的有惡意,放一只米諾陶洛斯進迷宮,我們大概一個都跑不掉。相比之下斯芬克斯的危險性小多了,所以對對方而言,可能這真的只是一個游戲。從這一點來看對方的攻擊性並不算強,應該是能夠友好交流的,澤田現在應該還是安全的。」

  從迷宮出來之後,外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條蜿蜒的小路從林子中探出頭,明顯暗示幾人接下來該往這邊走。

  澤田綱吉依舊帶頭走在最前面,雖然很想吐槽他關於「斯芬克斯危險性小多了」的話,但聽到這位人形外掛弟弟和自己的判斷相同,還是微微松了口氣,「是嗎?我也是這樣想的。」

  .

  這座森林非常寬廣,一眼望不到盡頭,樹冠間偶爾露出一線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安徒生童話中巫婆居住的陰郁而可怕的森林,空氣都透著悲傷晦暗的色調。

  林木間靜悄悄的,沒有鳥鳴,也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整座森林像是早就死去多年,樹上發出的綠葉像人為用顏料和畫筆描上去的。

  「真的有人住在這裡嗎?」

  澤田綱吉走在林間小道上,望著周圍的景色,感覺毛骨悚然。他腦海中還盤旋著一句話,但感覺不太方便說出口——住在這樣的地方的人,心理狀態還正常嗎?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這個氣氛影響,後面兩個小孩都沒有說話。

  好在這個近乎折磨的境況沒有持續太久。

  拐過一片櫸樹林,前方忽然豁然開朗。

  澤田綱吉剛走出林木夾著的路口,一個嬌小的身影像迎接主人回家的貓咪一樣朝他撲了過來。

  「哥哥。」

  「彌醬!」

  這個場景太過熟悉,他身體自發地迎了上去接住了她。抱著自家軟乎乎的妹妹,澤田綱吉好像終於在這片死寂的空間中感到了一絲活氣,直到這時才真正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澤田彌被自家親哥抱了個滿懷,自覺應該是把他嚇到了,於是非常溫柔地摸了摸他埋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腦袋,耐心安慰道,「我沒事啦,我一直在看著哥哥你們哦。」

  澤田綱吉抱著妹妹回了半管血,這才把頭抬起來,「啊?」

  他的視線越過小蘿莉的肩,終於看到了森林中央那茶會的餐桌,餐桌上懸浮的巨大直播鏡,以及站在桌邊上的那個穿著黑色洋裝的小女孩。

  雖然早就有過預想帶走妹妹的應該是個小孩子,但是他還是被對方和妹妹外表上的相似程度嚇了一跳。

  同樣是銀色長發,紫色眼睛,連身上穿的裙子款式都有些類似,要不是對方長著一張歐美國家小孩子的臉,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妹妹照鏡子時裡面的影子跑出來了。

  她給人的感覺也像自家妹妹在鏡子中的對立面,陰郁虛無,一雙眼睛像連光都會流走的空洞。

  「我叫愛麗絲。」澤田綱吉眼中的那個和妹妹長得非常相像的孩子開口道,聲音有種奇異的虛無感,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後。

  「這個游戲,你們覺得好玩嗎?」

  怎、怎麼說呢?雖然另外兩個小孩好像玩得挺開心的,但是對他來說完全是對智商的沉重打擊啊!

  當然,總感覺如果真的這樣說了會當場觸發即死結局……

  澤田綱吉還在糾結中,身後的柯南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很不錯哦,我覺得很有意思。」

  「是嗎?那就好。」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抿著唇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湉靜秀氣,像夜色中開發的紫藤花。

  「這個游戲是你們贏了,按照約定,你們可以把彌帶走了。另外,你們想知道什麼,我知道的都會回答你們。」

  澤田綱吉愣了愣,和身後的褚星秀樹對視了一眼。兩人也不知道怎麼在這個對視中達成的共識,他抱著妹妹和秀樹一起往後退了一步。兩人非常自覺地把中間的柯南讓了出來。

  江戶川柯南:「……」

  行吧。


第84章 愛麗絲的茶會(三)

  在看到完好無損的銀發小女孩撲進澤田綱吉懷裡的瞬間,主控室的眾人同時松了口氣。

  不誇張地說, 有種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程序員們終於能夠把心放回胸腔裡……太好了, 他們不會被身後那個大魔王拿去祭天了。

  旁觀的警察們也終於有了心思驚嘆。

  「居然真的走出來了,柯南君真是厲害啊。」

  「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很聰明, 沒想到……智商也太高了吧。」

  眾人紛紛驚嘆。以前被這麼震一下,大概要驚訝到幾乎懷疑江戶川柯南是不是妖怪的程度, 但現在有一個超級天才澤田弘樹在前,他十二歲的時候研發出的諾亞方舟這個人工智能正讓他們所有人都束手無策著, 對比之下江戶川柯南的特別看起來也不是太誇張了。

  反正天才的世界凡人總是理解不了的嘛, 警官們甘拜下風……畢竟設想一下,如果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被扔進了這個迷宮裡,大概只有被那只獅身人面的大貓叼走當晚餐的份, 它提出的問題他們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這時候游戲裡,柯南已經在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名叫愛麗絲的小女孩詢問消息了。外面的警官們也拿出了辦重案的態度, 一邊聽一邊記筆記。然而即便如此努力了,有些東西依舊沒能聽懂。

  比如說……

  「她說外面攻擊他們的那些黑影是妖精?」

  一個警官拿著筆愣住,「妖精長這個樣子?」

  童話裡的妖精不是溫柔漂亮的小可愛嗎?只住鮮花喝露水的那種,誰家妖精長這個鬼樣子還吃人啊?

  「這個問題由我來解釋吧。」

  眾人正懵逼著, 主控室的大門倏然打開, 新鮮空氣從門口的走道灌入,送進一陣氣息清冽的涼風。

  房間中的人回頭看去, 只見到一位軍裝佩劍的青年身姿筆挺地走了進來。他有種如青松如山巒般淵渟岳峙的氣度, 像收攏在鞘中的傳世名刀, 華貴與凜冽並重, 讓人第一眼就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反而忽視了剛剛說話的並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進來的另一位老人。

  「室長。」

  安靜待在一旁的scepter4幾人見到來人立刻站直了身體,俯身行禮。

  scepter4的室長,親自到場的青之王閣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來,隨後從容給眾人介紹,「這位是土御門家的家主,剛從京都趕過來。」

  他介紹完後也沒有要寒暄兩句的意思,雷厲風行地說,「土御門閣下,您剛剛要說什麼,請繼續吧。」

  土御門元夜點了點頭,視線落向屏幕,看到裡面那位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還好好地站在一邊的時候,他明顯微微松了口氣。

  「來的路上,伏見君已經把之前的視頻全都發給了我,老夫對當前的情況已經有所了解。」

  確認了自家殿下目前情況安好,土御門元夜把重心重新轉回之前的話題,「之前在濃霧裡攻擊澤田殿下的黑影,如果我沒認錯,的確是妖精,或者說它們的正確名字是『black dog』。」

  「不列顛有一個傳說,死去的人如果去不了天國和地獄,就會變成死靈或者妖精繼續徘徊在這個世界上。在狂風和雷鳴的天氣,會有一只死靈軍團出現橫掃城市和曠野,就是亞瑟王率領的『wild hunt』,而亞瑟王就是統領所有幽靈和妖精的國王陛下。」

  房間裡的警官們面面相覷,同時想到了游戲剛開始時的那一聲雷鳴。

  其中一個輕聲嘟噥,「襲擊孩子們的總不會是亞瑟王吧?」

  在不列顛的國土,面對一個真身為亞瑟王的boss——這是什麼死亡劇本?能打贏才是有鬼吧?

  幸而土御門元夜很快否定了他們的猜測,「應該不會,雖然說黑犬的主人是亞瑟王殿下,但如果他真的在這個劇本裡出現了,以傳說中那位王者的氣度是絕對不會和小孩子們過不去的。所以這應該只是妖精和死靈們出於對生者憎恨的私自行動。」

  恰好這個時候游戲中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也對柯南說了同樣的話,證實了黑犬們攻擊他們只是自發行為,背後並沒有別人主使。

  柯南:「那麼倫敦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愛麗絲:「因為你們進入到愛麗絲和傑克的結界裡面來了。愛麗絲和傑克的結界連接著陰界,所以你們才會遇到妖精。」

  柯南一怔,「什麼時……等等,是不是我們遇到開膛手傑克的時候?」

  他終於回想起來,他們剛剛登入游戲時遠處的確是有人聲的,而且那時候街上的霧氣也沒有後來那麼濃。再結合之前澤田彌說的,其他幾人「被扔出去了」,也就是說進入了結界的只有他、澤田彌、澤田綱吉、褚星秀樹,還有……

  江戶川柯南忽然怔住,猛地回過頭,「江守晃呢?」

  其他人齊齊一愣。

  像是腦海中的記憶被人為屏蔽了一塊一樣,在柯南提起這件事之前,大家完全不記得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人。黑犬出現之後小胖子江守晃跟他們跑散了,然後他們好像理所當然地就把他的存在忘記了,直到現在。

  澤田綱吉努力地從腦海中翻找了半天,終於從某個角落找到了那個幾乎被他扔進垃圾桶的信息,他懵逼了片刻,低頭看自己的妹妹,「彌醬你也不記得了嗎?」

  小蘿莉茫然地搖了搖頭。

  對,她居然也不記得了。

  同樣尋求確認地看了一眼某只蘿莉後,柯南默了默,「還有一件事,我們是跟開膛手傑克打過照面的,但是你們現在記得他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嗎?」

  「……」

  幾人再次呆住。

  他們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了半天,最後發現……完全不記得了呢。

  .

  游戲外。

  旁觀到這裡的reborn冷冷地問,「你們有誰記得開膛手傑克長什麼樣?」

  監控室裡的眾人愣愣地看著他,仿佛他講了個鬼故事。

  「開膛手傑克不是……誒?誒?!」

  眾人接著震驚地發現自己真的撞鬼了,而且還是集體性質的,他們面面相覷地意識到在場眾人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記得那個開膛手傑克長什麼樣了。

  坐在電腦前的伏見擰起眉,手指迅速在鍵盤上敲了敲,調出一段視頻。

  幾個腦子轉得快的人緊接著反應過來,朝他面前的電腦看去。

  被調出來的正是開膛手傑克出現的那一段,在看到畫面中那個嬌小的身影時,眾人終於恍然大悟,重新想了起來。

  「沒錯,就是她!」

  可是,剛剛為什麼他們完全不記得了呢?

  「reborn先生。」土御門元夜望著屏幕神色凝重地開口,「您的懷疑沒有錯,這的確已經不是單純的游戲了。」

  諾亞方舟在網絡上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影響到游戲外的人。

  剛剛就連他們這些旁觀者的意識都被蒙昧了,這其中肯定有超自然力量的參與。

  .

  游戲內。

  愛麗絲聽完柯南的話楞了一下,「你們想阻止傑克?」

  江戶川柯南:「對。」

  他們剛剛討論了一下,游戲進行到這裡顯而易見是已經亂套了,他們已經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才算是達成通關,在沒有其他信息的情況下,暫且還是按照之前諾亞給出的主線往前走吧。

  愛麗絲認真想了想,「你們打不過傑克的。」

  柯南:「所以我想問的是,除了正面對敵,有沒有其他辦法?」

  「這樣啊,我想想……」

  愛麗絲聞言當真思考了一下,「傑克一直想找到她的媽媽,如果你們能幫她找到媽媽的話,說不定她就不會繼續殺人了。」

  「開膛手傑克殺人是為了找媽媽?」

  幾個人聞言面面相覷,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傳說中血腥可怖的殺手忽然跳頻到了小蝌蚪找媽媽的童話故事……這畫風怎麼想都有些怎麼不太對?

  「不,也不是不可能。」柯南托著下巴忽然說道,「開膛手傑克手下的所有受害人全都是女性,她用刀將她們的身體剖開的行為也像是……」

  褚星秀樹:「……像是想回到媽媽的子宮裡,嗎?」

  澤田綱吉:「……」

  他被這個帶著血腥味道的□□弄得汗毛直豎,下意識抱住了旁邊的妹妹。

  小蘿莉回過神來,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家哥哥毛茸茸的腦袋,「尼醬別怕。」

  澤田綱吉:「哦」

  然後把妹妹抱得更緊了。

  「總而言之,」柯南思索片刻,理了理前因後果,「我們在遇到開膛手傑克後就掉進了陰界,從事後我們都不記得傑克的信息可以推斷這可能是她本身的能力,也可能是這個地方有別的規則。想要阻止傑克繼續殺人就要幫她找到媽媽……但不管怎麼樣我們所需要的信息在陰界肯定是找不到的。」

  說完他抬起頭,「抱歉,能夠把我們送回到真正的倫敦去嗎?」

  愛麗絲直接把澤田彌帶走時好像表現得有些不講道理地,但是宣布他們贏了之後就很遵守游戲規則了,問什麼都會回答,此時面對柯南的附加要求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可以的。」她伸手指了指他們來的那條小路,「我把出口開在對面了,從那邊走,穿過森林就可以出去。」

  能夠回去就好,柯南松了口氣,「謝謝。」

  .

  愛麗絲像個專門出現來給他們提供線索的NPC,問完需要的消息之後,一行人就准備離開了。

  澤田彌站在路口回頭看身後。

  愛麗絲抱著童話書,正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

  她背後是茂密幽寂的森林,茶桌上主人精心准備的茶點襯著空無一人的長桌,有種刻入骨髓的孤獨寂寥,頭頂上陰沉沉的天空壓下來,那沉郁的顏色仿佛像要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

  澤田彌和她對視了好一會兒。

  「你還會再來嗎?」愛麗絲小聲問,「如果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的話,你還會再來看我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奇怪地說,「為什麼要等我?」

  「愛麗絲不是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嗎?想和我玩的時候可以直接來找我呀。」

  愛麗絲好像愣住了,「……誒?」

  「想見一個人的話,不要一直在原地等著呀,思念是沒辦法傳遞出去的。」小蘿莉歪了歪頭,給了她一個明亮的笑,陰沉的天色似乎都被這抹笑容照亮了,「要主動走出來哦,無論是來找我還是去找其他人。」

  「這樣,你才能見到想見的人,才能在路上交到新的朋友啊。」


第85章 間奏(一)

  倫敦街頭。

  澤田彌幾人從霧氣中走出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點是他們之前被黑犬們逼到一起的那處牆檐。

  夜色已深, 空曠的長街上沒有路過的行人, 但對面牆壁的窗子有燈光亮起, 窗簾前時不時晃過一兩個人影。街道盡頭有零碎的人聲傳來, 昭示著他們的確回到了游戲裡正常世界的倫敦。

  柯南左右看了一圈,確認了地點,若有所思,「所以裡世界和游戲內的現世是重疊的嗎?」

  澤田綱吉牽緊了自家妹妹,在寒風蕭瑟的街頭打了個哆嗦,「那個, 我們現在去哪兒?」

  「貝克街221B。」柯南脫下西裝隨手遞給旁邊的小蘿莉, 「根據諾亞一開始的提示, 我們應該能在那裡找到有關開膛手傑克的線索。」

  「這樣啊。」

  在動腦子這方面, 澤田綱吉已經甘拜下風,乖乖交出主動權。他蹲下身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衣物, 「話說回來, 其他沒有跟我們一樣掉到裡世界的人應該還在這裡吧, 我們要不要去找找他們?吶, 彌醬……彌醬?你在看什麼?」

  他疑惑的詢問下, 銀發小女孩好像終於回過神。她眨了一下眼睛低頭看看他,然後伸手指了指, 「那邊。」

  眾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到遠方倫敦的標志性建築大本鐘正靜靜立在茫茫霧氣中。

  澤田綱吉:「那個鐘怎麼……等等, 它指針的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對?」

  他下意識回頭看, 卻見周圍三個小孩的表情都凝重起來。

  半晌,還是柯南輕聲開口解釋,「那個指針代表的是游戲中的孩子們存活人數。」

  褚星秀樹緩緩接口,「也就是說,現在游戲裡面還活著的,只剩下五個人了。」

  澤田綱吉:「……」

  簡單的兩句話像一桶冬夜裡攙著冰渣的冷水兜頭淋下,他登時僵在原地沾了滿身寒氣。

  澤田彌有點擔心地抬頭看了看哥哥,拉住他的手指,「尼醬。」

  「啊,我沒事……」澤田綱吉下意識道,完全是被妹控神經牽扯著的條件反射,表情依舊是過於震驚導致的空白和茫然,「五,五個的話,也就是說除了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吧?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找回來?」

  江戶川柯南默了默,默契地跳過了那個過於沉重的話題。

  「直接去貝克街吧,他跟我們收到了同樣的提示,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也會去那裡,我們直接過去等他。」

  .

  貝克街221B是著名大偵探福爾摩斯的住所,按照工藤優作的原劇本,參與游戲的孩子們會在這裡找到福爾摩斯先生,並且作為他的助手一起破獲「開膛手傑克」的殺人案。

  但不知道是諾亞改了劇本還是發生了其他意外,澤田彌幾人找到這裡時,發現福爾摩斯和華生出門了。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點正值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前往達特摩爾偵破巴斯克維爾獵犬案件,兩人此時都不在倫敦。

  好在房東太太似乎將他們錯認成了福爾摩斯先生的助手,還是幫他們打開了門。

  一行人順利地來到了福爾摩斯的書房。

  這位大偵探的書房內的情況只有一個字能形容——亂。

  各種文件、書籍扎堆擺放,雖然從散亂放置的書籍名稱來看它們彼此間似乎是具有微妙的聯系的,有種混亂中其實存在著秩序的感覺。但正常人似乎也沒辦法弄明白這位大偵探的腦內秩序。

  所以大家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一本書一本書地翻過來。

  澤田彌的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噠噠噠」跑到高高的書架前,望著整面牆的書,先是發了會兒呆,然後努力伸長了手,指尖恰好在一本厚脊書的邊緣蹭過。

  ……夠……夠不到QAQ

  「這邊應該是最近倫敦發生的懸案的相關資料。」

  柯南搬了把椅子走過來,然後踩上椅子隨手幫她抽出那本書,「你要這個嗎……嗯?這本書怎麼會放在這裡?」

  他愣了一下,掉了個頭把書遞過來。

  黑色封面映著燙金文字的書籍到手裡後,書面上復雜的英文自動變成了能看懂的日文。

  澤田彌伸手接過,一眼就看到了書名。

  「……《弗蘭肯斯坦》?」

  「也有被譯作《科學怪人》的,這是英國作家瑪麗·雪萊創作的長篇小說,講的是一個叫做弗蘭肯斯坦的科學家用亡者的軀體創造出了一個怪物。」

  柯南詫異地回頭從書架上抽出一沓文件,隨手翻了翻,幾張鮮血淋漓的照片恰好掉了出來,「這是九月份蘇格蘭場的案件調查資料……沒記錯啊,這裡的確是案件資料區,為什麼這本小說會放在這兒?」

  澤田彌抱著那本小說仰頭看他,那幾張照片掉出來進入她視野之前就被少年若無其事地重新夾回文件裡。

  隨即他回過頭,「澤田……」

  「啊?」

  正在另外一邊翻資料的澤田綱吉茫然地同步回頭看過來。

  江戶川:「不是喊你……算了,我就叫你們名字了。」

  他低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小蘿莉,「這邊我來找,彌你去沙發那邊看書吧。」

  「誒?」銀發小女孩困惑地歪了歪頭。

  柯南從椅子上跳下來,鎮定自若地搭著她的肩將小蘿莉轉了個方向,推著她往沙發走去,「放心吧,交給我了,反正你看完我還是要過一遍的。」

  澤田彌:「……我聽出來了哦。」

  她鼓了鼓臉頰,被柯南帶到沙發旁邊,對方還順手倒了杯茶遞給她,「好了,你就在這裡看書,一會兒我們可能還要出去一趟,你要是餓了可以讓樓下的哈德森太太給你做點吃的……我覺得你應該做得到。」

  看著銀發蘿莉那張小天使一樣的臉,他十分肯定地說。

  「額……」這時候,在旁邊旁觀了一會兒的澤田綱吉終於舉起手,「那個,柯南,我們不是在游戲裡嗎?在這裡餓了吃東西有用嗎?」

  沙發旁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他。

  澤田綱吉:「怎,怎麼了?」

  他旁邊的褚星秀樹嘆了口氣,闔上手裡的資料,「綱吉哥,你要做好准備,這可能已經不是一個游戲了。」

  「啊?」

  這個之前在外面和澤田彌打過照面的少年像變了個人一樣,他之前一直沒什麼存在感,但在米洛斯迷宮的時候卻意外表現出了能夠和柯南相媲美的記憶能力。

  澤田綱吉怔怔地看著他回頭看過來,以一種非常鄭重的語氣,仿佛宣告著什麼一般,「這個世界很有可能已經脫離諾亞的掌控了,誰都不知道它會走向什麼地步。而且,游戲內外的時間已經同步了。也就是說,我們很有可能會在這裡待很久,像真的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上一樣,我這樣說綱吉哥你能明白嗎?」

  「……」澤田綱吉愣愣道,「也就是說如果在這裡受傷或者死去的話……」

  褚星秀樹:「那麼游戲外的身體就真的死了,這是諾亞也無法控制的。」

  .

  主監控室。

  宗像禮司開口,「外面發布會場的情況怎麼樣?」

  剛從會場回來的秋山冰社微微垂著頭站在他旁邊彙報,「場面已經基本控制住,雖然那些進入游戲的孩子們的家長情緒還是不太穩定,但也是以擔憂恐懼為主,還有不斷追問我們什麼時候能把這件事情解決的。」

  道明寺雙手背在腦後,靠在牆邊望著天花板,「發布會開始之前就發布過預警可能會發生意外建議取消的吧,堅持非要參加的不是他們自己嗎?」

  「道明寺,」剛進門的榎本聞言嘆了口氣,「說話不要跟伏見學啊。」

  他有點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跟伏見猿比古在一起混多了,可是他們的三把手閣下嘲諷歸嘲諷,其他人要麼玩不過他要麼打不過他,熊孩子智力值和武力值沒跟上就不要走這條危險的路線了啊!

  他剛想到這裡,一直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的伏見終於有氣無力開口了,「室長。」

  「嗯?」

  「可以把那些小孩子從游戲倉搬出來了,讓醫院准備好病床,他們至少要保持植物人狀態好幾天……嘖,如果能夠成功通關的話。」

  秋山冰社站在他們的王旁邊,也聽到了這句話,聞言一愣,代替其他人詢問道,「可是,之前諾亞不是禁止我們停止游戲嗎?」

  在諾亞方舟剛剛發出游戲被它劫持的宣告的時候,就有不止一個情緒激動的家長衝上台想把自己的孩子搶回來。但才接觸到游戲倉,立刻就被過了電,還被諾亞方舟威脅再這麼做就不止警告這麼簡單了。

  伏見淡淡地說,「情況已經超出諾亞方舟的控制,就算把小孩子們從游戲倉裡搬出來游戲也中止不了了。」

  他難得這麼好說話地問什麼答什麼,但已經和他比較相熟的scepter4幾人卻從這個人冷到沒有起伏的語氣聽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其實非常差。

  宗像禮司:「按照伏見君說的做吧。另外,跟參加游戲的孩子們的家長解釋一下情況。」

  青之王都拍板了,主控室的其他人也沒有表示出異議。

  秋山冰社點點頭,領命准備回去發布會場。他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大聲的喧嘩,某種熟悉的微妙排斥感漸漸從門外靠近。

  秋山微微一怔,聽到他們的王饒有興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算起來,他們的確是該來了啊。」

  話音剛落,他面前的門猛地被人暴力推開,「啪」地一聲摔在牆上。

  門板擦著他的鼻尖掠過,給背後炙熱的風讓開位置。

  溫度高出房間許多的氣流從門口灌進來,吹在人臉上有種被火焰撩過的滾燙。

  漸漸逼近的氣場極具攻擊性,室內眾人腦海中在這一瞬間拉響的警報如果能夠具像出來大概能組個大合奏。強悍又危險的存在感潮水般湧進來將整個房間塞了個滿滿當當,眾人下意識回過了頭,條件反射地露出了警戒的姿態。

  「第三王權者閣下大駕光臨,真是榮幸啊。」望著緩緩踏入房間的男人,宗像禮司偏了偏頭,笑著道。

  周防尊的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宗像身上。他漫不經心地挑了一下眉,幾點煙灰從他唇邊叼著的細長香煙上落下。

  「青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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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間奏(二)

  王權者的存在在裡世界不是秘密。

  雖然王權者們基本不出日本島, 但是他們的實力卻不是任何勢力能夠忽視的。

  尤其這一代第三王權者說是移動天災也不為過, 不知道多少人慶幸他常年蹲在東京不出門, 鎮目町那一塊位置都快被列為禁區。

  在場的人除了無辜的程序員們,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赤王閣下的名字, 見到紅發男人走進來時條件反射就是一頓緊張。

  意識到青王閣下也在場之後就更緊張了。

  誰都知道第三、第四王權者天生地不對盤, 歷任青王赤王從屬性到性格無一不衝突。

  眾人戰戰兢兢地旁觀著兩位王權者一內一外對視,生怕他們一個互相看不順眼就要當場打起來。

  詭異的寂靜無聲蔓延了好一會兒。

  周防尊意外地率先收回目光, 懶洋洋掐了煙,走了進來,「情況怎麼樣?」

  門內的宗像卻像對他的舉動並不意外,目光隨之落在了牆壁上那個巨大的顯示屏上, 「澤田君他們正在尋找離開游戲的辦法,但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線索。」

  解開開膛手傑克的案件只是柯南提出的嘗試,但是將傑克的事件了結之後是否真的能夠通關游戲,就誰也不知道了。

  屏幕裡,澤田綱吉已經找到了福爾摩斯記錄的開膛手傑克的信息, 他們發現開膛手傑克的出現和倫敦地下犯罪帝王莫裡亞蒂教授有關,正准備順著這條線索先去找莫裡亞蒂的手下蒙朗上校, 看能不能將教授一起引出來。

  因為要等著可能會找到這裡的第五個孩子, 去找蒙朗上校的人只有柯南和褚星秀樹,澤田綱吉和澤田彌留在了福爾摩斯家裡。

  這是正常的游戲解謎流程,孩子們從陰界出來後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宗像禮司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注意力。

  「你該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他不點名不道姓, 不知為何大家卻都知道青王閣下是在和誰說話。

  周防尊從鼻腔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嗯?」

  宗像禮司:「我只是有些意外, 你的氏族成員們會放任你一個人出來。」

  周防尊:「難道像你一樣出個門還要前呼後擁?」

  宗像禮司不緊不慢,「首先,我並沒有出門時讓部下前呼後擁的習慣;其次,你對你現在的危險性沒有一點自覺嗎?」

  周防尊懶洋洋笑了一聲,「你不是在這裡嗎?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來得及吧?」

  兩位王權者話說時沒有避諱,其他人或出於畏懼或出於禮貌都保持了安靜。紅發男人低沉懶散的聲音落在靜悄悄的房間裡,那個語氣莫名的「來得及」讓聽到了他們談話的眾人怔了怔,大部分沒有明白什麼意思,卻莫名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們下意識偷偷將目光轉向了青之王,卻見宗像禮司表情多了幾分晦澀。

  他沉默了片刻,「不要告訴我你是抱著會出什麼事的准備來這裡的。」

  周防尊沒說話,視線依然落在屏幕上。

  畫面裡棕色短發的少年牽著妹妹正站在貝克街221B門口給另外兩個小孩送別,他視線的落點在這對兄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誰知道呢。」

  「啊,另外,」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般,漫不經心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話音剛落,一大波更加嘈雜的聲音從門外通道湧過來,scepter4 的成員隔著門板都聽到了吠舞羅某突擊隊長的大嗓門。

  「你這家伙給我老實點!」

  主控室的門再次被人暴力摔開,「啪」地一聲響之後,回過頭的眾人看到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來的金發青年,以及跟在他身後押了一個男人進來的吠舞羅突擊隊長。

  先走進來的人大家該認識的基本都認識,吠舞羅的高層干部十束多多良,就是後面八田美咲的舉動讓大家有些迷茫了。

  宗像禮司挑了挑眉。

  周防尊在旁邊說,「見面禮,驚喜嗎?」

  宗像禮司:「謝謝,不過送過來之前你能先給禮物標個注釋嗎?」

  .

  兩位王權者閣下相互過招,其他人再次安靜如雞——不包括reborn,這位大佬旁觀得饒有興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追在吠舞羅的兩人身後衝了進來。

  「八田君等一下……」

  他急匆匆地跑進門,一抬頭發現裡面的人包括自家室長都在看自己,頓時下意識地立正站直。

  「室長。」

  「秋山,」宗像禮司從善如流地選擇問自家的隊員,「怎麼回事?」

  「剛剛會場有人衝擊舞台,似乎是想趁亂把游戲倉裡的孩子們搶走。」秋山冰社不愧是親隊員,立刻簡明扼要地回答了自家室長的疑問,「吠舞羅的幾位恰好撞上也幫忙抓了人,現在混亂已經平息下來了,衝擊舞台的嫌犯已經被我們抓住,大部分都是異能者,這個人是那群家伙的領頭人。」

  「嗯,」宗像禮司挑了個重點先問,「孩子們沒事吧?」

  秋山:「沒事,他們還沒接近游戲倉就被我們攔下了,現在淡島副長和吠舞羅的草薙君正在外面協調指揮,醫院那邊也安排好了。」

  他們說話時土御門家的家主一直保持著安靜,似乎沒有要干涉的意思,直到此時忽然開口,「青王閣下准備將殿下送去哪家醫院呢?老夫能否派人去照看一二?」

  「當然可以。」

  宗像禮貌地朝他微微頷首,毫不意外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對他想起做什麼,青王閣下也心知肚明。

  現在摻和進這件事裡面的不止異能者,還有陰陽師的痕跡。土御門家對scepter4的安保手段不放心,想親自去布置結界保護他們家小殿下,他自然只有樂見其成的。

  「那麼,請容老夫先行告退,」土御門元夜微微頷首,「如果殿下這邊出了什麼意外,還請立刻告知我。」

  他說完看了一眼屏幕,見畫面中小殿下的情況尚且穩定,於是就准備先行一步去醫院設置結界。他剛轉過身,忽然聽到青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土御門閣下留步,有一件事情,我想先處理一下。」

  土御門元夜腳步一頓,表情疑惑地回過頭來。

  「趁著諸位現在都在,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青王的目光在室內眾人身上一一掃過,他唇角挑起一絲笑,語氣彬彬有禮,氣場卻倏然一變,仿佛鋒銳的名刀「鏘」然從鞘中滑出了半寸,迸射出一段雪亮的刀光,逸散而開的威壓將現場的氛圍都逼得再次緊張起來。

  「伏見君剛剛判斷出諾亞方舟已經收回控制,可以安全將孩子們從游戲倉裡移出來,立刻就有人衝擊游戲倉想要率先將人搶走——對方也能時時監控游戲裡的情況並且手下也有像伏見君這樣敏銳的人才所以同步作出了判斷;或者現在這個房間裡有內鬼將情報泄露了出去……諸位認為哪個可能性比較大?」

  話音落地,主控室裡霎時間死一般寂靜。

  .

  此時在現場的人包括:最開始就在這裡的「繭」的程序員,搜查一科的諸位警官,scepter4的人,土御門家的家主,剛進來的吠舞羅,以及代表了彭格列的reborn和僅代表自己的工藤優作。

  勢力可以說錯綜復雜,黑白兩邊的大佬都有,正常情況下該出面控場的警察們反而沒有了發言權。

  黑發殺手帽子上的列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把小巧的□□,reborn拿著槍轉了一圈,抬起帽檐冷淡道,「你覺得呢,工藤?」

  「工藤優作先生?」宗像禮司也將視線移了過去。

  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現場的大佬們顯然都明白這個道理。

  眾人或緊張或期盼的目光一時間全集中到了工藤優作身上,這位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說家倒依舊是溫和平靜的表情,「我要不要先自證一下自己的清白?」

  宗像禮司笑了笑,「我相信工藤先生的人品,以及彭格列方面的信譽。」

  周防尊懶洋洋地望著屏幕沒說話,十束多多良笑著替他們的王回答,「我們這邊也相信工藤先生不會和這件事有關。」

  土御門家的家主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的看法和大家一樣。

  程序員們沒有發言權,搜查一科帶隊的目暮警官更不會懷疑老朋友。

  於是工藤優作在眾人的視線中思考了片刻,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又在被押進來的那個異能者頭領身上落了落,然後伸出手點了一個人,「是他。」

  眾人同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個身量矮小、發量謝了一半的中年男人,是坐在電腦前的程序員之一。他外表相當不起眼,正常情況下是隨意掃一眼就會忽略過去的那種人,然而隨著工藤優作這一指,男人存在感驟然飆升,突然就成了現場的明星,各方勢力的大佬同時將目光投過來,讓他獲得了此生從未有過的關注度。男人本就一頭冷汗戰戰兢兢的表情,在沉重的壓力下當場臉色煞白,目光下意識飄向被押進來的首領。

  這個不自覺尋求庇護的動作給名偵探的話提供了最好的佐證,等他自己也意識到不妥時,滿頭火氣的八田美咲已經一陣風一般衝上來,一手肘把他撂翻了。

  他拽著那人的領口剛准備開口逼問,忽然聽到青服們的王淡定優雅的聲音在身後落下來,「謝謝了八田君,這個人交給我們吧。」

  八田美咲:「……」

  他當場吞了個蒼蠅般扭頭瞪著這個大言不慚地命令別人部下的家伙。

  .

  八田最終沒有炸毛,因為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十束哥笑嘻嘻拉了回去,「好了八田,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吧。」

  八田美咲在他手下奮力掙扎,「你說什麼啊十束哥,我們哪裡不專業了?!」

  十束多多良:「是是,所以快回來吧。」

  伏見猿比古有氣無力地敲著鍵盤,「你好吵啊美咲。」

  八田美咲:「哈?你這個臭猴……不對,你這個叛徒,居然還好意思說話?!」

  沒有把那邊的吵鬧放在心裡,宗像禮司揮了揮手讓隊員把那個內鬼和異能者首領全都壓下去拷問,還不忘朝搜查一科的警官們禮貌地微微頷首,「因為涉及到了異能者,這個事件暫時移交我們scepter4處理,諸位沒有異議吧?」

  搜查一科的警察們能怎麼辦呢?他們當然只能乖巧地點頭表示沒問題,並且在手機上瘋狂地催上級領導趕緊派個位置高一些,能夠跟面前這些大佬們對話的人過來,否則他們警方真的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


第87章 愛麗絲的茶會(四)

  內鬼和異能者被拖下去後, 殘存的程序員們戰戰兢兢, 恨不得把乖巧兩個字刻在臉上。

  他們也不想坐在這裡, 可以的話他們十分想把手上的位置交出去, 閉起眼睛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群眾。

  然而「繭」這個游戲一直都是由堅村忠彬手底下的程序員們運行維護, 各種數據也是他們最熟悉, 再加上和辛多拉合作的本身就是國內最有名的游戲公司,程序員們能力十分優秀, 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可以替換他們的人。

  於是程序員牌鵪鶉們只能被迫繼續和大佬們共處一室,體驗時時刻刻命懸一線的刺激。

  伏見猿比古坐在堅村忠彬下手,一直冷靜注意著游戲內的情況,他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了一下, 提醒道,「鏡頭分開了。」

  懸在前方牆壁的大屏幕切成了兩塊,一邊顯示著離開貝克街去找蒙朗上校的柯南兩人的情況,另一邊則是依然待在221B的澤田兄妹倆,銀發小蘿莉正抱著那本名為《弗蘭肯斯坦》的小說, 坐在一樓的客廳一邊看,一邊等著廚房裡的哈德森太太給她弄吃的。

  「嗯?」十束多多良湊了過去, 「我記得你們說之前倫敦的鏡頭只能跟著一邊走的?」

  伏見:「對。」

  他「對」完就沒了下文。

  會特意指出這一點, 足以見得這人其實是有推測的,然而有也懶得說。

  幸而十束多多良是個非常會和人相處的人,在吠舞羅時就習慣了這種伏見式的不耐煩, 很有經驗地繼續問道, 「伏見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伏見猿比古搭在鍵盤上的手指懶散地抬了一下, 聲音有氣無力,到底還是回答了他,「……兩個可能。」

  「一是諾亞方舟在最開始對我們做出了限制,但現在局面超出了掌控,它開始傾向於和我們合作,於是將限制解放了。」

  「另一個是在陰界時情況特殊,諾亞方舟的控制權延伸不到那裡,所以只能任由鏡頭被動地跟著某一個人走……」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虛虛搭著鼠標,被電子屏的冷光照亮的臉清俊冷懨,不見一點少年人該有的熱情,唯有望著屏幕的眼睛認真專注,好像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都集中在了那點眸光裡。

  伏見望著電腦上的畫面微微皺了一下眉,「江戶川回來了。」

  「嗯?」眾人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

  .

  江戶川柯南一行人回來得很快,大概只用了澤田彌小蘿莉看了四分之一本書的時間。

  而且他們出門的這一趟效率驚人,不但帶回了開膛手傑克的線索,還順手在路上把那個走丟的第五個孩子撿回來了……那孩子居然就是之前在陰界跟他們跑丟了的江守晃。

  褚星秀樹:「……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被倫敦街頭的野狗追得往一面矮牆上爬。」

  「……」

  澤田彌看著旁邊捧著松餅狼吞虎咽的小胖子,默默的遞了杯紅茶過去,得到了小胖子感激涕零的一瞥。

  這倒霉孩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進來時一身時髦的小西裝已經變成了更加時髦的乞丐裝,臉上身上的灰像是把倫敦大街當床睡了一覺。

  不過,想想他走丟之前的情況,能夠全手全腳地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據江守晃本人所說,他跟他們跑散之後,被黑犬追進了教堂。

  那群黑犬作為死靈,對教堂似乎還存在著敬畏,它們在外面圍了一圈卻沒有進來。他戰戰兢兢地躲在教堂裡不知道和黑犬們對峙了多久,不知怎麼睡著了,等他醒過來就發現外面的黑犬已經不見了。

  他試探著從教堂走出來,終於在街道上看到了人,然後在路上游蕩的時候就被柯南兩人撿了回來。

  順便說一下,他不是在去往貝克街的方向被撿到的,柯南和褚星秀樹遇到他時小胖子根本是在往相反方向走。

  江守晃特別委屈,「我又沒有你的智商,我怎麼知道提示裡指的地方是在貝克街啊。」

  江戶川柯南:「……就算沒猜出提示,貝克街221B,福爾摩斯的住所,這麼有名的地方你沒想過來看看嗎?」

  「……」江守晃縮了縮脖子,「我,我沒看過福爾摩斯……」

  所以壓根不知道有這麼個打卡勝地來著。

  眾人:「……」

  這個故事告訴了我們多讀書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澤田彌同情地拍了拍小胖子的肩,對方給了她一個更加委屈的眼神。

  .

  「總而言之……」

  沉默兩秒,柯南裝作沒聽到地掠過了這個話題,「根據我們從莫裡亞蒂教授那裡得到的線索,他說開膛手傑克是他手下的殺手,但是那幾起謀殺案並不是教授指使。傑克現在已經失去了控制,但是莫裡亞蒂教授在某種程度上依舊可以對他下命令。教授答應明天會在報紙上登出和傑克交流的暗號,給他布置一個任務再次將他引出來。」

  「那個,」澤田綱吉舉了舉手,不懂就問,「我們的主要任務不是要找到開膛手傑克的媽媽嗎?還是說還是准備正面對上傑克?」

  江戶川柯南:「愛麗絲說我們打不過他,但是和他正面交流獲得的信息是最直觀的,所以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總而言之先做好准備吧。」

  澤田綱吉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手套,點了點頭。

  「對了柯南……」他想了想,又要開口,卻見黑發少年正扭頭望著書架,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澤田綱吉:「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總感覺……」在他疑惑的視線下,柯南頓了頓,「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忽視了。」

  澤田綱吉和旁邊的褚星秀樹對視一眼,對臉茫然。

  他們看著柯南站起身走向了書架,「我還是再找找,應該還有其他線索被我們遺漏了。」

  兩人下意識也跟了過去。

  「我們也來幫忙吧。」

  .

  幾個人說話時,澤田彌一直在旁邊看著小胖子狼吞虎咽,慘兮兮的樣子生生讓她看出了一點對小動物式的憐愛。

  「你在外面這麼辛苦的嗎?」

  「誒?」江守晃好像愣了一下,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埋在松餅裡的頭抬起來,呆呆看向她。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回望。

  兩人對視幾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居然熱淚盈眶起來。

  「嗚嗚嗚……大小姐……」

  澤田彌:「……」

  她摸了摸抽抽搭搭的小胖子的頭,像哄鳴人一樣耐心地道,「乖。」

  「嗚嗚嗚……謝謝大小姐,我能要個抱抱嗎QAQ?」江守晃哭得更凶地問。

  「不可以!」

  澤田彌還沒回答,書架前的三個人同時回過頭,齊齊瞪向了他。

  「江守,」褚星秀樹沒有起伏地開口,「過來幫我們查資料。」

  江守晃:「……哦。」

  小胖子委委屈屈地放下手裡的松餅,蹭了過去。

  .

  「話說回來,」澤田綱吉抱著一沓厚厚的資料走回來,沉沉放到書桌上。

  他揉了揉手腕,看著桌子上鋪開的倫敦地圖,以及翻開的各種各樣不知道按照什麼順序擺放堆疊的文件,心中莫名升起對高智商人士的敬畏。

  他有點咋舌地問,「柯南,你到底想找什麼啊?」

  「靈異事件,」黑發小少年單手撐著桌面,頭也不抬道,「我在找倫敦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無頭案,以及上報的靈異事件。」

  澤田綱吉看著他身體伏在地圖上,手上迅速地拿筆在某個位置畫了個圈。他抓了抓頭發,和抱著一沓報紙走回來的褚星秀樹對視了一眼。

  「我去找哈德森太太要了最近的報紙,這是能夠找到的全部了。」褚星把報紙放到桌邊,盤腿坐下,伸手拿起一份,「靈異事件的話,據哈德森太太說最近的確挺多的,好像附近街區還發生了少女無緣無故失蹤事件……只不過這些和傑克的案子沒有關系吧,為什麼想找這個?」

  澤田綱吉走了過來和他一起篩選報紙上的新聞,一邊保持著同樣的疑惑聽到柯南說,「我們今天見到的莫裡亞蒂教授,我試探過,他只是一個沒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

  褚星秀樹一愣,拿著報紙忽然反應過來,「但傑克不是……」

  柯南:「對,從我們轉身就忘了傑克的信息來看,他肯定是具有特殊能力的。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聽教授的命令?」

  褚星秀樹想了想,「莫裡亞蒂的智商非常高,而開膛手傑克很顯然是有人格缺陷的,教授要控制他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根據我今天試探的結果,莫裡亞蒂教授好像並不知道傑克有特殊能力這件事。」

  澤田綱吉看著他們一來一回的討論,試探著道,「也許莫裡亞蒂教授是騙我們的呢?他可能知道傑克的事,但沒有表現出來?」

  「沒錯,教授的話也不能全信……雖然我找不到他在這件事上撒謊的理由,但也許是我們這邊知道的信息不足的原因。」柯南拿起另外一本筆記翻開,「所以我想查一查,傑克擁有的超自然力量,到底是他本身具有特殊性,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涵蓋了這個世界觀只不過普通人不知道。」

  他們三人說話時小胖子江守晃抱著本書站在一邊,宛如一只茫然的果子狸。因為中途和他們跑散了,他知道信息落後一大截,一時間感覺自己和他們玩的簡直不是同一個游戲。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傑克有特殊能力?」

  「……」

  其他三人扭頭看他,這才想起這裡還有一個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把普通游戲玩成了大逃殺的小傻子。

  一群人中自己終於不是最懵的了,澤田綱吉不知為何居然有種詭異的欣慰。

  「那個,江守君,」他善意提醒替他墊了底的小胖子,「回想一下你還記得傑克長什麼樣嗎?」

  江守晃:「?!」

  澤田綱吉:「就是這樣,我們都不記得了。還有我們遇到他之後就掉進了陰界,所以開膛手傑克已經不是歷史上那個普通的犯罪者了,他肯定擁有我們不知道的特殊能力。」

  雖然用「普通」來形容那個惡名昭彰殺人狂相當有槽點,但跟上天入地的異能力比起來,初始版本的開膛手傑克也的確只能算一聲普通。

  小胖子江守晃懵逼在原地,明顯一副腦子轉不過來的樣子。

  柯南嘆了口氣,「總而言之,肯定還有什麼線索被我們忽視了。現實世界的事愛麗絲也不清楚,只能我們自己來查探倫敦最近發生的異常事件,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所以……」把江守晃更加懵逼的「愛麗絲又是誰?」放在一邊,他回過頭去正准備找支筆把剛剛查到的線索記錄下來,視線掃過對面的沙發,忽然一停。柯南表情微微怔了怔,隨即唇角的弧度無奈了下來,「……睡著了啊。」

  「?」

  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坐在茶幾旁的銀發小女孩正靠在沙發背上,那本厚厚的書不知什麼時候從手裡滑了下去,纖長的眼睫搭在眼瞼上,睡顏十分安靜乖巧。

  壁爐搖曳的火焰給她渡上一層暖色的光,周圍的空氣好像也隨之溫柔起來。被肢解的肢體、殺人案、變態凶手等等血腥可怕的東西漸漸遠去,重新變成了壓在書頁上的故事,眾人就著室內被壁爐烘暖的空氣,緩緩吐出口氣。

  澤田綱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旁邊的毛毯蓋在妹妹身上。

  「綱吉哥。」柯南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說道,「和哈德森太太商量一下吧,這段時間我們可能要借住在這裡了。」

  「誒?」澤田綱吉回過頭,愣住了,「……可是我們好像沒有錢?」

  「嗯……」

  江戶川柯南看看他清秀可愛自帶小動物一般柔弱感的臉,又看看睡在沙發上的銀發小女孩,視線在桌上的松餅和紅茶上轉了一圈,在內心估算了一下哈德森太太的守備值。

  「沒關系,」他信任地說,「你們可以的。」

  澤田綱吉:「???」


第88章 愛麗絲的茶會(五)

  澤田彌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她行走在一片陰沉沉的森林裡, 天空灰蒙蒙地, 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下來。

  周圍的樹木早已死去多時, 只留下無望地朝天空伸展著枝椏的殘骸。

  她腳下長了成片的蘑菇, 灰撲撲的, 像河邊不起眼的石子。

  放眼望去, 視野裡不見一點明亮的色彩,像是一張正常畫卷被洗掉了顏色,擦去精心勾勒的細節, 最後只剩下最開始那張粗糙單調的黑白線稿。

  甚至線稿中應該廢棄的線條都沒有被擦干淨, 於是整片空間有種古怪又生硬的異樣。

  四周圍死寂一片, 彌漫著沉郁悲傷的氣息, 沒有半點生命的痕跡……或者說在這樣的地方還有生命存在才是怪事。

  作為空間中唯一活著的生物, 澤田彌沿著森林裡蜿蜒的小路往前,越走越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帶著這樣的疑惑, 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噠」,像是什麼體型巨大的生物踩碎了枯枝的聲響。

  她愣了愣,回過頭。

  暗沉沉的天光下, 她身後站立著一只怪物。

  圓柱和球體隨意拼成的腳踩在地上, 下身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胡亂罩著破舊且灰撲撲得看不出原色的裙子, 上半身是不知道什麼材料揉捏成的又細又長的身軀, 被帶著補丁的破布包裹著, 背後橫生出灰褐色的樹枝一樣亂七八糟的肢節。像是把各種各樣不同類別的元素打碎, 胡亂拼湊在一起, 硬生生捏造出「人」的輪廓,卻不講究任何邏輯,仿佛神經錯亂下的作品。

  一眼看去,會讓人產生精神都被污染的錯覺的,徹頭徹尾的怪物。

  在小蘿莉茫然的目光下,巨大的怪物緩緩抬起了腳。

  澤田彌:「愛麗絲?」

  「!」

  准備轉身逃跑的怪物愣住了。

  龐大的身體往後瑟縮了一下,怪物可怕的身軀中發出了小女孩稚嫩的聲音。

  「……彌,能夠認出我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

  她走過去,仰頭找了找,實在不知道她的頭在哪兒,於是也不執著於「說話要看著別人的眼睛」的禮貌了,視線停在她的頭頂那個用奇怪的幾何物品和破布拼湊的地方。

  「你怎麼變成這樣啦?」她困惑地問。

  愛麗絲低下頭,長長的脖子像柔軟的長蛇一樣垂下來,澤田彌這才看到她的頭中間圓溜溜的鏡頭一樣的東西,似乎就是眼睛。

  她看了她一會兒,「鏡頭」眨了眨,「……太好了,彌還記得我呢。」

  澤田彌不確定她是不是露出了一個笑。

  「這裡是愛麗絲的結界嗎?」她終於認出來了,腳下這條小道就是之前曾經走過的通往森林中間的茶會會場的道路。

  愛麗絲點了點頭,「嗯。」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澤田彌伸出手,摸了摸愛麗絲垂到面前的長長發梢。它原本應該長在後腦勺上,但現在完全顛倒地從眼睛下方伸了出來,乍一看像愛麗絲長了胡子。

  「愛麗絲出什麼事了嗎?」她有點擔心地問。

  愛麗絲:「沒有……這是,過去的記憶。」

  .

  澤田彌陪著愛麗絲走在死寂的森林裡,前方拐了個彎,豁然開朗後正是之前舉辦茶會的地方。

  長長的茶桌上別說已經沒有了茶點,連桌子本身都蛻化成了幾根粗糙的線條,像是有人偷懶隨手塗上去的。

  沒有鮮花、沒有草地、沒有任何生物生存的跡像,這裡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訴說著一種走到窮途末路的瘋狂絕望。

  「我在這裡等大哥哥回來,一直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澤田彌走到茶桌前,拿起上面放著的一本書。

  在這個所有東西都粗糙簡劣得宛如簡筆畫的世界,唯有這本書保持了奢侈的真實感。它不知道在這裡放了多久,時間流淌過的痕跡都被泛黃的書頁記錄了下來。

  她一邊打開這本童話書,一邊聽著愛麗絲繼續回憶。

  「我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存在』在漸漸減弱,這樣下去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可是我還想等大哥哥回來,所以,我開始吸收這個世界裡的東西作為能量。」

  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東西組成。

  可是這些美好的事物掃蕩一空之後,大哥哥還是沒來。

  澤田彌慢慢地翻開脆薄的紙頁,紙面上是漂亮的花體英文,她又看到了那張小美人魚在海灘上化為泡沫的圖片。

  「我想留在這裡,無論怎麼樣都想等到大哥哥回來。」

  所以這個世界的構成越來越少,而她自己也在日復一日什麼都吞噬的過程中,變成了怪物。

  澤田彌緩緩地將書頁往後翻,在幾十頁後面翻到了一枚藍色的書簽,書簽上是一個穿著藍色洋裝的小女孩。

  「這是愛麗絲嗎?」她指給身邊的人看。

  愛麗絲大大的腦袋湊過來,「嗯。」

  她歪了歪頭,「彌是怎麼認出來的呢?」

  「誒?」

  「我現在的樣子,大家一見到我就會害怕地逃跑,認為我是怪物。」

  那些毫無理由的痛罵、攻擊,她在變成這個樣子後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她默默地忍受了過來,像幽靈一樣在這個世界徘徊了千年,終於等回了當初說會回來找她的人。

  「但是大哥哥最開始也沒有認出來呢。」

  最後的最後,他也只記起了這本被她小心保存了千年的童話書。

  不過沒有關系,只是這樣,愛麗絲就已經知足了。

  知足地放棄了再次復活,目送他和同伴離開了她所在的世界。

  「可是,為什麼彌醬能夠認出來呢?」陷入回憶中的小女孩輕聲問。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澤田彌困惑地回頭看她,「為什麼認不出來啊,不是一個樣子嗎?」

  愛麗絲:「……」

  不,就算是她也不覺得自己和最開始是一個樣子呢。

  然而小蘿莉的語氣非常理所當然,像是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一樣,她繼續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書上。

  童話書在她手上捧了好一會兒,並沒有像外面的書籍一樣自動轉換成日文。

  澤田彌:「愛麗絲,這個我看不懂。」

  「嗯?」

  愛麗絲回過神,湊了過來。

  「愛麗絲能給我念嗎?」銀發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期待地抬頭看向她。

  愛麗絲怔了怔,「……可以啊。」

  於是澤田彌順手翻到書簽那裡,「之前是看到這裡了嗎?」

  「對。」

  「那我們繼續往後看吧。」

  說完她低頭有點糾結地看向茶桌旁,只剩下幾根線條的椅子看起來不像能坐的樣子。

  小蘿莉回頭看了看,最後在一顆枯樹下找到片空地坐下來。

  然後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這邊來吧,愛麗絲。」

  巨大的怪物模樣的英靈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長長的腦袋垂下,湊到她打開的書頁邊。

  銀發小蘿莉毫不在意地往她身上一靠,自顧自地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代替沒有手的愛麗絲捧著書,聽著她一字一句地將書上的英文翻譯成她能夠聽懂的語言念了出來。

  嬌小的孩子靠在巨大的怪物身邊,背靠早已枯萎的森林,遠遠看去應該是一副非常驚悚的畫面,但因為死寂的空氣中響起的念著童話的稚嫩童聲,卻仿佛莫名多出幾分溫馨的味道。

  「我開始念了,這個故事的名字叫《野天鵝》。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住著一個國王,他有十一個兒子和一個名叫艾麗莎的女兒……」

  不知不覺間,隨著小女孩稚嫩的聲音,毛茸茸的綠草試探性地從深褐色的泥土裡鑽出來,幼嫩的綠芽站在樹枝上探頭探腦地開始往底下張望。

  「在浪濤上淌來的海草上有11根白色的天鵝羽毛。她拾起它們,扎成一束。它們上面還帶有水滴--究竟這是露珠呢,還是眼淚,誰也說不出來。……」

  彩色的桌布沿著長桌上鋪開垂下長長的流蘇,精致的茶點在餐桌上像春日的鮮花一樣一朵朵盛開。

  「她的心中一直鮮明地存在著這樣的想法,這使她熱忱地向上帝祈禱,請求他幫助……」

  天空中的陰雲漸漸散開,一陣風吹進了森林,樹木們從沉眠中蘇醒過來,揉著眼睛發出「沙沙」的互相招呼。

  「『現在我可以開口講話了!』她說。『我是無罪的!』」

  「她蘇醒過來,心中有一種和平與幸福的感覺……所有教堂的鐘都自動地響起來了,鳥兒成群結隊地飛來。回到宮裡去的這個新婚的行列,的確是從前任何王國都沒有看到過的。」

  「咦?」

  故事末尾,堅強勇敢的艾麗莎解開了哥哥的詛咒,並且洗脫了自己的冤屈和哥哥團聚,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是個歡樂的故事呢。」

  「是啊。」愛麗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銀色長發穿著天藍色的裙子的小女孩模樣的愛麗絲坐在自己旁邊。

  白色的天鵝從郁郁蔥蔥的森林上方飛過,幾片雪白的羽毛從天空飄下來,落在愛麗絲的掌心。

  「是一個難得的,大團圓結局呢。」她偏了偏頭,露出了一個羞澀開心的笑容。

  .

  現實世界。

  主控室的內奸被抓出來之後,土御門元夜便沒再關注後續。

  這件事背後明顯是異能者一方的勢力,按照異能者和陰陽師進水不犯河水的默認規則,後續事情他自然不會插手……除非scepter4的人審問出來跟他們合作的陰陽師是哪一方。

  土御門元夜平靜地讓scepter4的人帶路去了醫院,因為這件事內幕眾多最後選定的醫院是忍足醫療旗下的私立機構,大概是有人打過招呼,醫院方面非常配合,直接把整層樓空了出來,並且成立了專門的醫療小組。

  確認過殿下身體的安全,又設下保護結界,親自將從土御門家帶來的人做好安排,土御門元夜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了轉點很久了。

  土御門家的車還盡職盡責地在醫院門外等著,元夜上車後就揮了揮手讓司機先下去,他想一個人待一下。

  將近凌晨三點,外面的大街上空蕩蕩的,四壁安靜,更無一點人聲。

  土御門元夜在黑暗中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鈴聲響了三聲就接了起來,快得出乎意料,少年低啞磁性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來。這個點接到電話,他的語氣卻清醒得像根本沒睡覺一樣。

  「喲,老頭,好久不見啊喵。」

  那頭的少年音語氣歡快,隨即話音忽然一轉,「你還沒死啊,真遺憾。」

  熟悉的森冷和惡意幾乎要從聲線中溢出來,突兀卻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至少土御門元夜是完全不意外的,他平靜地無視了少年近乎詛咒的話,平靜地繼續道,「老夫聯系你,是想知道一件事。」

  「哦,你問。」那頭的人語氣恢復了漫不經心,「我想想告訴你真話還是假話。」

  「殿下這一次遇到的事,你知道嗎?」

  「嗯?」那頭停頓片刻,忽然玩味地笑了,「你們不是防我跟防賊一樣,生怕我接近她嗎?我要是真的知道點什麼,你們頭一個該提防的就是我吧?」

  「……」

  長久的沉默之後,土御門的家主緩緩吐出口氣,語氣有些微的蒼老,「我的確一直都在阻止,但是你應該知道,跟她保持距離不要見面對你對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呵……」那頭一聲嗤笑,「行了老頭子,不用跟我說這些無聊的話,你到底想問什麼?」

  「這次的事是『他們』設計的嗎?」土御門元夜果然沒有再繞彎子。

  「是啊。」對面散漫地說。

  「他們找到了什麼?主使者是誰?」

  「呵,你還真把我當土御門家的臥底了?」對方頓了頓,隨即懶洋洋道,「提示我已經給過了,自己去想吧,至於主使者是誰……你還記得座敷童子嗎?」

  「……」

  「想起來了?你們土御門家做出來的孽,結果反噬到大小姐身上了,真想知道晴明祖宗知道了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第89章 夢想的歌劇院(一)

  游戲內, 第二天。

  柯南的設想讓大家一晚上沒睡好。

  要直面歷史上有名的殺人狂, 這原本已經很地獄難度了, 然而「這個世界存在超自然能力」這一設想更是直接把模式拉到了深淵。

  小胖子江守晃甚至突發奇想, 「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做前置任務的原因?說不定游戲裡哪個地方能夠接到任務, 讓我們也能擁有異能力, 然後再去跟開膛手傑克對上呢?這才是打boss的正常流程吧?」

  其他人以憐憫的目光看向這個還在做夢的孩子,「……不,你想多了。」

  他們現在玩的就是一個剛出新手村就直面boss, 不給技能不給裝備不給武器, 連升級的時間都不給, 有且只有一條命, 打得過就能活打不過就會拖著所有人一起死的無理取鬧到了極點的游戲。

  這導致了第二天在餐桌前集合時,所有人精神都怏怏的。

  澤田綱吉和哈德森太太一起出門去買早點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哈德森太太非常喜歡他, 昨天他期期艾艾找她提出了讓他們在這裡借住的請求時, 她不但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順便還熱心地把幾個小孩子的三餐都包了,其他人都懷疑是不是他們綱吉哥渾然天成的小動物氣質激起了這位獨居且沒有孩子的房東太太的母愛。

  褚星秀樹把報紙遞給柯南,「早上在門口發現的, 應該是哈德森太太訂的,莫裡亞蒂教授答應的消息已經登出來了。」

  「謝謝。」柯南端起桌上哈德森太太早上准備好的紅茶喝了一口,一邊伸手接過。隨即他打開報紙的動作忽然一停,低頭端起茶杯仔細打量了幾眼。

  褚星秀樹:「怎了?」

  「這是大吉嶺紅茶……」柯南觀察著茶湯的顏色輕聲喃喃。他放下杯子, 打開報紙捻了捻紙頁, 又湊到鼻尖聞了聞, 「墨水的味道,紙張的觸感也跟現實世界一模一樣,這裡的東西連細節也越來越真實了。」

  桌上的另外兩人微微怔住。

  半晌,褚星秀樹輕聲說,「是啊,好像我們真的穿越到了十八世紀末的倫敦一樣。」

  柯南:「所以,諾亞方舟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連報紙紙張的紋理都沒有重復的地方,目前最先進的計算機也擔負不起如此巨大的運算量吧?

  「……」

  餐桌旁另外兩人的表情凝重起來。

  「啊,找到了,莫裡亞蒂發的布告——『今晚去清掃歌劇院的舞台,M給J的消息』。」

  一片沉默中,柯重新拿起報紙,「還有昨天晚上發生的案子新聞上也登出來了,『開膛手傑克再次出現,這次的受害人有兩個』……兩個?」

  他的表情實在正常,餐桌旁的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江守晃表情有些遲疑地問,「那個,柯南君,你不擔心嗎?」

  「現在擔心這麼多也沒用吧,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先阻止傑克。」柯南頭也沒抬地拿著報紙繼續往後翻,表情和語氣是一致的平靜,「『居住在歌劇院附近的瑪麗女士失蹤』……又有女性失蹤?」

  見他專心致志閱讀新聞的樣子,褚星秀樹和江守晃對視了一眼。

  「……還是別打擾他了吧?」

  小胖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江戶川柯南這時候的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報紙上登出的女性失蹤案件上。

  「失蹤女性為歌劇院的歌女瑪麗,於前夜離開劇院後再也沒有回家,家人等了一天後意識到瑪麗可能出事,遂去蘇格蘭場報警。這是本月發生的第三起失蹤案件……第三起?哦,對,這是半個月前的報紙……被害人皆為女性,在劇院或附近街道工作……」

  讀著報紙上的新聞,名偵探默了默,頭疼地自言自語,「這個劇院怎麼想都有問題啊,我們今天晚上去歌劇院該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柯南。」

  「嗯?」江戶川柯南的思緒從案子上抽出來,抬起頭,這才發現澤田家小妹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走下了樓。

  小蘿莉揉著眼睛站在樓梯口,銀色的長發被背後的晨曦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她頭頂翹著根呆毛,似乎還處於剛起床的懵懂中,視線迷茫地在客廳找了一圈,「尼醬?」

  「綱吉哥跟房東太太出門了。」柯南放下報紙朝她招了招手。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客廳裡的其他人,迷迷糊糊地走了過去。

  感覺到手裡的發卡和梳子被人接過,她十分習慣地轉了個身。

  「出門?」

  「對,去買早點了。」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有點茫然地回頭看。

  就見身後人拿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好像忽然反應過來,臉上一副懵逼的「這要怎麼做?」的表情。見她回頭,他迅速收斂神色,干咳了兩聲,「彌你轉過去吧。」

  「哦,好噠。」

  小蘿莉又乖乖轉過頭。

  木齒的長梳生疏地順著她的長發滑過,不過沒過一會兒身後人好像就找到了訣竅,動作流暢起來。

  「莫裡亞蒂和傑克定下的時間是晚上,劇院開場之後。正好白天有時間,我和褚星還有江守一會兒會出門到傑克殺死那五名女性的案發現場看看。」

  江守晃正趴在桌上羨慕地看著柯南給小蘿莉梳頭發,一副很想搶過來自己上手的樣子,聽到自己的名字懵逼了一下,「我也要去?」

  褚星秀樹坐在他身邊端著紅茶看報紙,面無表情地把他沒出口的反抗拍了下去,「沒錯,你跟我們一起。」

  「……」小胖子委屈,但不敢說。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聽到身後的柯南繼續道,「你和綱吉哥就去街上轉轉,可以的話順便幫我查查那樁女性失蹤案的信息。」

  小蘿莉果然被轉移了注意,乖巧地點點頭,「柯南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嗎?」

  「我只是有個猜測……」身後的人動作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將話題岔了過去,「嘛,雖然不是在陰界,但十八世紀末的倫敦街頭上小偷和混混還是很多的,你們要小心一點……好了,轉過來吧。」

  澤田彌乖乖轉過身,柯南拿著發卡的手伸過來,「哢噠」扣在了她的左側長發上,冰冰涼涼的流蘇搖晃著掃過耳畔。

  「話說回來,這個發卡……」

  他收回手後,目光落在她的長發上停了停,神色有點微妙。

  銀發蘿莉茫然地抬手摸了摸,「這是去年收到的生日禮物,爸爸的朋友送噠。」

  黑曜石拼接而成的發卡有種哥特風格的設計感,簡約的結構中隱隱約約透著一點暗色氣息,和小蘿莉本身的氣質構成了微妙又和諧的反差。

  柯南挑了挑唇,伸手幫她把有點歪掉的發卡扶正,「這樣啊,禮物喜歡嗎?」

  澤田蘿莉乖乖點頭,「喜歡。」

  「那就好。」

  柯南收回手,湛藍色的眼瞳中含著一抹薄薄的光。

  他就說很適合嘛,有希子還說他是直男審美,這不是很好看嗎?

  他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澤田彌有點迷茫地看著他轉身在沙發上翻了翻,不知從哪兒找到一個紙袋遞了過來。

  「今年的生日禮物。」

  咦?

  小蘿莉保持著茫然表情拆開禮品袋的包裝,一雙精致華美的黑紗手套從袋口掉了出來,恰好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在柯南示意的目光下,她拿起手套帶上,驚奇地翻著手指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江守晃懵逼地問,「哪兒來的禮物?你瞞著我們做了什麼支線任務得到的獎勵嗎?」

  「……你想多了,這是在街上買的。」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早上你們還沒醒的時候,我去街上轉了一圈。」

  柯南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看著小蘿莉滿臉好奇的樣子,笑了笑狀若無意道,「嘛,感覺和你身上這套衣服挺配的,所以順手就買了。」

  .

  主控室。

  游戲內外時間同步,前一天晚上澤田彌幾人忙完就去睡覺了,游戲外的大人們雖然擔心他們,但是也不至於連他們睡覺都要盯著。大佬們分別留下了幾個人在主控室守著以防意外,就各自先回去了。

  負責游戲維護的程序員倒是沒辦法休息,但也安排好了換班。

  早上的換班時間是上午九點,來接替位置的人還沒到,幾個盯了一晚上的程序員打著哈欠,一邊繼續看著屏幕,一邊聊著天消解困意。

  「江戶川君起來了啊。」

  因為在迷宮裡鎮定自若的超神表現,這個程序員已經成了柯南小朋友的腦殘粉,一見他在畫面中出現,立刻就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褚星君和江守君也起來了。」另一個人在旁邊說,他看著跟在柯南身後下樓的兩個小孩,臉色有點同情,「黑眼圈好重,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這種情況能夠睡著就已經很厲害了吧。」

  「也對,還是小孩子心思單純,要是換了我在這種環境下,大概一晚上都闔不上眼。」

  「不,換了你根本活不到能睡覺的時候……」

  幾人說著話,身後主控室的門向兩側劃開,清晨的新鮮空氣和穿過走道的風一起從門口灌進來。

  程序員們察覺到有人進門,聊天的聲音一停回過頭,看到來人後下意識站了起來,「青王大人。」

  宗像禮司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他視線先掃向屏幕,畫面裡的小孩子們已經開始在221B的一樓大廳吃早飯了。

  「辛苦諸位了,昨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一個程序員拘謹地站出來,「沒有。昨天孩子們都只是正常地睡覺,並沒有意外發生,相關視頻我們也已經錄好了,青王大人想要查閱的話現在就能調出來。」

  他是這一組的組長,專門負責監控的情況。

  宗像禮司頷了頷首,「我知道了,謝謝了渡邊君。」

  沒想到王權者閣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渡邊組長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沒、沒事,應該的……」

  這時候主控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吵雜的喊聲像離弦的箭從門外釘進來,比來人的身影還要先一步抵達現場。

  「十代目!」

  這個聲音有點陌生,帶了一點異國的口音,惹得主控室內的程序員們詫異地回過頭,就見一個陌生的銀發少年急匆匆推門跑了進來。

  他的臉部輪廓帥氣鋒利,有明顯的異域感,混血兒的外在優勢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三兩步跨到屏幕前,雙手用力撐在主控台上,身體往前一傾死死盯像屏幕。

  看到畫面裡的棕發少年的瞬間,他呼吸倏地一滯,「十代目……」

  「那個……」

  看出了他應該是其中某個孩子的親友,旁邊的程序員剛猶豫著想安慰一下他,胸口的衣領就忽然一緊。盯著屏幕的人猛地回過頭,一把拽起了他的領口,聲音拌著怒火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家伙,給我把十代目放出來!」

  程序員被他刀鋒一般的目光刺得身體一抖,渾身汗毛倒豎,那一剎那他切切實實地親身感受到了只在小說和影視作品中看到過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和昨晚某方勢力相同的來自地下世界的氣息從面前少年身上逸散出來,程序員一時失聲,某種熟悉的戰栗從四肢百骸潮水般湧出來。

  「等等,獄寺!」

  程序員失神間,清朗的少年音緊接著在腦後響起。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用力掰開了拽著他衣領的手指,「這不關這位先生的事吧,你先放開他。」

  「怎麼不關他的事?要不是這個游戲,十代目會被困在這裡嗎?!」

  名為獄寺的少年雖然順勢松開了手,但轉頭就朝來人吼了起來。

  來人無奈地道,「嘛嘛,總之獄寺你先冷靜一下。」

  「十代目現在這個情況你要我怎麼冷靜啊棒球混蛋?!」

  「太失禮了,獄寺隼人,我已經提前預告過你不要激動吧?」

  兩人眼看著就要在大庭廣眾下吵起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插入了對話。

  被殃及的程序員靠著控制台,驚魂未定地抬頭看去,就見昨天的大佬之一,那個穿著黑色西裝少年模樣的殺手先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鼻梁上貼著創口貼的灰色短發的少年。

  「reborn先生……」看到來人,獄寺猛地一怔,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他拽緊山本武衣領的手慢慢松開,脫力一般垂了下來。

  像是被這桶水潑熄了膨脹到衝昏頭腦的怒火,他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低下頭道歉道,「……抱歉,reborn先生,是我太激動了。」

  「哼。」

  reborn掃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倒霉被殃及的程序員。

  「抱歉,阿綱手下的人給你添麻煩了,中村君。」

  中村:「!」

  他沒想到居然連他的名字這群大佬們也留意了,一時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惶恐地囁喏道,「沒,沒關系。」

  他一句話剛說完,方才的銀發少年似乎被提醒一般,垂著腦袋轉向他,低頭鞠了個標准的九十度,「非常抱歉,剛才是我魯莽了,十代目之前麻煩您照顧了。」

  進來的幾人中,這個名為獄寺的少年氣質是最危險身上黑暗的氣息也是最濃的,似乎從生長的土壤就跟其他人有本質差別。這個道歉反而把只是個普通人的中村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擺手道,「不不不,沒關系,我能夠理解。」

  沒有再關注那邊的交流,reborn看了一眼屏幕,確認彭格列家的兩個孩子目前情況良好,這才將視線轉向一直安靜旁觀的宗像禮司身上來。

  「阿綱的家族成員還不成熟,見笑了,青王閣下。」

  「reborn先生叫我宗像就好。」宗像禮司禮貌地笑道,「發現重要的同伴遇到了危險,年輕人激動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澤田閣下的家族成員感情的確非常好。」

  和reborn一起來的笹川了平見獄寺和山本的爭執平息,也沒繼續旁聽他們的談話,直奔屏幕和另外兩人一起擔心地盯著畫面裡的澤田兄妹。

  留在原地的兩個成年人禮貌地寒暄了兩句,又說了些場面上的客套話,宗像禮司終於話音一轉。

  「reborn先生,我聽說黑手黨內部有幻術師這樣一個職業對嗎?」

  「嗯?」聽出他似乎有話要說,reborn挑了挑眉,「的確有,你想問什麼?」

  「據說高明的幻術師是可以進入別人的夢境的。」宗像禮司回過頭,看向屏幕裡那個異常真實的倫敦。

  「『繭』這個游戲也是需要玩家在睡夢中進行,reborn先生認為,這是否和人沉睡時進入夢鄉的情況有些像呢?」

  他話沒說完reborn就已經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因為他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黑發殺手同樣看向屏幕,沉默片刻。

  「幻術師能夠進入人的夢境在黑手黨世界也只是一個未證實的傳言,達到了這個層次的幻術師非常少……在彭格列已知的範圍內,的確一個人有很大可能能夠做到,只不過那個家伙太危險了,我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做什麼。」

  前面聽到了他這番話的獄寺幾人下意識回過了頭。

  青王閣下微垂著眸,擺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reborn抬起帽檐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聽說過復仇者監獄嗎?」


第90章 夢想的歌劇院(二)

  游戲內。

  吃完哈裡森太太准備的早飯之後, 孩子們就分成兩路出了門。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是大英帝國最後一個安居樂業的時代, 但這並不代表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生活幸福安康。表面上美好的倫敦實際上貧富差距非常大,窮人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也沒有容身之所, 而富人則恰恰相反。

  這導致了這個時代的社會治安相當差,澤田兄妹倆出門之前, 柯南就已經關照過他們, 但澤田綱吉依舊沒有想到街頭的治安居然能夠差到大白天發生搶劫案的地步。

  當然,被搶劫的不是他, 而是路過的一位衣著考究的女士。

  那倒霉搶劫犯搶了手包直挺挺從澤田兄妹倆身邊跑過,姿勢擺得太好,澤田綱吉默默伸出腳, 「啪」地一下將人絆倒後三兩下就把他制服了。

  趕過來的女士拿回手包後對他們千恩萬謝, 並且毫不猶豫抽了幾張紙鈔塞進他手裡當謝禮。

  澤田綱吉:「……」

  那個, 他真的不是為了這個來著……

  「嘿, 拿著吧,你今天讓她避免了一大筆損失, 這是應該的。」

  身後傳來街邊的面包店老板看熱鬧的調笑, 澤田綱吉覓著聲音回過頭, 對方還朝他爽朗地笑了笑,好奇地問,「小弟弟, 你是不是專門練過?功夫之類的?」

  澤田綱吉:「……」

  不, 這玩意兒叫做「白打」, 而且你一個生活在十九世紀末的倫敦的英國人為什麼會知道「功夫」啊?李小龍這個時候還沒出生吧?!

  澎湃的吐槽欲望塞滿了澤田綱吉的腦海, 於此同時他微妙地意識到自己果然不是真的穿越了時空。他依舊處於游戲裡,這個bug也不知道是哪個游戲設計人員一時疏忽放進來的。

  這個地方距離失蹤案件中那位叫做瑪麗的受害人的住所已經不遠,和開膛手傑克的作案範圍也大致重疊——這兩個案子都發生白教堂區,也不知道白教堂區的人們是倒了什麼霉。

  見面包店這個老板似乎挺有跟他們聊天的興趣,澤田綱吉干脆站在售賣窗口前跟他聊起來,順便詢問他知不知道失蹤的那個叫做瑪麗的歌女的情況。

  「瑪麗啊,哦,她的確住這條街來著。」面包店的老板說,「她失蹤十幾天了吧,她家裡人去找了蘇格蘭場,據說都已經登報了。」

  「我就是在報紙上知道件事的,」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那個,請問您有什麼有關她失蹤的線索嗎?」

  為了讓自己顯得可信一點,他有點點歉意地把借宿的房間的主人也扯了過來當幌子,「福爾摩斯先生正在查這個案子,我是幫他來搜集線索的。」

  「哦哦,那位大偵探嗎?」面包店老板果然相信了,隨即他猶豫了一下,彎下腰從窗口伸過頭來,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吧。」

  澤田綱吉沒想到路邊隨便抓的一個人卻好像真的知道什麼秘密的樣子,一時間表情都懵逼了起來,乖乖湊了過去。

  「我跟你說,其實我覺得,瑪麗不是失蹤,她是跟別人私奔了。」

  澤田綱吉:「……哈?」

  「是我偶然看到的。」面包店老板維持著這個「我有一個大秘密」的表情,繼續道,「瑪麗每天下班都會從我的店門前經過,她失蹤那天晚上霧特別濃,但我還是看到了的確是她。她原本已經快走到家門口了,霧氣裡忽然走出來一個人跟她說了幾句話,她是自願跟著那個人走的。」

  澤田綱吉:「額……」

  是,是這樣嗎?

  所以這不是什麼神秘失蹤案,只是一起普通的小情侶私奔事件?

  面包店老板似乎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還在旁邊補充,「小瑪麗會跟人私奔我一點也不意外,她的那對父母又窮又摳,把她賺來的錢全都收走了,還說是怕她在外面亂花幫她收著,依我看最後肯定不會還給她……」

  「額……」澤田綱吉木著臉聽了滿耳朵的十九世紀倫敦式的雞毛蒜皮家長裡短,一時恍惚地以為自己錯頻進了哪個專講一地雞毛的婆媳鄰裡關系的電視劇。

  哥哥在和面包店的老板聊天的時候,澤田彌小蘿莉牽著他的手站在一邊有點無聊地左看右看。

  她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街道,東方天際迸發出金色的晨曦,浸泡在清晨薄霧下的倫敦大街已經蘇醒。路過的行人埋著頭穿過長街,穿著工裝褲馬丁靴的工人階層,手持文明杖西裝革履的上流社會紳士,時不時還有架著馬車的車夫甩著鞭子從面前駛過。

  這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大英帝國的黃金時代中心。

  街角處,一位衣著得體的紳士正扶著一位女士登上馬車,澤田彌目光掃過去時忽然覺得那位紳士的長相有點眼熟。

  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記不住別人長相的,比起相貌直接看靈魂不是更簡單嗎?還能一針見血地看穿靈魂成色不會被皮相迷惑——是的,就是這種陰陽師式的無理取鬧的看人方式。

  而現在在她視野中打了個晃的這位皮相優越的紳士就是個靈魂與之成反比的貨色,小蘿莉只短暫地掠過一眼就默默扭頭,想要去看著她哥洗洗眼睛。

  於此同時,她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眼熟了。

  「尼醬,那個人是劇院的老板。」

  正在和面包店老板說話的澤田綱吉一愣,下意識回過頭。載著人的馬車恰好駛過面前,裡面兩位乘客的側臉在打開的窗口一晃而過。匆忙一瞥下,澤田綱吉還來不及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和報紙上登出的劇院老板對上,他身後的面包店長已經隨口道,「哦,沒錯,那的確是奧爾科特.布朗,歌劇院的老板。」

  遠去的馬車留下一點濺起的煙塵,慢悠悠朝著歌劇院的方向駛去。

  澤田綱吉目送著馬車走遠,想起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報道。事實上蘇格蘭場也不是傻子,連續那麼多起失蹤案都發生在歌劇院附近,許多受害人還是劇院的工作人員,他們當然會懷疑劇院本身有問題。但懷疑也只是懷疑,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失蹤案件和劇院有關,再加上這位劇院的幕後老板似乎和某位貴族搭上了線,蘇格蘭場傳訊他幾次之後最終還是放棄了從他這裡找突破口。失蹤案還在不斷發生,許多家庭親眷失蹤的無助和恐慌還在繼續,這位劇院老板也依舊在他人悲苦的呼號中享受他參加宴會欣賞歌舞的悠閑生活。

  面包店的老板同樣望著馬車走遠的背影,感嘆道,「這家伙現在應該是處於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吧,畢竟剛剛讓繼承的歌劇院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起死回生?」

  報紙上沒提過這件事,澤田綱吉詫異地問了一句,「布朗先生的歌劇院之前情況並不好嗎?」

  「那當然,一個多月前的歌劇院可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好像是經營不善,而且聽說演出質量也不高還都是些老舊的劇目。」

  面包店老板像個八卦廣播站,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到這些消息的,還說得煞有其事。

  「但新老板接手之後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了一個水平非常高的歌劇老師來□□演員,還拿出了許多讓人耳目一新的新鮮歌劇,之後的演出非常成功,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規模……嘿嘿,所以你看,他現在還有錢邀請夏普小姐。」

  他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然而沒料到面前的少年並沒有到可以和他「盡在不言中」的年紀,只回了他一個茫然的表情。

  「哦~boy。」面包店老板貝克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看來你的家教一定很嚴格,果然是因為是東方人的原因嗎?」

  澤田綱吉:「???」

  為什麼扯到他的家教上了?雖然他的家庭教師的確很嚴格沒錯?

  「夏普小姐……」他懵逼的問,「是做什麼的?」

  「哦,對女人而言非常賺錢的職業,夏普小姐是其中最賺錢的一批,畢竟你知道的,她是個漂亮姑娘。」

  望著面前少年微微睜大了看過來的清澈眼睛,老貝克微微一頓,難得有點帶壞小孩子的罪惡感。他干咳了兩聲,有點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我們街上的小瑪麗也是個漂亮姑娘,她倒是從來沒想過要從事這個……她是個好孩子,唱歌也好聽,一直很努力想登上劇院舞台,雖然拿的薪水不值一提,她家裡那對窮酸的父母也沒逼過她,從這方面看他們倒是對她也不錯……」

  明明是自己找了這個話題,說道後來他的語氣卻低沉了下來。

  澤田綱吉牽著妹妹,有點無措地看著這個紅頭發的凱爾特男人目光悠遠地望向街角,似乎漸漸陷入回憶中。

  「她是個好姑娘啊,只不過……」

  只不過這個年代,好姑娘不一定能夠有個好的結局。

  .

  另外一邊,白教堂區教會。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若有所思地從教會走出來。

  褚星秀樹靠在門口等他,「怎麼樣,找到線索了嗎?」

  柯南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踩著樓梯往下走。

  「教會門口貼了一張布告,『十月也會在第二個星期六舉辦親子慈善義賣會』。也就是說這個義賣會九月份也舉辦過,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六是九月八號,正好是第二位受害人哈尼.查爾斯的被害日期。」

  褚星秀樹略微一怔,「親子慈善義賣會?我記得福爾摩斯先生留下的資料裡有一張照片……」

  柯南:「對,這樣一來開膛手傑克的母親是誰就很明顯了。」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褚星秀樹看過來一眼,發現謎題解開了,但這人卻好像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

  「你怎麼了?」

  「我覺得太簡單了……算了,現在信息不足,也許只是猜測。」

  柯南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他目光往周圍轉了一圈,視野範圍內沒找到另一個跟他們一起來的人,詫異道,「江守呢?」

  「那家伙去教堂裡面了,說是去找找有什麼其他線索。」

  提起這個,褚星秀樹伸出大拇指往背後指了指,語氣也有幾分無語,「然後直到現在還沒出來,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裡面迷路了。」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呵呵。」

  兩人默默地互相對視一眼,正准備起身回教堂裡找人,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大喊他們的名字從背後傳來。

  「江戶川,褚星……」

  某個疑似在教堂迷路的小胖子揮著手像顆球一般從教堂門口蹦出來。

  「你怎麼了?」

  兩人看著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來到近前後,彎腰扶著膝蓋一陣氣喘,一邊伸手往後指著教堂,「我,我在裡面……」

  柯南和秀樹同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發現線索了?」

  江守晃:「沒有。」

  柯南、秀樹:「……」

  小胖子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雖然我沒發現跟開膛手傑克有關的線索,但是柯南你早上不是還關心了另外一個案子嗎?那個劇院附近的少女失蹤案?」

  看著江戶川意外的神色,小胖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剛剛在裡面聽到了兩個大媽聊天,她們說其中一個受害人可能不是失蹤,是跟情人私奔了。她失蹤的當晚,她們親眼看到她了,是自願跟著別人走的。」

  江戶川柯南一怔,下意識追問道,「那個受害者是誰?」

  「那兩個大媽說是附近一個裁縫家的女兒,」江守晃肯定地說,「叫做麗莎,麗莎.斯托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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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夢想的歌劇院(三)

  當天晚上, 白教堂區的歌劇院。

  游戲中他們進入倫敦的時間點是九月份, 牆上掛鐘的指針才走過下午六點,陰沉沉的烏雲就迫不及待地驅散了白日的陽光, 連帶著將夜幕也一起懸掛到天際。

  夜晚的倫敦依舊泡在散發著刺鼻硫磺味道的霧氣裡,寬闊的街道兩邊, 老舊的路燈懶懨懨地散發著路燈光, 只照亮自己跟前的一畝三分地,但從道路上打馬經過的倫敦市民們卻非常精神, 歌劇院門口被來來往往的馬車和客人襯得格外熱鬧。

  澤田綱吉幾人站在劇院門口看著一位位衣著精致考究的紳士淑女們扶著僕人的手走下馬車,空氣中漂浮著香水和脂粉的味道將霧氣的辛辣都蓋了下去。

  淑女們顏色明亮的蛋糕裙、柔軟美麗的緞帶、雪白的脖頸和其上纏繞的珍珠,將畫面堆砌得花團錦簇,只看這一幕,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狄更斯說這是最好的時代。

  但同時他還有著下一句, 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看著這個繁華的景像, 想想他們白天路過的貧民窟,幾人都有些怔愣,「差別這麼大嗎……」

  「也不算奇怪, 這個時代歌劇本來就是上流社會的人才能享受的消遣。」

  沉默片刻,江戶川柯南率先收回目光,攏了攏手裡的鮮花踏上劇院門前的台階, 「走吧,趁著演出還沒開始, 我們試試看去勸勸艾琳女士能不能取消這場公演。」

  其他人點點頭, 也收回了注意力跟上。

  只是往前走了兩步之後, 江守晃忽然反應過來,「等等,艾琳是誰?我們為什麼要去勸她取消公演?」

  其他人:「……」

  見眾人表情復雜地扭頭朝自己看過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蠢問題,小胖子有點瑟縮道,「怎,怎麼了?」

  「……」

  怎麼說呢,頭一次遇到比哥哥還跟不上節奏的人,澤田彌小蘿莉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欣慰。

  懷著這種糾結的心情,她抬頭看了看她哥,發現親哥澤田綱吉少年果然也一臉微妙。

  他抓了抓頭發,「額」了一聲,然後似乎拿出了對待藍波的耐心,給小胖子解釋道,「艾琳是今天公演的女主角,也是莫裡亞蒂下令給傑克讓他去刺殺的目標。」

  然而江守晃依舊懵逼,「可是你們怎麼知道是她的?報紙上的布告沒寫目標的名字啊?」

  「……布告上說『打掃舞台』,很顯然目標是會上台表演的演員。」柯南嘆了口氣,「而今天晚上最重要的公演就是作為華特沙王室歌劇偶像的艾琳安多拉的演出。」

  褚星秀樹:「而艾琳是福爾摩斯唯一喜歡過的女性,所以作為他的敵人的莫裡亞蒂教授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完全不奇怪吧?」

  「原來是這樣嗎?」江守晃摸著後腦勺,恍然大悟。

  「……」

  眾人看著他那一副「原來如此」顯然是剛剛才想明白的表情,默了片刻,齊齊嘆了口氣。

  「走吧。」柯南率先轉過頭。

  「再不去就晚了。」褚星秀樹第二個跟上。

  「……」澤田蘿莉最後對上了一頭霧水的小胖子委屈的小眼神。她看著這蠢萌的孩子就想起自家同樣蠢萌的小伙伴向日岳人,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沒事啦,跟著我們走就好了。」

  小胖子似乎呆了呆,然後忽然鼻子一抽,露出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嗚嗚嗚大小姐……」

  澤田彌:「……好了好了,不要哭啦。」

  「嗚嗚嗚謝謝大小姐,大小姐我能要個抱抱嗎?QAQ」

  走在前面的倆人同時回過頭,異口同聲,「不可以!」

  江守晃:「QAQ」

  澤田彌:「……」

  小蘿莉給了委屈兮兮的小胖子一個無奈的眼神,轉頭去找她家親哥,卻發現棕發少年半天沒摻和他們的對話,望著一個方向不知道在看什麼。

  「尼醬?」她有點疑惑地跟著看過去,只看到了陸續入場的賓客。

  「那個,彌醬。」澤田綱吉在她身邊遲疑地說,「你看那邊走過來的是不是那位失蹤的瑪麗小姐的父母?」

  其他人聞言一怔,也跟著回頭看去。

  歌劇院的歌女瑪麗.格雷,那個沒頭沒腦的少女失蹤案裡的第二個受害人,於十三天前的夜晚從歌劇院下班回家,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她的父母去蘇格蘭場報警時,有記者拍下了他們的照片,還登上了報紙。幾人稍微回憶了一下,才勉強將報紙上那對面目模糊的夫妻和迎面走來的人對上。

  對,迎面走來,那對夫妻很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直到走到近前,幾人才看清楚這對夫妻的樣子。兩人都是很典型的高加索人長相,輪廓立體,和倫敦大街上路過的行人沒有多少區別,倒是並不太貼和面包店老板口中「窮酸」的形像。窮是的確可以從穿著和爬上額頭的風霜上看出來,但兩人的衣服都很整潔干淨,格雷的父親還帶著一頂禮帽,腰杆挺得筆直,非常符合大眾對沉悶死板的英國男人的印像。

  他直挺挺走過來,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看起來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身上,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聽說你們在查瑪麗失蹤的案子?」

  沒想到他一上來連寒暄都不談,直接就問了這個,澤田綱吉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那個,具體來說其實是福爾摩斯先生在查,我們只是幫他搜集線索。」

  男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繼續追問,「所以你們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暫,暫時……還沒有。」澤田綱吉不知為何被他看得有點緊張,聲音差點打了個結。

  男人聽完他的話後似乎有些失望,眉間緊皺的痕跡又深了深才緩緩松開。旁邊挽著他的手臂的太太露出了一點急切,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珠又黯淡下去,臉上重新覆蓋上凄苦的神情。

  瑪麗的父親拿下帽子,朝他們欠了欠身,「抱歉,打擾你們了,如果有什麼線索,請務必告訴我們……什麼線索都可以。」

  澤田綱吉連忙答應。

  這對夫妻重新互相攙扶著離開,夜風送來一聲悲啼,似乎是簡太太喃喃地喊了瑪麗的名字。她挽著丈夫的手,身體半靠在他身上,好像殘存在那具佝僂身體中的精氣已經無法支撐起她直立行走了一般,她身邊的人腰杆倒是挺得筆直,行走在瑟瑟夜風中,卻沒來由給人種蕭索之感。

  愣愣地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澤田綱吉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對夫妻給人的感覺太真實了,那種和他們面對面時,從兩人身體、言語中湧出來的鋪天蓋地的悲傷,幾乎能夠將每一個旁觀的人淹沒進去。

  眾人被那樣龐大的悲傷裹挾著,愣愣地沉默在原地。

  直到柯南忽然皺了皺眉,「他們不是要回家?」

  澤田綱吉幾人被提醒,下意識放遠了視線,這才發現簡的父母正走向劇院入口。

  女兒失蹤了十多天,怎麼想他們現在應該也沒有去看歌劇的心情吧?

  眾人正奇怪,旁邊站著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劇場看門的工作人員插進一句嘴道,「這對夫妻來了好幾天了。」

  「好幾天?」澤田綱吉下意識回頭看他,隨即忽然明白過來,「他們是想找瑪麗小姐失蹤的線索嗎?」

  「是啊,瑪麗失蹤那天他們就來過劇院了,前前後後好多次,怎麼趕都趕不走。被攔著不讓進,就買了門票趁演出的時候進來。」

  門衛嘆了口氣,話雖如此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同情,「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是固執地覺得瑪麗的失蹤和劇院的人有關,怎麼解釋都沒用……不過他們應該也固執不了多久了,劇院的門票可不便宜,再加上今天的主演是那位著名的歌劇女演員艾琳小姐,他們能買到今天的門票都讓人驚訝了。格雷家裡的財產已經被掏空了吧,之後應該也沒辦法再來了。」

  其他人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之前柯南的確說過維多利亞時期的歌劇是上流社會的消遣。就算瑪麗在歌劇院工作,但她處於社會底層的父母原本是連劇院的門都進不了的階級。

  遠處,瑪麗的父母果然走向了等待觀看歌劇的觀眾們。他們伶仃的身影夾在衣香鬢影的人流中格格不入,簡先生筆直的身杆似乎也被壓彎了幾分。他們像兩個闖入文明世界的怪物,被周圍人投以異樣的眼神,淑女們將嬌美的臉龐隱在精致華麗的團扇後和同伴們竊竊私語,或許音樂會後的宴會上會又多出一分談資。

  澤田彌淺色的眼瞳在旁邊搖曳的燈火下仿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望著那兩個即將彙入門口人流的身影,像看到了歷史長河中分出來的一條又細又淺的支流,艱難地在時間荒野中跋涉,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命運隨意落下一顆碎石,就將他們前路無情地截斷。

  她被牽著的手忽然被輕輕松開,澤田彌抬頭看去,就見身邊的人抿著唇,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了握拳,忽地追了出去。

  「尼醬?」

  .

  短短一段路,互相攙扶著的簡夫妻走了半天,澤田綱吉卻幾步就追上了。

  「那個,簡先生,請等一下……」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瑪麗.簡的父親很快停下腳步,回過頭。

  「是你啊,是想起了什麼事嗎?」

  「不,我是說……」澤田綱吉在他略帶期盼的眼神中囁喏了一下,還是艱難地開口道,「您有沒有想過瑪麗小姐她可能是,跟人離開……」

  「你是說瑪麗可能跟人私奔了嗎?」

  「額……」

  「是街角面包店的貝克告訴你的吧。」瑪麗的父親表情卻意外的平靜,「他跟我說過了,但是不可能,我的女兒不會做這種事。」

  他旁邊的簡太太忍不住道,「我的女兒,瑪麗她是個那麼柔順乖巧的好孩子,她去劇院的那天早上還高興地告訴我她快要升職了,她的工資會多一些,很快就能讓我不再每天起那麼早地去接幫人洗衣的粗活,她早上還說過那樣的話,怎麼會、怎麼會……」

  她的喉管中崩出了一聲細若游絲的悲鳴,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將全身的支點靠在了丈夫身上。

  簡先生攬過妻子的肩,衝澤田綱吉點點頭,「就是這樣,就算貝克看到了瑪麗離開,也一定她是被人騙了。謝謝閣下的提醒,但我們不會放棄找回她,如果福爾摩斯先生那裡找到了什麼線索,還是希望你們能夠轉告我們。」

  「……」

  任何時代,少女拋下父母和情人私奔都是一件會被人鄙夷,甚至父母本人都恥於提起的事。澤田綱吉追上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會被這對夫妻惡言相對的准備,卻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個反應。

  他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看著瑪麗的父親說完就禮貌地微微頷首扶著妻子准備離開了,他急忙道,「請等一下。」

  簡先生回過頭,用「還有什麼事嗎?」的疑惑目光看過來。

  「我知道你們來劇院可能是想找瑪麗失蹤的線索。」澤田綱吉深吸一口氣,盡可能拿出了最誠懇的表情,「但是今天,只有今天還是請你們回去吧。」

  沒想到聽完他的話,簡先生目光忽然多了幾分銳利,「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事嗎?」

  「額……」

  看著棕發少年不知怎麼開口的躊躇表情,簡先生眸光閃動,唇角忽然向上扯了扯。他似乎嚴肅著臉太久了,以至於這個帶了點善意的笑容都顯得古怪而僵硬。

  「謝謝你,孩子。」

  說完他就拿下帽子朝他欠了欠身,扶著夫人一起重新朝入場的人流走去。

  「等等……」

  澤田綱吉下意識抬起手,指尖伸出卻撈了個空。

  「他們不會回去的。」

  澤田綱吉一愣,低下頭,這才發現黑發小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柯南?」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那對夫妻離開的方向,像是給他解釋,也像自言自語,「他們認為瑪麗的失蹤和劇院有關,之前一直找不到任何線索,如果今天晚上劇院會出什麼事,這就是揭開秘密的最好機會。就算為了這個微不足道的可能,他們也不會回去。」

  澤田綱吉:「……」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手,回頭看向身後金碧輝煌的劇場。

  朦朧的霧氣中,這棟具有典型維多利亞時期風格的圓頂建築燈火輝煌,像一座黑暗中指引人前行的燈塔,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它本身蘊藏著多少黑暗。

  「……柯南,你覺得拐走瑪麗的人真的在這個劇院裡嗎?」

  江戶川柯南跟著抬頭看去,「按照目前找到的線索,的確很有可能。」

  澤田綱吉:「……那,瑪麗小姐還活著嗎?」

  這一次向來有問必答仿佛無所不知的小偵探沒有說話,澤田綱吉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再怎麼沒常識其實心裡也早已知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失蹤了十多天,還能生還地被找回來的可能性很小……更不用說在她失蹤後犯人並沒有停止犯案,失蹤人口還在持續增加。

  夜晚的風穿過劇院前的草坪從大門口灌入。已經檢票入場的簡先生按了按頭頂差點被風掀飛的帽子,抬頭看向面前燈火通明的華麗會場。

  「我覺得,說不定今天晚上我們能見到瑪麗呢。」他忽然輕聲說。

  他旁邊的太太木然點了點頭,被淚水洗的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看向還未拉開的帷幕。

  帷幕後就是她的女兒瑪麗夢想站上去的地方。

  「這樣啊,」她低聲喃喃,「那就太好了……」


第92章 夢想的歌劇院(四)

  「瑪麗.格雷和麗莎.斯托克都是圍繞著這座劇院發生的少女失蹤案的被害人, 而且她們失蹤當晚都有人目擊到她們『自願』跟一個男人離開。這太巧合了, 兩人的『私奔』一定有問題。」

  歌劇院內場,褚星秀樹幾人齊齊盯著面前的紙鶴, 呆滯地看著它發出柯南的聲音。

  「我問過劇院裡和瑪麗一起工作的人,得到的關於她的評價都是『努力、乖巧、好說話』, 這種性格的人不太可能突兀地做出和情人私奔的決定, 而且和她熟識的人都說沒發現她和哪個男性走得近。麗莎.斯托克也是差不多,她也在這座劇院工作,同樣不具備私奔的人選和理由。」

  名偵探很認真地在進行推理, 然而聽他說話的其他人注意力微妙地飄到了別的地方。

  褚星秀樹:「……居然真的有用。」

  江守晃:「……太厲害了。」

  澤田綱吉:「額, 所以我們在這邊說話柯南也聽得到嗎?」

  澤田彌:「聽得到呀。」

  「我的確聽得到。」那邊人無奈地停了下來, 「我說你們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嗎?」

  「哦,有的,」終於感覺到自己這樣好像很失禮, 褚星秀樹連忙說, 「聽到你說了去查了受害人。」

  江守晃也緊接著回過神, 「對……等等,你什麼時候去查的?」

  他看看拿出可以代替手機通訊的紙鶴的銀發蘿莉,又想想紙鶴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把案件全都捋清楚了的江戶川,滿臉懵逼。

  大家玩的同一個游戲, 為什麼你們比我秀那麼多?

  「白天,下午的時候我來了劇院一趟。」柯南嘆了口氣, 語氣平淡, 仿佛這只是基本操作, 「其他四個受害人我也調查了,都是類似的情況。她們的共同點是全都和這座劇院有交集,所以關於瑪麗的父母對於劇院的懷疑,我認為的確是有道理的。」

  江守晃繼續懵逼,「是這樣嗎?等等,我們不是來抓傑克的嗎?為什麼又繞到這個案子上了?」

  「因為根據這些線索,我懷疑這座劇場裡面有某個和開膛手傑克同等級的存在。」那頭傳來下樓的腳步聲,名偵探同學似乎拐進了哪個樓道,「做好准備。」

  江守晃:「?!」不是,做好什麼准備?

  然而懵逼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的神色下意識嚴肅起來,澤田彌默默點了點頭,回頭看向旁邊的玻璃窗,落在窗台上的月光不像往日清澈明亮,反而帶著一絲詭異的血色。

  所以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是當然的吧。

  小蘿莉嘆了口氣,畢竟連月光都透著搞事的氣息呢。

  .

  因為剛才沒能成功說服艾琳小姐取消演出,幾人商量片刻後兵分了兩路,柯南去了後台繼續查找案件線索順便試試能不能找到混進來的開膛手傑克,而澤田彌幾人則是回到觀眾席,靜待事態發生然後隨機應變。他們的位置距離舞台並不遠,一旦出現什麼意外能隨時上去支援。

  澤田彌左邊是自家哥哥,右邊是非要貼著她坐下的江守晃。

  澤田蘿莉對小動物的親和力不知道是不是也蔓延到了他身上,小胖子蹲在她旁邊就像只找到了家的胖雞崽,安全感爆棚,連剛才被柯南三兩句跳起來的驚恐都扔到了腦後,還有心思左看右看地看稀奇。

  維多利亞時期的歌劇,對他們這些來自現代的人來說的確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光是身邊的女士們爭奇鬥艷的禮帽、華麗繽紛的長裙,就足以令人目不暇接,更不用說這個古色古香的劇院本身,空氣中都好像彌漫著那個黃金時代浮華喧囂的氣息。

  游戲外,被請來的歷史教授們正激動地撲在屏幕面前。

  「這個服裝風格、這個建築結構還有不同階層的人物面貌,毫無疑問這就是維多利亞時代!」

  「沒錯,你們看剛剛鏡頭掃過的歌劇院,內部風格和當時英國主流的以希腊復興為代表的古典浪漫主義完全一致,這個時期因為工業革命和民主思想的傳播,建築設計的變異思潮已經開始掀起。你們看這座歌劇院,就是新材料被應用後萌發出來的具有現代建築雛形的形制……」

  這群專門研究維多利亞時期歷史的教授們激動得近乎語無倫次,旁邊的程序員被他們科普得一愣一愣。

  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場景,工藤優作問走過來的好友,「游戲背景的設定細致到了這種程度嗎?」

  「繭」的項目負責人堅村忠彬聞言苦笑,「事實上,雖然在做背景的時候我們的確請了有名的研究十九世紀末英國歷史的教授來做顧問,但是坦白來說,像現在這樣找不出任何問題……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目光同時投向屏幕前正在激動研究的教授們,有幾個甚至當場拿出筆記本唰唰往上寫著什麼,這群研究維多利亞時期的歷史研究了半輩子的學者們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那個沉睡在歷史中的夢幻時代揭開面紗,真實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老實說,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游戲中的這些細節越真實,就代表著情況已經越發超出了控制。

  .

  游戲中的歌劇院。

  澤田彌小聲和哥哥說著話,「哥哥剛剛在找人?」

  「啊,對,我想看看瑪麗小姐的父母坐在哪兒。」

  澤田綱吉有點困擾地回頭看了一圈,「不過人太多了,實在找不到他們的位置。」

  柯南那邊似乎並不太忙,聞言插了句嘴,「那對夫妻的話,可以往角落方向看看,這種熱門的演出,就算他們買到了票也不可能搶到視野太好的位置。」

  「綱吉哥你找他們干什麼?」江守晃在一旁奇怪地問。

  「那個……一會兒不是很有可能會出事嗎。」澤田綱吉回頭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就算發生了意外,那對夫妻肯定不會跑的。總覺得這樣很危險啊,所以我想先確定位置,如果發生了什麼也可以稍微照看一下。」

  江守晃似懂非懂地點頭,「可是,他們不是NPC嗎?」

  「誒?額……」澤田綱吉聞言一呆,愣住了。

  「真是……綱吉哥你好像完全沒想過這一點啊。」

  褚星秀樹無奈地說,「雖然我們在這個世界遇到的人可以對話、交流,也各自有著自己的故事,但本質上還是設定好的數據。」

  「是,是這樣嗎?」

  澤田綱吉懵逼地低頭和妹妹對視,澤田蘿莉也給了他一個「我也不知道呀」的茫然表情。

  兩兄妹懵得一樣一樣的,把旁邊幾人看笑了。

  「綱吉哥和彌都是溫柔的人呢,或許就是因為這樣……」

  褚星秀樹話音一轉,聲音忽然輕了下去,澤田兄妹同時回過頭,只看到他微微垂下的側臉。

  「就是因為這樣,即便是數據也能得到溫柔的對待嗎……但數據就是數據,即便有自我意識,有思考能力,但作為生命基礎的□□和靈魂都是不存在的,看起來再真實也不過是徘徊在網絡裡的幽靈,綱吉哥你們……該分清楚還是分清楚吧。」

  長長的眼睫微斂遮住了少年此時的表情,光看那張平靜的臉,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就好像他此時的內心也和語氣同樣毫無波動一樣。

  「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個樣子澤田綱吉內心忽然有點抖,但還是努力發出了聲音,「我覺得,還是有區別的。」

  「嗯?」

  「真正沒有靈魂的事物壓根不能思考吧,就像,額,就像人偶一樣?」澤田綱吉努力組織語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說,必須在這裡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某個人,「但有自我和感情,也有作為人的思維方式,那就是『人』啊,畢竟靈魂這種東西大家也看不到……」

  咦,不對,他妹妹好像是能夠看到的?

  他下意識去看自家妹妹,就見到小蘿莉一手托著下巴,看看他,又看看褚星,不知道為什麼還看了江守一眼,隨後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一臉「你們這些大人為什麼總是想這麼多」的表情,「生命的範圍才沒有那麼狹隘哦。」

  「?」

  「就算是大家普遍認為沒有思考能力的石頭,也是能夠生出『靈』來的。也就是說,在世界看來,連石頭也是『生命』的一種。沒有□□就不算生命、堆砌的數據不會有靈魂,只不過是部分人類狹隘的想法而已。」

  「狹隘」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

  「只要有了自我意識,就是被世界所承認的。」澤田彌一錘定音,並且肯定了一把她哥,「所以哥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沒有問題。」

  澤田綱吉:「額,好的。」

  作為一只被世界偏愛的蘿莉,她在解釋這個問題時莫名透著一股權威的氣息。不但游戲內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神色有些恍惚地被鎮壓了下去,游戲外也一片安靜。

  獄寺隼人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是這樣嗎?如果我撿一塊石頭回去,天天和它說話就能孵出妖怪來了?」

  聽到了他自言自語的其他人:「……」

  不,彌小姐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

  晚上八點整,演出正式開始,悠揚的音樂拉開了歌劇的帷幕。

  不愧是提前幾周就開始在報紙上宣傳的熱門演出,艾琳.安多拉的歌喉優雅美妙,歌唱技藝非常精湛,周圍的觀眾們很快就沉醉其中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只不過,對完全聽不懂歌劇並且對其並不太感興趣的人來說,時間就比較難熬了。

  努力熬過了前兩幕,澤田彌默默打了個哈欠,又往哥哥懷裡縮了縮。

  作為一只把平安京「雅樂之神」可以感動惡鬼的笛聲當催眠曲聽的蘿莉,她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

  在音樂素養上,澤田兄妹很顯然不相上下。

  「柯南,」澤田綱吉努力克制住和妹妹一起打哈欠的欲望,怏怏問,「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暫時沒有,你們那邊呢?」

  「我們這邊也暫時沒有……」

  一句話尚未說完,爆炸的轟鳴猝不及防地響徹大廳。

  .

  「組長,緊急情況!」

  坐在監控前的程序員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滿頭大汗的同時,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動,屏幕上迅速多出了幾個方向的鏡頭。

  大部分畫面上都煙塵彌散,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和此起彼伏的尖叫,精美的雕梁不斷斷裂墜落,撲簌砸下的磚石似乎將鏡頭也帶得震動起來。

  眾人同時朝抬頭看去,劇院裡方才還儀態優雅的紳士淑女們正狼狽地尖叫著逃跑,現場已然大亂。

  這時候調到舞台正上方的鏡頭忽然拍到上面的頂棚最先斷裂,碎落的磚石傾灑而下,其中分量大到足以一發將人送去輪回的那塊像是瞄准了一般衝著底下的人砸下來,而站在舞台正中央的艾琳.安多拉甚至都還沒回過神。

  「危、危險啊!」旁觀的眾人同時一驚。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閃電般竄上來,拽著艾琳滾到了一邊,攜著風聲倏然下墜的大塊磚石幾乎擦著他們的肩膀砸在了舞台上,舞台的木板連臨終的哀鳴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撕開巨大的坑洞。

  很顯然只要慢上半秒,方才站在那裡的人就會被斷梁連帶著木板一起砸進地底,絕無生還可能。

  監控室內眾人像是在旁觀一場驚險的電影,心跳隨著他們的行動拔升到頂端,眼見著主角們逃過一劫,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澤田君趕上了。」

  「這也太刺激了吧,慢半秒就晚了……」

  「這劇院看起來要塌了,趕緊離開……誒,不對,澤田君怎麼還不走,出什麼事了嗎?」

  與此同時,游戲裡褚星秀樹也在台下大喊道,「綱吉哥,我們快走,再不走劇院就要……」

  「你帶著艾琳小姐和彌他們先走。」

  棕發少年用近乎命令的語氣打斷了他。

  褚星一怔,這才發現他一直背對他注視著舞台背面的方向。那裡方才的爆炸炸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他的目光徑直落向那片黑暗深處,說話的語氣異常凝重。

  緊盯著澤田綱吉這邊鏡頭的監控人員猛地呆住。

  「那是……什麼?」

  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好像踩在人緊繃的神經上,彌漫的煙塵後,細長的人影拖著一具屍體慢慢從最深的黑暗裡走了出來。

  游戲內外的眾人同時聽到一個陰郁病態,仿佛從地獄中傳出來的聲音幽幽地從舞台後飄了出來。

  「克裡斯蒂娜,我的克裡斯蒂娜……你要離開我去哪兒?」


第93章 夢想的歌劇院(五)

  劇院的頂棚還在不住搖晃, 磚石撲簌砸落, 煙塵彌漫。

  耳邊是歇斯底裡的尖叫和磚石落地的巨響,整個空間都在震顫, 身後到處都是慌不擇路地往外逃跑的人群。

  然而無論是台上的澤田綱吉還是台下震驚僵立在原地的褚星秀樹幾人都無暇顧及。

  正對著他們的舞台背面的方向,被剛才的爆炸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連光都無法照進去的位置, 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緩緩從最深的黑暗裡走出來。

  硬底的皮鞋踩上舞台的木質地板, 留下一個個血色的腳印,他像扔垃圾一樣把手裡已經死成一堆爛肉的人體往旁邊一扔,妖異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艾琳。他緩緩地抬起手, 用命令的語氣道, 「克裡斯蒂娜,過來, 到我身邊來。」

  目光從他還在滴血的衣擺緩緩往下移到地上那個被開膛破肚的陌生男人, 艾琳震驚地認出了來人,囁喏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埃利克老師……你做了什麼?」

  「嗯?」那人歪了歪頭, 瞳光漆黑渾濁,「這個人居然敢傷害你,所以我就殺了他,有什麼不對嗎克裡斯蒂娜?」

  「……」

  眾人同時僵硬地朝地上那具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屍體看去。

  「殺了他」,多輕巧的一句話。

  然而且不談那是條活生生人命,地上那具屍體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死前遭遇了一場殘酷萬分的虐殺, 一眼看過去凶手的瘋狂和惡意幾乎要沿著視線污染過來, 如密密麻麻的蟲蟻一般往人骨縫裡鑽。

  澤田彌的目光剛移過去就被身邊人擋住了。

  「秀樹?」

  小蘿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看。」好一會兒, 旁邊才傳來少年艱難的聲音,他的聲線有些微的波動,但聽得出來是在盡量保持著冷靜。

  「那具屍體很醜,彌醬不要看了。」

  他用了一個盡量不會嚇到小孩子的詞,話音落下連聲線都平穩了下來,這一刻他幾乎和柯南有些相似,有種超出年齡的冷靜。

  「?」

  屍體能有多醜?再醜也是個人呀,總不可能有妖怪醜吧?

  澤田彌似懂非懂,但畢竟人家是怕嚇到他,於是小蘿莉乖巧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並且從對方過涼的指尖感覺到了他此時的緊張,體貼地幫他找了個話題轉移注意道,「吶,秀樹,克裡斯蒂娜是誰?」

  「……克裡斯蒂娜是歌劇魅影的女主角。」

  歌劇院、克裡斯蒂娜,還有艾琳口中那個「埃利克老師」,現在還認不出面前一副殺人狂模樣的人是誰就是傻子了。

  褚星秀樹深吸了一口氣,他完全不知道歌劇魅影是怎麼冒出來的,但光看他一爪子將開膛手傑克切成爛肉的架勢,很顯然是沒辦法用武力對抗的對像。

  「埃利克先生……」少年上前一步,明顯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采用正常溝通行為避過爭鬥,澤田彌眼疾手快地就把他拉住了。

  「?」

  「不要過去哦。」小蘿莉拉著他的衣角壓低了聲線輕聲道,「那是berserker,不要看著他現在好像有理智,實際上根本沒辦法溝通的。」

  Berserker……狂戰士?

  褚星秀樹一怔,沒來得及發問,聯絡紙鶴忽然從澤田彌的袖口飄了出來,江戶川柯南的聲音攜著奔跑的喘息衝進他耳朵裡。

  「褚星,如果遇到了歌劇魅影趕緊跑,不要試圖和他交流!」

  「他已經瘋了,後台的人全都被他殺光了!」

  褚星秀樹瞳孔猛地緊縮。

  .

  幾分鐘前,主控室。

  電腦前的程序員們幾乎亂成了一團。

  「後台不知道被誰入侵,守在後面的工作人員全部遇難。」左邊盯著柯南這邊鏡頭的工作人員滿頭冷汗,「柯南君已經去查看了,目前看來現場人員完全沒有生還可能。」

  「前台的爆炸已經停下,但是根據專家的初步估計劇院的房梁已經斷裂,頂棚堅持不了多久了。」右邊澤田綱吉一行人的觀察人員也慌張得不遑多讓,「孩子們尚未安全撤出去,澤田君一直站在舞台上背對我們,暫時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但懷疑是遇到了敵人。」

  旁邊還有彭格列十代目家族在緊張地盯著屏幕大喊。

  「十代目,快走啊!」

  「極限地快點離開那裡啊澤田!」

  主控室內仿佛放進了五百只鴨子,並且現場打起來。

  宗像禮司:「停。」

  第四王權者的聖域橫掃而出,強勢把在場所有人罩進了領域內。如芒在背的危險感如沉重的山巒般壓下來,強制性地讓所有人閉上了嘴。

  慌張的、緊張的、手足無措的眾人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壓力壓趴下了。

  「我希望諸位知道,」在眾人含義豐富的目光下,青王閣下這才慢條斯理地說,「無論我們在外面怎麼緊張也沒辦法和游戲內的人聯系上,諸位此刻所有的慌亂和焦慮都是無意義並且會影響效率的行為,我們能夠做的只有觀測,希望諸位能夠正確認識到我等現在無力的處境。」

  「……」被壓趴下的眾人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麼現在,全部冷靜下來,木村君……」

  宗像的目光掃過去,負責監控柯南那邊的小組組長下意識抬起頭,「是!」

  「把鏡頭調出來,先解釋一下江戶川君那邊的情況。」

  「是,是的……」

  名為木村的組長頓時急忙地在面前電腦前一通操作,主屏幕微微一閃,很快呈現出了劇院後台的畫面。

  一句話簡單來說,人間地獄。

  牆壁、地面、家具、桌椅,到處都是血。地面鋪著的手工羊毛地毯飽吸了鮮紅的液體,一腳踩上去都要微微往下陷一下,像踩進了淤泥裡。後台所有工作人員保持著臨死前驚慌逃竄的姿勢僵硬在地上,身體被開膛破肚,有些甚至直接被分屍,像是有什麼爪子尖銳的猛獸闖進了這裡,幾分鐘殺掉了所有人,然後從容離去。

  游戲中的柯南似乎無意識下與殘暴的凶手擦肩而過,他來到現場時滿屋子的鮮血還沒干透,從桌子流到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他衝進去檢查了所有人的生命跡像,最後沉默地垂下手,走到濺滿鮮血的牆壁前,對著上面三道似乎是凶手留下的爪痕安靜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於震撼的畫面讓沉默從屏幕裡蔓延到了屏幕外,正對著那片刺目紅色的程序員震驚得半晌才找回呼吸能力,一口空氣入鼻時莫名好像被濃稠的血腥味灌了滿腔。

  老實說這樣凶殘的畫面,就算是經常和異能犯罪者打交道的scepter4也是頭一次見到。

  「室長,」秋山冰社同樣被震撼了幾秒才找回聲音,「這難道是開膛手傑克做的……」

  宗像禮司:「不太像……木村君,你繼續監測。渡邊君,澤田那邊怎麼樣了?」

  「啊,是,澤田君這邊目前還在……等等!」

  主屏幕一閃,眨眼睛切換了畫面,顯然是負責監控的渡邊組長來不及彙報就直接將畫面切了過來,

  屏幕上血光一閃,眾人同時直面了歌劇魅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的一幕,並且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是三道長且鋒利的爪刃,尖端還在緩緩往下滴血,正常人類絕對不可能長出的器官。

  「看來破案了。」一片寂靜中,宗像禮司說,「把後台的工作人員殺掉的人就是這一位,歌劇魅影了……reborn先生,冒昧問一下,澤田閣下目前的實力到了什麼程度呢?」

  他一句話把室內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大家的視線下意識投向reborn。

  歌劇魅影是個神經病殺人狂,事情眼看著已經不能用正常溝通和平解決了,這群孩子裡面唯一稱得上戰力能夠站出來保護大家的只有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雖然他本人也只是國中生的年紀,但不管怎麼說作為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戰力值應該能夠期待一下吧?

  只不過看看屏幕上抿著唇和歌劇魅影對峙的棕發少年纖細柔和的側臉,大家又有點絕望。

  這孩子哪裡看著像黑手黨了啊?就算在這群小孩子裡面氣場都是最柔和的,把他們放在一起總感覺最需要被保護的是他才對啊!

  眾人情緒各異的目光中,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冷靜淡漠地說,「我是今年四月份才到日本的。」

  「……」

  也就是說,這位黑手黨少主也才接受彭格列繼承人教育一個多月?

  眾人聽完更加絕望了。

  這點升級時間,神仙也來不及吧?!

  眾人紛紛露出了藥丸的崩潰表情。

  宗像禮司的目光掠過reborn,又落在角落裡某位王身上。

  他靠在牆壁上看著屏幕,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神色也沒有半點變化,單看神情絲毫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宗像禮司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就在這個時候,監控組忽然發現了什麼。

  「宗像室長,發現了特殊情況。」

  主屏幕旁邊驀地多了一個窗口,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到一片眼熟的霧氣不知道從哪兒鑽出,在走廊上蔓延開來。

  .

  游戲內。

  「彌,快點離開這裡。」

  澤田彌正望著歌劇魅影發愣,忽然聽到熟悉的稚嫩聲音在耳邊響起,急促提醒道,「快點走,彌留在這裡會被波及的。」

  「愛麗絲?」

  「嗯?」旁邊聽到她聲音的褚星迅速回頭看了一眼。

  澤田彌搖了搖頭,看著她親哥還在和歌劇魅影對峙。魅影似乎對艾琳等於克裡斯蒂娜深信不疑,一往情深地看著她,不斷地勸說她到自己身邊來。

  那偏執到瘋狂的目光宛如來自深淵,要不是澤田綱吉才十幾歲怎麼看都只是個小孩子沒給他提供吃醋的條件,這個神經病早就陷入嫉妒的瘋狂大開殺戒了。

  但是看他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似乎也距離發瘋不遠了。

  「彌,快點離開!」愛麗絲的聲音愈發急促,「再不走傑克就要來了。」

  誒?

  「歌劇魅影殺了傑克的媽媽,她快要追過來了……」

  澤田彌眼睛睜大了一下,與此同時隔著厚厚的牆壁,她感覺到某種力量正在飛快侵蝕過來。

  「哥哥!」

  時間緊急來不及說清楚,然而澤田綱吉不愧是資深妹控,跟妹妹幾乎達到了心有靈犀的程度,他迅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拽著艾琳的手就跳下舞台朝他們跑過來。

  「等等,克裡斯蒂娜,我的克裡斯蒂娜,你要帶著她去哪兒?!」

  歌劇魅影毫不意外地被這個舉動刺激了,他的眼神逐漸渾濁,嫉恨的怒火眨眼間就將他僅剩的理智燃燒殆盡。他猛地扯下了另一只手的手套,露出了底下巨大的染著血的勾爪,緊跟著朝著背離自己的兩人追殺而去。

  就在歌劇魅影的爪子即將碰到澤田綱吉的後背的時候,迷霧蔓延了過來。

  「媽媽……你,傷害媽媽,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第94章 夢想的歌劇院(六)

  歌劇魅影和開膛手傑克打起來了。

  老實說這個發展誰也沒能預料到, 導致游戲內外統一了一致的懵逼表情。

  澤田綱吉、澤田彌、褚星秀樹還有江守晃四人縮在牆壁後, 一起探著腦袋往劇院內張望。

  雖然霧氣覆蓋了視野, 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勉強分辨個大概。

  就算看不到也能聽到兩個打得熱鬧的家伙精神污染的大喊聲。

  目前看來應該是歌劇魅影處於劣勢,因為他嚎叫著「克裡斯蒂娜」嚎得格外慘烈。

  「我覺得我以後對『克裡斯蒂娜』這個名字要有心理陰影了。」褚星秀樹揉了揉耳朵,嘆了口氣。

  「怎麼樣都好吧。」江守晃哆哆嗦嗦的蹲在他下面, 「所以我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不走, 等柯南嗎?」

  澤田綱吉「啊, 不,柯南已經帶著艾琳小姐出去了。」

  江守晃「?!那我們還在這裡干什麼?」

  「嗯,」澤田綱吉猶豫片刻,望著戰團中心的目光卻沒有移開,「難得這兩個『人』打起來了, 我想觀察一下他們的進攻路數。」

  江守晃「???」

  棕發少年望著外面的側臉格外認真,專注的表情代替了平日裡的天真稚氣,驀地多出了一分讓人意外的沉穩。

  江守晃恍恍惚惚地看向他, 「綱吉哥你為什麼說得好像觀察了就能打得過一樣?」

  小胖子表情沉痛,你清醒一點!我們加起來還不夠人家一爪子的好嗎?

  澤田綱吉「額……」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克裡斯蒂娜」已經徹底走遠, 想要追出去卻被傑克不斷阻撓的歌劇魅影終於瘋狂了。

  「啊啊啊啊啊克裡斯蒂娜!!!!歌唱吧歌唱吧, 我的天使……吾之情歌只在地獄回響(christe, christe)!」

  空間震顫, 霧氣被忽然爆發的魔力衝散, 煙塵彌漫中碩大的管風琴像一棟高大的樓房, 拔地而起。

  此時同樣在劇院內的澤田彌幾人被震得東倒西歪, 澤田綱吉一手攬著妹妹一手扶著牆壁剛站穩,眼角余光掠過牆後,正對著他們方向的牆壁轟然倒塌,有人跌跌撞撞地摔了出來。

  「小心!」

  澤田綱吉迅速跑過去一把把那人拽起來。

  「先生你沒事吧……格雷先生?」

  那人一抬頭,那張幾個小時前剛見過的布滿風霜的嚴肅面孔映入眼簾,澤田綱吉微微一怔。

  「格雷先生你……你果然沒走啊。」

  然而男人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甚至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把自己拉起來的人是誰,只維持著半趴在地上的姿勢怔怔地望著他身後。

  「瑪麗……」

  澤田綱吉下意識回過了頭。

  歌劇院的頂棚已經被徹底炸散,血紅的月光不知什麼時候穿過屋頂落下來,照亮了那具管風琴慘白的琴鍵。一排排骸骨組成的音管正在歌劇魅影的指揮下就位,管風琴的最頂端用來放裝飾性雕塑的地方,一排整齊排列的少女的頭顱雙目閉合地沉睡在那裡,柔順的長發瀑布般垂落被夜風溫柔地撫動。

  其中最邊沿上的那個,他曾在報紙上和她打過照面。

  「瑪麗……」

  瑪麗格雷的父親,那個沉悶的英國男人怔愣地跪在地上抬起了頭,他的眼珠黯淡無光,一貫冷硬的臉上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他像是被卷入天崩地裂的海嘯中的逃難者,代表了災難的浪潮打下來的那一刻,他反而是滿面空白地茫然著,並不知道自己此後的人生已經被徹底摧毀。

  血紅的月光下,瑪麗格雷的眼睛安靜地閉合,宛如只是陷入了一個酣甜的夢境,素靜的臉龐還維持著生前的樣子。

  「瑪麗……」

  梅森格雷朝那個美麗的頭顱伸出手,指尖緩緩顫抖著像努力去觸碰一個無望的夢境。

  他的預感沒有出錯,今天晚上,他的確看到了他的女兒。

  有一瞬間的時間,震顫的空間、歌劇魅影的尖叫、身邊男人顫抖的呢喃還有眼前不住往下墜落的沙石,聲與光好像全都離澤田綱吉遠去了。

  他的視野中只剩下那座巨大的骸骨組成的管風琴,一個個美麗的還處於青春年華的少女的頭顱們帶著湉靜的表情合攏雙眼,被帶著血色的月光籠罩。

  激烈沸騰的血液衝撞著湧向腦海,從腳底竄起的寒意凝成冰川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終於意識到了,那些失蹤案件的真相。

  雖然早就有過那些少女們已經遭遇不測的心理准備,但是像現在這樣……死去後的身體被人打碎重組成武器,頭顱被高高掛起當做炫耀的資本,軀體不得安眠,靈魂也不得安息。

  他看著那座管風琴,仿佛看到了一扇緩緩打開的地獄之門。

  門後面掙扎的不止有遇害的少女們,還有他們的親友一輩子被痛苦束縛的靈魂。

  「哢嚓」冥冥中似乎有一把鎖裂開了縫隙。

  少年淺色的眸光中蔓延開細密的冰裂紋,有金色的光芒衝破枷鎖迸射出耀眼的輝光,那些被眼前的災難和慘劇激起的血氣潮水般衝至腦海,「嘭」地炸裂開來,燃起了一場大火。

  聲音和光亮重新歸來,他的眼瞳中終於映出了站在管風琴前的那個人影,與此同時天外也飛來一聲大吼。

  「綱吉哥小心!快躲開!!」

  意外發生的瞬間,旁觀的褚星秀樹幾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在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拔地而起的管風琴震懾了,月光下慘白陰森的骸骨像鎖住靈魂的牢籠,眾人甚至沒辦法思考它是怎麼冒出來的。

  而在管風琴出現之後,歌劇魅影戰鬥力忽然暴漲,幾乎是壓著迷霧中的傑克在打。

  霧氣糾纏片刻,開膛手傑克終於不甘地退去。

  眾人還沒從這個轉折中回過神,沒料到傑克剛走,歌劇魅影就立刻掉頭一道魔力放出衝著澤田綱吉的方向衝刷過去。

  褚星秀樹只來得及爆發出一聲驚恐的高喊,澤田綱吉頭頂一塊巨大的磚石被歌劇魅影的攻擊衝撞得「嘭」地砸下來,底下人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埋在了底下。

  「綱吉哥!!!」

  「克裡斯蒂娜,克裡斯蒂娜,快把我的克裡斯蒂娜還給我,還給我!」

  不等他們衝過去查看情況,舞台上的歌劇魅影再次發瘋,無形的魔力無差別掃射,管風琴的音樂奏響,像來自地獄的哀鳴。

  與此同時,主監控室內快炸了。

  程序員們手指在鍵盤上紛飛,滿頭大汗地迅速切換角度試圖找到澤田綱吉的位置,監控組的人員也在緊急確認澤田綱吉的狀態。

  不僅僅是畫面,進入游戲裡的每一個孩子的狀態,後台都是可以監控到的——當然那是原版的游戲,游戲世界變異之後以前的功能廢了大半,程序員們只能艱難地一次次試圖搶救。

  沒人敢回頭看,大家寧願面對屏幕上發瘋的歌劇魅影和恐怖的骸骨管風琴,繼續和讓人撓破頭皮見都沒見過的復雜代碼奮戰,也不想試探彭格列的那位殺手先生現在的心情。

  哦,還有那位親眼看到弟弟生死不明的第三王權者。

  身後一片沉甸甸的安靜,每一個程序員都感覺好像有一把刀懸在了自己頭頂上。巨大的壓力壓迫下,此前一直沒辦法攻關下來的難題居然得到了飛快的突破,監控組的組長一敲回車鍵,驚喜到近乎破音道,「連接上了,澤田君的狀態!」

  柱狀圖迅速在屏幕側面打出來,代表能量級的光芒像爆發的火山一路上揚幾乎衝破了柱狀圖頂端。

  監控組眾人正看得呆住,兩人高的巨石忽然從斜側方彈出來炮彈一般正中屏幕中央發瘋的歌劇魅影,將他狠狠砸在了身後的管風琴上。

  宏大的曲樂猛地一停,磚石四濺,煙霧彌散。

  眾人呆滯地順著轉移過視線,只見到剛剛被下墜的磚瓦埋起來的地方,澤田綱吉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不僅他自己,被他順手護在身後的梅森格雷也毫發無損。

  橙紅色的大空火焰違背自然地在他額前跳躍,少年沉靜的眼瞳被火光鋪開灼目的金色,像晚霞遍布的天空,雲層席卷著火焰熊熊燃燒。

  「彌,帶著格雷先生和褚星他們先走。」他的聲音仿佛也變了個人,冷靜淡漠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

  澤田彌抬頭看向自家哥哥,精致的小臉上的表情卻好像毫不意外,「那哥哥我們在外面等你哦。」

  隨即不等身邊還在怔愣的兩人回過神來,小蘿莉一個響指,金色的咒文在空氣中浮出組成鎖鏈,將澤田綱吉身後的格雷先生腰身一扣就拽了過來。

  然後她一手一個提起身邊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好了,我們出去吧。」

  「誒?誒??誒?!」

  江守晃發出三聲高昂的困惑,懵逼地被銀發蘿莉拽了出去。

  搖搖欲墜的劇院大廳內終於只剩下澤田綱吉和歌劇魅影兩人。

  身姿筆挺的少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已經徹底褪去人類形態,幾乎可以被稱為怪物的男人從磚石後爬起來。

  「她們全都是你殺的嗎?」他輕聲問。

  然而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歌劇魅影像個腦子裡只剩下「克裡斯蒂娜」和進攻這一個機能的狂躁症人。他似乎還記得剛剛就是面前的人把他的克裡斯蒂娜帶走的,剛一起身就揮舞著爪刃,又是一道攻擊朝著澤田衝過去。

  澤田綱吉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是懸停在半空中。

  橙紅的火焰灼灼耀目,他微微垂下眸,居高臨下看著底下似乎已經徹底陷入瘋狂的人。

  「沒辦法交流嗎。」少年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那就打一頓再說吧。」


第95章 夢想的歌劇院(七)

  白教堂區的歌劇院今天晚上倒了大霉。

  外面的大街上依舊是兵荒馬亂的狀態, 往日裡端莊優雅的紳士淑女們像沒頭的蒼蠅,蘇格蘭場的警察們也已經到達了現場。然而看著還在不斷震顫的歌劇院, 聽著裡面仿佛神仙打架的動靜, 沒一個敢進去的推開新世界大門。

  劇院門口,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望著宛如在經歷一場暴力拆遷的歌劇院,雙腿一晃, 滿臉崩潰地跪倒在地。不一會兒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轉身死死拽住一個路過的無辜警察, 狀若瘋狂地咆哮著要求他們立刻進去阻止裡面的人。

  澤田彌出來的時候路上順手撿到了格雷夫人,爆炸發生後她似乎和丈夫走散了, 但在所有人都急匆匆往外逃命時她同樣固執地留了下來。澤田彌干脆把她也捆上, 一並帶走了。路過正門時,她的目光掠過那個還在發瘋的劇院老板, 又輕飄飄從他身上滑了過去。

  幾人一出門, 柯南就迎面跑了過來。

  「我把艾琳小姐交給警察了, 已經叮囑了她不要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他簡單介紹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劇院裡面現在什麼情況?傑克呢?還有綱吉怎麼沒跟你們在一起?」

  澤田彌先是把格雷夫妻松開, 看著他們不准備繼續往劇院裡跑了,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傑克已經走啦, 哥哥現在正在裡面和歌劇魅影打架。」

  江戶川柯南「???」

  他那個軟乎乎像小動物一樣的綱吉弟弟, 和殺人狂歌劇魅影, 打架???

  冷靜理智如柯南都懵逼了一瞬。

  這件事放在澤田彌小蘿莉身上都不會讓他這麼震驚。

  因為這只蘿莉被惹急了是真的敢擼袖子上的, 但澤田綱吉不同,他對他的印像還停留在他小時候,被隔壁家吉娃娃追得滿院子跑最後跑不過嚇哭了,直到自己幫忙把吉娃娃抱開蹲在旁邊看著他哭了五分鐘才緩過來。

  柯南冷靜思考了三秒鐘,看著面前的蘿莉表情比她還冷靜,思及澤田綱吉再怎麼說也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的繼承人可能後續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終於接受了這個魔幻的事實。

  他接受得已經很快了,屏幕外圍觀的大人們至今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親眼看著澤田綱吉少年一鍵切換人格,能力覺醒,一路火花帶閃電地正面把歌劇魅影打成了狗。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澤田君忽然變得好帥啊,」一個隱藏屬性是二次元宅男的程序員懵逼地說,「這就是少年漫男主角外掛上線的感覺嗎?太燃了吧?」

  「是的吧,」旁邊一個同樣二次元中毒不淺的程序員無意識接到,「澤田君還自帶了bg呢,果然是主角待遇。」

  其他人「……」

  醒一醒,那個bg是歌劇魅影的攻擊,不是澤田綱吉自帶的!

  橙色的光芒像流星劃過屏幕,澤田綱吉的動作快得讓人完全看不清,歌劇魅影召喚出的管風琴看起來是加強了攻擊,然而機動性反而被廢掉了,一時間場面仿佛像是在被壓著打一樣。

  宗像禮司看了一眼屏幕,「reborn先生不是說只教導了澤田君一個多月?」

  「呵……」黑發殺手壓了壓帽檐,視線同樣落在屏幕上,好整以暇地說,「他再怎麼說也是初代的血脈,危機時刻下爆發出這樣的戰鬥力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人「……」

  哪裡正常了啊!

  一個多月就能和怪物打成這樣,你們彭格列是什麼少年漫男主角必備的史詩級血脈?!

  游戲內。

  歌劇院外依舊聚集著擁擠的人群,從劇院中跑出來的柔弱的上流社會貴族們飽受驚嚇,一出劇院就迫不及待地鑽進馬車吩咐僕從趕緊駕車回家安撫自己脆弱的心髒,此時還聚在外面的除了蘇格蘭場的警察和個別膽大不肯走的,居然大部分是附近街區的居民。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聽到動靜全都跑來看熱鬧了。

  大概聚眾圍觀這個習慣早就深深銘刻在人類的基因裡,就連維多利亞時期的人也不能免俗。

  今夜是難得一見的紅月,倫敦街道上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尖尖的屋頂立在血紅的月光中,穿過屋檐的風似乎也染上了不祥的氣息。

  澤田彌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等著劇院裡的戰鬥結束,被帶著秋末的寒意的夜風掃過肩胛,她抱著手臂剛打了個噴嚏,肩上忽然一暖,還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罩了下來。

  小蘿莉拽著衣領下意識回過頭,「柯南?」

  「嗯。」

  黑發少年站在她身後,手指輕巧地把他壓在衣服下的長卷發抽出來,借著這個幫她整理頭發的姿勢,狀似無意地在她耳邊輕聲問,「愛麗絲來了?」

  澤田彌「?」你怎麼知道的?

  她懵逼又有點習慣地點頭,聽到他繼續壓低著聲線說,「你現在能聯系上她嗎?幫我轉述一句話。」

  澤田彌「可以呀,愛麗絲沒走遠。」

  「那就好,幫我告訴她……」

  後面細碎的聲音隱沒在了夜風裡,小蘿莉專心聽完後點了點頭。

  「吶,柯南。」

  兩人說話時,江守晃和褚星秀樹一起站在劇院外望著不遠處不斷發出爆炸聲和響亮bg的建築發呆。

  半晌後,小胖子有點按捺不住,他眼瞅著他們一群人除了傻站在外面等結果之外好像並不能做什麼有建樹的事情,忍了忍終於決定趁現在有空閑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被歌劇魅影干掉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要殺艾琳的是開膛手傑克嗎?」

  「那個啊,」柯南回過頭,「那就是開膛手傑克。」

  江守晃「?那後來和歌劇魅影打了一架的又是誰?」

  柯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也是傑克。」

  江守晃「???」

  柯南「這個世界的開膛手傑克有兩個一個是原本的劇情裡,諾亞方舟准備讓我們找的普通殺人凶手;另一個則是世界變異後產生的那個和歌劇魅影同一種類的……惡靈。」

  他停頓片刻,終於找出了一個指代詞。

  見江守晃依舊一臉茫然,他耐心地繼續道,「你可以理解成表裡兩個世界,表世界是處於諾亞方舟掌控下的正常倫敦,這裡的開膛手傑克也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殺人魔,莫裡亞蒂教授手下那個失控的殺手,但就身體素質而言還在普通人的範疇;而裡世界是脫離了諾亞方舟掌控的,已經產生變異的倫敦,它擁有超凡力量的規則,歌劇魅影、陰界、追著我們的黑犬全都屬於裡世界的倫敦,而這一邊的倫敦同樣存在一個開膛手傑克,擁有能夠抹消情報的能力且總是跟霧氣一起出現。」

  江守晃「是,是這樣嗎?」

  「白天去教堂的時候,」一旁的褚星秀樹忽然開口,「我們找到了表世界那個傑克的線索。他在第二個受害人哈尼查爾斯身邊留下了一對戒指,並且殺死受害人的當天是教堂的親子慈善義賣日,再結合哈妮查爾斯本人的經歷可以推測,她就是傑克的母親。那對戒指大的是哈妮的,小的則是她曾經留下來給傑克的,傑克一直戴在手上,因此他的手指有一根比常人細很多。我觀察過歌劇魅影帶來的屍體,對方的右手小指的確出現了畸形變異沒錯。」

  那種情況下你還有心情觀察屍體?!

  江守晃震驚地看了一眼小伙伴,忽然覺得這個隊伍裡好像只有自己是弟弟。

  褚星秀樹並沒有在意的目光,只微微垂著眸,比起和他們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也就是說,想要從這裡出去,阻止傑克完成任務這個方法已經行不通了,那麼只剩下……」

  這時候,周圍忽然嗡嗡響起一陣震驚的叫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是什麼?!」

  「oh,ad!」

  「快看屋頂!」

  無論對於倫敦的居民還是蘇格蘭場的警察,這原本都應該是寧靜普通的一個夜晚……雖然「寧靜」已經隨著開膛手傑克的炸彈離他們遠去了,但考慮到倫敦的犯罪率要強行挽留一下「普通」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在看到月光下穿過劇院破洞攀升而起的明澈冰川的時候,「普通」這兩個字已經注定宛如那被掀翻的屋頂一樣碎裂在了夜色中——連帶著倫敦人民的世界觀一起。

  血紅的月光照在冰川上,流瀉出妖異的紅光,蘇格蘭場的警察們看到這幅場景終於放棄用「劇場裡是兩個恐怖分子亂鬥,只是打架的動作激烈了一點」這個傻瓜借口催眠自己,畢竟這麼大一坨冰塊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夠弄出來的。

  放棄挽救自己的世界觀後,他們現在現在掙扎的點變成了「要不要派人進去看看」以及「派誰去」???

  兵荒馬亂之下,沒人注意到有幾個身影消失在了人群裡。

  澤田彌幾人穿過狼藉的走廊,推開搖搖欲墜的門,那座奇跡一般的冰川披著血紅的月光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棕色短發穿著白色西裝的少年就站在冰川前,微微抬著頭,側影被月光勾勒得沉靜挺拔,不知道在想什麼。

  澤田彌有點困難地穿過滿屋子廢墟,小跑了過去。

  「尼醬。」

  棕發少年低下頭。

  被火光燃成了金棕色的眼瞳倒映出一抹銀色的流光,他慢慢抬起手,大拇指輕輕擦過小女孩臉側,抹掉了一抹不知道什麼時候沾在她臉上的灰塵。

  「彌。」

  小蘿莉乖乖仰起頭,「哥哥剛剛在想什麼?」

  澤田綱吉放下手,「在想他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

  澤田彌愣了愣,跟著轉頭去。他們面前的管風琴有半層樓高,死在歌劇魅影下的所有受害者的屍骸組成了慘白可怖的琴身,失蹤案件中的十二名少女一個不落地全在這裡。

  像是對敵人的震懾,更像歌劇魅影殘酷又惡意的炫耀。用受害者的屍骸、鮮血和痛苦,來裝點他殺人者的凶名。

  這是毫無人性,甚至完全無法無法被囊括進「人類」範疇裡的慘劇。

  澤田彌默了一下,才輕聲說,「剛剛愛麗絲告訴我,像他們這樣的存在在表世界活動是需要魔力的,如果沒有人給他們,就只能通過吞噬靈魂的方式補足。」

  澤田綱吉「原來是這樣。」

  他輕輕抬起手,將手掌搭在了冰川上,歌劇魅影就在那層冰層底下,隔著明澈的冰層是永遠定格在了扭曲和偏執的已經淪為了鬼物的臉。

  棕發少年微微斂下眸。

  歌劇魅影雖然在原著中偏執可怖但也只針對女主角身邊的人,到了這裡卻變成了毫無理由的殺人狂,原來這就是原因。

  多簡單,多可笑。

  但無論出於何種理由,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下手這種事……

  「……果然還是無法接受。」他輕聲說,不知道是指面前發生的事,還是已經能夠預見的很有可能會發生的未來。

  他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他的能力、血脈全都是一個名字賦予的——彭格列。

  給了他力量也給了他枷鎖。

  他在看到歌劇魅影的骸骨風琴的時候,甚至有一瞬間產生了聯想。

  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王座下的屍骸恐怕比這座骸骨風琴更加可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坐上了那張椅子……要怎麼做?

  他真的,能夠對那樣龐大的黑暗視而不見嗎?

  或者……像戰勝歌劇魅影一樣將它徹底摧毀。

  寂靜無聲蔓延了半晌之後。

  「可以喲。」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說道。

  澤田綱吉略微怔了怔,低下頭,看到了妹妹抬起的小臉。她的眼眸漂亮得像高遠遼闊的天空,明媚的笑容是第一縷照徹黑暗的晨曦。她用肯定的語氣,毫不猶豫地說,

  「哥哥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無論哥哥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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