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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洪荒)我是一棵樹?》作者:玉食錦衣【完結+番外】

第46章

  不周山巔似乎永遠都是這麼安靜,不過此地的主人回來後,多少帶來了一些鮮活氣。

  數人合抱粗的巨大榕樹主干下,多了楊眉隨後變化出的石桌和石凳。

  榕樹林樹冠茂密,從上往下看,牢牢的包裹住了不周山巔這一大片地方。乳白的靈霧或是在地面流淌,遮蓋住漆黑的混沌息壤,或是在樹冠間飄蕩,把整個不周山裝點的雲霧繚繞,好似人間仙境。

  而不遠處就是移栽回來的悟道茶樹。

  現在的悟道茶樹比之前大了一圈,最妙的是,它的樹根底部自動出現了一個小水窪,裡面滿是碧波蕩漾的水。透著陣陣茶香。和他們之前在石山腳邊發現的差不多。

  不過喝了正宗的悟道茶後,再品嘗這水就未免有些寡淡了。

  之後希榕才算是明白過來,想來這水乃是悟道茶樹的伴生之物,之前這水會出現在石山外,或許不是意外,而是悟道茶樹自己在向外界求救。

  畢竟混沌魔神凶悍的很,哪怕只是幻影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悟道茶樹自知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長長久久的鎮壓它們,所以才會費力的把這水弄出石山外充當誘餌,想著吸引人進去發現石山中的真相。

  而事實上,悟道茶樹也確實成功了,希榕等人最初不正是被這茶水給吸引過去的嗎?

  當然這茶水也並非全無用處,好水配好茶,這水用來泡悟道茶最適合不過

  石桌前,青衣尊者正和白眉老者相對而坐,面前各放著一杯茶,杯子是簡單的石杯。但茶水卻絕非普通的茶水。

  那茶湯新綠,茶葉翠綠若翡翠。在茶湯間浮浮沉沉。一股氤氳霧氣從茶水間升騰而起。恍惚間,仿佛能從中看到種子發芽,枯木逢春,四季輪回,萬物生長。

  白眉老者眼睛幾乎看直了,喉頭忍不住動了動。

  青衣尊者對著白眉老者露出一絲笑意。

  「請吧。」

  「多謝尊者,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楊眉動作略有些急切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就僵立在了原地。無形的漩渦在他周身出現,強勢的吸納著周圍的先天靈氣。

  他雖然早就從尊者的只言片語中察覺到了茶的好處,但沒想到這好處原來這麼大!

  白眉老者甚至來不及和尊者打聲招呼,就已經控制不住的入定了。

  殊不知,對面的希榕正悄悄的打量著閉眼入定的楊眉,心中暗自驚訝。

  只見白眉老者坐在石桌前,連手中的茶杯都還沒放下就已經入定,他那長長的白眉毛在靈氣湧動間飛舞。面色十分陶醉,臉色微微漲紅,仿佛酒鬼看見了美酒,色鬼看見了美人。

  希榕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茶水。

  這家伙怎麼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

  所以這茶水到底啥味啊?

  她好奇的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剎那間,她微微眯起眼睛,面色雖不像是楊眉那般誇張,卻也安詳寧靜。

  盤古好奇:【味道如何?】

  【好茶!】

  希榕下意識的開口。

  但說起什麼味道,她卻遲疑了。

  她再次拿起茶杯喝了幾口,也沒有研究出個什麼味道來。因為這茶水喝下去的時候,她的身心都忍不住安靜下來。頭腦中好似閃過了很多畫面,有雷霆雨露,有湖泊山川,有游魚有飛鳥有走獸。但再細想之時,卻又仿佛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總而言之就是好喝,喝下去仿佛身心都被洗滌了一番,仿佛再也沒有了任何世俗的欲望。

  最後希榕只能對盤古表示,她說不上來,日後有機會的話,盤古嘗嘗就知道了。

  結果盤古卻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也不必等以後了,就今天吧!】

  希榕一愣,隨後才聽到盤古的解釋。

  原來他恢復了一絲力量,雖然還不能從希榕的體內出來,但禁錮他的力量似乎已經松動一絲了,也就是說,他再也不是之前那個什麼也干不了的盤古了!

  希榕一喜。

  【真的?】

  此刻沒有什麼比這事更能讓希榕開心的了。她拿起茶杯道。

  【不過沒有多余的茶杯了,給你喝我的,你不介意吧?】

  楊眉也就順手做了兩個杯子,她又不會法術,所以只有這個杯子可以用了。

  盤古自然說著不介意。只是……

  一片黑暗中,僅剩一縷元神的盤古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處。

  又來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盤古實在弄不准自己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按理來說,他也沒受傷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難道是他心髒所化的盤古殿內出了什麼狀況。所以才冥冥中有所感?

  可是這感覺不疼不痛,反而癢癢的,酥酥麻麻的……盤古面色嚴肅的想,難道……是有人在盤古殿給他撓癢癢?

  嗯,畢竟現在的洪荒眾生各有特色,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希榕不知道盤古的所思所想,只是聽著盤古的吩咐把手緊握茶杯,隨後那杯中剩下的茶水緩緩消失,甚至連茶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最後巴掌大的石杯內干干淨淨,一滴水都沒了。

  盤古努力不去管心頭的癢癢,細細品味了一番茶水。半晌才很中肯道。

  【果然妙不可言,就是這茶葉本身有點苦。】

  希榕:……你把茶葉都嚼了,當然苦了,幸虧沒把石杯都一口吃了!

  【茶葉自然不如茶水味道好,所以一般是不吃的。】

  盤古表示明白了,當即再讓希榕給他倒一杯嘗嘗,他還想喝。

  希榕自然依著他,拿起桌上的石頭茶壺又給他倒了一杯。接著她手握住茶杯,眼看著茶水慢慢見底,不過

  這次盤古倒是把茶葉給留下了。

  這一回兒盤古評價的倒是很快。

  【味道當真不錯,就是……比起剛剛的那一杯好像差了一點。】

  【差了一點?】

  不都是同一個茶壺裡面倒出來的茶水嗎?怎麼可能會有味道差別?

  喝過的茶葉渣自然是不能要看,希榕隨手倒在地上,混沌息壤頓時把這些茶葉渣『吃』了進去。隨後希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品了一口。很是納悶道。

  【哪裡差了一點,我怎麼喝不出差別?】

  雖然她平日也不算是個精致的豬豬女孩,但總比盤古那糙得內褲都不穿一條,腰間圍塊布就到處跑的家伙好吧?

  怎麼現在搞得這家伙多精致優雅一樣,一點茶水還品出不同的味道來了?

  結果盤古卻信誓坦坦道。

  【最開始喝的更甘甜一些。】

  隨後他又嘗嘗了希榕杯中剩下的茶水,然後驚喜的發現。

  【誒,甜味好像又回來了。】

  啥玩意兒,茶水的甜味還有回不回來一說?

  這東西又不是長了腳會跑!

  希榕無語的看了看杯中不斷減少的殘茶,只覺得這家伙根本就是在瞎扯淡。

  她沒有再糾結什麼茶甜不甜的問題,轉而關心起了更重要的事。

  【你剛剛說,你的禁錮已經松動一絲了,那你現在能出來了嗎?】

  盤古表示不能。禁錮太強,現在只是松動一絲而已,離能出來還遠著呢。

  希榕也就是不抱希望的隨口一說,隨後就又追問起來。

  【那能使用法術了嗎?】

  盤古表示不能,倒不是現在的他做不到,而是他現在連一成法力都沒有恢復,不方便在天道面前暴露,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隨意動用法力。

  希榕:【那和其他人神識交流呢?】

  什麼都干不了,和別人說說話總行了吧?

  盤古卻依然表示不能,第一,他沒啥熟人要交流,第二,還是那句話,不方便在天道面前暴露。

  希榕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就跟我說說,你到底能干啥了吧。】

  盤古很耿直的表示,除了能吃外,啥也不能干,另外這個能力也還是靠著希榕的身軀接觸物品,掩蓋了他本身的法力波動才可以做到的。

  盤古:弱小可憐又無助,但能吃!

  希榕:……

  因為楊眉入定,希榕也不知他什麼時候能醒來,於是就決定在這等等他,卻不想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個月。

  三個月後,楊眉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面前正坐著的青衣尊者。

  「感覺如何?」

  楊眉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著手裡拿了三個月的茶水道。

  「果然好茶。」

  隨後他一口喝盡杯中的殘茶,對著希榕恭敬道。

  「多謝尊者賜茶。」

  此刻的他整個人的氣勢都平和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緊繃。

  雖然他沒有衝破准聖中期,但既然已經到了准聖,再往上自然是難上加難,而這悟道茶本身也並非助人修為飛速上升的寶貝,它講究的是一個凝神靜氣,助人感悟這洪荒萬物,更好的感悟大道。

  當然,這悟道茶對現在的楊眉最好的幫助在於它讓楊眉真正的靜下心來。

  楊眉身為混沌魔神,性格其實並不算好,他之所以現在變得寡言少語,好似影子一般跟在希榕身後,一方面是因為救命之恩,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自己。當年的血戰把他嚇怕了。之後羅睺趁他傷勢未愈偷襲他,更是讓他成了驚弓之鳥。

  這種情緒得不到宣泄和疏導,一直壓抑在心裡,自然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准哪天憋久了就心境不穩,走火入魔了!

  所幸楊眉之前跟著希榕一路游山玩水,心境得到了沉澱,再在這最恰當的時機喝下這悟道茶,終於徹底的解決了他心境上的這嚴重的瑕疵,讓他的道心可以重歸圓滿。

  甚至楊眉不得不疑心,或許尊者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一切才會安排的這麼巧妙。

  他當然知道,一般人做不到這種地步,他已經是准聖了,不可能有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境問題,然後一步步恰到好處的引導他。

  但這事若是放在尊者身上,似乎就一點也沒有違和了。

  在現在的楊眉心裡,希榕尊者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就算尊者哪一天說自己是天道化身,他都信!

  然而希榕可不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在她看來,就是這白眉老頭不過是喝了杯茶,醒來就對她報以十分火熱的視線,若是視線有溫度,希榕覺得自己都要自燃了。

  「呵呵,不過是一杯茶,楊眉你不必行此大禮。」

  「不過一禮,哪裡比得上尊者對我的再造之恩……」

  看那青衣尊者分明有舉手投足間天崩地裂的威能,為人卻又那麼慈悲謙遜,楊眉不由心中感慨。這便是尊者啊,試問這洪荒之中,何人的風姿能及尊者半分?

  只是楊眉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就聽一聲怒吼傳來。

  「元凰,休要猖狂,你當真是你的不死火山嗎?!」

  咦?

  這不是始麒麟的聲音嗎?

  希榕當即朝著山下的方向側眸,雖然她往下面看也只能看見一片雲霧繚繞,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好奇,

  而隨著始麒麟的話音落下,元凰的聲音也迅速傳來。

  「始麒麟,我告訴你,今天你若是不把那……那什麼木冬瓜三人交出來,我絕不與你干休!」

  大概洪荒也講究吵架的時候誰嗓門大誰就占上風,所以兩人的話都用上了大法力,說話聲不說響徹洪荒,也是響徹了中央大陸。

  踩著祥雲的始麒麟一個踉蹌。怒吼回去。

  「什麼木冬瓜,我侄兒叫木冬春!」

  木冬春這名字還是他起的,多好聽的名字啊,一聽就想起了四季輪回,萬物春生冬眠!

  然而這元凰說的那是什麼屁話?木冬瓜?聽起來就一股土腥味!

  元凰也吼回去。

  「我管他叫木冬瓜還是木冬春,總之你把他還有另外兩個給我交出來!他們敢殺我鳳凰族人,必須付出代價。」

  「不可能!」

  始麒麟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畢竟這種時候把三個小輩送出來,他們還能好?怕是下一刻就要暴怒的元凰抽筋扒皮了。

  再說了,元凰說給他就把族中小輩送出來,那他們麒麟族的顏面還往哪擱?日後是個人都能踩他們一腳了!

  「說起來,這事是個什麼原因,我們還尚未可知,未必就是木冬春他們的錯,不過畢竟確實……他們這次下手有些重。我族願意賠償你十箱上品靈果,十顆極品朱果,如何?」

  「十箱上品靈果?十顆極品朱果?」

  元凰一字一頓的重復著。

  站在不周山巔的希榕雖然看不見下面的情況,但光是聽到這聲音她的心裡就迅速咯噔一聲。始麒麟這話說得太爛了。元凰怕是被徹底激怒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聲怒意滿滿的鳳凰尖嘯響徹天地間。

  「始麒麟,你當我鳳凰族是什麼?區區幾枚爛果子就能抵得上我族人的一條命?!」

  接著就是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傳來。

  希榕心道,果然打起來了。

  「元凰,都說了事情未有定論,你別得寸進尺!」

  「我只要你們還我那可憐的孩兒命來!」

  「不過是一只普通鳳凰,你何必這般糾纏,要知道我今日已經給足你面子了!」

  「休要廢話,你不把那三個家伙交出來,我今日就決不罷休!」

  怒罵聲響起的同時,劈裡啪啦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希榕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看腳底的地面。

  【奇怪,我好像感覺到地面在震。】

  ……所以說,她都穿越到洪荒了,還是沒逃過落下鄰居打架這種事嗎?

  盤古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畢竟這不周山乃是他的脊梁所化。身為洪荒硬漢,這不周山簡直邦邦硬好不好!

  但是很快,他就震驚的發現,這不周山還真的在震動。

  【哎,畢竟你都死了這麼久了,骨質疏松很正常嘛。】

  希榕煞有介事的安慰。

  【再說了,他們兩個好歹也是大羅金仙,現在下面的大地恐怕都被大得坑坑窪窪了,咱們這只是地面微微震動已經夠好……】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希榕的話,等到煙塵散去,只見體型龐大的始麒麟正正好摔在希榕的腳邊。原地出現一個大坑。

  始麒麟掙扎著要起來,卻正好對上希榕的視線,而打著打著就飛到不周山巔的元凰也是這時才看見了那抹青衣。

  希榕:……

  盤古:……

  元凰:……

  始麒麟:……

  「道友恕罪,都是那元凰非要找我麻煩,我才誤闖了道友的道場,還請道友勿怪。」

  始麒麟也不想著打回去了,趕緊爬起來對著希榕垂頭行禮。滿是鱗甲的大腦袋幾乎冒出冷汗來。滿腦子都是這位尊者是如何讓人把冒犯他的龍族給拔了龍筋的!

  要知道道場乃是很重要的地方,尋常人若是未經允許進去了,那就是冒犯,是挑釁。

  雖然這位尊者一直沒有在道場設下結界和禁制,看上去似乎對道場很隨意的模樣,但始麒麟可不敢因為這就去故意冒犯她,畢竟前車之鑒太慘了,那祖龍看似只有皮外傷,但聽聞到現在都還躲在龍宮一直未出來,怕是心境上出了什麼問題。

  元凰在看見那抹青衣的時候,憤怒的大腦瞬間平靜下來,變回人形的她冷眼一掃始麒麟。隨後對著希榕行了一禮。

  「元凰無意冒犯,請道友恕罪,我只是來找這始麒麟討個公道而已。」

  希榕擺擺手,倒也沒有為難他們。

  「不必多禮。你們把我這坑給我修整好就算了。」

  好歹是盤古的墳頭,你們這些受他恩惠的家伙們不來添把土就算了,還刨坑就過分了吧?

  「是!」

  始麒麟心知自己的乃大羅金仙初期,真刀真槍的打,還真打不過大羅金仙中期的元凰,所以當即動作迅速的把土填回去,因為不周山巔有盤古殘余的威壓,使用法術很費力,也為了顯示自己的誠心,所以他當即四蹄並用的刨土,很快就把坑給填好了。隨後見希榕面露滿意,這才變回了人形。

  元凰看他那狗腿樣,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冷哼一聲。不過在看見希榕的時候,她頓時面色慚愧下來。

  「抱歉,道友,我剛剛一時間怒火上頭,竟是沒想起來這裡是你的道場。」

  希榕有些疑惑。

  「我剛剛聽見你們在山下吵吵嚷嚷的,是出了什麼事了?」

  「是出了一件事。」

  元凰眼神狠厲的掃過始麒麟。

  「前幾日麒麟族三人偷襲圍攻我族一只雄鳳鳳毅,不僅把他殺了,更是把他扒皮抽筋,削肉剔骨,待到我族發現的時候……」

  元凰眼神中閃過一絲悲痛。

  「他已經沒了聲息不說,屍骨更是零零散散,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在這洪荒這種事簡直太常見,殘缺的屍骨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拿去煉藥煉器了,而鳳凰通身都是寶,殺死那雄鳳的人顯然不會錯過,可想而知那雄鳳遭受了怎麼樣的折磨。

  雖然不是親生的孩子,但那也是她族中看著長大的小輩,是她族中的孩兒。現在死的如此凄慘,這讓元凰如何不恨?如何不惱?!

  「不是這樣的。尊者莫要聽她一人之言。」

  始麒麟趕緊解釋。

  「我族中那三個小輩都是好孩子,木冬春乃是我族木麒麟長老的孩子,平日最是溫和守禮,水玲玉更是堅韌懂事的好姑娘,而火元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也不是無腦的莽漢,他們又不是傻,怎麼會做出這種麻煩事呢?」

  「倒是我聽說,是他們三個先發現的一株靈草,而那雄鳳想要強搶,我族的三個孩子反抗,一不小心就殺了他,出了事後,我那三個小輩就趕忙回來了,至於之後的事,想必是有其他人路過,對那具屍骨出的手!」

  「胡說,鳳毅最是聽話懂禮,那日他只是被吩咐著去周圍巡邏,看看有無凶獸蹤跡。怎麼可能會因為和別人爭奪靈草這種小事耽誤正事。而且那處地方乃是分給我鳳凰一族滅殺凶獸的,你族的小輩為何會去那找什麼靈草?」

  元凰氣得咬牙。

  「莫要在巧言令色了,分明就是你族中那三人混進我族地盤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事,被鳳毅發現了,所以干脆殺了他!」

  始麒麟:「我說了,木冬春他們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就算是他們干的,他們又不是傻子,為何會留下屍首,讓你們發現?」

  元凰:「那是他們禍害鳳毅的屍首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被我們發現後一時慌亂的逃了,所以才留下了殘破的屍首!你我都是大羅金仙,這種掐算一下就知他們還是鳳毅是板上釘釘是事,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始麒麟:「正是因為掐算一下就知,所以那朦朦朧朧看不清的那部分才會讓我懷疑嘛!畢竟現在原因弄清楚,我是絕不會接受任何人往我族頭上潑污水的!」

  元凰拔高聲音:「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我族故意害死鳳毅只為了陷害你們麒麟族?!」

  始麒麟冷笑。

  「沒錯,我就是這麼認為的,你現在是大羅金仙中期,比我和祖龍都高一個小境界,祖龍又閉門不出了,現在是你對付我麒麟族最好的機會,誰知道你那小肚雞腸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念頭。」

  「你!」

  元凰氣得怒發衝冠。

  真·怒發衝冠,希榕眼睜睜看著她的墨發猛地飛揚起來,頭頂鑲滿珠玉的金冠甩了出去,渾身的怒氣仿佛都要具像化了。

  就在希榕以為元凰和始麒麟要在盤古的墳頭大打出手的時候,元凰竟是猛地轉頭看向她,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道。

  「道友,你覺得到底是誰對誰錯?」

  她的眼神雖然嚇人,但仔細看,裡面滿是痛苦和哀傷,以及一絲對真相的渴望。

  就連始麒麟都渴望的看著她,仿佛她伸出手掐指一算,就能讓這場案子真相大白。

  但事實上……

  希榕:……她別說掐指一算了,她連算盤都耍不明白呢。

  至於判案?呃……她上下兩輩子唯一看過的判案類型的電視劇,就是包青天。

  然而面對那兩雙眼睛,希榕又不能說她算不出來,畢竟那樣說,他們恐怕只會以為她是在說假話。

  希榕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

  「你們先別急,隨我去喝口茶吧。」

  遇事不決,先喝口茶再說!


第47章

  喝茶?

  元凰和始麒麟都是一懵,茶是什麼?

  好在他們記憶力過人,很快就從腦海裡回憶起來。前不久,凰儀/木冬春他們回了族內。說是意外得了尊者相救,隨後帶著尊者去尋了一處藏寶地後,尊者大喜,還賜了他們幾片悟道茶樹的茶葉。

  凰儀/木冬春他們回來後,想著把那茶葉孝敬給他們,不過他們哪裡會搶族中小輩的機緣,所以並沒有要。

  若是平常,元凰和始麒麟或許會好奇一下被希榕尊者格外喜歡的茶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但現在他們哪裡還有這個心思。

  族中小輩被害死的元凰第一個開口。

  「多謝道友好意,但這種時候了,我實在沒心思喝茶。」

  平日裡她對希榕的聲音都是多有恭敬,但現在卻帶上了一絲尖利。

  希榕倒是沒有介意,畢竟誰家死了人,還死的這麼慘,心情恐怕都不會好,元凰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現在還能在這和她好好說話已經算是難得了。

  但不管怎麼樣,茶還是要喝的。

  希榕難得強勢了一點,她沒有理會元凰的話,而是勞煩楊眉泡壺茶來。

  片刻後,雲霧繚繞的不周山巔,石桌邊的石凳變成了四個,雖然座位是夠的,但楊眉並未落座,而是站在了希榕的身後。

  希榕坐在石桌前,桌上是三杯冒著裊裊白汽的茶杯,碧綠色的茶湯散發著清雅的茶香。

  她微微伸手,姿態隨性。

  「坐。」

  元凰和始麒麟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了下去。隨後在希榕的示意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瞬間,他們的腦中閃過了很多,卻又仿佛一片空白,原本滿心的火氣被洗滌,只剩下一片寧靜。

  帶到元凰和始麒麟睜開眼睛後,不約而同道了一句。

  「好茶!」

  「好茶!」

  「族長?」

  就在這時,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傳來。

  希榕他們轉頭看去,就見有五只顏色各異的麒麟正咱在遠處。

  這正是麒麟族的五位長老。之前他們誰都沒反應過來,元凰就追著他們族長一直打到山上去了。嚇得他們也趕緊往不周山上趕,要知道元凰可是比他們族長強上一個小境界的,這麼一對一的打鬥,他們族長還能討得到好?怕不是要被打成豬頭!

  誰知他們呼哧呼哧的爬上不周山,卻一眼就看見前不久還打得雞飛狗跳的元凰、始麒麟竟然同坐一張桌子,似乎很平靜的喝著什麼,完全沒了那要死要活的氣氛!

  五位長老:……雖然都說世事無常,但你們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始麒麟沒有對找過來的五位長老說什麼,只是又喝了一口茶。心裡暗自心驚,果然不愧是希榕尊者,隨手拿出來的就是好東西啊。

  若非現在情況特殊,他恐怕已經打坐入定,借助這杯茶嘗試著突破大羅金仙中期!

  感受到修為松動的元凰也暗自驚訝這悟道茶的威力。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多謝道友的好茶。剛剛是我急躁了。」

  但就算悟道茶強制性的讓她冷靜下來,她家死了人也是真的,元凰看向始麒麟的視線依然很冰冷。

  始麒麟反應過來,沒去看邊上的元凰,反而含笑且含蓄的對面前的青衣尊者拍了個馬屁。

  「原來這就是茶啊,之前我那三個孩兒回來後,就和我稟告過他們遇見道友的事了,他們得了道友的救命之恩,本來能領道友去尋寶就已經是他們的幸事了,不想還占了這等好處,實在讓我這個族長汗顏,在此我替他們多謝道友了。」

  端坐在石桌前的青衣尊者的眼神一閃,面色平靜道。

  「這算不得什麼,謝就不必了。」

  雖然面上故作平靜,但希榕心裡有些狐疑。

  【奇怪,這始麒麟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木冬春三個竟是沒把那事告訴他嗎?】

  盤古:【看起來應該是了。】

  希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念頭千回百轉。

  她最初並不知道自己在石山中的所作所為被人看見了,所以才不明白木冬春等人渾身浴血後那直勾勾看著她的奇怪表現是為何。

  直到盤古之後提醒,她才明白過來,當時就心裡暗道,既然已經被看見了,看那木冬春幾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有多震驚,回去之後怕是要報告族內的。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盤古還未恢復多少實力,希榕自然希望現在的洪荒關於他的事情越少越好。以免引來天道的忌憚。

  唯有值得慶幸的是,盤古本身從未冒頭,所有的一切在外人看來,大概都是她自己的行為。應該沒誰會聯想到盤古還活著這事。

  結果她在這提心吊膽的幾天,卻忽然發現,始麒麟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准確的說,始麒麟和元凰全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希榕掃過始麒麟和元凰的表情,心裡很篤定的想,但凡他們知道那日之事的一星半點,都不會像是現在這樣隨意。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可不是這個,她放下茶杯道。

  「說說你們知道的吧。」

  分明是掐算一下就知道的事,青衣尊者卻開口詢問顯然是有點奇怪的,但元凰和始麒麟卻沒有遲疑的意思,反而各自纖細的把自己掐算出來的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但希榕聽著聽著就微微挑了一下眉。因為他們這麼一說,反而讓事情更加雲裡霧裡的了。

  始麒麟掐算出,他族中小輩木冬春、水玲玉和火元三人一向形影不離,前幾日大概是發現了一株極品靈草,雖然那是長在了鳳凰一族的地盤,但那又不是不死火山附近,只不過是三族商量時劃給鳳凰一族消滅凶獸的地盤。雖然這般劃分的意思大家心裡懂的都懂,就是洪荒現在三足鼎立,誰也奈何不了誰,所以先分蛋糕嘛。

  但這又不是明面上的,而且那可是極品靈草啊,對於小輩們來說可是個了不得的機緣,可不得爭一爭?再說了,天生天養的靈草,大家都是洪荒生靈,怎麼就不能摘了?反正摘了就跑,只要不被發現就行了。

  事實上,這種事情也算是潛規則了,小族群的人做的更多,畢竟大頭都讓三族拿了,若是這點甜頭還不給,只靠著族地那點可憐的產出還怎麼供族人修煉?那不得逼得人家振臂一呼「元凰、祖龍、始麒麟寧有種乎?」然後拼死一搏嗎?

  所以說,這件事說尋常其實很尋常,但說有問題,也有那麼一點問題,比如小族群也就算了,現在洪荒三足鼎立,都對對方虎視眈眈,你麒麟族的人跑到鳳凰一族的地盤狗狗祟祟的,可不就有些不對勁了?

  而偏偏木冬春他們運氣不好,正好遇上了被派出來巡邏有無凶獸蹤跡的鳳毅。然後兩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後不知怎麼,鳳毅就死了。

  希榕總覺得後面這段聽起來有點熟悉,隨後想了想,頓時回憶起來,這不就是之前木冬春三人和凰儀爭鬥引來凶獸的翻版嗎?

  所以說著木冬春三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族地盤也算是平均分吧?麒麟族占的那麼大的地盤都不夠你們禍禍的?非得去隔壁鳳凰族去挖寶貝?

  咋滴,你們莫非是『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啊』派傳人,誓要通過挖光鳳凰一族地盤的寶貝,讓鳳凰一族無寶貝可挖唄?

  而另一邊元凰掐算到的內容也和始麒麟的也差不多。

  用希榕的話來說,就是鳳毅被派出去巡邏,結果發現了木冬春幾人在偷挖社會主義牆角,薅社會主義羊毛。於是當即氣的不行的上前,結果不知怎麼就打了起來,小伙子還挺勇,三個打一個都沒退縮,結果不知怎麼鳳毅就被打死了。

  大體就是這樣,其中小問題很多。

  始麒麟怎麼也無法掐算出,木冬春他們是如何發現鳳凰一族那邊有極品靈草的。越想要查看,反而越是霧蒙蒙一片,這一種情況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有人遮掩天機,要麼是天本身不允許查看。

  並且木冬春他們躲回族內後,始麒麟也是問過的,他們卻驚愕的表示,自己竟是沒有印像了,當時他們腦子裡仿佛刻上了那裡有寶幾個大字,所以才不管不顧的往那邊去,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壓根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得知的那裡有寶的消息!

  對此,始麒麟很懷疑就是元凰故意引得他族中小輩過去,以那什麼鳳毅來做筏子,故意想要和他們麒麟族開戰,畢竟三族誰都想吞並對方成為洪荒第一族,在這個龍族暫時沉寂下來的時候,占據優勢的元凰若是想吞並麒麟族,那麼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並且當時混亂之中,鳳毅雖然確實是被木冬春他們所殺,但之後的事再次朦朦朧朧的起來,誰也無法確定木冬春他們殺了鳳毅之後又對他的屍身下手了。

  關於這事,木冬春三人表示他們絕對沒做這種事,這種情況下,始麒麟自然是信自家的小輩的。

  所以始麒麟又有第二個陰謀論產生,就算前一個問題和鳳凰一族沒關系,但萬一元凰在看見鳳毅被害死後,將計就計,禍害了鳳毅的屍身,然後嫁禍給麒麟族,意圖以此開戰也不是不可能嘛。

  希榕:……說來說去都是鳳凰一族想對麒麟族開戰,這家伙是多怕元凰現在就帶人來揍他們麒麟族啊?

  不過她也理解始麒麟的顧慮,畢竟一族之長嘛,考慮的多很正常。

  不過元凰可受不了始麒麟的污蔑,當即氣得一拍桌子。

  「你當我是你嗎?我元凰怎麼可能干出這種事?!」

  始麒麟只是道。

  「我只是把我知道都和猜測都說出來而已。」

  「你!」元凰氣得瞳孔緊縮,仿佛下一刻就要對始麒麟出手,但她最終還是喝下一口茶水讓自己冷靜下來。對著希榕說出了自己這邊的猜測。

  不管怎麼說,鳳毅死在麒麟族那三人手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她之所以會懷疑是木冬春三人禍害的鳳毅的屍首,原因有二,一是鳳凰全身是寶,誰都想要。那麒麟族三人都趕來鳳凰族挖極品靈草了,顯然是個為了寶貝想做就做的。

  二是因為當時附近的鳳凰族人察覺到了異樣趕了過去,看見死去的鳳毅當即仰天長鳴叫來其他族人把周圍全都封鎖了。從鳳毅被殺到被發現,時間僅在一刻鐘。除了那跑回麒麟族的木冬春三人,他們並未發現其他人的痕跡。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木冬春三人殺了鳳毅還禍害了他的屍首!

  事實上,若非元凰掐算時也覺得那朦朦朧朧看不清的部分有蹊蹺,她恐怕就不是衝到麒麟族逼始麒麟交出木冬春三人,而是直接衝進麒麟族地找到那三人就地格殺了。

  甚至元凰也很陰謀論的猜測,說不定出手遮掩天機的就是始麒麟,只為了包庇他族中小輩!

  元凰:「那木冬春三人絕對有問題,就算他們不是問題本身,但問題也一定存在在他們身上。所以我才想著讓始麒麟把他們交出來,我好仔細探查一二。」

  始麒麟卻冷笑。

  「得了吧,以你的手段,只怕我前腳把我那三個小輩交出來,後腳他們就變成不死火山口吊掛的熏肉了!」

  或許元凰確實有審問的意思,但這個審問絕沒有她說的那麼輕巧,並且審問過後就算還有命在,元凰怕是也不會讓木冬春三人活下去的!

  元凰咬牙:「他們殺了我族中孩兒是事實。他們必須抵命!」

  始麒麟寸步不讓。

  「但此事有蹊蹺也是事實,他們既然叫我一聲族長,我就絕不會把他們就這麼交給你!」

  兩人分別坐在希榕兩邊,雙眼對視,就在希榕以為他們下一秒眼中就要射出激光把對方給射成馬蜂窩的時候。兩人猛地扭頭看向她。

  始麒麟:「道友修為高深,是我所不能及的,還請道友出手相助,為我等指點迷津!」

  元凰:「道友,我知你已經幫我良多,我本不該再開口,只是……只是我那孩兒死的實在是……」

  被兩人緊盯著的希榕身子一僵。她怕自己誤人子弟,所以遲疑了先提了一句。

  「其實,我並不擅長掐算之法。」

  眼看著始麒麟和元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明顯不相信,她無法,只能看著元凰道。

  「木冬春三人絕不是無腦的莽漢。」

  要她說,洪荒萬族講究弱肉強食,鐵血莽漢不少,但木冬春卻恰恰相反,他精明的很。這樣的一個人絕不可能,也不會允許同伴去做禍害鳳凰族人屍體這種無腦之事。

  甚至在聽到木冬春三人失手殺死鳳毅的時候,她都驚訝了一瞬。因為木冬春可不像是會干得出這種事的人。

  元凰一愣,希榕的意思莫非是在說凶手不是木冬春三人?

  然而這時,希榕又扭頭看向始麒麟。

  「但元凰也絕非會以這種事來算計你麒麟族的人。」

  這話一出,始麒麟和元凰都蒙了,希榕尊者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疑惑的看去,就見那青衣尊者端起茶杯不喝,只是垂眸看著那碧綠的茶湯淡淡道。

  「此事既然已經牽涉到了兩族之間,要想知道真相,那你們必須保持冷靜,決不能心急。說起來……」

  「我曾經在一處河邊看見一直河蚌在河邊蚌殼微張,一只鷸尖嘴啄進去,結果被那蚌緊緊夾住。一個掙脫不得,一個不敢松開,於是我走了過去,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了它們。你們說好不好笑?」

  說話間,一直垂眸的青衣尊者緩緩抬頭,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

  那笑容和往常一樣溫柔友善,卻讓始麒麟好元凰瞬間背後一寒。

  青衣尊者口中的那個故事若是代入局外人,那自然是好笑的,但若是把自己代入那鷸和蚌,那可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始麒麟頭皮發麻道。

  「道友的意思是,我們兩族就如那鷸和蚌,乃是被人算計了?」

  元凰雙眼滿是寒霜。「是誰?還請道友告訴我那膽敢算計我族的人是誰?!」

  「冷靜。」

  青衣尊者再次開口。

  「若是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找木冬春他們吧,切記,不要急躁,必須保持冷靜。」

  說完這話後,青衣尊者就不再開口,就算元凰和始麒麟繼續追問,她也只是笑而不語。顯然並不打算直接把真相告訴他們。

  元凰和始麒麟失望了一下,但也覺得正常,畢竟洪荒最講究因果,而希榕尊者之前說的那個故事,分明是在點醒他們,這事背後的內情絕不簡單,而對方素來喜歡清淨,不想摻和進這堆亂糟糟的事情中也情有可原。人家願意透露這些已經夠他們感激的了。

  所以他們也沒有再糾纏,很快就謝過青衣尊者下了山。

  希榕見此情形終於松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盤古迷茫的開口:【你不是不會掐算嗎?】

  希榕眨眨眼。

  【我是不會掐算啊。】

  盤古卻狐疑道:【那你剛才怎麼說了那麼多?】

  希榕卻反問道:【我剛剛說了什麼?我什麼都沒說啊。】

  【不對,你分明說了……】

  盤古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隨後忽然反應過來。希榕剛剛說的那些話似乎並沒有明確指出真凶是誰。

  【那你剛剛說那話都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你算出了什麼,所以提醒他們嗎?】

  希榕:【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冷靜是必須的。這話沒錯吧?】

  盤古疑惑的應了一聲沒錯。

  希榕:【這事本身就有些蹊蹺,所以確實有第三方算計的可能,這也沒錯吧?】

  盤古更迷茫了。

  【確實有可能,但是也只是有可能啊,萬一錯了呢?】

  【我只是說了一個小故事而已,又沒有明確說有人暗中算計他們】

  希榕淡定道。

  【難道就不可能是,我在提醒他們可不要兩敗俱傷後,被龍族給得利了嗎?】

  盤古一愣,【那你說的讓他們去找木冬春三人……】

  希榕挑眉。

  【這事總共就那麼幾個人,不去找木冬春他們查線索,難道是要把已經入土為安的鳳毅給刨出來嗎?這也太殘暴了吧?而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聯手,想必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不過這一項的前提是他們必須保持冷靜,絕對不能自己打起來。所以我才幾次提醒他們要冷靜。】

  也……也就是說,希榕看似和元凰以及始麒麟扯了那麼多,實際上……

  【原來如此,你只是在忽悠他們!】

  恍然大悟的盤古眼神透著震驚。

  一向耿直且粗神經的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操作!

  盤古:他看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然而對於這話,希榕卻不樂意了。

  【什麼叫做忽悠,我怎麼忽悠了,你品,你仔細品,我剛剛說的哪一句話是錯的,是假話?】

  頂多就是左顧而言他,別人和她問天她說地,別人說東她說西,別人說城門樓子,她在那說胯骨軸子罷了。

  盤古細品了半天,發現還真沒辦法說希榕那話不對,惹得盤古大為驚奇的誇贊道。

  【真的誒,這麼一想,你那些話確實一點錯都沒有!不僅沒錯,細品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在裡面。不愧是你,大聰明!】

  剛剛得意沒一秒的希榕:……不是都跟你這家伙說了,愛稱放在心裡叫叫就行了嗎?!

  「諸位放心,長老們都跟上去了,那元凰絕對不是族長的對手。」

  「哼,以多打少,就這還引以為豪,麒麟族當真是不要臉皮!」

  「我麒麟族再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評價!」

  「我偏要罵,你奈我何?」

  「呵,你也就耍耍嘴皮子了。有護族大陣在此,你敢進來嗎?」

  「休要猖狂,待我族族長元凰回來,你們麒麟族絕沒有好下場!我亦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有本事你來啊。看我們不把你鳥毛拔了!變成禿毛雞!」

  「哼,我記住你了,待族長回來,我第一個抓你,到時候送到不死火山吊起來!」

  鳳凰族長老青鳶正在麒麟族的護族大陣上空飛舞,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麒麟族的一舉一動,因為有護族大陣,所以那五位麒麟長老才會全部離開去幫自己族長。

  而青鳶本來也想跟上,但被元凰一個眼神給制止了,她必須呆在這裡,免得麒麟族耍滑頭,把木冬春三人秘密轉移出去。

  沒辦法,她只能在這大陣外面和裡面的麒麟族人耍耍嘴皮子,放放狠話。

  只是等著,等著,鴻鵠的心底有些打鼓,明明之前元凰和始麒麟打鬥的動靜還很是熱鬧,但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到現在已經安靜了好長時間,這種異常反而讓她有些擔心。

  好在當她和麒麟族人已經進化到『我拔你全家鳥毛!』『我把你全家做成熏肉!』之時。她再次察覺到了自家族長元凰的氣息。

  青鳶當即欣喜的看過去,卻不想這一眼頓時讓她清冷的面色裂開了。

  只見遠處,始麒麟和元凰正並肩下山,並且低著頭不知在說些什麼,他們之間的氣氛雖然不算融洽,兩人都是冷著一張臉,渾身透著一股冷漠之感,當光憑他們此刻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們上一刻還大打出手?

  那一瞬間,麒麟族地頓時死寂一片。

  明明剛剛上山還是一路打上去的,仿佛恨不得把對方抽筋扒皮的狠辣模樣,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聊得正歡了?再等一會兒你們是不是就要勾肩搭背了?

  不久前還激情對罵,隨時等著族長振臂一呼就開戰的麒麟族人和青鳶全都沉默了。

  說好的不死不休的呢?

  你們卻偷偷背著他們講小話?

  你們這樣讓他們很尷尬的好不好!


第48章

  始麒麟帶著元凰和青鳶緩緩走進了麒麟族地。身邊還跟著五位麒麟族長老,他們沉默不語,顯然對族長的安排並無異議。

  倒是周圍的麒麟族人全都驚愕的看著他們,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連青鳶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變成人形的她是一位面容清雅溫婉的女子,完全看不出她剛剛和麒麟族人對罵的氣勢。此刻她看著腳下的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進了麒麟族地。

  腦子裡恍惚的想著,不愧是不周山腳,果然是好地方,這草地都比她們不死火山的地面軟和些。

  片刻後,他們深入一片密林中,不遠處那是一個山洞。

  始麒麟開口:「木冬春他們都在裡面。」

  元凰聽了這話,當即抬腳跟了進去,連半分猶豫都沒有,這一點倒是讓始麒麟高看了她一眼,畢竟雖然元凰比他高一個小境界,但此處乃是他麒麟族地,不僅人數上他這邊占據絕對優勢,更有護族大陣防護,若是他想要對元凰下手,那麼今天元凰絕不可能逃得了。

  元凰沒有理會始麒麟的眼神,進了山洞,裡面別有洞天,幾株奇花散發著熒光照亮周圍,角落一個小池子內兩條小魚游弋,邊上竹籬笆圍起,邊上一顆腊梅樹正零星盛開著點點紅梅。顏色嬌艷。

  繞開這石桌石凳,再往裡面走,還有另一處洞口,那裡便是內室,這裡面沒有外面那般意趣,只有一張石榻,以及一個蒲團。而現在,石床之上正躺著三個人。正是木冬春三人。

  他們那日和鳳毅交手,雖然殺了鳳毅,但也沒討到好,各自身上都有傷。此刻他們正面色蒼白的躺在那,始麒麟才剛進來,木冬春發現了動靜,當即睜開眼睛。見到是族長後,他心裡一喜,還以為事情解決了,卻不想轉眼間就看見了之後跟著進來的元凰。

  木冬春一驚。

  「族長,這……」

  同樣注意到有人進來的水玲玉和火元面露驚愕,三人仿佛觸電一般猛地坐起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因為忌憚元凰,他們下意識的往後面縮了縮。

  終於看見了這三人,元凰當即上前一步,嚇得始麒麟趕緊也連走兩步攔在了她的身前,生怕元凰一時沒了理智弄死木冬春三人。

  好在元凰還記得冷靜二字,只是眼含殺意的讓木冬春等人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不只是那日的事,在此之前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也全部都說出來。

  木冬春的眼神閃了閃,明白了元凰的意思後,當即很配合的把前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事實上,他在事情發生之後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修行之人記憶力何等強悍,但他和水玲玉他們卻完全記不得從哪裡得到的關於極品靈草的消息。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他們三個恐怕是被人陷害的。

  但他當時更知道這事和即將趕過來的鳳凰族人解釋不清楚,怕是還沒起個頭他們的性命就要不保了,於是木冬春在看見鳳毅死後,當機立斷帶著水玲玉和火元逃回麒麟族地和族長報告。

  結果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明明在鳳毅時候就立刻帶人走了,但就在今天早上,他在自己的儲物袋裡發現了……鳳凰的血肉、翎羽。

  明明木冬春並不清楚這東西的來源,卻有種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正是來自那天被他們誤殺的那只雄鳳的!

  甚至那血淋淋的鳳凰心上分明才殘存著他的爪痕,木冬春幾乎可以想像出自己是如何用自己的爪子抓出這顆心的。

  木冬春想到這,掙扎了半晌,最終咬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儲物袋。把今早才發現,還沒來得及告知族內的事情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雖然他不知道元凰為何能和族長一起過來問話,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唯一能洗脫他們冤屈的機會。

  或許他不像表面的那麼溫和,在洪荒中行走他的手上也沾過很多血,但這不代表他就願意受人陷害手上沾染不必要的血腥,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分明是有人故意在挑撥他們麒麟族和鳳凰一族!

  當那枚血紅的鳳凰心被拿出來的時候,青鳶悲鳴一聲。

  「鳳毅!」

  哪怕性子強悍如元凰也不由紅了眼睛,這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啊,現在不僅死在了自家的地盤上,甚至連屍身……竟是還要遭受這種侮辱!

  始麒麟看了都忍不住嘆口氣,他們三族跟腳強悍,但越是強悍的族群繁衍問題越是艱難,開天後這麼久了,三族各自也就那麼幾百人,這還是算上了摻了別族血脈的,要只算純血的那就更少了。

  不過他同情歸同情,還是要提一句。

  「元凰,尊者說了要冷靜!」

  元凰閉了閉眼沒說什麼,與此同時,木冬春三人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是,他們的眼底深處,一抹紅光微閃。

  遠在無盡血海之上,一朵黑蓮微微懸浮。其上端坐著一個面容俊美卻透著邪氣的男人,正是羅睺,他此刻正低頭看著血海上,那血海上倒映出的卻並非他和那朵滅世黑蓮,而是始麒麟他們此刻的影像。連說話聲都清清楚楚的傳來。

  尊者?

  他面色黑沉,對始麒麟口中的尊者不做他想。除了那個希榕還能有誰?

  他氣得大手一揮,無盡血海頓時炸出數朵血花。

  「多管閑事!」

  說什麼不想摻和他和鴻鈞的事情,結果這又是在干什麼?

  同一時刻,血海的倒影中,元凰正盯著火元道。

  「也就是說,殺了鳳毅的是你。」

  這個時候否認也是沒用的,更何況火元也不是敢做不敢當的慫貨,當即承認下來。表示自己起初只是想打退那鳳毅,卻不想最後越打火氣越打,怒火上頭間,他還沒活過神,鳳毅就已經死了。

  「現在想來,我們那時的怒火其實也不太對勁。」

  一邊的木冬春冷不丁道。

  「火元和我從小長大,他雖脾氣有些不好,但絕不是無腦之人。」

  水玲玉白著小臉道。

  「而且就算火元被罵生氣了,按理來說木冬春也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火氣,我從小就沒看見過他發火過。那天的火氣當真是來的莫名其妙。」

  「說來說去,鳳毅到底是死了。」

  雖然猜到了此事另有原因,但鳳毅到底是死在這三人手上,青鳶心中卻難免有怨。

  元凰深吸一口氣,沒有繼續質問什麼,只是轉頭看向始麒麟。

  「他們的記憶明顯有問題,我需要查看他的記憶。」

  「你要搜魂?」

  始麒麟面色一冷。當即就要拒絕。

  「不行……」

  搜魂就算用力再輕也會傷到元神的!

  但始麒麟還沒說完,火元就道。

  「可以。」

  水玲玉當即皺眉看過去。

  「火元。」

  搜魂可不是鬧著玩的。

  木冬春眼眸微動,最終咬牙道。

  「還是我來吧。」

  他修為最高,理當表態,而且就算搜魂受了傷,之後慢慢修養就是,這事也涉及到了麒麟族,想必族長不會白讓他吃這苦的,到時候有天材地寶用著,他不僅能休養好元神,修為還能更上一層樓。

  「還是我來吧。」

  火元卻撓撓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不太聰明,平日裡都是你們照顧我,今日就讓我出頭一次好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狗東西敢暗害我們麒麟族!」

  說完火元就站到了元凰的身前,元凰沒有多言,直接伸手放在了他的頭頂。隨後神識如針一般刺進了火元的元神。

  火元面色更加蒼白,卻一聲不吭的承受了。

  倒是一邊木冬春的手微微握拳,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火元。

  羅睺冷漠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萬事都靠他一人來做,果然還是太勉強了。畢竟元凰和始麒麟也不是傻子。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暫且換一條好了。是時候再去接觸一下那條小長蟲了。

  他對著血海上的倒影伸出手,隔空遮住火元的頭,然後猛地攥緊。

  砰!

  山洞中一聲巨響傳來,元凰呆愣的站在原地,還保持這伸手的動作。原本還算干淨的內室此刻死寂一片,到處都是血,大片大片濃稠的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血腥氣衝天。

  元凰、青鳶、始麒麟的周身閃著微光,擋住了撲面而來的血腥。但木冬春和水玲玉卻反應不及,臉上被濺了一臉的血跡。

  一向很愛干淨的木冬春卻仿佛沒感覺一般,只是面色呆滯的看著前方,只見沒了腦袋的火元身形搖晃了兩下,然後撲通倒地,變回了一只無頭的火麒麟。

  「火元!」

  「火元!」

  「火元!」

  三聲驚叫打破了這一片死寂。

  水玲玉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比她更快的是另一道火紅的身影,正是站在門外的火麒麟長老,火元乃是他的徒弟之一,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而一個人自然是始麒麟,他簡直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一個小輩死了。那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火麒麟長老第一時間衝過去抱住那具無頭屍體,緊接著怒吼一聲,朝著元凰就攻擊過去。

  「元凰,還我徒兒命來!」

  青鳶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也立馬擋在元凰身前和火麒麟打了起來。

  始麒麟憤怒的看向元凰。

  「元凰,你做了什麼?」

  他心裡殺意翻湧,如果元凰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他也顧不上什麼尊者的面子了,元凰今天就永遠留在這裡給火元陪葬吧!

  誰知這一看過去,始麒麟發現元凰的面色比他還難看,那雙鳳目赤紅,渾身殺氣翻騰。

  「龍。」

  元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一字一頓道。

  「我剛剛……聽見了龍吟聲。」

  「你說是龍就是龍。」

  火麒麟長老怒罵。

  「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趁此機會對我徒兒下手!」

  畢竟不管怎麼說,殺了鳳毅的都是火元,誰知道元凰是不是一時沒忍住就趁此機會殺了火元?!

  元凰卻只道。

  「我若想報仇,絕對不會讓他死的這麼輕松。」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怒氣衝衝的化虹朝著外面飛去。

  她現在就要去找祖龍討個說法!

  始麒麟動作一頓,竟然也沒攔著,反而跟著飛了出去。臨走前只留下一句。

  「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讓火元白死的!」

  青鳶和另外三個麒麟族長老急急忙忙的跟著離開。只剩下木麒麟留下來安慰火麒麟。

  木冬春全程沒有說話,只是坐在石床上看著火麒麟長老抱著火元的屍身痛苦,半晌他才愣愣的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

  火元……死了?

  雲霧繚繞間,閑來無事的希榕正在喝茶,暫且沒有下山的意思。

  倒不是她不想下去欣賞花花世界,而是因為盤古需要安靜的環境來煉化之前吸納的能量,他之前不過是一縷元神,風一吹就散了,現在哪怕得了好處,想要全部吃下也需要點力氣。

  事實上,若非那道盤古幻影因為悟道茶樹的壓制沒有生出靈智來,現在還不知道誰吃誰呢。

  楊眉跟著她這些日子多有感悟,正愁沒時間消化,聽聞希榕這段時間要在山上待著。還以為尊者是在遷就他,頓時心中又是一番感動。

  忽然。

  「唳!」

  「吼!」

  一前一後的鳳凰鳴叫和麒麟吼聲傳來。

  希榕一愣,前腳不是才說了要冷靜嗎?難道這又要打起來了?

  結果她細細一聽,很快元凰和始麒麟又安靜下來,並沒有大打出手的意思。還是說兩人和好了?

  可這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友善的意思啊,反倒怒意滿滿,殺意凌然。

  因為山下沒動靜,所以希榕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直到半個月後,東方傳來祖龍暴怒的聲音。

  「元凰,始麒麟,我殺了你們!」

  緊接著東方傳來龍吟聲,麒麟吼聲,鳳凰鳴叫之聲。那憤怒中夾雜著殺意的怒罵響徹了整個洪荒。

  希榕仔細一聽,總算明白過來,始麒麟和元凰這是查到了之前的事和龍族有關,認定是龍族故意陷害,想要引得他們自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他們帶著人日夜不休的跑到了東海去找祖龍討要說法。

  當然,因為洪荒眾生的彪悍,這個行為寫作『討要說法』,讀作『老子漂洋過海來揍你!』

  而祖龍顯然不認這事是他干的,對於始麒麟和元凰帶人跑到東海揍他的事情相當的憤慨。大概是因為他一個打不過始麒麟和元凰兩個,於是只能在挨揍的過程中罵天罵地罵空氣,對始麒麟和元凰這般粗暴的行為表示強烈的抗議。

  但很可惜,抗議無效,於是希榕遠在不周山巔都仿佛能聽到那群龍挨揍時的慘叫聲。

  說實話,對此情形,希榕多少是有點幸災樂禍的,畢竟她和龍族不對付,看見龍族吃癟她自然就舒爽,此乃人之常情。

  【那些小龍不行啊,叫大聲點,這是沒吃飯嗎?】

  【挨揍這麼久,祖龍還能罵的這麼中氣十足,果然皮糙肉厚!】

  青衣尊者端坐在石桌邊,手邊放著一杯清茶,姿態很是優雅,誰能想到她此刻簡直恨不得把耳朵摘下來扔到東海去聽八卦才好。

  「元凰。始麒麟,你們欺人太甚!」

  「你敢做出這種事,自然該知道惹怒我們的後果!」

  「都說了,這不是我龍族所為!」

  「你說不是就不是?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東海上空,被胖揍的祖龍眼神越發的冰冷。

  雖然他確實有讓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狗咬狗,而他趁機吞並他們的想法,但那只是想法,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呢!

  鬼知道這兩族死了人為何要找到他頭上。還一齊來找上他。

  甚至祖龍不得不懷疑,元凰和始麒麟根本只是拿著莫須有的罪名來做筏子,他們一定是達成了什麼協議,准備先干掉最弱的龍族!

  要知道立誓的是他,雖然他有大功德護身,旁人不感動他,但若是殺了龍族的其他龍,只他一個也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曾經給希榕潑過污水的祖龍第一次知道了被冤枉是何等滋味,他心中怒火暴增。怒極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們不讓我龍族好過,那我絕不會讓你們好過!」

  始麒麟和元凰眼看祖龍不僅不承認,還一臉要魚死網破的模樣,頓時微微皺眉。

  他們雖然互相看不順眼,但對於對方的性格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祖龍若是真的做了什麼小動作,不可能會是這種模樣,看這樣子,倒真像是他們冤枉了他一樣。

  到底祖龍也是大羅金仙的高手,若是他真的要做出什麼瘋狂舉動,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元凰和始麒麟的動作慢了下來。

  元凰冷眼看他。

  「我搜魂的時候確實聽到了一聲龍吟。」

  祖龍動作一頓。

  「只不過是一聲龍吟,又有我龍族何干?」

  元凰和始麒麟被這話逗笑了,都說了是龍吟了,不找你們龍族找誰啊?

  始麒麟目光沉沉。

  「不是你,也可能是你們族中的某人背著你干的。」

  祖龍不假思索的開口。「不可能!我族中之人絕不會干這種事。」

  就算干出這種事,也絕對不會瞞著他!

  元凰冷笑。

  「那你說那龍吟是怎麼來的?莫非是某條龍剛好路過打哈欠嗎?」

  祖龍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張嘴頂回去。

  「總之你們死了人是你們倒霉,和我龍族沒關系!」

  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三人又打成一團。只是因為東海乃是龍族的地盤,他們占據地利,而始麒麟和元凰到底不能真的殺了祖龍,也沒有硬性證據指認這事就是龍族干的,以至於這場架打了個昏天暗地,最終卻也沒打出個結果。

  洪荒依然是三足鼎立,唯一變化的,大概就是三族之間越發微妙的氣氛了。

  希榕聽著東海那邊的動靜似乎消停了,因為看不到現場,她吃瓜也吃的不是很明白。頓時有些失落。

  所以說,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咻咻咻的飛啊。

  這年頭在洪荒不會飛,別說吃瓜了,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深感惆悵的希榕端起茶正准備喝一口,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她本來還以為東海那邊又打起來,趕緊豎起耳朵想要繼續聽,結果卻發現不是。隨後才發現是山崖下的聲音。

  她的石桌為了看風景視野好,正好就在山崖邊緣,當即往下看去。就見一個身影連滾帶爬的往山上跑。而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條化蛇。

  這蛇有三米多長,長著羽翼,只是不太擅長飛行,一會兒在地上滑行,一會兒撲騰著翅膀往前一衝,哼哧哼哧的要去咬前面的身影一口。

  不周山雖然威壓沉重,但卻也是有活物的,只是這裡的奇花異草,珍奇異獸永遠也生不出靈智。當然,也因此它們反而不受不周山威壓的影響。

  化蛇正是不周山的異獸,只是它們往往都是集中在山腰處,並不會跑來不周山巔。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補償,這類異獸雖然沒有靈智,武力值卻很高,除了不如凶獸那般無腦殺戮,論起凶悍程度卻也是不差的。

  而其中,化蛇的毒性乃是出了名的。雖然它們一般懶洋洋的不理人,但一旦惹怒它們,被咬上一口,金仙以下必定當場斃命,若是金仙……那麼這邊建議可以去找一處陰涼地躺躺,避免自己死了之後太快臭掉,污染環境。

  就在希榕看過去的時候,跑的飛快的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希榕,急忙求助道。

  「道友,還請道友救我一救啊。」

  希榕作為一個良心大大滴有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遇到這種事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上,熟知希榕性格的楊眉在發現這情況的時候就已經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了,就等著她一個眼神同意,他就過去把那倒霉蛋給撈過來。

  然而就在希榕准備救人的時候,她冷不丁瞄到了那人的臉。

  那人長得說實話,很不符合洪荒主流審美觀。

  只見他略瘦弱的身形配上白皙俊秀的臉,再有臉上的灰印,以及衣服上的草屑,當真是可憐又可愛。被後面那凶殘的大蛇追得仿佛一只奔跑的兔子。

  這樣溫和無害的長相倒是很能戳中希榕的眼緣,如果……不是這人還有另外一張臉的話。

  希榕低頭深深看過去,白皙俊秀的臉下,隱隱浮現出一個邪魅狂狷的虛影,分明嘴上在呼救,但這張臉卻是在邪笑,精神分裂的可以。希榕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聽到了那『桀桀桀』的笑聲了。

  而這張喜歡邪魅一笑的臉不是旁人,可不正是當初那位拿著弒神槍對她戳了一戳,差點把自己累死的羅睺嗎?

  希榕:……

  說好的誤會解除,你和鴻鈞相愛相殺,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呢?

  大早上的,你個大灰狼套了個小白兔的殼子擱這和她玩什麼cosplay呢?!

  眼見那羅睺還在那假惺惺的嚎著什麼「道友,救命啊,道友!」

  希榕真想不管不顧的直接來上一句『沒救了,等死吧,抬下去,下一個。』

  然而她話還沒說出口,忽然想到了什麼。頓時眼中暗光一閃,對著下面微笑道去。

  「道友,莫急,我這就讓人去救你。」

  隨後她看向楊眉,楊眉還以為這是讓他現在下去救人的意思,當即就要出手,結果卻見希榕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寫下一個字。『咬。』

  咬?

  咬誰啊?

  楊眉下意識的代入了自己,還以為尊者是讓他咬人呢,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畢竟他跟腳乃是一顆空心楊柳樹,這輩子只抽過人,可還沒咬過人啊。

  而且他都這把年紀了,也是要面子的,這……咬人……咳咳,不太好吧?

  好在楊眉到底不蠢,他隨後見希榕的眼神又轉回了山下,特意看了眼那條化蛇又看了眼那求救的人,頓時明白過來。

  尊者是讓他設法讓那條蛇咬那家伙一口!


第49章

  不周山巔,一片榕樹林郁郁蔥蔥,凸起的山崖之上,一位青衣女子正端坐在石桌前,靜靜喝茶。山崖下方,一個身穿白衣的俊秀男子連滾帶爬的往上跑正焦急的求救,而他屁股後頭跟著老大一條化蛇。

  青衣尊者聽到對方的求救扭頭看了身邊的老者一眼,白眉老者得令,當即飛身下去

  「莫慌。」

  楊眉動作間,看向那白衣男子的眼神閃過一絲探究。

  尊者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楊眉心中,再沒有比尊者品行更高潔無私的了,這樣的人會隨便去對付一個求救的人嗎?當然不會。

  那麼問題肯定出在那求救之人身上。

  與此同時,白衣男子眼神一喜,還以為自己要得救了,只是不知怎麼,身後的化蛇忽然速度加快,猛地往前一竄。朝著他的翹臀就要咬下去!

  羅睺眼神一閃,他雖然是准備來個美救英雄的戲碼,但他可沒有興趣被這種低賤的畜生咬上一口,他身子往左邊一歪,准備裝作不經意的躲閃開。

  結果那楊眉落地竟是正好站在了他的左前方,擋住了他躲閃的路徑。

  羅睺身子一僵身為准聖的羅睺不是不能換個方向躲閃,畢竟修為在那,不周山巔上的威壓或許比其他部分更濃重,但對他來說也是毛毛雨了。

  可關鍵是,他所偽裝出來的這個人不行啊,一個被一條化蛇追著跑的弱者,如何有這般的反應能力?

  至於他干脆就這樣撲到楊眉懷裡,然後讓楊眉幫忙打退那化蛇?

  一向心高氣傲的羅睺腦中閃過自己嚶嚶嚶的一頭栽進那白眉老頭懷裡求庇佑的模樣,頓時一陣惡心。那還不如被咬一口呢!

  電光石火之間,羅睺已經想好了對策,他本來就歪斜過去的身子頓時一個踉蹌,像是踩到了什麼小石頭站立不穩一般,砰的摔在地上。

  此刻化蛇已經襲來,慌亂間,他抬起右臂抵擋,那化蛇血盆大口一張,惡狠狠的在他的右臂上咬了一口。

  「孽畜!尊者面前還敢放肆?!」

  本來還准備動手腳的楊眉動作一頓,隨後一揮袖子,直接把那化蛇打下山崖。不周山巔周圍皆是雲海,那蛇掉進去後就沒了蹤影,不過楊眉沒下重手,它也有兩個大翅膀,想來是死不了的。

  真是便宜那條蛇了。

  羅睺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卻故作疼痛的悶哼起來。

  「唔!多……多謝道友相救。這恩情待日後我白洛定當相報。」

  【白洛?】

  希榕在凸起的石台邊低頭看去,那白衣男子已經滾成了灰衣,因為剛剛摔倒,玉冠碎了,一頭順滑的墨發一下子散開在身後。

  因為中毒,他的面色越發的蒼白如紙,頭上細汗冒出,雖然中了劇毒,但還是努力的站了起來,朝著她和楊眉道謝。渾身上下柔弱中帶點堅強不屈,可憐中透著堅韌不拔。

  【果然夠白的。】

  好好的一朵黑蓮花愣是被漂白成了白蓮花。那股不傻但白甜的氣質當真是要閃瞎她的狗眼。

  這是羅睺?

  盤古沒有希榕那等看破一切虛妄的能力,以他現在的元神之力自然是看不見那雪白面皮下希榕形容的邪魅一笑的。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看得真真的。

  【你若是再這麼看著,他恐怕就要更白了。】

  死了三天的那種白。

  而對於白洛的話,另一邊的楊眉則是直接冷淡道。

  「得了吧。你不過是金仙修為,被那化蛇咬了一口,必死無疑,還談什麼報答?你還是留點力氣現在找塊風水寶地把自己埋了才是正理,免得日頭大,過幾天就臭了。」

  羅睺:……他為何會被咬傷你心底沒點數嗎?

  楊眉都是准聖修為了,若是誠心想要救他,哪裡會讓他被那化蛇咬一口,他可以確定,這家伙就是故意的。只是這楊眉到底為何如此……難道他一個照面就露出破綻了?

  「莫要耍性子。」

  石台之上的青衣尊者側眸看了白眉老者一眼。

  「快些給他解毒吧。」

  「是,尊者。」

  楊眉當即恭敬的回答,隨後才一手拉著那已經搖搖欲墜的白衣男子飛了上去。然後把人隨便一放。

  白洛被放下後,當即踉蹌了兩下,但面色俊秀好似軟玉一般的他卻自有一股堅韌,當即手指緊緊扣住身邊的粗壯的樹干,勉強穩住了身形。

  楊眉假裝沒看見,只讓他把受傷的右臂抬起來。白洛照做。手臂剛一伸出去,楊眉手一揮,白洛本就被化蛇咬破的袖子頓時撕拉一聲,變作碎片飄然落在地上。混沌息壤來者不拒,『啊嗚』一口把這些落地的肥料吃下。

  白洛的傷勢頓時暴露出來,只見那白皙文弱的胳膊上,兩個漆黑的血窟窿看著就滲人,正在往外冒著紫黑色的血跡。

  楊眉手勢一變,悟道茶樹根須下的那一汪碧泉咕嚕嚕的冒泡,一道水流從裡面竄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白洛的傷口上,這水沒有滑落,而是徑直順著那血窟窿鑽了進去,頓時就仿佛油鍋入水,發出滋啦啦的聲響。而楊眉則是手作抓取狀,隔空憑借大法力把那水在吸了出來。

  其實用悟道茶效果最好,不過在楊眉看來,這等好東西怎能隨意給人用?

  這種不得尊者歡喜的家伙就用點這種水好了。

  很快,一點點被吸出來的茶水已經化為了紫黑色,顯然是把毒素也給帶了出來。只是這個過程顯然是不好受的。

  「唔!」

  白洛的面色此刻當真是比自己的衣服還白了,眼角倒是多了一抹嫣紅,消瘦的身子微微顫抖,薄唇被咬的微微泛紅。仿佛雨打的嬌花,強撐一抹艷色。

  希榕:是不是有點……奇怪?

  好怪,在看一眼.JPG

  楊眉倒是很滿意他現在的模樣。冷聲道。

  「此次也算是給你一個警告,此處乃是尊者的道場,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來的,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大呼小叫,打擾這邊清淨的。」

  其實前幾日,他看見那元凰和始麒麟竟然打鬧到這裡來了就有些不高興了,但是尊者似乎並不介意,他也就只能憋著,但今天尊者似乎並不太喜歡這家伙,楊眉就忍不住多說了一嘴。

  也是這一嘴,讓羅睺頓時心中安定下來,原來如此,這楊眉只是在怪罪他誤闖了這裡,擾了這邊的清淨所以剛剛才故意看著他被蛇咬啊。

  呵,不愧是那家伙跟前的好狗,倒是會替主子多管閑事!

  羅睺心裡對楊眉越發的鄙夷,不過面上卻是越發的瑟縮了一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衣尊者。

  「是,今日是我不對,冒犯了兩位道友。以後絕對不會了。」

  看我,快看我。我夠可憐了吧?

  你這家伙不是最喜歡揮灑沒用的善心嗎?

  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還不快點來對我噓寒問暖?最好出聲教訓一下這多嘴的楊眉!

  羅睺的臉上浮現出自得的模樣,畢竟他可是好好思考過的,根據這希榕在洪荒的所作所為可以分析出一件事。

  這家伙有毛病,還是那個大病。

  她特別喜歡拯救弱小,而且越弱的她越喜歡。比如狐族,比如得罪了她卻因為被凶獸追擊而得到幫助的朱厭族,以及那只弱的可憐的山膏。

  在羅睺看來,弱者就如螻蟻,平時走路踩死一些都是正常的,而若是螻蟻得罪他,弄死那就更正常了。結果希榕卻天天和那些小弱雞混在一起,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麼?

  不過這倒是便宜了他。

  本來他沒想著這麼快再次接觸這個希榕,可惜這家伙卻偏偏在他的計劃裡橫插一杠子,於是羅睺干脆捏出一具傀儡分身來打入敵人內部。

  一是想看看這家伙之前的舉動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是否猜到了他的計劃。

  二是防止她和鴻鈞聯手。

  三是盯著她,他平日掐算不出這家伙的動向,只能用此麻煩的辦法盯著她,免得她再做什麼事來破壞他的計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羅睺實在有些好奇此人和盤古的關系,畢竟不是誰都能召喚出盤古虛影的。

  盤古聽不到羅睺的所思所想,他看著那朵『被狂風暴雨拍打過,雖然嬌弱,但依然堅韌不屈,眼角一片嫣紅』的小白蓮很是納悶道。

  【奇怪,這真的是羅睺?】

  雖然他們也不是很熟,但好歹是打過一架的關系,用希榕的話說,就……一段時間不見,這家伙怎麼這麼拉了?

  希榕無語道。

  【很顯然,這些都是他的偽裝。】

  她可不相信一個准聖能因為一條蛇咬上一口就眼角一片紅,要哭不哭的。

  若是羅睺不允許,那條蛇怕是一口上去兩顆大牙都得崩斷了!

  【我知道他是在偽裝……但是……他為什麼要偽裝成這樣?】

  硬漢盤古迷茫了。

  就算要偽裝,世上模樣千千萬,為什麼就偏偏要變成這種?

  希榕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但她直覺羅睺絕不是做無用功的人,他會變成這副模樣,絕對有他的意圖。

  待到羅睺解毒完畢,希榕看他一副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這才讓他在石凳上坐下。

  「你不過金仙修為,為何會來這不周山?」

  雖然這話由毫無修為的她說來有點飄。但這麼問才是正常,畢竟不周山不是誰都能來的。這裡殘留的盤古威壓沉重,金仙以下連抬腳走都費力。而金仙也不過好上一點,否則剛剛他被那化蛇追逐時,也不至於那般連滾帶爬了。

  而同時,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更是金仙不可承受之重。

  此刻白洛雖然解了毒,但小臉依然煞白就是因為被這九天罡風吹的,一時半刻的還好,若是他在這不周山巔留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怕是就成骨頭架子了。

  白洛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閃過一絲怒意。

  「我本來也不想的,是那麒麟族欺人太甚……」

  他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救命恩人大小聲,趕緊低聲解釋。

  原來他乃是一只白兔化人,本來只是想著來此遠遠看一眼傳說中的不周山,結果意外發現了一株靈藥。結果被麒麟族的人發現了,那裡並非麒麟族地,所以白洛據理力爭,不願意交出手中的靈藥。

  結果反而被不講理的麒麟族人追趕,他慌不擇路,只能跑進了這不周山躲避。結果又因為手中的靈藥惹來了化蛇群,不僅靈藥被化蛇吞了,自己還被追著一路跑到了這裡。

  說到這,白洛瞄了一眼希榕又趕緊低下頭,耳廓微紅的吶吶道。

  「本以為吾命休矣,沒想到竟然能在此遇見兩位道友。當真是我之幸事。」

  羅睺控制著分身說著這黏糊糊的話語,真正的面目卻只是緊緊盯著對面的青衣尊者,眼神透著十足的惡意。

  羅睺入的是魔道,混亂邪惡才是他的代名詞,他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所以對於用這等面貌來誘騙希榕的信任根本半點猶豫都沒有。

  而且這傀儡分身內雖然藏有羅睺的一點元神,但真正的他並不在這裡,這分身對他來說其實就是那牽線木偶一般,和真正的羅睺隔著一層,所以這些話只會惡心別人,惡心不到他自己,他自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倒是鋼鐵直男·盤古第一次受到這種精神衝擊,被那羞澀的小眼神一瞧,頓時元神一滯。

  【不知怎麼,我感覺我有點惡心。】

  希榕:【……俺也一樣。】

  此刻,愛小白兔和小奶狗的人真的是同時沉默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

  【等等,這羅睺故意捏造這樣的面貌來……他不會是看出我喜歡這一款了吧?】

  希榕驚了,因為她現在越看越發現,這斯文俊秀,靦腆害羞、溫和無害小奶狗不正是她上輩子就很喜歡的類型嗎?而這其中在摻和一點堅韌不屈的韌性,那可真是……起碼放在上輩子,絕對是她會猛看兩眼的程度!

  也就是現在她一眼就看見了羅睺的真面目,否則她怕是真的會對這家伙生出一絲好感來!

  誰知希榕震驚,盤古比她更震驚。

  【什麼?你喜歡這樣的?!不行!】

  希榕怎麼能喜歡這樣的人呢?

  盤古心中一亂,各種念頭紛雜而起,這種男子有什麼好喜歡的,難道不應該喜歡更英俊的、更健壯的、更強大的嗎?!

  盤古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何這般糾結,最後他把這歸結於希榕的審美果然太偏離洪荒了,有他這樣的摯友在身邊,她的審美還這麼偏這不正常!

  希榕還處於震驚中,聞言恍惚的附和。

  【對,不行,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再看那白洛時,希榕感覺自己眼睛要瞎了。她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隨後勸退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不周山巔不是你能久呆的,還是快快下山吧。」

  目前為止,希榕沒有和羅睺撕破臉的打算。

  雖然她不怕羅睺,但楊眉可不是羅睺的對手,萬一羅睺發現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和他們打起來,到時候她幫不上忙,那……《八旬老漢慘遭扒衣》的慘劇怕是又要上演了。

  白洛眼神一閃,隨後他苦笑道。

  「這……那些麒麟族人怕是還在等我,若是我現在下山,他們不會放過我的。而且我……還沒報答道友的恩情呢。」

  俊秀的男子似乎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慚愧的開口。

  「我沒有別的長處,唯有煉藥煉丹還算能入眼,若是道友不嫌棄的話,我願意以此來報答兩位。」

  楊眉聞言毫不客氣道。

  「這麼說,你這是要賴上我家尊者了?不過小小金仙,修為不高,膽子倒是不小!」

  白洛一驚。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

  楊眉冷眼一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家尊者喜歡清淨,不需要那麼多人往前湊!」

  羅睺氣得臉一黑。

  怎麼哪都有你呢!

  不過是一棵空心楊柳樹,你那麼會叭叭干什麼?

  你等著,待他日後成聖了,定要把你這家伙砍了當凳子坐!

  「好吧,我確實……確實有想要在道友這躲一躲的意思。」

  白洛眼角微紅的說出真心話。

  「但我也是真的想要報答二位的救命之恩的。若是二位不喜我在這多留,我……這就走。只是走之前……」

  俊秀的白衣男子起身,本就虛弱的他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但他卻強撐著揮了一下袖子,石桌上立刻多出了幾個匣子和玉瓶,匣子自己打開,裡面正是閃著微光的各色靈草。而玉瓶中放著的則是靈丹。

  「我身無長物,只有這些,還請兩位不要嫌棄。」

  說完,羅睺毫不猶豫的操縱著傀儡分身轉身就走,當然,走到背影還要加點消瘦、顫抖,以及挺直的脊梁來顯示自己堅強不屈的韌性。畢竟他可是查清楚的,這家伙說過什麼……喜歡竹的風骨?

  雖然羅睺這種魔頭完全不懂一根破竹子哪來的風骨,但並不妨礙他借助這一點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一邊走,自信羅睺還一邊數數。

  一,二,三。

  背後傳來青衣尊者清脆的聲音。「等等!」

  成了!

  就知道你這家伙好這一口!

  羅睺眼中閃過得意,白衣俊俏男子則是面色疑惑的看了過去。

  「道友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你……」

  青衣尊者眼中還殘留著一絲驚訝,就在羅睺以為她是為自己表達出來的潔白純淨的品性而驚訝之時。就聽她道。

  「你說你會煉丹?」

  白洛一愣,然後謙遜道。

  「是。我會寫煉丹的粗糙手段。」

  青衣尊者眼睛微亮的看著他。

  「那你隨身帶了煉丹爐嗎?」

  羅睺有些不明白這家伙的意思了,不過還是順著這話點了點頭。結果就聽青衣尊者讓他把煉丹爐放出來。

  白洛很是乖巧,聞言一甩袖,一個玉做的三足煉丹爐就落了地。它看著精巧,實則個頭很大,足有一人高。那青衣尊者似乎對這藥爐很好奇,竟是主動站了起來走過去細瞧了一圈。

  然後在羅睺越發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她拍板決定。

  「這煉丹爐要是漂亮,既然如此,你和這煉丹爐就暫且留下來吧。楊眉,今個風大,你把人看護好了。」

  楊眉:「是。」

  他沒問尊者原因,抬手一揮,給那白洛上了一層防護,本來對白洛來說好似下刀子一般的九天罡風當即溫柔起來。

  然而終於留下來的羅睺卻沒有感到開心,反而目光很是納悶的看著那青衣尊者。

  他怎麼感覺……這家伙真正想要留下的是這個煉丹爐,而他反而是順帶的呢?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吧?

  「對了,既然你說要要替我們煉丹來報答,那不如現在就開始吧。」

  希榕笑眯眯的開口,手裡拿起了石桌上的一個匣子,那裡面放著一串串金黃色、沉甸甸的植物,正是稻穗!

  本來還在糾結於羅睺這奇怪表現的希榕此刻內心激動的無以言表,畢竟這可是米啊。她隔了一個元會,將近十二萬多年都沒吃過的米啊!

  她主動伸手,手從稻穗中捻出一粒晶瑩剔透的白米。生活在洪荒,吸飽了天地靈氣的靈米只是這麼拿著,就讓希榕聞到了一股米香。

  明明之前一直都沒有想起過,惦記過,但現在一碰見,那股思鄉之情不知怎麼就止不住了。

  希榕盯著羅睺道。

  「我要你把這些米弄出來,加以那邊的水,用這煉藥爐弄熟,能做到嗎?」

  說話間,她還和盤古安利了一下米的美味。雖然她沒吃過,但是她的傳承記憶裡表示,這絕對是美味!

  至於沒有菜?那也可以配點酸甜的靈果啃啃啊!

  與此同時,羅睺懂了。正因為懂了,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的他的本體氣得從滅世黑蓮上猛地站起來。氣得頭發炸開,仰天怒吼一聲。

  「希榕!」

  淦,這家伙留下他竟然是為了讓他下廚做菜!

  讓他羅睺給這家伙做菜?!

  他現在就把你一並塞進煉丹爐裡面煉成渣你信不信?!

  說話間,連連揮手,砰砰砰,在血海上炸出無數多血花。仿佛全都打在了那希榕身上。

  遠在血海之下的胚胎狀態·冥河老祖默默把自己往更深處縮了縮。同時在還未誕生之時,就把希榕二字刻在了腦海中。

  羅睺當真是氣得夠嗆,他知道此刻的希榕並不清楚他是誰,應該只是一時興起,但這樣反而讓他更生氣了,總覺得每次碰到這個家伙,好像都是他吃虧。而他偏偏必須答應,因為他做了這麼多,若是就這麼放棄了,他哪裡甘心?

  「希榕,希榕,待我除掉鴻鈞,下一個就是你!」

  羅睺可沒有檢討是自己先招惹對方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吃虧了,那麼就要報復回去。

  雖然希榕聽不到羅睺本體的怒吼,但看見白洛臉上浮現的俊美虛影面目猙獰起來,那被靈米所誘惑的心頓時冷靜下來。她還以為羅睺被激怒了要打她呢。結果就聽見那白洛面上愣了一下,隨後垂眸乖巧道。

  「是。道友只管交給我吧。」

  說完,白洛就從希榕那接過稻穗,大手一揮,以法力把稻穗中的靈米取出,然後塞進了煉丹爐內,又招來悟道茶樹下的水往煉丹爐內飛去。之後手掐法訣,煉丹爐下自有一點靈火猛地竄起。那烈焰赤紅,火勢大而猛。

  羅睺:吃吃吃,小心待會噎死你!

  希榕很擔心這家伙能不能掌握火候,不過看著羅睺真面目上那咬牙切齒的表情,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哎,算了,若是稀了就當粥吃,干了就當飯吃,若是焦了……咳咳,當鍋巴吃也行,她不挑的。

  與此同時,遠在無盡血海的羅睺本體已經坐回了滅世黑蓮上。還是很氣的他告訴自己不可心急,雖然過程很坎坷,但打入敵人內部的結果是好的。跟在這希榕身邊,早晚能探聽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而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麼想著,盤腿坐在滅世黑蓮上的俊美男人身形一閃,另一個羅睺從他身體裡走出來。就這麼站在無盡血海的海面上。

  羅睺冷笑。「去吧,想來那條小長蟲已經知道該怎麼選了。」

  「是。」

  另一個羅睺露出同款冷笑。對著本體拱拱手後,當即朝著東海飛去。龍族沉寂了這麼多天,又被始麒麟和元凰追著打,想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吧。

  他會去找到祖龍,談論和龍族合作的事情。

  當然,羅睺自然不會是善心大發要幫祖龍除掉越發猖狂的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讓龍族一族獨大。他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實力,為的是讓洪荒大陸充斥著血腥和殺戮,所以,三族之間必須越亂越好,越亂他越能渾水摸魚。

  當洪荒每一寸山河都染上血紅,當洪荒每一處都充斥著哀嚎,到那時,什麼鴻鈞,什麼希榕,全部都不是他的對手,怕是唯有盤古才能阻止他一二,但是盤古在哪呢?

  哈哈哈!那家伙已經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第50章

  今天羅睺走了嗎?

  沒有。

  他正在給她做湯圓呢。

  希榕默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只見林間空地上立著一個一人高的白玉煉丹爐,而那白洛正站在爐子前,雙手連連掐訣,俊秀的臉透著嚴肅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煉什麼絕世神丹呢!誰能猜到他壓根只是在煮湯圓。

  【這家伙難道就真這麼賴著不走了?】

  要知道這白洛留下後已經快一個月了,每七日讓她點個菜,說上做法,然後這白洛就會自己在不周山上尋找食材,每七天給她奉上一份佳肴。

  若非羅睺那恨不得弄死她的大臉每天都在她面前晃,她幾乎真的要以為這白洛就是一個溫柔無害的小白兔了。

  【你當初就不該留下他。】

  盤古聲音不悅道。

  【這等狡詐之徒就該當場趕走才是。】

  故意變作這種模樣來接近希榕,是何居心?

  盤古最近越看那張白皙俊秀的臉越覺得不順眼。

  希榕無奈:【我這不是不想招惹他嘛,畢竟我沒有攻擊力,只楊眉一個也打不過他。本想著將計就計,讓他知難而退。誰知道……】

  這羅睺當真這麼能忍,順水推舟就這麼留下了。

  「道友,你說的這湯圓好了。」

  正在希榕思索之時,白洛端起玉碗送到了石桌上。清澈的湯水中,有數個小巧白嫩的湯圓在裡面浮浮沉沉。

  她一抬頭,陽光下,俊秀白皙的白洛對她靦腆一笑。

  「道友嘗嘗,可還喜歡。」

  而在希榕眼中,他的面容上浮現著的羅睺的俊臉正目光沉沉的瞪著她,仿佛在說『吃吃吃,你怎麼還沒被噎死!』

  希榕:……你這麼精分你媽知道嗎?

  她端起了玉碗,裡面還放著一個精巧的玉勺。她嘗了一口,湯圓裡面包裹的是黑灰色的芝麻糊,味道甜絲絲的,很是不錯。

  說實話,第一次吃到羅睺做的白粥的時候她都驚了。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了。

  而後來她才反應過來,羅睺無論性格和行事作風如何,他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這些小事又不需要他像個凡人一樣手把手的做,不過是用法力把要用的剝離出來,胡亂往爐子裡一扔,食材的交融、靈火的火候全在他的神識操控中。用這樣的手段來做菜簡直是高射炮射蚊子,怎麼可能做不好?

  但同時,擁有這樣的大法力,結果菜肴的味道卻沒有好得出奇,呃……很顯然羅睺偷工減料了。估計在做菜的時候,這家伙肯定罵罵咧咧的,一秒要罵她八百遍吧?

  仗著自己不怕毒,希榕很是心大的吃完那幾個小湯圓,然後才抬眼對著白洛道了一句。

  「不錯。」

  甭管羅睺有沒有偷工減料,起碼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這種吃食有什麼好吃的,處理的過於繁瑣反而失了其中真味。靈氣都失了不少。】

  盤古可看不得希榕這麼誇那個別有用心的家伙好,酸溜溜的嘀咕道。

  【要我說,你若是喜歡,直接吃就好,何必這麼麻煩。】

  雖然他沒有真的吃過食物,但這並不妨礙他提出建議。

  只可惜這個建議被希榕堅定的拒絕了。

  直接吃?

  讓人直接抱著小麥芝麻生啃嗎?

  達咩,堅決達咩!

  「道友喜歡就好。」

  白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後仿佛不經意道。

  「說起來,這湯圓倒是有趣,小小一個,裡面卻別有洞天。」

  就像是混沌一般,圓溜溜的一個球,裡面充斥著充斥著灰蒙蒙的混沌氣息,只可惜後來被盤古打破,變成了現在天圓地方的模樣。

  希榕動作一頓。

  這些天白洛雖然表現的很乖巧,並不經常和她搭話,但偶爾說話,就會像是這般。

  若是希榕不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會察覺,但一旦知道這家伙是羅睺的傀儡分身,這些話似乎也染上了奇怪的意味。

  這家伙到底想要從她這探聽到什麼?

  不過不管羅睺想要干什麼,希榕都是不打算配合的。

  她把碗放在桌上,面色淡淡道。

  「嗯,湯圓嘗起來確實有趣,下一次,你把裡面的餡,換成靈果搗成泥吧。」

  羅睺眼神一冷,這家伙果然很難搞。

  白洛笑容燦爛的拿起玉碗。

  「是,我這就去……」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響徹洪荒的嘶吼。

  洪荒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大法力者若是願意,自然哪裡都能去得,同時一張口,聲音就能傳遍洪荒。厚重的威壓一出,更是能得到萬族的跪拜和敬畏的目光。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前僕後繼的想要成為洪荒第一人吧。

  也因為洪荒呈現三足鼎立之勢,偶爾確實會有三族的高手聲音傳來,別的不說,之前元凰、祖龍、始麒麟打成一團的熱鬧怕是全洪荒都聽見了。

  當這個聲音希榕一聽就知道,這絕非三族之人的聲音。

  不僅因為聲音不像,還因為這嘶吼聲裡面仿佛包含了無盡的血腥和怨恨,和三千魔神臨死前的吼聲何其相似,讓希榕聽了就忍不住心頭一跳。

  楊眉聽了之後頓時猛地抬頭看去,就連羅睺自己也面露驚愕,而被他捏成金仙修為的傀儡白洛聽到這嘶吼聲後,當即身子一顫。眼睛落下兩行血淚。

  而他這已經算是好的了,這嘶吼聲出現後,洪荒大地金仙以下修為的修士糟了大難,修為高點的只是覺得一股巨大的怨恨湧上心頭,想要不管不顧的破壞發泄出來,眼角留下兩行血淚。

  修為低一點的直接軟倒在地,嘔出一口血來。

  更有那倒霉的離得近的,忽然仰天長嘯一聲。

  「盤古!」

  「我恨啊!」

  隨後七竅流血,沒一會兒就這麼沒了聲息。

  而出事的正好是南邊,雖然還沒到不死火山附近,但也是劃分給鳳凰一族處理凶獸的地盤。

  此刻天上盤旋著各色鳥類,為首的白色鳳凰真是出來帶隊的鴻鵠,身側跟著幾只鳳凰小輩,而身後則是聽候差遣的其余鳥族人。因為離得最近,他們受到的衝擊最大。幾乎是那嘶吼聲剛起,就有幾只修為低微的鳥雀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全都是七竅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好在鴻鵠反應很快,心神雖有所震蕩,但還是強忍著難受迅速撐開結界替鳥群抵擋了大半這聲音。同時她眼神驚疑不定的看著前方。

  那裡正橫七豎八的躺著數百只凶獸的屍體,另有一個傷殘的凶獸正在苟延殘喘,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群鳥的屍體。

  很顯然,這裡是一處戰場,還是一場勝利已經往群鳥這邊傾斜的戰場,他們只需要再努力一點,剩下的凶獸也必然活不成了。

  但情況卻在不久前出了點異變,一只狀如赤豹,頭頂一角,身後五尾【注1】的凶獸猙不知為何忽然發瘋,它竟是開始瘋狂的吞食其余凶獸的屍體。

  鴻鵠察覺到不對勁,當即讓人集體攻擊那只奇怪的凶獸,結果早就成了無腦殺戮的代名詞的凶獸們竟然有組織有紀律起來了。

  它們悍不畏死的用身體擋住了那些攻擊,哪怕死了的屍身直接就進了被它們保護的猙的血盆大嘴裡,甚至還有那替猙當了攻擊而重傷殘了的,竟是直接一頭扎進了猙的嘴裡,甘願赴死!

  隨著猙的不斷吞吃同類,它的體型仿佛吹氣一般的膨脹起來。越來越大,越拉越大,竟是如山岳一般。

  群鳥們知道凶獸這種東西有多悍不畏死,卻從來不知道它們竟然……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一系列超出常識的異變讓群鳥們膽寒起來。鴻鵠心頭也越發覺得不對勁,她顧不上指揮全局,俯衝而下就要擊殺那頭奇怪的猙,結果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那猙嘴裡還嚼著一頭蠱雕的屍身,染血的獠牙間肉沫碎骨散落,它仰頭嘶吼,鴻鵠頓時呼吸一窒,仿佛看見了漫天的血雨,以及那比不周山還要沉重的怨恨!

  迅速放棄攻擊,返回隊伍面前防守的鴻鵠看了一眼身側只是流了點血,好歹保住性命的幾只小鳳凰。心裡總算松了口氣。

  結果一抬眼就看見地面的那只猙正睜著那赤紅的雙眼朝她看了過來。

  鴻鵠下意識的張口要發出命令,卻在這時才察覺到自己的喉頭發緊,幾乎擠不出一絲聲音。

  「後退……」

  鴻鵠拼命的高喊,原本悅耳的聲音此刻變得沙啞而尖利。

  「全都後退。」

  那只猙太奇怪了,她身邊還有這麼多小輩在側,後面群鳥們也並非精英,若是硬碰硬的話,她或許沒事,但身後的這些可就不一定了。

  鴻鵠當即決定,保存身後族內小輩和其余群鳥們的性命要緊,這件奇怪的事必須盡快上報給族長元凰。

  這麼想著,鴻鵠咬咬牙。

  「你們先走!」

  一起跑是不行的,唯有她留下來殿後,其余人才有逃跑活命的可能。

  有鳳凰族小輩一驚。

  「長老……」

  「快走!」

  鴻鵠沒工夫廢話,因為那狂暴的猙已經衝到了近前,好似小山一般的利爪朝著天上的鴻鵠抓來。鴻鵠不僅不跑,反而一扇翅膀把身後的其余人扇飛老遠,另一翅膀擋在身前,雪白的鳳凰羽上閃著朦朦白光。

  砰!

  猙的利爪揮下,鴻鵠身上的防御只堅持了片刻就碎裂開來,而她自己也被重重拍在了地上。

  好在鳥類速度本就很快,有她阻擋了片刻,其余人都跑遠了,鴻鵠深吸一口氣,不敢硬抗,掙扎著飛起來左突右閃,並不與這猙正面交手。

  那猙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頓時又嘶吼一聲。

  「吼!」

  不好!

  鴻鵠心裡一驚,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再次因為那滿是血腥、怨恨的聲音產生了些許恍惚,那猙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當即又是一抓把她拍在地上。

  原本雪白華美的鳳凰此刻摔落在泥地上,渾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

  與此同時,遠在不周山巔的青衣尊者已經站了起來,朝著南邊看去。

  盤古皺眉。【好濃的混沌氣息,是誰?】

  那聲音中的血腥怨恨針對性太強了。他正在向全洪荒宣戰。盤古已死,獨留洪荒,他一日怨恨不消,就勢必要讓這洪荒陪葬!

  希榕遲疑道:【莫非還有之前逃過一劫的別的混沌魔神在作亂?】

  盤古卻對自己的拉仇恨的功力很有自知之明。

  【不,若是有混沌魔神逃過了那一劫,那麼他就不會對我有這麼深重的怨恨才對。】

  希榕:【所以又是什麼混沌魔神遺留的怨恨在作亂?】

  看這樣子,出事的地方似乎在鳳凰一族的地盤,也不知道元凰搞不搞得定。

  說起來,之前發現那石山內有混沌氣息,結果一進去竟是有盤古幻影這種好東西,讓盤古吞噬後,當即恢復了一絲,那麼這一次,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際遇呢?

  希榕這麼一想,對這件事也上心起來,但她很快就想到,盤古這一次吃的還沒消化完畢呢,還是先等等才好。

  就在希榕思索間,同樣察覺到那熟悉的混沌氣息的羅睺微微眯起眼睛。隨後白洛仿佛被嚇到了一般,他扶著林中的樹干穩住身形,修長白皙的手擦去眼角的血淚。

  「道友,剛剛的……那是什麼?」

  羅睺這顯然是見縫插針的想要套出點消息。

  沒有神識,壓根看不清那邊情況的希榕瞄了一眼白洛。

  她還想問你,那邊是什麼呢?

  同為混沌魔神,要不你去那邊祭拜一下那死掉的家伙。開導開導,別老想著毀滅世界這麼中二的事情了可以不?

  而在羅睺看來,就是那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道。

  「沒什麼,不需要理會。」

  羅睺: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你敢不敢再敷衍一點?!

  他只能再三告訴自己,不可操之過急。只能操控白洛點了點頭,蒼白的小臉很是乖巧道。

  「好。」

  一旁的楊眉也聽到了這話,他知道自己本不該再問的,但……剛剛的混沌氣息實在濃過頭了,最重要的是,他神識掃過去,那凶獸猙的異變實在太過不對勁。最後實在坐立不安的他還是遲疑的看向希榕。

  「尊者,那邊……」

  希榕完全不知道凶獸的事,但她會觀察,光看楊眉這個反應,她就知道那邊的事情一定很復雜。

  所以她當即道。

  「若是你實在不放心,那就下山去看看吧。」

  楊眉本就是這麼想的,見尊者讓他下山,頓時高興的應了一聲,只是他剛想走,就注意到了還有白洛這麼一個小小金仙。

  想起尊者之前讓他做的事,楊眉隱約猜到這家伙絕對有些問題,否則不會惹得平日最是溫和不過的尊者如此做法,但他眼神不好,竟是這麼多天也看不出這家伙哪裡不對啦。

  奇怪,這家伙到底是何人?上山來想干什麼?

  楊眉走到白洛身前。冷哼一聲,兩條雪白的長眉毛仙氣飄飄。

  「我要下山一段時間,尊者心善收留你一段時日,但你可莫要得寸進尺,擾了尊者的清淨。」

  白洛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是。」

  楊眉對於他的乖巧沒什麼好感,冷著臉架起祥雲就下山了。

  而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羅睺下意識的從滅世黑蓮上站起來就想往南邊去,一是他也覺得這事實在有些奇怪,二是本體過去,正好可以教訓那個整天就知道對他哼哼哼的楊眉。

  但隨後他一想,計劃才剛剛才是,現在絕不是他肆意露面的時候,於是羅睺只能暗罵一聲『算你楊眉好運。』,然後派出一個分身去調查事情緣由。

  洪荒亂了。

  之後的時間內,接二連三的聽到那怨恨的嘶吼聲的時候,希榕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眼睛看向遠方,只是沒有什麼焦距,下面是一片雲海,她其實看不見什麼東西。但她的耳朵可以聽。

  第一聲嘶吼開始,之後沒多久南邊就傳來了元凰的鳴叫聲,聽上去應該是打起來了。這一架打了七天七夜,越到後來,元凰的聲音越是疲憊。索性最後應該是她贏了。

  但希榕卻還是心驚,畢竟元凰已經是大羅金仙了,可不是誰都能和她交手,甚至能支撐這麼久的。

  之後,東面也傳來了嘶吼聲,再之後是祖龍憤怒的龍吟聲。這一架打了九天九夜。

  此後洪荒沉寂了一個月,但現在,不周山腳竟然也傳來了那讓人聽了就渾身難受的嘶吼聲,大概是離得近了,希榕靜靜聽著,不僅是始麒麟在怒吼,其余的麒麟也在怒吼。其中似乎還摻雜著其他的怒吼聲。

  從麒麟的怒吼聲中,希榕聽到了凶獸、異變等字眼。

  這一個發現讓希榕瞬間推翻了之前的猜測,也許這並非是單對單的戰鬥,而是群戰。只是之前的離得遠,她只聽見兩方領頭打架的動靜罷了。

  【他們打了幾天了?】

  盤古很篤定道。

  【算上今天,二十一天了。】

  二十一天。

  這一場戰鬥已經持續了二十一天了,當真是風雨無阻,這幾天希榕睜眼閉眼都能聽到這嘈雜的聲音。

  她知道,不是始麒麟很弱,也不是麒麟族很弱,而是那些打上門來的凶獸越來越強了。而凶獸們突然的變強,或許和麒麟們驚叫的異變有關?

  深夜,那些怒吼聲,哀嚎聲終於消失了。

  終於結束了。

  坐在石桌前的希榕松了一口氣,戰場是殘酷的,這些聲音哪怕只是聽著,都讓她的心砰砰直跳,一股焦躁感油然而生。

  但這事本身顯然還沒結束。

  幾天後,不周山巔再一次迎來了三位熟悉的客人。正是祖龍、元凰和始麒麟三人。

  他們以原形飛到不周山巔,隨後當即變作人形落下,對著希榕恭敬的行了一禮。

  「見過希榕道友。冒犯來訪,還請道友莫要見怪。」

  希榕對於元凰和始麒麟的到來有些驚訝,但更驚訝的還是祖龍到來。畢竟他們之前鬧得可不太愉快。

  祖龍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對著希榕深深行了一禮。

  「當初是我想岔了,才會聽信那三根莽草說的假話,誤會了希榕道友你。我回去想了這麼久,深知我的不應該。所以我找來了當日誘騙我的那三個莽草化人的家伙,本來我殺了他們後,本想著拿他們的屍身給道友你賠罪。但想了想道友這般心善,怕是不會喜歡的,所以就沒帶來。只帶來了這個……」

  祖龍說這話的時候,桀驁的臉上難得帶上了一絲笑容。看上去十分的真情實感,就連熟悉他的元凰都暗自嘀咕,難道這平日裡鼻孔看人的家伙真的轉性了?

  然而唯有祖龍自己知道,他在面對那青衣尊者的時候有多煎熬,只一看到她,他就會想起那日他族中小龍們的鮮血淋漓,哀嚎慘叫。

  他怨恨她,同時也深深的忌憚她。

  但事情已經發生,為了龍族的日後,他只能這麼做。

  說話間,祖龍手腕一翻,雙手上多了一個紫黑色的木匣子,他把那匣子打開恭敬的遞到了希榕面前,裡面乃是六顆閃著瑩瑩寶光的渾圓珍珠。

  「這六顆定海神珠乃是我龍族寶物,現在獻給道友,當個賠禮。」

  希榕不知道祖龍內心的糾結,她只是看著那六顆定海神珠後,下意識的喃喃道。

  「二十四定海珠?」

  要說旁的法寶,或許她見面不相識,但若說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她可就熟了,不只是她熟悉,但凡看過《封神演義》的恐怕都不會不認識這個法寶,這在那書中本是截教趙公明的法寶!

  「二十四定海珠?」

  祖龍不是傻子,他細品了一下這個名字,當即試探道。

  「道友的意思是,這定海珠莫非有二十四顆?」

  希榕抬眼,反正法寶對她也沒用,於是她故意道。

  「沒錯,這定海珠有二十四顆,單單只是幾顆的話,它們便是後天靈寶,但若是能集齊,那麼便是先天靈寶。用起來倒也不錯。」

  「先天靈寶?!」

  本來只是來找青衣尊者商議最近洪荒怪事的元凰悄悄的豎起了耳朵,聽到這話頓時驚呼一聲。而比較沉穩的始麒麟也倒吸一口涼氣。

  畢竟這可是先天靈寶啊,他們三族的家底子再厚,也就他們三個族長有伴生的先天靈寶。誰能想到,龍族背地裡竟然還藏有這等好東西!

  就連羅睺都忍不住看了眼祖龍手裡捧著的木頭匣子。

  這定海珠只不過是後天靈寶,其實遠不如他的滅世黑蓮和弒神槍,但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希榕到底哪裡知道的那麼多事的?

  又是先天壬水蟠桃樹,又是二十四定海珠的。

  再有她一路向西,看似游山玩水,結果卻准確的走到了哪處石山,做得那些奇怪舉動。

  就仿佛……世上沒有這個女人不知道的事情一樣……

  那她會不會也知道這只是一具傀儡?

  羅睺頓時背後一陣惡寒。

  恰好這時,青衣尊者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如蜻蜓點水一般移開了。

  羅睺眉頭皺了又松,最後暗道不可能的。

  雖然他不知道這女人到底修為多高,但現在絕不是聖人出世的時候,有天道限制,她絕對成不了聖人,最多就是厲害一些的准聖罷了,連同為准聖的楊眉都沒發現,她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羅睺越想越覺得這樣才是正確的,但剛剛的念頭卻讓他心有余悸,忍不住緊盯著那青衣尊者多看了幾眼。

  被盯得同樣背後一陣惡寒的希榕:……她算是看出來了,跟在她身邊的這具羅睺分身是真閑啊,要不下次不要他做菜了,改教他納鞋底吧。

  她沒有再看羅睺,而是抬眼看向祖龍,此刻祖龍的驚愕之情並不比元凰和始麒麟他們少。看的希榕心中閃過一絲得意。

  這才對嘛,剛剛賠禮道歉什麼的,那表情可就太假了。

  「如何?你還要把這……送給我嗎?」

  祖龍拿著木匣子的指骨泛白起來。

  希榕可是相當的理解他此刻的感受,想像一下,她若是拿了一個在家藏了八百年的酸菜壇子送人,結果人家一看,哎呀呀的叫著不得了,這是古董啊,起碼價值一個億的小目標。這換誰不得震驚啊?

  若是碰上她這樣厚臉皮的,怕是怎麼捧過來的就怎麼捧回去了。至於送禮?

  什麼送禮?

  誰說我端個酸菜壇子來就是要送壇子了?我送點酸菜不行嗎?!

  祖龍恐怕也很想要這麼做,但面對元凰和始麒麟的視線,他實在干不住這種事情來。他深吸一口氣,把胸中雜念全部壓下去,對著希榕繼續笑道。

  「既然是賠禮,又如何能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不過是幾顆珠子,道友拿去彈著玩好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希榕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管這家伙真心還是假意,但這禮數倒是做足了。於是她也不介意給祖龍一個禮貌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隨後她把木匣子放在桌上,視線掃過三人。

  「諸位坐吧,說說你們找我來是為了何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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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榕樹林間,雲霧繚繞,石台之下,茫茫雲海。雖然希榕總嫌棄這地方空曠的很,但不得不說,在正統的洪荒原住民眼中,這一處道場真真是沒有半點毛病。

  元凰、祖龍和始麒麟落座,白洛作為一個金仙境的小小修士,自然是沒資格和三族族長平起平坐的,所以他只能在邊上端茶倒水。

  粗糙的石杯端上來的時候,在龍宮一向喜歡奢靡的祖龍還有些瞧不上眼,但一聞到那清雅的茶香,看見那杯中裊裊白汽,他頓時面色一肅,知道這奇怪的水怕是絕非凡品。

  「這是何物?」

  畢竟人家禮數做足了,還給了賠禮,希榕也沒有刻意冷落祖龍的意思。

  「我前些日子偶得了一棵悟道茶樹,這便是其嫩芽泡的茶水。」

  茶水?

  祖龍視線一掃,很快就發現了榕樹林間藏著的那顆不一樣的樹,想必那就是悟道茶樹了?

  他端起那粗糙的石杯喝了一口,結果動作一滯,許久都沒有動靜。半晌他才又驚又喜道。

  「好茶!」

  只一口茶水下去,他的修為竟是松動了些許,要知道這點松動可不得了,抵得上千百年的苦修了!

  只可惜似乎只有第一口茶水效果最佳,再喝就沒有那般的衝擊力了。不過哪怕只是這樣,也遠比他往日自豪的龍宮美酒甘泉要珍貴的多。

  祖龍忍不住又連喝了兩口,隨後才注意到邊上的始麒麟和元凰的表情,他們雖然神情陶醉,但並沒有如他這般驚訝之色。

  祖龍心裡頓時閃過一個猜測,這兩個家伙怕不是先他一步嘗過了吧?

  與此同時,本來面色疲倦透著焦躁的始麒麟喝完嘆了一口氣道。

  「這茶最妙的就在於,無論什麼時候喝下去,都能讓我等身心寧靜下來。」

  元凰也感嘆道:「這些日子的事鬧得我頭疼,今天來道友這,就等著你這茶喝了好讓我緩緩呢!」

  祖龍眼睛一眯,果然,這兩個家伙早就嘗過這茶水了。也就是說,這兩個家伙背地裡不知道找這希榕多少次了。

  元凰也就算了,畢竟她本來就是第一個抱上這人大腿的,但是始麒麟平日裡看著濃眉大眼,不像是奴顏婢膝的,結果背地裡也是這個樣子。

  不過幸好他那日同意了那個神秘人的合作。否則這樣下去,日後哪裡還有他們龍族的立足之地?

  那神秘人雖然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但修為高深,一身威壓讓人膽寒,絕非等閑之輩。

  於是談到之後,祖龍最後問了一句。

  「你覺得那希榕如何?」

  那人傲然邪笑。

  「現在我奈何不得她,她也殺不了我。不過一旦我們的計劃成功,那麼日後整個洪荒都盡在我等手中,她也不足為懼了!」

  便是因為這一句話,祖龍最終哪怕連那人的真名都不知道,依然答應了和對方的合作。

  而現在和這希榕面對面,祖龍更是對自己那不知道在哪的合作者越看越滿意。

  有的時候慈悲善良是好事,但成大事者,太過優柔寡斷可不行。還是他選的合作者最好,瞧那氣魄和性格,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

  越想越覺得勝利在握的祖龍不知不覺就把杯中的茶水喝干了,再想喝的時候才發現沒水,他皺了皺眉,對著邊上傻站著的那個白衣男子使了個眼色。

  還不快給他添茶?

  雖然這是那希榕的道場,他不好隨便指揮她手底下的人,但他茶水都嗦干了還沒有給他添茶,這小小金仙也太沒眼色了吧?

  哼,也就這希榕這邊會有這種家伙,若是在那位神秘人身邊,這小子一定活不過三天!

  神秘人·羅睺:……為了他的計劃,他真的是承受太多了。

  希榕沒有注意到祖龍私底下的小心思和小動作,她此刻正在聚精會神的聽著元凰的話。

  本來他們三族消滅凶獸這件事干得還不錯,集結起洪荒萬族的力量,進行有組織有紀律的反攻後,那些平日裡肆虐的凶獸們被消滅了不少。並且在他們發現凶獸殺的多了,竟然周身還有了一絲功德的時候,洪荒萬族就更加興奮了。

  元凰、祖龍、始麒麟三人更是身先士卒,在各自劃分的地盤大軍壓境,消滅了成千上萬的凶獸。也算是對應了當初的誓言了。

  但就在兩個月前,凶獸們出現了一場異變,最初異變的是一只猙,它就仿佛忽然一下子被智慧占領高地了,不僅更加狡詐、奸猾,不再一味的進攻,反而懂得了躲閃和逃跑,並且它竟然還能控制其他的凶獸,指揮它們進攻,防御、逃跑!

  要知道,凶獸在洪荒算是那人人喊打的老鼠,它們很難對付,沒腦子這一點算是它們最大的缺點了。可以說,現在的圍剿行動幾乎都是以此來設置各種圍攻、衝鋒,把它們衝散了解決,或是圍困在山谷等地方慢慢解決。

  此方法雖然慢,但勝在穩定安全。

  結果現在這情況就好像那粘鼠紙粘老鼠,本來進行的好好的,眼看勝利在望了,誰知道有老鼠忽然變聰明了,竟然能繞開粘鼠紙了,而且它不僅自己繞,它還能帶著其他老鼠繞。你說這氣不氣人?

  當然,若只是這樣,元凰他們倒也不是不能應付,真正麻煩的還是在那變異凶獸本身。

  要問洪荒中,凶獸的特點有什麼?

  是個人都能說上兩句,沒腦子、無法修煉,永遠是哪個境界。這些事情就仿佛人渴了要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真理。

  但現在,變了,全都變了。

  眾人驚愕的發現,那些異變的凶獸竟然可以通過吞食其他凶獸強行提升自己的境界,並且其余凶獸不僅不掙扎,還主動往異變的凶獸嘴裡蹦。

  單單只是第一只異變的猙,最後被趕來的元凰和鴻鵠合力擊殺的時候,就在短短時間內到達了太乙金仙巔峰!

  它不僅肉身更加強悍,還能通過吞食其他凶獸恢復傷勢,更能遠距離召喚其他凶獸,難纏程度比一般凶獸提升了數倍。也因此,元凰花了七天七夜才宰了那畜生,甚至但凡她當時去的晚一點,她的長老鴻鵠怕是就要沒命了!

  而希榕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隨著時間的推移,被發現的異變了的凶獸越來越強。之前不周山腳打的那群凶獸中有兩個異變的,一個太乙金仙巔峰,一個大羅金仙初期。

  就是這兩個領頭的,加上其他一群悍不畏死的凶獸,硬生生逼得麒麟族打了足足二十一天!

  稍微聰明點的就能想到,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些藏在暗處的異變了的凶獸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呢,時間越拖越久,到時候會跑出什麼怪物來,誰也不知道。

  所以元凰他們來了,來求希榕尊者指點迷津了。

  希榕身子一僵。

  雖然她早就猜到了三人一齊出現,連祖龍都上門了,顯然不會只是給她送禮來的。但是聽到這麻煩事的時候,她還是想問一句。

  是什麼給了你們她什麼都懂的錯覺?

  這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盤古提議:【要不你和上次一樣,再忽悠他們?】

  希榕嚴肅的表示:【第一,我說過了,我那不叫忽悠。只是一些說話的藝術。第二,忽悠也要講究基本法的,我對這事一竅不通,這還怎麼忽悠啊?】

  盤古:……說白了你不還是忽悠嗎?

  這麼重要的事,希榕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瞎扯,畢竟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戰爭,她若是瞎忽悠,把人忽悠瘸了,可是會害死很多生靈的。

  於是面對元凰等人期待的眼神,希榕喝了口茶壓壓驚,隨後坦白道。

  「這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你們來找我是找錯人了。」

  本來她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結果你們非要誤會她是什麼大佬,把她架得高高的,但現在……她不裝了,她就是個廢柴她攤牌了!QAQ

  坐在石桌前的元凰等人一愣,隨後元凰面色慚愧道。

  「我知道我實在不該因為這事來擾了道友的清淨,把道友扯到這一團亂麻之中,但……此事實在棘手。若非實在堅持不住了,我等絕不會厚顏上山來的。」

  「不求道友教我們如何做,只是我們現在猶如那山谷困獸,實在找不到出路了。」

  始麒麟也眼神黯然的再次懇求道。

  「想必道友也看出來了,之前的那一戰,我已經受了些傷,但凡那異變的凶獸再來兩只,我們麒麟族怕是就要支撐不住了。」

  祖龍也道:「那些凶獸實在太古怪了,我們只怕拖得越久越出問題,還請道友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希榕一看他們這樣就知道他們壓根沒信自己的話,甚至一邊的白洛看著沒什麼情緒變化,實則羅睺的那張臉上滿是不屑,仿佛在說她號稱有大慈悲,結果這點小忙都不幫,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希榕頭疼:【為什麼我說真話他們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盤古:【呃……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比較喜歡聽你忽悠?】

  希榕:……那他們還真是好棒棒哦。

  面對元凰三人的懇求,青衣尊者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那些凶獸乃是你們的任務,我不能隨便幫你們的。」

  這話顯然更符合元凰三人的邏輯。他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確實,立誓的是他們,需要消滅凶獸的也是他們,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若是青衣尊者出手解決了,那麼這事到底算是誰解決的?

  他們心知肚明,這件事起頭的是希榕,若是結束的也是她,那麼就算他們在過程中出了大力氣,怕是也不會被天道承認吧?

  到時候他們算不算違背了誓言呢?

  或許不算,但事情結束後,天道給予剩下的大功德還會有他們的份嗎?

  這麼一想,元凰三人瞬間清醒過來,背後一陣冷汗。

  他們先前只想著此事艱難,有希榕的幫忙就能輕松一些,但現在想想,誰干了活,誰沒干天道可是都看著呢!

  甚至元凰三人猜測,或許這次的劫難就是天道為他們准備的,以此待到日後按照各自的功勞分配功德。

  想到這,元凰三人眼眸震顫。隨後紛紛站起身,對著那青衣尊者深深一拜。

  「是我等想岔了,多謝道友提點!」

  「多謝道友指點,我明白了。」

  「此事確實是我們急躁了,本就是我等的任務,既然立了誓,自當由我們來完成。」

  這一次,連祖龍都對面前這青衣尊者有些心服口服了。

  不是因為對方的提點,而是因為對方那沉穩的心境。

  要知道,這事反著來推,若是那希榕在他們來求助的時候沒有選擇點醒他們,而是故意出手幫了他們,那到時候,她不就能順理成章的把這事結束後的偌大功德全部攬入懷中了嗎?

  而之後,就算元凰他們回過味來,誰又能說希榕的一句不是呢?

  畢竟求希榕出手的不正是他們自己嗎?

  真要算起來,元凰他們到時候沒了好處不說,還平白多了一份請希榕出手的因果要還!

  這樣的好事,祖龍自認為自己絕不會放手,也因此,他才會有些佩服眼前這個一句話就放棄了這偌大好處,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女人。

  甚至就連一邊看戲的羅睺都對那希榕另眼相看了。

  畢竟世上多俗人,像是這種難得表裡一致的,他雖看不上眼,但也不得不道一句,難得!

  然而事實上,看似坐在石桌前坦然受了他們一拜,好似萬事皆在掌握中的青衣尊者其實臉都快繃不住了。

  她就是說了一句『自己的事自己干。』這也算是提點嗎?

  她本來還擔心元凰他們會不會覺得她陰陽怪氣呢,所以再看元凰他們站起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擺爛太過,要挨揍了,誰知道三人卻是上來就給她行了一禮。把她當時就弄懵了。

  希榕小心翼翼的對盤古道:【我剛剛說的話,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

  盤古耿直道:【這不是你自己說的話嗎?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怎麼知道?】

  希榕:……可關鍵是她覺得這些人理解的意思和她所說的意思好像不是同一個意思的意思啊?

  但是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幸好希榕這麼多年的社畜也不是白當,誰還沒經歷過開會神游,完全聽不懂台上的老板的話,卻不經意間和老板對視的情況了?

  她當即雙目和元凰他們對視,露出一個你們終於明白了,吾心甚慰的模樣,含笑不語。

  希榕:雖然她常常因為自己不會腦補而和你們格格不入,但沒關系,這個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而希榕的這一招果然好用,不僅騙過了上輩子的老板,更是騙過了此刻的元凰三人。

  在元凰三人的眼裡,青衣尊者那含笑的模樣就是對他們腦補的一切的最大的肯定,恰好此刻,燦爛的陽光順著樹葉的空隙灑在了那青衣尊者的身上。

  元凰等人仿佛看見了青衣尊者渾身散發著大公無私的光芒,宛若聖光普照!

  自認為得了青衣尊者指點的元凰三人很是心滿意足的下山了,雖然從表面上來看,他們沒有從青衣尊者那邊得到任何東西,甚至祖龍還賠上了四分之一的先天靈寶·六顆定海神珠。

  不過他們的心情顯然是不一樣了,上山前的他們明顯是焦躁不安的,可現在,他們雖然還是暫時沒有解決辦法,但卻一個個動作輕快了少許,眉宇間透著更積極的情緒。

  難題還是那個難題,但他們已經不再想著逃避了。

  盤古感慨:【這種事不管哪一次看都是那麼讓人驚訝,似乎每一個和你說話的人最後都會高興的離去。這也是一種天賦了。】

  希榕深沉的點點頭:【不僅是天賦,還是不得了的天賦!】

  瞧瞧她這口才,明明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都沒給,偏偏就是能在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把人忽悠瘸了,讓人對自己感恩戴德,這是一種什麼天賦?

  這簡直是傳銷頭子才能擁有的,十分可刑可銬的天賦啊!

  幸虧是在洪荒才出現的,否則上輩子開啟了這天賦,免費的一日三餐外加冒煙的縫紉機還會遠嗎?

  然而雖然元凰他們打起精神繼續努力消滅凶獸了,但異變凶獸可不會因為他們的心境變化就放水。一時間,洪荒大陸徹底熱鬧起來。

  慘叫,哀嚎、怒吼和咆哮成了主旋律,有洪荒萬族的也有凶獸的。

  厚重的黃土地被鮮血所染紅,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各種獸類、鳥類的屍體。銅鈴大的眼睛被死氣所填滿,滿是鮮血的獠牙上有蠅蟲飛舞,已經腐爛的傷口上密密麻麻的蟲蟻爬動。地上散落著碎裂的刀槍劍斧,上面的血液已經干涸。

  各大水域也被染紅,就連東海邊也沒有幸免。死去的水族巨獸在水面浮浮沉沉,因為一時來不及處理,那股腐爛的臭味簡直衝天。其上飛舞著大量的蠅蟲。

  遠在不周山巔的希榕看不見這些畫面,但她可以聽,不周山附近的慘叫聲斷斷續續的,卻沒有真的停過,甚至恍惚間,她仿佛已經聞到了山下那濃重的血腥氣。

  希榕心裡莫名有些別扭,畢竟這是全洪荒的災難,她好歹也算這其中的一份子,躲在山上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太好。

  盤古趕緊安慰。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你沒有半點修為,別說那些凶獸了,但凡是個硬一點的螞蟻你都捏不死,就算下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又何必下去浪費時間?】

  希榕:……為何你每一次安慰她的畫風都如此清奇?

  希榕不服:【我好歹也有芭蕉扇在手啊,怎麼幫不上忙了?】

  盤古淡定表示,芭蕉扇確實很好用,前提不是在她手裡,在她手裡無法用法力催動的話,只憑芭蕉扇本身壓根扇不死凶獸,反而會把大批凶獸吹散,這不是幫倒忙嗎?

  當然,希榕也可以把扇子借出去,可這場戰爭真正重要的是弄清楚凶獸異變的原因和弱點,只一把芭蕉扇對戰局其實也起不了多大影響。

  簡而言之,戰五渣還是不要瞎折騰了,趕緊洗洗睡吧。

  希榕雖然氣的心梗,但也不得不承認盤古說的很有道理。

  她坐在石桌前,聽著那山下的吼叫聲實在覺得瘆得慌,於是干脆一手撐住額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算了,反正她急也沒用,要不小憩一會兒吧?

  睡著了應該就聽不見這些聲音了。

  而且按理來說,凶獸是注定會被消滅的,她應該對元凰他們多一點信心。

  盤古見她想休息,輕聲道。

  【睡吧,我幫你看著。也許等你一覺醒來,事情就已經解決了。】

  盤古的聲音難得多了一絲溫柔,聽得希榕迷迷糊糊的想著。這家伙不說那些氣人話的時候,還算有點討人喜歡。

  他們誰都沒把一邊的白洛當回事,畢竟羅睺本體都打不到希榕,一具傀儡分身難道還能傷到希榕不成?

  大概是許久都沒睡了,不到一會兒,石桌上的青衣尊者就單手撐著額頭睡了過去。

  九天罡風吹拂起她的墨發,她不算絕美,卻此刻卻自有一股沉靜的氣質,睡著時的她一呼一吸間,仿佛和這千萬年不變的不周山融為了一體。

  一邊站著的白洛發現她睡著後似乎愣住了,實則羅睺的那張臉上正露出一絲惡意。但他看了那青衣尊者許久也沒有動手,正如希榕和盤古所想,羅睺也知道只是分身傷不到這個家伙。

  就在他暗道可惜的時候,忽然間,一個奇異的波動從遠處傳來,驚得他猛地看了過去。他神識一掃,立刻穿透了雲海,看到了大地。

  只見洪荒北面一大片荒蕪的戈壁上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裂縫周圍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凶獸。其中不少都是異變過的,這麼多的數量,若是元凰他們看見,恐怕要頭皮發麻了!

  而此刻,這些凶獸們想也不想,直接縱身躍入了那裂縫之中。裂縫內乃是無盡的黑色深淵,隨著凶獸們的不斷跳躍進去,羅睺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混沌的氣息,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不對,不僅是混沌的氣息。

  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的羅睺本體猛地站起來,雙目睜大。

  那裡面的,分明是他一位熟人的氣息。

  「寂滅!」

  「寂滅!」

  正好在洪荒北面調查的楊眉比羅睺受到的驚嚇還要大,畢竟這可是寂滅啊。

  從寂滅法則中誕生,天生就是為了滅世而來的混沌魔神啊!

  當年三千混沌魔神都以為他才是那個會顛覆混沌的家伙,誰能想到後來盤古應運而生竟然妄圖以力證道。而寂滅按理來說,也應該死在了那場血戰之中,但現在看來他並沒有死,並且這個家伙在沒有盤古的洪荒……再次出現了。


第52章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暗沉下來,烏雲黑沉沉的壓下來,光線驟然暗淡,一股恐怖的威壓漸漸從那漆黑的深淵之中冒出。

  楊眉的額頭冒出了細汗,他感覺自己仿佛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這是他許久沒有感受過的事情了,自從盤古死後,他跟著青衣尊者混,前些日子更是突破了准聖中期,如此種種讓他也不由膨脹起來,本以為最差就是再次遇到羅睺,也能過上幾招了。卻不想原來真正的大麻煩從來不是什麼羅睺,而是不知何時起就藏於大地極深處的寂滅!

  身為寂滅法則中誕生的生靈,走的乃是滅世之道,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家伙有多凶。

  而現在,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寂滅的氣勢在節節攀升,遠超過了他這個准聖中期。直達准聖巔峰。

  不,不對。當年那場血戰,他和羅睺活下來後都身負重傷,修為大跌,好不容易才修煉到了准聖,但也僅此而已了。

  但此刻寂滅的氣勢……卻遠比之前還要強盛。

  莫非,寂滅已經戳破了那層薄膜,成就了聖人果位?

  不,也不對。

  寂滅乃混沌魔神,並非洪荒生靈,更何況他還是那麼大凶的法則中誕生,天道怎麼可能會願意他成為第一個天道聖人?這不就相當於給自己找了個不可控的麻煩嗎?

  更何況, 第一位聖人出世,必然驚天動地,絕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掩蓋過去!

  忽然,楊眉心頭猛地一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洪荒開辟後,大道隱,天道現,此刻正是天道不全,聖人未出的時候,這是他們這些不屬於洪荒生靈的混沌魔神最大的機會。就楊眉所知,那羅睺應該就是這麼打算的。

  而寂滅或許確實有了成聖的實力,但他卻壓制了自己的這份力量,隱而不發。因為他要的並非天道聖人,而是抱著更大的野心。

  他准備趁著這個時候直接滅世,學著盤古那樣以力證道,好成就大道聖人果位!

  天道,大道,一字之差,差別可就大了。

  天道聖人依然在天道之下,而若是能成就大道聖人的,到時候擁有的實力就能和天道平起平坐!

  不不不,若是寂滅成功證道,怕是也沒有什麼天道了。

  楊眉越想越驚,他不敢在此多停留,迅速架起祥雲朝著不周山巔飛去。

  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尊者,莫慌,莫慌,尊者肯定有辦法的!

  與此同時,已經恢復一絲力量的盤古自然也認出了這股熟悉的氣息。雖然三千混沌魔神都是從三千法則中誕生,但寂滅魔神依然是其中最為特殊的。

  也因為盤古本身以力證道過,所以他比楊眉還要快的想明白了那寂滅的打算。

  他當日開辟洪荒證道,而今日,寂滅則要毀了洪荒證道。

  盤古抬眸看向天空,隨著裂縫開口越來越大,天上的烏雲仿佛活過來了一般,不斷的翻湧著,洶湧而恐怖的紫黑色電光在其中不斷閃現。那是天道在暴怒。

  世人都知道天道是維持世界運行的法則,是鞏固世界安定的基石,它與大道一般不死不滅,但盤古也算是半步大道聖人,所以他大概是唯一一個知道天道隱藏的真相的人。

  無論此方世界如何變幻,大道確實亙古不滅,但天道卻是會『死』的。

  天道應洪荒而生,洪荒若是沒了,天道也將會消散,而隱沒的大道會在此出現。

  這也是為何盤古篤定天道會忌憚他還活著的原因,因為他是半步大道聖人,修為沒了,但道果還在。只要給他時間,他就會恢復以往的實力。

  而這樣的實力對天道是個威脅,天道沒有情感,但祂本身的工作就是維持洪荒的運行,為了洪荒能完整有序的運行下去。祂會消滅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盤古雖然和寂滅不熟,但他知道,寂滅不是傻子,這家伙既然能假死躲開當日的那場大劫,並且躲藏在這地底深處耐心潛伏了一個元會之久,就說明寂滅清楚天道的厲害。

  雖然現在天道不全,聖人未出,乃是混沌魔神最後的機會,但這機會也不是誰都敢去抓的,寂滅膽敢如此毫不掩飾,高調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這說明什麼?

  盤古的心沉了沉。

  這說明寂滅對自己的此次行動有很大的信心!

  羅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此刻不僅是無盡之海中的本體氣得咬牙切齒,就連白洛這個傀儡分身都因為受到本體的影響,頭一次露出陰鷙的模樣。

  要知道他再怎麼希望洪荒亂起來,那也僅僅是亂起來,要是洪荒沒了,那還玩個屁啊!

  這就仿佛大家都在按規矩下棋,結果一個人上來就把棋盤掀了,實在不講武德!

  羅睺當然不願意自己費心布置好的棋盤就這麼被毀了,所以他第一反應自然是要去阻止寂滅的,但他也知道僅憑自己一個人是無法阻止寂滅的。

  一瞬間,羅睺的腦海裡頓時閃過鴻鈞和希榕的臉。

  「尊者,尊者出大事了!」

  楊眉到底是空間魔神,很快就從洪荒的北面飛回了不周山巔。

  結果他定睛一看,就見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手撐著額頭,好似在閉目養神,風吹過,引得她發尾微動,周圍樹葉簌簌,雲霧飄過。一切都那麼的歲月靜好。仿佛完全不在意世界末日就快到了一般。

  楊眉當然不會以為青衣尊者是在睡覺,只是心中暗道,不愧是尊者,瞧這沉穩的氣度,當真不是他可以比的。

  楊眉驚慌的心不自覺地也穩定下來,努力讓自己恢復到往常的模樣,走到青衣尊者身邊把自己剛剛發現的事情稟報了一下,然後詢問尊者要怎麼辦?

  結果巴拉巴拉一堆話說完,青衣尊者依然閉著眼睛,動也不動。

  楊眉心想:尊者一定是在思索這件事如何處理,他不能打擾。

  於是楊眉就這麼站在邊上等著青衣尊者的指示,結果他等啊等,卻一直沒等來半句回答。

  一瞬間,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尊者不會真的睡著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尊者這樣的大能就算再怎麼酣睡,有人和她說話也不會發現不了的,更何況那寂滅的威壓鋪天蓋地的,這種時候誰能睡得著啊?心這麼大的嗎?

  雖然這麼想著,但楊眉還是小聲又叫了兩聲。

  「尊者?尊者?」

  白洛走了過去,眉頭微皺道。

  「道友不會是睡著了吧?」

  他的表情和平常很不一樣,不過楊眉此刻焦急萬分,竟是沒空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是下意識的反駁道。

  「不可能!」

  現在可是世界即將被毀滅的大危機,尊者如此慈悲之人如何能睡得著?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但許久之後,楊眉有些絕望的發現,尊者竟是真的在睡覺!

  「尊者!尊者!」

  白眉老者是真的有些急了,他甚至伸出手試圖推一推那沉睡的青衣尊者,若是往日,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冒犯之事的。

  然而他的手伸出去一般,還未碰到那青衣尊者的肩膀,就被什麼阻攔住了,讓他無法前進半分。

  「道友?道友?」

  白洛也很急啊,眼見那青衣尊者怎麼叫都叫不醒。羅睺終於忍不住了。

  「希榕!你死了沒,沒死就趕緊起來!」

  都要火燒眉毛了,這家伙還在睡覺?

  這是干什麼?

  因為不忍心眼睜睜看洪荒被毀,所以就閉上眼睛?!

  楊眉聽白洛這麼冒犯的話,當即怒目而視,正要教訓他,卻被那白洛一揮袖子推到一邊。楊眉沒想到他一個小小的金仙竟然能爆發出這麼大的法力,猝不及防之下還真被他推開了。

  隨後那白洛毫不客氣的伸手朝著青衣尊者。

  結果顯而易見,白洛伸出去的手也被擋住了,他可不像楊眉那樣溫和,直接手一伸,一柄弒神槍的虛影就出現在他手中,隨後他對著那青衣尊者就是一槍,想要打醒這個家伙。

  不過這顯然是沒用的,反倒是他被反彈回來的掌力給拍得踉蹌了幾步,吐出一口血來。

  「嘖!」

  羅睺皺眉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而他這般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息,楊眉要是再看不出來他是誰那就是瞎子了。

  「羅睺?!」

  他顫抖的指著羅睺又驚又怒道。

  「怪不得尊者說你有問題,原來白洛竟然是你!」

  原來如此!他就說尊者那樣好的人,怎麼可能指示他干讓蛇咬人的事。原來白洛就是羅睺變的,這人竟然變成這幅樣子潛伏在尊者身邊,當真是不要臉皮!

  此話一出,不只是楊眉臉黑了,就連羅睺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你說什麼?她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那這家伙竟然還故意指示他做東做西?

  這不是故意戲耍他是什麼?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是又如何?就你那點拙劣的偽裝,尊者一眼就看出來了,只不過是缺個樂子,才留下了你,也就你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那傻傻的怡然自得!」

  輸人不輸陣,楊眉雖然沒真的聽過尊者說過白洛就是羅睺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這麼說,更何況他心裡確實是這麼猜測的。

  羅睺氣得雙目赤紅,渾身殺意凌然。但楊眉可不怕他,畢竟他此刻不過是一具分身,他楊眉打不過本體,還打不過區區分身嗎?!

  羅睺倒是不傻,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和楊眉打一架不劃算,只能咬牙道。

  「這件事咱們日後慢慢算,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寂滅!當日盤古只是打破混沌開辟新世界,我們躲得快,尚有地方可存身,但寂滅可不一樣,他是奔著滅世來的,一旦他成功,他成聖了,大道不滅他不滅,但咱們可就慘了!」

  誰知道世界被毀後是什麼樣子?

  他們還活不活的了?

  羅睺不能賭也不敢賭!

  聽到這話,楊眉頓時沉默下來。他也知道事情緊急,但無論他們用何等方法,都無法叫醒希榕。

  事實上,他們面對現在的青衣尊者連觸碰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叫醒她?

  羅睺真是服了,這種時候睡覺,這家伙還真不怕再也睜不開眼睛!

  最後他氣得從不周山巔縱身躍下。

  「我不管了,我去找鴻鈞!」

  不周山巔,楊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而另一邊的青衣尊者睡得依然香甜。

  【希榕?希榕?】

  盤古其實也在試圖叫醒希榕,但同樣沒有得到半點回音。不過他倒不是想叫希榕起來去打寂滅,畢竟他清楚希榕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就算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只是擔心希榕本身。

  不過是小憩一下,為何會變成這樣叫都叫不醒了呢?

  盤古有些擔心的檢查了一下希榕的身體,結果發現一切良好。並無任何異常。

  難道真的只是睡著了?

  盤古抬頭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很是沉重。

  若是曾經的他,他肯定第一時間趕往那裡去解決寂滅了。

  但現在,他不過是一縷被困在希榕體內的元神,若是沒有希榕帶著去,他連在現場觀看的可能都沒有。

  也就是說,若想救洪荒,就只能靠洪荒眾生自己努力了。

  一個月後。

  不周山巔之上,楊眉最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青衣尊者,最終咬咬牙,架起祥雲朝著北面飛去。當他到了的時候,那兒的上空已經停了很多人了。

  元凰掃了一眼周圍,這些人中,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最弱的都在金仙,而且這金仙只有幾人,更多的乃是太乙金仙,更有好幾個大羅金仙。

  雖然元凰知道,這個世界所有人每時每刻都在進步,每個人也有各自的機緣和道,她能成大羅金仙,別人也能成。但此刻看見這麼多陌生的面孔,還是讓她好一陣心驚。

  只覺得平日裡自己還是太傲慢了,只看到眼前的方寸之地,殊不知,洪荒大地能人輩出,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當然,最讓她震驚的還是那幾個……連她都看不出修為的人。

  元凰瞄了一眼不遠處站在一起的兩人,一個身穿黑紅衣服,面相俊美邪氣,手持一柄漆黑□□,腳踏一朵黑蓮,兩樣東西雖不知道是何等法寶,但只憑那氣息她就能肯定,這絕對是頂頂好的寶貝。

  再看另一個白發男子,他穿著粗麻布衣,看著氣勢不顯,身上也沒有什麼不凡的法寶露出,但他卻有一雙奇特的眼睛。

  那雙眼睛仿佛蘊含了世間所有滄桑的歲月,再看時卻又純淨的仿佛稚童,那裡有宇宙的奧妙,世間的真理,大道的軌跡,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包含在了那雙眼睛裡。

  只要看了那雙眼睛的人都會肯定,這絕不是普通人!

  但就是這樣的人物,元凰在此之前卻是從未聽過他們的名頭。

  就在元凰思索間,楊眉匆匆趕到。她先是眼睛一亮,但在沒有看見那熟悉的一抹青衣後,又瞬間黯淡下來,

  「尊者還沒醒嗎?」

  楊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嘆了口氣。

  元凰也沒有再問,但是眼神中難免出現了失望。

  羅睺不悅道。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睡這麼久?!不會是見寂滅來了,嚇得裝睡吧?」

  寂滅?

  難道要滅世的人叫寂滅?

  元凰等人把這話聽見了心裡。

  一個多月以前,全洪荒的生靈無論是閉關的還是沒閉關的全都心裡一顫,隱隱感覺到有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即將發生,出了這種情況,大家自然要去掐算一番,結果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他們算出有人要滅世,若是不能阻止,那麼全洪荒都完了!

  至於是誰要滅世,又是什麼原因,他們誰也不知道,只能憑借天道的指引在這守著,本來還有更多人的,只是因為他們修為低微,元凰等人怕他們派不上用場還幫倒忙,就讓他們離開了。

  之後他們等人就在這呆了整整一個多月,因為之前那兩人從未說過話,所以元凰他們並不知道這兩人的姓名,也是直到現在才聽到寂滅這個名號。

  另一邊,楊眉聽到羅睺的話眼一瞪。

  「尊者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現在這樣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羅睺耍了個槍花對准楊眉。

  「呦?你這家伙跟了那個希榕倒是厲害了啊,還敢和我大小聲了?」

  他現在可是本體在這,真要動起手來,楊眉可不是他的對手。

  楊眉也知道這一點,但他沒有示弱,而是冷哼一聲。

  「那又如何?」

  就在羅睺眼睛一眯,准備給這棵過於飄了的空心楊柳樹一點教訓的時候,鴻鈞往前一步,擋在了兩人的中間。面朝著羅睺淡淡道。

  「都省點力氣,待會有的是你打的時候。」

  「你這家伙還真是會裝好人。」

  羅睺譏諷了一句,不過也收回了指著楊眉的槍尖。

  楊眉也不再看羅睺。

  隨後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天上密密麻麻的人站在雲朵上低頭看了不知多久,直到羅睺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開始了。」

  所有人迅速打起精神,緊握住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看向下面的大地。洪荒北面的裂縫已經比原本的規模擴大了千百倍不止。

  從上往下看,巨大的黑暗深淵就仿佛大地朝著天空裂開的一個眼睛,裂縫的周圍干干淨淨,之前那黑壓壓一片,數不盡的凶獸已經全部消失在了這深淵之中。

  隨著鴻鈞的聲音落下,哢嚓,哢嚓的聲音開始出現。

  那大裂縫周圍的地面開始震動,裂出更多蜘蛛網一般的小裂縫,仿佛這底下有什麼大家伙正在奮力動彈。

  「哇哇哇!」

  尖利的嬰兒啼哭聲出現。

  有人下意識的道。

  「是蠱雕?!」

  一個大黑影子從深淵中飛出,那確實是蠱雕,但卻遠比他們見過的蠱雕都要大,它足足有幾層樓高。一雙眼睛赤紅,最重要的是,它的氣息竟是和金仙修士差不多!

  這仿佛是一個訊號,隨後尖利的嬰兒啼哭聲越來越大,深淵裡呼啦啦飛出一團『烏雲』。竟是數百只蠱雕。最低的都是金仙修為,最高的竟是太乙金仙巔峰!

  它們一出來就目標很明確的衝向元凰等人。

  等了一個多月,等的就是這一天了,元凰等人也不再遲疑。

  「動手!」

  只是一個蠱雕群而已,起先還不算難,有元凰等大羅金仙幫忙,沒幾下就把這些蠱雕給殺了個干淨。但與此同時,深淵中有更多原本跳下去的凶獸再次爬上來。並且它們的實力明顯有了驚人的提升,其中更是摻雜了幾只大羅金仙境的凶獸,而最可怕的還是它們有組織有紀律,竟然仗著獸多勢眾,反包圍了他們!

  太乙金仙巔峰的青鳶驚叫道。

  「怎麼會有這麼多?」

  她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但是她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難,那些如同潮水般用來的凶獸仿佛殺不盡一般。而青鳶隱約察覺到,這些都不是正主,要滅世的那個家伙還沒出來!

  就在這時,鴻鈞一聲輕嘆傳來。

  「來了。」

  來了?

  什麼來了?

  所有人滿腦子都是那烏泱泱的凶獸,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北面的大地徹底裂成了兩半,一只巨手從深淵中探出,扶著地面,一個巨人緩緩露出真面貌來,他只有一只眼睛,卻有四只手,四條腿,以及一條長長的形似蛇尾的尾巴。隨著他站到地面上。那一瞬間,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四周更暗了。

  凶獸們暫緩了攻擊,所有人在那巨人的陰影下面容呆滯,喉頭發緊,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十二萬九千六百丈。那巨人高壯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抓裂天空,一跺腳就能踏碎大地。

  除了元凰等傳承記憶涉及到盤古的,不少人連盤古的樣子都沒見過,可以說,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巨大的身影。幾乎不敢相信,原來就在他們腳下日日踩踏的大地下,竟然還藏了這麼恐怖的人物。

  羅睺和鴻鈞也終於面色嚴肅起來。

  身為混沌魔神,他們知道的遠比這些還懵懵懂懂的洪荒生靈多得多。

  混沌之中有一個有意思的規則,那就是越強者越大,三千混沌魔神最強者有四個,皆是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盤古一出生就比他們更高,這代表著盤古強悍的實力。

  而現在,寂滅站出來個頭還是那麼高,半點沒有縮水的跡像,這顯然代表著,他的實力也沒有半點縮水!

  但這是不應該的!

  鴻鈞抿唇,眼中嚴肅中透著一絲迷茫。

  這裡的其他人也就解決一下那些凶獸,真正能和寂滅交上幾手的還得是他、羅睺、楊眉,但就算是他們三個一起上,勝算也不過三成。

  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這不是明擺著洪荒要死路一條了嗎?

  就算天道不全,或許會出現差錯,但大道呢?

  大道只是隱沒了,又不是沒了,正所謂大道至公,祂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好久不見,你們還沒死呢。」

  高壯的巨人並沒有一出場就大開殺戒,反而張開大嘴,轟隆隆好似打雷一樣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甚至還帶著笑意,仿佛很熱情一般。只是這話聽起來就不怎麼樣了。

  羅睺臉一黑。

  「你不也沒死嗎?我倒是沒想到啊,你竟然躲在這地下整整一個元會。烏龜王八都沒你會忍!」

  「既然已經在地下那麼多年了,那就干脆一直入土為安的好,何必詐屍呢?」

  鴻鈞說話也難得不客氣了,畢竟他也是有脾氣的,而是個有脾氣的人都不會對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家伙有好臉色。

  寂滅卻反而有別於他那聽著就滲人的名號,反而笑眯眯的伸開手,做深呼吸狀。

  「這可不行,我要是不出來。怎麼能看見如此美麗的新世界呢?又怎麼能……親手毀了它呢?這麼美麗的世界若是能毀在我手上,想必……會更加漂亮吧?」

  寂滅哈哈笑起來。隨後提起拳頭,猛地朝鴻鈞砸過去,鴻鈞迅速躲開,這一拳頭砸在不遠處的山岳上,只聽砰的一下,塵土飛揚間,原本的大山竟是已經成了一個大坑。看到這一幕的元凰等人頓時面色駭然。好強!

  與此同時,不周山巔之上,本來沉睡中的青衣尊者忽然眉頭微蹙,仿佛有蚊子在耳朵邊嗡嗡嗡一般,睡得不是很安慰。她下意識的一揮手。

  好吵。

  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砰!

  遠在洪荒北面的寂滅正要繼續對鴻鈞等人出手,忽然間只聽一聲脆響,他踉蹌一步,驚愕的捂住臉。

  眾人同樣驚愕的看過去,只見巨人的側臉出現了一個巨大而火紅的巴掌印。牢牢的貼合了他的側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恍若風聲、不變雌雄的聲音不悅道。

  「好吵。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第53章

  洪荒的天沒有一次比今天這般黑沉,畢竟洪荒很大,平日裡都是這邊下雨那邊晴,但今天全洪荒的天都翻湧起了烏雲滾滾。仿佛下一秒這黑沉沉的烏雲就會狠狠的砸下來。

  而在這大團大團的烏雲之中,粗壯的紫黑色電光一次次的閃現,滋啦啦的發出滲人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天道在暴怒,有人意圖逆天滅世,為天道所不容。

  沒有被允許參與戰鬥的洪荒眾生都在眺望北面,當看到那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的巨人的時候,那股強大的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事實上,在戰場上,離得近的幾人要不是意志力撐著,差點就軟倒在地了。

  元凰等人全都喘著粗氣的看著那巨人,他們的身上都是血跡,有凶獸的也有自己的,地上更是鋪了一層凶獸的屍體,其中也夾雜了不少修士的屍體。

  誰都知道這場戰鬥是會死人的,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准備。但是在真的看見他們要對付的敵人,那個高大的巨人的時候,不少人的眼中還是閃過了絕望。

  他們真的能殺死這樣一個巨人嗎?

  他們甚至連那些凶獸都殺不完!

  然而這樣的情緒沒出現多久,就被一個清脆的巴掌聲給打沒了。所有人腦子一片空白,呆愣愣的看著那個高壯的巨人。對方側臉上的那抹紅色的巴掌印顯眼的不能再顯眼。

  羅睺和鴻鈞也驚疑不定的看著那抹巴掌印。寂滅這是……在他們眼前被人給打了一巴掌?

  噗呲一聲。

  羅睺直接笑了出來,他可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概念,直接指著寂滅的鼻子譏笑道。

  「哈哈哈,說得好,哪來的蚊子在這嗡嗡直叫,吵得整個洪荒不得安寧,被打了活該!」

  寂滅沒工夫理會這幸災樂禍的家伙,他摸了摸火辣辣的側臉,獨眼中透著怒意,朝著四下看去。就要找那個膽敢打他臉的家伙算賬,誰知他卻神識一掃,除了看見一群弱小的螻蟻外,壓根找不到那個有能力打自己一巴掌的人。

  他只能大聲喊道。

  「誰?!既然來了,何不現在現身?躲躲藏藏算什麼意思?」

  羅睺和鴻鈞等人也不由朝著四下看去。

  其實他們也很納悶。按理來說,該來的人不都在這裡了嗎?

  難道這洪荒之中其實還藏了另一位活下來的混沌魔神。現在正躲在暗處幫忙?

  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盤古當年看著挺厲害的,難道背地裡這麼沒用,竟然放跑了這麼多混沌魔神在洪荒?

  雖然在場有很多人,但所有人都在等那神秘人的回答,連那些咆哮的凶獸都被寂滅控制著閉上了嘴,可以說,周圍安靜的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但寂滅等了許久,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他不死心的使用激將法。

  「怎麼?莫非你竟是個藏頭露尾之輩,敢對我出手,卻不敢到我面前來嗎?」

  風吹過,帶來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好好好,竟然如此,我就先殺了他們,再毀天滅地,到時候看你還能躲到哪裡去!」

  寂滅臉上帶著冷笑,大手朝著羅睺和鴻鈞抓過去。

  羅睺和鴻鈞暫時冰釋前嫌,兩人對視一眼,當即不退反進,朝著寂滅衝了過去。

  鴻鈞單手掐訣,袖中飛出盤古幡,那盤古幡迅速變大,眨眼間就和寂滅齊平。飄揚的旗幡上閃過清光,擋住了寂滅的大手,緊接著羅睺手持弒神槍從盤古幡的遮擋下衝出,朝著寂滅的獨眼刺去。那是寂滅的弱點之一!

  「來得好!」

  寂滅半點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著,直接用一雙肉掌迎了上去。他並無什麼法寶伴生,但他那從恐怖的寂滅法則誕生的身軀就是他最有用的法寶。而與此同時,本來安靜下來的凶獸也重新露出猙獰的爪牙朝著元凰等人撲過去。

  只一下,寂滅就輕松夾住了羅睺的弒神槍。而其腰腹上長著的另外兩只手臂迅速朝著羅睺拍去。這寂滅面上帶笑,下手可是半點不留情面。

  這一下若是拍實了,羅睺怕是得不死也殘!

  羅睺暗道不好,卻又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弒神槍,於是他腳下的滅世黑蓮迅速旋轉,一股黑霧朝著寂滅的獨眼刺去。

  同一時刻,鴻鈞操控盤古幡,朦朦清光裹住羅睺的周身。同時鴻鈞袖中飛出一劍,緊跟著羅睺的反擊前後腳朝著寂滅的獨眼飛去。

  邊上的楊眉也顧不上之前和羅睺的恩怨,粗壯的楊柳枝從土裡鑽出襲向寂滅的下盤!

  寂滅無法,拍向羅睺的其中一只手緊急回防,握住那團黑霧,狠狠捏碎。同時上方兩只夾著弒神槍的手松開來,握住了那柄飛劍。

  砰的一聲,羅睺被寂滅的第四只手給拍飛出去,身上的清光閃了一會兒還是破碎開來,他懸浮於空中,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看來你在這洪荒也是另有際遇,竟然得了這兩樣好寶貝。不過這兩樣東西怎麼看都更合我這寂滅法則吧。」

  寂滅捏碎手中的飛劍,四條粗壯的腿齊齊用力,崩斷了楊眉纏繞在他腿上的楊柳枝。隨後他的神識掃過羅睺手中的弒神槍和腳下的滅世黑蓮。

  那弒神槍一看就是當年混沌青蓮扎根吸納混沌煞氣的根莖所化,光聽名字就煞氣滿滿。

  再有那滅世黑蓮,名字更是不詳,和他這寂滅魔神可不是般配?

  羅睺冷笑。

  「笑話,這兩眼法寶都是在此世所化,你一個要滅世的人,有什麼臉面還想著要這個世界誕生的法寶?當真是不要臉皮!」

  說話間,羅睺再次手持弒神槍衝了上去。

  「你雖自寂滅法則中誕生,但也並非一定要滅世不可。」

  鴻鈞看也沒看自己被捏碎的飛劍,畢竟那法寶是他隨意練就的,品階不高,會壞點也很正常。

  「這樣美麗的世界,你忍心毀了它嗎?」

  寂滅聽到這話,躲開羅睺的弒神槍,哈哈笑起來。

  「你們是在跟我說笑話嗎?大道,大道,我們所求的皆是大道。現在我的道就在那,離我僅一步之遙,你們竟然想勸我放棄?你們自己說,這要是你們自己,你們會放棄嗎?!」

  「但你這樣做是和全洪荒為敵。」

  鴻鈞眼神一冷,盤古幡朝著寂滅卷過去。

  「我們未必會輸,你也是有可能會死的!」

  楊眉沒有說話,但楊柳枝鋪天蓋地的抽向寂滅。

  寂滅卻只是笑。

  「哈哈哈。大道就在前方,唾手可得,若是我錯失了這次機會,那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呢!」

  他話音未落,兩只手拽住抽過來的楊柳枝,兩只手和羅睺戰在一起,一條粗壯的尾巴則是朝著半空中的鴻鈞飛去。

  鴻鈞僥幸躲開,然而他身後的那座大山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只聽轟隆一聲,大山仿佛一塊糕點被刀從中間切開一般,從一個高壯的大山變作成了兩座陡峭瘦長的山峰,中間出現了一道長而寬的峽谷。而峽谷的兩面峭壁被切得光滑如鏡。

  這便是洪荒大能的威力,舉手投足間可移山填海,改天換地!

  大發神威的寂滅哈哈笑著。

  「放棄吧,你們是打不過……」

  然而話還沒說完,只聽又是一聲『啪!』

  清脆的巴掌聲再次傳來,而這次受傷的赫然是寂滅的另外半邊臉。

  羅睺和鴻鈞動作一頓,下意識的看過去,就見寂滅的另一半臉上也緩緩出現了一個赤紅而巨大的巴掌印。剛剛好占滿他的大臉。

  甚至這一次的力道遠比剛剛還要重一些,寂滅嘴角滲出血跡,高大而沉重的身軀踉蹌了好幾步,一不小心還踩死了身後的兩只凶獸。

  而四面八方再次傳來那悠遠的、不辨雌雄的聲音。對方似乎更生氣了。

  「好吵,再嗡嗡個不停,頭給你打歪!」

  剛想吹噓一下自己的厲害,結果話沒說完,臉就被打腫的寂滅:……

  接連兩次被打臉,傷身又傷面子的寂滅氣得獨眼瞪大,渾身法力湧動,黑沉粗硬如豬鬃的長發在背後狂亂舞動。

  「是誰?既然要打就和我面對面的打!在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

  然而和之前一樣,無論他怎麼叫囂,對方都沒有回應的意思,仿佛那人真的只是提醒他一下不要鬧出大動靜。

  但他這是在打架啊,待會甚至還要毀天滅地,這種事不鬧出動靜,還有什麼事情能鬧出動靜?

  最重要的是……什麼嗡嗡嗡,他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寂滅魔神,不是蚊子精!

  而寂滅不知道的是,他在那邊怒吼,鴻鈞卻是眼眸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當即神識擰成兩束飛到了羅睺和楊眉的身前。

  楊眉不覺得如何,倒是羅睺面色有些嫌棄,但現在大敵當前,他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鴻鈞的神識傳音。不過這點嫌棄在聽到鴻鈞的話語後,就頓時消失不見了。

  根據鴻鈞的分析,那神秘人兩次給寂滅巴掌吃,都是嫌棄寂滅太吵,是因為寂滅打架動靜太吵嗎?

  他覺的不全是,剛剛寂滅把羅睺打得吐血那神秘人不也沒動靜嗎?唯有寂滅兩次破壞地貌的時候,那神秘人才會不悅的教訓了寂滅。

  所以鴻鈞提出建議,或許他們待會可以從這一點出發,讓寂滅破壞地貌,從而引得神秘人對寂滅出手!

  楊眉當即表示可以。

  倒是羅睺聽了這話眼睛一亮,但還是故意道:【你確定你這猜測准確?】

  鴻鈞冷靜道:【試試也不虧,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我們賺了。】

  羅睺挑眉:果然這家伙看著濃眉大眼,其實背地裡蔫壞的,不過這一次嘛……嘿嘿,他喜歡。

  三人的神識交流的速度很快,寂滅剛剛叫囂完畢,他們簡單的幾句交流後,就立刻抄起法寶朝著寂滅攻擊過去。

  寂滅見此情形,手中浮現出血紅色的煞氣,朝著羅睺和鴻鈞就拍過去。

  「本來想著好久不見,我能和你們好好玩一會兒,但現在還是先殺了你們好了。」

  羅睺可聽不得這種比他還傲慢的話。弒神槍戳向寂滅的心髒。

  「哼,我可不是那麼好殺啊!」

  楊眉右手一伸,無數楊柳枝從手心中冒出朝著寂滅的後心襲去。而鴻鈞則是借著盤古幡試圖定住寂滅。

  寂滅聞言狂妄道。

  「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我!」

  他腰腹的兩只手迅速翻轉,竟是抓住了背後的那些楊柳枝,隨後手一用力,狠狠一拔,剎那間,楊眉的右臂頓時齊根斷裂,一股鮮血迸濺出來。

  而另一邊,寂滅渾身一震,就蕩開了盤古幡的束縛,同時他剩下的兩只手,一手擋住羅睺的攻擊,一手試圖直接捏死他。

  然而羅睺卻似乎早有預料,直接中斷了攻擊,踩著他的手臂迅速躲開,寂滅只能跟著變招,大手好像拍蒼蠅一樣朝著他拍去。

  羅睺好似不敵,被寂滅的掌風從空中掃落,摔在了一處山岳上,對於寂滅這樣的巨人來說,那些山岳就如同路邊的小石頭一般,眼看著羅睺在地上,於是他不假思索的抬起腳,重重的踩了下去。

  轟隆隆!

  又是沉重的巨響在大地綿延開來,那聲音就仿佛大地承受不住的慘叫一般。

  再看那地方,原地哪裡還有什麼山岳,只留下一個巨大的腳印。幸好這周圍的洪荒族群在此之前都被轉移走了。否則還不知道這一腳下去要死多少人。

  而故意引誘寂滅做出這動作的羅睺險而又險的躲開了這一擊,當即期待的看向寂滅的側臉,想要看看這一次寂滅要被打的是哪張臉。

  然而這一次,清脆的巴掌聲卻沒有再次出現,反而黑沉沉的烏雲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一股狂風呼嘯著朝著地面吹來,伴隨的是那怒不可遏的聲音。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那聲音再次傳來,羅睺和鴻鈞、楊眉頓時眼中一喜,知道這事成了。

  而寂滅獨眼中閃過怒意和殺意。

  「等著就等著,有本事你就露面,看我殺不殺你!」

  但狠話放完,結果卻又是一片沉默和死寂。足足停頓了一刻鐘。

  寂滅和羅睺等人才迷茫的發現。

  那神秘人說的讓寂滅等著……不會真就是讓他等著吧?!

  他們都洗干淨眼睛等著呢,結果這就沒下文了?

  這家伙是屬王八的嗎?戳一下動一下,不戳就不動了?

  「啊啊啊,欺人太甚!」

  寂滅氣得四只手捶胸。

  「你有本事就一直躲著別出來,否則我定要把你撕成碎片!」

  楊眉看向鴻鈞和羅睺,這咋辦啊?還繼續嗎?

  鴻鈞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嘗試。

  剛剛羅睺已經去過一次了,這一次鴻鈞直接自己上陣,他率先攻擊寂滅,當吸引到寂滅的攻擊後,他迅速閃身躲開。

  又是一聲震天的巨響,這一次,一個長長的山脈被從中間截斷,從上往下看隱約能看見一個巨大的掌印。

  而鴻鈞也沒有完全討到好,他雖然躲開了寂滅的大掌,卻緊接著被寂滅的尾巴給抽飛,頓時吐出一口血來。

  好在他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隨著山脈被破壞的巨響出現,緊跟著天上的烏雲再次破開一個大洞,一道猛烈而刺眼的雷柱朝著那高壯的巨人直直落下!

  不周山巔上,粗壯茂密的榕樹林很是寧靜,悟道茶樹自顧自的散發著清雅的茶香,九天罡風吹過,其根須下的碧綠茶水放棄波紋,先天靈氣凝成的靈霧在樹冠間緩緩浮動。

  凸起的石台上,布置著簡陋的石桌石椅,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手撐著額頭就這麼沉睡著。她離石台邊緣很近,石台下面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雲海,她的裙角被風吹動,仿佛即將化蝶從這雲海中飛下去。

  這裡的景色永遠是那麼美,只是熟睡中的青衣尊者的面色卻似乎越來越不好看了。

  睡夢中的希榕腦子迷迷糊糊地。不知今夕是何年,她仿佛忘了洪荒的一切,做回了那個普通的姑娘。她正在自己的臥室,躺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自己的被子。這裡是那麼安全和舒適,唯一不美的就是那黑夜中,不知何時嗡嗡起來的蚊子。

  起先希榕迷迷糊糊間只是有些奇怪,這不是大冬天嗎?哪來的蚊子?

  而隨後,她就被這蚊子鬧得有點煩了。

  就如同每一個賴床不想起來的普通人一樣,她伸出手來揮了揮,試圖把蚊子打死,順便往被子裡縮了縮,然而那蚊子也和每一個狡猾的臭蚊子一樣,她伸出手揮個兩下它就躲起來了,然後在她以為蚊子已經沒了,可以安心繼續睡的時候再次跳出來騎臉,很是過分的在她的耳朵邊轉悠!

  可惡,她才二十幾歲,她只是個悲催社畜,她就是想在周六睡個懶覺,她到底有什麼錯?!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她現在就去找她的電蚊拍,不把這該死的家伙電得跳霹靂舞,她就不姓希!

  但是她的電蚊拍在哪來來著?

  該死,離上輩子都過去一個元會了,這她哪裡記得住……嗯?上輩子?

  睡夢中的青衣尊者皺了皺眉,她又動了動。

  盤古趕緊看過去,終於要醒來了嗎?不過這也正常,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一般人都不可能還睡得下去吧?

  然而就在盤古期盼的目光下,坐在石桌前的青衣尊者換了個手撐著額頭,再次陷入了黑甜的夢中,整個過程中她的雙眼緊閉,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唯有她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微微動了動。仿佛那只手睡麻了一般。

  盤古:……看來他的摯友果然不是一般人。

  與此同時,夢中的希榕手捏了捏,緊握住一個堅硬的把手。雖然夢中的希榕在黑暗的臥室閉著眼睛,但她卻下意識的知道,沒錯了,這就是她的電蚊拍。

  夢大多是沒有邏輯的,就比如現在,希榕拿到電蚊拍後,瞬間忘了自己之前腦中的念頭,也半點沒有懷疑這突然出現的電蚊拍是怎麼回事,她只是心裡惡劣的笑起來。

  死蚊子,你再來嗡嗡啊,看我不把你隔夜飯都給電出來!

  只是那臭蚊子大大滴狡猾,希榕拿到手努力戰勝困意細聽了幾下,卻還是沒聽到動靜,難道這次是真的跑了?

  但就在這時,熟悉的嗡嗡聲再一次出現在了希榕的耳邊。

  尼瑪,果然還在?!

  希榕下意識按動開關,對著自己的枕邊就啪的打下去。隱約間,仿佛能聽到電蚊拍滋啦啦的聲音。

  洪荒北面。

  黑沉沉的烏雲裂開一個大圓圈,一道粗壯的雷柱轟的一聲落在了寂滅的身上,那速度快的驚人,寂滅這樣的修為竟然都躲閃不及。雖然險而又險的避開了腦袋,但那雷柱卻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瞬間電得他半邊身子一陣劇痛。直面攻擊的左肩膀更是皮開肉綻,血肉焦黑!

  「咳咳!給我出來!」

  寂滅怒吼一聲,竟是飛了起來,探頭到了那烏雲之上,想要抓住那偷襲自己的神秘人,但是他神識仔細一掃,九天之上一片荒蕪,壓根沒有人的痕跡。反倒是那厚重的烏雲間雷電閃爍,仿佛躍躍欲試的想要也給他兜頭來一下子。

  難道那家伙跑的這麼快?

  寂滅想不通了,洪荒生靈現在還沒發展起來,不可能有比他強的,否則他也不會在此時現身滅世了,但他又實在想不通,那三千混沌魔神中能打得過自己的又能跑的這麼快避開他的神識的,好像也不存在吧?

  所以這到底是何人啊?

  難道是天道?

  不,不可能,天道沒有七情六欲,祂只是一團無情無欲的規則,祂或許想除掉他,但那是為了洪荒的安寧。而同時,規則本身的公平也制約了祂不能直接對他出手。

  那麼到底是誰呢?

  寂滅怒氣中帶著一絲迷茫的落回地面,結果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羅睺那毫不客氣的嘲笑聲。

  「哈哈哈,你這頭發倒是有趣,不知再電一電會不會更好看,你們說是吧?」

  一邊的楊眉和鴻鈞也不客氣。一個冷聲笑道:「我可不在乎這家伙電一電會不會更好看,我只在乎他再被電一電,能不能老實點去死!莫要再出來禍害洪荒!」

  鴻鈞冷淡道:「雖然有趣,但這一下沒劈死他還真是可惜。」

  寂滅聽到他們譏諷的話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才順著羅睺他們譏笑的視線猛地摸上自己的頭發。只見他本來就粗硬的長發此刻根根直立,整一個怒發衝冠的造型,醜得狼狽而清奇。

  寂滅不是一個對容貌在意的人,但他好面子,此刻這麼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見還被人這麼譏笑,他哪裡受得了。

  他怒喝一聲。

  「閉嘴!」

  身後那條粗壯的尾巴就朝著幾人抽過去。

  鴻鈞對著羅睺和楊眉使了個眼色。這一次楊眉主動上陣,他雖然剛剛斷了一臂,但他傷口處很快就湧出楊柳枝來,再次化作新的手臂,所以並不礙事。

  很快,楊眉主動引誘寂滅攻擊自己,趁著寂滅用尾巴抽自己的時候,他抓進時間從地裡遁逃。

  而寂滅尾巴一抽,一處小山變作大坑,附近的河水倒灌進去,只是眨眼間,那地方哪裡還有什麼小山,唯有一片大湖赫然在那待著!

  再次聽到嗡嗡聲的希榕真的驚了。

  咦,這蚊子還沒死?

  她發誓一聽到那聲音就立刻揮拍了,結果電蚊拍這樣的大範圍殺傷性武器竟然都沒弄死一只小小的蚊子?

  不是吧,大哥,你有這能力你來吸她一個頹廢社畜的血干嘛?

  你去吸那些肥頭大耳的資本家的血嘛!

  她白日被那些資本家壓榨,晚上還要被你禍害,真的是一滴都沒有了好嘛!

  希榕氣急,再次拿起電蚊拍對著耳邊的位置一拍,並且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停手,而是連續揮舞了好幾下。

  看她滅蚊十三劍!

  今天晚上不是蚊子死,就是她活!


第54章

  「咦?這蚊子還沒死?」

  四面八方再次傳來了那道聲音。那聲音實在奇怪,像是一縷風,聽不出是男是女,聽在眾人的耳朵裡好似離得很近,又像是離得很遠。

  說話的人顯然很漫不經心,透著一絲微微詫異。仿佛這一擊下去,寂滅沒死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一般。那輕慢的態度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而隨著這話落地,緊接著天上再次落下巨大而粗壯的雷柱!

  被這般輕視的寂滅氣得獨眼中緩緩出現赤紅之色,他這一次有了經驗,快速躲開了這一擊,但還等他松口氣,就見天上緊跟著又是一道雷柱落下。

  轟轟轟!

  天空厚重的烏雲不斷的露出大洞,足足有雷柱從天上朝著寂滅打來。那粗壯的雷柱刺眼的很,透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落下,尋常人哪怕只是被擦著一點,也必定會灰飛煙滅!

  寂滅忌憚的看著那雷柱,瞬間四條腿好似長了彈簧一般快速閃躲,而這騰轉挪移之間,他的大腳踩在大地上咚咚直響。

  與此同時,那些不斷落下的雷柱看得周圍的洪荒修士心驚膽戰的後退了幾分。畢竟他們可不是那皮糙肉厚的巨人,便是元凰等人察覺到那雷柱之內狂暴恐怖的氣息後,也都忌憚起來,若是他們被那雷擊中,甭管什麼大羅金仙,怕是也只能落個被劈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吧?

  羅睺譏諷道。

  「你剛剛不是口氣很大嗎?怎麼這下子只會躲閃了?」

  寂滅現在全神貫注的躲閃那些雷柱,壓根沒空理會他。

  羅睺見激將法不成,不悅的嘖了一聲,而鴻鈞和楊眉則是皺眉看著那寂滅不斷的躲閃,他們倒是有心想要借這勢去除了那寂滅。

  但那躲在背後的神秘人也不知到底是誰,全然沒有和他們打配合的意思,這雷柱落下來聲勢浩大,雖然沒往他們頭上劈,但顯然這雷柱的威力敵我不分,所以鴻鈞他們也無法衝進去圍攻那寂滅。

  於是三人對視一眼,干脆騰出手來去幫元凰等人鏟除那些凶獸,有了三位准聖的出手,那些凶獸沒過一會兒就死了大半。總算讓傷亡慘重的元凰等人有了喘息的機會。

  而另一邊,那神秘人這一次出手顯然不像是剛剛那般小打小鬧。雷柱轟隆落下後,並沒有立刻消散。

  待到寂滅躲開前十二道雷柱後,他忽然暗道不好。

  他剛剛只顧著躲閃,壓根沒注意落點,現在再看時才發現,前面的十二道雷柱竟是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牢籠』,剛剛好把他困在了裡面。

  或者說,前十二道雷柱為的就是為的逼他站在這個點上!

  寂滅猛地抬起頭,不出他所料,上面黑沉沉的烏雲好似怪物一般張來圓形的『大嘴』。隨後又是轟的一聲,刺目的電光仿佛能刺瞎人的眼睛,洶湧的雷柱暴怒著,咆哮著,朝著寂滅鋪天蓋地的罩過去。

  躲不掉了。

  寂滅面色一沉,他當即身子弓起來,四只手臂往前交叉護著頭部,渾身的血煞之氣蒸騰而起。

  雷柱咆哮而下,剎那間十三道雷柱竟是串聯起來,形成了幾乎囊括了半個洪荒北地的雷澤。劇烈閃爍跳動的雷電把這黑沉沉的天地照得恍若白晝!

  而在這狂暴的動靜下,還有一種滋啦啦的就仿佛有人往熱油內澆了一瓢水的聲音出現。那是雷暴和寂滅的血煞之氣相撞的動靜。

  洪荒一眾生靈本來就都在關注北面的情況,此刻有那修為低微的,哪怕隔了這麼遠,眼睛依然被刺得生疼,不自覺的落下淚來。嚇得那些人趕緊閉上眼睛。

  而離得近的元凰等人雖然雙眼有些刺痛,卻是怎麼也舍不得移開視線,任由自己眼含淚光的使勁往那邊看。

  成功了嗎?

  寂滅死了嗎?

  這次的危機過去了嗎?

  很快,雷光緩緩散去,只留下一個涵蓋範圍巨大的深坑,有地下水咕嚕嚕的冒出來,混合著渣土讓坑內泥濘起來。而這泥濘中還殘留著一些跳躍的電弧。正發出劈裡啪啦的動靜,這裡竟是變成了一處少說也要八百裡的巨大雷澤,尋常金仙去了就會被電成渣的那種!

  不過這個時候元凰等人哪裡有時間觀賞這其中的奧妙。他們全都死死的盯著那雷澤的中央,哪裡正半蹲著一個體型龐大的巨人。

  沒死?

  這都沒死?

  一瞬間,元凰等人心中滿是失望和不可置信。

  倒是鴻鈞、羅睺、楊眉三人雖有些失望,但也覺得這是意料之中。這寂滅不知怎麼躲過的當初那場浩劫,看他之前的模樣就知道他在地下過得不錯,可謂是處於全盛期,比起當年的盤古也不過弱上一點。這家伙若是那麼好殺,他們之前就不會如此發愁了。

  不過好在寂滅在這一擊下顯然也沒討到好。

  「咳咳咳。」

  寂滅面色痛苦的站起來,他一動,渾身就撲梭梭的往下掉黑渣。在雷暴之下,他那頭粗硬的長發已經被劈成渣了,他渾身大部分皮膚都是焦黑一片,透著一股肉類烤熟的惡心味道。有的地方更是皮開肉綻,黑紅的傷口之類,還閃爍著跳躍的電弧,正在給他帶來持續的痛苦。

  當然,受到傷害最大的部分還是他之前伸出去護住頭部的那四條手臂,最上方,肩膀處長出來的手臂受到的衝擊最大。此刻不僅是焦黑一片,還萎縮成了細長的兩條,正隨著寂滅的動作無力的晃蕩著。

  可以說,如果寂滅的其他部分是八成熟,那麼這兩條手臂就是十二分熟,直接熟成焦炭了!

  寂滅看了眼自己變成焦炭的兩條胳膊,混沌魔神的軀體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壞的的,斷肢重生不算什麼稀有的手段,但現在……他腰腹處的兩條焦黑手臂緩緩握住上方的兩條手臂,不留余地的使勁一拔!

  撕拉一聲。

  兩條萎縮了的焦炭狀手臂竟是被這麼齊根撕扯下來。而寂滅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兩只手把那焦炭狀的手臂往嘴邊一送。他直接張開大口吃了進去!

  他的傷口處流出一絲鮮血,鮮血中閃爍著點點電弧,正是這些玩意兒讓他無法斷肢重生。

  不過沒關系,只是一部分軀體而已。待他滅世,成就大道聖人果位,他就會擁有更完美更強悍的身軀!

  哢嚓哢嚓,

  尖銳的利齒摩擦撞擊下,變成焦炭的手臂就這麼被吃了進去。而做出這等舉動的寂滅眼也不眨,那雙赤紅的獨眼冷冷的掃過鴻鈞等人,再沒了之前的虛偽假笑。

  鴻鈞感覺到寂滅的表情,心裡一緊,當即對元凰等人道。

  「都退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還沒等元凰等人反應過來,寂滅深吸一口氣,口中吐出黑紅的火焰。

  羅睺一驚。

  「不好,這家伙被逼急了,這是准備就這麼滅世了!」

  寂滅這個巨人的嘴太大了,這一口火吐出來,頓時燒干了附近的數條大河。無數魚蝦瞬間成了黑灰,地面被燒得焦黑開裂。

  什麼奇花異草、什麼洞天福地,什麼青山綠水,一瞬間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這火以生機為燃油,越燒越旺,衝天的火光幾乎要竄到天上,燒穿那天空!

  只眨眼間,這大火就已經波及到了三分之一的北地。

  元凰等人根本來不及跑,以至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大火包圍在了中間。

  「啊啊啊!救我!救我!」

  有凄厲的慘叫聲傳來,原來是有那不小心的被這烈火撩到一絲袍腳,瞬間全身著火,原本引以為豪的法力和修為全成了這火的燃料!

  那慘叫甚至還沒落地,一個太乙金仙就已經成了一搓黑灰,風一吹就散了。

  寂滅怒吼著。

  「我不管你是誰,總之我寂滅注定滅世!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還沒死?」

  那個聲音再次傳來,神秘人似乎也開始苦惱了,隨著她的聲音出來,又是幾道雷柱落下。

  然而那黑紅且不詳的火焰竟是如同活物一樣盤旋而上,卷住了那聲勢浩大的雷柱,隨著一聲爆炸般的巨響,大地上的火焰弱了幾分,但雷柱也消失了!

  「傳說中的滅世之火果然厲害。」

  羅睺眼眸一沉。若是說,剛剛的寂滅是在地下憋久了,所以出來後不急著滅世,而是想先殺了他們過過癮的話,那麼現在寂滅這是等不及要毀天滅地了。

  畢竟乃是寂滅魔神,死亡和終結才是他力量的源泉,只要這滅世之火點燃,毀掉的一切都會給寂滅帶來力量。

  不過說起來……當年盤古和三千混沌魔神血戰之時,他好像並沒有看見滅世之火的蹤跡。當初太過混亂,他一時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想來,難道當時的寂滅就已經想好了後路了?

  果然,他們這些混沌魔神平日裡一個個看著只知道殺戮,其實一個個心中的算計比誰都不少!

  羅睺心中暗罵這寂滅看著像個莽夫,原來也這麼奸詐,同時一邊手握弒神槍渾身法力高速運轉起來。一邊警惕的盯著不遠處的寂滅,隨著滅世之火的點燃,毀滅所帶來的力量已經讓寂滅的斷臂出開始緩緩長出新的手臂了。

  而另一邊,鴻鈞眼看那些洪荒修士死傷慘重,當即冷聲開口。

  「都到我身邊來。」

  說話間,他袖子一揮兒,本來只是在他頭頂的盤古幡落在大地上,隨後迅速變大,幾乎與頭頂的烏雲齊平。隨後一陣朦朦清光灑下來,勉強算是護住了鴻鈞周圍的一小片地方。

  元凰等人也被這火給嚇到了,不敢多耽擱,趕緊擠到了鴻鈞的身邊求庇佑。就連楊眉都忍不住往那邊湊了湊。畢竟他乃是空心楊柳樹,天生被這火克制。

  修士們的慘叫聲總算消停了,但其余生靈的慘叫聲可沒結束,這其中不僅有周圍那些未開智的生靈的,還有凶獸的。

  「吱吱!」

  「吼!」

  「哇哇哇!」

  寂滅壓根沒有要照顧自己之前利用的那些凶獸的意思,以至於被殺的所剩不多的凶獸被這大火波及,就仿佛油脂一般融化在火中,不知是活的,還要死的凶獸也一樣,一股股濃黑的霧氣飛出來。混雜在了大火的濃煙之中。

  這些濃煙比火焰更快的朝著周圍擴散,凡是觸及到這濃煙的草木全部枯萎,清泉成了劇毒,本來生機勃勃的大山躺滿了普通鳥獸的屍體。緊跟著而來的大火一燒,高聳的山峰被燒得開裂,竟是從半山腰處斷裂,轟隆隆摔下來。

  極目遠眺,到處都是烈火熊熊,濃煙滾滾,未開智的鳥獸連逃都不知道往哪逃,哀嚎聲幾乎響徹了雲霄。

  大概是在青衣尊者身邊待久了,楊眉看到這一幕竟是也有了些許不忍。

  「我們必須阻止寂滅。」

  「你說的簡單,怎麼阻止?」

  一心不服輸的羅睺眼中都產生了一絲頹廢。

  「在此之前,我們和寂滅交手還能說有三成勝算,但現在你看這滅世之火……真不愧是生來就是為了滅世存在的家伙,那火中的死氣你我碰到都討不到好。連火都滅不了,還談什麼阻止?」

  「那神秘人到現在還藏頭露尾的,怕也不是這家伙的對手。」

  他緊握手中的弒神槍,咬牙切齒道。

  「這世上估計也就盤古能殺得了他,可關鍵是盤古已經死了!那個混蛋,竟然放了這麼大個禍害留在洪荒,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這時,鴻鈞看著天空輕聲道。

  「我倒覺得未必。」

  天道還沒動手,他相信,天道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寂滅毀滅洪荒的,所以……一定還有破局的希望。而鴻鈞隱有所感,那一線生機就在那神秘人身上。

  果不其然,眼看著雷柱似乎不起效果,那神秘人原本漫不經心的聲音變冷。似乎也認真了起來。

  「好樣的,今天我也不睡了,看誰耗得過誰?」

  睡?

  鴻鈞等人微微睜大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神秘人之前所說的幾句話,把這些話串聯起來後,他們瞬間閃過一個猜測,難道這家伙嫌吵的原因是因為她本來在睡覺?

  等等……這難道不應該是戰前的譏諷說辭嗎?

  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的有人在這個時候還能睡得著,甚至因為睡不好覺這種小事就單挑寂滅吧?!

  熱,好熱。

  不周山巔,雙眼緊閉的青衣尊者再次皺起眉頭。

  夢中的希榕發誓自己使出滅蚊十三招的時候,她真的聽到了劈裡啪啦的聲音,一般來說,這不都代表著蚊子被消滅了嗎?

  但結果卻是,世界還沒清淨一會兒,更大的嗡嗡聲再次出現了。一會兒在她的左耳朵轉悠,一會兒在她的右耳朵轉悠,攪和的她不得安寧。

  尼瑪,最近的蚊子也要敢業績嗎?

  你們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潛伏在她家啊!

  就這動靜,你們是指著把她吸成干屍唄?

  希榕使勁揮舞著電蚊拍,心頭的怒火越積越多。結果在一片黑暗的臥室中,她只覺得越來越熱,把被子踢了還是熱出了一身的汗。

  她沒有意識到房間內的氣溫不對勁,只覺得是自己打蚊子打出的汗。

  「好樣的,今天我還不睡了,看誰耗得過誰!」

  累得夠嗆的希榕把電蚊拍一扔,在一片黑暗中朝著床頭櫃摸索著,她記得這裡還有夏天沒用完的滅蚊花露水來著。

  既然物理攻擊無效,那她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很快,希榕就摸到了自己的滅蚊花露水,大概是睡夢中被打擾實在太讓人生氣了,此刻分外暴躁的希榕本著『今天不是她被花露水腌入味,就是蚊子被花露水嗆死』的念頭,對著自己和周圍就是一頓狂噴。

  她自己都沒注意的是,黑暗中,她那按動噴頭的大拇指快出了殘影。那猙獰的表情似乎深恨自己手中的是花露水,而不是高射炮。

  不過說起來……希榕吸了吸鼻子,她的驅蚊花露水是這個味嗎?

  「那我們就走著瞧好了!」

  此刻的寂滅已經把那神秘人當成了勁敵,所以聽到那聲音再次傳來後,他當即警惕起來,獨眼直直的往天上看,想要看看這家伙還會再出什麼招。

  誰知他卻並沒有等到雷柱,也沒有等到任何別的聲勢浩大的攻擊。就在寂滅狐疑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臉上一點微涼,就好似針尖大小。

  若是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但寂滅雖然身形龐大,卻也有更龐大的神識,任何一點小細節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隨後,又是幾點微涼在臉上閃過,他抬手摸了一下,隨後看向天空。

  「雨?」

  沒錯,天上正在下雨,而且不是瓢潑大雨,而是蒙蒙細雨,它是溫柔的、是綿軟的、是舒緩的。若是平時或許會引起很多人的感慨和惆悵。但在這種時候,它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澆滅這漫天大火的!

  元凰等人的眼中頓時閃過了失望和絕望,就算要下雨你也下大一點啊,這麼點水夠干什麼的?

  寂滅獨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他的眼中閃過驚訝,隨後變作輕蔑。譏諷的笑道。

  「哈哈,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手段,沒想到竟是布雨?你難不成以為我這滅世之火是能被水澆滅……唔!」

  話還沒說完,寂滅忽然胸口一痛,他悶哼一聲,驚愕的抬頭看著天空。

  「不對,這不是水。」

  楊眉猛地叫道。

  說話間,他的手臂已經伸出了鴻鈞構建的屏障外。

  外面的熊熊烈火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正想方設法的往裡面擠,天上的綿綿細雨落下來無聲無息,輕柔的過分,但就是這點雨水,卻在溫柔而堅定的一點點消磨著這火的囂張氣焰。不知不覺間,那幾乎要竄到天上的火光竟是不斷矮下來。

  所以楊眉的手伸出去並沒有被燒成黑灰,反而是那綿綿細雨溫柔的落在他的掌心,幾乎是眨眼間,楊眉的那半截手臂變做了擰成手臂狀的楊柳枝,這些楊柳枝快速的抽枝長葉,煥發新綠。那蓬勃的生機是個人都能看得見!

  鴻鈞也伸出手去接了一點雨水,隨後他微微驚訝道。

  「這是……生機?」

  這當然不是水,這是純粹的生機所凝聚而成。

  若是說寂滅的滅世之火像征的是死亡,是毀滅,是一切都終結!

  那麼這雨便是生命的源頭,是新生,是孕育,是一切的開始!

  羅睺可不管什麼生機毀滅的,發現絕處逢生後,他控制不住的仰天狂笑起來。隨後惡狠狠的對寂滅道。

  「看來這一次,寂滅你又輸了。」

  上一次輸在了盤古,而這一次更輸在了一個無名之人手中!

  「不,不。這不可能!」

  滅世之火乃是寂滅的本源,本源被傷,寂滅自然渾身劇痛,但他卻顧不得疼痛,只是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混沌青蓮受大道限制不生靈智,已經四分五裂,這麼濃郁的生機……不可能有人能凝聚的出。不可能的!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能破了的我的滅世之火!」

  「你是誰?」

  「出來?!」

  「給我出來!」

  原本以為大道聖人果位唾手可得的寂滅再也控制不住的仰天怒吼起來。那只獨眼更是怨恨的滲出血淚來。

  但那神秘人依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隨著滅世之火一寸寸熄滅,寂滅的生命力也漸漸弱下來。起先他還狂怒的打砸著周圍的山川,攪亂天上的烏雲,試圖把那藏著的神秘人找出來。

  但很快,他的氣息就越來越弱,砰的一下重重的摔下地上。連大地都重重的震動了一下

  在臨死前,他那赤紅的獨眼還在看著天上的烏雲,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有能力殺死自己的到底是誰。

  三千混沌魔神每一個都有相生相克的宿敵,唯有他滅魔神沒有。或者說在混沌中,能克制他的唯有那混沌青蓮。這也是他在混沌之時沒有露出滅世之火的原因,因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盤古,就算加上了滅世之火也打不過。所以他才會假死,拼命的逃出一半元神,在地下努力耐心的蟄伏到了現在。然後借著那些凶獸來吸收血肉重塑真身和恢復實力。

  寂滅魔神的獨眼緩緩黯淡下來,他看著那烏雲密布的天空,眼中滿是絕望和怨恨。

  「明明好不容易熬到盤古死了。明明混沌青蓮全部生機孕育出盤古後,沒多久就解體了。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了,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努力籌謀了這麼久,本以為什麼都算到了,就連天道都應該無力阻撓他了,卻還是出現了這種意外?難道……他注定是無法得道的嗎?

  可若是他注定無法成就自己的道,又為何要有寂滅法則?

  為何會讓他寂滅魔神誕生?

  為何不讓他從一開始就和那混沌青蓮一樣永遠沒有靈智?!

  「大道不公!天道不公!」

  這不公平!

  他明明已經那麼努力了,就差一步,就差那一步啊!

  寂滅魔神臨死前最後一聲嘶吼刺耳而尖利,但也僅僅是這樣了。天上的蒙蒙細雨並沒有隨著他的死去而停下。生機重新被注入這片大地。

  連綿千裡的山脈重新煥發新綠,干涸的河床重新奔湧起甘甜的清水,遍地的裂縫和深淵開始有意識的合攏。

  而死去的寂滅那龐大的身軀也快速融化,成了滋養這片大地的養料。

  鴻鈞撤下屏障,本來傷痕累累的眾人在雨水中得了莫大的好處,渾身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是死去的修士和動物們都回不來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寂滅死去的地方,原本那個不可一世的巨人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是要開心的。但他們卻實在開心不起來。

  因為此刻,他們忽然想起,雖然對於他們來說,那寂滅有千萬種必死的理由,但他本身也不過是在追求自己的道罷了。

  都知道求道之路難,但他們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讓他們明白這一點的了。

  哪怕是這樣厲害,隨手就能捏死他們的巨人最後都倒在了求道的路上,他們這些人……真的能成就自己的大道嗎?

  他們這些人苦修千年、萬年、甚至十萬年,但最後能得道的又能有幾人?

  到最後,他們自己的結局又是什麼呢?

  不過希榕顯然沒有這些人糾結的心理,再等了好一會兒,確信自己聽不到那討厭的嗡嗡聲,渾身的燥熱也散去後,她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總算死了,終於能……

  念頭還沒轉過來,希某人就在一片黑暗中再次陷入了香甜的夢中。

  「總算死了,終於能……」

  那神秘人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念頭,他們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等著對方剩下的話語,結果卻坐等右等等不到接下來的半段。

  「此次事情,真是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了,不知閣下可能出來一見?我們也好當面謝上一二。」

  元凰等人大著膽子開口試圖套近乎。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隨後洪荒修士們也各自散去,他們回到各自的洞府後,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身體上十分的疲憊,但他們怎麼也睡不著。過於亢奮的大腦不斷重播著之前的那場大戰。不知為何,那些畫面最後都會停在那神秘人最後一句未盡之言上。

  以至於深更半夜,一群努力想要打坐、睡覺來休養的修士們睜著血紅的眼睛到天明。內心完全是崩潰的。

  終於能什麼啊?!

  到底能什麼啊?!

  敢不敢說清楚再消失?


第55章

  大概一個優質的睡眠對於誰來說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當希榕從黑甜的夢鄉中醒來的時候,她哪裡還記得睡前因為聽到那些吼叫、咆哮之聲的焦躁煩悶,有的只有渾身的神清氣爽。

  盤古忽然冒泡。

  【你終於醒了?】

  【嗯。】

  希榕站起身,沒有注意到盤古略有些奇怪的語氣。只是心裡感慨。今天陽光真好,風也溫柔。

  【這一覺睡得真好。感覺全身都松快了不少。】

  隨後她才想起了入睡前還惦記的事情,當即豎起耳朵細細聽起了山下的聲音。當發現山下並沒有像之前那般傳來獸類斷斷續續的吼叫聲後,她頓時眼睛一亮。

  【好像沒什麼動靜了?盤古,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難道說凶獸的事情已經被壓制住了?】

  她倒是沒有期望一下子就解決,畢竟她睡前的時候,那凶獸異變的動靜還鬧得天翻地覆呢。

  誰知盤古卻表示,凶獸早就被解決了,至於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呃……算一算,大概也就一萬年吧。】

  哦,原來都一萬年了,這麼久……嗯?!!!

  【一萬年?!】

  希榕杏眼瞪大,圓溜溜的充斥著著震驚之色。

  【那這……豈不是說我……我睡了……】一萬年?

  希榕伸出手想要努力算一下一萬年到底有多少個日日夜夜,然後那大概算出來的龐大數字頓時讓她有些頭暈。

  她睡了一萬年?

  上一次睡一百年就夠讓她驚愕的了,她也有想過這一次入睡會不會也睡很久,甚至可以說,她就是抱著這種念頭才睡下的。

  畢竟當時凶獸的事情她也幫不上忙,加上心裡知道凶獸的事情最後一定會被解決,所以她難免有些期盼著自己一覺醒來,這些煩惱的事情就都結束了。

  然而希榕入睡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睡萬年。

  哪怕希榕都快被這洪荒的漫長歲月搞麻木了,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會睡過去這麼久。作為一個畢竟是經受過時間就是金錢此類教育的人,她分明也沒做錯什麼事,但內心就是有一種浪費青春的愧疚之感,仿佛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想到這,她不由對著盤古嘀咕道。

  【你怎麼不喊醒我啊?你不是說幫我看著的嗎?】

  凶獸之亂既然已經解決了,那盤古早該叫醒她才是。

  【你以為我沒叫嗎?】

  盤古無奈表示,最初的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在不斷的叫希榕,試圖喊醒她,如此堅持了整整一千年,之後每隔百年就叫她一次,這百年間想起來他也叫幾聲。

  總而言之,可以說盤古這輩子說過的其他詞語都沒有希榕這兩個字次數多。

  而因為希榕的身體特殊,盤古無論怎麼用神識探查,都探查不出她的異樣,仿佛她真的就只是在那睡得太熟叫不醒一般。

  盤古不知道希榕的情況,也沒辦法解決,只能在一邊干著急。

  希榕這一萬年是幸福的睡過去的,而盤古可是踏踏實實的著急上火了一萬年,這一萬年的心情他是真的不願意回想。他連自己求道失敗身死道消之時都沒這麼怕過,就怕希榕一睡不醒!

  所以盤古更是不顧元神的脹痛,拼命的修煉,只為了快一點恢復實力,掙脫禁錮從希榕體內出來。然後替希榕尋找解決辦法。

  這樣的疼痛絕非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而且若非盤古曾經離大道只差一步之遙,元神堅韌的很,這種過激的方法甚至會損傷元神的根本。

  不過好在……他的摯友終究還是醒來了。

  盤古這一萬年焦躁的心終於安靜下來,他把這些事情藏在肚子裡,並不覺得這些有必要告訴希榕。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肯定嚇著你了吧?】

  希榕不知道盤古隱藏的事情,但她代入一下自己,若是平日裡的好友說著要睡一覺,結果突然就變成了一睡不醒的植物人,這可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而道歉過後,希榕又苦惱的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睡著後確實什麼動靜都沒聽到啊?】

  不是吧?她穿越一次洪荒,沒有修為、法力、不會神識烙餅也就算了,結果她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說好的眯一會兒,結果一睡就是一萬年以後。

  希榕:……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到達廢柴的極限的時候,事實總會告訴她,不,她還可以更廢柴。

  細算她給這個世界帶來過什麼?哦,帶來了一個大大的累贅。

  盤古試圖查探一下這件事的原因。

  【你睡覺的時候,有感覺到別的異樣嗎?】

  希榕迷茫的表示什麼也沒有。她就和平日裡睡覺的感覺一樣,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這一次睡得格外的香,堪稱一夜無夢……不對。

  【好像還是有做夢的。】

  盤古急忙問道:【你做了什麼樣的夢?】

  希榕皺起眉頭想了許久,卻表示自己實在記不起來了,就是覺得當時自己好像覺得有點煩,有什麼很吵。難道這其實是盤古叫醒她的聲音讓她覺得吵了?

  就在希榕和盤古分析的時候,忽然間,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傳來。

  「尊者,你醒了?!」

  希榕扭頭一看,發現遠處的雲海上正飛來一朵祥雲,上面的人影她雖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那兩條長長的白眉毛可太有存在感了。

  而那祥雲速度飛快,很快上面的那人就近在希榕眼前,可不正是楊眉?

  楊眉還是那個白眉小老頭,但他此刻的裝扮似乎變了不少。

  希榕記得,她睡前時候見到的楊眉還是穿著粗布衣服,渾身上下透著返璞歸真之感,而現在的楊眉穿著一身藍色衣袍,白發用發冠束起,手裡還拿著一柄雪白的拂塵。

  他的氣質更加平和了,原本屬於混沌魔神的那點尖銳和煞氣仿佛被河水打磨過的鵝卵石,不是不存在,但卻被更好的收斂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希榕才恍惚中有些感覺,盤古說的沒錯,真的過了一萬年了。

  清風拂過,青衣尊者眼中似乎有些感慨。

  「好久不見了,楊眉。」

  楊眉聽到這熟悉的話語,喉頭一哽,差點老淚縱橫。

  「一萬年了,尊者,你終於醒了。這一萬年您到底是怎麼了啊?我怎麼也叫不醒你。」

  「我什麼都沒干,就是睡得有點熟。抱歉,嚇到你了吧?」

  希榕也很無奈,她真的只是想簡單的睡一覺,怎麼就這樣了呢?

  楊眉嘆息。「尊者這一回兒可真是嚇死小老兒了,不過現在尊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恨恨道。

  「尊者醒了,某些人也該緊緊皮了!」

  希榕遲疑。

  「是出什麼事了嗎?」

  楊眉這才想到尊者睡了一萬年,怕是什麼事都還不知道呢。

  他則是一肚子的委屈想要找尊者傾訴,當即道。

  「尊者,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尊者先坐。」

  說話間,他一抬手,招來茶壺茶杯,熟練的伺候尊者用茶。

  希榕坐回石桌前,看著楊眉的表情有些狐疑道。

  【我睡了這一萬年,發生了很多事嗎?】

  【我與你雙魂同體,所以不太清楚。只曉得那羅睺。鴻鈞、元凰、祖龍、始麒麟之後都陸續來過這不周山巔,而楊眉一直守著你,偶爾下山,最近幾百年他下山的次數多了起來,而且每次下山回來他表情都不是很好。】

  至於更多的,盤古就看不出來了。畢竟他當時還以為希榕是受了什麼攻擊才一睡不醒,所以忍著劇痛拼命修煉,哪裡顧得上這些雜事。

  這個時候,楊眉也泡好茶了,他給希榕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希榕對面就開始說起了這一萬年發生的事情。

  「尊者你是不知道,自你睡下沒多久,洪荒北面就開始天崩地裂。蹦出來了一個寂滅。這寂滅乃是混沌魔神之一,寂滅法則中誕生的生靈,實乃大凶,所求之道正是滅世。他當年不知用何種方法脫身,之後一直躲在地下避開了天道,那些凶獸的異變就是他搞的鬼,隨後他終於恢復了力量,就蹦出來准備滅世,以此證得大道聖人果位!」

  希榕聽到滅世二字動作一頓,不過她很快想起來,都過了一萬年了,看這陽光燦爛,清風拂面就知道世界存活的好好的。而既然世界還好好的,那麼不好的那一方就可想而知了。

  「但之後,寂滅失敗了,對吧?」

  青衣尊者雖然是用疑問句,但她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楊眉一愣,隨後露出一個笑容道。

  「尊者猜得不錯。」

  他說起那時的場景,那日羅睺、鴻鈞和他以及元凰等一眾洪荒修士都等在那裂縫外,本想著拼了命也要阻止那寂滅滅世。卻不想他們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寂滅。

  「幸好出現了一位神秘人,一出手那叫一個聲勢浩大,那粗壯的雷霆恍若神劍,從烏雲中落下,朝著那寂滅就劈下來。特別是那十三道雷霆形成困陣的時候。尊者你是沒看見,那景像何其壯觀。」

  楊眉眼中充斥著回憶,仿佛又再次看見了當年的盛景。

  「只是誰也沒想到之後那寂滅竟然弄出了滅世之火,這火以這世間的一切為燃料,十分凶狠,誓要把整個洪荒燒得渣都不剩。當時我們本以為還有三成勝算,但當看見那滅世之火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那三成勝算都是我們想多了。」

  想到那時的驚險,楊眉忍不住喝了一口茶壓壓驚。

  「就連羅睺那樣的人都有些自暴自棄,我等都以為怕是只有盤古再世才能殺了寂滅了,卻不想之前的那個神秘人果真厲害,那神秘人之後又使出幾道雷霆,發現不管作用後,她果斷換招,一招生機化雨之術,直接就破了那滅世之火!」

  無論是混沌魔神還是洪荒眾生都有些慕強心裡,楊眉也不例外,他心中十分想要見一見那神秘人的風姿。

  畢竟這世上誰人能控制住那般純粹而龐大的生機?誰人能舍得把這些多到恐怖的生機揮霍出去?又有誰人有這個本身把這些生機硬是凝成雨露去灑遍洪荒大地?

  這不該是此刻的洪荒能有的,因為這是聖人才有的大法力啊!

  更別提那神秘人對戰寂滅的時候又是何等的漫不經心,簡直是戳中了楊眉的心中癢處!

  但他看了眼青衣尊者後,卻不准備細說。

  一來楊眉清楚的知道自己效忠的是尊者,他更是把自己定位為尊者的侍從,所以他覺得當著尊者對著別的強者大誇特誇不太好。或許尊者是不介意的,但他自己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份。

  二來,則是因為……

  「因為神秘人出手,寂滅死了。本來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但……之後洪荒就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楊眉說到這,握著茶杯的手一緊。面色變得很不好看。

  希榕吃瓜吃得正有趣,聽到這話趕緊好奇的催促道。

  「什麼流言蜚語?」

  洪荒還搞流言蜚語這一套了?吃瓜的阿猹眼睛一亮!

  白眉老者不知怎麼開口,只能遲疑道。

  「當初寂滅要出世的時候,全洪荒都隱有所感,幾乎所有人都來准備救世,不過元凰等人後來把修為低微者都趕回去了,所以當時留下來的除了幾個金仙,其余都是太乙金仙還有更上面的修士。這其中不少都是在洪荒有名有姓的,當然也有些平日裡沒傳出什麼名號的。之前尊者你見過的西王母、老子、元始、通天等人也藏在人群中。」

  雖然這幾個看著就是想要躲著潛修,不願意出門的,但他們還是來了。

  不是在說流言蜚語嗎?

  這個鋪墊是不是太長了?

  希榕聽不懂楊眉的暗示,再次催促道。

  「還有呢?你快些說,莫要賣關子了。」

  「在當時,在洪荒揚名的全部都來了,除了……尊者你。」

  楊眉聲音變低,面上閃過怒意。

  「我說了尊者你只是睡著了,但有些家伙卻非說尊者你是被……被寂滅嚇破了膽,所以故意裝睡躲著沒去,是洪荒第一懦弱無能之輩。」

  「不過是一群無腦的蠢貨,就會聽著別人的胡編亂造。尊者你沒去,那些修為低微的蠢貨就去了嗎?連寂滅的面都沒見過的蠢貨也敢在那嚼舌根?!」

  說到這,楊眉氣得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但隨後神色又慚愧起來。

  「這也我的錯,我之前呆在不周山巔竟是不知道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之後我想要阻止,但……效果甚微。」

  這謠言這種東西一旦火起來,又怎麼能輕易阻斷的,楊眉又不是羅睺,總不能把那些嚼舌根的都殺了吧?

  吃瓜群眾·希榕:啊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之前一群腦補怪對她無腦吹就算了,現在就因為她睡過頭了,還多了一群無腦黑?

  這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待遇嗎?

  肯定不是啊!這不是頂流才有的待遇嗎?

  希榕喝了一口茶,閉目沉思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了。

  原來她的這一生既不是《穿越洪荒之我是盤古墳頭草》,也不是《我才洪荒玩奇跡冷冷的日子》,而是《我在洪荒當頂流的日與夜》啊!

  見希榕沉默不語,盤古安慰道。

  【你別傷心,那些人不過是不明所以跟風亂說罷了,你的為人我是最知道的。何必為他人的言論而自擾?】

  楊眉也怕尊者心情不好,趕緊道。

  「尊者,這些都是那些蠢貨之言,當不得真的,反正我是絕對不信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誰知他們這話一出,青衣尊者微微抬眼,卻不是傷心,反而露出一個笑容道。

  「你們不用怕我傷心。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人喜愛我,自然也會有人討厭我。這很正常。」

  她大種花家大多喜歡中庸之道,之前那些腦補怪對她無腦吹把她架得高高的,倒是讓希榕有些不安,現在多了一群無腦黑,在她看來,這樣才符合世間常理嘛。

  往好處想,這可是頂流待遇,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至於無腦黑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開玩笑,這個世界有沒有網絡,而有『烏龜殼』在,那些家伙也動不了她一根汗毛,就算那些家伙膽敢站在她面前罵,她喜歡就聽著,她若是不高興了……

  希榕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芭蕉扇。她抬手就能送人離開千裡之外。

  盤古一愣。隨後爽朗一笑。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話倒是有幾分趣味。你能這麼想很好。是我剛剛多慮了!】

  這才是他最佩服自己這位摯友的地方。她的性格看似柔軟,其實比誰都堅韌。

  若是旁人像她一樣擁有這般的跟腳卻無法修煉,絕不會有如此平和的心態,自暴自棄都是輕的。畢竟不是誰都能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都會飛天遁地,行雲布雨,而自己卻連個小土坡都得自己腳踏實地的走過去的。

  至於希榕的『烏龜殼』?還有那對法寶的特殊『魅力』?

  這在旁人來看,怕是更加可悲了,畢竟擁有這樣的防御卻沒有半點攻擊力,這樣的被動憋屈,是個爭強好勝的洪荒生靈都受不了。

  而法寶再好,無法用處它真正的威力,就仿佛空守著寶山卻感覺自己要餓死一樣,若非心性堅韌之人,誰又能受得了呢?

  反正在盤古來看,就算是把他放在希榕的位置上,他也無法做得更好了。

  另一邊,楊眉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只是時隔多年再次和尊者交談後,他心中深深感慨一句。

  果然,尊者還是那個尊者,沒一絲絲改變。

  這就是他誓死追隨的尊者啊,這樣的人如何會是那些蠢貨口中的懦弱無能之輩呢?

  明明被無腦黑的是希榕,但最後反倒是楊眉被希榕的話給安慰到了。他的面色再次平和下來,開始繼續講述之後發生的事情。

  寂滅的事情結束後,其實也有人來看過希榕。

  一個來的是鴻鈞,楊眉當時見希榕怎麼也叫不醒,也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所以當時還求過鴻鈞幫忙掐算一下到底是何原因。楊眉為此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楊柳枝來作為酬勞。

  只是鴻鈞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天空,並未同意。只說希榕受天道所鐘,不會有事的。

  再然後來的是羅睺,這家伙來這自然沒有好事,竟是想要攻擊希榕,不知是為了試探還是想干別的什麼,雖然有『烏龜殼』罩著,羅睺傷不到希榕,楊眉忠心護主,還是和他打了一架……好吧,准確來說是被羅睺用弒神槍壓著抽了一頓。

  幸運的是,兩個准聖打起來的動靜不可謂不大,當時不周山巔的地面都在震動,大概也是這樣,惹惱了天道。於是不周山巔的天空頓時烏雲滾滾,雷光閃爍。

  羅睺大概也覺得沒意思,被天道警告後也就離開了。

  始麒麟、祖龍、元凰之後再次組團來了,但因為希榕睡著了,他們來看了一眼後又走了,此後鴻鈞、羅睺、祖龍再沒來過,始麒麟最初來過幾次,之後也不來了,倒是元凰時不時的來看看。不過最近幾百年,她也不經常來了。不是她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了。

  說到這,楊眉聲音沉了沉。

  「凶獸滅了之後,三族本來各自安然無事了一段時間,但為了洪荒各類靈草靈果乃到底還是有些摩擦。而這些摩擦在最近幾百年越演越烈。不知尊者可還記得之前鳳凰一族和麒麟族因為族人死亡鬧出來的矛盾。」

  當時都打到不周山巔來了,這件事希榕自然記得。

  「因為這件事出來,所以三族都有意識的約束各自的族人。這是個不錯的決定,只可惜一萬年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三族這些年又添了不少小孩兒,那件事也漸漸被淡忘了,加上年輕人年輕氣盛,這麼多年間摩擦加劇,恩怨也越發的深遠。最開始我下山還只是偶有看見三族的小輩遇上後爭吵,再之後是打架。到了最近幾百年……」

  楊眉皺了皺眉。

  「他們開始見血了,而且也開始死人了。」

  最開始死人的時候也鬧得挺大的,但殺人的也不是傻子,把一切證據都銷毀了,受害者屍骨無存,若非其血親隱有所感,怕是麒麟族都不會有人知道自家死了人了。

  因為找不到證據找不到凶手,此事麒麟族就算再鬧也不會有結果。

  再之後,其余兩族也開始有小輩失去蹤跡,當死了一個兩個小輩的時候,三族還鬧得聲勢浩大,誓要給自家小孩報仇,但在怎麼也無法找到證據,也無法懲治凶手後,三族開始給自家族人煉制命燈,人死燈滅。

  當族內再次有小輩無故死亡後,三族不再鬧出動靜,只是猶如受傷的野獸,縮在角落對著另外兩個敵人虎視眈眈。眼中都透著血一般的紅。

  楊眉能夠感覺得出,這洪荒好不容易得來的萬年和平就如那閃爍的豆大火苗一般,怕是再過不久就要噗的熄滅了。

  希榕聽到這話,頓時心頭一跳,一個念頭飛速閃過。

  龍鳳大劫!

  她看向石台下的雲海,仿佛能透過那雲海看向下方三族緊張的氣氛。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提醒元凰這件事,結果就不知為何睡了一萬年。難道……三族真的是劫數難逃嗎?

  別的先不說,但元凰畢竟是她的朋友……

  就在希榕皺眉沉思的時候,她忽然眼神一頓。

  【盤古,你看見了嗎?】

  盤古神識掃過去。

  【看見什麼?】

  希榕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雲海,陽光灑在雲海上,把那白茫茫的雲海照得閃著微微金光,這本該是一片讓人震撼的盛景,但此刻,希榕卻恍惚間看見一絲黑氣從雲海下飛出,竄入上空不知所蹤。她敏銳的感覺,這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有黑氣。很小很細的一縷。】

  然而盤古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看見。按理來說這是不應該的,畢竟相比於希榕的肉眼,修士的神識就猶如那顯微鏡,肉眼都能看見的東西顯微鏡怎麼可能看不見?

  難道一萬年過去,她老花眼了?

  希榕眨了眨眼。卻發現又是一條黑線竄了過去。

  【我真的看見了。不對,我……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東西了。】

  希榕眼神迷茫起來。她在哪裡見過來著?

  忽然,希榕恍惚的呢喃出聲。

  「我想起來了!」

  楊眉不知她和盤古的談話,聽到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下意識的看過去。

  「尊者?」

  希榕這才注意到自己把話說出來了,她趕緊搪塞過去。

  「沒事,我就是想起來我之前睡過去時做的一個有趣的夢。明明我睡前還是大冬天,結果我卻打了一夜的蚊子,你說好不好笑。」

  希榕終於想起來夢中的內容後,似乎還能回憶起當時的煩悶和生氣,但現在想來,只有十足的好笑。睡了一萬年就算了,這價值一萬年的夢境竟然只是和一群冬日裡的蚊子大戰三百回合,又是滅蚊拍又是花露水的,只能說,果然是夢,這也太扯淡了。

  不過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希榕回憶著夢境對著盤古遲疑道。

  【我想起來了,我夢裡打了一夜的蚊子,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但我現在不知怎麼,就是有種感覺,覺得那黑暗不是夢裡天黑,而是……這些黑氣所籠罩而成的黑暗。】

  這話說的實在有些奇怪,希榕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奇怪的感覺才好。她畢竟是個無法修煉的廢柴,所以她其實自己也搞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做夢夢見什麼的……聽起來就和她在夢裡與冬日的大蚊子打架一樣扯淡。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希榕沒有注意到的是,她說出這兩段話後,無論是楊眉還是盤古全都是渾身一震,面露驚愕的看向她。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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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風吹過,帶來了一片死寂。

  楊眉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一萬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但青衣尊者卻還是那身萬年不變的青色衣裙,墨發玉簪。本來這在楊眉看來也很正常,畢竟這發生了諸多紛亂的一萬年對她來說不過是睡了一覺罷了。

  然而當他聽見青衣尊者用那很是隨意的語氣說出自己做的夢的時候,他瞬間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渾身僵直在了座位上。

  一萬年前的事情仿佛還歷歷在目,楊眉的耳邊似乎再次出現了那個神秘人不辨雌雄的悠遠聲音。

  「好吵,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總算死了,終於能……」

  他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尊者分明還是那個尊者,但在楊眉的眼中,他們兩者的距離卻一下子遙遠起來。

  楊眉張了張口,努力了幾次才聲音艱澀道。

  「尊者,你說你在夢中……打蚊子?」

  這會是巧合嗎?

  可是世上哪會有那麼多的巧合,更何況他們這種層次的修士,平日裡根本不需要休息,更不會隨意做無意義的夢境。

  可是這若不是巧合,那不正是說明,眼前的青衣尊者就是當日輕描淡寫間就殺了寂滅,阻止了滅世之禍的神秘人?

  楊眉的腦海中不斷穿插閃過兩個畫面。

  寂靜的不周山巔之上,手扶額頭垂首睡去,面色安寧祥和的青衣尊者,洪荒北地,生機斷絕,烈火熊熊的大片焦土之上咆哮怒吼的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的凶惡魔神。

  那神秘人怎麼會是希榕尊者呢?

  怎麼可能是希榕尊者呢?

  是,楊眉承認希榕尊者很強,但他曾以為,此刻聖人未出,尊者再強,也不過是准聖巔峰罷了,她不是聖人,她沒有那麼高得讓人仰望。

  楊眉對她的崇敬和佩服一方面因為當年的救命之恩,一方面則是來源於她的心性,智慧,以及對大道的感悟遠超常人。

  他想過尊者很強,但這樣一個好性子,從不輕易與人動怒的慈悲尊者,真的會有那般強大的法力和雷霆手段嗎?

  這也正是盤古想要問的,畢竟他也不是聾子,當日那神秘人說話的動靜響徹整個洪荒,他想聽不見都難。所以在希榕說話之時,他第一時間也想到了那神秘人當日的話語。此刻見楊眉提及,盤古這才把問話咽了回去。

  希榕並未察覺到兩人的不對勁,她的注意力還放在雲海上那隔一會兒就緩緩冒出的黑氣上呢。聞言只是隨口回答道。

  「是啊,也不知怎麼,做夢夢到的蚊子可吵了,一直在我耳邊嗡嗡嗡的直響。」

  楊眉眼神閃了閃,他喉頭發緊,喝了一口茶緩了緩又道。

  「是嗎?那蚊子還真是可惡,尊者最後怎麼把那我蚊子解決的呢?」

  「當然是打死了。」

  希榕只當這是閑聊,視線一直往石台下方的雲海那邊看。

  楊眉不死心的問:「尊者是怎麼打死的呢?」

  怎麼打死的?

  希榕終於察覺到楊眉似乎對自己的夢有些過於關注了。她收回望向雲海的視線,掃了一眼對面坐著的楊眉。

  而這一幕落在楊眉眼中,就成了原本盯著雲海欣賞美景的青衣尊者聽到他的問題後,微微一頓,朝著他這邊掃了一眼,青衣尊者大概意識到了楊眉的試探,但她一向是個慈悲和善的人,所以她並沒有怪罪楊眉對她的夢的窺視,而是順著他的意思把自己的夢詳細的講了一遍。

  「說起來那夢裡的蚊子還挺厲害的,我先是用電蚊……就是在夢裡夢到了一個帶電的拍子,我拿著去拍那蚊子,有幾次明明感覺已經打中了,結果那蚊子還沒死。後來我又做夢夢到了驅蚊的藥水,終於把那蚊子給毒死了。之後夢中的我也累了,就想著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了,卻不想一覺就是一萬年。」

  說是詳細,其實也就幾句話的事情,畢竟青衣尊者做的夢真的很短,她眉眼淡淡,似乎也不覺得這個夢有什麼值得說的,也就是楊眉問起來,她才提了幾句,倒是之後浪費的一萬年時光讓她的眼中多了一絲可惜。

  楊眉渾身一震,頭腦一片空白。

  她知道,尊者知道自己的疑問和試探,而她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她,一萬年前出手力挽狂瀾,拯救洪荒於危難的神秘人正是尊者!是她親手殺了寂滅!

  楊眉此刻仿佛變成了兩個人,一個人拼命道:他就知道,尊者絕非什麼懦弱無能之輩,她絕對不會因為察覺到危險就裝睡躲避,恰恰相反,她確實提前察覺到了危險,遠比他們所有人都先察覺到了寂滅的動靜。但她不是逃避,反而是用他和其他人都不能理解的奧妙之法阻止了寂滅,拯救了洪荒千萬生靈於水火之中!

  她有仁慈之心,亦有雷霆手段,更何況她修煉的正是生機大道,此前從未動手殺生,對生機一道的理解遠超常人,現在想想,除了她,還能有誰有這樣驚天動地的偉力和能耐?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道:那可是寂滅啊,只比盤古弱上一點,除了盤古以外第二個差點證得大道聖人果位的混沌魔神。他當時雖然壓著自己沒有直升天道聖人果位,但實力絕對已經到了天道聖人的地步!

  其他洪荒生靈不清楚,但他、鴻鈞、羅睺三個混沌魔神卻十分清楚,當時的除非天道能違反自己的規則,或者盤古再世,否則僅憑他們絕對不可能阻止寂滅。但天道就是規則本身,祂絕不肯違背自己的規則,盤古死的不能再死,也絕對不可能復活,就如羅睺所說,當日分明是必死之局!

  但就是那個時候,神秘人以強勢的姿態,輕描淡寫的舉動救了所有人,不只是楊眉,就連鴻鈞和羅睺都猜測,那神秘人會不會已經成聖。

  而現在,若是希榕尊者就是神秘人,那說明什麼?

  說明她不管有沒有元神寄托於天道,證得天道聖人的果位,起碼她已經有了天道聖人的實力,甚至……擁有了殺死一個天道聖人的實力。

  光是想想這個可能,楊眉的心髒就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瞳孔微縮。

  在這個洪荒眾生還不知道成聖是何物的時代,楊眉這個准聖比誰都清楚准聖和聖人的區別。

  不能成聖,終為螻蟻。

  這是他在步入准聖,隱約明白成聖和聖人是何東西的時候,腦中唯一的念頭。

  聖人是什麼?

  大道聖人離得太遠,連盤古都失敗了,他自然也不敢奢望,而天道聖人對他來說同樣高不可攀。

  成為天道聖人,需要修為夠,但光是修為夠還不夠,還需要把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從此聖人做任何事都不沾因果,更重要的是天道不滅,元神不死,聖人不死不滅!

  而其余的,哪怕是准聖,在這危險重重的洪荒也是不夠看的,畢竟別的不說,當羅睺成為聖人,這小心眼的家伙絕對會拿著弒神槍把和他作對的家伙一槍一個。並且那時候羅睺已經是聖人了,他殺人不沾因果,別說償命了,連點因果報應都不會有,你說氣不氣?

  這也是楊眉所說的,不能成聖,終為螻蟻的意思。

  而現在,就在他的面前,在他對面坐著的青衣尊者,就有可能是這樣一位至強者。在這個洪荒眾生不知成聖為何,在他、鴻鈞、羅睺等人拼了命的想要成聖卻不得其法的時候。她或許已經摸到了成聖的門檻。甚至已經成聖……

  希榕不知道楊眉的心中是何等復雜,思緒萬千,她只是被楊眉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那眼神激動中夾著敬畏,敬畏中夾著興奮,興奮中還透著一絲仰望?

  搞得希榕差點以為自己和楊眉講的不是自己夢中大戰蚊子,而是開著高達消滅了蚊子怪人拯救世界了一樣。

  希榕遲疑道。

  「怎麼?你對我的夢很好奇?」

  聽到這話的楊眉原本復雜而飽脹的情緒仿佛被一盆冷水澆過去,他握緊茶杯,瞬間冷靜下來。

  「沒有,就是覺得這夢實在有趣,所以隨便問問。尊者可是嫌小老兒多嘴了?」

  青衣尊者搖搖頭。

  「那倒沒有。不過是一個夢罷了,沒什麼多不多嘴的。」

  一個夢?

  楊眉可不覺得青衣尊者說的這話就是表面的意思。他冷靜下來的大腦終於能繼續思考其他事情了,首先,尊者說的做了一個打蚊子的夢肯定不故事托詞罷了。

  就如同有些說的,碾死了幾只愚蠢的螻蟻?那楊眉就會真的把這話中的『螻蟻』當成真的螻蟻嗎?那肯定不是啊。

  尊者打的蚊子就是寂滅,她也知道自己打殺的是寂滅,可她對此卻只是說做了一個夢,並且輕描淡寫的不願意多提及,要知道此次若非他過於敏銳,之後又小心試探,說不得就直接錯過這件事的真相了。

  很顯然,尊者不願意多提及這件事,她並不介意讓他猜到這件事的真相,顯然這事並非需要絕對保密的,但她卻不願意親口承認,只說這是一個夢。

  這是為什麼呢?

  是不能說嗎?

  可若是不能說,尊者這樣的智者會隨意的透露出來『這個夢』嗎?她若是不願意說,怕是他想破天去也不會猜到神秘人和尊者是同一人。

  可若是能說,尊者又為何只說『是個夢』呢?

  說起來,當年還有一個疑點,神秘人救了整個洪荒,天道卻沒有降下功德,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找了一萬年都沒有找出神秘人是誰。

  那麼問題來了,天道為何沒有降下功德?

  尊者又為何對這事態度這般奇怪,這其中莫非有什麼秘密不成?

  楊眉腦中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閃過,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那柄拂塵忽然閃起一層白光。引得他和希榕的視線都看了過去。

  楊眉終於把自己的思緒從那些紛雜的問題中拔了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那一柄拂塵。

  「尊者,是青丘狐族有事找我。」

  最近的幾百年裡,三族之間的紛爭越演越烈,洪荒萬族或是主動或是被動,不少族群都卷進了這場紛亂之中,而狐性機敏,狐族族長九尾狐知道這事不是他們小族群能摻和的,所以主動找到了楊眉尋求庇護。

  楊眉惦記著這狐族畢竟和希榕尊者有過一段淵源,所以就應了下來,偶爾下山也會刻意路過幾次青丘,而青丘狐族投桃報李,花了大工夫給楊眉置辦了現在的這一身法衣,就連那一柄雪白的拂塵其實都是九尾狐的白毛煉制而成。

  「既然找你,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希榕之前也聽楊眉說過這事,她看了一眼那一柄拂塵,心裡感慨出聲。

  九尾狐為了青丘狐族真是出血本了,就算她有九條尾巴,但狐狸毛又不長,這一柄雪白的拂塵做下來,她的尾巴毛怕不是被揪禿了吧?

  「是。」

  楊眉恭敬的應了一聲,才剛回來的白眉老者揮了揮拂塵,腳下架起祥雲就朝著遠處飛去。

  希榕看著楊眉的背影迅速消失,疑惑的對著盤古嘀咕。

  【你剛剛有沒有發現,楊眉聽了我的夢後變得有點奇怪。】

  終於回過神來的盤古卻道。

  【他若是聽了你的夢沒有變得奇怪才奇怪。】

  希榕:你跟我擱這擱這呢?

  【說人話行不?】

  盤古於是個希榕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一萬年前,有個混沌魔神寂滅要滅世,一個神秘人出現,口中說著,這個天怎麼有蚊子,嗡嗡嗡的吵死了,然後就啪啪給了寂滅兩巴掌,之後再用雷劈他,用水呲他。終於,混沌魔神連神秘人的面都沒見到,就死翹翹了。

  希榕皺起眉毛。當即大手一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絕對不是那個聲音不男不女的神秘人!】

  盤古嚴肅的表示。【不是不男不女,是不辨雌雄。】

  希榕:【……好吧,那我重申一遍,我絕對不可能是那個聲音不辨雌雄的神秘人。】

  【怎麼不可能?】

  盤古嚴肅的給希榕分析了一遍這個故事。從打蚊子的話語,到落雷,再到呲水,這流程不正好對上了嗎?說不准希榕你這神秘的跟腳就是有這種夢中殺人的喜好和天賦呢?這也不是沒可能的嘛!

  還什麼有夢中殺人的喜好和天賦?

  她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榕樹,又不是心理變態!

  希榕咬牙讓盤古閉嘴,不許他憑空污自己清白。

  首先,神秘人很強,非常強,聲音不辨雌雄,語氣囂張。而她是個廢柴,說句臭不要臉的,她僅剩不多的優點大概就是人美聲甜了。這兩者之間到底哪裡有相像之處了?

  更何況,神秘人是別人,那這個故事才是力挽狂瀾,救洪荒於水火的壯闊史詩,而神秘人若是她,那這不純純是個她亂做夢,結果把人當蚊子滅了的可笑悲劇嗎?

  寂滅得是多大的大冤種才會遇上這麼個破事?

  好好的滅世魔王變成了歡樂喜劇人?這事若是讓他知道了,他不得氣得詐屍啊?

  希榕最後總結。

  【總之,我做的夢和這件事絕對沒有任何關系。這一切都是巧合,也或許是我睡夢中感應到了這件事,所以才會受此影響做出這樣一個夢。】

  她覺得自己上下兩輩子別的優點不多,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她就是一個連自己雞都沒殺過的廢柴。這個時候居然有人和她說,她睡了一覺在夢裡疑似殺了一個要毀天滅地的混沌魔神?

  人工智障編輯的小說都沒有這麼離譜的!

  盤古卻還是不死心:【我還是覺得沒這麼簡單。】

  希榕冷哼:【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盤古:【……要不我們有空的話,還是去寂滅死亡的地方看一看吧?】

  似乎是怕希榕生氣,盤古趕緊保證。

  【我保證只是去看一看,絕不是懷疑你的意思。】

  呦呵,這家伙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自覺自己掌握真相的希榕當即答應下來,准備用事實讓盤古清醒一點,平日裡當個鐵憨憨就算了,當腦補怪是沒有前途的!

  楊眉出了不周山巔,就徑直朝著青丘飛去。這段路程並不近,不過對於他這個准聖來說倒也沒有多遠,然而就在快到地方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

  白眉老者低頭往下看,在下方的山林之中,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俊美男人正背靠著一顆繁茂的大樹,雖然有樹冠的阻隔,但兩人的神識還是發現了對方。

  羅睺?

  楊眉的眼神微皺,下方的那俊美男人正是羅睺,但不完全是羅睺,只是一具分身罷了。楊眉本來不想多理會這個分身。

  然而那羅睺卻囂張的抬頭,對著天上路過的白眉老者傲慢的笑道。

  「呦,楊眉,好久不見啊。你不在不周山巔伺候你那一睡不醒的希榕尊者,往山下跑什麼?」

  羅睺說話間,很是輕蔑的掃過楊眉的周身。

  「難不成……是覺得你那尊者醒不過來了,所以准備拋棄那家伙,另尋明主了?」

  「羅睺,別以為你到了准聖巔峰就可以隨意譏諷於我!」

  這羅睺真是越來越討人厭了!

  楊眉握著拂塵的手一緊,但隨後他想起了什麼,頓時面色露出一絲冷笑。

  「你也別得意,就算你修為比我高上一點又如何?你照樣不是尊者的對手。連尊者的半點油皮都破不了,有什麼好在這叫囂的。你要知道,會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的。」

  楊眉這話說得夠毒,會咬人的狗不叫。

  羅睺再叫囂,他就是一條只會狂吠的廢狗,而就算他不叫,可這不還是狗嗎?

  羅睺不傻,聽到這話頓時眯起眼睛。

  「你倒是好膽,竟然還敢和我嗆聲了?」

  楊眉冷哼。

  「你罵我無所謂,技不如人我承認,但尊者可不是你能罵的!」

  羅睺冷笑。

  「你倒是忠心護主。只可惜你那希榕尊者睡得跟死豬一樣,怕是聽不見啊。」

  楊眉當即一甩拂塵也冷笑道。

  「那你可就錯了,就在不久前,我家尊者已經醒了,羅睺,你膽敢如此辱罵我家尊者,我是傷不了你,但我家尊者可就不一定了!」

  什麼?

  希榕已經醒了?

  羅睺雙眸閃過一絲忌憚,但輸人不輸陣,他當即微抬下巴道。

  「我會怕她?她毫無知覺的睡了整整一萬年,還不知道是不是求道路子走岔了,走火入魔了,才會沉睡修養呢?你有空在這瞎溜達還不如回去伺候好你那主人,免得她之後虛弱的連路都走不了了。」

  「羅睺,你給我閉嘴!」

  楊眉自己聽多了羅睺的譏諷,他知道自己比羅睺弱,倒也不痛不癢,但聽到羅睺對自家尊者如此惡意揣測和詛咒,他頓時氣得渾身法力湧動,吹得自己的長眉亂飛。

  「尊者才不是走火入魔導致的沉睡的一萬年,她會虛弱的睡上一萬年分明是因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混賬,有什麼資格說這麼說尊者?!」

  羅睺頭一次被罵得不僅不生氣,反而一臉懵逼。

  他仰頭看著天上那白眉老頭,對方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分明是氣得發抖,看他的眼神透著譴責、厭惡。仿佛他罵那青衣尊者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要說楊眉厭惡他,這倒是很正常,但譴責,這老頭憑什麼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他?

  羅睺皺了皺眉,只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掌控,他當即腳下生出黑色蓮花飛上半空。

  「你給我說清楚,希榕睡上一萬年到底是個什麼原因,我怎麼就沒資格罵她了?」

  楊眉看著羅睺咬牙切齒道。

  「因為你欠她的,若非當年有她。你根本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又如何還能在這扯著嗓子對她破口大罵?!」

  想到這,楊眉就替自家尊者一陣心酸。

  尊者為何會睡上這一萬年,他已經全明白了,這肯定是因為當初阻止寂滅滅世,又耗費生機來恢復洪荒大地所帶來的後遺症啊。

  對於這種結果,楊眉毫不意外,畢竟寂滅那麼恐怖,殺他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是必然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看起來無所不能的青衣尊者才睡上了這麼多年。

  一萬年啊,整整一萬年。

  尊者無知無覺的沉睡著,內裡的虛弱他們誰都沒有發現,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在睡覺,甚至還有些蠢貨傳出謠言,辱罵尊者臨陣脫逃,辱罵尊者是洪荒第一懦弱無能之輩,這是何等的諷刺和可笑?

  若是沒發現真相前,楊眉想著尊者怕是不願意多造殺孽,所以對於這些人,不撞在他手上他也就放過了,但現在,楊眉恨不得時間倒轉回去抽自己兩巴掌。

  尊者花了那麼大的代價來救了洪荒,救了他第二次性命,他卻讓尊者遭受如此的言語侮辱,他還談什麼報答救命之恩?!

  羅睺眉頭皺得更深。

  「什麼叫我欠她的?我欠她什麼了?」

  「你欠她一條命!」

  楊眉怒吼回去。

  他愧疚於自己的不作為,同時他更心疼自家的尊者。

  她做了那麼多,但誰都不知道,遭受了整整一萬年的非議和辱罵,乃至於……遺忘。

  一萬年過去了,整個洪荒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位青衣尊者呢?

  這樣的好的尊者,她足夠慈悲,足夠強大,足夠神聖,她幾乎滿足了楊眉對於聖人所有的向往,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卻沒有獲得應有的待遇,甚至還被她所救之人之一,羅睺如此辱罵。

  羅睺憑什麼?!

  若是當年沒有尊者出手,他羅睺乃至於那些膽敢辱罵非議尊者的其他蠢貨早就和這洪荒一起煙消雲散了!

  羅睺卻只是愣了一下,隨後古怪的看著那白眉老頭。

  「楊眉,你是不是得失心瘋了?我欠希榕一條命?我怎麼不知道?」

  楊眉紅著眼睛瞪他。

  「你當然欠了她一條命,就在一萬年前。當年是尊者她……」

  他怒意上頭,幾乎要口不擇言了,但話才說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青衣尊者談及此事的態度頓時閉上了嘴。

  尊者似乎並不想多談論此事,她會想要他把這事說出去嗎?

  「一萬年前?」

  羅睺很聰明,雖然楊眉沒說完話,但他還是聯想到了什麼,頓時哈哈狂笑起來。

  「楊眉啊,楊眉,你還真是得了失心瘋了,你難道要說,當年殺了寂滅,救了洪荒的是你那睡得和死豬一般的希榕尊者嗎?!」

  楊眉沉默了一下,最終到底是不甘心,於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你已經准聖巔峰了,卻還是破不了尊者的防御。而尊者……你可能不知道,她修習的正是生機大道。所以這些年從未殺過一人。」

  既然尊者沒有明令禁止他不許往外說,還給他解惑了,那麼他也學著尊者那般隱晦的透露一些也可以吧?

  當然,這話說是隱晦透露,但其實已經算是明示了。

  那一瞬間,本來還哈哈狂笑的羅睺頓時瞳孔緊縮,沒了聲音。

  比准聖巔峰還強,修習生機大道這兩項加起來,能做到這一步的,除了傳說中的神秘人還能有誰?

  他死死的盯著楊眉看了半晌。

  楊眉有必要說謊嗎?

  沒有。

  他了解楊眉,這家伙不會也不屑於說出這樣的謊話,更何況對方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事實上,其實羅睺也曾經有一瞬間想過,希榕是他見過修為最高的,她會不會是神秘人。

  說起來,她那麼強,會無緣無故的睡上一萬年本來就很奇怪,更何況她入睡之時還是在寂滅出現動靜的前一刻。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是因為殺死寂滅消耗太大才會沉睡一萬年嗎?

  可……可這怎麼可能?

  若是這是真的,那豈不是代表他真的欠了希榕一命,而他剛剛還……那麼辱罵了對方。


第57章

  半空上,楊眉和羅睺相對而立,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羅睺原本高漲的氣焰竟是莫名弱了下來。這可有些奇怪,畢竟羅睺性格狂妄,哪怕這只是他的一具分身,一般來說,他也不可能會給楊眉好臉色看的。

  羅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

  「這……不可能。」

  他的語氣莫名有些心虛,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意相信,畢竟他羅睺平生不弱於人,更何況他之前還和那青衣尊者有過不少過節。

  別的不說,單說那家伙忽悠他在不周山巔給她燒火做飯的事情就夠讓他惱怒的了,現在讓他相信對方竟然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別扭。

  楊眉卻只是一甩拂塵冷哼一聲。

  「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沒有再多話,直接繞開羅睺朝著青丘過去。

  羅睺這一次也沒有再攔著他,只是站在半空中沉默的看著那遙遠的不周山。不周山極高,在洪荒幾乎每一寸地方都能遠遠的看見它的身影。大概是看的久了,不少人就逐漸忽視了它的存在。連帶著那一萬年前還曾經聲名顯赫的青衣尊者在現在的洪荒,也逐漸沉寂下來。

  半晌,他才收回視線,隨後他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行動,而是迅速回到了無盡血海的本體身邊。

  分身沒有多言,只是回歸了本體,把記憶全部敞開任由本體閱覽。

  血海無風自動,血紅的浪花拍打翻湧,海面上漂浮著一朵黑蓮,羅睺的本體端坐在黑蓮之上,他本來正閉目打坐,當看過分身的記憶後,他面色變了幾遍,最後滿臉復雜的道了一聲。

  「希榕……」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血海深處的胚胎微微一動,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

  楊眉去了青丘狐族後,沒花多少時間就又趕回了不周山巔。

  希榕看過去,一眼就瞧出楊眉心情不好,面色很是不好看。

  「怎麼了?青丘那邊的事情很難辦?」

  「不過是青丘附近的一條大澤中的小龍鬧出來的動靜。對我來說,難辦倒是不至於。」

  楊眉聽到這話,面色反而更加難看了。隨後他和希榕說了一下青丘狐族求助的原因。

  青丘狐族的附近有一條大澤,希榕在附近住過,自然也記得那水澤,那水澤周圍青草密布,草甸子下一踩就是一個水窪,小魚在裡面暢游,水中更是水草密布,清澈的水面下奶綠色的水草仿佛林間一般,各種魚蝦在其中徘徊。算得上是個好地方。

  然而那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這幾百年間,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各種明爭暗鬥,都牟足勁的把觸須伸向洪荒各處。這大澤龍族自然不會放過,很早之前就有一條小龍住了進去。

  本來這小龍和青丘倒也相安無事,但最近三族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嚴重。這小龍顯然也是摩拳擦掌的准備搞事情,而他就這麼盯上了青丘狐族。揚言自己看上了胡思,要狐族把她送過去侍奉於他。

  此刻的洪荒連婚姻的概念都沒有,洪荒萬族很多還保持著獸性的風格,看對眼了就在一塊,過不下去了就分開,而因為洪荒弱肉強食的特性,也就催生出了一個強者能擁有多個伴侶的情況。比如一女多男,比如一男多女。

  當然,因為洪荒眾生大多一心追求眾生,也並非很多人熱衷於此道,像是楊眉這種萬年單身多得是。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很少見。然而龍族對此卻頗為熱衷。

  「……其中以那祖龍為首,尊者你是不知道,那祖龍近些年沾花惹草的,偏偏一個真龍都沒生出來,然而生出來一些似龍非龍的異獸,好像叫什麼……囚牛、睚眥……」

  楊眉下山的時候不對,對此也不是很了解,說起來也就有些含糊。

  希榕卻動作一頓,立刻明白過來。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一萬年的時間,確實也夠那祖龍把那九子生出來了。

  咦?尊者竟然知道?

  可他之前分明見尊者對此也不熟悉的樣子,這也沒伸手掐算啊,怎麼就忽然明白了?

  緊接著,楊眉又想起一件事。不對啊,他上次下山的時候聽說那祖龍目前似乎只有七個兒子,哪來的龍生九子?

  忽然間,楊眉的腦海中閃過一句話,天道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能知過去未來。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妙法,通曉常人所不能曉之辛秘。

  那麼按照尊者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說祖龍會生下九個相貌不同的子嗣?

  楊眉不動聲色的把這話記了下來,隨後又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繼續解釋。

  那祖龍這些年看似沾花惹草,但實際上,他找人的標准可和美色搭不上一點關系,細數他找的那些人,全都是洪荒大族的族長或者是少族長。其中有白狼族,有青牛族,有虎族,有鷹族,更有一子赑屃乃是和元龜族生的!

  希榕不是笨人,她一點就通,當即微微睜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說,那祖龍他是要靠這……」

  說到一半希榕就不好意思說了。唯有心中十分的震驚。

  尼瑪,這難道就是最早時期的聯姻?萬萬沒想到那祖龍竟然還有這種城府和道道!

  瞧瞧這些族群,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這祖龍分明是在撬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牆角吧?通過生下兩族之間共同的血脈以此拉進兩族的關系,把那些大族綁上龍族的戰車!

  盤古有著一顆最純粹不過的求道之心,他起先還不明白楊眉和希榕含糊的話語,等到希榕和他解釋了一下後,他頓時雙眼瞪大。

  臥槽,這世上還能有這種操作?

  盤古:【不潛心修道,努力提升修為,感悟大道,反而走這些歪門邪路,簡直……簡直荒謬!】

  希榕倒是很淡定。

  【其實你若是代入祖龍也能理解,畢竟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是龍族的族長。】

  而祖龍從來要的就不是一人得道升天,他要的是整個龍族制霸全洪荒。

  不過說是這麼說,希榕實在想像不能一條龍到底是怎麼和那麼多異族……咳咳那啥的。而且虎、狼、鷹也就算了,連烏龜都可以的嗎?這也太……咳咳,只能說活得久了,真是什麼事情都能看見。

  當然,目前來看這一招效果還出奇的好,畢竟希榕剛醒來就聽楊眉說過了,目前的龍族氣焰已經隱隱壓過了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只是……

  希榕抬眸看向楊眉:「那些大族族長是自願的嗎?麒麟族和鳳凰一族那邊怎麼說?」

  尊者果然還是太良善了,遇到到這種事竟然第一時間詢問這話。

  楊眉心裡感慨一聲,隨後面上閃過一絲譏諷。

  「尊者不必替那幾族擔心,自然是自願的,他們背靠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若是不願意,龍族哪裡能硬著來,那幾個……哼,也不過是野心勃勃,不安分之輩。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對這些家伙也算不薄,結果有了更大的好處,他們轉頭就能把矛頭對准曾經跟隨之人。」

  楊眉是天生強大的混沌魔神,這輩子只知道努力提升修為,所以自然看不上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

  希榕聽了楊眉的話就明白自己想岔了,此刻的洪荒乃是以實力為尊,女性夠強可以做族長,做少族長,同樣也能因為自己的野心和祖龍在一起,生下能維系他們盟友關系的子嗣。拋開表面的一切不談,這裡面有的只有那冷冰冰赤裸裸的利益罷了。

  隨後她想到青丘狐族的遭遇,立刻回過味來。眉宇間頓時染上一抹冷色。

  「龍族因為這事嘗到了甜頭,面對那幾個大族,龍族強硬不來,但對於小族群,想來就不會這般了對吧?」

  楊眉見希榕反應過來,也面色微冷的點點頭。

  「正如尊者所想,龍族最近勢頭正旺,確實有些龍族族人會通過威逼利誘的手段去對付那些小族群,青丘狐族遇上的就是這種。對了,我剛剛忘和尊者你說了,胡思雖然天賦不高,但有尊者你當初的指點,再加上她這麼多年的勤修苦練,她百年前已經突破太乙金仙,正式被其母九尾狐立為少族長。」

  都是修煉多年的修士,很少有傻子的,那小龍嘴上說著看上了胡思的美色,其實壓根就是看中了胡思少族長的身份,打算通過她挾制住整個青丘狐族,給自己在族內添上一筆功績。

  至於為何不選其母九尾狐?那九尾狐明顯更美更強,還是狐族的族長。

  事實上,正因為那九尾狐更強,所以那小龍才不敢選,畢竟他怕自己挾持不住對方。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准備借助龍族的威名逼迫青丘狐族把少族長胡思交出去。到那時候,他再暗地使手段,求族內其他高手幫忙暗中殺了九尾狐,那麼整個青丘狐族可不就都被他捏在了手心裡了嘛!

  「我去的時候,那龍已經帶著一種水族包圍了青丘。龍族當真是越來越猖狂了,以為尊者你睡著了,就敢把爪子伸向狐族頭上了,那小族再弱,亦是尊者庇佑的,哪裡輪得到他們覬覦?」

  這才是楊眉真正生氣的原因,他言語冷酷道。

  「我殺了那龍帶來的大半水族,順手拔了那小龍的龍筋,讓其余水族把那小龍拖回去,順便讓他幫忙給龍族帶句話。尊者已醒。另外,雖然一萬年過去了,我這扒皮抽筋的本事可沒有生疏。」

  說到這,他抬頭有些忐忑的看向尊者,畢竟這事也算是他自作主張。

  希榕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注意到楊眉的模樣,她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多謝,你做得很好。」

  說起來,楊眉會為了狐族做這些,本質上還是為了維護她,她若是怪罪才是不識好歹了。

  楊眉聽到這話,心中的忐忑一消,笑眯眯的表示這都是他該做的,當不得尊者的一聲謝。隨後他又想起一件事,向著青衣尊者稟報道。

  「對了,九尾狐和胡思等一眾狐族聽聞了尊者你已經醒了的事情,十分想要再見尊者一面。尊者可要見他們一面?」

  洪荒尋常人去別人道場拜見,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就算被道場外面的結界禁制擋住,也能在外面喊個兩聲,行個禮,也就算遙遙拜見過了。

  但希榕的道場實在太奇葩了,她竟然住在不周山巔,不周山腳還有凶猛的麒麟族看守,尋常人別說過去拜見了,就現在這種緊張的局勢,偷摸看一眼麒麟族地都得被麒麟族抓去打個半死,問你瞅啥瞅?!

  所以九尾狐和胡思就算想上山拜見也是有心無力。

  希榕愣了一下,想起那群毛茸茸的狐狸她倒是有些意動。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暫時不去了,我現在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頓了頓,希榕抬眸看了眼楊眉。

  「我之前聽你說那寂滅滅世之事心中有些好奇,所以准備去他身死之地看一看,你可要隨我一道去?」

  尊者要去寂滅的身死之地?

  她去做什麼?

  楊眉可不覺得尊者會因為所謂的好奇心就去那邊看一看,畢竟寂滅就是她親手殺的,她要看的話,早在萬年前就看全乎了。

  不過楊眉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很快就把各種問題壓在心頭,對著青衣尊者恭敬道。

  「尊者去哪我去哪。」

  希榕微微頷首。

  「那我們這便走吧。」

  在她的面前一塊半透明的游戲面板上正鋪開一整張洪荒地圖,上面有三棵小樹標志,一棵在不周山巔,一棵在青丘附近的一處山谷內,還有一棵在西方,同時,一株新生的幼苗標志出現在了洪荒的北面。

  一萬年過去了,當年代替悟道茶樹鎮壓在西方的榕樹林已經成熟,所以就在不久前,希榕把新的榕樹苗種在了寂滅身死之地,若非怕楊眉回來後找不到人著急,她早就到地方了。

  踏進本體再重見光亮後,希榕朝著周圍看了看。首先她身處於一片榕樹林自不必說,這顯然是她新的榕樹分身。

  這片榕樹林長在半山腰上,她走出林子極目遠眺,這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上面青山綠水,山脈的左邊是廣袤的平原,遠遠就能看見一片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水潭。仿佛點綴在這一片青綠之上的明珠。哪怕希榕沒有修為,但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這裡靈氣充沛。

  然而最吸引人矚目的卻並非這一片美景,而是被山脈的右面,那漫天刺眼的雷光!

  那右邊是一大片綿延千裡的泥沼,其上籠罩著大片黑沉沉的烏雲,無數或是柱狀雷霆或者球狀閃電從烏雲上落下,轟隆隆、劈裡啪啦的作響,把那泥沼劈得仿佛連一星半點的泥巴點子都閃爍著電弧。

  數道閃電還沒消退,又是數道雷霆轟然落下,漫天刺眼的雷霆形成大片雷暴。就仿佛一張用雷電連接的天羅地網,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過去!

  希榕看了看山脈的左面。陽光燦爛,晴空萬裡,水草茂盛,牛羊成群。

  再看右邊,烏雲沉沉,雷霆轟隆作響,天地間的威嚴和殘酷仿佛都在此處了。

  希榕懵逼的視線左右轉動,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情況。

  好在這是盤古解釋道,這應該是當初神秘人殘留的一絲力量所導致的,厲害的大能舉手投足間就能移山填海,所以殘留的一絲雷電之力把這裡變成綿延千裡的雷澤也是十分正常的。

  希榕默默看了眼那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的雷暴。

  ……你們洪荒人管這種事叫做正常?

  她無法理解,但她大為震撼。

  而在震驚的同時,希榕更加堅定了自己絕對不是神秘人的信心,雖然她做的夢和神秘人的所作所為確實有些巧合,但這就如同別人考上了清華。考上了北大,她考上了地瓜一樣,根本就是兩碼事!

  那片雷暴實在嚇人的過分,希榕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雖說寂滅是死在這附近的,但具體是死在哪了你知道嗎?】

  盤古表示這他還真的知道。

  【你低頭看看。】

  低頭?

  站在山崖邊的希榕低頭看了看,就見下方乃是一處深淵,她恍然大悟道。

  【你是說那寂滅死在了下面?那我這怎麼下去啊?】

  盤古一愣。

  【下面?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下面。我說的是你腳下面。】

  腳下面?

  希榕看了看腳下的雜草。

  【你是說他死在了這半山腰?】

  【不,我的意思是,寂滅的屍身就是這一片山脈。】

  盤古耿直的開口。

  【你踩著的位置應該算是他的屁股。】

  屁……屁股?

  希榕一驚,趕緊後退了一步,但隨後她就意識到,以她這小身板,退到哪裡都是退不出這片廣袤的山脈的,她總不能直接從這懸崖上跳下去吧?

  她站在原地沉默的看了許久,總算從這片廣袤的山脈看出了一點形狀出來。楊眉說的故事中的寂滅四手四腳還有一條尾巴。

  而往前看,這山脈確實有四個分叉,往後看,則是五個分叉,最中間的格外長一些,恐怕就是寂滅的尾巴了。

  至於她腳下的這座山旁邊還有一座剛好對立且齊平的山,很顯然,就算是寂滅,某個部位也是兩半的。

  隨後希榕的視線緩緩掃過不遠處的榕樹林,她正站在一個魔神的尊臀上,她甚至還在這上面種了棵樹。不過說真的,從這兩座山的高度來說,寂滅的尊臀……咳咳……還挺翹的。

  不對,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希榕痛苦閉眼:【……下次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早點告訴我的。】

  盤古聽到這話誤解了希榕的意思。

  【不就是寂滅的墳頭嗎?反正你不也天天在我的墳頭踩來踩去,既然已經身死道消,身軀化為了這片山川,那就是給人踩的,這有什麼好忌諱的。】

  他很是大氣的表示,踩,隨便踩,不踩不是洪荒人!

  希榕眼角微抽。

  這怎麼一樣?

  這怎麼能一樣?

  不周山是你的脊梁所化,而她腳下的山岳是人家的屁股啊!

  拜托放過她吧,她只是一個思想迂腐的後世普通人,她受不了你們洪荒原住民的新潮思想!

  然而這些是不能對盤古說的,她只能痛苦的忍下來。隨後換了個問題問道。

  【你說要來這邊看看,到底要從哪一邊看?】

  盤古不假思索的開口。

  【往前走吧。先去丹田、心髒和頭顱處看看。】

  他一方面是不死心的想要看看寂滅的死到底和自己的摯友有沒有關系,另一方面則是想要看看寂滅到底是怎麼做到從當初的他手中瞞天過海的。

  就如羅睺當初暗罵盤古不知道在想什麼,怎麼把寂滅這個大禍害留下來了一樣。

  雖然羅睺等人成功從他手下逃生,但那其實也有盤古並未在意的原因,可寂滅的存活卻是不正常的。盤古不是傻子,他知道輕重緩急,盤古要創世,而寂滅的存在就是為了滅世,他們的大道不同,就如同羅睺和鴻鈞一樣,兩者必有一戰,並且不死不休。

  所以盤古當年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讓寂滅活下來的,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他當初記得寂滅分明被他斬殺了,但寂滅卻又活了,並且差一點毀滅了他所創造的洪荒。

  盤古自信依照寂滅的本事是不可能躲過他的感知的。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而這一點讓他十分在意。

  【好。】

  希榕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相信盤古的判斷的,聞言沒有多問,直直的朝著前方走去,而身後的楊眉也沒有多話,跟著往前走。

  與此同時,某個正在勒令族人絕對不許外出的小豬崽子忽然隱有所感,朝著北面望去,圓溜溜的眼睛滿是亮光。

  是尊者!不會錯的,一定是尊者!

  寂滅死後身軀依然龐大,化作的山脈同樣沒有縮水,好在希榕也習慣了這般長途旅行,反正不會累,時間也多得是,她走走停停,只當做又出門旅游了。

  只是在寂滅所化的山脈上一路走走看看,希榕發現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情。

  林間多了很多一萬年前她沒見過的異獸,比如長著龍鱗的蜥蜴,比如有點像是鳳凰的鳥,比如類似麒麟的走獸。

  根據楊眉所說,這些應該都混有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血脈,或許最初的那代混血力量還算不俗,但一萬年的繁衍後,這些小獸血脈太過駁雜力量低微也是正常的。而其中以龍族的混血最多,畢竟龍族這一萬年來喜歡和大族小族聯姻,混血兒多了也很正常。

  再有一路上靈草靈果的種類也多了。只是讓希榕心驚的是,一個月之內,她就看見了兩處龍血藤的蹤跡。龍血藤是靠龍血滋養才能長出的靈植。這顯然說明這兩處地方都曾經有過龍族大量失血過。

  其後她又看見了鳳凰草和麒麟花。雖然說得含蓄了一些,但那些血紅的靈植同樣是以鳳凰和麒麟的血液澆灌長成的。

  「吼!」

  希榕猛地抬頭看去,就見半空中一只土麒麟慘叫一聲朝著下方墜落,一片血雨隨著他灑下來。而動手的乃是一個穿著紫色衣裙的女子。她手一揮,土麒麟的屍身就沒了蹤影。隨後自己也遁入空中不見了。

  只留下那一片血雨灑下,地上頓時長出幾朵麒麟花,隨後地面竄出數只身形龐大的異獸和幾個化作人形的道人,他們打成一團。爭搶那麒麟花。

  「啊!」

  「放手這是我的!」

  「不許和我搶!」

  慘叫聲和怒吼聲疊加,站在遠處山腰上的青衣尊者默默的看著,看著那血花飛濺,看著那瀕死的聲音響徹天空,到最後一切又安靜下來,草地被大片的鮮血染紅,其上的青草越發的翠綠。

  而唯一的勝者是一頭個頭不大的小獸,他踉蹌搖晃著叼起地上的麒麟花。一口吞入腹中,隨後他痛苦的吼了一聲,開始滿地打滾,希榕遠遠的看著,起先還看不清楚,直到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她才恍然察覺,那小獸本來有一分像麒麟的體態此刻像了三分!

  根據楊眉所說,這些東西可是搶手貨,不少混血,或者本來不是混血他族人喜歡通過這種方式淬煉自己的血脈,從而使自己往另外三族靠近,甚至若是血脈純度過高在三族內又有功績,也能被三族認下成為本族族人。

  「這也是最近一百年出現的規矩。」

  楊眉皺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實在是因為三族的人死的太多了,所以不得已通過這種方式補充人數。又因為三族不斷的摩擦,小規模的群戰,到處都在死人,而死亡的龍、麒麟、鳳凰又以鮮血澆灌出更多的龍血果、鳳凰草、麒麟花,催生出更多新的龍、鳳凰、麒麟。」

  瘋了,都瘋了。

  哪怕希榕早就知道龍鳳大劫的存在,但直到看見剛剛那一幕,她才終於理解了洪荒在劫難逃的血腥和殘酷。忽然,她動作一頓,眼眸微動。

  就在剛剛,她看見了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冒出一絲極細小的黑氣升騰而起,但又迅速消失不見了。


第58章

  雖然寂滅已經死了,但好在希榕知道他的身形特征,所以還是順利的來到了這片山脈的『丹田』處。這裡的靈氣比別處更加充沛。所以天材地寶似乎也比別處的多些。

  希榕剛到地方就聽到了嘈雜的聲響。她本來正站在山中,不遠處就是一個下坡,聲音正是從那坡下傳來的。

  她走了兩步往下看去,就見下方似乎有一寒潭,潭水的水面上站著一個身穿藍色衣袍的陰柔男子。而譚邊則是一條極大的黑蛇,身子恍若水桶粗細,腦袋扁平,兩顆毒牙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正對著潭水中的那男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陰柔男子面對這擇人欲噬的巨蛇倒是一點也不帶怕的,反而對著那巨蛇冷笑道。

  「好個孽畜,我體諒你守了這凌霄花三百年,也算不易,所以才好心放過你,你若是再糾纏,小心我連你的蛇膽一並取了!」

  說話間,他一手拿著一朵靈氣四溢的凌霄花,一手手腕一翻,變出一把晶瑩剔透的小劍來。

  那劍很小,不過巴掌大,對比巨蛇的體型甚至還沒有那蛇的毒牙大,但卻冒著森森寒氣。

  巨蛇忌憚的縮了縮脖子,但卻到底是不甘心,張開大嘴發出嘶鳴一般的聲音。

  「嘶……我守了三百年,那是嘶嘶……我的。」

  「笑話,這天下的寶貝向來是有能者得之。我看見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陰柔男子也不多廢話,只是劍尖一指那巨蛇。

  「你還不快走?還是說,你一個小小玄仙還想和我打一架不成?」

  巨蛇氣得雙目充血,但他到底理智尚在,知道自己再在這裡停留也討不到好,怕是連他自己都要成了別人煉丹、煉器的材料,最後他不甘心的嘶鳴一聲,鑽入山林不見了。

  說來也巧,那巨蛇離開的方向正好是希榕所站立的上坡處,她只來得及看見邊迅速閃過粗長的一條黑影。隨後那條大黑蛇就在她身後的樹林裡沒了蹤影。

  希榕也算是見過一些世面的人了,此刻倒也沒有多害怕,只是心裡感慨,一萬年的時間,洪荒果然發展了很多啊。

  以前的玄仙雖然也不算強,但當時元凰等人也不過是太乙金仙,和玄仙之間也只是隔了一個金仙境罷了,所以到底還有一些體面,結果現在,大羅金仙越來越多,太乙金仙成了中流砥柱,以至於玄仙都不值錢了,這麼凶猛的一條大黑蛇竟然都被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嚶嚶嚶的鑽進山林裡。

  這麼一看,或許傳說中那個金仙多如狗,大羅遍地走的時代也不遠了吧?

  因為希榕在那站了太久,那個陰柔男子以為她在窺視自己剛得手的凌霄花,頓時面色不悅,不過在注意到自己看不清那青衣女子和其身後的白眉老者的修為深淺後,他倒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脾氣。只是冷聲道。

  「看什麼看?」

  還在思索的希榕一愣,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瞅啥?瞅你咋滴?!』名場面?

  不過還不等她說話,她身後的楊眉就眼神一冷,沉重的威壓直直的朝著那陰柔男子壓過去。

  「哪來的小蛟,說話這般不知禮數!」

  因為覺得自己受了青衣尊者兩次救命之恩,但他卻因為自己的不作為,而讓尊者在沉睡萬年中受了不少非議,所以楊眉心裡愧疚的同時還憋著一股火呢。此刻的陰柔男子算是正好撞在槍口上了。

  「啊!」

  本來是站在寒潭水面之上的陰柔男子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大山朝著自己壓來,他只覺得渾身的骨骼咯吱作響,痛得他慘叫一聲,就這麼瞬間被壓得摔入寒潭之中。

  希榕雖然感受不到威壓,但也知道這一定是楊眉做了什麼。這本就是一個路過的小插曲,她也沒當回事。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不必理會。」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一條小蛟也沒有那個能耐讓楊眉多看幾分,他收回威壓,看也不看那咕嚕嚕冒泡的寒潭,恭敬的跟在青衣尊者的身後離開。

  他們走後過了一會兒,寒潭中才爬出一條青黑色的蛟龍。這蛟龍正是剛剛的陰柔男子所化,他咽下喉嚨口的血腥氣,恨恨的看了眼那兩人離開的方向隨後朝著反方向離開。

  另一邊希榕順著盤古的指示往前走到一處開闊地就不動了。心中對盤古提醒道。

  【你小心點。】

  盤古要用神識大範圍的探查,還是探查寂滅的屍身這麼一個敏感的東西,若是被天道發現可不就好了。

  盤古表示了解,隨後他第一次全面放開自己的神識,籠罩住身下的這片大地。

  希榕詢問。

  【看見什麼了嗎?】

  盤古嘀咕著。【我看看……這裡好多玉髓、赤銅,還有地心火……】

  【地心火?】

  希榕好奇的重復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異火嗎?

  誰知盤古誤以為她想要這東西,當即道。

  【沒錯,是地心火,而且地心火邊上也都是煉制法寶的好材料,你要挖一點嗎?對了,那地心火在一處地下石窟內,似乎被一只火蜥蜴守著,不過你不用擔心,以你的防御力那火蜥蜴打不過你的,你只管搶了那地心火就往西邊的石道跑。有我給你指路,很快就能跑出來。】

  所以說……她到底為什麼非要和一只火蜥蜴搶東西不可?

  希榕眼角微抽。【我連撿的法寶都弄不明白呢,要什麼煉器材料?我就是有點好奇問一句而已。你不用連逃跑路線都給我規劃好了。】

  盤古:【真不要?】

  希榕:【真不要。】

  【好吧。這邊已經查看完了,沒有情況,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盤古的語氣中莫名有些遺憾,他有心想要把好東西都堆在摯友的手邊,但摯友卻無欲無求,對什麼都看不上眼,這可實在太讓人失落了。

  而就在希榕和盤古說話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注意到一邊的白眉老者身子一僵。楊眉瞳孔緊縮的看著眼前青衣尊者的背影。

  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有什麼無形的能量以她為中心輻射出來,朝著地下深處蔓延。

  楊眉知道,這是神識,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對的。

  雖然尊者有時候舉動和洪荒常人不同,講究腳踏實地,從不喜歡使用法術,甚至連洪荒人最重要的『眼睛』神識,楊眉都從未見過她運用過,但楊眉很清楚,尊者只是為了磨礪自身,所以不用罷了,不是沒有。

  可他想過很多種尊者會運用神識的時候,卻都沒有想過會有今天這種情況。分明是無形無害的神識,但楊眉卻在那一瞬間心髒緊縮、冷汗直流。仿佛有一把鍘刀就緊貼著自己的脖頸,那鋒利的刀刃隨後都會了結他的性命!

  好在尊者的神識掃過這片大地只是一剎那的時間,隨後就迅速收斂得一絲不剩。楊眉身子晃了晃,他此刻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全身都僵硬緊繃起來,就仿佛一根即將崩壞的弓弦。他呼哧呼哧的喘息了幾下,才勉強壓下剛剛一瞬間瀕臨死亡的恐懼感。

  為什麼?

  這種詭異的危機感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這才是尊者平日裡不願意動用神識的原因嗎?

  「楊眉?」

  忽然,一聲疑惑的詢問打破了楊眉的胡思亂想。

  楊眉抬頭看去,原來是青衣尊者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了,大概是發現他沒有跟上來,這才疑惑的轉頭看他。

  他趕緊跟上去,歉意道。

  「剛剛晃了一下神。」

  晃神?

  希榕楞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過來。八成是因為他們腳底下的寂滅魔神的屍身吧。

  畢竟是和楊眉同一個混沌來的老鄉,又是差點毀天滅地把楊眉給害死的家伙,楊眉此刻在這會晃神也是正常的。

  她沒有多問,轉身繼續往前走。而這一走就又是半個月。半個月後,她終於和楊眉來到了這片山脈的『心髒』處。

  【到了。】

  盤古叫停希榕,再次展開神識鑽入地下。他的動作很輕很快,基本上沒人能感受到這股神識的探查,事實上,就算有人察覺到有神識探查,也不會大驚小怪,畢竟神識就是洪荒人的『眼睛』,一般人可不會把別人『看』你一眼這事放在心上。所以盤古自覺自己要避開的只有天道罷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神識卻給楊眉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又來了。

  楊眉仿佛被釘在了原地動也不動,渾身僵直的仿佛一塊堅硬的岩石,這是身體察覺到危機後的本能反應。但問題是,這是不應該的。

  楊眉很清楚,希榕尊者沒有理由會害他,這份神識也分明不帶一點攻擊性,就只是單純的『看』向了周圍,而他也就是和這周圍的草木一樣被『看』進去了罷了。

  但他只是一被這神識觸碰到,他就仿佛被餓狼盯上的兔子,狐狸盯上的母雞,被野貓盯上的老鼠,背後有一種仿佛針扎一般的刺痛和涼意。

  他的腦子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拼命叫囂著危險!快逃!不逃就會死!另一半卻冷靜的分析著,這裡沒有半點危險。

  楊眉艱難的轉動視線看向周圍,大腦努力思索。最終他得出一個結論。若是尊者的神識有問題,那麼這麼大的範圍,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受到影響。但事實上,附近和地下的靈獸、異獸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也就是說,真正出問題的不是尊者的神識,而是他自己。

  好在就在這時,盤古收回了神識,對著希榕道。

  【我發現這地下深處有一個天然的石窟……】

  不等他說完,希榕就十動然拒。

  【我不缺地心火,也不想和一只蜥蜴打架。謝謝。】

  盤古無奈一笑。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石窟裡面恐怕有情況,我的神識竟然進不去那深處,所以我想問你可要去看看?】

  希榕當然表示要去,畢竟她和盤古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探查的嗎?自然是哪裡有異常往哪裡鑽啦!

  希榕抬腳就要走,不過走了沒幾步她就停了下來,再次扭頭看向身後。果不其然又看見那白眉老者站在不遠處傻愣愣的站著,眼神明顯在走神,沒有半點焦距?

  【這楊眉自從來到這裡好像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希榕疑惑了一瞬,隨後眼中忽然燃起八卦的火苗。

  【難道說……盤古,你說這楊眉和寂滅的關系會不會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盤古迷茫臉:【怎麼個不簡單法?】

  【比如愛恨情仇之類的?】

  希榕眼睛亮閃閃的開口。原諒她是個土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為何楊眉會在寂滅的墳頭這般走神。

  楊眉和寂滅的愛恨情仇?

  盤古一聽,頓時面色變得古怪起來。他果斷大手一揮表示絕對沒這個可能。他們之間唯一的關系就是死敵沒跑了。

  因為寂滅天生背負著滅世的任務誕生,幾乎所有混沌魔神都和他關系不好,畢竟混沌魔神再狂再浪也是在世界內浪,所以自然沒有人會喜歡生來就要滅世的家伙,若非寂滅夠強,怕是早就被其他混沌魔神聯手滅了。

  這麼說吧,在他盤古沒誕生以前,混沌魔神們最討厭的人排行榜第一就是寂滅,當然,盤古一出生,這個第一的寶座就歸他了。

  沒有聽到想聽的八卦的希榕很是失望:【真的一點愛恨情仇都沒有?】

  盤古默默開口:【我記得你說過的,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希榕眼角一抽,【停停停,我知道了。】

  這家伙真是好的不學盡跟她學些爛七八糟的!

  她等了一會兒見楊眉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能喊了他兩聲。

  「楊眉?楊眉?」

  楊眉的眼神總算有了焦距,看向眼前的青衣尊者後自然又是道歉。只是不知怎麼,他下意識的隱瞞了自己剛才的情況。

  同伴走神而已,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是,希榕並沒有多在意,轉而帶著楊眉從山頂往山下走,一直走到半山腰處。

  遠遠看去,半山腰處有個山坳,上方的岩石凸起,被無數灰褐色的枯藤扒著,整個石壁密密麻麻的都是這些玩意,凹陷處垂下的枯藤就仿佛一層厚實的門簾,掩蓋住後面的一切。

  風吹過,若是不仔細看,這些枯藤仿佛群蛇糾纏一般,看著就讓人不想要靠近。

  但通過盤古的指點,希榕知道,這裡面其實另有乾坤。她仗著自己的『烏龜殼』夠厚,直接走了過去。只聽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那些枯藤竟然仿佛活了一般動彈起來,一片黑壓壓的枯藤朝著兩人就急射過來!

  青衣尊者腳步不停,仿佛沒看見那詭異而凶猛的枯藤。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而她身後的白眉老者同樣也沒有給這些吸血藤多少眼神,身上原本收斂的威壓一處,那些本來准備吃個血食的枯藤們頓時渾身一顫。

  隨後它們急射出去的尾端迅速在空中打了個彎,裝模作樣一般拍了拍趴在石壁上的其余枯藤,一些灰塵撲梭梭的往下掉。

  緊接著,這些動起的枯藤靈活的動作,勾起山坳處的『門簾』,它們把那些真正枯死垂下的藤蔓給勾到一邊。露出一個可供青衣尊者和白眉老者進出的入口來。仿佛它們動起來的本意就是撣灰塵順便充當掀『門簾』的侍從,迎接兩位貴賓的到來而已。

  希榕:……這種藤蔓的名字怕不是叫狗腿子吧?

  不過這些藤蔓的動作也算給她省事了,她順利的走進了那小小的山坳之中,因為上方和左右都有突出的岩石,前方還有『門簾』遮擋,所以這裡的光線很暗,而裡面的石壁上那一道裂縫內部就更暗了。

  希榕走到那前面看了一眼,那裂縫說大很大,足有一人高,說小也算小,因為它很窄,但凡胖一點都是擠不進去的。一般人看見這裂縫壓根不會有想要鑽進去的衝動。

  但希榕卻停頓了一下後當即走了進去,因為這裂縫後面另有乾坤,它是直達下方那處石窟的便捷通道,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裂縫的黑暗中。

  那狗腿子的枯藤這才放下勾起的『門簾』,扭動著身子重新扒回了岩壁上。吃血食實在太難了,它還是繼續吃石頭吧。

  希榕本以為走進裂縫中會進入一片黑暗,然而事實上,她走進裂縫內後,發現入口雖然狹窄,但這裡面很是寬敞,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清雅的花香拂過了她的鼻尖。

  【好香。】

  希榕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於這清雅的花香很是喜歡,但更讓她喜歡的還在後頭,她在黑暗中試探的走了兩步,忽然間一點微光從石道深處朝著她這邊飛來。

  希榕還以為是螢火蟲,結果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朵小巧的白色蓮花。雖然只有拇指大小,卻蓮台、蓮子、花瓣無一不美,無一不精巧!

  再然後,一點、又是一點,點點熒光好似約好了一般陸陸續續的從石道的深處飛出來。

  此刻這一片濃重的黑暗之中,十幾個拇指大的白蓮閃爍著朦朦微光緩緩飛到青衣尊者的身邊。照亮這方寸之地,也照亮了青衣尊者清麗的眉眼。

  她微微睜大眼睛,隨後試探的伸出手來,當即就有離得近的一朵小巧白蓮緩緩落在了她的手心懸停。這乖巧的模樣當真是讓希榕愛不釋手。

  而同一時刻,石道深處陸陸續續還有更多的白蓮湧出。

  盤古一看這熟悉的場景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看來又有被你誘惑到的純情法寶、靈物在裡面等著你了,你快些走吧,可別讓人家等急了。】

  正和小白蓮玩得高興的希榕動作一僵。說真的,這種事情次數多了,連她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對這些東西有某種詭異的魅力了,但是這種事情讓她怎麼好意思承認?

  青衣尊者縮回手,很是心虛的表示。

  【什麼叫我誘惑的,都說了我什麼都沒干!】

  【正因為你什麼都沒干,所以我才這麼說的嘛,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你這麼好的人魅力大是應該的,何必害羞。】

  盤古豪爽的笑著。

  【你還是趕緊往前走吧,瞧瞧這家伙熱情的,你要是再晚點,這些花都要把你埋了。】

  這話可不是假的,只是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希榕的身邊已經密密麻麻聚集了數十朵小白蓮花了,它們來到她身邊後也不飄走,只是圍在她身邊緩緩飄動,在黑暗中遠遠看著,仿佛一群螢火蟲繞著那青衣尊者飛行一般。

  希榕試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這些小白蓮也跟著她往前走。這如果真是某個法寶或者靈物所做,那麼就如盤古所說,這家伙簡直熱情的過分。她仿佛已經聽到了『大爺,快來啊~』的聲音。

  希榕:……

  她深吸一口氣,准備繼續往前走,然而又走了沒幾步她再次停了下來。

  盤古疑惑:【怎麼了?】

  希榕沉默了一下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少了點什麼?】

  盤古當即神識掃過希榕,鴻蒙量天尺、芭蕉扇,還有狪珠,三枚不死果的果實等等,沒少東西啊,這不是都在嗎?

  【楊眉啊!】

  希榕眼角微抽的開口。

  【你難道就沒注意到楊眉不見了嗎?】

  知道你這個家伙平日裡對楊眉那些人漠不關心,但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吧?

  她頭疼的扭頭往後看去,怎麼也沒看見那個往日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白眉老者。攏共進來就走了六步,進來的裂縫入口仿佛近在遲尺,結果就這麼短的距離把一個大活人給丟了,這踏馬也太離譜了吧?

  而根據希榕的提醒,盤古這才注意到楊眉的失蹤,不過他卻是相當的淡定。

  【丟了就丟了唄,反正楊眉一個准聖,丟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話說得也對,但關鍵是楊眉到底是怎麼丟的呢?

  希榕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福至心靈,把視線對准了那些上下浮塵的小白蓮身上。不會是這些小白蓮做的吧?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得不到答案,希榕只能暫時放下這個問題,悶頭繼續往前走。

  而這個時候,希榕惦記的白眉老者正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沉睡。他似乎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怎麼來這的,滿是皺紋的老臉透著一股安詳的味道。

  一直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仿佛做了噩夢一般,眉頭緊皺,面皮開始抖動,渾身顫抖,忽然,他閉著眼睛驚慌的喊了一聲。「盤古!」

  緊接著他猛地睜開眼睛,終於掙脫了夢魘。

  剛醒的白眉老者額頭滿是冷汗,瞳孔緊縮,隨後他才注意到周圍白茫茫的一片,當即回憶起自己進入裂縫後不知為何就到了這片奇怪的空間還被迫做了一個噩夢。讓他夢回當年和盤古的那場血戰。

  而噩夢的最後是他拿著尊者的『一葉障目』悄悄退後,盤古偏頭朝著他的方向冷漠的看了一眼,只是和現實不一樣的是,在夢中,盤古發現了他,對著他就是一斧頭劈來!

  當年的那一幕本就給楊眉帶來了十足的陰影,這個真實無比的噩夢更是差點把他一顆老心嚇裂了。

  不過沒事了,盤古已經死了,他被尊者救了,他活下來了,這是個夢,只是個夢而已。

  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楊眉努力安撫著自己那飽受驚嚇的老心髒,然而就在他情緒快要穩定下來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子猛地一僵。他伸手捂住自己緊縮的心髒,額頭再次冒出冷汗,一雙眼睛滿是震驚和恐慌。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因為尊者的神識而那般恐懼了!

  因為……「盤古。」

  楊眉喉頭艱難的吞咽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尊者的神識『看』向他的時候和當年盤古看向他的那一眼給他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

  當年瀕臨死亡的陰影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所以他看似忘了,其實腦海深處一直不敢忘卻,以至於尊者的神識掃到他的時候,他雖然還沒想起來,但身體已經做好了逃跑的准備!

  楊眉想要否認,他想要告訴自己這只是他多想了。

  畢竟神識就是神識,被『看』一眼而已,正常人能有什麼感覺不感覺的?尊者的神識又怎麼可能和盤古的一模一樣呢?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被羅睺知道了指定又要罵他得了瘋病的程度!

  但楊眉那顫抖不已的身軀和滿頭的冷汗以及那緊縮到疼痛的心髒卻都在告訴他,沒錯的,沒錯的,那種『眼神』他不會感覺錯的。他說不出來那『眼神』的具體感覺,但他知道,那就是和盤古一模一樣!

  可是尊者的神識為何會讓他恍惚間覺得是盤古在『看』他?難道……尊者其實就是盤古。

  救下他的尊者會不會開天後就死了,而那副皮囊下的其實就是盤古?

  但很快楊眉就否定了這個可能,畢竟當年在混沌他看得分明,盤古斧的全力一擊都傷不到那株幼苗半點,當年開天後精疲力盡的盤古如何能搶占尊者的身軀?

  更何況,盤古和尊者的性格分明是兩種人,以盤古那剛硬的性格來說,他根本不可能裝出尊者這種慈悲柔軟的性格來,要說那羅睺暗中算計、裝模作樣楊眉還有點相信。

  楊眉的腦海中開始閃過青衣尊者的種種事情,她住在不周山巔,她修習生機大道,在寂滅之前沒殺過任何一個人,她喜歡腳踏實地的在洪荒大地游走,她一直往西去,她懂得如何召喚盤古虛影,她以此解決了那些混沌魔神和盤古的幻影……等等,對了盤古的幻影。盤古的幻影分明沒有被殺,但最後卻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楊眉猜測過,是尊者藏起了那抹幻影。

  尊者……似乎從來沒有對旁人提及過盤古,但她的所作所為卻似乎處處都在與盤古糾纏。

  她到底想干嘛?她是想通過這樣獲取盤古的傳承,奪取盤古的力量?

  不,尊者不是這樣的人,能修習生機大道到了這種地步的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她自己的道就足夠優秀了,尊者不蠢,她不會做這種節外生枝之事。

  楊眉越想越深,電光石火之際,他的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那麼尊者會不會……是想要借著生機大道復活盤古呢?!

  白茫茫的空間內瞬間出現粗重的呼吸聲,白眉老者驚慌的捂住臉,只覺得自己仿佛觸碰到了什麼可怕的禁忌。


第59章

  龐大的山岳之上,這裡的各色喬木郁郁蔥蔥,芝蘭搖曳,奇石遍地,各色奇珍異獸在林中若隱若現,近處既有小溪潺潺,遠處又有瀑布倒懸。

  此刻正是白日,山林中各處都很是熱鬧,有野獸覓食,有靈獸爭寶,林間深處還有修士互相攻擊,鮮血灑滿一旁的溪水。隨後富含靈力的血水當即被水中的魚蝦吞食。

  當然,這裡也有一處極為安靜的地方。

  若是把這山給劈成兩半,就能看見這山腹內有著一條坑坑窪窪,彎彎曲曲的天然石道直通山腹的極深處。那裡有著一個天然的石窟。不過這裡看著比上面安靜祥和,實際上卻暗藏殺機。

  這個石窟四通八達,一個洞連著一個洞,一個洞套著一個洞,走在其中就仿佛到了一個迷宮。不顯山不露水的就能把人困死在其中。

  不知何時,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山腹中緩緩響起,隨後點點熒光出現,驅散了這裡濃重的黑暗,一個青衣女子緩緩出現,而那些熒光點點也露出了真貌。那些都是簇擁在她身邊的白色蓮花,這些蓮花有的僅有拇指大,有的卻有巴掌大,每一朵都純白若初雪,頗具美態。

  同時,還有更多的白蓮從石窟內飄出來,在她的臉頰處拂過,在她的墨發處滑過,眷戀的在她的衣擺間縈繞著不願意離去。

  青衣女子並未在意這些,只是腳步堅定的朝著這迷窟的深處走去,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終於到了迷窟最深處的洞口處。還沒走進去,裡面就冒出了一團白光閃爍。

  希榕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尋常人或許此刻已經警惕起來了,畢竟厲害的寶物可是有靈的,身上往往有各色禁制保護,更有厲害的異獸看守,越是靠近寶物,代表的不一定是財富,還有可能是死路。但希榕不一樣,她是被請來的。

  她站在這石洞門口沒動,那裡面的寶貝似乎等不及了,閃爍的白光急促起來,仿佛在催促她。

  希榕都無奈了,按照盤古的說法,這迷窟似乎是一個天然迷陣,之前應該就是這東西阻礙了他的神識探查,若是不破解它的話,常人別說找到最終的寶藏了,能不能走出這裡都是一個問題。

  然而她別說被迷陣所困了,壓根就沒感覺到迷陣的影子。那裡面被保護著的寶貝仿佛生怕希榕發現不了它一樣,幾乎是一察覺到希榕的存在,它就開始『招手』。甚至還放出了這些小白蓮花,這些小東西可不只是給她照明,還擔任了引路的作用。讓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抵達了常人經歷危險重重都不一定能到達的地方。

  想那迷陣辛辛苦苦保護了這裡面的寶貝千萬年,結果這家伙自己主動帶人來偷家。甚至她猶豫一下,這家伙還不樂意了。

  希榕已經不在糾結自己對於天材地寶的奇怪吸引力了,她就是想問問……這些家伙真的不是戀愛腦嗎?

  這麼想著,希榕還是跨過洞口走了進去。

  而進去後她才發現相比於之前那些石筍遍地,鐘乳石倒掛的巨大石窟,這個石洞並不大。甚至算得上小了,它最中央乃是一個水潭,裡面的水很是清澈,但仔細看,裡面恍惚有金光、銀光和紫光點點,散發著斑斕的色彩,但定睛一看,水還是那澄澈透亮的水。並無任何顏色。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卻並非這水,而是水中那巨大的白色蓮花。

  那蓮花很美,每一片花瓣都好似天地間第一捧初雪尚未落地,微微彎曲成最完美的弧度,層層疊疊的盛開著。蓮台也是純白,卻比那嬌嫩的花瓣更為光滑,便是這世上最頂級的羊脂白玉也比不上它的瑩潤。在蓮台邊上,幾縷雪白的花蕊微垂。

  那蓮花也很大,不提那外圍層層疊疊花瓣,只說那如玉一般的蓮台竟是比能坐人的蒲團還大上一圈。在它下方有兩三片碧綠如翡翠的蓮葉點綴,這些蓮葉也很大,卻遠遠比不上那白蓮的體型。

  而在巨大白蓮的周圍,一株株純白若雪的白蓮在蓮葉間探出頭來,它們或大或小,無風自動的搖曳著,隨著那巨大白蓮身上朦朦白光好似呼吸一般閃爍,這些小白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水中探出、含苞待放、熱烈綻放,再到脫離根莖,歡快的飛向那青衣女子的身邊。

  希榕沉默的看了看那熱情歡迎她,差點把自己閃成迪斯科球的巨大白蓮花。

  【盤古,你有沒有覺得那朵白蓮花有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那白蓮就仿佛是羅睺的滅世黑蓮刷了一層白漆放在這裡的一樣!

  那一瞬間,希榕的心裡對於這朵白蓮花的跟腳已經有了猜測。

  而盤古緊跟著道。【這朵白蓮之上,我感覺到了混沌青蓮的氣息,它應該是和那滅世黑蓮一樣,由當年混沌青蓮的蓮子所化。】

  希榕心道果然。她緩緩走進那水潭,水潭不大,她一伸手就能碰到那巨大白蓮的花瓣,盤古的神識當即深入進去。但事實上,不用盤古的探查,希榕也已經猜到了這白蓮的名號。

  這正是和功德金蓮,業火紅蓮、滅世黑蓮相當的先天靈寶,十二品淨世白蓮!

  不過盤古探查後,還是帶來了一個讓她驚訝的事情,那就是這水潭中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傳說中的三光神水!

  這一點倒是讓希榕真的震驚了,畢竟何為三光神水?

  西游記中的觀音大士以楊柳枝蘸取玉淨瓶中的水救活了被猴哥推倒的人參果樹,而她用的水,正是三光神水,乃是以日光、月光和星光所化的神水,可活死人肉白骨。

  希榕緩緩收回手,掬起一捧水來,再次恍惚間看見了三色光點湧動,頓時恍然大悟,這金光、銀光和紫光想必就是那三光了!

  誰知她這麼一縮回手,那本來還閃個不停的淨世白蓮不干了。

  它那麼努力勾搭這人過來,可不是讓她來看水的,那水有什麼好看的,看它啊!

  淨世白蓮當即連最後一點矜持也顧不得了,直接從水中緩緩飛起,就這麼停在了希榕的腳邊,只要她一抬腳,就能站上這淨世白蓮。

  然而就在淨世白蓮離開水潭的一剎,三光神水就沸騰起來,原本清澈的水流泛起白色泡沫,就在希榕疑惑的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一道巴掌大的黑團猛地從三光神水中竄出來,因為山洞很小,它擦著希榕的肩膀就要逃出去。

  但一向反應遲鈍的希榕這一次也不知怎麼了,只覺得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絕對不能放走這個東西,於是就在連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閃電般的出手,竟是直接用手抓住了這個詭異的黑團!

  滋啦啦,仿佛硫酸腐蝕一般的細小聲音出現。

  希榕驚愕的看著手裡的黑團,那分明是一個黑氣組成的氣團,卻能被她抓在手中,最奇怪的是,這東西和她手心接觸的一剎那,竟然仿佛被硫酸腐蝕一般開始縮水。

  希榕嚇得差點松手,這什麼情況,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還有這種效果?她只是榕樹,不帶毒的啊!

  與此同時,那玩意兒似乎並沒有神智,並未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本能的在她的手中不斷衝撞掙扎,試圖逃出她的掌控。它的力氣太大了,希榕感覺自己抓住了一只老鼠,結果這老鼠卻有大像一般的力氣。

  要是平常時候,她早就放棄了,事實上,若是平常,她根本不可能出手抓住這麼一個詭異的東西。希榕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念頭必須抓住它,但她最後還是咬咬牙兩只手狠狠的握住。

  可即使是這樣。那團黑氣還是一點點脫離了她的掌控。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雖然渾身沒有受到傷害,但希榕卻眉頭緊皺。因為這東西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她只覺得那玩意陰冷、潮濕,仿佛是無盡的扭曲的惡意彙聚而成。

  【我來幫你!】

  盤古沒想到希榕竟然會抓住那黑團,不過眼看著那黑團要跑,他當即運轉法力試圖幫希榕留下這東西,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法力剛剛順著希榕的手接觸到那團黑氣,頓時法力仿佛被吞噬一般,元神更是感覺一股劇痛襲來。

  盤古咬牙悶哼一聲。心裡瞬間和希榕一樣的念頭。

  碰一下就能傷到他的元神?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盤古?】

  希榕聽到盤古的悶哼聲一驚,結果力氣一松,本來就已經掙脫大半的黑團瞬間從她的手裡飛跑了。

  不過跑了也就跑了,畢竟希榕剛剛也感覺到自己根本抓不住這玩意兒,早晚都是要跑的,比起那莫名的黑團,她更加關系盤古的情況。

  盤古當即表示:【我沒事。】

  希榕皺眉:【都痛得直哼哼了,這還沒事呢?】

  盤古不樂意了。

  【就哼了一下,我沒直哼哼!】

  希榕無語:【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到底怎麼樣了?】

  盤古聽她語氣變凶了,只能把剛剛的情況說了一下,同時定下結論,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這玩意兒很凶,盤古隱有所感,若非希榕隱約克制了那東西,他剛剛法力接觸的一瞬間,那黑團估計已經順著接觸直接重創他的元神了。

  希榕聽了一陣後怕,倒是盤古反而很豪邁道。【我這不是沒事嘛,倒是你……你剛剛為何去抓它?】

  盤古自覺自己還是很熟悉摯友的性格的,她一直對自己的實力有些誤解,行動間格外的謹慎,遇上這種奇怪的東西她本來不該這麼莽撞才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隱約覺得那東西很討厭,我看見了就必須抓住它。】

  她低頭迷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洪荒到處是豐沛的靈氣,很是養人,她的這雙手潔白如玉,素手纖纖,半點傷痕都沒有,但就是這雙手,剛剛只憑著抓握就把那奇怪而詭異的黑團腐蝕了一圈。

  忽然,希榕緩緩的握住手。

  【不過我感覺,那黑團……和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黑氣很像。】

  她感覺那黑團就是由那些黑氣組成的。

  但這些都不過是她感覺而已,之前的黑氣盤古看不見,若是那黑團是由那些黑氣組成的,為何現在盤古就看見了?

  盤古到底知識量比希榕豐富的多,他雖然沒分析出那黑團的來歷,也不知道那黑團是否和寂滅有所聯系,卻猜測到了另外兩點。

  第一,淨世白蓮在這裡恐怕不是偶然,它所以在這,就是為了鎮壓那黑團的。

  第二,希榕碰到那黑團後產生的反應明顯不對勁,就算希榕的防御很厲害,但她本身可是沒有攻擊手段的,所以一個連法力都沒有的人,到底是通過什麼傷害到的那團黑氣?

  盤古思索片刻,緩緩吐露了四個字。相生相克。目前來看,唯有希榕天生克制那團黑氣,才能解釋剛剛希榕異常的舉動。

  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更多了,希榕一直以來過於神秘的跟腳到底是什麼?她為何能克制那黑氣?而那黑氣又是個什麼東西,怎麼產生的,竟然能通過簡單的接觸就傷到了盤古的元神?

  可惜有用的信息太少,盤古目前也只能看出這些。但僅僅是這些,就足夠讓希榕驚訝的了。

  【盤古,真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啊!】

  【這是自然。】

  盤古得了摯友的誇獎頓時得意的哈哈一笑,只是笑著笑著他忽然動作一頓,等等……聰明就聰明,『真看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這時,淨世白蓮鍥而不舍的再次飛到了希榕的腳邊,希榕從黑團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它一眼。

  「你確定要跟著我?」

  淨世白蓮再次往希榕的腳邊湊近了一點,態度很明顯,若不是它不敢冒犯,怕是已經扛著希榕就跑了。

  希榕試探的踩上了淨世白蓮的蓮台,隨後盤腿坐下,頓時高興起來,畢竟誰還沒有一個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的願望呢?

  然而她興奮的坐上去半晌,那淨世白蓮都沒有要蕪湖起飛的意思,她低頭看了看淨世白蓮,淨世白蓮仿佛被看的不好意思一般,微微晃動了一下身子,但也僅僅是晃動而已。

  盤古無奈提醒。【你忘了要催動法寶需要神識烙印。】

  也就是說,淨世白蓮不是不飛,而是等著希榕打下神識烙印,然後通過主人的神識烙印,它才能知道該往哪裡飛。

  估計這輩子都學不會神識烙餅的希榕:……

  她沉默了一下,隨後不死心的開口。「左邊。」

  淨世白蓮愣了一下,隨後試探著朝著左邊移動,但因為沒有主人神識和法力的催動。它本身的行動非常慢,畢竟淨世白蓮本身也不是以速度取勝的法寶。

  「右邊。」

  青衣尊者端坐在白蓮之上面色淡淡,誰也看不出她的喜怒來。

  淨世白蓮這回沒有猶豫,又慢吞吞的往右邊移了移。隨後得到了青衣尊者一個愛的摸摸頭。

  希榕摸了摸淨世白蓮的花瓣,面色深沉道

  「很好。」

  不就是人工智能轉聲控嗎?不就是速度慢了點嗎?廢柴的是她,又不是這法寶,都有這種先天靈寶代步了,還要啥自行車?

  淨世白蓮可不知道希榕的心思,它聽到青衣尊者誇它,頓時開心的花瓣微微顫了顫。與此同時,希榕袖子裡的直尺,腰上的扇子也急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當然這不可是高興,而是某些法寶酸了。此處提名日常被嫌棄的『癢癢撓』鴻蒙量天尺。

  希榕本來想著就這麼出去,但隨後又想起石洞裡的另一樣寶貝,當即對著淨世白蓮又道。

  「去幫我把三光神水收起來吧。」

  她可是記得,剛剛盤古探查的時候說了,這淨世白蓮不僅攻防一體,還有個白蓮空間可供儲物。

  淨世白蓮得令,當即飛回石洞的水潭中,它一接觸水面,那三光神水就被它全部吸了進去。

  這儲物空間還蠻大的嘛,希榕頓時更滿意了,對自己的這個座駕怎麼看怎麼喜歡。隨後開口讓淨世白蓮就這麼載著她出去。

  淨世白蓮和新主人半點磨合期也沒有就進入了蜜月期,開開心心的就馱著希榕往迷窟外面走,這天然的迷陣若是有靈怕是要氣吐血,想它辛辛苦苦保護了這淨世白蓮千萬年,結果它不僅把鬼子引進村了,還要馱著那外人來上一句『太君,我知道有條小路大大滴近!』

  只是走著走著,眼看那出口處的裂縫越來越近,希榕反倒是遲疑起來。

  【奇怪,我總感覺缺了什麼東西。】

  盤古還在思考黑團的事情,聞言漫不經心的表示。

  【沒有啊,鴻蒙量天尺、芭蕉扇、狪珠什麼的不都在你身上了,別說缺東西了,你不還拐帶了兩樣寶貝嗎?】

  雖然盤古對這些寶貝沒興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十二品淨世白蓮和那三光神水在洪荒的地位。

  是哦。她東西也沒少,甚至可以說還增加了……等等,這話她之前是不是說過一遍了?

  希榕猛地睜大眼睛。

  【臥槽,我們又把楊眉給忘了!】

  因為楊眉是准聖,她下意識的不覺得他會有什麼危險,以至於剛剛腦子裡滿是那個黑氣團竟是又把楊眉給忘了!

  希榕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時還惦記的事情,趕緊對著淨世白蓮道。

  「和我一起進來的楊眉你可知道在哪?」

  淨世白蓮動作一頓,隨後周身瞬間飛出幾團巴掌大的白蓮花往來時的路飄去,緊接著希榕沒等一會兒,這幾團巴掌大的白蓮花就帶回了之前和希榕走失的白眉老者。對方衣著整齊,白發和白眉依然飄逸,顯然沒受什麼傷害。

  「楊眉。」

  楊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腳步一頓,抬眸朝著前方看去,只見石道內,一朵巨大的白蓮懸空綻放,青衣尊者端坐在白蓮之上,青衣尊者還是那個青衣尊者,但不知是不是此刻姿態的原因,她仿佛一分居高臨下的冷漠。就仿佛那北冥,海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內裡波濤洶湧,暗潮漩渦無數。

  這麼想著,楊眉額頭的冷汗又要出來了。以至於青衣尊者和平常差不多的視線在他看來都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但他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尊者還是那個尊者,只是他的心態變了。

  他努力壓下自己起伏的情緒,暗暗告誡自己。

  這都是你的胡思亂想,天道不會允許盤古復活的,任何試圖復活盤古的人都是逆天而為,一旦被天道發現就會被劈成渣的那種,甚至復活盤古本身這件事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誰會想要復活盤古?

  盤古生前已經是半步大道聖人,他若是復活,只要恢復得好,進入大道聖人之境就是水到渠成,到那時,他的實力堪比天道,不說天道不會願意,就說著偌大的洪荒,又有誰會想要頭上不僅壓了一個天道,還要再來一個盤古呢?

  或許很多人敬重盤古,或許洪荒眾生對盤古都有一種特殊的情結,但逆天而行只為了讓自己頭上多一座大山?除非父母摯愛,又有誰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甚至這洪荒大多數的人都不可能為父母摯愛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尊者就更不可能了,畢竟以她的實力,已經算得上天道之下的第一人了吧?就算尊者平日再怎麼和善,她都是內藏鋒芒的,盤古和她到底要親密到如何的關系,她才會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復活盤古,甚至忍受他從此千千萬萬年永無止境的力壓自己一頭的憋屈感?

  別自己嚇自己,楊眉,這只是你被魘著了,腦子不清醒才會冒出來的念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楊眉?」

  青衣尊者察覺到了楊眉的出神,再次開口。

  「我在。」

  楊眉趕緊回話,隨後不用青衣尊者多問,就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他應該是被拉進了迷陣之中,那迷陣似乎還有迷人心智之效。剛剛出來也是被那幾朵白蓮花給引著出來的。

  希榕聞言多看了楊眉一眼。似乎察覺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不由問道。

  「不過是個迷陣,以你的能力怎麼會花費這麼久?」

  楊眉可是准聖,除了當年寂滅的那場危機,其他的時候他幾乎是在洪荒橫著走的。

  楊眉動作一頓,隨後他不知怎麼想的,試探著開口道。

  「最近不知怎麼,一直有些恍惚,老是想起當年我等混沌魔神和盤古一戰的畫面,大概也是這樣,所以一不小心被拉入那迷陣中,做了個噩夢,再次夢見了盤古。以至於耽誤的時間久了點。」

  這話是真的,只是他沒說自己醒來後明知自己在迷陣中,卻也沒有急著離開那片白茫茫的空間,而是在那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不知所措。

  希榕:「你做夢夢見了盤古?」

  原來如此,怪不得楊眉的臉色那麼不對勁。

  希榕對著盤古好笑道。

  【你看你,當初給人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人家做夢都惦記你呢。】

  盤古聞言隨意道。

  【那是他膽子太小。】

  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會因此做噩夢,這是他理解不了的。

  希榕可不覺得楊眉膽子小,畢竟當初的事情她雖然只當大電影來看,但對於楊眉來說可是實打實的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加上她對於自己之前兩次忘了楊眉有些心虛,所以難得開口安慰了一句。

  「你也不必害怕,當年的血戰也沒什麼恩怨情仇,不過是道不同罷了。此刻事情都已經了結了,就算盤古再世,他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的。盤古他不是那種喜歡翻舊怨的人。」

  楊眉身子幾不可查的一顫,似乎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是……是,尊者說的對。」

  希榕還以為自己安慰的不錯,心裡對著盤古道。

  【看看,這才是安慰人,哪像你之前……哼,你給我學著點。】

  盤古當即虛心受教了,然而兩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淨世白蓮帶著希榕轉身飛出裂縫重見天日之時,楊眉抬起頭面色有些蒼白的看了青衣尊者的背影一眼。眼中翻湧著各色復雜的情緒。

  他知道是自己心虛,所以才會聽到盤古再世這四個字就各種胡思亂想。

  可他又實在無法不亂想,就在剛剛……尊者提起盤古的口吻是不是有些熟稔得過頭了?

  不過楊眉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落雷一般的爆喝。

  「哪來的小兒,不知道此乃我玄水老祖的道場附近嗎?竟敢偷取我的寶物,還不快快還來?!」

  一聽這話,楊眉當即來勁了,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盤古不盤古的,當即衝了出去就要替自家尊者找回場子。


第60章

  希榕剛得到淨世白蓮這樣可愛的代步座駕,自然想要去外面盡情馳騁一番,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聽到有人來打劫了。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中年男人,這自稱玄水老祖的家伙穿著一身黑袍,面相有些凶惡,正坐在一條長有雙翼的魚身上,劍尖直指希榕讓她把寶貝交出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玄水老祖的眼神一直都緊緊頂著青衣女子身下的巨大白蓮,眼中透著一股粘稠的貪婪之感。若是平常,若是看不清對方的修為,他也不會上趕著和人硬剛,只是這白蓮渾身瑩瑩寶光,靈氣環繞,一點蓮香聞之沁人心脾,讓人神清氣爽,最重要的是,他神識微微一掃,發現這白蓮竟是疑似有三十多重禁制!

  三十多重禁制,這怕是傳說中的先天靈寶才能擁有的情況吧?!

  怪不得這白蓮看著那般寶光四溢,這必定就是先天靈寶了!

  先天靈寶的珍稀不必多說,玄水老祖此刻就仿佛一個窮鬼看見了一座金山,滿腦子都是拼一把,搶過來他就發了的貪婪念頭。

  聽到這話,希榕第一時間不是驚愕,而是覺得這打劫的話語聽著怎麼那麼耳熟呢?

  似乎一萬年前,她因為芭蕉扇被三個小老頭打劫的時候,好像就聽過這個『道場……寶物……』的句式吧?難道說,這就是洪荒世界打劫的專用句?

  一時間,希榕不知道該吐槽果然是洪荒,打劫術語也頗具洪荒特色,還是該吐槽這個家伙自己都有座駕了,為何還一看見她的淨世白蓮就打雞血一般飛過來。

  拜托,一條能順你心意飛舞的魚真的很酷炫好不好?

  你都有智能車了,還和她搶聲控車干嘛呢?

  「哪來的混賬,敢對著希榕尊者信口雌黃?誰給你的勇氣?」

  希榕在那沉默著還沒說話,身後大步踏來的白眉老者就面色沉沉的開口。

  希榕聞言不由瞄了一眼玄水老祖身下的飛魚,面色深沉的想:大概是六眼飛魚吧。

  「希榕尊者?我可沒聽說過這個名號,想必也不過是個自吹自擂的家伙。趕緊把這白蓮交給我,我也就不計較你們在我道場附近偷取我寶貝的事情了,若是遲了,哼哼。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玄水老祖當即嘲諷道。

  要知道在這洪荒,稱宗做祖容易,但想要被稱為尊者,那絕對得是名震洪荒的人物,眼前兩人雖然他看不清修為深淺,但他可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希榕尊者的名號。估計是這老頭故意在拍那青衣女子的馬屁罷了。

  楊眉頓時心頭一酸,趕忙看向尊者。怕她心裡難過。

  一萬年了,尊者為了整個洪荒的安危被迫沉睡了一萬年,到頭來到底得到了什麼?就得到了這麼一個被洪荒遺忘,連宵小之輩都敢欺辱到她頭上,甚至聽到尊者的名號還敢辱罵尊者自吹自擂的結果嗎?

  想到這,楊眉怒瞪那玄水老祖,准聖的威壓毫不客氣的壓了過去。

  「我倒是也沒聽說過玄水老祖是哪根蔥哪瓣蒜,尊者的東西也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現在就跪下來給尊者磕頭道歉,否則我今日可也要不客氣了!」

  玄水老祖只感覺一座無形的大山朝著自己壓來。他還強撐著想要頂一下,誰知那威壓真正觸及到他後,他連眨眼的功夫都沒堅持下來,就聽砰的一聲。玄水老祖和他的那條飛魚都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他們懸停的地方是山腰處的上空,若是再偏離一點,那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玄水老祖顯然也並不好受,楊眉暗中使用法力,讓玄水老祖以膝蓋著地的方式摔在地上,地面頓時出現兩個小坑,光是聽玄水老祖慘叫的聲音,都讓希榕膝蓋一痛。

  同時楊眉還在故意施加威壓,壓得那玄水老祖動彈不得,他被迫跪在地上,不只是膝蓋處緩緩滲出血來,就連嘴角也緩緩出現血跡。

  倒是那飛魚只是被玄水老祖連累的,身上沒了玄水老祖後,它當即再次起飛,朝著希榕和楊眉的方向衝過去,希榕還以為它要幫玄水呢。

  誰知這飛魚竟是在空中繞了個彎子,繞開希榕和楊眉後飛快朝著遠方逃去,一雙翅膀扇得飛快,幾乎都要毛火星子,充分詮釋了何為大難臨頭我先飛!

  剛剛還羨慕對方的智能車的希榕:……跑得這麼毫不猶豫的嗎?

  「你……你想干什麼」

  玄水老祖終於從那貪婪之中清醒了片刻,他顧不上理會自己的坐騎逃跑的事情,眼神不可置信的看向不遠處的那白眉老兒。

  他本身就是太乙金仙中期,只憑這威壓來說,那白眉老兒的修為就遠高於他一個大境界,難……難道對方已經到了大羅金仙?

  而這家伙既然是大羅金仙,那被奉為尊者的那個青衣女人修為絕對不會比他低才對!

  想這玄水老祖在這一片也算橫行霸道,平日裡沒少干這種攔路奪寶的事情,但今天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他哆哆嗦嗦的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衣女子,心裡終於產生了一絲畏懼。為了避免對方直接殺了自己,他虛張聲勢道。

  「你們別以為修為比我高就能為所欲為,我……我玄水老祖乃是龍族麾下的一條蛟龍,受龍族的指令再次管理黑水河,今日你們若是放了我,我們各自安好,若是你們要殺了我,那龍族必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楊眉見此人到現在還不肯悔改,反而出言威脅,頓時氣笑了。

  「不過是一條小蛟,竟然也敢這般和尊者說話?你只管讓那龍族來,便是祖龍帶人來了我家尊者也不怕,大不了我就再拔一次龍筋!」

  他話音剛落,手中拂塵一甩,千萬條銀絲瞬間裹上那玄水老祖。只眨眼間,希榕就見那玄水老祖痛叫一聲,發出似龍非龍的長吟聲。緩緩化作一條全身漆黑、渾身百丈長的蛟龍。

  那蛟龍很大,在空中騰飛之時腦袋比希榕剛得到的淨世白蓮還大,只可惜在這洪荒體型大實在算不得什麼,修為高才是硬道理,無論那黑蛟如何掙扎,他都掙脫不開楊眉的拂塵,渾身被那銀絲給勒出一道道血痕,鮮血滴落在地。

  然而就在這黑蛟龍痛叫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又驚又怒的聲音。

  「父親!」

  希榕扭頭看去,就見一個面色陰柔的男子往這邊飛來,嘴裡驚叫道。

  「父親,我這便來救你!」

  聽那聲父親就知,這應該是這黑蛟龍的兒子了,但問題是,這陰柔男子身邊的那個小娃娃是什麼鬼?黑蛟龍的孫子嗎?

  那陰柔男子倒是個孝順的,飛快的靠近後,袖中飛出一柄小劍就朝著楊眉刺去。

  「呵,雕蟲小技。」

  楊眉冷笑,手中的拂塵一抖,就分出來一束銀絲射向那陰柔男子,眨眼間陰柔男子慘叫一聲,原地出現了一條被銀絲包裹成蠶繭的青黑色小蛟。

  那看起來也就三歲的小娃娃驚叫一聲。

  「玄青!」

  隨後看向楊眉的眼睛滿是怒火,小身子直直的朝著楊眉衝過去。

  「哪來的老頭,還不快把他們放了。」

  希榕頓時微微睜大眼睛。按照傳統套路,難道不該是打了兒子來了老子,打了老子來了爺爺嗎?

  現在這算什麼?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

  不過很快那小娃娃就讓希榕開眼了,在他衝到楊眉的面前一瞬間,他怒吼一聲,發出一聲龍嘯,竟是變作了一只龍首的四足異獸。

  這異獸體型不大,也就小貓大小,這般大小對比一邊的兩條蛟龍顯然不夠看,光看樣子就知道還是一只幼獸,但他年紀雖小,凶性卻不小,四爪騰飛在半空中,張嘴就往楊眉拿著拂塵的手上咬。

  楊眉輕咦一聲,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這小崽子命運的後頸。

  「你這小東西是哪家的?體內的龍族血脈倒是比起邊上的那兩條裝龍不成的小蛟濃得多啊。」

  那小獸還在吼叫著要咬人,倒是被包裹成蠶繭的玄水老祖當即高叫道。

  「這可是我族族長,祖龍的龍子之一,睚眥殿下!你們還不趕緊放了我等,否則龍族若是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玄青也當即威脅道。

  「你們最好快點放了我們,睚眥殿下雖小,但其身後的龍族可也不是好惹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透著快意,他可沒忘記前不久以威壓壓得他吐血的正是那白眉老者,之前他還想著該怎麼報復,卻不想竟然出現了今日的狀況。

  玄青身上劇痛,心裡更是暗恨,只要這兩人放了他,他立刻就去找龍族報信,到時候必要這兩人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誰知他們話音落下,那邊的小崽子卻扯著嗓子喊道。

  「別提什麼龍族,我才不是龍族中人!我和龍族勢不兩立!」

  這蠢家伙怎麼這個時候拆台?

  你這小崽子不要命了,他們可還要呢!

  玄水和玄青一噎,趕緊努力的勸那小崽子。畢竟睚眥說破天也是祖龍的血脈,是人都要忌憚幾分,可他們不是啊,若是不扯龍族這面大旗,誰理他們是哪條四腳蛇?

  「睚眥殿下,你是族長的兒子,他是你的父親。你自然是龍族之人!」

  「殿下可千萬別這麼說。到底是血濃於水啊!」

  小崽子也不掙扎了,就這麼以被捏住後頸的姿勢氣憤的轉頭瞪著那兩條蛟龍。「我不是,我不是龍族人,我更不是他兒子!你們不是知道我有多討厭這話嗎?為何還這般說?」

  「現在情況緊急啊,殿下。不管怎麼說,族長是你父親,你們就別鬧別扭了。」

  「是啊,殿下,你別任性了,若是沒有族長,哪裡來的你呢?」

  睚眥氣得毛發炸開。

  「我就不是他兒子。我不是他生的,你們再敢胡說,小心我連你們一起打!」

  希榕沒忍住笑出了聲。那小崽子小貓一樣,被楊眉抓住了後頸後連逃跑都做不到,還連他們一起打?

  睚眥不是個好脾氣的,當即瞪過去。

  「笑什麼笑?再笑我連你也打一頓!」

  楊眉當即手晃了晃。

  「老實點。不許對尊者不敬!」

  「無妨。」

  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對於毛茸茸的幼崽通常都有著很高的耐心。

  「你就是睚眥?睚眥必報的那個睚眥?」

  「睚眥必報?」

  小崽子呢喃了一下這話,很是疑惑道。

  「睚眥必報是什麼意思?」

  青衣尊者一愣,隨後似乎有些意味深長的開口。

  「取之於一飯之恩必報,睚眥之仇必報的意思。」

  對於一個才三歲,並且格外叛逆的小屁孩來說。這話聽起來可太酷炫了。睚眥原本凶狠的眼睛閃亮起來,當即暗暗把這酷炫的話語記下來,順便得意的挺起小胸脯。

  「沒錯,我就是睚眥必報的睚眥!」

  甭管洪荒以前有沒有睚眥必報這個名號,總之現在有了!

  隨後睚眥看向那青衣尊者的眼神軟和了許多。

  「沒想到你這人倒是博學多識,連我這睚眥必報的名號都知道。這樣,你們和玄水玄青道歉,保證以後不欺凌弱小了,我就放過你們了。」

  希榕心裡憋笑,畢竟怎麼看這小崽子之前都是不知道睚眥必報的含義的吧?結果一聽她這解釋後,當即就把這名號給認下來了,小小年紀大可不必如此虛榮。

  而楊眉則是純粹的無語,這小崽子自己命運的後頸還在他手上呢,哪來的那麼大的口氣?當然,最重要的是……

  「誰跟你說我們在欺凌弱小了?」

  睚眥瞪大眼睛看向楊眉。

  「你都把玄水和玄青從蛟龍打成滿地爬的蚯蚓了,這還不算欺凌弱小?」

  滿地爬的蚯蚓玄水和玄青:……

  希榕挑眉。「可事實上,我們只是路過,是這滿地爬的蚯蚓自己衝過來,要搶我這朵白蓮呢。我們頂多算是防衛罷了。可不算是我們先動手吧?」

  睚眥雖然脾氣不好,但性格剛烈,眼裡容不得沙子也是真的,他聽了這話當即狐疑的看向一邊的玄水。

  「她說的是真的?」

  玄水當即想要狡辯,但是他此刻的性命都被楊眉捏在手中,被楊眉冷冷看了一眼後,當即不敢多說了。只是心虛的錯開了睚眥的視線。

  睚眥沉下臉,對著希榕道。

  「你把你之前遇到的事和我仔細說說。」

  希榕見這小崽子這幅樣子,只覺得有趣,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睚眥雖然年紀小,但身為龍子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當即滿眼怒火的瞪向不遠處的黑蛟龍。

  「我當你為何總是喜歡逮著我說龍族,原先我還以為你是好意,這才沒和你們翻臉,沒想到你竟然是拿龍族扯大旗習慣了。什麼你道場附近?什麼黑水河?你居住的黑水河離這有多遠你自己不知道?」

  「你也跟那些人一樣,是因為我的身世故意接近我的?」

  玄水沒想到這麼長時間籠絡的小崽子被人三言兩語就給說的和他們離了心。眼看著他們都被抓在別人手上了,這小崽子還和他鬧騰,一時間玄水老祖的心中滿是暴躁。

  「沒錯,我當時就是知道你是龍子才接近你的。否則你以為我玄水老祖那般閑。喜歡帶孩子,還不是想要從你那得點龍族的好處。」

  「結果你這小崽子蠢得要死,明明又那般好的跟腳和身世也不知道珍稀,竟然還非要和龍族劃清界限,我廢了那麼多口舌勸你你都不聽。如此蠢笨,我都要懷疑你是否是祖龍的龍子了!」

  「不過也對,畢竟誰都知道,你們這幾個龍子都非真龍,不過是不純的血脈罷了,在龍族也不受寵,怕是也沒人教導你這種蠢……」

  「父親?!」

  玄青驚叫一聲。不懂父親怎麼突然說這些。

  「楊眉!」

  希榕聽不下去了,無論睚眥日後會是如何厲害的神獸,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剛出世沒多久的孩子,玄水老祖那惡心的算計和嘲諷是能對一個孩子說的話嗎?

  楊眉得令,不等那玄水老祖說完話,當即拂塵一緊,那黑蛟龍鱗片好似下雨般落下,鮮血滴落在地面積成一片血泊。

  玄水老祖在疼痛中閉上嘴巴,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後知後覺的恐慌。他怎麼就把真話說出來了,這種時候就算閉嘴也比說真話好吧?

  玄水老祖只能暗暗後悔自己果然是最近養尊處優慣了,一點氣都受不得了,竟然這樣就氣昏了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青衣尊者正蹙眉盯著他看。

  【奇怪,你剛剛有沒有看見那玄水的臉黑了一瞬?】

  盤古默默看了眼那邊黑如墨汁的蛟龍。

  【呃……他的臉應該每時每刻都是……黑的吧?】

  大概是希榕的話太篤定,以至於把盤古搞得都有點不自信了。

  希榕這才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不由也沉默了一下,她遲疑著看了那蛟龍一眼,她剛剛的意思其實是說,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那蛟龍的臉更黑了。

  但此刻看著那黑蛟龍的大臉,她又實在說不出這話了,畢竟這家伙生來就是那種一說『待會看我臉色行事』,所有人都會噴笑出聲的程度,都這樣了還能怎麼黑?

  另一邊,楊眉顯然很看不慣玄水和玄青這對強盜父子,對著希榕道。

  「尊者,這玄水心思險惡,可要我直接殺了他?」

  「等等!你們別對他動手!」

  希榕還沒說話,睚眥就搶先開口了,此刻的小崽子眼神不如剛剛活潑了,有些憤怒和陰郁的看著玄水道。

  「他膽敢如此對我,我必殺他!」

  楊眉譏諷道。

  「小崽子,你不過是金仙修為,這可殺不了他。」

  睚眥卻冷聲道。

  「現在殺不了,不代表以後殺不了!只要我不死,我必殺他!」

  他年紀雖小,但話語中的殺氣衝天。顯然這話絕不是隨口說說的。

  希榕看著此刻的他,倒是看出了點日後睚眥必報的影子了。她雖然覺得這麼小的一個小崽子不該手染鮮血,但這裡是洪荒,她若是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對方,才是害了他。

  她想了想,順著睚眥的意思放了玄水和玄青父子,同時也讓楊眉放了睚眥。

  兩條身受重傷的蛟龍幾乎是一被放開就立刻跑了。倒是那睚眥沒跑,反而變回了三歲小兒的模樣。

  希榕挑眉道。

  「你怎麼不走?」

  小孩一挺胸膛。

  「剛剛是我誤會了你們,你們不僅沒傷我,反而還放了我,更是幫我看清了那兩個家伙的真面目,這便是對我有恩,既然有恩,我睚眥必報。」

  他年紀不大,但做事卻很大氣,直接問希榕之後要做什麼事,可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當然,若是想要借著他去沾龍族的光就算了,他和龍族不熟,和祖龍更不熟。

  看來這小崽子和龍族的關系並不好啊。

  想到那玄水老祖之前說的話,希榕心裡對於睚眥的遭遇有了猜測。

  「我倒是沒什麼要事,就是聽聞這山脈乃是當年寂滅身隕之地,所以想要到處逛逛。」

  「那我陪你逛!」

  睚眥拍了拍小胸脯。

  「你放心,有我保護你,保管沒人敢欺負你!」

  希榕沉默的看了眼這跳起來也才到她膝蓋的三寸丁,小東西倒是挺能吹牛的。不過她還是欣然接受了睚眥的報答。三人繼續前往山脈的『頭顱』處

  因為睚眥還是個幼崽,變成的人形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娃娃,希榕干脆讓他也坐上了自己的淨世白蓮上,反正蓮台夠大,這樣也不算擠。

  睚眥也察覺到這是很厲害的法寶,能坐上去感受一下自然也很開心,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事情好像和他想像的有點出入。

  因為這白蓮飄動的速度慢的出奇,坐在上面就仿佛天上的一朵雲隨風飄蕩一般,想要再快半分都沒有。千年的老王八精踩著烏龜殼飛起來都比這個快!

  幾天後,「咻」的破空聲傳來。

  一個道人腳踩著一把利劍飛速閃過。只是路過某處的時候他身形頓了頓,很是疑惑的低頭往遠處看了一眼。

  又是一道呼啦啦的狂風呼嘯的聲音傳來,一只體型龐大的大鳥扇動翅膀飛速掠過天際,只是在某處的時候她停了一下,同樣也是低頭看了一眼才離開。

  之後又有兩個邊飛邊打的家伙,一邊腳踩祥雲一邊手裡的法寶打得劈裡啪啦,唯有在路過某一處的時候,兩人同時身形一頓,忍不住朝遠處看去,不過因為他們正在打架很快就乒乒乓乓飛遠了。

  而他們所看的地方,乃是一朵懸於半空的巨大白蓮花,其上坐著一個青衣女子,以及一個面色生無可戀的小娃娃。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真正引起他們注意的是這蓮花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偶爾路過的修士們倒是沒有像是玄水老祖那般頭腦發熱,上來就奪寶的,他們只是有些好奇,這年頭飛得快的座駕見多了,飛得好似蝸牛爬一般的座駕他們倒是真的沒見過。路過了自然就忍不住看一眼。

  被圍觀的青衣女子面上不動如山。仿佛一切都不能讓她動容。

  睚眥被圍觀的面色微紅,忍不住又道。

  「你真的不能讓它快一點嗎?」

  青衣尊者開口。

  「我不是說了嘛,我有一法寶,名為鴻蒙量天尺,我需要用它來丈量洪荒大地,快不得的。」

  但實際上,坐在淨世白蓮上還能使用鴻蒙量天尺丈量洪荒大地是希榕前天才發現的事情,至於原因嘛……大概是因為淨世白蓮自己飄動的速度就和她走路差不多吧。

  不過不這麼說,希榕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她太過廢柴,所以把先天靈寶級別的豪華賽車開成了嬰兒學步車吧?光是這麼想想,她都要心酸得落淚了。

  「那你就一點也不急嗎?」

  睚眥年齡小,耐心不夠,在這上面坐如針氈。

  「不急,不急。洪荒歲月漫長,有什麼需要急得呢?倒不如停下來,走走看看。有時候一個人走得太急躁,反而容易錯過沿途的風景。」

  希榕努力說著心靈雞湯,也不知是說給小崽子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咻的一聲,又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白蓮的上方飛快路過,但很快像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後,那道聲音來了個急轉彎,猛地往這邊衝了回來。

  正在灌雞湯的希榕臉一黑:……咋滴,她的嬰兒學步車就這麼稀奇,在遠處看還不夠,非得湊上前來圍觀?

  與此同時,那道身影在希榕面前站定,當即一疊聲的喊。

  「尊者,尊者!你終於下山了尊者,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希榕被那猛衝到面前的小少年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開口。

  「你是……」

  這小少年長得不算俊美,而是圓潤潤的,唇紅齒白,有點小胖子的模樣,看起來仿佛她喜歡吃的湯圓。光從面相上來看,還是很討人喜歡的,但希榕卻並不認識這個少年。

  誰知她這麼一疑惑,那小少年當即一愣,隨後兩眼瞬間含起一泡眼淚。

  「尊者,我是狪狪啊。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狪狪含淚說完後,忽然注意到了希榕邊上坐著的那個三歲小娃娃,一瞬間,仿佛一道霹靂打在他的腦門上,他覺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麼。兩行清淚瞬間隨著他圓乎乎的臉頰上灑落。聲音哽咽道。

  「尊者不認得狪狪了,莫非是因為有了別人了嗎?一萬年了,狪狪等了尊者一萬年了,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前段日子我隱有所感尊者下山了,我不敢耽誤,趕緊找來了,結果……結果……終究是晚了一步嗎?」

  狪狪?

  希榕也是剛剛一瞬間沒認出來,後來盤古神識一看,就告知她這就是當年的那只小豬崽了。只是她還來不及感慨當年的小豬崽也化形了,就見這家伙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瞧這小胖子悲傷逆流成河的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哀哀唱起來「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而希榕,自然就是那個拋棄舊愛,另尋新歡的負心漢了。

  希榕無奈,伸出手摸了摸那小胖子的腦袋。

  「你別哭了,我沒忘了你。」

  隨後發現手感還挺好,於是又多揉了幾下。

  小胖子睜開淚眼朦朧的大眼睛。

  「可尊者剛剛都沒認出我。」

  「剛剛……那是因為我沒想到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當年那個還沒我膝蓋高的小家伙,現在已經長成這般……」

  希榕故作感慨的轉移話題。只是說到一半她看了眼這小胖子,實在無法違心的稱他為英俊瀟灑。最後只能話鋒一轉。

  「這般可愛的小少年了。」

  「真的嗎?」

  瑞獸的成長期很長,一萬年的時間雖然讓狪狪長大了,卻還不夠他褪去奶膘的,此刻他圓潤的嬰兒肥上浮現緋紅,顯然得了尊者的誇獎很是羞澀。但隨後他就又想起了什麼,酸溜溜的看了和尊者同坐在白蓮之上的睚眥一眼。

  「尊者,這位是尊者新收入座下的嗎?」

  希榕感慨,這小豬崽子真是長大了,要是之前,這家伙說話可不會這麼委婉。

  另一邊的睚眥雖然不懂狪狪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卻敏銳的感覺這家伙不太喜歡自己,當即雙手抱胸道。

  「我睚眥可不是她座下的小童,不過是受她恩惠,所以暫時護送她一番罷了!」

  狪狪眼睛一亮。他顯然很高興,卻還要努力壓下興奮道。

  「原來如此。那真是多謝你了。」

  希榕看這小胖子的模樣實在好笑。

  「你說你之前一直在找我,那你當年說的事可做成了?」

  「當然做成了。」

  狪狪當即驕傲的表示。他回到族內後,一直努力教育族內的其他山膏,雖然最初千年效果甚微,但一萬年的時間過去了,就算是死豬也能被他說活了,更何況山膏們大多也是想要有所改變的,狪狪的出現讓它們看見了希望,所以一萬年後,瀕臨滅絕的山膏族數量穩定下來,而瑞獸狪狪也多了好幾只。

  不過身為天地間第一只狪狪,狪狪這個名字還是屬於他自己的,其余的瑞獸狪狪都以狪為姓氏。一切都在以好的方向發展。

  聽到這裡,盤古想起了一件事,和希榕道。

  【說起來,你沉睡千年後,陸陸續續有功德金光落下,不過因為這一縷縷的功德金光太少,並未引起天地異像,我當時惦記著你為何不醒,所以對這事沒多在意,現在想來,應該和你間接教化了山膏族有關。】

  希榕動作一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件事。

  與此同時,狪狪遲疑了一下又繼續道。

  「因為瑞獸這個身份,還有我們能辨言語真假的特性,所以龍族、麒麟族和鳳凰族都有意招攬過我和另外幾只瑞獸狪狪。但我想著我乃尊者座下,一切行動自然都需要尊者來指示,所以就沒同意。」

  「你做的很對。三族的紛爭太亂,不是你們能隨意摻和的。」

  希榕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隨後她話語頓了頓,想到了龍鳳大劫一事。笑容淡了些許

  「之後的洪荒恐怕會越來越亂,你最好讓你的族人就呆在族地裡,莫要出來了。」

  狪狪當即應下。

  「是。」

  隨後他期期艾艾的看向青衣尊者。

  「尊者,你還有什麼事需要吩咐我的嗎?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希榕笑著道。

  「我暫時沒什麼事要吩咐的。你別操心了。」

  狪狪卻似乎有些不死心。

  「沒什麼事的話……那尊者要坐騎嗎?我已經長大了,不像是小時候那般個頭小了,這蓮花寶座雖好,但速度也太慢了,尊者不如騎我吧!」

  希榕一陣心梗,還來不及阻止這小胖子的虎狼之詞,就見小胖子在半空中身形一動,變成了原形,那是一頭渾身粉嫩,卻有一人高的豬。不同於其他肥頭大耳的成年豬,瑞獸狪狪就仿佛小時候的小香豬等比例放大了,還是那般圓潤可愛,配上身上神秘的花紋,以及腳底下的祥雲朵朵,甚至還有些仙氣飄飄。

  然而再仙氣飄飄,這還是一頭豬啊!

  你這個家伙到底是有多想要她拿你當坐騎啊!都一萬年了你還沒放棄嗎?

  希榕事先聲明,自己絕對不是歧視可愛的豬豬,但……在這個人家騎寵都是炫酷狂霸拽的時代,她騎只豬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嚴肅啊?

  幻像一下,若是前幾天她不是坐在淨世白蓮上,而是坐在這只小胖豬身上……那玄水老祖怕不是要扭頭就走,說不定臨走前還會斜眼看她一眼。

  希榕:……謝邀,腳指頭已經在扣地了。

  對此提議,希榕十動然拒,不過隨後她就注意到聽到她的拒絕後,狪狪的表情瞬間黯然下來,似乎還有些惴惴不安。

  希榕一愣,隨後就明白過來,雖然對她來說一萬年只是睡了一覺,但對於狪狪來說,一萬年實打實的歲月流逝,他估計是有些害怕她對他已經生疏了。

  這麼想著,希榕心裡一嘆。

  「我不是嫌棄你。對於我來說,你的意義並不在於坐騎。還是那句話,你既然想要跟著我,我總不會趕你走的。」

  狪狪原本黯淡的眼神閃亮起來,眼中再次出現淚花。太好了,尊者還是那個尊者。

  他縮小身形,變回曾經那兩個巴掌大的小豬崽模樣,大著膽子一頭扎進希榕的懷裡。一萬年間所有的委屈和想念都化作了一句話。

  「尊者,我好想你,特別特別想你。」

  「嗯,我也想你。」

  睡了一覺就把小豬崽給忘了的希榕心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既然你已經到達了太乙金仙境,想我的話,也可以來不周山巔找我啊。」

  「我也想啊,但我也是最近才突破的太乙金仙。」

  狪狪說話間,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幽怨的看了一眼希榕後面腳踩祥雲的白眉老者。

  其實之前他求過楊眉帶他上山見見尊者,結果這老頭非說尊者在說教,他咋咋呼呼的會吵到尊者,其實壓根就是他兩之前不和,楊眉這老頭小心眼不帶他而已!

  但狪狪張了張嘴到底沒告狀,畢竟人家不願意幫忙那也無可厚非,只怪他當時實力太弱,無法上不周山巔。

  希榕沒注意到這一幕,不過楊眉卻接收到了狪狪的怨念,他一點也不心虛的微微挑眉,見那狪狪竟然沒有告狀,不由心裡輕笑了一聲。

  一萬年過去,這小東西倒是也長進了不少。

  一萬年的時光抹平了楊眉和狪狪之間的不愉快,一時間眾人之間的氣氛很是輕松和諧,狪狪恢復了之前活潑的樣子。快活的膩在尊者的懷裡說著這些年在洪荒遇到的事情。

  睚眥在邊上沒說話,只是小眼神時不時的瞄到青衣尊者摸著小豬崽腦袋的那只手。只是還沒看幾眼,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朝著遠處看去。他感覺到了祖龍的氣息。

  砰砰!

  兩條蛟龍的屍首摔落在山上,身穿金黃色衣袍的祖龍出現在希榕的面前。他的模樣依然還是萬年前的俊美模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但他身上那桀驁不馴的氣質卻收斂了很多,一萬年後再次見到那青衣尊者,他先是定定的看了幾眼,沒有給邊上自己的兒子睚眥半分視線,只是拱手行禮道。

  「萬年不見,希榕道友可還安好?」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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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睡了一萬年的希榕知道自己這次下山或許會遇見熟人,但她沒有想到除了楊眉和狪狪外,第一個出現的竟然會是祖龍。並且剛一見面還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半空中,端坐在白蓮寶座之上的青衣尊者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地面上躺著兩條蛟龍的屍體,一條純黑,一條青黑,可不就是之前她放走的那玄水、玄青父子。

  此刻的他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不僅身上還留有之前被拂塵勒得一道道血痕,下頜處卻各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這應該就是致命傷了,從傷口處不斷湧出的血液還十分的新鮮。顯然死亡的時間並不久。

  說句不好聽的,這祖龍大概是趁熱給她送來的。

  見青衣尊者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自己,而是冷漠的看著地上那兩具蛟龍的屍體,祖龍也並未生氣,反而看似有些恭敬道。

  「之前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不過是兩條小蛟,竟然拿我龍族的名號以勢壓人不說,還冒犯到了道友的頭上,如此惡形惡狀,我實在不能忍,所以當即殺了他們,現在送來權當給道友賠個不是。雖然不過是兩條小蛟,但那一身蛟皮若是做成法衣倒也還算涼爽。」

  楊眉聞言眉頭微皺。而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一眼。語氣不明的開口。

  「既然你知道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那你可知,這兩條小蛟是我放走的?」

  祖龍既然知道前幾天的事,那麼對於這兩條蛟龍是希榕做主放走的肯定也是清楚的很,甚至,在這個一萬年後的洪荒,或許玄水老祖不知道青衣尊者的性格,但祖龍卻一定知道,這位尊者當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有著慈悲的好名聲。一向是不喜歡見血的。

  但祖龍還是殺了這兩條蛟龍,並且剛一見面就把這兩條蛟龍血淋淋的屍身當著她的面摔在地上,他的面上看著滿是恭敬,但無論是言語還是行動上,卻暗藏鋒芒。

  希榕定定的看了那祖龍一眼。起先她還覺得一萬年過去,這祖龍似乎也變了一些,現在看來,他其實一點也沒變,只是藏得更深了。

  祖龍或許會對更強者展現出一時的恭敬,就如一萬年前,在不周山巔他帶著六顆定海珠來找她賠禮的模樣。但這不代表他就真的臣服了,他只會以此為目標,不斷的鞭策自己變得更強,同時在一邊虎視眈眈,但凡對方露出一絲軟弱,他就會生出利爪來。試圖讓對方成為他登上王座的墊腳石。

  這就是祖龍,他骨子裡塞滿了桀驁不馴,心髒中充斥著野心勃勃。

  祖龍聽到青衣尊者的質問面不改色,一雙暗藏鋒芒的雙眸直直的撞上青衣尊者的視線。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這兩條小蛟畢竟也算入了我龍族,他們如此丟我龍族的臉面,就算道友饒了他們,我卻是不能饒了他們的。」

  「龍族啊。」

  青衣尊者似乎並不在意祖龍那隱晦的挑釁,反倒是有些感慨的開口。

  「我聽聞,這一萬年來,你們龍族發展的挺不錯,風頭倒是壓過了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

  原本還游刃有余的祖龍動作一頓,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抹平。心裡暗道這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前的青衣尊者可是向來不在意這些事情的,她表現的高高在上,從來都是鳳凰一族和麒麟族上趕著貼她,她卻是從未有過談及過三族勢力強弱這等事情,更何況還是在此刻,三族摩擦加劇的敏感時刻。

  祖龍腦中想了很多,原本暗藏的鋒芒收斂了幾分,低聲道。

  「不過是僥幸罷了。」

  「僥幸?」

  青衣尊者今天難得露出了一絲鋒芒,眼睛緊緊的盯著祖龍。

  「我看未必吧?我可聽說,道友你這一萬年來,做了不少事呢。」

  「希榕道友這是在為元凰和始麒麟抱不平嗎?」

  祖龍心裡一緊。雖然他知道自己和那人的交易很是隱蔽,但他也知道,這個希榕有多神秘莫測,世上的事似乎少有她不知道的。

  「這倒是沒有。三族之間不過是各憑手段罷了,我一個局外人沒必要為任何人抱不平。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青衣尊者摸了摸懷中,變成幼獸模樣的瑞獸狪狪,眼神透著一絲意味深長。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對天道立下的誓言?」

  誓言?

  祖龍的記憶力不差,更何況他當年就是憑借那句誓言成就的大羅金仙,他如何會不記得。當年的情形到現在他還歷歷在目。

  但祖龍無法理解青衣尊者提及這話的意思。

  「道友說這話是何用意?」

  青衣尊者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面色淡淡道。

  「當年你宣誓要滅殺凶獸,使得洪荒大地再無紛爭雜亂。但我沉睡萬年後再醒來發現,凶獸是沒了,可洪荒的情形卻似乎並沒有變得多好。」

  祖龍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原來是說這個事。他眉眼閃過一絲狂傲。斬釘截鐵道。

  「確實,現在的洪荒還是太亂了。不過沒關系,待到龍族站在這洪荒的頂端,到那時,所有的一切受我統領,自然就不會有這些紛爭雜亂了!」

  此刻龍族勢大,勝利仿佛已經近在咫尺,所以祖龍一點也沒有掩飾的意思也沒有,或者說,從當年到現在

  他就沒有掩飾過自己的野心。

  同時,說話間祖龍還瞄了一眼那位端坐在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這家伙過了一萬年依然還是那般可笑的模樣,以為僅憑自己的幾句話就能左右三族的戰局嗎?

  真是可笑又可悲,難道這家伙以為他會因為她的幾句言語就放棄這大好的局面嗎?不可能的!

  一萬年過去了,一切都已經變了,他龍族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另外兩族壓著打的小可憐了。再過不久,這洪荒就會是他龍族的洪荒,更是他祖龍的洪荒!

  青衣尊者目光冷漠的看著他。

  「但是為了達成這一結果會死很多人。這一萬年裡,為了你的野心,你的族人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吧?若是失敗了……值得嗎?」

  青衣尊者的好言相勸在祖龍眼中全變成了無計可施的弱小威脅。他露出狂傲的笑容一字一頓道。

  「道友說笑了。我龍族是不會失敗的。所有的一切都會鑄成我龍族登上洪荒之首的寶座,在此之前,我龍族絕不會罷手!」

  身穿金黃色衣袍,身上繡著九爪金龍的俊美男人立在半空中,他眼神滿是蠢蠢欲動的野心,渾身散發著獨屬於王者的霸氣。此刻的祖龍是那般意氣風發,仿佛世界已經盡在他手上。

  「狂妄!」

  早在祖龍言語帶刺的時候就面色不悅的楊眉忍無可忍的呵斥出聲,同時渾身的威壓朝著祖龍壓過去。

  但青衣尊者卻微微抬手,阻止了楊眉的動作,她沒有對祖龍的言論做什麼評價,只是視線緊緊的盯著祖龍的眉宇。在那裡,一點黑氣若隱如現。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印堂發黑?

  若是之前她在黑蛟龍身上看見的現像不是眼花,這就是第二次了。

  希榕眉頭微皺,那點黑氣剛開始還不明顯,直到祖龍說出剛剛那話的時候才清晰起來。但楊眉他們甚至祖龍自己似乎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倒是她問了盤古一聲,盤古表示能模糊的看出來。

  所以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霉運嗎?可祖龍不像是要走霉運的樣子。

  希榕努力回憶著兩次情況的共同點,忽然發現,黑蛟龍和祖龍都是說話的時候印堂發黑了一瞬,並且他們說的話都很……狂傲、野心勃勃?

  總之在希榕聽來,都不是什麼好話。

  忽然間,看著眼前狂傲的祖龍,希榕腦海中閃過另一個性格傲慢的熟人的身影,她記得……她第一次見羅睺的時候,那家伙似乎就是渾身包裹著一團黑霧的模樣。都是黑色的,那黑霧和黑氣實在有些相似。

  說起來,仙俠世界裡的一大特產中,似乎有心魔這個東西吧?

  洪荒目前是沒有心魔這個概念的,畢竟此刻的羅睺雖然修的是魔道,但他還沒有以身合魔道,成為未來的魔祖,但既然羅睺是修魔的,他會不會就掌握了給別人種上心魔的法門?

  最重要的是,希榕還想起來了另一件事。

  不少洪荒流小說都不是從開天辟地再到龍鳳大劫這些講起的。畢竟這部分前置劇情通常沒有後來的道祖紫霄宮講道,聖人出世,以及巫妖大戰、封神演義來得帶勁。所以就算寫了,也通常是一筆帶過。

  但她曾經看過一本小說中卻隱隱提到過,龍鳳大劫的形成和羅睺有關。

  那本小說希榕並未看下去,對此的印像並不深,可現在突然靈光一閃後,她發現這件事似乎完全有可能的。畢竟羅睺修的是魔道。修魔之人是什麼樣的?從後世的修仙小說來看,自然都是喜歡血腥殺戮,奪魄煉魂用以修煉法術,增強修為之輩。

  所以羅睺為了日後和鴻鈞的一戰做准備,暗搓搓的挑撥洪荒三族混戰,以此來增強修為是完全可能的!

  想到這,希榕心中一緊,在祖龍被她盯得有些不舒服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道。

  「你可曾見過羅睺?」

  祖龍沒想到青衣尊者詭異的盯著字節集看了半晌竟是問出這麼一句話,頓時眼神一愣。

  「羅睺?這是何人?」

  「一個慣常穿著黑紅衣袍,容貌俊美中透著邪氣,腳踩滅世黑蓮,手持弒神槍的男人。性格冷酷傲慢,實力比楊眉還高上幾分。你是否見過他?」

  青衣尊者描述的很詳細,也正因為這份詳細,讓祖龍頓時身子一僵。

  因為對方描述的那人分明就是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和他龍族合作的那個神秘人!

  不是什麼疑似或者類似,祖龍很確定,青衣尊者說的羅睺就是那個神秘人!

  對方一向來無影去無蹤,並未和他有過什麼閑談,也沒有要告知姓名的意思,祖龍要的是對方的幫助,對對方的名字也不是很在意,所以這一萬年來,他都不知道那神秘人的名字。卻不想在今日,他竟然會從這個女人的嘴裡得知那神秘人的名字。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祖龍下意識的想要抬頭看過去,但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不妥,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撇清干系,

  「道友說的這人聽起來此人似乎很是不凡,不過我倒是沒有見過。」

  然而希榕看著他,卻篤定的一字一頓道。

  「不,你認識他。你或許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一定見過他。」

  祖龍反應很快,他盡力表現的一切如常,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但這正是最大的破綻。因為希榕知道,以他那進攻型的性格,他的反應不該這般恭敬的一問一答,他應該會好奇,會試探。會詢問希榕和那羅睺的關系,畢竟希榕特意提到了那羅睺可是比楊眉還要強上幾分的。

  楊眉是誰?或許祖龍不知道他是准聖修為,但祖龍一定記得楊眉當年暴打他,拔了那些小龍龍筋的事情。

  祖龍深知楊眉的強大,所以來了一個比楊眉更強,且一聽描述就不是好對付的羅睺,意圖稱霸洪荒的祖龍難道不該緊張嗎?他不該害怕計劃被意外因素破壞嗎?

  但他什麼都沒問,嘴上說著羅睺不凡,但表現的仿佛對羅睺一年也不好奇一般。所以希榕很肯定,祖龍在說謊!

  可祖龍為何要說謊?

  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見過羅睺這件事嗎?

  這樣一個傲氣的人通常是不喜歡說謊的,所以當他說謊的時候,這件事本身一定有大問題。

  聯想到這一萬年裡突飛猛進的龍族,以及被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希榕冷不丁的開口。

  「羅睺見你的時候,和你說了什麼?」

  剛剛還狂傲的說著要讓龍族稱霸洪荒的祖龍渾身僵硬的站在半空中,他努力的控制住表情。做出一副被污蔑的模樣佯怒道。

  「我祖龍也算說一不二之人,說了不認識,自然就是不認識。道友若是這般疑神疑鬼的,那還問我作甚?」

  被倒打一耙的希榕:……這家伙可真雞兒能裝。

  希榕憐愛的看了一眼到現在都沒被祖龍提上一句的睚眥,還是小孩子好,心思純淨,遠不是這些心思肮髒的大人可以比的。

  她轉頭再次看向祖龍,依然沒有理會祖龍的問話,她也知道再問也不可能從祖龍嘴裡問出什麼。於是只是勸告道。

  「羅睺修的是魔道,唯恐天下不亂,無論他對你說了什麼,你都最好不要相信他,否則只會作繭自縛。」

  祖龍終於忍不住抬眸,和那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她的眼神還是那般澄澈,仿佛是由衷的勸告他。但祖龍卻背後冷汗直流,一瞬間,他只覺得那青衣尊者看向自己的視線仿佛一把刀子,早已把他整個剖開來看了個干淨。他所努力隱藏並為之暗暗得意的一切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道友在說什麼,今日來見道友不過是為了這兩條小蛟給道友賠禮的,現在賠禮道歉都做了,族內事務繁忙,我這便走了。」

  碰了個軟釘子的祖龍如坐針氈,實在待不下去了,匆匆告別了希榕就趕緊離開。

  淨世白蓮繼續往前面慢吞吞的飄去,其上坐著的青衣尊者則是微微蹙眉,不僅是因為祖龍疑似和羅睺有所牽扯還不聽勸,更因為這家伙從頭到尾,竟是真的一眼都沒看她邊上坐著的三歲小娃娃睚眥。

  祖龍是眼瞎沒看見嗎?

  怎麼可能,大羅金仙境的高手就算眼睛瞎了,但只要神識一掃,照樣能把百裡外的一只螞蟻是公是母分清楚,如何會注意不到她身邊這麼一個大活人?

  更何況洪荒這麼一個玄學的地方可還有冥冥中的感應在的,連狪狪都能在她下山後隱有所感,不遠千裡找過來,睚眥身為祖龍的好大兒難道祖龍感應不到?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祖龍看見了睚眥,但他當做沒看見。

  注意到身邊的小娃娃垂著腦袋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青衣尊者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不必傷懷,反正這世上無父無母的多了去了。」

  洪荒多的是天生天養的生靈。甚至可以說,這種天地孕育出的生靈跟腳往往都比其他的生靈要厲害的多。

  「我才沒有傷心。」

  睚眥揚起小腦袋,卻並沒有希榕以為的傷心,反而透著一股倔強。

  「他裝看不見我,那我也看不見他!」

  希榕一愣,隨後總算明白了睚眥剛剛的行為。

  原來如此,祖龍故意裝看不見他,於是這小崽子就低頭也不看那祖龍。

  「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你很討厭你父親?」

  「他才不是我父親。」

  睚眥下意識的申明,然後又想到了什麼,氣鼓鼓道。

  「他討厭我不是龍形,說我只有一個腦袋像龍,其余全都隨了母親,簡直醜得古怪還廢物,若非我是他兒子,他早就殺了我了。這些我可都記著呢!」

  睚眥說到這個,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我也討厭他,我也討厭生下我的紅豺,他們都說我長得醜,一個覺得我不像龍,一個覺得我不像豺。既然這麼討厭我,干嘛還生下我?所以我發誓,待我長大了,我就把他們都殺了,再把祖龍的屍身變作石豺,紅豺的屍身變作石龍!」

  睚眥是祖龍和豺狼族生下混血兒,天生豺身龍首,那個紅豺想必就是他的母親了。

  正愛憐著摸著對方小腦袋的希榕:好……好有理想。

  她本以為這小崽子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卻不想對方是個孝感天地的大孝子,這麼有志氣的理想可真是孝死祖龍了。

  希榕想要勸勸這小孩,行事不要這麼偏激,但想到他有可能受到的遭遇,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起。最後她嘆了口氣。再次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

  「你還是個孩子,不必思慮過多,這些事等長大再想也行。」

  之後幾天,希榕和盤古簡單的探查了一下這片山脈的『頭顱』,雖然一路上漂亮的靈植極品的靈果見了不少,但盤古來此的初衷卻沒有完成。

  既沒有探查到寂滅當年能從盤古手中逃出來的原因,也沒有找到希榕就是當年那個神秘人的證據。反倒是又多了黑氣這麼一個謎團。

  因為自封的護送任務結束了,睚眥有些不舍的和希榕告別,化作小獸進了山林,很快就沒了蹤影。

  希榕也有些舍不得他,倒不是喜歡養孩子,實在是看著一個人形看起來才三歲的小娃娃往這種山野裡跑,她這個成年人的良心有些不允許。

  【你若是喜歡,為何不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留下他?反正你都養了一只豬了,也不差再養一只小東西。】

  雖然盤古很不理解希榕對這些小東西的喜愛,但既然希榕喜歡,那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希榕卻道。【養孩子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小孩子野慣了,也未必喜歡一直待在搜身邊。更何況……我們之後要做的事,可不能帶孩子。】

  盤古聽出了她話語的凝重。

  【你想要做什麼?】

  不過他到底是和希榕朝夕相處的人,話音頓了頓,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要去找羅睺?】

  【沒錯。不過在此之前,我准備先去找元凰和始麒麟。】

  半空中的希榕微微垂眸,隨便往大地一掃,就能遠處的地面又有幾個道人戰成一團,血花四濺。看他們變回原形的模樣,似乎是一群鳥族圍攻兩只狼族。

  想當初,她第一次下山的時候,那時候洪荒生靈才小貓兩三只,走很久都碰不上一只野獸,天空許久才能飛過一只小鳥。卻不想一萬年後,生靈變多了,紛爭也變多了。她順著這片山脈走了半年,幾乎每天都能看見一起或是好幾起見血的爭鬥。

  甚至若非他們這一行人夠強,她和楊眉或許也早就成為這片大地的肥料了。

  荒蕪的黃土之上半掩蓋著皚皚白骨,幽深的林間插著鏽跡斑斑、血跡干涸的殘劍。昏暗的洞穴,巨獸的鼻息邊是一顆雪白的骷髏腦袋。黑洞洞的眼眶無神的望著洞外的天空。恍惚間,洪荒的空氣中都透著一絲散不去的血腥味。

  希榕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她寫作文都不敢寫希望世界和平,畢竟太假大空了,容易被同學們笑話。但現在,她竟是真的有種希望世界和平的心情。

  說做就做,希榕從洪荒北面朝南面移動,因為麒麟族在洪荒大陸的中央,所以希榕第一個去的正是麒麟族。

  楊眉注意到麒麟族地的護族大陣,在希榕身後把拂塵一甩,當即讓護族大陣露出一個『門』來。希榕沒有法力,更沒有神識,壓根不知道護族大陣的存在,盤古見楊眉幫忙開門了,也沒有多說什麼。

  於是在一眾麒麟的眼中,就是一個青衣女子坐在一朵巨大的白蓮之上,堂而皇之的進了他們的族地,護族大陣仿佛死了一般半點反應都沒有。

  巡邏的麒麟守衛一驚,雖然忌憚這青衣女子和那白眉老者,但他們還是很堅定的飛到上空擋在了這兩人的面前。

  「站住!」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我麒麟族族地!」

  「還不快點退出去,否則休怪我們麒麟族翻臉!」

  楊眉給自己的定位是侍從,所以很有自覺的對著幾個守衛冷聲道。

  「去告訴始麒麟,希榕尊者要見他。」

  「希榕尊者?」

  一個守衛當即和身邊的守衛低聲念叨了一句。

  「你聽說過嗎?」

  「沒聽過啊。」

  發現同伴也沒聽過這個名號,為首的麒麟守衛當即心裡有底。

  「哪來的無禮之徒,我們族長是你們想見就見的嗎?這事我會記得稟報給族長的,你們現在速速退出去等消息!」

  卻不想他們這話一下子戳中了楊眉心酸的點,頓時氣得手中拂塵一揮。

  「混賬,你們以為你們在和誰說話?」

  當年麒麟族也算受尊者恩惠不少,只是過了一萬年,其他小族也就算了,結果竟然連麒麟族都開始遺忘尊者了嗎?

  砰砰砰幾下,幾個麒麟守衛仿佛下餃子一般被拍下了地面,好在楊眉還算留手,只是警告而已,並未傷了他們。

  但這也足以讓希榕驚訝了。畢竟楊眉平日很是沉穩,一向以她的吩咐為准,並不是會隨意動手的人,但之前遇見玄水老祖那一次,加上這一次,他的舉動似乎都有些不對勁。

  希榕不懂這是什麼願意,疑惑的向後面看去。

  「楊眉,你最近似乎急躁了一點。」

  楊眉卻以為希榕是在提醒他不要隨便出手。頓時心裡更是心酸,低聲道。

  「我只是看不得他們如此慢待尊者。」

  甭管尊者是不是和盤古有關系,尊者都是屢次救他性命的大恩人,更是洪荒之中,唯一一個人品貴重讓他都為之佩服的人。對比那些蠅營狗苟之輩,他實在覺得,尊者這樣好的人,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

  希榕愣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聲疾呼傳來。

  「希榕道友手下留情!」

  希榕扭頭一看,發現來者正是始麒麟。一萬年不見,始麒麟樣貌沒變,行頭倒是變化很大,頭上豎著紫金冠,身上穿著紫金袍。腳踏祥雲而來盡顯威嚴霸氣的同時,他的下巴處還多了修剪整齊的黑色胡子,比起當年那個面容周正的青年,更多了幾分中年人的沉穩和滄桑。

  當然,對於始麒麟這樣大羅金仙的高手來說,他的樣貌基本是不會變老的,會出現這樣的改變,只能說他對比一萬年前,心境有所變化了。

  「楊眉並未傷他們。」

  青衣尊者似乎有些感慨。

  「萬年不見,道友變了許多。」

  始麒麟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眼那青衣尊者。「萬年不見,道友倒是沒什麼變化。」

  「我只是睡了一覺,便是萬年過去,自然沒什麼變化。」

  青衣尊者並沒有和始麒麟敘舊的意思,話鋒一轉開口道。

  「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要同你說。」

  有事同他說?

  始麒麟遲疑了一下,隨後伸手道。

  「既然如此,還請道友隨我道麒麟洞內去吧。」

  希榕微微頷首,隨後伸手摸了摸淨世白蓮的花瓣。

  「乖,跟上他。」

  她這伸手撫摸法寶,還和法寶說話的做法實在怪異,當然,這法寶之後慢吞吞的速度同樣怪異。但始麒麟卻不敢輕視她,畢竟他神識一掃就能看出,這白蓮竟是有三十九重禁制,比他的麒麟印還高上幾重禁制,在,想來這必然是比他的麒麟印還要強上一線的先天靈寶!

  青衣尊者身上此類好寶貝,他光是知道的就有兩、三個,不說全洪荒,反正在始麒麟認識的人中,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巨富。反倒是他始麒麟,花了一萬年時光到現在也還是只有一個麒麟印罷了。如此對比下來,他哪裡敢輕視對方,不流口水就是好的了。

  至於那點小怪異……別人他不知道,但青衣尊者如此做派,其中必定另有深意!

  麒麟洞內,始麒麟做足了態度,把裡面的侍從、小童都給驅趕出來,偌大的洞府中很快只剩下始麒麟,希榕、楊眉等人,外加小豬崽模樣的狪狪。

  三人坐定,桌上放著三個精致的茶杯,杯中茶水冒著熱氣。

  自從當年在不周山巔喝了悟道茶後,他和元凰、祖龍就對這茶念念不忘,雖然悟道茶喝不上,但並不妨礙他們之後又找到了其他茶樹,頂多就是不如悟道茶那般好,不過味道和凝神靜氣的效果也還算湊合。也因為這茶有助於修道,其他人有樣學樣,倒是在洪荒之中流行開來。

  希榕卻沒有喝茶的意思,直接開門見山。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要勸你退出這場三族之爭。」

  正端著茶的始麒麟手一抖,原本恭敬的面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他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看了半晌才道。

  「道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我只怕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希榕面色嚴肅道。

  「當年你對著天道立誓要為洪荒免除紛爭雜亂,你莫非都忘了嗎?」

  聽到這話,始麒麟面色變了又變。

  他想過希榕會勸他的很多話,卻還是沒想到希榕一開口就是這種事。

  見始麒麟這樣的反應,希榕趁熱打鐵。「這件事不是那麼好爭的,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始麒麟面色掙扎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希榕道。

  「我們已經牽扯其中,就算我肯放棄,其余兩族也不可能放過我麒麟族的。而且當年的事情已經了結,我對天道立下的誓言也做到了,這事也約束不到現在的我了。」

  希榕冷聲道。

  「當年凶獸禍亂洪荒,所以它們該死。而現在三族對於洪荒來說,一如當年的那些凶獸。」

  或許三族消滅了凶獸,消除了當時洪荒的紛爭雜亂,確實應了誓言,但當年的凶手是如何礙著天道的眼的?此刻的三族難道不正是在走凶獸們的老路嗎?

  始麒麟握著茶杯的手一緊。但卻還是道。

  「不會的,凶獸都是些沒腦子、只知道殺戮的家伙,它們生來就是異種,不被天道所喜,但我麒麟族當年滅殺凶獸有功,天道降下過大功德,我等乃是天道所鐘,那些凶獸如何能和我族相提並論,更何況洪荒萬族紛爭已久,若是我族能坐上高位,到時候這些紛爭自然會消彌無蹤!」

  希榕緊緊的盯著始麒麟,聞言面色一冷。

  「你就這麼肯定自己一定是勝利的那個?」

  醒醒吧大兄弟,你這家伙都印堂發黑了,還擱這做春秋大夢呢!

  別卷了,別卷了,你們那麼有上進心干嘛,這個世界不需要那麼多卷王!

  始麒麟卻只是沉默了一下。看著希榕眼神堅定的開口。

  「我不能確定,但現在的麒麟族,不會退,也絕對不能退。」

  或許最初三族之爭是他們有意識的推動的,但到了現在三族之爭就仿佛一個巨大的滾石在他們後頭滾動,誰敢退一步,那塊滾石就會直接壓得他粉身碎骨。

  但你們走的完全是一條死路啊!

  希榕想要吼出來,但她知道此刻就算她搖著始麒麟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對方也不會相信她的話的。甚至她很清楚,天道也絕對不會讓她把龍鳳大劫的事情說出來。

  她腦子轉動了半晌,發現根本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勸始麒麟退出了,只能皺眉道。

  「你真的不再想想了。」

  始麒麟沒有再想想的意思,他已經對著一上門就對他懟臉輸出的希榕有些不耐煩了。

  「道友不是一向不管世事嗎?何必插手這些紛紛擾擾?」

  希榕目光一冷。

  「你問我?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洪荒的情況嗎?我是不喜歡管閑事,但我不能眼看著洪荒毀在你們手中!」

  她不是洪荒原住民,她是個異類,她和這洪荒格格不入,她不懂什麼是大道,不懂他們為何死都要死在求道的路上,更不懂為何非要爭得你死我活。

  她只知道洪荒是她的摯友盤古所化,她喜歡洪荒的美妙風景,她看不得外面的黃土枯骨!

  毀在他們手中?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上來,始麒麟也有些動怒了,到底是過了一萬年,他對希榕也沒有多少當年的敬畏親近之感了,聞言忍不住譏諷道。

  「道友說的好聽,那麼一萬年前我等誓死守衛洪荒之時,你在哪呢?!」

  青衣尊者身子一震,似乎沒想到始麒麟會問這個問題。

  「混賬!」

  楊眉也沒想到始麒麟竟然會說這個問題,當即暴跳如雷,手中的拂塵當即卷住了始麒麟的脖子,氣得現在就要取始麒麟性命。

  「楊眉!」

  希榕趕緊叫停楊眉的動作,同時因為始麒麟的話,氣勢洶洶的她難免有些氣短,畢竟在希榕看來,她確實是把這件事睡過去了。這樣的她,似乎確實沒什麼資格指責當年拼死拼活為了洪荒未來而奮鬥的始麒麟等人。

  她垂下眼眸,忽然不想再說了,只是嘆息一聲。

  「算了,我們走吧。」

  楊眉僵持了兩秒,最終還是礙於尊者的命令收回了拂塵,跟著青衣尊者離開了麒麟族地。始麒麟捂著脖子狼狽的咳嗽起來,面色憤恨,心中把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楊眉罵了千百遍,暗暗發誓他日後一定要把這個虧討回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計劃好要怎麼把這個虧討回來,就在這天晚上再次見到了楊眉。

  「唔!」

  麒麟洞內室之中,原本還在處理事務的始麒麟只覺得一股怪力襲來,拍的他瞬間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這動靜不是一般的大,但外面的侍從和小童卻仿佛耳聾一般每一個聽見的。

  當然,來往巡邏的守衛也仿佛眼瞎一般,沒有一個注意到闖入者的尊敬

  隨後,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來,在青銅燈的照耀下,一個人影緩緩走進來。此人正是白天離開了的白眉老者,楊眉。

  他一甩拂塵,往前銀絲如同白練一般再次勒住了始麒麟的脖子。准聖的修為讓才大羅金仙的始麒麟根本無法抵抗。

  「雖然尊者說放了你。但我實在是忍不了你對尊者的那番話。」

  楊眉一拉拂塵,原本變得很長的拂塵瞬間縮短,把始麒麟硬生生托到了他的腳下,此刻的楊眉,終於露出了屬於混沌魔神冷酷嗜血的一面。他彎下腰,死死盯著始麒麟的眼神冰冷而憤怒。

  「你只能敢……怎麼敢對尊者說出那等話?你以為當年救了洪荒,乃至於你這條小命的是誰?!」


第62章

  相比於東海龍宮的豪華,不死火山梧桐木的高貴,麒麟洞無論是裝飾還是本身的珍貴性都稍遜一籌,始麒麟也不是個貪圖享受的,所以這個內室並不大,一張雲榻,一個蒲團,幾座青銅燈,外加矮桌凳子就算是全部了。

  平日裡始麒麟想著也不會有人來此,平日裡修煉用的地方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卻不想他今日竟然在族內,在自己以為最安全的地方被人給襲擊了。

  被勒住脖子的一瞬間,他就當即變回了原形,然而他根本抵抗不了對方的力道,只掙扎了片刻就這麼被拂塵拖著到了楊眉的面前。

  這是始麒麟第一次正面和楊眉交手,也是這時候,他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對方的修為到底有多深不可測,他已經是大羅金仙後期,對上這人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但始麒麟到底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他發現自己掙脫不了後就任由自己被拖過去,元神之中的麒麟印吞吐著寶光,蓄勢待發的就要砸出去。可當始麒麟聽到楊眉那憤怒質問的話語的時候,他動作一頓。猛地抬頭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以為當年救了洪荒和他性命的是誰?

  這楊眉忽然說這個干嘛?

  始麒麟不是傻子,他見楊眉這般態度又說出這等話語,腦子裡頓時閃過數個模糊的念頭。

  「我這話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嗎?」

  楊眉勒緊始麒麟脖子上的銀絲,始麒麟身上雖有極為堅硬的鱗甲保護,但楊眉准聖期的修為不是他能抗衡的,沒過一會兒,始麒麟龍首下方粗壯的脖子處就滲出幾道血線來。好在楊眉顧忌著青衣尊者,來此只是給始麒麟一個教訓,並未有殺死他的意思。

  「你是說……她就是殺了寂滅,救了洪荒之人?」

  始麒麟被勒住脖子,說話很是勉強,說話間,他額心飛出已經蓄勢待發的麒麟印,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楊眉的對手,所以大印一出,並未朝著楊眉攻擊過去,而是滴溜溜的朝著那拉長的拂塵砸過去。

  雖然有楊眉的法力加持,但這拂塵到底只是九尾狐的尾巴毛做出來的,算不上什麼多厲害的法寶,被先天靈寶麒麟印這麼使勁一砸,那千萬條繃緊的銀絲瞬間斷裂開來。

  而重獲自由的始麒麟立刻倒退數步拉開和楊眉的距離,面色冰冷道。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她當年分明一直在不周山巔沉睡,如何遠赴洪荒北地擊殺寂滅?」

  「如何不能?三千大道奧妙無數,遠在千萬裡之外奪人性命本也不是什麼難事。」

  楊眉看了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拂塵,手一翻把拂塵收了起來,同時手中多了一截楊柳枝,他一揮手,對著始麒麟就抽了過去。而且不是照著身上要害抽,而是照著始麒麟的臉抽。這一擊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楊眉是真的太生氣了,在他看來,不提當年麒麟族巴上尊者沾的光,只說當年尊者救洪荒於危難,現在又苦心勸告麒麟族,她到底有哪點對不起麒麟族?對不起始麒麟?始麒麟哪來的臉敢那般和尊者說話?

  若非尊者阻攔,他白日裡就已經取了這家伙性命了,而今晚楊眉是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替自家尊者難受,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暫時離開尊者,暗中摸回了麒麟族地,今夜他楊眉誓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好歹不分的家伙!

  始麒麟趕緊以麒麟印護身,那方大印在空中閃著金光,和那抽下來的楊柳枝僵持在了空中。

  而始麒麟則是咬牙道。

  「你莫要誆騙我。我和元凰當年也猜過會不會是她,結果三番五次的過去看,她都不過是在沉睡罷了!既然她有殺死寂滅之能,她當年為何要睡,不親赴北地與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既然寂滅已死,她之後又為何不醒?為何不對我們表明身份,為何故作神秘?就連剛剛,她不也沒有說話嗎?」

  在始麒麟看來,殺死寂滅,力挽狂瀾救了全洪荒這件事是多大的功勞,既然希榕有這個本事,她為何要藏頭露尾,她當年為何不露面,事成之後又為何隱瞞。

  他以己度人,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真的會有人把這種功勞往外推嗎?就算希榕平日多有謙遜,但他之前那般說話,她竟然都沒有解釋的意思,這還能算是謙遜嗎?

  在始麒麟看來,那青衣尊者就是被他說得心虛了,才會一下子氣焰弱下來,安分的離開了。至於找上門來的楊眉?

  呵,不過是那青衣尊者腳邊的瘋狗罷了!

  然而白眉老者對這件事的想法顯然和始麒麟的不一樣。他聽了這話不僅不心虛,反而雙目冰冷的盯著始麒麟。手中的楊柳枝爆發出銳利的青光。

  似乎是怒到了極致,楊眉面上反而沒了猙獰的怒意,有的只是冰冷的殺意。他沒有回答始麒麟的詢問,而是一字一頓道。

  「寂滅滅世,天道雖怒,卻並未降下天罰,只因洪荒內,萬物皆可求道,寂滅以滅世證道看似天理不容,實則其卻在道之內。天道不能阻止,我等洪荒眾生無力阻止。」

  「一萬年前,寂滅本該成功證道,幸得一神秘人出手,生機化雨,澆滅滅世之火。力挽狂瀾救了洪荒。也救了你我,但奇的是,如此救世之舉,那神秘人藏頭露尾,出手時不僅沒有露面,連聲音都不辨雌雄。好似唯恐有人認出她來。而也是如此救世之舉,卻沒有換來天道降下哪怕半點功德以作褒獎。」

  「其後洪荒眾生多有精通於掐算之人,卻無一人能算出神秘人的半點消息,反倒是掐算之人無一例外,掐算之時有落雷炸響。」

  楊眉說到最後蒼老的眉眼染上一絲心痛和悲哀。

  「你說,這些是為什麼?」

  始麒麟的面色微怔,他身為當年事情的幸存者,當然知道這些辛秘。

  以元神掐算之時有落雷炸響。自然是天道在警告,而所有人都無一例外,顯然是天道在表明祂的態度,祂不允許洪荒眾生繼續探查這件事,當時知道這事的洪荒眾生諱莫如深,別說掐算了,甚至有意識的不再多提及這件事。

  所以一萬年後的今天,年輕人少有知道當年事情的,仿佛那差點毀滅洪荒的大災難已經被所有人都給遺忘了。

  這麼多年了,他偶爾也有想過,這到底是為什麼?而現在,似乎真相就在眼前了。

  始麒麟緊緊的盯著眼前的白眉老者。

  「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楊眉一字一頓道。

  「我只知道我家尊者在寂滅鬧出動靜的前一刻睡下,就這麼睡了整整一萬年,這一萬年裡誰叫她她都不醒,我每一天都在害怕我家尊者會就此一睡不醒。而她醒來後,卻不肯和我多說她沉睡的原因,一下山就去了寂滅死後化作的山脈。那朵白蓮就是尊者從那片山脈得到的,那白蓮應當是當年那片雨水澆灌而成的先天靈寶,而尊者修習的正是生機大道。」

  他話音頓了頓,對著始麒麟又道。

  「對了,你知道那朵白蓮全名叫什麼嗎?它名為淨世白蓮。」

  始麒麟渾身一震,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本來就是和楊眉交手之時處於下風,此刻一分神,麒麟印的寶光閃爍了一下,而那條楊柳枝沒了阻礙迅速落下,抽飛了始麒麟。讓他先是摔在牆上隨後又重重摔在地上。

  楊眉進來前事先下了結界靜音,但這番動靜實在太大,那牆壁都被始麒麟撞出一顆大坑數道裂縫來,外面的小童和侍從到底還是發現了這邊的動靜。頓時驚叫幾聲。

  「族長?」

  「族長?!」

  「別進來!」

  始麒麟呵斥一聲,隨後他悶哼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神復雜而忌憚的看著楊眉。

  楊眉說他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透露的這些信息卻仿佛已經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希榕尊者那般的強者不會無緣無故的陷入沉睡,更不會毫無預兆的睡上一萬年。再加上天道那奇怪的態度,只要是個聰明人,很容易就能聯想到或許是當時情況緊急,她使用了什麼非常手段來殺了寂滅。

  這顯然是為天道所不容的,所以功過相抵,天道不僅沒有降下功德以示獎勵。甚至連背後的真相都不允許洪荒眾生窺視半分。而她本人也因為這件事受了極大的內傷,所以才會在旁人不斷出聲試探的時候一睡不醒。連楊眉這樣親近之人都無法得到半分回應。

  而她一醒來就去了那片山脈也可以認為是她怕寂滅未死,或是留下什麼禍根,這才匆匆過去查看。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於猜想之中,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但那淨世白蓮卻似乎又成了某種看得見摸得著的證據。

  距離寂滅死亡已經一萬年了,洪荒眾生多得是腦袋靈光之人,在寂滅死後陸陸續續一波一波的人去那片山脈中探索,意圖尋到這等強者死後血肉化作的好寶貝。或者暢想著那片山脈是否又積蓄一星半點那奇異的『雨水』,對於這種好處元凰、祖龍、始麒麟自然也不會放過。

  可以說,那片山脈最初長得那些極品靈果靈植被三族搜刮去了七成。為其余小族群或是散修為了剩下的三成,幾乎把那片山脈犁了一遍,把整片山脈都快翻過來了。

  然而那些『雨水』一落地就消失了,當日的洪荒眾生雖然受了那『雨水』的一番好處,卻沒人能留下一滴。其中寂滅屍身所化的那片山脈受到的『雨水』最多,多到讓很多人都意識到不正常的程度,哪怕是為了澆滅滅世之火,洗滌寂滅的怨氣也不至於用上那般多的『雨水』,但一萬年間,卻沒有一個人從那片山脈中發現剩余『雨水』的蹤跡。

  此刻,如果楊眉沒有說謊的話,始麒麟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些『雨水』去哪了,它們全部成了孕育淨世白蓮的養料。

  一萬年的時光,那麼多人都沒有發現淨世白蓮,唯有希榕醒來後去了那片山脈就找到了淨世白蓮,這說明什麼?說明淨世白蓮和她的緣分太深,以至於在她沒有得到淨世白蓮之前,其余人連淨世白蓮的名字都不會知道。

  不過最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的還是淨世白蓮的名字。只要多品品這名字的含義,似乎一切就已經一目了然了。

  「我……我不知道。」

  始麒麟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再也沒了之前那般理直氣壯的嘲弄。他顧不得臉上和身上的劇痛,只是急切的想要解釋,但張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現在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麼都太過於蒼白無力了。

  似乎是替尊者狠狠扇了始麒麟『一巴掌』後,楊眉的氣稍稍消了一些。看著始麒麟質問道。

  「她不願意多說,我知道這事或許不像是表面那般簡單,我本不該來找你,也不該對你說這麼多,但我實在忍不住。」

  「尊者從未又任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麒麟族的時候。便是今日勸誡我也只是為了整個洪荒的安寧著想,未有半分的私心,她那樣好的人,你卻那般言語辱沒她,始麒麟,你還有良心沒有?!」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回憶起白日說的那句話時,始麒麟面色一白。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

  看那頭麒麟身子搖晃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楊眉也沒有動手的興趣了。他收起楊柳枝,拂袖離開。

  「罷了,日後你好自為之!」

  楊眉來的時候引人耳目,走的時候卻是大踏步的直接走了出去。

  麒麟洞外的守衛驚駭的看著這個本不該存在在這的老頭,下意識的抽出各自的法寶,結果卻聽麒麟洞深處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讓他走。」

  楊眉走後,收到動靜的幾個麒麟長老急匆匆地趕到麒麟洞,結果就見自家族長以人形坐在蒲團之上,面色蒼白如紙,最可怕的是,臉上還有一道血痕,看上去仿佛鞭子抽打的一般。

  但始麒麟本身卻似乎渾不在意,只是伸出手使勁掐算起來。雖然那青衣尊者無法掐算,但他本也不是要掐算那青衣尊者,他只是想要知道,那淨世白蓮是否真的存在。

  而天道卡頓了半晌,才給予了回應。

  是。

  看清楚事情真相的一瞬間,始麒麟猛地睜開眼,身形晃動了一下,嘴中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這並非是外傷所致,而是始麒麟的道心出現了一絲問題!

  畢竟始麒麟雖然為了族內的發展多有算計,但他絕非大奸大惡之人,他自有自己的驕傲,所以一時間自然接受不了自己之前竟然對著救命恩人說了那番話。

  幾位麒麟長老一驚。

  「族長?」

  「族長你這是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都做了什麼?

  始麒麟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希榕當年必定是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救了全洪荒,這代價中沉睡一萬年還算輕的,其中甚至還包括被天道所惱!然而她無怨無悔,她什麼都沒有對外透露。甚至為了洪荒的安寧,一向不喜歡管閑事的她竟然親自登門,只為了勸告他。

  她做錯了嗎?她分明什麼都沒做錯啊!

  這世上怕是再難有如此慈悲赤城之人,可他……既然用那番話譏諷她……

  始麒麟腦海中關於白日的記憶不斷清晰放大,他回憶著青衣尊者當時的身體僵硬,面色驚愕,以及最後避開他的視線,嘆息著離開。

  當時這些動作在他看來只當是對方心虛,但當他知道一切真相後,他已經無法想像……她聽到那話的時候,心中該是如何的刺痛和委屈。

  此刻的始麒麟心想自己受了這一鞭子著實不冤,若是他處於青衣尊者的位置,怕是早就那出言譏諷之人了。

  見始麒麟一直沉默不語,火麒麟長老急躁道。

  「族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話啊!」

  「沒什麼,我只是剛剛聽說了一件事。」

  始麒麟疲憊的閉上眼,聲音沙啞道。

  「一萬年前,寂滅要滅世,幸得神秘人出手救了洪荒,一萬年後,希榕道友從寂滅的屍身處得一先天靈寶,其名為……淨世白蓮。」

  眾人先是一愣,不少人身形一僵,隱約反應過來。

  反應最快的木麒麟長老驚疑不定的看向始麒麟。

  「滅世……淨世……這……這……」

  始麒麟垂眸:「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一時間不只是幾位麒麟長老面色驚駭,就連因為擔心族長湊過來的侍從和小童們也呼吸一窒,畢竟他們只是修為低,智商可不低!

  白眉老者,恢復了以往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回到了青衣尊者的身邊。

  青衣尊者和他離開前一樣,依然抱著那只小豬崽子,正端坐在白蓮之上,周圍是一片青草地,不遠處還有一片湖泊,此刻湖泊光滑如鏡,倒映著天上的圓月和繁星,讓人一時間似乎分不清天上月和水中月了。

  注意到楊眉回來,希榕扭頭看去。

  「如何了?」

  夜晚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必須睡眠的時間了,本來他們應該是連夜趕去南邊的不死火山的,結果走到半路,楊眉忽然說他感應到遠處似乎有什麼在吸引著他,就暫時告辭了。

  楊眉當即笑呵呵的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小荷包。

  「這次運氣不錯,得了一件後天靈寶乾坤袋。」

  這其實是他一千年前下山偶有所感後,順著感應得到的,但並不妨礙他在現在拿出來。畢竟緣分和感應這種東西是很私人的,就算尊者再神通廣大,也不至於連這個都能一清二楚……吧?

  楊眉心裡這麼想著,但對上尊者那雙好似能洞察一切的雙眸,又忽然不自信起來。

  希榕看了眼楊眉那笑呵呵的模樣,冷不丁的開口。

  「你剛剛不是往北面飛的嗎?怎麼是從南面回來的?」

  希榕這話不是隨便問的,實在是她看著楊眉那笑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畢竟這家伙之前還因為在麒麟族發生的事情臉拉了個老長,仿佛下一秒就要轉身衝回麒麟族地,把始麒麟打成個瓜皮。而這麼一個後天靈寶雖然珍貴,但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喜笑顏開吧?

  楊眉動作一頓,隨後笑呵呵的表示,他的感應比較模糊,繞了個大圈子才找到的寶貝。所以才會從南面回來。

  希榕默默和楊眉對視了幾秒,但她也不會讀心術,實在想不到楊眉到底干什麼去了,加上正事要緊,她也就沒有多問,只是轉頭讓淨世白蓮繼續往南邊飛去。

  楊眉在後面面色一松,尊者恐怕是猜到了他剛剛干嘛去了,不過既然尊者沒說什麼,那大概就是不計較的意思了。

  洪荒很大,想要從北到南花費的時間並不短,所幸淨世白蓮飛得再慢也是走直線,可比希榕自己靠腳走來的快多了。

  春去秋來,她終於到了鳳凰族地,也見識到了傳說中的不死火山。

  不死火山真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可怕的活火山。

  希榕遠遠看著,就能看見那不死火山直衝雲霄,黑紅的大地龜裂開來,有些地方甚至有裸露的岩漿流動,當然,最多最爆裂的岩漿還藏於不死火山的內部。

  比起東海的珠光寶氣,麒麟族地的水草豐饒。這裡可謂算得上荒蕪。僅有火靈氣充沛或者天生不怕火的靈植能在這裡生長。

  她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待到靠近了,她只覺得那不死火山仿佛活的一般,並且正在暴躁狀態。不斷鼓動著,仿佛下一刻就會噴發出來。

  而在不死火山的後方,有著一大片的梧桐樹林,遠遠的就能看見梧桐樹林裡面有各色彩鳳飛舞。

  其中最中間的一顆梧桐樹最為粗壯它幾乎和那不死火山一樣高,直直的插入雲霄,粗壯的主干仿佛一面牆!橫生的枝干仿佛大傘籠罩住了大半個不死火山上空。其余的梧桐樹上或是巨大的鳥巢或是精巧的樹屋,而這顆梧桐樹卻建有數座龐大而華美的宮殿。其中被最中心那個宮殿最大,被多個其他宮殿環繞。一看就地位不凡。

  「尊者?!」

  希榕還沒進入鳳凰一族的族地,就有一個驚訝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她抬頭一看,發現是個穿著軟甲,身上還帶有血跡的颯爽姑娘。她起先還沒認出來對方,倒是盤古靠著神識第一時間認出來了這是誰。

  這正是當年引著希榕找到悟道茶樹的幾個年輕人之一,當年被木冬春那個麒麟界綠茶噎得不輕的鳳凰族姑娘,凰儀。

  只是比起當年那個眉宇間滿是驕傲,心性不夠沉穩的小姑娘,此刻的凰儀眉宇間多了幾分冰冷和威嚴,身上的軟甲有些血跡已經干涸,有些還在滑落,就連手中拿著的寶劍也還在滴著血,也不知道她剛從哪裡回來。

  有了熟人好辦事,希榕只用說上一句找元凰有事,已經在族中混出一番地位的凰儀自然就恭敬的領著她進去了。

  而大概是因為當年屬元凰和希榕關系最好,鳳凰族的人大多都是聽說過希榕的,所以在路上遇見的鳳凰族男女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向希榕。凰儀一路把她引進最大的那個宮殿,立刻有侍從前來端茶送水,比起之前面對祖龍和在麒麟族地的氣氛來說,這裡堪稱友好。

  希榕心裡高興,想著面對元凰總能勸動一二了吧。然而在真正見到元凰之後,她卻失望了。

  元凰對她不是不友好,當她兩一見面,元凰就笑著迎上來,一疊聲的讓人送上茶水點心和靈果,熱情中不摻和一點虛情假意。顯然她是真的很高興希榕醒來後能來見她,甚至眉眼間還透著一絲受寵若驚。

  但當希榕提及三族之爭後,元凰的面色卻變了,她倒是沒有給希榕壞臉色看。只是定定的看著一如當年絲毫未變的希榕長嘆了一口氣。

  「來不及了。」

  元凰苦笑道。

  「希榕,不是我不願意聽你的勸,只是……現在已經不是我想停就能停得下的了。」

  她站起身,看著窗外梧桐林裡的翩然飛舞的鳳凰們。眼中閃過一絲傷痛。

  「你可知,我鳳凰一族到現在,在這場爭鬥中,死了多少族人了?」

  希榕沒有回答,元凰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只是閉了閉眼道。

  「我最開始還能數得清,到最後我數都不敢數了。我是天地間第一只鳳凰,我把族中小輩都看成我的孩子,或者說,他們就是我的孩子,我看著他們破殼而出,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我本以為在我的帶領下會讓他們過得越來越好,但事實上,他們死了,甚至有的死的屍骨無存。」

  「我也曾經想過,我是不是做錯了。會不會停下更好。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們鳳凰一族退無可退。就算我想退,我的族人們也不會想退的,否則我們那些死去的孩子不就白死了?不,我們絕不能這麼做,因為此刻的退縮對那些慘死的孩子來說就是背叛!」

  元凰轉頭,她已經收起了暫時的脆弱,再次變回了那個冷傲果斷的鳳凰族族長。她斬釘截鐵道。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才是我們鳳凰一族應該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但你們都是受了羅睺的挑撥,繼續往前只會是無盡深淵!

  就算是你,也會死的!

  希榕喉頭發緊,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不可逆的了,無論是利益上還是情感上,三族都已經脫不了身了。

  她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實在荒誕,就像她睡了一覺起來被告知已經過了一萬年一般,明明只是睡了一覺,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深吸一口氣,婉拒了元凰邀請她在族地住上一段時日的邀請,她逃也似的離開了鳳凰族地,她要去找羅睺,阻止這家伙的陰謀詭計!

  同時她心中恨恨的對著盤古開口。

  【也就是我打不過他,否則我找到這洪荒第一攪屎棍上去我就……我就……】

  希榕摸遍了全身都沒找到啥順手的凶器,最後只能抽出自己的鴻蒙量天尺咬牙切齒道。【否則我就金尺子進去,紅尺子出來!戳得他渾身一百零八個窟窿眼,招招避開要害!】

  希榕這當然是一時氣話,然而盤古卻很是認真的沉思了一下。隨後遺憾的開口道。

  【這個想法好,只可惜我現在還離不開你體內,否則我就能幫你按住他了。】

  兩人不愧是摯友,這麼一想,頓時嘆息一聲,哎,可惜。

  與此同時,無盡血海之上,正在打坐修煉的羅睺忽然睜開眼睛,皺眉往周圍看了一眼。

  奇怪,怎麼忽然感覺背後一寒,他這種境界的修士已經寒暑不侵了,輕易不會感覺到寒冷才對。


第63章

  相比於祖龍、元凰和始麒麟這些大族族長,羅睺很難被找到,甚至整個洪荒知道他的人很少很少,就連祖龍和他合作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畢竟他和鴻鈞的處境特殊,他們都知道兩方必有一戰,在自己還沒有把握的時候,他們暗地裡自然是想盡辦法的提升自己的修為和實力,同時,也要時刻警惕提防對手會不會偷襲對自己下黑手。洪荒之中,各種算計可從來不少。

  羅睺不相信任何人,一萬年來,他的分身還偶有露面,但他的本體躲在何處,卻是誰都不知道的。便是有人想要掐算,也只會發現天機被人遮掩住了。這個人不做他想,自然是准聖期的羅睺。

  所以希榕說著要去找羅睺,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哪裡找起。

  但好在,羅睺自己找上門來了,當然,羅睺對於希榕的警惕不比對鴻鈞的少,所以他並未以本體出現,來的只不過是一具分身罷了。

  當時的希榕正在一個景色秀麗的林間,高大喬木一根根筆直朝天,現在已經入秋,整片林子打眼望去,一片赤紅金黃濃艷之色。這些火紅或是金黃的葉子被風一吹就飄飄蕩蕩的從空中落下,有的擦過青衣尊者的衣角。有的輕飄飄落在不遠處的小溪裡,清澈的小溪上一片片艷麗的葉子漂浮著,色彩衝撞間仿佛精致的油畫一般。

  羅睺踩著滅世黑蓮飛到了林間,剛一出現,他看向那青衣尊者的目光就是一頓,視線從對方的臉滑落道她端坐的白蓮之上。

  他本是一具分身。腳下的滅世黑蓮自然也並非本體,不過一個虛影罷了,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出這白蓮和自己的滅世黑蓮很是相似。

  他心有所感,下意識的右手背在身後掐算了一下,只要繞開那迷霧一般的青衣尊者,他很輕易的就掐算出了那白蓮的來歷。

  淨世白蓮,混沌青蓮的蓮子之一所化,先天靈寶,扎根於寂滅死後屍身心髒處!

  寂滅……淨世……

  羅睺背在背後的右手一下子攥緊,有些恍然的想,果然是她。

  希榕本來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煩惱怎麼才能找到羅睺,卻不想羅睺自己出現了,而楊眉則是一驚。下意識的上前一步。眉頭皺起。

  「你怎麼在這?」

  盤古出聲提醒:【這是一具分身。】

  分身?

  希榕抬眼打量了一下羅睺。

  「難道不是你們故意叫我來的嗎?」

  羅睺掃了一眼楊眉,視線和不遠處的青衣尊者對上。

  他們叫他來的?

  希榕倒是很機敏,聽到這話立刻眸光一動,試探道。

  「祖龍都和你說了?」

  「說了。」

  羅睺目光探究的看向希榕。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沒問希榕到底知道什麼,只問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人那般旁敲側擊的提醒祖龍,怕是已經把他的全部打算都看清楚了。並且不是和龍族合作那麼表面的事情,而是他故意挑起三族之爭這件事。

  聽到祖龍傳訊的時候,羅睺原以為自己應該震驚的,但事實上,他當時的心情並沒有多少驚訝,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用很多事實表明,她絕不像是平日裡表現的那般淺顯,她就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在不觸底之前,誰也不知道這底下到底藏著什麼,若是真把她看成一汪淺水,以為可以隨意拿捏,那才是真的傻,當初昆侖山上那十數條被拔了龍筋的龍就是前車之鑒。

  也因此,所以羅睺來了。

  希榕可不知道羅睺心裡是怎麼暗搓搓的誹謗自己的。能見羅睺一面本就是她目前的目的。

  「也沒多長時間,畢竟我也是才醒。」

  頓了頓,希榕又道。

  「祖龍應該不知道你來吧?」

  之前的祖龍可是臨走前都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而羅睺這次露面,卻坐實了龍族和他的合作關系,要是祖龍在這,怕是要大罵羅睺豬隊友了。

  然而這話落在羅睺和楊眉耳朵裡卻變了味道。

  羅睺冷眼看去,赤紅的落葉翩躚而下,端坐在白蓮寶座之上的青衣尊者面色淡然,看似與世無爭。但若是仔細想一想她是怎麼憑借對祖龍的三言兩語就把羅睺給逼出來,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而基於這個情況,再聽一下青衣尊者的話語,就能品出一絲說不出的譏諷。

  羅睺看似和龍族合作,實則是故意要挑起三族大戰,祖龍也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青衣尊者好心提醒祖龍,祖龍不僅不承認,反而轉頭就把這事告訴了羅睺,祖龍的本意自然是希望羅睺警惕起來的,卻不想羅睺因為背後的算計被看出,於是不得已扭頭就自動找上了青衣尊者。

  如此種種現在看來,祖龍在其中所作所為豈不是可笑至極?

  羅睺深深的看著那面色如常仿佛只是隨口一問的青衣尊者,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能把人心玩弄到極致的。

  而楊眉則是想明白過後,對著尊者更多了一份敬佩。

  羅睺沒興趣在這個時候提及祖龍。他開門見山道。

  「我不是來和你閑聊的,你找我來是想做什麼,直說吧。」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隨後看著他開口。

  「我要你就此收手。」

  羅睺冷聲道:「不可能!希榕,就算是你,也是阻止不了我的!別在這給我多管閑事!」

  籌謀了千萬年,現在就是臨門一腳的事了,他不可能就此收手,更何況這還關乎了他的道。

  楊眉本來就對羅睺不待見,見他這般態度,當即目露冷光。

  「羅睺,你態度放尊重點!」

  若非一萬年前尊者『多管閑事』,現在有沒有他羅睺還是兩回事呢!就算天道不知為何沒有降下功德,尊者和洪荒眾生也沒有救命的因果在。但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就算沒有因果糾纏,但凡有點良心也該念及幾分恩情吧?

  羅睺也想到了這件事,他收斂了幾分自己的攻擊性,只是目光沉沉的看向那青衣尊者。

  「你可知道我和鴻鈞各自半片造化玉碟的秘密?」

  秘密?

  希榕自然不知道這事,但她還沒說話,羅睺就緊跟著開口。「你可知道天道不全?」

  天道不全?

  楊眉皺眉不解的看過去,不是因為這第二個問題太難,而是太簡單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天道不全這不是全洪荒都知道的嗎?

  然而希榕聽到這話卻瞬間想到了什麼。

  「你說的是合……」道。

  鴻鈞和羅睺必有一戰,此戰為道魔之爭,而勝出者鴻鈞一躍成為天地間第一位聖人,以身合道,被尊稱為道祖。

  轟隆!

  分明是晴天,一聲落雷卻在眾人的頭頂炸響,它並未落下來,但那聲響卻驚得楊眉寒毛直豎,猛地抬頭看去。這是天道在警告!

  希榕不必他們兩個准聖反應快,在兩人的眼裡,那說話說到一半的青衣尊者慢吞吞的看了眼頭頂的晴空,隨後才繼續看向羅睺。

  天道不全,需要有人以身合道,天道選中了鴻鈞和羅睺兩人,所以才分了造化玉碟給他們。

  「看來你知道。」

  這個女人還真是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羅睺已經升不起驚訝的情緒了,他只是繼續道。

  「既然你知道,就也該明白,我做這些並非單純的提升修為,而是求道的必經之路,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答應你的。而且你最近輾轉麒麟族和鳳凰一族,想必也看見了吧?三族之戰已經是必然的了,就算我此刻收手,他們也不可能停下。」

  不可能,無法收手,不能停下。

  為了霸業,為了族群,為了血親,為了證道。

  祖龍、元凰、始麒麟以及羅睺的臉在希榕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她深吸一口氣。

  「你們都這麼說。可……這若是一條死路呢?」

  「死在證道的路上又如何?世人都知道求道難,此路上九死一生,但那又如何?若是畏懼死亡,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面對青衣尊者冷漠的話語,羅睺反倒是露出一個狷狂的笑容。

  「更何況沒到最後一刻,是輸是贏誰也不會知道!」

  說完,羅睺轉身,滅世黑蓮飛向天空迅速消失不見。

  楊眉在邊上聽得半懂不懂,還在震驚尊者到底要說的是什麼才會引起天道警告,結果下一刻就見羅睺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要走,當即面色一冷想要攔下他。

  但希榕卻攔下了他。

  「罷了,讓他走吧。」

  攔下來也沒用,不過是一具分身,對於羅睺來說,大概就跟孫悟空身上的猴毛一樣無足輕重,抓住羅睺本體大概事情還有轉機,可抓住羅睺的一根汗毛能有什麼用?夏天快到了,幫他免費脫毛嗎?!

  之後希榕本想著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但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戰火就已經燃起來了。

  大概是希榕之前和祖龍以及不久前和羅睺的見面讓他們有了危機感,無論是羅睺還是祖龍都怕希榕壞了他們的好事,於是兩人當機立斷,事不宜遲,就現在了!

  「元凰,始麒麟,今日就把我們三族之間的恩怨算一算吧!」

  「正有此意!」

  「今日我必要爾等為我的孩子們償命!」

  距離希榕和羅睺的那場談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三道熟悉的聲音就在希榕的耳邊炸響。她猛地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的天空,三個龐大的身影出現,身後各自跟著族內的長老、族人以及麾下的其他各族好手。

  光看這樣子,仿佛戰場離希榕很近,但實際上,不過是元凰等人的身形都太過龐大,加上天空無遮無擋所造成的錯覺罷了,若是希榕真的想要湊過去,那可就是望山跑死馬了。

  希榕知道這個道理,她也清楚自己趕過去怕是不會有任何作用,但她還是咬咬牙,讓淨世白蓮往那邊戰場處飛去。

  此時此刻,整個洪荒其余地方都安靜下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那處戰場上傳來的咆哮聲、怒吼聲、慘叫聲和哀嚎聲。打架自然是原形最為方便,天上此刻仿佛成了一個鬥獸場,各色提醒或如山岳或如長河一般的巨獸們衝撞在一起。

  有法寶的用法寶,沒法寶的就用利齒、利爪。

  「殺!」

  「殺光他們!」

  「為了族人報仇!」

  鮮血好似不要錢一樣灑下來,只眨眼間,就有傷殘甚至死亡的巨獸從天上重重墜落,同時還有其他人驚天動地的攻擊出現,導致希榕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哀嚎。

  當看見天上的一群白毛赤爪的朱厭的時候,希榕的面色一愣。朱厭族怎麼會在這?她記得自己早年勸告過這一族,讓他們日後少惹爭端的,他們當初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

  她下意識的看向這群白毛巨猿的領頭者,卻沒有看見自己熟悉的那個赤面猿或者白猿,而是一個不認識的白毛朱厭。

  楊眉注意到她的視線,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在她邊上低聲道。

  「尊者,我之前忘了說了,這朱厭一族中出了個腦後反骨的家伙,那只朱厭借著龍族的勢,殺了赤面猿和白猿和其余反對者,成功成了朱厭族的新族長,帶著朱厭族投靠龍族去了。」

  楊眉能順手看顧一下狐族已經算細心了,對於這種希榕沒多接觸的小族群他也沒上心,就算偶然間聽了一耳朵緣由也轉頭就忘了,直到今日才想起來告訴希榕。

  遠處的怒吼和慘叫還在不斷傳來,希榕眼睜睜看著那群朱厭中已經開始出現傷亡。不只是朱厭族,其他上戰場的小族群同樣在不斷死人,每一道濺起的血花都代表著一條命。濃重的血腥氣仿佛已經飄到了她的鼻尖。

  這是戰場,戰場上自然是要死人的,並且要死很多很多人。

  希榕想起當年斷了了一臂的赤面猿,寧死也要和兄長共進退的白猿,以及那些為了救赤面猿對著她使勁磕頭,腦門都磕出血的一種老弱朱厭。

  天上的那些朱厭中也不知有多少是她當年救的那些,可現在,他們似乎還是逃不了一死。

  她現在唯一能慶幸的,大概就是青丘狐族和山膏族都聽了她的話,躲在族地並未摻和進這事中。

  盤古看出了她的情緒不對,沉聲安慰道。【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

  希榕當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只是那些打得血花四濺的巨獸中到底有不少是她認識的,見過的,以至於她實在無法如同當年盤古力戰混沌魔神時候那般,把這些都當成大電影來看。

  但她此刻除了看,似乎也做不了什麼了。

  走坐在淨世白蓮上的希榕抬著頭動也不動,光從這陣仗來看,龍族的兵力明顯是強過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的,不過這也正常,畢竟祖龍為了挖另外兩族的牆角,連色相都犧牲了,若是沒有效果,他豈不是太虧了。

  鳳凰族和麒麟族也知道自己的弱勢,他們似乎是聯合在了一起,共同剿滅龍族之人。一時間兩邊打得有來有往,膠著得很。

  然而這只是最開始,當龍族暫時被打壓了不少氣焰後,鳳凰族和麒麟族仿佛起了什麼齷齪,兩族之間一邊合力打壓龍族,一邊也開始針鋒相對起來。

  這場戰鬥打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後,三族和其率領的其他各族好手已經打紅了眼,只要是逮到不是自己陣營的人,不論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殺手,他們仿佛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瘋子,雙目赤紅,悍不畏死的收割著他人的性命,哪怕是被捅一刀也要拼了命的往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希榕已經能聞到血腥味了,這不是錯覺,而是貨真價實的血腥氣,整個洪荒都仿佛被一片血色籠罩,戰場上更是皚皚白骨露於荒野,殘肢斷臂浮在水面,河流全被鮮血染成血紅。屍體一層一層堆積,幾乎堆成了小山,血流漂杵已經成了現實!

  這一期間,希榕一直在仰頭望著天空,仿佛成了一塊石頭。也幸虧她現在只是元神化形,若還是上輩子那個普通人,怕是頸椎都要僵成蘇打餅干,一動就碎了。

  她遠遠的看著,那片戰場被細紗一般的黑霧包裹著,天上廝殺的巨獸們騰飛於這片黑霧之中,雙目赤紅,渾身血痕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顧著用尖牙和利爪從敵人身上撕下一塊塊新鮮的血肉。

  他們此刻哪裡還有什麼修道者的嚴肅端方,一個個仿佛嗜血的瘋子,好似要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殺死一般。

  那些黑霧應該就是羅睺給出的心魔吧?

  希榕是知道龍鳳大劫的,在她未睡之前,她有想過暗示元凰他們不要走上這條路的,只是因為當時她以為時間還有很多,所以並不急,卻不想成了現在這個狀況。

  她回憶著龍鳳大劫的結局,作為開天辟地後的第一次無量量劫,無論是龍族、麒麟族還是鳳凰一族都沒有討到好,最後的結局堪稱慘烈。

  元凰會死,始麒麟會死,祖龍也會死。三族死的只剩下小貓兩三只,其余洪荒萬族同樣死的死傷的傷,不少更是直接滅族,人口銳減。以至於到了最後,洪荒萬族都不稱為洪荒萬族了,而是無論鱗甲一族還是水族亦或是飛禽都糅雜在一起,得了一個新的稱號,妖族。

  而三族之前的地位有多高,之後的地位就有多低,不說什麼龍鳳坐騎,龍鳳拉車,就說現在這個時候,誰敢提一句龍肝鳳髓?可到了未來,這龍肝鳳髓人人掛在嘴邊,真就成了一道名菜!

  希榕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神堅定的落在天空的元凰身上。

  她決定最後再努力一把。畢竟她可以不管別人,但元凰怎麼說也是她認下的朋友。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身死道消。

  所以說,元凰你給我趕緊清醒一點,你那麼愛護自己的孩子們,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從此在飯鍋裡遨游,每天面臨著被人噶腰子、不打麻藥的下場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希榕騎著她的『嬰兒學步車』緊趕慢趕,終於還是到了地方。就如之前盤古所講的那般,她對那些黑霧明顯有克制作用。

  她一靠近那些黑霧,那一角的黑霧頓時如同冰雪見了日光一般,迅速融化了。

  天空中血腥氣濃郁到了極點,但那曾經一向喜潔的巨大鳳凰仿佛聞不到一般,她不顧身上的血跡斑斑,不顧渾身的劇痛,只是雙目赤紅的一會兒衝向祖龍,一會兒抓向始麒麟。

  始麒麟和祖龍也是這般,這三個洪荒的風雲人物,一族之長此刻半點體面也不要了,三人混戰在一起,利齒利爪。尾巴、鳥喙。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仿佛只要能殺了另外兩人,便是自己不要命也可以。

  然而三只巨獸血紅雙眸之下,似乎還有一絲掙扎閃過。

  停下,快停下!

  元凰的潛意識不斷的尖叫著示警,但元凰本身卻已經血色入腦,完全察覺不到周身的異樣,更是看不見族內小輩一個個慘死的身影。或者說她看見了,但原本應該心痛的她此刻卻只能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怨恨。

  都是他們,都是他們的錯,若是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日這場局面,是他們殺了她族中的孩子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這股怨恨被無限放大,讓元凰顧不上其他,只能逮著始麒麟和祖龍使勁撕咬。

  當潛意識越來越強烈,元凰眼中出現片刻掙扎,她就仿佛從一個噩夢中忽然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現實,一眼望去,只看見了滿地的殘肢斷臂,其中挨挨擠擠著無數沾了血的鳳凰屍體。那些曾經在她面前嬉笑的小輩們此刻全部變成了冰冷的屍體,一雙雙無神的眼睛齊齊看著天上的她。仿佛在質問她,為何不救他們。

  元凰心髒猛地緊縮,疼得無以復加,她掙扎著想要從噩夢中醒來,但事實卻是她腦海中的怨恨鋪天蓋地的壓著她,讓她短暫的清醒再次被壓下去,只能繼續和祖龍、始麒麟顫鬥。

  其實他們也已經奄奄一息了,只是因為仇恨才一次次的動起來。他們此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殺了對方,哪怕是死也沒關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鑽入他們的耳中。

  「元凰,祖龍,始麒麟,停手吧!」

  那聲音並不大,卻仿佛清風一般鑽進他們的腦海,掃除了那如同噩夢一般的陰霾。


第64章

  當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第一眼看見的是那抹青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成了這血色天地間的唯一一抹亮色。

  看見她後,眾人心中那仿佛要把自己也吃了一般的怨恨終於被壓了下去,他們不是不恨了,畢竟三族之間糾纏了那麼久,誰家每個兄弟姐妹,父老鄉親死在對方族人的手上,此等血仇他們自然是恨的。

  但同時,放大他們怨恨的某種東西消散了,他們怨恨之余,冷靜和理智也終於回歸。

  元凰、祖龍、始麒麟齊齊停下了攻擊。他們的呆愣在了半空中,眼中的血色消退,看著周圍的一切只覺得那麼的陌生和恐怖。

  血,到處都是血。

  滿地龜裂的黃土被鮮血滋潤,甚至到了泥濘的程度。崎嶇的怪石林中,一具具變回原形的巨獸屍身堆疊,鮮血順著石筍緩緩流淌。在天然的巨石凹陷處形成一個血窪。

  不遠處的鹹水湖微波蕩漾,它本來是一片澄澈溫柔的湖泊,此刻卻被染得血紅一片,一具具巨獸的屍體在其中拂塵,被波浪推著到了岸邊,渾身的傷口處皮肉被泡得發白。

  還未開智的普通野獸游魚不是跑光了就是躲在了水底,生怕這戰火波及道自己,倒是一群蠅蟲嗅到了好味道,密密麻麻的圍著那些血肉打轉。

  風吹過,帶來的只有一片濃稠而血腥的惡臭。

  砰的一下,天上那只巨大的鳳凰重重摔在這血色的泥濘之中。

  這只天地間第一只的鳳凰此刻狼狽的無以復加,她尾部的鳳凰金羽斑禿而難看,左翅膀被削掉了一大塊,胸腹處還有幾個血洞,也不知是始麒麟還是祖龍咬的。正在不斷往外湧出摻著金色的血液。

  她已經重傷得奄奄一息,但她卻顧不得渾身的傷痛,這只曾經美麗的鳳凰狼狽得掙扎著撲倒那些屍堆之中。

  鳳凰一族擁有飛禽中最漂亮的翎羽,這本來是他們的驕傲,此刻卻又多了一層意思,在這些巨獸的屍體中,這些特征讓他們的屍體變得很顯眼。

  元凰哆嗦著手摸上了眼前那沾血的羽翼。不可置信的想要往四周望去。

  一只羽翼擋在了她的眼前。鴻鵠那清冷的聲音透著痛苦的沙啞。

  「族長,別看……」

  元凰卻不聽,她撲騰著翅膀踉蹌的站起來,隨便打眼一看,就能看見數具鳳凰的屍身,左邊也有,右邊也有,前面有,後面更有。

  他們有的被壓在屍堆下面,有的仰躺在地上,一雙死氣沉沉的鳥眼直直的看著天空,有的甚至連個全屍都沒留下。或者說,在這個如同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能留下全屍的都是幸運兒了。

  僅剩的還活著的鳳凰只有小貓兩三只,一個個皆是重傷,而在這可憐的幸存者中,和元凰情同姐妹的四位長老裡,元凰只看見了重傷的鴻鵠。

  鹓鶵,鸑鷟元凰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但這種時候……顯然是凶多吉少了,至於青鸞……元凰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個畫面。她當成妹妹來疼愛的青色鳳凰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她的身前,就這麼在她面前被祖龍的龍爪抓碎了心髒!

  剎那間,元凰仿佛再次感覺到了那股鳳凰血灑在自己身上的滾燙。

  巨大的鳳凰仿佛被抽干了最後一絲力氣,她任由自己再次摔在血色的泥濘中,仰頭發出凄厲至極的鳴叫!

  「唳!」

  「吼!」

  「昂!」

  始麒麟和祖龍摔落在地,頭腦恢復清醒的他們自然也看見了那滿地族人的屍身。

  始麒麟和祖龍無論本身是什麼樣的性格,他們對自己族群的愛重是始終如一的,此刻,看著一片麒麟和巨龍凄慘死去的屍身,還有那伶仃幾個還活著的族人,他們心中痛如刀攪。齊齊哀嚎出聲,那聲音凄厲的仿佛能滴出血淚來。

  而事實上,他們三個也確實雙目流出了血淚。

  苦心修煉千萬載,各種算計手段用了個遍,他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累,所求的不就是讓族內永遠繁榮昌盛,永永遠遠的存續下去嗎?

  雖然他們清醒過來後也察覺到了事情有所蹊蹺,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在他們看來,是他們一步步把自己的族群逼上了死路,是他們害死了自己的族人!

  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開口。

  「你們終於清醒了。」

  希榕本也沒有多少信心,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最後來這一趟。說實話,近距離看了這片戰場後,她也被這慘烈的一幕嚇到了。被那股血腥氣熏得有些作嘔的希榕只能努力繃緊表情。

  現在大概唯一幸運的就是她剛剛的一嗓子成功叫醒了這些昏了頭的家伙們。

  元凰等人自然注意到了青衣尊者那遠比平常更冷漠的表情,他們自然明白這是為什麼,當初從來不管世事的青衣尊者為了洪荒的安寧親自登門只為了勸誡他們。可他們是怎麼說的?

  他們不願退,他們不願停,他們總想著最後會輸的絕對不會是他們,以至於到現在竟是釀成了滔天大禍!

  「希榕道友……不,尊者,希榕尊者……」

  元凰反應最快,她努力變回人形,先是踉蹌著往前跑,最後直接掙扎著往前爬,那個原本高傲冷艷的美人放下了一切驕傲,狼狽的仿佛一個瘋子。或者說清醒過來的元凰已經要瘋了。

  「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始麒麟和祖龍也反應過來,他們也變回了人形,亂戰中,他們也沒討到什麼好來,和元凰一樣的重傷、狼狽。甚至祖龍因為某些原因最開始被兩人壓著打,以至於受的傷要更重一些。變回人形後脖子缺了一塊肉,腹部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往外淌血。

  若非希榕眼看著那條九爪金龍變作了人形,怕是壓根看不出眼前的血人就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祖龍!

  甭管之前是什麼關系,此刻高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希榕看著他們三個竟然這般往她這邊爬來,都忍不住心酸起來。趕忙開口道。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手中正好有三枚不死果,你們……」

  她想說她願意給元凰一枚不死果,雖然不死果的力量無法讓一個大羅金仙死而復生,但讓一個大羅金仙從重傷中恢復還是做得到的。光是看元凰等人此刻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要是再不救治,怕是也活不長了。

  而對於之前譏諷了她的始麒麟,還有看她一直不順眼的祖龍,希榕想著,不死果不能白給,起碼得讓這兩族答應她的幾個條件,好讓她消氣才行,畢竟她只是個普通人,雖然大家都說她慈悲,但其實她的心眼子並不大。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趴伏在地上的元凰卻是凄涼一笑。

  「不用了,尊者,我是罪人。我害了整個鳳凰一族,死不足惜。然而鳳凰一族卻因為我業力纏身,他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才會如此。」

  「昔日尊者你前來勸誡,是我太過愚蠢,是我不識好歹,尊者你別生我的氣。」

  「我不求別的,只求……只求尊者看在我們往日的情誼上,救我族一救!」

  說著,她艱難的跪坐起來,竟是要對著希榕磕頭。

  希榕身子一顫。

  「元凰,你……」

  不用她說,楊眉就已經手一揮,以法力扶起元凰,阻止了她的跪拜。同時也阻止了跟著要跪拜的始麒麟和祖龍。

  甭管他們之前對希榕是何等看法和態度,此刻他們全都卑微到了泥裡。

  始麒麟留著血淚,哭求道。

  「我這條命沒了也就沒了,只求尊者救救我麒麟族,他們都是無辜的,錯都在我!」

  祖龍面如金紙,眼神頹廢,似乎隨時就要死了。但他卻死撐著一口氣,對著那位青衣尊者哀求道。

  「當年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這樣的罪人本就不該苟活於是,我自知龍族欠尊者良多,本不該再求尊者,但……但……尊者發發慈悲,發發慈悲吧!」

  「族長!」

  「別這樣!」

  「族長,我們不後悔,要死一起死!」

  還活著的三族之人看著這一幕痛苦的喊出聲。一時間嗚嗚咽咽的哭聲伴隨著血腥氣的風聲,濃重的悲哀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希榕哪裡知道什麼救這三族的辦法。在她看來,她能趕上來叫醒他們已經是叫醒了,按照她看過的洪荒流小說來說。龍鳳大劫過後,大致就是原本興盛的洪荒萬族十不存一,三族之人更是死的十不存一,元凰、祖龍、始麒麟全都會死。

  細節上有所不同,有的說三族死了族長後,各自退回族地,鳳凰一族退居不死火山,龍族退回四海,麒麟族死的最多,僅剩的族人成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瑞獸,數量少得可憐。

  而有的說,元凰、祖龍、始麒麟到了彌留之際拼了最後一口氣飛回族地,元凰屍身落進不死火山口,鳳凰一族從此永鎮不死火山。而始麒麟屍身變作麒麟崖,麒麟族永鎮中央大地,而祖龍更慘,屍身化作多份落入四海,龍族從此永鎮四海海眼。三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最後也不過是消減少許業力罷了。

  無論哪一種,三族最後都會因為業力纏身,而導致三族老人修為寸步不進,新生的族人天賦越來越低,到最後,好似是個人都能抓條龍鳳來拉車,擺宴席的時候還順便能噶個腰子來燒烤。甚至還多了一些新的詞彙。比如鳳髓龍肝,麟肝鳳髓,龍心鳳肝、龍肝鳳腦。幾乎開發出了龍、鳳、麒麟十八吃。

  希榕看著那三個跪在血色泥地裡的三人,心知他們肯定也猜到了這個結果,才會在此刻什麼也不顧了的哀求她。但她真的沒辦法啊!

  不過好在希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沒有辦法,盤古卻有辦法。

  聽了盤古所謂的辦法,希榕頓時渾身作痛。

  【不是我說,但這法子也殘酷了吧?這樣真的好嗎?】

  盤古卻只是沉聲道。

  【這就要交給他們自己選擇了。】

  雖然這場劫難有羅睺算計的原因,但他們本身選擇錯誤也是真的,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戰場之上,嗚嗚咽咽的哭嚎聲還在不斷響起。沉默了半晌的青衣尊者終於緩緩開口。

  「我幫不了你們。」

  這話一出,元凰、祖龍和始麒麟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好在青衣尊者緊跟著還有一句話。

  「能幫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

  元凰等人那已經開始出現死氣的雙眸猛地一亮。聲音沙啞的齊齊開口。

  「還請尊者賜教!」

  希榕看著他們此刻的模樣,心中掙扎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盤古給出的法子。

  三族乃是因為禍亂洪荒,引得洪荒血染大地、不得安寧所以才會業力纏身,業力不是那麼好解決的,歸根究底還是要贖罪。

  這個罪本應該讓三族所有人來贖,但若是元凰等人願意一力承擔九成的業力,那麼之後他們的族人自然會好過很多。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成為這片洪荒大地。

  「昔年盤古身化萬物,得無上功德,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洪荒並不完整。」

  青衣尊者垂頭看著蓮花寶座下跪著的三人。

  這也是盤古告訴她的,他說到底只是半步大道聖人,沒有成功證道,最後所創的洪荒自然也是不完全的,或許未來洪荒會慢慢演化完全,但現在的它還有很多的漏洞。

  而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些漏洞中恰好就有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以及中央大地中某些靈脈這幾處地方。所以元凰等人需要融合進這些地方。

  注意,這並不是如希榕之前所回憶的小說那般,元凰等人的屍身輔助三族鎮壓住這些地方,這就如同在一處缺口上簡單粗暴的堵上一塊不規則的石頭,只能說勉強夠用。而盤古給出的建議卻是讓元凰等人變成一塊柔軟的補丁,和這片大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密相連。

  眼見元凰等人聽到這話眼神越來越亮,青衣尊者卻反而皺眉道。

  「但你們要知道,此法對你們自身來說會很殘酷。」

  她很是耐心的解釋了一下,若是元凰等人用了此法,他們就是介於死亡和活著之間,元神被禁錮在這些地方無法離開,永遠都要受這些缺口力量湧動所造成的痛苦。

  比如說元凰的身軀融入不死火山,她的元神從此日日夜夜都要感受岩漿裡泡澡的痛苦。

  祖龍身軀融入四海海眼,那麼他每時每刻都會感受到狂暴的海水如刀鋒一般在他血肉上切割的痛苦。

  至於始麒麟,他若是融入中央大地,那麼任何人在中央大地破壞水土都是在挖他的血肉,損傷靈脈或者抽取靈脈則是對他扒皮抽筋。

  偏偏他們不僅不能在這痛苦下躺平,還要用元神勾動這幾處地方,努力梳理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中央靈脈的隨時會暴走的力量。

  當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有一天補丁已經完全融入了世界,他們的元神或許有自由的一天,但這一天恐怕得過很久很久才會來,甚至也可能永遠不會來。

  這也是為何希榕聽盤古說起這個方法會絕對的殘酷的原因。

  對比這個情況,死實在算不上可怕了,這種永無止境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生活才是真的可怕!

  三族的其他幸存者一聽,頓時渾身冰冷,心髒顫動。這種痛苦是人能所忍受的嗎?

  他們掙扎著跑向前方就要阻止自己的族長。然而他們只等來了一聲厲喝。

  「別過來!」

  元凰等人厲喝著阻止了他們的舉動,隨後元凰對著希榕努力露出一絲笑容。

  「我不怕苦,我只怕我受得不夠多,不夠苦!」

  因為她若是受得苦不夠,那麼這些苦難就會落在她的族人們身上。

  隨後她深吸一口氣,變回那只渾身染血,狼狽不堪的鳳凰飛上天空。似乎是天有所感,原本天上那黑沉沉的烏雲漸漸散去。日光灑在這只狼狽的鳳凰身上,她那沙啞的鳳凰鳴叫之聲再次響徹洪荒大地。

  「吾乃元凰,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鳳凰一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不死火山口,梳理不死火山南明離火之脈,從此不死火山不熄,元凰不出!天道鑒之!」

  巨大的功德金雲出現,轟的一聲,一道粗壯的功德金光落下。一絲功德金光落入青衣尊者的身上,更多的則是驅散了元凰身上不少業力,但緊跟著,更多的業力糾纏上來,那是鳳凰一族九成的業力,隨著元凰的立誓,此刻全部壓在了她的頭上。

  而元凰沒有理會這些,她留戀的掃了一眼僅剩的族人,最後把視線落在了鴻鵠身上,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不顧鴻鵠的驚叫聲,決絕的飛向不死火山口。

  早已力氣用盡的她因為立誓的原因,體內多了一絲力氣,不多,剛剛夠她飛到族地,就這麼直直的墜入不死火山之中。

  「族長!」

  鴻鵠和僅剩的那些鳳凰淚水滴落在地,整只鳥軟倒在地。

  「我快撐不住了,第二個就讓我來吧。」

  爭鬥了千萬年,祖龍第一次對始麒麟露出了一絲好臉色,雖然他此刻那副馬上就要眼一閉腿一蹬的死人臉實在說不上多好看。

  祖龍踉蹌著站起來,眼眸悲涼中透著一絲悵然。

  「我確實見過羅睺,這一萬年裡,也是因為他出手,才能搶占先機……咳咳……此人狼子野心,尊者若是見到,還請小心。」

  頓了頓,他對著希榕深深一拜。

  「尊者慈悲,祖龍拜服。」

  隨後他化作一只渾身血淋淋的九爪金龍,同樣躍上高空,聲音沙啞的大喊。

  「吾乃祖龍,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龍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四海海眼,梳理四海水脈,從此水脈不順,祖龍不出!天道鑒之!」

  話音剛落,功德金雲轟然落下一道功德金光,隨後祖龍身軀化為四分,落入四海海眼。

  「大哥!」

  青龍掙扎著抬起頭,看到這番景像目眥欲裂。

  始麒麟緊跟著對著希榕深深一拜。「尊者,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欠你良多。」

  無論是萬年前的救命之恩,還是現在為了他麒麟族指出活命之法,都是他所還不上的恩情。他羞愧的閉了閉眼,只道:

  「多謝尊者大恩,惟願尊者日後安好。」

  始麒麟說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族人們和僅剩的三位長老們。

  「抱歉。」

  「族長!」火麒麟掙扎著想要過來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始麒麟變回高大的麒麟模樣,躍上半空大吼一聲。

  「吾乃始麒麟,應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麒麟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融入中央大地,梳理中央大地靈脈,從此靈脈不順,始麒麟不出!天道鑒之!」

  血肉之軀和大地融合不可謂不疼,始麒麟只覺得渾身好似被撕了個粉碎。他的元神沉入大地,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一般扯了扯嘴角。

  若是元凰在這裡,怕是又要罵他和祖龍剽竊她的誓言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嘛,畢竟在他們三人之中,就數元凰說話最好聽,所以最先抱上那青衣尊者的大腿,他們可不得在後面跟著學?

  只是當年他們跟著立誓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今日竟會是這樣的局面。

  不過好在……九成的業力都在他身上了,他的族人們應該可以輕松一些了。

  隨著始麒麟的離開,曾經名震洪荒的三位族長全部融入了這片大地,周圍安靜了一會兒,緊跟著不知是誰終於控制不住哭嚎出聲。以至於其余人終於也憋不住痛哭出來。

  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那哭嚎聲響徹雲霄,仿佛一群沒了家的孩子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哭嚎出來。甚至到了最後都不像是在哭了,而是受傷的野獸在凄厲的哀嚎!

  希榕本以為自己也會哭,但她卻發現自己似乎哭不出來。大概是因為她自知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吧?

  青衣尊者嘆息一聲,摸了摸手中安靜如豬的狪狪,隨後對著淨世白蓮道。

  「走吧。別待在這了。」

  至於去哪,她也不知道,總之不是這裡就行了。她只希望,之後的洪荒能夠平靜一點,無論在哪裡,戰爭都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直關注著這場戰爭的其他人自然也聽到了元凰等人的立誓,有的驚愕,『這也可以?』有的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也有一些人聽到這立誓,腦海裡立刻閃過了一抹青衣。

  無盡血海之上的羅睺看著血海倒映出的那處戰場上的景色,面上閃過一絲復雜。全洪荒估計也只有那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會自找麻煩的摻和進來。並且還在苦心勸告卻被三族拒絕之後,依然願意指點他們走出一條生路。

  「洪荒不全,所以指點他們融入洪荒大地嗎?」

  羅睺看著血海中倒映出的青衣尊者,嗤笑一聲。

  「你這家伙對洪荒……還真是真愛啊。」

  萬年前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殺了寂滅,整整睡上了一萬年,醒來後她既不在乎自己所做的功績不為人知,也不在乎自己被所救的洪荒眾生遺忘,甚至她都不在乎那些蠢貨誹謗她為懦弱無能之輩。

  她一醒來就去了寂滅的屍身處,不放心的查看是否留有禍端,之後又察覺到洪荒勢力的異樣,不辭辛勞的輾轉三族勸說他們放手,被拒絕後卻還是冒著被業力纏上的風險來到戰場指點他們。

  那青衣尊者所做的種種實在太多了,羅睺這樣的利己主義者對此實在佩服,同樣也實在費解,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大公無私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要說洪荒生靈對洪荒愛得深沉也算勉強可以理解,可這青衣尊者出生混沌,混沌被滅的時候她不是看戲看得很開心嗎?

  怎麼著?混沌只是過客,洪荒才是她的真愛嗎?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三族之戰已經結束,他想要的已經拿到手了,已經是時候了。

  羅睺把這些古怪的念頭壓回心底。緩緩伸出手來,他的手修長而有力,一縷縷黑紅的氣息纏繞其指尖。這些都是大戰之中所產生的邪氣、血氣、怨氣、惡氣,可以說修道人最討厭的,而修魔者最狂喜的都在其中了。

  想到這,羅睺站起身,腳踩滅世黑蓮從無盡血海之中離開。

  同一時間,一直閉目打坐仿佛萬事不關心的鴻鈞也緩緩睜開眼睛。他冥冥之中同樣有所感應。

  是時候了,他和羅睺之間的事也應該有個了結了。


第65章

  雲端之上,青衣尊者端坐於白如初雪的淨世白蓮,垂眸看著下方的洪荒大地。

  「好不容易才熱鬧起來的洪荒啊,現在又安靜起來了。」

  她一點點看著,花了千萬年才繁衍出來的洪荒萬族此刻死的十不存一,現在一個個大抵都和龍族、麒麟族以及鳳凰一族一樣,縮在族地休養生息呢,以至於此刻的洪荒寂靜的仿佛讓希榕夢回天地初開的時候。

  元凰填入不死火山,短時間內元神是無法蘇醒了,希榕只覺得心裡空了一點,畢竟不管她們之間摻雜了什麼,在她心裡,她們還是當得上一句朋友的。

  不過楊眉顯然不這麼想,可以說,無論是元凰、祖龍還是始麒麟,他都沒有什麼好感,雖然他也知道這場三族之戰乃是羅睺在背後挑撥的,但在他看來,最終這悲慘的結局本身也有元凰等人選擇錯誤的結果。

  身為混沌魔神的楊眉不懂何為親緣關系,他只覺得,這些家伙不一心求道,反而被所謂的族群親友這些瑣碎之事絆住,當真是愚蠢至極。枉費尊者當初那麼多口舌勸他們。最後還不是要尊者出面收拾這爛攤子!

  當然,元凰三人也受到了懲罰了,相比較這個結局,楊眉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昔年盤古身化萬物,得無上功德,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洪荒並不完整。」

  那日青衣尊者的話這幾日時時在他的腦海中想起。

  楊眉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驚愕,因為這件事哪裡是很少人知道,根本就是除了青衣尊者沒人知道吧?!

  他身為從混沌到洪荒一路走過來的混沌魔神,更是天地間僅有的幾個准聖之一,他或許曾經隱有所感現在的洪荒問題多多,比如不死火山熔岩爆裂,比如四海海眼不受控制,比如大地靈脈紛雜如亂麻。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竟然是因為洪荒並不完整。

  或者說,他能察覺出洪荒問題太多不如混沌穩定已經算是敏銳的了,這些全依賴於他歷經了混沌、洪荒兩個世界,而對於正統的洪荒生靈來說。他們就如井底之蛙一般,從開始就活在其中的人只會逐漸適應習慣這一切的不便,在他們的心中,世界從來都是如此的,誰會想過這一切的問題竟然源自於洪荒並不完整?!

  更甚者,誰又會從中想到以自身融合大地,來為洪荒補全這些缺口?!

  青衣尊者看似當時只是隨口說了幾句話,但只要細細一想就會知道她隨口的幾句提點有多珍貴,畢竟世上有些事一直在那裡,但在沒有一個智者說破之前,所有人都只會視而不見。

  那麼問題來了。尊者到底是如何知道的這些辛秘呢?

  她真的……只是為了幫元凰等人才出言提點的嗎?

  不不不,他又在瞎想什麼呢!

  楊眉白眉一抖,慌忙打消了腦海中那詭異的念頭。當初尊者神識異常之事到底給他帶來了太深的印像,加上他無法和別人傾訴詢問,這段時間總容易胡思亂想。

  楊眉暗中告誡自己別瞎想了,神識一事不過都是他自己的感覺罷了,就算他是准聖又如何,或許真的就是感覺錯了呢?

  尊者神識那件事就此作罷,不許再瞎想了,尊者她會提點元凰等人絕對只是不忍看著如此驚艷才絕的三族日後凋零罷了。而且讓元凰等人彌補洪荒的缺口也是一件大好事。無論怎麼看,尊者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洪荒,她是如此的品行高尚,慈悲為懷,這是他永遠都達不到的高度,他無法做到就算了,又如何能偷偷在心中腹議尊者?這和那些蠢笨無知只知道詆毀他人的家伙又有何分別?

  這時,青衣尊者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楊眉。你這幾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楊眉身子一僵,對上青衣尊者看向自己的視線只覺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他心虛的開口。

  「沒什麼,就是在想最近的洪荒實在太安靜了。讓我有些不適應。」

  難得想起來關心一下楊眉的希榕一愣。

  這位小老頭不是一向內裡傲慢的很,除了她以外,看誰都是一副『你們這些愚蠢的憨批』的模樣嗎?難道她看錯了,雖然楊眉表面寡言而冷傲,實則內心是個喜歡熱鬧的孤寡老人?

  「接下來怕是又要過上許久才能熱鬧起來了。」

  希榕換了一個話題。

  「對了,你之前那柄拂塵呢?怎麼最近不見你拿著了?」

  在希榕看來,楊眉表面上不挑吃穿,但其實算得上一位精致且有自己獨特品位的老baby了,不然他那雪白的兩條長眉哪來的?

  當年青丘狐族送來的那柄拂塵可算是送對了,在她醒來的這些日子,楊眉把那柄拂塵見天的拿在手上,動不動就是一揮拂塵,配上他那兩條白眉,當真是仙風道骨,瀟灑得不行。

  只可惜,她找得這個話題依然不太好,楊眉更加心虛了。他心中早已認定尊者是知道那晚他暴打始麒麟的事情了,於是很是尷尬的開口。

  「咳,那柄拂塵壞了,我准備找時間讓那九尾狐再給我修一修。」

  楊眉:別問,問就是暴揍始麒麟太過快樂,作案工具都打壞了。

  然而希榕哪裡知道還有這一回事,她先是疑惑了一下好好的法寶怎麼就壞了,隨後聽到後半句頓時樂了。

  「那你還是等些日子吧,九尾狐雖然有九條尾巴,但長點毛也不容易。你別把人給薅禿了。」

  人家九尾狐可是個大美人,尾巴禿了得多難看啊。更何況這九條尾巴既是狐族修為的像征,更是九尾狐的武器。

  想像一下,月光之下,九尾狐和敵人對峙,別人露出尖牙利爪,而九尾狐怒吼一聲,身後唰的一下冒出九條……光禿禿的粉色尾巴,哈哈,這是打算把敵人笑死嗎?

  楊眉見她笑了,也露出一絲笑容道。「我自然不會別讓她幫我重新煉制拂塵,到時候送她幾顆靈果便是,保管她的尾巴毛比之前更漂亮。」

  縮小體型的狪狪忍不住冒泡。

  「狐狸的尾巴毛雖好,我的毛也不差啊,尊者,不如我也給你做個拂塵吧?」

  「你?」

  希榕看了看那渾身絨毛的小豬崽子。好笑道。

  「就你這點毛還做拂塵?」這頂多做個牙刷吧?

  他的毛怎麼了,他可是瑞獸呢,他的皮毛被人戴在身上,可是會讓人口舌伶俐的好不好!

  狪狪正要為自己的絨毛用處爭辯兩句,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遠處轟隆隆的巨響給打斷了。

  狪狪下意識的垂頭。

  「什麼聲音?」

  希榕和楊眉也狐疑的往下面看去,就見極遠處的地方塵土飛揚,遠遠看著,倒像是有什麼體型龐大的東西從土裡面鑽出來一樣。

  但仔細一看他們才發現,那鑽出來的東西並非活物,而是一棟建築物。一座通體黑沉,威嚴而古樸,巨大而巍峨的宮殿。天上的陽光灑在上面,卻仿佛被那片黑沉沉的牆壁吸進去一般。

  「那是什麼?」

  楊眉下意識的用神識掃過去,卻根本穿透不進去!

  一瞬間,他還以為又是一座藏有混沌魔神殘影的詭異石山。當即面色警惕起來。

  希榕本來也是一驚,不過卻在聽到盤古解釋後,她面色一愣,隨後放松下來。

  「不用慌。不是什麼大事。」

  楊眉試探道。

  「這……莫非尊者知道那是何物?」

  希榕點點頭。「那是盤古的心髒所化,名為盤古殿。」

  她看著遠處黑沉沉的宮殿面色有些沉默。畢竟大家都說人心隔肚皮,不是誰都有幸可以看清楚朋友的心髒的。

  希榕:交朋友嗎?康康內髒的那種。

  【不過說實在的。你的心可真夠黑的。】

  希榕揶揄道。

  【都說黑心肝、黑心肝,這天底下怕是沒有誰的心比你還要黑的了。】

  字面意思上的黑心。

  盤古一噎:……他懷疑希榕在憑空污他清白,並且證據確鑿。

  他不服氣的嘀咕。【它當年在我身上的時候可是赤紅赤紅的,誰知道它這些年在外面怎麼就黑了,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的心還和你沒關系?

  希榕微微挑眉,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而一邊的楊眉眼看著那盤古殿出來後,青衣尊者先是面色沉默的凝神看了片刻,隨後又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試探的開口。

  「尊者,我們可要過去看看?」

  希榕反正也沒事,正准備答應下來,就見那盤古殿忽然扭曲了一下,就像是雲霧一樣又消失了。

  狪狪面露疑惑。

  「咦?不見了?尊者,我們還去看嗎?」

  到底是盤古的心髒所化,盤古倒是很清楚盤古殿消失的原因。

  【現在還不是它徹底出世的時候,我能隱約感覺到,盤古殿內似乎在孕育著什麼生靈。】

  希榕動作一頓,隨後摸了摸狪狪,有些遺憾的解釋了一句。

  「現在還不是它出世的時候。日後有機會再看吧。」

  她聽到盤古的解釋後就明白過來,想必盤古殿內孕育的正是盤古當年所落下的十二滴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吧?

  想來待到未來十二祖巫誕生,才是盤古殿徹底出世之時。

  楊眉把青衣尊者面上的那一絲遺憾看在眼裡,沉默不語。

  無盡血海很大,加上羅睺之前為了穩妥,還在周圍設下了數道繁瑣的禁制、結界,所以徹底離開無盡血海也廢了兩天的功夫。

  剛出來的羅睺還沒來得及找到鴻鈞,就也注意到了遠處轟隆隆的動靜,當那座巍峨的大殿出來的時候,他也下意識的神識一掃,結果卻發現這古怪的宮殿竟然能拒絕他一個准聖巔峰的神識查探。

  羅睺頓時來了興趣,正要進去一探,卻見那古怪的宮殿很快就又如風一般消散不見。但和希榕等人不一樣的是,他們講宮殿消失也就放棄了,羅睺卻是個肆意妄為的,來了興致非要追查到底不可。

  於是當即伸手掐算起這宮殿的來歷和位置。他畢竟是得了半塊造化玉碟,是可以以身合道的候選人之一,更是現在洪荒之中唯二的准聖巔峰之一,哪怕那宮殿天機被遮掩了不少,但他還是成功找到了宮殿之後移動的位置。於是當即飛了過去。最後成功在西方的一片戈壁上發現了那座黑沉而巍峨的宮殿。

  羅睺飛過去落地,准備走進去一探究竟,然而他卻發現那大門緊閉,似乎在拒絕他的到來。

  「呵,不過是兩扇門還想攔我?」

  他哼笑一聲,單手按在右邊那扇大門上,准備粗暴的把門打開。可一上手他就察覺到,這門倒是有幾分不簡單,他准聖期的實力單手竟然還推不開這一扇門,要知道他這力道就算把一座山搬起來都綽綽有余了!

  不過羅睺挑了挑眉,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興致更高昂了,畢竟這種不簡單的地方說不准有什麼好東西呢!

  比如他的滅世黑蓮和弒神槍,可都是在一些難以進入的危險之地得到的。

  他當即伸出剩下的一只手,兩只手抵在門上,體內屬於准聖巔峰的法力飛速運轉起來,黑袍大袖鼓動起來,背後的墨發張牙舞爪的舞動著。臉上更是出現道道魔紋,在他的腳下,大地都開始出現道道裂縫,周圍的岩石瞬間化為粉末。連風都變得狂暴起來,分分鐘就能把一個大活人給碾碎得渣都不剩。

  吱呀!

  迫於准聖的淫威,這座古怪的宮殿大門終於不情不願的露出了一絲縫隙。

  但一絲縫隙也已經夠了,羅睺當即化作一道黑影飛了進去。

  宮殿裡面漆黑不見五指,唯有空中十二團蠕動的血團散發這朦朧的血光,使得這個地方看起來格外的陰森。

  羅睺倒是不怕這裡的陰森之氣,也不怕那奇怪的血團,他一眼就能看出那玩意兒顯然是正在孕育的生靈。就是這氣息……不知為何,他聞之就覺得厭惡的不行。他下意識的就又想用神識來查看,結果也不知這裡有何種古怪,都到了殿內了,神識還是無法使用。

  加上這裡這麼黑,連肉眼都無法看清東西,倒是讓他今日也難得感受到了睜眼瞎的滋味。

  這什麼破地方?好好的大殿連個透光的窗戶都沒有,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成?

  羅睺不耐煩的抬手,一枚明珠被他拋到上空當即懸停在那,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座大殿。

  而這一照,羅睺頓時愣在了當場,原本漆黑的大殿並無什麼嚇人的,它的內部很是簡單古樸,除了巨大的柱子外並無什麼裝飾,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它牆壁和屋頂上的那些浮雕壁畫了。

  這些浮雕的線條大開大合,說不上精美,透著原始的野性和粗獷,它們算得上藝術品,但真正讓羅睺驚愕得不知所措的卻是這些壁畫所蘊含的故事。

  這些壁畫上的主角全都是盤古,沉睡在混沌青蓮中的盤古,漂浮在混沌之中的盤古,對著一眾凶惡魔神揮舞盤古斧的盤古,開天地的盤古,撐天地的盤古,倒下後開始身化萬物的盤古!

  這些壁畫竟是記載了盤古的一生!

  羅睺當年到底是差點死在了盤古的手上,他對於盤古的敬畏一直藏在心中,此刻一見到這麼多的盤古包圍自己。他頓時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這是什麼破地方?

  他當即伸手拼命掐算起來。片刻後,他呢喃出聲。

  「盤古殿?」

  羅睺的臉一下子黑了,這竟然是盤古心髒所化的盤古殿?!怪不得這地方會有這麼多以盤古為主角的浮雕。這些恐怕都是盤古的記憶所化了!

  本以為是什麼寶地,結果竟然是昔日仇敵的心髒?

  羅睺:……感覺自己髒了。

  至於那十二團血團,羅睺感應到那似乎是盤古的十二滴精血,也不知道將來會孕育出什麼東西。

  回憶起當初盤古是如何砍他的,羅睺眼睛微眯的看向那十二團血團,五指緩緩成爪狀,反正不管會孕育什麼,和盤古有關系的能是什麼好貨?

  不如他就趁現在把這十二個不知什麼的東西給弄死吧?

  說起來,既然是盤古的精血所化,也算是他的血脈了吧?

  羅睺可沒有什麼打不過老子就打兒子會不會太齷齪的想法。在他看來今天被他逮著機會那是這群小東西點背!

  但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羅睺的想法,盤古殿頓時震動了一下,隨後再次如煙霧一般風吹就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同時也把本不該進來的羅睺留在了原地。

  狂風吹過,站在一片戈壁之上的羅睺冷哼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

  跑得倒是快!

  羅睺不願意就這麼輕易放過那十二個小東西,當即再次掐算起來,試圖再一次找到盤古殿的位置。只是掐算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動作忽然一頓。

  說起來,剛剛那些浮雕看似盤古是永恆的主角,每一幅浮雕都有盤古的身影,但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每一幅浮雕還有一個奇怪的……雜草?

  對花草樹木不是很熟悉的羅睺腦海中回憶著那一幅幅浮雕,很確定自己想的沒錯,前幾幅的角落裡都有丁點大的,只有一片葉子的小草。它小的可憐,甚至不如盤古的指甲蓋大。若非羅睺並非常人,怕是很輕易就會忽略過去。

  事實上,他最初也確實忽略過去了,直到他看見了盤古撐天地的那幅壁畫,身形龐大的巨人手撐著天,腳踏著地,面容透著一絲疲憊,但他卻似乎很開心,正堪稱溫柔的注視著半空中懸浮的那株雜草。此刻的雜草似乎長大了些許,總算有了第二片葉子。

  奇怪,這葉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羅睺眉頭微蹙,然而還不等他思索出什麼,他就心頭一跳,猛地抬頭朝著前方望了望。他冥冥中有所感應,他要找的人就在離他不過千裡的距離!

  對於羅睺來說,此刻再沒有比他找到鴻鈞決一死戰更重要的事情了,他腳底出現滅世黑蓮,立刻朝著前方飛去。

  鴻鈞顯然也感應到了羅睺離自己並不遠了,片刻之後,在一處峽谷的上空,兩個氣質迥然不同的男人碰面。

  「鴻鈞,多年不見了。」

  羅睺露出一絲滿是邪氣的笑意,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甚至他話音還未落下,手中就已經出現了弒神槍的身影。

  鴻鈞也寬袖一揮,放出盤古幡來。

  「確實,算一算,我們已經一萬年未見了。這萬年來的三族之爭是你挑起的吧?」

  羅睺的黑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邪笑一聲。

  「這是自然!」

  鴻鈞眼看著羅睺不僅不心虛,反而面色還很得意,不由眉頭一皺。

  「三族之爭最後演變成洪荒萬族血戰,整個洪荒生靈塗炭。你就一點也沒有愧疚之心嗎?」

  「怎麼?你今日來莫非是來聲討我的?」

  羅睺哼笑一聲,隨後他想起了之前見青衣尊者的那一面,笑意又收斂了幾分。

  「若是這件事的話,你也不必多話了,已經有人就這事說過我了。」

  「誰?」

  鴻鈞側眸。但話音頓了頓,他就反應過來。

  「是希榕道友?」

  這天底下除了她,大概沒人能做到這一步了。

  羅睺轉了個槍花。

  「是啊,分明是要勸誡我,結果她不來找我,反而是逼得我去找她,並且一上來就讓我放棄計劃,簡直比我還傲慢,這種行事作風也就那眼睛被眼屎糊住的楊眉才會覺得她是什麼溫柔慈悲之人。」

  鴻鈞卻顯然有別的看法,風吹過他的白發,他面色淡淡道。「她只是惦記著洪荒的安寧,並非傲慢之人。」

  「呦?你和她也沒見過幾面吧?怎麼搞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樣?」

  羅睺譏諷出聲,隨後眸光一動,冷不丁的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見她的時候,她多了一件先天靈寶?」

  鴻鈞有些疑惑的看過去,不是很明白一件先天靈寶有什麼值得羅睺說道的。甚至他還有些茫然,不是很懂為何這種時候,羅睺竟然和他聊了起來。

  但隨著羅睺開口,鴻鈞的眼神瞬間一變。

  羅睺:「她從雷山處得了一件先天靈寶,名為淨世白蓮。」

  雷山就是寂滅屍身所化的那座山脈的統稱,因為其附近那綿延千裡的雷澤所以得名。

  鴻鈞不是傻子,他一點就透。很快就明白了羅睺的意思,他在懷疑那位青衣尊者是當年那位神秘人?不對,羅睺這副模樣分明是已經篤定對方就是當初那位神秘人了。

  羅睺繼續道。

  「你說,會不會我們都被騙了,都在說聖人未出,實則聖人已經出現了。並且咱們都已經見過了。」

  鴻鈞沉默了片刻,卻還是道。

  「不可能。天道不會允許的。」

  聖人不該那麼早出世,出世更不可能毫無動靜。

  但這就又形成了一個問題,希榕為何會那般強,強到就算是現在的他們依然看不出她的深淺來。

  「算了,多想無益。」

  羅睺槍尖一轉,對准了鴻鈞。眼中殺意凌然。

  「反正只要殺了你,那麼之後該知道的,我都會知道的。」

  畢竟此戰結束,勝者必定會成為聖人,並且未來更是會以身合道。到那時,洪荒對勝者來說就不會再有任何秘密。

  鴻鈞冷漠開口。

  「說的也是。」

  轟隆一聲巨響在洪荒西方炸響。

  希榕心頭一跳,趕忙朝著西方看去。因為羅睺和鴻鈞人形太小,不如元凰等人體型龐大,所以她並未看清那邊是什麼東西在組作亂,還是楊眉神識一掃,頓時面目嚴肅下來。

  「尊者,是羅睺和鴻鈞,他們打起來了!」

  道魔之爭開始了!

  瞬間明白過來的希榕眼眸微微睜大,只覺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她知道你們之間必有一戰,道魔之爭是必須的。但你們踏馬的能不能等一等!

  龍鳳大劫才剛剛結束,說句不好聽的,元凰三個上市公司破產的才剛剛一起手拉手跳了天台,你們就算不怕死,也不必這麼上趕著去送吧?

  後世凡人還講究上五休二呢,你們這群神仙能不能不要這麼卷?!

  反正你們命中注定會有一位以身合道的,就算你們這麼卷,天道也不會給你們漲工資的你們清醒一點!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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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轟隆隆的巨響接二兩三的在洪荒西方響起,有別於當初洪荒萬族那些體型猙獰龐大的巨獸模樣,天空上那兩個人遠遠看著就仿佛兩個小點。他們不斷衝撞,分開,法寶寶光四溢,在空中綻放出奪人心魄的光華。

  哪怕他們只有兩個人,但准聖巔峰的實力讓鴻鈞和羅睺兩人的決戰甚至比之前的三族之戰更加狂暴、凶險。

  羅睺槍尖一挑,一座大山就朝著鴻鈞重重砸過去,鴻鈞催動盤古幡一轉,那大山就回身朝著羅睺衝去。相比於這大山的巍峨,他們兩個人就仿佛山腳下的螞蟻一般。但那可憐的大山卻反被這兩個人所控制拿捏。

  最後這座可憐的大山再也無法承受兩人准聖期的法力對衝,終於砰的一聲自爆開來。好好的一座青山之間變成無數碎石滾落,而它本來的位置只剩下一座大坑。

  「師兄,他們這是……」

  准提有些驚慌的看了眼遠處打得正歡的兩人。雖然接引、准提兩兄弟深諳悶聲發大財的意思,一直在西方潛修,但當年寂滅之事他們也是參與了的,所以自然也見過這兩人,當日他們兄弟兩就覺得這兩人強的過分。

  現在看來,這哪裡是強的過分,簡直是強的讓人腿軟,光是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就已經讓他們額上冒出細汗,但准提驚疑不定之余,那張愁苦的臉上還冒出了一絲極深的渴望和向往。

  因為他看得分明,這威壓遠比元凰、祖龍、始麒麟那三個大羅金仙巔峰更強,現在的洪荒眾生只知道大羅金仙便是巔峰,誰也不知道大羅金仙之上是否還有境界,而現在來看,恐怕是有的!

  「不急。」

  接引話少,對比師弟准提道人倒是沉穩許多,聞言只是道。

  「我們先看看再說。」

  這也是此刻大半注意到這邊的洪荒生靈的所思所想。也有一些膽大的想要摸到近前去查看,但當他們真的往那邊靠近時才發現,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實在太沉重且恐怖的,逼得他們寸步難行,只能遠遠觀望。

  而鴻鈞、羅睺此刻看也不看遠處暗搓搓湊過來的家伙們,趁著那座大山碎裂,沙塵漫天之際,羅睺手持黑紅的弒神槍,直取鴻鈞的心口。

  「唔!」

  鴻鈞悶哼一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腰腹滲出的血跡,他隨後最後光頭避開了要害,但腰腹卻被弒神槍給劃出一條傷痕。傷口並不深,但帶給鴻鈞的傷害卻遠遠不像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一團黑霧附在他的傷口處,不僅阻止他的傷口愈合,還隱隱有繼續撕裂傷口之勢。

  該說不愧是混沌青蓮吸取混沌煞氣的蓮莖所化嗎?

  這弒神槍本身就已經銳利無比,連聖人的皮肉都能劃破,更何況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准聖,再加上羅睺算計萬年,引得洪荒萬族血戰所得的那些煞氣、邪氣、血氣、怨氣全部煉化,此刻的羅睺可比萬年前難對付多了。

  不過,這萬年來,他也不是什麼准備都沒有的。

  鴻鈞眸色冷漠,眼看著羅睺再次朝他飛來,槍尖直指他的咽喉處,他竟是不閃不避,反倒是抬起手來。玉白修長的大手直接握住弒神槍的槍尖,槍尖鋒利,瞬間劃破他的手心,鮮紅的血液一滴滴的滴落下來,羅睺看見那血卻是瞳孔一縮,暗道不好。

  與此同時,鴻鈞另一只手大袖一揮,一件散發著黑白熒光之物直直的朝著羅睺兜頭罩過去!

  羅睺沒想到那鴻鈞看著性子如白水般無趣,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瘋的一面,竟是想以傷換傷!

  但此刻再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他弒神槍被抓,總不好放開弒神槍閃避。只得眼神一厲,不退反進,手中法力湧動,弒神槍頓時黑紅煞氣大盛,恍若一只凶獸一般嘶鳴著朝著鴻鈞的手狠狠咬去。而這個時候,那黑白色法寶也已經照在了羅睺的身上。

  羅睺身子被定住,盤古幡當即對著他一轉,一股土黃色的寶光化作往前刀槍斧鉞,朝著羅睺砍去。羅睺怒喝一聲,身上黑紅煞氣炸開,這才勉強掙脫。只是周身已經不復剛才的光鮮,渾身都是血道道。連俊美的側臉上都多了一抹血痕。

  不過羅睺並沒有在意自身的傷痕,而是眼睛掃了一眼天空之上滴溜溜轉動的黑白法寶。

  「太極圖?」

  黑白兩色的陰陽魚糾纏著對方不斷轉動。看起來奧妙無比。剛剛也就是這玩意兒短暫的定住了他。

  但羅睺驚訝的不是這法寶的厲害,而是驚訝這法寶的來歷。他剛剛神識掃過,發現這玩意兒和那盤古幡一樣,都是盤古斧所化。

  「當年盤古斧一分為四,想不到你一人就獨得兩件法寶。」

  羅睺說話間手上也沒閑著,把弒神槍往上一拋,化作千萬條黑紅色弒神槍虛影。朝著鴻鈞圍剿過去。

  鴻鈞的狀態也沒比羅睺好多少,他剛剛抓住弒神槍的那只手軟綿綿的垂在身側,顯然也是吃了大虧。聞言只是冷漠道。

  「比不得你的弒神槍。」

  雖然這三件法寶都能稱之為先天至寶,但連聖人都能斬殺的弒神槍絕對是攻擊型法寶中的第一位。

  單手掐訣,空中的盤古幡和太極圖寶光大盛,朝著那萬千弒神槍的虛影籠罩過去。那虛影自然比不得弒神槍本尊,很快就碎成一道道黑紅煞氣。然而弒神槍本體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悄無聲息的靠近,直直的飛向鴻鈞的眉心。

  鴻鈞似乎避無可避,兩人上空的太極圖當即變大,籠罩在眾人頭頂,與此同時,鴻鈞的身前出現了一抹太極圖的虛影緩緩轉動,意圖抵擋弒神槍的攻擊,但弒神槍銳不可當,只聽哢嚓一聲,那太極圖的虛影當即碎裂,隨後弒神槍直插鴻鈞的眉心!

  成了!

  羅睺眼神瞬間彌漫上洶湧的惡意。但很快他就發現事情不對。

  那受了這必殺一擊的鴻鈞臉上半點情緒也無,只是冷漠的看了羅睺一眼,隨後迅速消失。

  不對,這是身外化身?!

  羅睺一驚,當即轉頭朝著四周看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腳底下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和頭頂上那巨大的太極圖相對應,兩者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速轉動起來,同時,一個個小型的太極圖虛影出現,密密麻麻的擠在空中,貼在羅睺的身上,他整個人就仿佛被打了無數『封條』,一時間別說躲閃了,連眼珠子都無法轉動分毫。而此刻另一個鴻鈞已經手持一把寶劍出現在羅睺的身後,他冷酷的抬手一刺,寶劍直插羅睺的後心。

  這還不算結束,鴻鈞單手掐訣,竟是直接引爆了那把寶劍!

  反正也不過是他閑暇時練就的後天靈寶,炸了也不心疼。

  砰的一聲巨響,羅睺在空中踉蹌了一下,後心一片血肉模糊。雖然准聖身軀防御力很強,但遇到後天靈寶自爆也是會受傷的。

  鴻鈞和羅睺兩個實力不分伯仲,兩人又都是敢拼命的狠人,這一場打得實在膠著。足足打了三年的時光,但是再長的戰鬥也有分出勝負的一天。

  西方的天空之上,鴻鈞全身血痕,心口處一個大血窟窿,明顯是弒神槍戳出來的,幸好對於准聖來說,心髒雖然是弱點,但並不會讓他立刻死亡。否則鴻鈞此刻就不是站在這半空中了。

  當然羅睺此刻也不逞多讓。他渾身浴血,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他的一條胳膊已經斷了,單手握著弒神槍,眼神冰冷而瘋狂。

  密密麻麻的太極圖把羅睺定在半空中,鴻鈞手中再次出現了一把寶劍。

  羅睺看到這一幕心中嘔血。

  這家伙到底有多少法寶,爆了一個又是一個。這三年這家伙的袖子就仿佛一個聚寶盆一樣,無論爆掉多少靈寶,永遠能從中再掏出一件,而羅睺也沒想到,他最後竟然會敗在這方面!

  不,他還沒輸!

  「你以為僅憑這些就能贏我?!」

  羅睺的周身黑紅煞氣衝天而起,那些太極圖虛影和他僵持了片刻,終於還是哢嚓嚓的被震碎了,而鴻鈞頭頂的太極圖本體也瞬間黯淡了幾分。

  然而羅睺掙脫了束縛卻氣勢不減,濃重的黑紅色霧氣包裹著他,仿佛急促呼吸般迅速舒展和緊縮。

  鴻鈞暗道不好,羅睺要自爆?!

  然而很快鴻鈞就發現自己想岔了,羅睺要引爆的不是自身,而是整個西方靈脈!

  砰砰砰!

  以羅睺為中心,西方邊緣的細小靈脈最先被引爆,無數靈氣炸成點點璀璨的熒光,並且這場爆炸迅速從邊緣蔓延至中心!

  剎那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無數飛鳥走獸倉皇奔逃,但到處都在爆炸,它們甚至都不知道該逃到哪裡去!

  但地動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靈脈啊!

  「住手!」

  「快住手啊」

  「啊啊啊!混賬!」

  無論是之前在遠處偷摸圍觀的,還是躲著潛修的全部驚慌飛到上空,驚叫怒吼出聲。

  畢竟靈脈這東西何其重要,可以說修煉靠的就是靈脈產生的靈氣,若是靈脈被毀,到時候西方就會成為一片荒蕪之地,到時候他們在這還修什麼道?!

  西方靈脈爆炸之時產生的煞氣頓時被羅睺吸納於自身,他不顧自己渾身滴血的模樣,握著弒神槍再次瘋狂的朝著鴻鈞衝去。

  「羅睺,你瘋了?!」

  這家伙竟然事先在西方做了手腳,意圖通過引爆西方靈脈來強化自身?!

  鴻鈞因為羅睺這般舉動驚怒交加。正要阻止羅睺,但還沒動手,他的動作就忽然一頓,而正在吸取煞氣化作法力攻擊的羅睺也停了下來,面色有些愕然的看向大地。

  席卷整個西方的大爆炸不知何時戛然而止了,一片翠綠的林子在西方的中心點快速擴張,變作一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巨大森林。但明眼人神識一掃就會發現,這片巨大的森林其實只有一棵樹。

  一顆粗壯的而高大的榕樹用它那無數的氣生根撐起了這片宏偉的森林。而在地下,這顆榕樹的根須深入無數靈脈之中,但它們卻不吸取這龐大的靈氣分毫,反而是緊緊卷著靈脈。強勢的控制住了突然狂暴起來靈脈。

  萬幸有了這片榕樹林的守護,除了西方邊緣的幾條細小靈脈發生爆炸,最中心的主靈脈分毫不損!

  不提其余西方生靈如何一邊後怕一邊慶幸,心情激蕩的快要心髒炸裂了,單說接引和准提兩人看見那榕樹林後,當即對視一眼,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片榕樹林不是……那個誰的化身嗎?

  「希榕。」

  被人毀了最後一招的羅睺握緊手中的弒神槍,他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相反眼神反而十分復雜的喃喃道。

  「原來你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這才是你當初篤定我會死的原因嗎?當真是……當真是……」

  心機深沉,深不可測。

  雖然羅睺早就知道那青衣尊者不如表面上那般純良和善,但每一次交鋒,對方都能讓他覺得,她的背地裡還能更復雜一些,旁人都說走一步算散步,羅睺卻覺得此人是走一步算十步,看似萬事不管,但實則永遠站在最高處冷漠垂眸俯視這芸芸眾生。

  雖然不想承認,但羅睺發現,自己大概也算是那人俯視的芸芸眾生之一。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憤怒,但更多的還是疑惑,既然對方提前堵上了他的生路,要他死,那為何當初還要那般勸告他。她表現的仿佛深愛洪荒一般,先是提醒三族立誓消滅凶獸,之後費力擊殺寂滅,再到現在,提點元凰等人修補洪荒的缺口。可以說,洪荒眾生再沒有比她還要愛洪荒愛得如此深沉的了。

  但仔細想想,她分明能夠阻止這一切,她又為何只是口頭勸告,眼睜睜看著萬族血戰,眼睜睜看著他和鴻鈞戰鬥波及西方?

  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到底在算計什麼?

  鴻鈞也沒想到這千鈞一發之際,竟然會有如此神來一筆險而又險的保住了西方靈脈,就算是心性淡漠如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氣。隨後他回過神來。單手迅速掐訣。

  一聲銳利的破空聲響起,鴻鈞操控的飛劍刺中羅睺的腰腹,隨後砰的爆炸開來,頓時炸得羅睺身上血花四濺。

  鴻鈞冷漠道。

  「你輸了。」

  雖然嘴上說著羅睺輸了,但鴻鈞並未第一時間上前,不是他心軟,而是因為鴻鈞知道,這個時候的羅睺比任何時候都要危險,為了怕羅睺自爆,他並未靠近,只是操控著太極圖和盤古幡衝向羅睺。

  「我沒輸!」

  混沌時的死裡逃生,在天道下的掙扎求生,數個元會的苦心修煉,千萬年的嘔心算計。往日的一幕幕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哪怕他已經搖搖欲墜,哪怕他的血幾乎要流干了。他依然不願意認輸。特別是這個時候對著鴻鈞認輸。

  他站在半空中,身上那抵擋太極圖和盤古幡的的黑紅霧氣已經弱的快要看不見了,但他的氣勢卻半分不弱於鴻鈞。

  「鴻鈞,今日若非是她,你我之間勝負如何還未可知呢。今日不是我輸給了你。」

  羅睺目光森冷的看著鴻鈞,一字一頓道。

  「我羅睺也絕不會向你認輸!」

  鴻鈞心頭一跳,同樣虛弱的他咬咬牙加大了法力,太極圖和盤古幡寶光大盛,羅睺身上的黑紅霧氣頓時如風中殘燭,即將徹底消散,但他卻只是冷笑一聲,狂傲的仰頭大喝。

  「既然天道有日月、晝夜、陰陽之分,道魔為何只能擇其一為此後洪荒大勢?吾羅睺認為此非天地平衡之道。所以今日以吾身融入魔道,從此道長魔消,道消魔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道鑒之!」

  這一下,鴻鈞總算是明白羅睺為何會說他沒輸了,隨著羅睺的話一出,天道當即有感,羅睺的立誓並未有功德金雲落下,而是天邊仿佛撕開了一條裂縫,讓人恐懼而濃稠的的黑暗出現一角。一道接引的黑色光柱瞬間罩住羅睺。

  既然羅睺要以身融入魔道,那麼他自然不再算是洪荒生靈,甚至算不得人了,他以後就是魔道的化身,羅睺是魔道,但魔道並不只是羅睺。

  這一刻,魔祖羅睺正式在洪荒出道,他對著未來的道祖鴻鈞冷笑道。

  「咱們日後誰勝誰負,還有的磨了。」

  只是話音未落,他忽然視線一頓。看見某個熟人的羅睺面色先是怔愣,隨後猛地一變。

  「原來是你!」

  鴻鈞順著他的視線朝著那邊一看,就見天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青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人,她手裡抱著瑞獸狪狪,身後站著一位白眉老者。

  或許萬年的時光讓洪荒很多人都遺忘了這位青衣尊者,當之前她在洪荒血戰之時強勢出現,提點了元凰等人之後,整個洪荒再次深刻的認識了她。任誰看到這樣的配置都會一眼就明白過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希榕尊者了!

  本來因為靈脈炸開而鬧哄哄的西方生靈已經又各自沉寂下來,躲在暗中偷偷觀察這邊。接引和准提在暗處看見那抹青衣後眼神也不由閃了閃。

  心知道魔之爭避免不了,希榕其實本來是沒想過來的,結果這場戰鬥三年不停,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偷摸過來想要圍觀一下,卻不想一來就大結局了不說,還直接被抓包了。

  當然,最讓希榕疑惑的是,那羅睺的表情也太奇怪了,那表情怎麼說呢……就仿佛是她忽然不是她了,而是變身哥斯拉了一樣。

  還沒等希榕反應過來,那邊的羅睺緊跟著就問。

  「你和盤古是什麼關系?!」

  黑色光柱的引力拽著他要往天上去,但羅睺卻忍著渾身血肉撕裂之痛也要多留一會兒。因為他就在他看見那青衣尊者的時刻,他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在盤古殿看見的那雜草的葉子為何有些眼熟了。因為那玩意兒分明就是榕樹的嫩葉!

  希榕動作一頓。

  什麼關系?

  呃……大概就是她叫他鐵憨憨,他叫她大聰明這種互相傷害的摯友關系吧?

  但是她沒有直接說,而是目光審視的看向羅睺。

  「你問這個干什麼?」

  雖然她和盤古好得能穿一條褲衩,但在這個洪荒,壓根沒人知道她和盤古是朋友,更別提有人這麼質問她和盤古的關系了,羅睺這般反常的舉動讓希榕不得不在意。

  「我曾去了盤古殿,盤古殿內有無數浮雕壁畫,在上面,我看見了你。」

  似乎是察覺到羅睺不願意離開,接引之力越發的大了,羅睺本就受了重傷,此刻被這麼一壓,血液頓時從各處窟窿眼冒出來,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弄得羅睺好似花灑一般。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只是面色蒼白的從懷裡拿出一枚翠綠的嫩葉。接著之前的話道。

  「幼年的你。」

  雖然當年拿到手後他才發現這葉子對他並無什麼用處,但到底是暴揍一頓楊眉還忍著嫌棄從那老頭懷裡搜出來的,所以羅睺當做一件戰利品一般一直好好收藏著。

  另一邊的希榕起先還沒認出那是自己的一片葉子,回過神來後她趕緊回頭看向楊眉,果不其然,某位白眉老者的臉已經比鍋底還要黑了。仿佛恨不得用自己的褲腰帶勒死這不要臉的羅睺。

  希榕:在受害者面前炫耀贓款什麼的……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賤氣。

  不過隨後她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叫在盤古殿內有無數壁畫,壁畫上還有我?】

  恕她孤陋寡聞,只聽說過心髒搭橋的,沒聽說過心髒上還雕花的。作為盤古的心髒,出門在外大可不必如此精致。

  盤古對此也很是迷茫,畢竟他都死過一回了,心髒幻化成什麼樣這如何是他能決定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沉思片刻後,很是豪爽的開口。

  【倒也不算什麼意外之事,畢竟你是我的摯友嘛,作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掛念之人,會被刻在我的心髒上豈不是很正常!】

  把朋友刻在心髒上很正常?

  這算是哪門子的正常啊!

  希榕心尖一顫,不知怎麼竟是耳根有些發熱。

  而這副模樣落在明裡暗裡窺視的眾人眼中,就成了青衣尊者聽到羅睺的質問後沉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開口。

  「我和他是……朋友。」

  就只是朋友而已,至於朋友關系為何盤古會把她刻在心髒上……咳咳,大概這就是洪荒純潔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吧!

  羅睺倒是沒有覺得那青衣尊者在說謊,畢竟她或許心機深沉,或許算無遺策,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就能發現,她並不是一個喜歡說假話的人。

  而隨後把朋友二字在心頭滾動一遍的羅睺眼眸微微睜大。腦海中靈光一閃,瞬間明白過來了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羅睺覺得自己已經看破了青衣尊者那些舉動和算計的原因了。

  按照那些壁畫所言,希榕幼年曾經和撐天地的盤古度過了千萬年的時光,以至於和盤古成為了至交好友。大概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在盤古死後住上不周山巔!

  而她這般費盡心機的維護這洪荒大陸,哪裡是愛洪荒愛得深沉,分明是因為這片洪荒大地是盤古所化,她為了守護好友的心血才會如此動作!

  甚至……這青衣尊者當年數次提點元凰、祖龍和始麒麟也並非偶然和什麼所謂的好心,她是故意的。

  當年凶獸肆虐洪荒,她心知就算自己再強,單靠自己也無法以最快速度消滅凶獸,於是故意提點元凰等人立誓,借著三族之力擊殺凶獸。

  之後明知三族摩擦不斷,卻任由三族爭鬥擴大。以至於三族之後鬧到無法收場,她才出現,以力挽狂瀾之態提點元凰等人融入洪荒大地,彌補洪荒缺口。

  她的算計從萬年前就開始了,甚至更深遠,更廣大,仿佛一張細密的大網,把整個洪荒都罩了進去,說不准連他會挑動三族大戰她都事先算到了!

  而她的算計顯然很成功,看看吧,凶獸被滅了,寂滅沒了,刺頭的三族也死得十不存一,連他羅睺這麼一個麻煩也差點因為她在西方種樹的神來一筆,差點死在了鴻鈞的手上。

  所有會擾亂洪荒安寧的人或事都會走上末路,反觀洪荒本身,僅此一場不僅沒有損傷,甚至連缺口都被彌補了幾分!

  至於她之前對元凰等人乃至於對他的勸告,誰知道她又是出於什麼算計,又或是……她心中僅剩的,少得可憐的慈悲心在作祟,所以才會高高在上的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羅睺只覺得不寒而栗,同時心中還有戳破青衣尊者秘密的隱秘快感,他張張嘴,想要就這麼在眾人的面前揭破這家伙的假面。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道不耐煩了,眼見羅睺還磨磨唧唧的,接引的黑光猛地加粗一倍,羅睺只覺得渾身被禁錮住了一般,連張張口都做不到,只眨眼間就被天空那道裂縫攝了進去。

  羅睺眼神一暗,沒關系,反正他沒死,日後總有時間和那希榕好好聊聊的!


第67章

  一陣清風吹過,接引的黑光消失不見,連同黑光之中的那位鮮血淋漓的魔祖。

  之前的洪荒對這位的認識不多,當年在寂滅一事上見過羅睺的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隨著那羅睺立誓之言響徹天地,今天之後的洪荒,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頭上多了一位魔祖,羅睺!

  不過或明或暗圍觀了現場的眾人卻不得不把注意力分了一部分給了空中端坐在蓮花寶座上的青衣尊者,剛剛那羅睺質問對方的時候他們可是聽得真真的。

  雖然不知道何為盤古殿,但這名字一聽就不簡單,顯然和盤古大神有很深的關系,而這大殿內的壁畫上,卻有青衣尊者的身影?

  這也就罷了,最後一句才是最讓他們驚愕的,青衣尊者竟然親口承認,她和盤古竟然是朋友?!

  那可是盤古大神啊,當年開天辟地,身化萬物後就身死道消的盤古大神,他們這些得其恩惠誕生的洪荒生靈若無特殊的傳承記憶,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而這人竟然和當年的盤古大神是朋友?

  能和盤古大神做朋友的人,一定很有不凡之處吧?

  當然,這點之前的青衣尊者顯然已經證實了,畢竟三族之戰結尾,元凰等人跪拜青衣尊者哭求指點,最終成功抱住族群之事已經傳遍了洪荒大地,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從這些事情中看出幾分來。

  不過隨後又有一個問題在眾人的心中流轉,那就是……能和盤古大神做朋友,必然是洪荒大地還未孕育出其余生靈之時她就已經在了,所以她到現在這是活了多少年歲的老怪物了?!

  眾人心中算了算,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起碼一個元會,十二萬多年打底了吧?!

  希榕則是看著羅睺消失的方向皺眉。

  【他那是什麼奇怪的眼神啊?】

  雖然她不會對人說盤古現在還活著,元神就在她這裡的秘密。但有關於她當年和盤古是朋友的事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前是沒人問,現在那羅睺問了一句,她也就老實回答了。

  誰知那羅睺聽到她的話後,面色就變得很奇怪,有多奇怪呢?就仿佛……羅睺突然知道了她拳打了他人八十歲的老母,腳踢了別人八歲的幼子,順便還做了某曹賊,搶了別人老婆嘿嘿嘿了一樣。

  那眼神中有震驚,有冷嘲,有不可置信,又有恍然大悟。全部混雜在一起,成了一副『我一眼就看出你這家伙不是好人』的表情!

  希榕把她的猜測告訴了盤古。然而盤古很是迷茫的開口。【啊,他剛剛的眼睛裡有這麼多情緒嗎?他不就是兩個眼珠子微微睜大了一點又眯起來了嗎?】

  【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那家伙表現的不要太明顯好不好?】

  希榕不悅的開口,但這份不悅卻不是對盤古的,而是對羅睺的,雖然羅睺最後沒說話就走了,但她總覺得自己被對方的眼神給罵了!

  盤古順著希榕的話再次努力回憶了一下剛剛的羅睺的眼睛,只可惜努力了半晌依然看不出希榕口中那些復雜的情緒來,最後只能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他頂多看出呃……羅睺眼眸狹長,眼角微提,眼睫毛不翹,沒有眼屎。

  劃重點,雖然身為魔祖眼睛有中邪異之美,但還是不如他的劍眉星目陽剛俊美。至於怎麼一個陽剛俊美之法?這邊建議抬頭有空看一看天上的太陽和月亮。

  希榕:……行了,你還是去看你的瑪卡巴卡吧。

  這時,空中的鴻鈞朝著希榕飛來。

  「希榕道友。」

  希榕抬眸看了他一眼,頓時心裡一緊,無他,完全是因為鴻鈞的傷勢太嚴重了,也不是說羅睺的傷勢不嚴重,主要是羅睺一直穿著黑衣,身上的傷口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也就他斷了的一臂明顯點。

  然而鴻鈞卻和羅睺衣著品位相反,他日常就穿著泛黃的粗麻布衣,此刻他渾身的傷痕在淺色布料的對比下格外的明顯,特別是他心口的大窟窿!

  「鴻鈞道友。」

  希榕打招呼間順便悄咪咪掃了一眼,只覺得眼睛一疼,那窟窿眼竟然是對穿的你敢信?

  大兄弟,這時候你還打什麼招呼,你還不快點把自己的心口堵起來。雖然大家都說做人要敞開心胸,但也沒必要如此敞開吧,她都能從你的心口看見你背後的景色了!

  鴻鈞看了一眼她身下的淨世白蓮。

  「道友,許久未見了。不知近來可還安好。」

  「尚可。」

  希榕不敢再看鴻鈞的傷口,對著他拱拱手道。「恭喜道友獲勝了,此後海闊天空,道友可自由遨游矣。」

  若說能夠飛天遁地游泳之人,洪荒中大有人在,但希榕這句話並非字面的意思,鴻鈞成了道魔之爭的勝利者,日後就是天道的代言人了,世上怕是除了天道再無能制約他的存在。

  此刻鴻鈞連成聖都未,所以這話讓其余偷聽的人一頭霧水,唯有鴻鈞本人聽明白了。不過他並未露出什麼得意之色,依然面色淡淡道。「僥幸罷了。若非道友所留的那一手,我與那羅睺到底誰勝誰負還未可知,所以說起來,羅睺也並非輸給了我。」

  他這話一出,周圍明裡暗裡的視線都調轉向了她,甚至連邊上的楊眉,以及懷裡的狪狪都扭頭看向她。眼中都是好奇。那一手是哪一手啊?

  希榕面對這些視線只能努力扯出一抹淺笑。

  「道友說笑了,我可什麼都沒做。這一切乃是道友自己的努力的結果。」

  什麼這一手那一手的?她兩只手都在身上長得好好的,絕對沒有在哪落下過一只,你別以為你是未來的道祖就可以隨便污蔑人啊!

  鴻鈞卻搖搖頭,還沾著血跡的手一指大地那一片翠綠的榕樹林。

  「我沒有想到羅睺之前已經在這西方大地做過布置,不久前他見不敵於我,竟是要引爆西方靈脈以此來強行恢復法力,眼見西方靈脈中幾只細小的支脈陸續爆炸,西方靈脈毀滅在即,我卻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不想道友昔日在西方種下的這一棵化身阻止了這場禍事,世事不會這般巧合,想來道友早在之前就已經算到羅睺要做這一步了吧?今日一戰幸得道友相助,鴻鈞在此拜謝。」

  不,事情就是這般巧合,當年她種樹的時候可完全沒想過會有這一出。

  希榕沉默的看了一眼下方的大地,一萬年沒見,那片本來不算大的榕樹林此刻已經郁郁蔥蔥成了一片廣袤的大森林了。

  希榕:……萬萬沒想到已經遺忘的分身突然攻擊了她。

  眼看未來的道祖竟然要和她道謝,希榕頓時覺得自己要折壽了。她趕緊側了側身沒有受這一禮,努力微笑著解釋。

  「當不得道友一聲謝,一萬年前,我從此處得了一顆悟道茶樹,然而這悟道茶樹位置特殊,乃是鎮壓西方靈脈彙聚之處的靈物,我不好白拿這西方的寶物而造成西方靈脈缺損,所以這才種下一棵化身來代替悟道茶樹鎮壓。一切不過都是巧合罷了,真要說起來,道友此番贏了羅睺,不過是大勢在道友這一邊罷了。」

  最後一句話可不是什麼彩虹屁,而是深知未來發展的希榕下意識的想法罷了。在她看來,鴻鈞和道祖和天道代言人是畫上等號的,此番贏了羅睺是什麼意外的事情嗎?當然不是啊,這分明是命中注定!

  而鴻鈞自然也聽出了她那一番話帶出來的篤定意味。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希榕。

  「無論如何,我借道友之力贏了羅睺是真,此番因果已經結下,道友若是有用得著我的,還請開口便是。」

  若非還要顧忌形像,希榕怕是得秒出痛苦面具不可。

  鴻鈞道祖,都說了這是巧合了,你老何必這般執著啊!

  她一個廢柴不能修煉,又吃喝不缺,哪裡需要你這樣的大佬幫她干活?

  但看這模樣不敢還不行,希榕煩惱的和盤古商量。

  【你說我讓他干什麼好?】

  盤古不假思索的開口。

  【建造宮殿?】

  他知道希榕一直想要一個漂亮的宮殿放在不周山巔的道場上。只是礙於重重問題到現在還沒實現。雖然他也說了日後恢復了會給希榕建造一個最漂亮的,但這也並不妨礙先讓別人幫忙造一個湊合著用嘛!

  然而希榕對此提議也是不假思索的一票否決。讓未來的道祖鴻鈞給她造房子?你她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盤古不以為意,他覺得自己的摯友渾身哪都好,只有這點不自信大大滴不好,想他盤古的墳頭都給她住了,那鴻鈞欠她因果,給她造個宮殿怎麼了?

  【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希榕開口。之後更是冷酷的拒絕了盤古說的,讓鴻鈞給她做飯,送她靈寶等等不靠譜的提議。

  盤古無奈。沉思了片刻後終於給了一個在希榕看來還算正經的提議。

  【那不如,你就讓他把太極圖和盤古幡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這兩樣先天至寶到底是當年盤古的伴生法寶盤古斧所化,所以離得近了,盤古冥冥中就能感應到這些信息。

  希榕第一反應就是,盤古要這個做什麼?難道這些法寶對他的恢復有什麼好處不成?

  盤古點點頭表示確實有些好處。

  盤古斧當年一分為四,一是因為它經過和三千混沌魔神的交戰外加開天辟地這事已經破損不堪,二是因為天道不允許這樣一件混沌至寶出現在洪荒,所以把它分化為四件洪荒先天至寶。

  而這其間,盤古斧中關於盤古的元神烙印也是被損毀得很嚴重,這麼一個多元會下來,也不知道被時光磨滅成了個什麼鬼樣子,但這到底是盤古的元神烙印,和希榕吃的烙餅可不一樣,再磨損嚴重到底還是能剩下幾絲的。而盤古要做的,就是拿回這幾絲元神之力。

  【還有這種操作?那你怎麼不早說!】

  希榕埋怨了一下這不靠譜的鐵憨憨。剛剛的那些破建議有什麼能比得上這正事的?若不是她多問了一句,這家伙難不成就不說了?!

  她一邊教訓著盤古日後有這種要緊事必須告訴她,一邊對著鴻鈞微笑著表示,想要借他的太極圖和盤古幡一看。

  「自然可以。」

  鴻鈞動作一頓,他沒有問眼前的青衣尊者是如何在他已經把兩樣法寶都收進紫府之後,還能看出他有這兩樣法寶甚至明確說出這法寶的名字的。

  他甚至連遲疑都沒有,就這麼把兩樣讓人眼饞的先天至寶放了出來。

  而那太極圖和盤古幡比它們的主人還要豪放,竟是直接繞著希榕盤旋了兩圈,隨後毫不猶豫的落在了希榕的懷裡。罩了無辜的狪狪一頭一臉。讓人毫不懷疑,若非鴻鈞占了先機搶先收服了這兩樣法寶,此刻這兩樣法寶到底屬於誰的,還未可知呢!

  忽然就眼前一黑的狪狪:……雖然早知道尊者很討這些天材地寶的喜歡了,但之前的芭蕉扇好歹是無主的,你們這些有主的法寶在主人面前還這樣紅杏出牆,這不太好吧?

  希榕有些尷尬的不看去看鴻鈞,要知道在洪荒,法寶對於洪荒人來說可是比父母情人都要重要的東西,或者說,這玩意兒就相當於他們朝夕相處的老婆。而此刻這太極圖和盤古幡如此熱情的模樣,讓希榕莫名有種在鴻鈞面前勾搭了人家媳婦的錯覺。

  好在鴻鈞早就在紫府中感受過了自己這兩樣法寶對於希榕的熱情,有了心理准備的他並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探究的看著那青衣尊者拿起兩樣縮小了的法寶細細觀看。

  對方的神識一向都是內斂於內,之前的幾次見面,鴻鈞就從未感覺到她的神識,這次依然沒有。而她的手白皙柔嫩,不帶半點法力湧動。

  她什麼動作都沒有,就只是這麼安靜的垂眸看著,眼神有些放空,表情變了幾遍,仿佛在回憶著什麼一樣。

  鴻鈞知道她在回憶什麼,畢竟這人前不久才在羅睺的質問下,親口承認了自己和盤古乃是朋友關系。昔日盤古身化萬物,可以說洪荒就是他,也可以說洪荒哪裡都不在有他。

  她住在不周山巔那麼久,又那麼努力的維護洪荒的安寧,想來就是因為盤古吧?

  鴻鈞本性淡漠,並沒有感受過這種真摯的友誼,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赤子之心的希榕以及這份友誼表示欣賞。

  然而鴻鈞不知道的是,希榕眼神放空可不是在回憶,而是她拿到兩樣法寶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盤古,你抽取了這裡面殘留的那幾絲元神之力後,這法寶不會壞掉吧?鴻鈞會發現異樣嗎?】

  之前一直只顧著讓盤古趕緊恢復,此刻希榕才終於想起了這麼一個問題,雖然這幾絲元神之力本就是盤古的,甚至這兩樣法寶也本是盤古的盤古斧所化。

  但盤古還活著這件事是絕密,不能宣揚出去的啊,若是此刻出了什麼問題,那在眾人的眼中,就是鴻鈞大方把法寶給她觀賞,結果兩樣法寶在她手中卻出了問題……嘶~,那畫面太美,希榕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好在盤古很快表示,【不會的,我的元神烙印埋藏在法寶深處,而且幾近於無,鴻鈞還未成聖,根本感受不到這一點,自然也不會知道這點元神之力之後為何消失了。並且我這般做,對他也不是沒好處的。日後他拿回了法寶,反倒是會更加順手才對。】

  畢竟元神烙印是催動法寶心隨意動的樞紐,盤古殘破的元神烙印就仿佛不適合的零件,還未成聖的鴻鈞感覺不出來,但這不合適的零件又確確實實的阻礙了鴻鈞催動兩件法寶的順暢程度。若非盤古此次動手的話,那麼鴻鈞要發現這個問題並且解決這個問題,只能等到他成聖以後了。

  果不其然,希榕把兩件法寶歸還給鴻鈞的時候,他並未感覺到什麼異樣。在他看來,青衣尊者就是拿到法寶睹物思人了一會兒,就又把這兩樣先天至寶還給了自己。半點想要據為己有的貪念都沒有。

  她剛剛能說出恭喜的那番話,鴻鈞可以毫不懷疑的肯定,她絕對是知道成聖一事,但她卻表現的一如平常,只為了睹物思人一番,就這般隨隨便便的用掉了一個未來聖人欠她的因果。

  對比那為了自身的勝負竟然引爆西方靈脈的羅睺,希榕道友實在是如清風朗月一般的人物,怪不得能讓楊眉這一混沌魔神心甘情願的當她的侍從。

  鴻鈞雖然對這位希榕道友很是欣賞,但他到底是受了重傷,也不敢多呆,很快就化虹遁去了。

  道魔之爭雖然結束,但打壞的西方靈脈還需要有人去修補,打架的總共就兩人,羅睺是指望不上了,天道自然需要他來修補那些靈脈。

  鴻鈞隱有所感,怕是得修補完全後,他才能成聖。不過只是幾條細小的支脈而已,這已經算是萬幸了,若是整個西方靈脈都爆炸了,那他可就有的忙了。

  道魔之爭之後,洪荒才算真正進入了一個安定的時期。

  希榕告別鴻鈞之後轉頭就又去了一個地方,那處地方在她和狪狪初遇之處不遠,乃是她得到芭蕉扇的那處山洞。

  雖然這些年來多有麻煩事出現,之後更是莫名其妙一睡就是一萬年,但希榕可沒忘記自己當初對那先天靈根芭蕉樹的約定。帶來了不少的混沌息壤,甚至還大方的給芭蕉樹澆了些三光神水。

  然而芭蕉樹似乎並不滿意,希榕要走的時候,它當即樹葉簌簌,那動作幅度相當誇張,仿佛要把剩下四片葉子都搖下來不可。

  希榕起先還不明白它的意思,隨後才隱約明白過來。

  「你想要我帶你走?」

  芭蕉樹樹葉簌簌,其中最低矮的一個寬大葉片仿佛風吹一般拍向希榕屁股底下的淨世白蓮。淨世白蓮也是不甘示弱,白光一閃,把芭蕉樹的那片葉片震了回去。

  芭蕉樹卻很倔強的再次往淨世白蓮上拍去,它倒是也沒多少惡意,只是渾身透著一股委屈。

  之前是因為覺得希榕不會帶它,它才給出了芭蕉扇,結果沒想到希榕把它忘了一萬年不說,還帶來了這麼一朵白蓮花來氣它,總而言之,它決定雄起,它也要跟希榕回家!

  芭蕉樹: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與此同時,淨世白蓮散發著朦朦寶光,一次次把芭蕉樹湊過來的葉片震開。

  又是一個來爭寵的,呸!

  一向安靜如雞的鴻蒙量天尺在希榕袖中閃爍金光。

  呵呵,你當初不也是?

  芭蕉扇自動從希榕的腰間飛出,幫著自己的『母親』芭蕉樹擋住淨世白蓮的寶光。

  都別吵了,芭蕉樹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它和我一樣都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休想!

  淨世白蓮&鴻蒙量天尺當即達成聯盟,不甘示弱的發出寶光震開它們。

  一時間法寶和先天靈根之間霞光四溢,照得黑漆漆的山洞內寶光瑩瑩,不只是讓狪狪看得目瞪豬呆,連楊眉都半點移不開眼睛。

  「尊者,這……」

  本以為他活得這麼久,也算見識過大場面了。但一群無主的法寶為了一個人爭寵打架?抱歉,這場面他還真沒見過。

  希榕:……遙想著,上一次有這麼多「追求者」為了她打架,還是在幼兒園時期,老師讓小朋友們選兒童節舞伴的時候。

  最後,鑒於希榕的承諾兌現晚了一萬年,她對芭蕉樹也有些歉疚,於是還是力排眾議,把芭蕉樹帶回了不周山巔栽種。

  有句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雖然希榕覺得自己這不周山巔幕天席地的,連大戶人家的狗窩都比不上,但經歷了一系列洪荒紛爭雜亂後,回到家中的她還是覺得精神上放松了不少。

  她如同往常一樣坐在石桌前和楊眉飲茶,側頭靜靜的觀賞著遠處白茫茫的雲海,此刻的雲海已經不再有哪些奇怪的黑氣鑽出了。

  不過希榕自認為這也正常,畢竟那些黑氣在她看來就是羅睺的心魔,現在羅睺融入魔道,輕易是無法回到此方世界了,自然也不會有那些黑氣了。

  不過看了一會兒,她冷不丁的對楊眉開口。

  「你這幾日似乎有心事?若是有什麼難事就說出來,我聽聽。」

  楊眉身子一僵,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如實告知。

  「倒也沒有什麼。就是……之前尊者說和盤古是……朋友?」

  天知道他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是何等的震驚和復雜。

  畢竟他之前可是想過尊者可能想要復活盤古這等念頭的。當時只道是他腦子進水了,才會有此荒唐念頭,結果那日青衣尊者這一開口,竟是莫名的把這念頭還弄合理了,可不得把他嚇一大跳!

  希榕挑眉。

  「就為了這個?怎麼?你是因為當年盤古差點殺了你,所以你對此很是介意?」

  介意沒有,對盤古的畏懼確實有一點,但楊眉並未說出來,只是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尊者是如何和盤古交上朋友的?」

  「這其實也很簡單。」

  其實也不過是天地空蕩,一個話癆逮著唯一的傾聽者瘋狂輸出排遣寂寞的故事。

  不過希榕還算給盤古留面子,她回憶著當初,只是表示當日天地荒蕪,盤古撐天地時,她就懸停在他前方,兩者相伴千萬年,這才有了些交情。

  本以為能聽到什麼波瀾壯闊的故事的楊眉一愣。

  「只是這般?」

  希榕好笑道。

  「不如還能哪般?」

  楊眉沉默了一下,試探道。「那既然相伴了這麼多年,當年盤古死後,尊者想必很傷心吧?」

  是啊,很傷心,哭得那叫一個稀裡嘩啦的,當然,在盤古的墳頭上安家後,那哭得就更慘了。而到之後發現盤古竟然變成了她的隨身老爺爺,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當然,這種讓希榕本人無語凝噎的事她自然是不會往外說的。再加上盤古這不是沒死嘛,當年的傷心此刻想來,她只是一笑了之。

  「還好吧,倒也沒有多傷心,畢竟這是他的選擇,我尊重他。」

  楊眉再次一愣,之前困擾在腦中怎麼壓也壓不住的可怕念頭終於在此刻,在青衣尊者豁達的笑容中散去了。他心中一松,也露出一個笑容。

  「尊者豁達。」

  是了,平日裡的尊者怎麼看都是一個豁達隨性之人,如何會鑽牛角尖,做出復活盤古這等逆天之事呢?倒是他想岔了。

  就在一老一小相視而笑的時候,希榕忽然覺得周圍的光線猛地亮了幾度。她還以為是錯覺,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錯覺,抬頭一看,這光線哪裡是亮了幾度的問題,根本就是天上多了兩個太陽!

  「唳!」

  兩聲形似鳳凰鳴叫之聲的鳥鳴聲傳來。

  希榕定睛一看才發現,飛在大太陽兩邊的兩個小號太陽分明是兩只渾身金黃,腹下三只鳥爪的大鳥!

  這是……三足金烏?!

  果不其然,她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緊接著大地震動,十二道血光衝天,衝開了厚重的雲海,希榕低頭一看,就見十二個萬丈高的巨大生靈在大地上出現。他們有的長得似人,有的長得似獸。模樣不一而足,但周身的氣勢和親密度讓別人一看就知這十二個模樣各不相同的生靈乃是親緣關系。

  看到那十二個巨大的生靈,希榕腦中飛速閃過他們的跟腳和來歷,幾乎是下意識的對著盤古驚叫道。

  【盤古,你快看,你兒子、女兒生出來了!】


第68章

  雖然希榕曾經也見過三清他們,但她的思維一向都是偏向普通人的,所以在她的潛意識裡,十二祖巫乃是盤古的精血所化,應該算得上他的血脈。

  但在盤古看來,他之前的身體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不過是幾滴鮮血脫離了身體後,自行生出了靈智,只能算是自己的精血忽然長了腿會跑了,就和他的心髒化作盤古殿一樣,乃是後天洪荒自行演化出的生靈,並不能算是他的兒子和女兒。

  或者說,在洪荒想要創造一個生命實在太簡單,遺落的精血,或者死前的怨氣,又或者掉落的一截手臂,都可能變成一個生命,在洪荒眾生看來,這些只能說是創造,並非孕育。算不得兒子和女兒。

  解釋了一番的盤古話音頓了頓,有些悵然道。【另外,他們幸虧不是我的親生子女,否則怕是連出世的機會都不會有的。】

  希榕愣了一下。【怎麼說?】

  【你難道沒注意……對了,我忘了你沒有神識。】

  盤古嘆息道。

  【這十二個得我精血所化的生靈雖然天生都是大羅金仙之軀,但他們沒有元神。】

  希榕動作一頓,雖然她上輩子就已經知道了十二祖巫沒有元神這件事,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洪荒生活後,她才終於明白了沒有元神這幾個字的殘酷。

  元神是什麼?

  在洪荒,元神是修士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元神如何溝通天地,沒有元神如何悟道?沒有元神很多法術都用不上。很多法寶都催動不了。

  沒有元神,修士的身軀死了人也就死了,半點求生的可能都沒有,別的不說,就說盤古,這麼強大的他若是當年不知為何一絲元神被鎖在了希榕體內,他也早就身死道消了。

  這千萬年也別提什麼和希榕聊天談笑了,人死一了百了,就算是希榕在他的墳頭上蹦迪,他也什麼都不會知道。

  另外,在希榕看來,沒有元神還有一項很大的弊端。那就是沒有元神者不明天機。

  說得簡單點,如果把天道看做是全洪荒的信息網絡,尋常道人可以通過元神鏈接天道,上網查資料。也就是俗稱的掐算天機。小到今天出門最先邁哪條腿是大吉,大到一些道人都經歷過的,忽有所感,前方有什麼與自己有緣,或者今日自己或許有什麼劫難。

  除了天道不想給你看的,基本上洪荒眾生每天獲取的大部分消息都來自於此了。

  而十二祖巫的處境就相當於,大家都已經5G網衝浪了,他們還在那拿大哥大手機當板磚呢。劣勢十分的明顯。哪怕盤古不知道未來的發展,也能猜到之後這十二個生靈會過的很不順利。

  不過他本就是道心堅定的人,見此最多也是感慨一句。隨後就想起了一件事來。

  【對了,你怎麼一眼就能瞧出他們和我有關系?】

  糟糕,剛剛太興奮了。

  希榕遲疑了一下。【這個……雖然我沒有神識,但不知怎麼,我好像能從他們身上感知到你血脈的氣息。所以我沒多想就脫口而出了。】

  沒有神識還能感知到距離那麼遙遠的氣息嗎?

  盤古只當這又是希榕的奇怪體質造成的,聞言只是沉默的看了眼遠處的那十二個模樣各不相同的生靈。視線掃過他們的七手八腳。最終還是沒忍住嗶嗶了一句。

  【可他們看上去和我長得也不像吧?你也不怕感覺錯?】

  雖然他知道萬物的相貌都有各自的規律,但他盤古的相貌怎麼看都和這十二個初具人形的家伙差別很大吧?!

  希榕沉默了一下,掃了眼遠處的十二祖巫,因為雲海被他們誕生的血光衝開了,外加十二祖巫個個萬丈金身實在高大雄偉,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的長相。

  個子最高的乃是一個巨獸,看起來仿佛一只沒有腦袋脖子也沒有尾巴的豬,這渾圓的豬身上並無眼耳口鼻等五官。長有六只腳爪,背上生有四只翅膀。

  混沌無面目這個特點太好認了,希榕一眼就看出,這想必就是十二祖巫中的大哥。帝江。

  另外還有獸頭人身,渾身赤紅,那艷紅的色澤讓希榕當即篤定,這是火之祖巫祝融!

  蟒頭人身,渾身玄黑,想必就是水之祖巫,共工了。

  人身蛇尾,形似女媧,卻背後長著七只手,胸前雙手的女性祖巫,一看就是土之祖巫,後土。

  形似龍的身軀,卻有一個龍腦袋,全身赤紅,此乃燭九陰。

  而關於之後的幾個祖巫,希榕本以為自己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此刻回想起來,卻發現記憶似乎意外的清楚。

  鷹身上長了個人腦袋,人臉那叫一個青面獠牙的是句芒。

  老虎的身子上頂著個人腦袋,長滿金色鱗片,背後生著一對翅膀的是蓐收。

  而人身上頂了個老虎頭,卻像是野獸一樣四蹄著地的是強良。

  鳥身人腦袋的另一位女性祖巫,玄冥。

  同樣鳥身人腦袋的男性祖巫,翕茲。

  老虎身子上頂了八個人腦袋,屁股後面跟著八條尾巴的是天吳。

  獸身而人面,耳朵似犬類的乃是奢比屍。【注1】

  總而言之,十二祖巫的原形全都長得呃……很有自己的特色。就算是希榕也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一句盤古和他們很像這種話來。

  【你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他們長得和你不是很像,但他們身上屬於你的那股氣息可是實打實的。】

  希榕絞盡腦汁想了想後,義正言辭的表示。

  【畢竟咱倆誰跟誰啊,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摯友,你的血脈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別問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問就是她對盤古真摯的友誼引發的奇跡!

  盤古心頭一顫,隨後一股無言的歡快在心間蕩漾開來。而前不久才現世的盤古殿不知為何微微晃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其余人的視線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一群生靈吸引了目光。

  三足金烏?

  帝俊、太一?

  一出生就是大羅金仙?

  楊眉在看見天上地下的異變後,當即伸手掐算起來,結果他先是被那兩只三足金烏的修為給震了一下。要知道,之前的洪荒之中,一眾生靈的修為並不算高,大羅金仙不過巴掌之數,元凰等人半死不活的融入大地後,這個數量就更少了。

  結果這兩只金烏一出生就是大羅金仙的修為?

  最要命的是,一只金烏周身有兩件法寶盤旋,另一只腦袋上則是有一口古樸的大鐘漂浮,楊眉掐算了一下,發現那盤旋的兩件法寶名為河圖、洛書,皆是先天靈寶,而那口大鐘更是不凡,竟是一件先天至寶,由盤古斧所化的四件寶貝之一的混沌鐘?!

  其他修為不夠的洪荒生靈算不出那些法寶,但光是發現對方一出生修為就這般高強就夠讓他們心中酸澀的了。

  而楊眉算出那幾件法寶的珍貴後,連准聖期,混沌魔神跟腳的他都忍不住對著邊上的青衣尊者感慨。

  「竟然一出世就是大羅金仙的修為,那兩件先天靈寶河圖、洛書就不說了甚至連混沌鐘這等先天至寶都是其中一只金烏的伴生靈寶,這跟腳也太好了吧?」

  「確實不錯。」

  希榕表示理解,其他的洪荒生靈出世都是光屁股跑,別說伴生靈寶了,連個洞天福地都得靠搶的。而帝俊、太一兩兄弟呢?

  作為兩個剛出生的小嬰兒,抬手就是一把□□,八倍鏡,和三級頭,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而他們本身更是大日金焰之精華所化的生靈,太陽就是他們的家,試問這洪荒大地上,有幾處洞天福地能和太陽比的?

  也無怪這兩兄弟日後狂傲的要組建妖族天庭,號令全洪荒,畢竟不是誰都能生來就和太陽肩並肩的。

  「咦?巫族?」

  楊眉又掐算了一下另外的十二個生靈,卻是眉頭緊皺起來,下意識的往邊上的青衣尊者那邊看了一眼。

  希榕疑惑的看回去。

  「怎麼了?」

  楊眉遲疑了一下。

  「那十二個生靈似乎是剛誕生的小族,名為巫族。個個都有大羅金仙的修為,雖然他們沒什麼厲害的伴生靈寶,但我掐算出……他們似乎是……」

  希榕看他吞吞吐吐的,笑著接上去。

  「似乎是盤古的精血所化,對吧?」

  楊眉並不意外青衣尊者知道這一點,或者說在他看來,無所不知的青衣尊者若是不知道才是奇怪。

  只是剛剛他才和尊者談論過盤古的事,結果一眨眼就冒出了一群盤古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倒是讓他難得不知所措起來。

  他再次遲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那青衣尊者。

  「尊者對於那十二祖巫之事……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自然是用眼睛看。」

  希榕看見楊眉這模樣,愣了一下隨後哎明白對方應該是在關心她,畢竟在他眼裡盤古已經死了,而她不久前才承認她和盤古是朋友。

  於是她想了想又道。

  「世上所有人各有各的緣法,不必多在意。順其自然便可。」

  十二祖巫雖然才剛剛誕生,但洪荒不少生靈都是生而知之,他們一出生就是人格健全的成年人了,這樣的情況下,希榕頂多拿這事和盤古說笑一番,卻不會真的打著盤古的旗號以長輩的姿態去接觸這十二祖巫的。

  畢竟是個人想必都不會喜歡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忽然端著長輩的姿態來壓自己一頭。

  三足金烏和十二祖巫誕生的動靜很大,不過他們本身顯然也是聰明人,並未再做任何招搖的事情,很快兩只三足金烏就重新飛回了太陽之中。

  而十二祖巫也化作人形態,不知道躲在哪裡去了。

  希榕心知,雖然他們生來就是大羅金仙,但到底才剛出生,想必短時間內,他們都不會隨便亂跑。

  趁著洪荒再次變回人煙稀少,安靜荒蕪的模樣,希榕帶著楊眉再次下山,准備繼續賞遍洪荒大地。當然,鴻蒙量天尺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鴻蒙量天尺能測量洪荒大地,希榕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已經走了洪荒的三分之一了,雖然她知道就算她拿著鴻蒙量天尺測量完洪荒大地,天道落下的功德金光對她也沒什麼用,但這並不妨礙她想要把游遍洪荒這個成就點亮。

  洪荒各處的風景依然美不勝收,不過凋零的洪荒萬族日子明顯不太好過,希榕走著看著,發現不少小族群甚至已經滅族或者瀕臨滅族。之前在三族之下也算耀武揚威的幾個大族雖然也留下了一些人,但因為精銳大多數都死在了戰場上,外加上樹大招風之時也和不少其他族群之人結仇,所以難免被人欺負擠兌,日子過得越發艱難。

  也就青丘狐族,山膏族這類當初閉門不出的小族群保全了自身,倒是沒有受到多少波折。

  一日,希榕坐在淨世白蓮上飛於上空正路過一處懸崖,忽然聽到了一聲有些熟悉的吼叫。

  「吼!」

  希榕低頭一看,就見懸崖下方甚是熱鬧,一只朱厭正縮在一處巨石下方,而在他的不遠處,幾只沒有靈智的野豬、老虎和豹子正在混戰。現場鮮血淋漓。

  雖然離得遠,希榕看不清那朱厭的神色,但她卻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希榕不明白這是為何。畢竟以朱厭的力量,不可能對付不了那幾只連靈智都沒有的野獸才對。

  【他可不是在恐懼那幾只野獸,他恐懼的是他自己。】

  盤古沉聲解釋道。

  【想來他應該也發現了自己業力纏身的事情了。】

  因為前任族長赤面猿和白猿以及其他不主戰的族人全被反叛者殺了,剩下的朱厭全都投身到了那場三族血戰之中。以至於整個族群死得只剩下小貓兩三只。而這只朱厭顯然是當初的幸存者之一。

  這可惜活下來似乎也並非什麼好事。他此刻業力纏身,已經從原本的靈獸變成了惡獸。有的惡獸會讓周圍大旱,有的能讓周圍發大水,而顯然,朱厭作為惡獸,則是會讓周圍發生戰爭。

  做惡獸可不是什麼好事,甚至可以說是損人不利己。

  變成惡獸的朱厭,他的神智會越來越混沌,恍若走火入魔一般,如此狀態,自然談不上求道修煉了,修為會變得難以精進。若是沒法在業力纏身下保持僅剩的清明,他很快就會變得和當年那群沒腦子的凶獸一樣,靈智被磨滅,成為過街老鼠、人見人打。最後在渾渾噩噩中死在他人的手中。

  希榕怔愣的看著懸崖下的那只朱厭,終於有些理解了業力真正的恐怖之處,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元凰等人甘願受那等生不如死的痛苦,也要把族中的九成業力全都拉到自己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頭頂的視線,那只面色絕望的朱厭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正好和天上低頭的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

  希榕因為那猴子眼中濃重的絕望一驚。

  「你……」

  到底是當年有過一段淵源,她本來還想著說些什麼。

  但那朱厭的眼神卻是變了又變,隨後竟是迅速掉頭衝進了遠處的森林之中。朱厭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希榕就看不見那只朱厭的蹤影了。

  楊眉眼神一冷。

  「無禮的畜生。尊者,可要我把它抓回來?」

  「不必了。」

  希榕搖了搖頭,腦海中還殘留著那只朱厭看向自己的復雜視線。

  「他剛剛干嘛那樣看我?他在怕我?」

  「那小畜可不是怕尊者,他不過是在尊者面前自慚形穢罷了。」楊眉沒想到希榕會這麼問,聞言面色稍緩。言語卻透著一絲譏諷。

  之前那九尾狐和我說過,尊者你當年曾好意勸過他們朱厭族莫要再惹爭端,當潛心修煉才是,甚至當年朱厭族出現叛亂,他們那什麼赤面猿族長死後,九尾狐還特意去提了一嘴,結果那朱厭族卻鐵了心要巴上麒麟族的大腿,現在鬧到這種地步,那些不知好歹的小畜哪裡還有臉出現在尊者面前。」

  希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但她除了嘆息一聲世事無常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畢竟一切都是朱厭族自己的選擇。

  就在希榕准備離開此處的時候,忽然間,遠處傳來了一疊聲叫喚她的聲音。

  「希榕道友,留步,道友請留步啊。」

  希榕聽到聲音動作一頓,扭頭朝後看去,結果就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年人正神采奕奕的朝著她飛來。仔細一看,那人可不正是萬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上清通天嘛!

  不說通天未來聖人的身份,單說希榕對這個英姿勃發的少年本身就很有好感,見此情形當即露出笑容。

  「好久不見啊,通天道友。」

  「是啊,一萬年沒見了。」

  通天見希榕自己的態度友善而熟稔,頓時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早就想來見道友你了,只怪我那兩個兄長,之前一直勒令我不准出門,一直到現在才勉強松了口。」

  他湊到希榕的邊上,說話間透著一股親昵,半點看不出他和希榕這才見了兩面。惹得楊眉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希榕只是笑道。

  「之前事情太多,你的兄長此番做法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雖是如此,但他們也太謹慎了,三族之戰都結束許久了才放我出來。我在山中呆坐了一萬年,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僵住了。」

  通天不滿的嘀咕,隨後看著希榕眼珠一轉。

  「對了,道友你這是要往哪去啊?」

  希榕隨意道。

  「並未想著具體要往哪去,不過是賞花賞月,走到哪看到哪罷了。」

  「道友好雅興。」

  通天當即贊嘆了一句,隨後裝作不經意般開口。

  「我也正好沒想好要往哪去松快,既然如此,相逢就是緣,不如我和道友結伴而行吧?」

  希榕側眸一看,正好對上通天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少年人不懂得掩飾,裡面哪來的不經意,分明是滿滿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看得希榕都有些迷糊。

  【通天怎麼對我這般熱情?我們滿打滿算這也才第二面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

  盤古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別扭,當即道。

  【他這大概只是少年心性想找人玩鬧吧?要論一見如故,我和你才算一見如故呢!】

  希榕:【……你和我一見如故?呵,要我和你回憶一下我兩的初遇是何等模樣嗎?】

  當年她連人都沒見著,兜頭就給一個大腳丫子給踩了。

  虧盤古說得出口,她難道是對著某人的大腳丫子一見如故的嗎?

  盤古沉默了一下,總算想起來自己和希榕對於彼此第一次見面的時間點是不一樣的,在他的記憶裡,他第一次看見希榕是在開天之後,而希榕……咳咳……不提也罷。

  「道友?」

  眼見希榕沉默著沒開口,通天還以為沒戲了,趕緊對著希榕展示自己的好處。

  「我的修為尚可,若是有不長眼的冒犯了道友,我還能幫道友教訓一二。」

  然而他這話一出,不僅盤古心裡別扭了,連楊眉看他都不順眼了。

  好小子,一上來就搶他的活?!

  「這位道友你這話就不必了,冒犯尊者的人自有我來處理!」

  正在展示自己的通天話音一頓,隨後遲疑道。

  「那……那我還可以給道友你做魚,之前的鯥魚道友你不是很喜歡嗎?我做得雖然不如大哥的好,但也不差的。」

  說完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對著希榕小聲嗶嗶。

  「而且最近大哥閉關,我還把大哥的煉丹爐都給帶來了。」

  希榕:……好家伙,你這是應征新東方大廚嗎?就算是大廚應聘,也沒有人會把鍋都背來的吧?當然,正常人顯然也不會趁著自家大哥閉關,就把自家大哥的鍋給偷出來。

  順便,她真的很想問一句,你們還記得它只是一個煉丹爐嗎?

  「做魚就不必了,到底是老子的煉丹爐,如何能用來做這些俗事。」

  希榕十動然拒,就在通天垂頭喪氣的以為無法跟著希榕的時候,希榕又道。「不過若是道友願意跟我結伴同游,我自然是願意的。」

  通天頓時恢復了精神,猛地抬頭看向希榕。

  「真的?!」

  希榕微笑。「真的!」

  通天頓時高興了,高興的跟在希榕身邊,他本來也算是個急性子,此刻卻一點也不嫌棄希榕飛的慢,大概是憋了一萬年了,他也逼得夠嗆,在邊上熱絡的和希榕聊起天來。

  希榕逛了這麼多年洪荒,遇到的故事倒也不少,也不介意說給通天聽,通天被兩個兄長拘著,可從沒有真正暢游洪荒過,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一時間,兩人倒是說得熱火朝天。倒是把別人給冷落了。

  楊眉倒是沒什麼感覺,不過盤古就不太一樣了,他一會兒想著平日裡這個時候,希榕都是和他聊著這山川湖泊的景色的,何時和別人聊得這麼火熱過。竟然連他都給忘了。

  一會兒又想著,若是他此刻擁有身軀,想必也能和希榕並肩飛行,說到高興處,還能相視而笑。

  盤古也不知自己現在是何種心情,只覺得心中酸酸漲漲的。總之不太舒服。

  而遠在一處深山之中的盤古殿又是猛地晃了一晃。大地都仿佛震動起來。嚇得回了殿內的十二祖巫頓時面色一驚,如臨大敵。還以為有外敵來襲,誰知盤古殿晃動了一下後就又恢復如初,並無任何異樣出現。

  十二祖巫:???


第69章

  以往希榕和龍族有些齷齪,這才一直都顧忌著沒有靠近龍族的地盤,但現在龍族退回海底深處,想來這幾百年都洪荒是看不見龍族了,而祖龍更是已經裂開了幾份去鎮壓四海海眼,兩方之間的那點矛盾也算是煙消雲散了。所以希榕此處下山,一路上都是往東方過去的。

  雖然龍族橫行霸道的很,但還別說,東邊這一片被龍族治理的還算不錯。抬眼看,青山環繞,低頭看,水系豐沛。碧波蕩漾。

  通天見她好奇,也神識一掃下方流淌的大河,忽然眼睛一亮。

  「咦,這裡面似乎還建造了龍宮?聽聞那祖龍昔日最是奢靡,東海那水晶宮用各色珍寶建造,夜晚也寶光瑩瑩,恍若白日。而其余龍族見狀,上行下效,在各處水域也建有自己的龍宮,無一不精,無一不美,想來這便是一處了,我還沒見過龍宮是什麼樣子呢,道友,不若我們到這水下看看?」

  希榕也沒見過龍宮什麼模樣,一聽這話,當即點了點頭。現在龍族的龍死的十不存一,並且全都在長老應龍的約束下腿居東海,其他水域的龍宮想必都已經被廢棄了。

  通天見對方答應,當即掐了個避水訣,自告奮勇的第一個入水在前面探路。而希榕仗著自己淹不死,直接讓淨世白蓮跟上對方,卻沒想到剛一入水,淨世白蓮本身就閃爍出一層朦朦白光籠罩在她身旁,幫她和狪狪擋住了那些河水。

  楊眉默默的跟在青衣尊者的後面入了水。

  這條大河水面上看著波濤洶湧,但實則水下安靜的很,水中的魚蝦倒是不少,它們繞開了通天和楊眉,卻似乎對希榕很是好奇,隔著那層白光在希榕周圍游弋了一會才離開。

  希榕對此不以為意,之前在大地上旅行的時候,也偶爾有毛茸茸會靠近她,她對此只當是自己太廢柴了,所以氣息太過無害,以至於這些小動物才會靠近她。

  他們在水中飛了沒多久,很快希榕就遠遠的看見了河底閃著微光的一座宮殿,只是離得有點遠,看不太清楚細節。

  忽然,希榕發現不知何時圍在她身邊的小魚散開了,她抬眸一看,發現原來是一條有她幾乎有她一人長的胖頭魚游到她面前,正一臉痴呆模樣的看著她。

  若是上輩子,希榕在水底下見到這麼大的魚恐怕已經被嚇到了,但現在的希榕卻是見那條魚的傻樣太搞笑了,難得手欠了一下,伸出手在這家伙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那條大魚頓時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往前遠處的黑暗中一竄。

  雖然今天陽光燦爛,但陽光只勉強照到水的中層,河底還是要些昏暗的,希榕能看清東西還要靠著淨世白蓮散發的白光。她遠遠看著,還以為那處黑暗是一片水草。

  誰知那大魚躥過去後,那片黑暗中就出現了『嗯~』的奇怪聲音,就仿佛……誰睡了個懶覺醒來後的喟嘆一般。緊接著那片龐大的黑暗竟然動了動!

  「哪來的小魚,你龜爺爺我現在不餓,快走,快走。」

  一只體型猶如小山大的巨龜緩緩把自己從河底的淤泥裡□□。隨後粗壯的四肢撐著地面,龜腦袋伸得極長,就這麼伸了個懶腰。

  昏暗的河底,雖然他的皮肉粗糙滿是皺紋,看著很不好看,但他的龜殼卻玄黑如墨玉,其上有著天然而奧妙的紋路。

  臥槽,好大一只超級無敵大王八!

  希榕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隨著那巨龜的起身緩緩仰頭,這只龜實在太大了,不這樣她根本看不見對方的腦袋和龜背,也就是這河夠大,但凡著河小一點,窄一點,這只巨龜往那一趴,絕對是斷水流一派的大師兄!

  「玄龜?」

  通天見到異動,當即擋在了希榕的面前,同時神識一掃就看出這只巨龜的品種。

  那只剛睡醒的玄龜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動靜,見身前飛來一個腰佩寶劍的少年人,他當即呵斥道。

  「又是哪來的小賊,我警告你們,駿河就算沒了真龍看護,那也不是你們這群小賊可以肖……你怎麼在這?!」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猛地注意到這少年人身後還有別人,當看見那白蓮寶座之上的一抹青衣後,剛剛還義正言辭要喝退賊匪的老玄龜聲音頓時猛地拔高了數度。充滿了驚慌和無措,仿佛一個即將被那啥的良家少龜。

  啊這……她不應該在這嗎?

  希榕很是懵逼的對上老玄龜驚恐的視線,確定這老玄龜是在對自己說話後,有些遲疑的開口。

  「你認識我?」

  玄龜渾身一僵,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說錯話了。他趕緊慌忙低下龜腦袋努力露出討好的笑容。

  「自然是認識的,希榕尊者的大名,我早就久仰了。只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尊者,所以剛剛難免驚訝了一些,還請尊者勿怪。」

  然而事實上,玄龜第一次聽到希榕這個名字的時候,洪荒還沒有這位青衣尊者的名號呢。

  那還是在一萬多年前,在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各自派人來找他掐算一個人,結果害得他三天吐血三次,一次吐三斤。而那人的名字正是希榕,在這樣的結果下,玄龜就算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忘了這個名字!

  希榕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她還是狐疑的看了兩眼那只老玄龜,因為她總覺得這玄龜沒說真話。

  玄龜也注意到了希榕的打量,頓時心髒一緊,趕緊轉移話題。

  「不知幾位來到這駿河是有何事啊?不瞞幾位,我在這駿河呆了也算是有些年頭了,若是幾位有事,或許我也能幫上忙。」

  通天見這老龜態度還算誠懇,倒也好脾氣道。

  「沒你的事,我們只是出來游玩,路過此地想要在此處的龍宮游覽一番罷了。」

  「游覽龍宮?」

  老玄龜愣了一下,隨後偷瞄了希榕一眼。

  「這位道友這話錯了,若是幾位要去那龍宮游玩,還真就需要我不可。」

  通天抬眸。

  「哦?此話何意?」

  老玄龜解釋了一番,這個駿河之前乃是龍族的一位真龍的地盤,龍宮自然也是他建造的,當時的龍族聲名顯赫,不只是一些小族群來投,就連一些散修也想要巴上這棵大樹,而他這老龜也是如此,跑來了這駿河給那條龍當屬下。因為做得還不錯,加上性情憨厚,他就這麼混到了二把手。

  在三族大戰之前,那條龍找到他,直言若是自己身死道消了,那麼龍宮就暫時由老玄龜來管理,直到龍族派別人來接手。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三族之戰慘烈的遠超眾人想像,竟是沒有一個勝者,就算是龍族也輸了個徹底,那條龍自然是身死道消了,而此刻的龍族又哪裡還能派人來這駿河接手這龍宮?

  不過所幸那條龍也沒信錯人,老玄龜並沒有趁此機會把龍宮的財寶卷了跑路,從此走上發家致富的道路,反而封存了那條龍的遺物,老老實實呆在這河底看守起龍宮來。

  而老玄龜的意思是,龍宮裡面結界禁制重重,希榕幾個若想進去一觀,還是由他帶著進去比較方便。

  他沒有想要阻攔的意思,因為沒意義,不提那位在洪荒之中威名如日中天的青衣尊者,以及她身後跟著的白眉老者,就說這少年人模樣的道人他都看不出修為深淺,就算他不同意,他們想要進去也不會太難。

  聽了老玄龜的解釋,希榕眨了眨眼,頓悟出了兩個道理。

  第一,龜丞相果然是龍宮標配!

  第二,烏龜這玩意兒,養得好真的可以給你送終!

  另一邊的通天聽了老玄龜的話,自然也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於是幾人就跟著老玄龜一起到了龍宮的大門前。而走進了一看,希榕終於明白了她剛剛為何遠遠的就能看見這座龍宮閃著的光了。

  因為這座龍宮是純金打造的,真正的金子做的宮殿!

  只見那巨大的龍宮外牆通體純金,各色浮雕壁畫栩栩如生,各色彩寶鑲嵌在其中,拼湊成各色美麗的圖案,金黃的琉璃瓦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屋檐上斜飛的兩條金龍雙眸銳利,仿佛下一刻就會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朱紅的大門上是盤起來的團龍,眼眸微閉,但卻好似活得一般,讓人毫不懷疑,若是外面有敵人入侵它馬上就會睜開眼睛。

  就連鋪出來地板磚都是貨真價實的金磚。被打磨的锃光瓦亮,整個宮殿在結界的作用下金光閃閃,照得希榕頭暈目眩,簡直恨不得趴在人家的牆上咬一口,給這奪人心魄的金色添上她『到此一游』的牙印。

  好漂亮,這就是她的人間理想!

  【純金的宮殿也太漂亮了吧……】決定了,我道場的宮殿也要照著這個建!

  希榕雙眼微亮的和盤古開口,誰知還未說完,另一邊的通天卻皺了皺眉。

  「庸俗不堪!我還以為龍族的龍宮有多華美,結果就這?金紅二色也太過艷麗了。表面浮華罷了,一點內蘊都沒有。」

  通天是少年人,還是一個跟腳出眾,天性高傲的少年人,所以他真正見到這駿河龍宮的模樣後,失望之余直接就開口了。

  老玄龜脾氣好,反正這也不是他的龍宮,他也沒有回懟的意思,倒是邊上聽著的希榕身子一僵。

  庸俗?浮華?沒有內蘊?

  希榕只覺得自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忍不住出聲辯解了一句。

  「這……其實也還好吧?畢竟龍族崇尚金龍,喜歡金色也很正常。看著也尚可。」

  通天卻有不同的意見。

  「看著確實尚可,但精金算不上什麼好材料,用來做外牆防御力太差,這龍宮通體都用了這種精金,還以那些無用的彩寶鑲嵌,只為了把這龍宮堆得霞光四溢,只注重皮相,不注重內裡,整個龍宮華而不實,若是遇到強敵就跟紙糊的一樣,可想而知這龍宮的主人是什麼樣了。」

  華而不實·希榕:別罵了,別罵了。QAQ

  就在這時,忽然河底劇烈的震蕩起來,河水開始瘋狂的翻湧。希榕眼睜睜看著周圍的河水仿佛變成了滾筒洗衣機,無數的魚蝦被水中的漩渦卷起來開始『愛的魔力轉圈圈』。

  隨後河底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按理來說,河水應該順著裂縫倒灌進去才對,結果卻是裂縫裡面一股腥臭的氣息冒出來,緊接著一條大蛇的腦袋從裡面探出來。聲音沙啞而凶狠道。

  「玄龜,你要是再不識相,就別怪我把你做成烏龜王八湯!」

  「我呸!」

  老玄龜伸著腦袋,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一片冰冷。

  「你才是最好趕緊給我滾出這駿河,否則我就把你的腦袋一顆顆的砍下來!」

  希榕本來還在盯著那猙獰的蛇腦袋,聽到老玄龜的話愣了一下,砍腦袋就砍腦袋,一顆顆是什麼意思?

  結果隨著老玄龜的話,裂縫中很快又鑽出一條蛇腦袋。接著又是一個,又是一個。

  一個長著牛的身軀,九個蛇腦袋的怪獸從裂縫中鑽出來。

  「那我們就看看。」

  「到底是你砍光我的腦袋。」

  「還是我先殺了你。」

  「殺了你!」

  「這龍宮就是我的了!」

  「到時候,我就把你的龜殼剝下來當床誰!」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老玄龜往前邁了幾步怒罵道。

  「該死的臭長蟲,誰殺誰還不好說呢!休要在這喧嘩!」

  九嬰的九個腦袋當即舒展開來,仿佛扇子一般,血盆大口一張,就是無數罵語噴湧而出。

  「你一個老王八在那裝什麼大頭蒜!」

  「這又不是你的龍宮!」

  「你在那囂張什麼?」

  「你還真把這龍宮當你家了?」

  「還不是和我一樣覬覦龍宮的寶物,你才會一直呆在這不動!」

  「我就是要喧嘩,你奈我何?」

  「之前若不是你仗著那龜殼保護,我早就吃了你了!」

  「縮頭烏龜!」

  「今日我絕不會放過你,這就讓你從王八變成死王八!」

  說話間,九嬰的一個腦袋就朝著面前的巨龜咬了過去。他乃是大羅金仙,而老玄龜雖然活得夠久,但現在也不過是太乙金仙中期罷了,也就是那烏龜殼還算能看。以至於此刻兩方衝突間,老玄龜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另一邊,眼見著那叫九嬰的怪獸一張口說話仿佛機關槍一樣,希榕在後面聽得一愣一愣的。小眼神直往對方的九張大嘴上瞄。

  這家伙和人吵架肯定從來沒有輸過吧?

  「休要猖狂!」

  就在希榕感慨的時候,她懷裡的狪狪卻猛地跳了出去。

  他在水中跳躍,也不顧九嬰比自己高強的修為,對著九嬰就怒斥道。

  「你既然生了靈智,還到了這般修為,就已經是得天所愛,遠超洪荒大多數人了,為何不好好潛心修煉,反倒是只顧著強搶他人的財物?如此心境,實在不堪!」

  「哪來的小豬崽子?」

  「廢話倒是多。」

  「趕緊滾開。」

  「我就樂意搶人家的怎麼了?」

  「我嘴大,就喜歡吃別家的!」

  「不過是個太乙金仙還敢和我這般說話。」

  「我要吃你都嫌塞牙縫。」

  「不對,還有人?」

  九嬰為了搶奪龍宮財寶,之前也來過數次,每次這裡都只有老玄龜在,所以他這一次也下意識的以為這裡只有老玄龜一人,所以一出場注意力都在老玄龜身上,壓根沒用神識探查,所以到現在才發現老玄龜那龐大的身軀側後方竟然還有人。

  其最後一個蛇腦袋當即繞了一圈,來到了希榕等人的面前。頓時嘶嘶吐出蛇信子。

  「你們是哪裡的野草成精,還和這老王八混在一起?」

  野草成精?

  希榕詫異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慣常穿著青衣,通天來找自己的時候就是青衣,而楊眉……她扭頭看了看一邊的白眉老者,不知是何心思,反正他在某一天,忽然就把自己萬年不變的衣服也變成了青衣。此刻他們一個個渾身都綠油油的,湊在一起,可不就像是三根瘦高的野草?

  不過希榕想通了,通天可想不通,他聽到九嬰譏諷的話語,當即抽出寶劍朝著那蛇腦袋就刺過去。

  「瞎了你的狗眼。誰是野草成精?」

  九嬰頓時慘叫一聲,被砍掉了一顆腦袋。而另外幾個腦袋頓時露出驚怒交加的神色。

  「啊!」

  「好痛!」

  「你竟然敢砍掉我的腦袋!」

  「不可饒恕!」

  「你到底是誰?!」

  「我要殺了你!」

  「挫骨揚灰!」

  「那可是我長個最英俊的一顆腦袋!」

  啊這……哪裡英俊了?

  希榕沉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掉落的蛇腦袋,再看看九嬰的另外幾顆腦袋,怎麼看都看不出這顆腦袋比另外幾顆英俊在哪裡,不管怎麼看,都一樣的醜好吧?

  與此同時,通天已經和九嬰纏鬥在了一起,他到底沒有經歷過多少實戰,而九嬰那麼多腦袋實在有些難纏,好在邊上還有老玄龜以及狪狪助陣。

  九嬰沒過多久就感覺到吃力了,趕緊嘴一張,吐出一陣腥風,通天以劍劈開這股氣息,結果這黑氣中竟然飛出一點毫光朝著他的眉心射去。

  通天一驚,趕緊彎腰避開。那毫光一擊不成,再次朝著他射去,並且九嬰再次大嘴一張,又吐出一股腥臭的黑氣,五道毫光。

  「楊眉……」

  希榕微微蹙眉,正要讓楊眉過去幫忙,但通天卻大喝一聲。

  「都不要過來,區區一只孽畜我還對付的了!」

  希榕一愣,想了想也就隨通天了。也是此刻,她忽然發現那毫光乃是一顆讓她眼熟的圓潤珠子。

  「咦?這是……定海神珠?」

  通天一邊和九嬰纏鬥一邊道。

  「道友認識這珠子?」

  希榕提醒道。「昔日祖龍曾經送我六顆定海神珠,這應該是另外的定海神珠。你小心些,莫要被它們砸到了。」

  通天朗笑一聲。

  「一只孽畜罷了,傷不到我,道友你且等著,待我殺了這孽畜,把這幾枚定海神珠也送予你!」

  他還沒死呢,你們就在那商量著瓜分他的遺產了?!

  九嬰氣得顫抖,當即嘶鳴著,攻擊更加凶猛了幾分,撕咬咬掉通天的腦袋,誰知通天的腦袋沒被咬掉,他那亂舞的腦袋卻又被砍掉了兩顆。

  九嬰看著這個凶殘的少年人,又看了看遠處壓根沒出手的希榕和楊眉,終於有些害怕了。再在這打下去,他一定會死的!

  顧不得龍宮的財寶,九嬰虛晃一招,隨後腳一蹬,衝出水面朝著天空就要遁去。大概是覺得這樣逃跑有些不體面,他邊飛邊怒罵道。

  「以多欺少!」

  「好不要臉!」

  「今日你們人多勢眾!」

  「我先暫時退了。」

  「不過你們等著,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待到他日,我定要報仇!」

  希榕聽著飛走的九嬰那六個腦袋在那邊嘰嘰歪歪。心裡很是無語,拜托,你一個長了九個腦袋,和人吵架都有九張嘴的家伙到底哪來的臉說他們以多欺少的?

  通天之前被兄長拘束著一直呆在昆侖山,此刻算是他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遇上九嬰這種大羅金仙的妖獸,他此刻正新鮮著,自然不願意就這麼放跑了九嬰,當即也衝出水面追了過去。

  「孽畜休走!」

  竟然追上來了?

  九嬰嚇了一跳。眼見對方窮追不舍,他心裡咬咬牙,張嘴把六顆定海神珠吐了出來,朝著那少年道人一股腦的砸過去。

  通天還記得剛剛對希榕說的話,當即躲開這些定海神珠的攻擊,隨後廢了點時間強行把這些定海神珠收入囊中,而九嬰本意就是想用這些定海神珠拖延時間,所以通天再看時,對方已經跑得快沒影了。

  「好個狡猾的孽畜!」

  通天氣急,眼見自己追不上了,直接把自己的寶劍擲了出去。寶劍化虹,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竟是再次斬斷了九嬰的一個蛇腦袋才飛了回來。

  九嬰痛叫一聲,卻不敢停留,灰溜溜的逃遠了。而那被砍掉的蛇腦袋朝著大地落去,就在這時,天仿佛忽然黑了下來。

  剛剛探出水面的希榕抬頭一看,頓時雙目微微睜大,一個巨大的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上空,那是一只巨大的渾身黑藍色的大鳥,其身形遮天蔽日,脊背如寬廣的陸地,翅膀一扇就是一陣颶風襲來,一片翎羽都仿佛巨輪一般!

  而此刻,這只大鳥巨大的鳥爪抓住了那團蛇腦袋。隨後鳥爪一拋,鳥嘴一張,那只蛇腦袋就被當成小零食一般吞了下去。

  希榕只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她呢喃開口。

  「鯤鵬。」

  除了鯤鵬,洪荒再無這麼大的鳥了。


第70章

  鯤鵬似乎只是路過,很快就振翅飛走了。

  「好大的鳥。咦?還是大羅金仙?」

  通天落回希榕身邊嘀咕了一聲。

  「最近這是怎麼了,大羅金仙仿佛不要錢一樣都冒出來了。」

  他出門前大羅金仙在洪荒還是珍稀物種,一巴掌都數得過來,本想著,自己在洪荒也算能橫著走了。

  結果他前腳剛出門,後腳三足金烏兄弟和十二祖巫就出世了,個頂個的都是大羅金仙。幸虧這還是他出門後發生的事情了,否則他那兩個兄長謹慎又要強的兄長會不會放他出來還是兩說呢。怕是又要拘著他在山中潛心修煉了。

  邊上的青衣尊者聽到這話眸光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道。

  「因為日後,大羅金仙將不再是終點,而是起點。」

  那個聖人齊出,風起雲湧的洪荒終於要來了。

  通天迷茫的回望。

  「終點,起點?道友這是什麼意思?」

  希榕笑了笑。

  「這個啊,你日後就知道了。」

  希榕道友這話怎麼神神秘秘的?

  通天疑惑了一瞬,不過一想到對方乃是盤古父神的朋友,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似乎也是應當的。

  「此次真是多謝幾位出手了。老龜我感激不盡。」

  河面下有巨大的暗影浮上來,老玄龜的龜背足有這大河的一半寬,他一出現,奔湧的浪濤都受到了阻礙,活像是水中小島。

  老玄龜是個實誠人,他知道若是沒有這幾位的幫忙,或許他可以仗著龜殼堅硬逃過一劫,但龍宮是絕對保不住了。所以當即拍板,讓希榕等人進入龍宮寶庫,若是看上什麼,只管拿走。

  希榕等人沒有拒絕,再次進了河底,只是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龍宮竟然塌了一角。想來是老玄龜打鬥的時候沒顧得上它,在戰鬥中被波及了。

  果然和紙糊的一樣啊,希榕看了看那塌陷的一角,默默的在心中把精金這玩意兒踢出了自己的建造材料清單中。

  這玩意兒造房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太大,用這玩意兒造房子,萬一哪天她在屋裡頭睡著覺呢,一抬眼房頂被刮跑了,留她在屋內和天上的繁星大眼瞪小眼,這可就不妙了。

  進了龍宮的寶庫,這裡面倒是沒有龍宮本身那麼金碧輝煌了,裡面是一個個厚實的木架子,上面擺放著一個個玉匣,木匣,邊角還放著很多厚重的大箱子。

  箱子一打開,成堆的靈果、靈草。雖然不是什麼珍稀的品種,但這麼多堆在一起也很珍貴了,更何況那些單獨存放在玉匣之中的極品靈果、靈草,以及數十件閃著寶光的法寶。

  「怪不得那孽畜要來搶奪,原來這龍宮寶庫還挺富裕的。」

  通天雖然根腳好,加上老子會煉丹,元始會煉器,所以修道途中也沒缺他什麼,但他到底是在山中潛修,平日裡哪有機會接觸到這麼成堆成堆的靈果、靈草和法寶。

  哪怕是他也被閃花了眼睛。不由感慨一聲。

  「不過還是掌管一條河的小龍都如此富有,怪不得都說龍族豪富。」

  老玄龜變做一個背部有些佝僂的小老兒跟在邊上,聞言嘆息來一句。

  「昔日龍族強盛,這話只是旁人掛在嘴上說說,但現在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也不知其他地方的龍宮變成什麼樣子了。」

  其實想想也知道,這處龍宮也就是有他死守著,否則早就被九嬰霸占了,其他水域的龍宮怕是就沒這麼好的運道了。

  被別的實力高強的水族占據都是好的,若是碰上好幾伙人一齊盯上打起來的,或是不要龍宮只管洗劫、偷盜的,到時候這些曾經輝煌一時的龍宮能不能剩片磚瓦都難說了。

  通天聽到這話,想起當年如日中天的龍族忍不住有些唏噓。心中對世事多了一絲感悟。

  最後逛了一圈龍宮寶庫,通天也就拿了幾株珍貴的靈草,外加幾塊煉器用的好材料。狪狪拿了幾箱子上品靈果,准備日後有機會帶回族內給族中的小崽子們吃。

  希榕挑眉看向通天。

  「你剛剛不是挺喜歡那把龍嘯的嗎?怎麼不要?」

  她說的是龍宮寶庫內的一把寶劍,乃是一把還算不錯的後天靈寶,通天剛剛拿起來看了幾眼,顯然是喜歡的。

  「法寶不在多,而在精。我准備拿這些材料回去,到時候讓我二哥幫我把我這劍再祭煉一番。」

  通天並不貪心,東西夠用就行,他沒興趣把龍宮寶庫都扒拉到自己懷裡,隨後他看向希榕,發現希榕什麼都沒拿。不由問了一句。

  「我剛剛可沒出手。更不缺這些東西。」

  事實上,對於希榕來說,那些對旁人珍貴的靈草、靈果甚至是法寶甚至還比不上龍宮的一塊金磚更能讓她駐足。

  通天不知道原因,只當是希榕瞧不上這些東西,他想起了什麼,右手一翻,手心就多出了六顆閃爍著微光的定海神珠。

  「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希榕一聽這話,當即拒絕了,畢竟法寶對她也沒用。

  但通天卻非要把這定海神珠送給她。

  「我之前就說了,要把這定海神珠送給道友,豈能言而無信?而且既然之前祖龍送過道友幾顆定海神珠,加上這幾顆,效用應該更勝往昔。若是分散開來反倒是不美了。」

  眼見那青衣尊者還在遲疑,通天再接再厲。

  「我與道友一見如故,看了便覺得親切,左右不過是幾顆珠子罷了,道友何必一再推辭?道友,你就收下吧!」

  少年人眉目俊朗,笑起來生機勃勃,眼中滿是對青衣尊者的親昵,他這話若是旁人說起來就顯得太過油膩,但由他說出來卻剛剛好,倒是讓希榕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看著通天見她答應後露出的笑容,希榕也不由勾起嘴角。或許最初通天對於她來說只是未來的聖人,但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希榕覺得,有這麼一個活潑的少年當朋友似乎也不錯。

  然而他們兩個友情增溫的時候,縮在黑暗之中的盤古就有些沉寂了,他正眼巴巴的看著希榕和通天相視而笑的模樣。

  之前那元凰也曾和希榕結伴同游過,但元凰性格冷傲,也不算是個多話的人,而這通天,作為他當日吐出的一□□氣的三分之一,和他那老而沉穩的大哥,嚴肅古板的二哥都不一樣,活潑的很,整日纏著希榕嘰嘰喳喳的。弄得希榕光顧著和這家伙聊天,倒是把他這個摯友給忘在一邊了。

  瞧瞧現在,這通天還懂得給希榕送禮物了。盤古有些失落,一部分是因為最近希榕冷落了他,讓他這個話癆有些孤單,一部分則是因為盤古忽然想起,他和希榕相處這麼久,一直以來都是希榕在幫他,而他卻什麼都沒有送給希榕過。

  盤古摸了摸心口,那裡又出現那股酸酸漲漲的感覺了,經過這麼多天的思考,他已經明白這是什麼情緒了,他一定是在害怕自己的摯友被別人拐跑了!

  轟隆隆,遠在一處深山峽谷之中的巍峨宮殿劇烈晃動起來。大地都在震動,小石子在地上活潑的跳躍。

  空地上,十二祖巫之中唯二的女性玄冥尖叫出聲。

  「大哥!盤古殿又開始晃了!」

  然而除了她以外,其余變作人形的祖巫們全都是抬頭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洗腳的洗腳,吃肉的吃肉。甚至躺著曬太陽的祝融渾身都在隨著大地抖動都不願意站起來。

  變作人形的帝巫倒是多看了兩眼,這才慢吞吞的啃著一塊大肉。

  「晃就晃唄。你找我有什麼用?」

  盤古殿最開始晃動的時候,他們十二祖巫當然不是這樣的。

  畢竟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知道的,這盤古殿乃是他們盤古父神的心髒所化。之前一直藏在地下,他們十二個祖巫在那片黑暗的大殿內孕育了許久。直到最近才出世。在他們眼中,盤古殿是盤古父神留給他們的遺澤,是孕育他們的搖籃,是比他們生命更重要更需要捍衛的東西。

  帝江現在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到盤古殿晃動時候的心情,當時他們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還以為有敵人來襲,剛出生的他們甚至來不及熟悉自己的肢體,就七手八腳的跑回去,誓要與盤古殿共存亡。

  然而結果卻是,壓根沒有什麼敵襲,他們檢查了千萬遍後才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是盤古殿自己引發的晃動!

  之後的日子裡,盤古殿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再次晃動起來,原因不明,間隔時間不明,盤古殿就仿佛長了虱子的大馬猴一般,想起來了就撓撓,半點預兆都沒有。

  帝江也想過,會不會是盤古殿生了靈智,所以才會有這般不受控的動作,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盤古殿就是一座沒有生命的宮殿。哪來的什麼靈智?

  唯一讓十二祖巫慶幸的大概就是盤古殿晃歸晃,但本身並沒有什麼損傷,所以十二祖巫習慣了之後也沒再管了,或者說,他們想管也管不了啊。

  玄冥想想也是,她抹了一把臉跑到幾個哥哥那邊,搶了一塊肉吃了起來。在他們的身後,還躺著小山一般數個異獸、妖獸的屍體。

  十二祖巫他們不修元神,只修□□。所以他們的力量是要從血食和戰鬥之中獲取的,和尋常洪荒修士打坐修煉不太一樣。

  然而他們吃得正歡的時候,盤古看著從駿河離開,再次說說笑笑啟程的希榕和通天,再聽到希榕說隨時歡迎通天去不周山巔喝茶的時候,他忍不住張了張嘴。

  【你對他這麼好干嘛?】

  希榕沒聽出盤古聲音中的不對勁,聞言道。

  【禮尚往來嘛,更何況不周山巔太安靜了,若是有通天這樣活潑的小伙子來玩,想必會熱鬧很多。】

  然而平日裡神經粗壯的盤古卻恍惚間想到。

  不周山巔太安靜?

  是和他在一起太安靜,太無聊了嗎?

  【你很喜歡通天嗎?】

  希榕不假思索的開口。

  【當然。】

  通天的活潑開朗,少年意氣都是很討人喜歡的特質。

  難道他的摯友真的要被別人拐跑了嗎?

  盤古想像了一下,希榕若是擁有了旁的和她更親密的朋友會怎麼樣呢?

  想必會有另外一個人插在他們中間,他們從此不再親密無間,就像是現在,希榕只顧著和那個通天聊天,都不跟他聊了,她還說喜歡那家伙,她都沒說喜歡他過!

  想像著希榕會擁有別的摯友的盤古頓時心中微微刺痛。

  與此同時,正在大口吃肉的玄冥不經意的朝著遠處還在晃動的盤古殿瞄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

  「嗚嗚嗯嗯……」

  她嘴裡滿是大肉,大概是太震驚了,甚至忘了把肉咽下去再說話,只知道瘋了一般去拍邊上的大哥帝江。

  「嘶~」

  帝江被拍得一個踉蹌,差點被拍進地裡去。

  「干嘛,這肉還不夠你吃的,你還准備殺了我打打牙祭?」

  「裂……裂開了!」

  好不容易把肉吞下去的玄冥尖叫。就在眾人都在狐疑什麼裂開了的時候,玄冥終於捋直了舌頭。聲音響徹雲霄。

  「盤古殿裂開了!」

  一眾還在摳腳吃肉的祖巫們一驚,慌忙轉頭看向盤古殿。

  那黑沉而巍峨的宮殿依然在晃動,但和往常不一樣的事,這一次它劇烈晃動之余,外牆還在逐漸開裂!

  看清楚情況的帝江等人手中的大肉瞬間落地。一個個全都面色驚慌的衝過去,只覺得他們自己也快裂開了。

  說好的盤古父神的心髒呢?

  說好的防御力頂天,在洪荒可以算是無敵的呢?

  這麼強悍的盤古父神的心髒竟然還能開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希榕可不知道自己和通天說上幾句話的功夫,就能讓遠在千裡之外的十二祖巫等人全體裂開。她正在和通天往東海的方向去。本來是想要看一看東海的海景的。結果卻不想他們在海中發現了一座島。

  准確來說,那島不能算是在海中。

  巨大的島嶼懸浮在海面上空,遠遠看去,島上滿是靈霧凝結,仙氣裊裊,有奇花異草搖曳,崎嶇怪石獨臥,如劍鋒一般的懸崖峭壁之上,前有翠柏挺立,後有老松橫生。隱約能看見林間翠鳥飛過,麋鹿踢踏。

  通天見這島嶼有些不凡,當即掐算起來。

  「蓬萊島?這名字倒是不錯,地方也不錯,算得上極好的洞天福地了。」

  但隨著他的掐算深入,他忽然心頭一跳。眼神有些奇異的看了一眼這座島。隨後才看向希榕。

  「道友,我感覺到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與我有緣。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蓬萊島?

  傳說中的仙島之一?

  希榕光是聽到蓬萊兩個字就起了好奇心,自然不會拒絕這事。

  幾人很快朝著蓬萊島飛去,到了島上後,哪怕是希榕都能感覺到這島上的靈氣比別處多得多,遍地都是看著不凡的奇珍異草。

  眼看著狪狪盯著那些果子饞的流口水,希榕干脆把他放了出去。

  「去玩吧,不過莫要跑遠了。」

  狪狪連連點頭,興奮的從淨世白蓮上跳到地面,張口就吃了一朵凌霄花。

  而希榕、楊眉則是跟著通天一路飛到了島上的山脈之中,最終進了一處山洞。

  這山洞別有洞天,外面看著不大,內裡卻很深,越往裡面走越是寬敞,到了最深處,那裡有著一個天然的水潭,水面上開放著美麗的紅色蓮花,邊上是兩片翠綠的蓮葉,潭水清澈,隱約能看見水潭並不深,裡面也沒有任何的淤泥,裡面懸浮著一節白藕,蓮花和蓮葉的根莖都是從這白藕上延伸出去的。

  這奇特的靈植渾身散發這瑩瑩寶光,在希榕到來後,一朵紅蓮的虛影出現,緩緩飛到了希榕的身前,希榕一伸手,那朵紅蓮當即落在了她的手心。

  不只是希榕看出了它的不凡,就連楊眉都忍不住眼睛一亮。

  「先天之物?」

  他下意識的伸手掐算起來,想要看看這是什麼好寶貝,卻不想竟是什麼都沒算出來。霧蒙蒙的一片。

  倒是通天看見這株靈植的時候,心中的預感已經清晰起來。明白了和他有緣的正是那蓮葉。

  隨後他見到那飛來的紅蓮虛影一愣,因為通天不知道希榕對這些天材地寶的吸引力,見此情形還以為這蓮花和希榕有緣。

  「原來這蓮花和道友有緣,巧了,和我有緣的正是這蓮葉。既如此,這白藕莫非合該是楊眉道友的了?」

  通天的想法很好理解,紅花白藕青蓮葉剛剛好是三樣東西,走進來的也是三個人,可不就合該他們平分?

  楊眉倒是沒感受到什麼隱約的緣分,不過他也覺得這白藕合該是他的。於是當即和通天一起過去,准備把這寶貝拿上來。

  希榕微微一愣,總覺得這場面有些不對勁。

  紅花……白藕……青蓮葉,紅花……白藕……等等。

  「你們先別動手!」

  該死,她怎麼忘了,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這可是洪荒小說中的名場面,或許通天和那荷葉有緣是真的,但蓮花和白藕可不關她和楊眉什麼事啊。搶人機緣可是要遭雷劈的!

  搶未來聖人的機緣更是要被天雷反復鞭屍的!

  楊眉,快住手啊!

  然而希榕的提醒已經晚了,通天和楊眉已經使出法力去撈那水中的蓮花了,他們聽到希榕的話一愣,但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水中的紅花白藕青蓮葉就仿佛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水波一蕩,瞬間從水潭中消失。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通天、楊眉兩人。

  誒?!

  希榕驚愕的看了眼那水潭。

  【他們去哪了?】

  盤古遲疑道。

  【不知道。不過我感覺到水裡有東西。】

  水裡?

  希榕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咬咬牙往水潭邊靠近,畢竟通天和楊眉出了事,她不能不管,反正她有『烏龜殼』傍身,應該問題不大吧?

  她從淨世白蓮上探出頭,看向水面,沒了紅花白藕青蓮葉的寶光照耀,按理說這麼昏暗的山洞內她很難看清水潭裡有沒有東西,但她低頭看去,卻正好對上水中自己那清晰無比的倒影。

  然而水中的倒影雖然和希榕的臉一模一樣,但卻不是她,對方的神色很冷,准確來說是面無表情,那雙黝黑的眸子裡淡漠的仿佛白開水,一眼就看得到底,裡面沒有任何的情緒。

  突然看見這麼詭異的一幕,希榕的心頭一跳,趕忙坐會身子不敢再看。

  但這時,她卻聽見盤古疑惑的問了她一句怎麼了?

  希榕一愣。

  【你沒看見嗎?】

  盤古疑惑:【看見什麼?】

  希榕細細問了幾句,這才發現盤古看不見水中的倒影,他用神識探查了一遍,雖然他隱約感覺到水中有東西,但他的神識卻告訴他,水中並無什麼古怪。

  希榕聽到這話,心中有些毛毛的,但還是再次探出了頭。而那抹奇怪的倒影還在水面上,對方平靜的看著她,冷不丁的開口。

  「何為道?」

  希榕動作一頓,還以為對方在問她,但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對方就自顧自的再次開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注1】」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水中的倒影巴拉巴拉巴拉一大堆,希榕有聽沒有懂,只覺得對方那沒有起伏的話語就仿佛念經一般,聽得她夢回當年的數學課堂,本來還很是緊張的她聽著聽著腦子一片空白。眼神不自覺的放空。

  希榕: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麼?

  這個水中倒影難道是在向她傳道嗎?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當即閉眼、打坐、頓悟,然後醒來後撫掌大笑,大吼一聲『吾終於悟了!』

  可關鍵是她半點修為也沒有啊,她打坐個屁啊?!

  盤古看不見水中的倒影,也聽不見這倒影的話,希榕只能簡略的和他說了幾句,想要問問他知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然而盤古同樣兩眼懵逼。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操作。難道是這水中倒影好為人師?那通天和楊眉到底到哪去了?難道是這水中的某個東西覺得他們兩個一看就很蠢笨,所以直接吞了?

  「那個……」

  希榕試圖和對方交流。但對方仿佛聽不見一般,依然自顧自的對著她進行知識輸出。

  「何為一?」

  「一為生機,一為希望,一為奇跡,一為大造化。世人借求大造化……而吾名,造化鼎。」

  水中的倒影終於停下了話語,希榕聽得昏昏欲睡,雙眼迷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

  什麼鼎?

  而很快,希榕就知道是什麼鼎了,只見水中的倒影忽然碎成片片光斑,水波蕩漾間金光閃閃,很是漂亮,接著水潭中出現一個漩渦,一個四方小鼎從水中躍出,直直的落在了希榕的懷裡。

  四方小鼎看著很是樸實無華,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的青銅鼎,個頭也不大,希榕抱在懷裡剛剛好,也就電飯鍋內膽的大小。和剛剛寶光瑩瑩的紅花白藕青蓮葉相比,簡直平凡的仿佛路邊的泥塊。

  然而希榕卻冥冥中知道,這恐怕盤古說的水中隱藏的東西,剛剛對著她說話的水中倒影,更是那倒影口中的……造化鼎。

  當盤古聽到希榕把後續說了出來後,他忽然沉默了片刻。

  【我好像明白了。你明白了嗎?】

  希榕默默的垂頭看了眼懷中的四方小鼎。

  【我好像也明白了。】

  什麼和她論道,什麼向她傳道,統統都是她在想屁吃,結合現在的情況來看,這造化鼎剛剛對著她巴拉巴拉巴拉一大通,根本就是在推銷自己吧?

  前面說的什麼道生一,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大造化什麼的,根本就是為了引出自己造化鼎的名號,為了鋪墊自己造化鼎的厲害!

  這算什麼?倒貼也要給自己臉上貼完金才上?

  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自己這麼厲害,敢不敢不要隨便往別人的懷裡撲?

  作為法寶,拜托你矜持一點!

  最重要的是,是不是你把通天和楊眉弄不見的?趕緊把人吐出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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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不只是希榕看著熱情推銷自己的造化鼎無語凝噎,就連她渾身的那些法寶一個個也無語的很,全都渾身閃爍著熒光,仿佛在對著某個詭計多端的青銅鼎罵罵咧咧。

  不過搞明白這一切並非是什麼危機後,希榕也隱約松了口氣。甭管這事多麼烏龍,總歸不是什麼壞事。就在這時,她眼看著那水潭水波蕩漾,隱約有玻璃碎裂的哢嚓聲傳來。

  希榕皺了皺眉,心裡惦記著之前失蹤的通天和楊眉,忍不住垂眸對著造化鼎開口。

  「通天和楊眉……」被你弄到哪去了?

  她話還沒說完,那青銅小鼎忽然從她懷中躥出去,變作一人高的莊嚴大鼎,散發著一層青光懸浮到了希榕的頭上。就在希榕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綠』了的時候,那哢嚓哢嚓的碎裂聲越發的響亮。

  周圍的景像仿佛水中倒影一般微微蕩漾開來,露出另一方天地。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希榕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放心,他們都好好的。」

  這聲音……是羅睺?!

  希榕猛地抬頭看去。

  「先別動手!」

  山洞內,青衣尊者的話音未落,那紅花白藕青蓮葉就已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但這事還在其次,通天和楊眉正要詢問青衣尊者這是怎麼回事,卻驚愕的發現,身後的青衣尊者連同她的蓮花寶座不知何時竟然都不見了。唯有剛剛阻攔他們的話語似乎還在山洞中回響。

  「尊者?」

  「尊者?!」

  兩人慌忙查看山洞。

  就在這時,山洞半空中裂開一道黑色的縫隙,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俊美男人緩緩走出來。他正興致勃勃的想要看看故人,結果視線掃過山洞中的景色後,卻頓時皺了皺眉。

  「咦?跑了?不對,還在這裡。」

  「羅睺?你怎麼在這?!」

  那邊通天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楊眉就已經叫出了聲,畢竟他和羅睺的恩怨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羅睺便是化成灰,楊眉都能看出這堆灰比旁人的都要烏黑爛糟一些!

  「是你啊。」

  羅睺並沒有回答楊眉的問題,而是朝著周圍看了看。

  「希榕呢,你不是平日裡一向跟在她屁股後頭的嗎?」

  通天雖然和羅睺不熟,但羅睺當年立誓的動靜響徹洪荒,誰不知道他魔祖的名頭,他直覺這羅睺不是什麼好人,聞言當即冷聲道。

  「你找希榕道友有何事?」

  羅睺:「別那麼緊張,我這次來只是來找故人說說話罷了。」

  他的聲音有些上揚,透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得意和譏諷,在他看來,楊眉跟在那希榕身邊這麼多年,天天被對方的『慈悲心腸』感動的甘願做狗,但楊眉恐怕永遠不會知道,他家尊者的真面目,這如何不讓羅睺感到愉悅?

  楊眉不知羅睺的所思所想,眼神閃過忌憚。

  「只是這等小事,竟然能讓你大老遠的回洪荒?」

  羅睺融入了魔道,成了所謂的魔祖,這名頭說的好聽,但實則受到的限制頗多,他此刻就如那天道一般,看似在洪荒無處不在,實則卻遠在洪荒世界之外。畢竟他是一個不可控的因素,天道想來不會允許他回到洪荒擾亂眾生因果的。

  而也正因為這樣,楊眉可不相信羅睺廢了大力氣偷偷潛入洪荒只是來找故人閑聊,更何況,他家尊者和羅睺之前也沒什麼情誼,算哪門子故人?

  隨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尊者突然失蹤,是不是你搞的鬼?!」

  這事還真不是羅睺弄的,此次他花費了大力氣打通了來這洪荒的通道,找到的希榕的位置,為的還真就是和希榕聊聊。而既然是出於這個目的,他自然沒必要把希榕藏起來。

  但看著楊眉那張忌憚的老臉,羅睺卻是眼眸一動,故意道。

  「如果我說是我,你待如何?」

  「自然是讓你把尊者還回來!」

  楊眉的拂塵當即銀絲飛舞,仿佛下一秒就會對羅睺發起攻擊。

  他知道自己或許不是羅睺的對手,但那又如何?尊者對他的大恩他不敢不報!

  而三清有著深遠的傳承記憶,一向以盤古正宗自稱,在通天看來,希榕是盤古父神的朋友,他就算豁出命都不能讓對方受辱!

  所以哪怕他只是大羅金仙,依然拔出寶劍劍指羅睺,讓他趕緊把希榕道友交出來。

  羅睺仿佛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譏諷一笑。

  「就憑你們也想和我作對?」

  他身為魔祖,天性就是唯恐不亂。而楊眉和通天兩個人一心以為羅睺做了什麼手腳,兩方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當即打成一團。

  或者說,是楊眉和通天單方面挨揍,畢竟羅睺怎麼說也是魔祖了,未來的道祖鴻鈞都要頭疼的人物,如何是他們一個准聖一個大羅金仙可以比擬的。

  很快,楊眉就被羅睺揍得滿頭是包,面色蒼白的昏迷在了地上,可以看出,他雙眼緊閉間,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在劇烈抖動,面色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正是被羅睺放出的心魔入體了。

  通天被打得寶劍斷裂,摔倒在地,羅睺一步步走過去,正想著要給這小家伙弄點心魔嘗嘗,卻忽然動作一頓。心有所感的伸手掐算了一下。

  這是……命定的聖人?

  羅睺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雖然上方只是山洞的石壁,但他卻仿佛看到了上方的天空。

  呵,命定二字還真是讓人作嘔。

  融入魔道後發現自己乃是命定的魔祖的羅睺對於命中注定這個詞很是厭惡。雖然融入魔道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證道,但誰也不會喜歡自己完成夢想後,忽然被告知,這一切都和你吃過的苦,受的累無關,從你拿到那半塊記錄了魔道的造化玉碟開始,或者更早之前,你就命中注定該是魔祖。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好似把他的一切努力都給抹除了,在這洪荒之中,他也不過是天道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樣的認知,自然無法讓羅睺這般高傲的人高興半分。

  而現在,他面前的這小子竟是命定的聖人。

  羅睺心中惡意一起,很想知道,若是他此刻掐死這個少年人,天道沒了一個未來的命定聖人會如何?

  但他最終只是手指動了動,並未動作。

  雖然他掩蓋了天機,在此傷了這少年人或許沒什麼,但若是這少年人瀕死,怕是天道立刻會察覺到這裡的異樣,到時候他必然會被天道給扔出洪荒。

  他是來找希榕的,這個時候沒必要多事。

  這麼想著,羅睺腳步一轉,開始在這山洞中轉悠起來。

  「咳咳!」

  通天趴在地上咳血,盯著羅睺的眼神仿佛著了火一般,他這輩子沒吃過這種大虧!

  羅睺卻仿佛沒感覺到背後的視線一般,一路走到了水潭處,盯著那清澈的潭水喃喃一句。

  「原來在這裡啊。希榕啊,希榕,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好運道。」

  他緩緩伸手,修長的五指瞬間湧出大團的黑氣,這黑氣凝聚成一只更大的黑手,朝著水潭伸了進去。那水面仿佛成了鏡面,起先還抵抗了黑手片刻,隨後就開始哢嚓哢嚓的出現裂紋。

  最後劇烈的哢嚓聲響起,鏡面瞬間碎裂,一團青光從水中衝天而起。隨之而來的是青衣尊者熟悉的聲音。

  「通天和楊眉……」

  隨著話音出現,青衣尊者端坐在淨世白蓮上的身影緩緩在青色光柱中出現。正微微抬眸看向他。她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到來,又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來此的目的,所以她什麼都沒問,只是擔憂起通天和楊眉的安危來。

  當終於看見那一抹青衣後,羅睺瞳孔一縮。但他很快掩飾過去,露出一絲笑容。

  「放心,他們都好好的。」

  希榕在看見面前的羅睺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如剛剛楊眉所想,羅睺這家伙不該被關在洪荒之外嗎?他怎麼進得來的?他進來是想干什麼壞事嗎?!

  而很快,借著造化鼎的青光,希榕的視線就掃到了山洞內的另外兩人,白眉老者趴在地上雙眼緊閉,生死不知,本來生機勃勃的少年躺在地上,雖然還清醒著,但面色蒼白,嘴角滲血,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的情況並不好。

  希榕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絕對是羅睺打的,當即目光冰冷的看回去。

  這還叫都好好的?

  羅睺也看了那兩人一眼。

  「別這麼看著我,我可沒下殺手,他們又死不了?」

  對於他,或者是其他洪荒生靈來說,只要死不了,都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在洪荒,被打得半身不遂又如何?只要不死,躺床上十天半個月就又是一條好漢。

  希榕也知道這個理,但她看著凄凄慘慘的楊眉和通天自然不可能給羅睺什麼好臉色。事實上,也就是她知道自己打不過羅睺,否則高低要上去邦邦給羅睺兩拳頭!

  「我沒事。你別擔心。」

  通天自尊心強,不願意讓希榕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掙扎著盤腿坐了起來,不過看他那白得透明的面色,和再次滲出血的嘴角,這顯然是極限了。

  「你莫要亂動了。」

  看著之前還高高興興的朋友被打成了瓜皮,希榕對著淨世白蓮的蓮台伸出手,蓮台上並無蓮子,反而是九個孔洞,勉強夠人的手伸進去。而這九個孔洞就是淨世白蓮的九個內藏空間。她從其中一個空間中掏出一個玉瓶扔給了通天。

  「此為三光神水,你喝了吧。」

  這是之前給芭蕉樹澆水剩下的,卻不想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通天喝了一口,頓時感覺一股清亮的『水流』流過五髒六腑,他當即明白這是好東西,並不貪多,仰頭喝了一口後,就到了楊眉的身邊,給他也喂了一口。

  誰知楊眉喝了之後面色是好了一點,卻依然沒有醒來。

  羅睺在一邊抱胸道。

  「別白費力氣了,他被我中了一點心魔,再沒解決心魔之前,他是不會醒的。」

  出現了,修士們最深惡痛絕,中招就仿佛踩到狗屎一般惡心的心魔!是了,魔祖都出現了,那心魔這種惡心的玩意兒可不就得在洪荒安排上了。

  希榕給了通天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抬眸再次看向羅睺。

  「你不在三十六重天外待著,回洪荒做什麼?」

  洪荒有三十六重天,此外還有個天外天,其實就是世界之外了,而這正是羅睺所待的地方。

  青衣尊者的冷淡幾乎寫在了臉上,但羅睺卻仿佛看不出對方的排斥,甚至還往前走了走。

  就在這時,青衣尊者頭頂的造化鼎嗡鳴了一聲,朦朦清光灑落,擋在了羅睺的身前。

  之前只是准聖的羅睺很多事情看不清楚,此刻成為魔祖的他卻能看見更多事情了,他停住腳步,眼神掃過那造化鼎。聲音感慨道。

  「得天所鐘之人我見多了。」

  甚至厚顏說一句,他的遭遇可以說是被天道選做棋子,但換個角度一看,那麼多人在求道的路上身死道消,甚至元凰等人都成了那副模樣了,他卻能成為魔祖,和魔道一起不死不滅,自然也算得上天道所鐘。

  「但那些人都比不上你。」

  羅睺視線回到了青衣尊者的臉上。他的眼神細細的掃過,像是在欣賞對方的美貌,又像是要刮下對方的皮肉,看清楚那真實的內裡。

  「我早該發現的,之前為何就沒發現呢?鴻蒙量天尺、芭蕉扇、悟道茶樹、淨世白蓮,還有這造化鼎,後天功德至寶,先天靈寶,先天至寶,最次的也是後天靈寶,甚至那也是從先天靈根芭蕉樹上掉下來的。我本來只以為你的機緣不錯,所以才能得到這麼多的法寶,但今日我才猛然發現……這些法寶竟然都沒有元神烙印。」

  「分明沒有元神烙印催動,它們卻心甘情願的供你驅使,哪怕這樣無法發揮它們實力的十之一二也不在意。這哪裡是機緣不錯,這才是真正的被天道所鐘,被天道所喜!」

  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人生在世,有才能者誰願意永遠被埋沒在眾人之中,甘於平凡?人況且如此,這些生來就高傲凶猛,想要選擇明主實現自身價值的法寶更是如此。

  羅睺不能理解它們的選擇,但這並不妨礙他從這選擇中感受到了它們對希榕濃濃的喜愛之情。

  通天心知羅睺強的過頭,他不是對手,所以一直盤坐在角落生怕拖了希榕後腿,卻不想會聽到這麼一番話,比起剛來的羅睺,眼看著從希榕在山洞中消失,又帶著造化鼎再次出現的通天更能體會到這幾句話的含義。

  真的只是天道所鐘嗎?

  會不會這其實是盤古父神給予他的好友最後的遺澤?

  少年人的眼眸微微黯淡,回憶起了傳承記憶中那場大雨,已經不周山巔那株瘦弱的小苗渾身顫抖的悲傷和哀泣。

  想來……盤古父神也是放心不下他的好友的吧?

  另一邊,本以為要面對羅睺發難,結果卻得到一頓彩虹屁騎臉的希榕:「……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哥,說人話!

  「我今天來只是想要和你聊聊。有些事我若是再不找你說說,可就要憋死了,膽敢,我知道你不願意同我多話,不如這樣,我就問三個問題,你回答我三個問題之後,我自己就會離開,順便還能幫楊眉解了心魔。」

  羅睺懸空盤腿而坐,下方自然而然的出現了滅世黑蓮的身影,配上那坐在淨世白蓮上的青衣尊者,這一場面倒有點論道的架勢。

  對於羅睺的軟話,希榕不為所動,甚至心裡冷笑。

  怎麼不憋死這癟犢子呢!

  但表面上,她只是冷聲道:「說。」

  「第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為何不給這些法寶烙下元神烙印?」

  來之前,羅睺其實沒想過問這個問題,畢竟他之前和希榕見面的時候還只是個准聖,壓根不知道有這事,直到剛剛一個照面,他才發現了希榕這又一個神秘之處。

  「因為這對我來說沒多大用處。」

  青衣尊者雖然面色冷淡,但似乎並沒有因為羅睺的無禮質問抽他一頓的意思,仿佛真的好脾氣到了極點。

  羅睺:「你這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青衣尊者淡漠的抬眸。

  「你說呢?」

  她這話自然是真話,只不過是模糊了一些要點罷了,比如,她所謂的不需要是說她作為一個廢柴,沒有法力,就算有元神烙印也無法發揮法寶多大的用處。

  但聽在羅睺的耳朵裡,就成了青衣尊者只喜歡依仗自身深不可測的實力,並不想借用法寶的力量。

  他定定的看了那青衣尊者片刻,覺得就算這青衣尊者心思深沉,但他這麼面對面,應該還是能分辨出真假的。

  「我相信你這話是真的。」

  羅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抓住了希榕的什麼把柄。

  「畢竟任誰擁有了你這樣的智慧和實力,心中都自有一股驕傲,想必你的驕傲是不會讓你說謊的。」

  他看清楚這女人真面目的時間不長,但細細想來,這些年這個女人雖然背地裡算計深沉,但平日裡卻並未說過什麼謊話。

  她最喜歡的是陽謀,除了她自身的心思,她把所有的利害關系都攤開在了陽光下,就如她當日提點元凰等人可以以自身彌補洪荒的缺口,卻又把這件事本身的缺點毫不保留的告知元凰等人一般。讓人明知道眼前是深淵,卻還是心甘情願的抬起腳往裡面跳。

  其心思當真是惡劣而傲慢得讓他這個魔祖看了都嘆為觀止。

  然而聽到羅睺的又一波彩虹屁後,希榕卻幾乎快繃不住要露出自己的懵逼模樣了。

  分明都是她認識的字,但組合起來她怎麼就聽得那麼迷糊呢?

  什麼叫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說謊?

  這是什麼中二狗血發言?

  雖然她確實不喜歡說謊,但大家都是普通人,誰一生沒說過幾個慌,這羅睺說話也太奇怪了,以前看著也不這樣啊,難道是出天外天的時候太艱難,把腦子忘家裡了?

  不是很懂的希榕決定請外援。

  【盤古,你聽得懂他說的意思嗎?】

  盤古撓撓頭:【不太懂,總覺得他笑得好奇怪啊。看著讓我手癢癢的想要上去揍他兩拳。】

  希榕對盤古表示,此話深得她心,她也覺得羅睺那臉上的笑容賤兮兮的。

  不是很想和羅睺在這磨蹭,偏偏又不得不在這浪費時間的希榕冷聲道。

  「第二個問題。」

  眼見希榕對他的贊嘆並不接話,羅睺倒也不介意。反而順著她的話道。

  「第二個問題。我想問……你到底是誰?」

  「三千混沌魔神對應三千大道法則,我在混沌從未聽說過你,你也並非混沌魔神,但你卻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般,從混沌到洪荒,天道對你半點束縛都沒有,你活得可比我、鴻鈞、楊眉都滋潤的多。甚至,直到現在我都看不清你的實力到底有多高。」

  這就是最大的異常,要知道羅睺已經是魔祖了,他的實力或許比不上未來的道祖,卻遠比現在的鴻鈞高,並且比普通的聖人還強上一線。但他此刻依然看不出希榕的實力。

  這合理嗎?這必須不合理啊!

  羅睺狹長的雙眸緊緊的盯著希榕。

  「所以,你到底是誰?」

  角落裡的通天也忍不住看向了一邊的青衣尊者。

  希榕沉默了,她總感覺羅睺問她是誰已經算是克制了,他真正想要問的是「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希榕:「……我是一顆榕樹。或許算得上是天地間第一棵榕樹。」

  羅睺緊跟著表示,他知道希榕的本體是一棵榕樹,但無論怎麼看,她的本體都太過普通了,他在不周山巔的時候,從未看見過她的本體吞吐靈氣,普通的別說是那些先天靈根了,連尋常的靈果靈草都比不上,要知道在洪荒,就算是未開靈智的雜草也是會本能的吸收靈氣的!

  青衣尊者抬眸。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這麼一棵連雜草都比不過的榕樹?」

  希榕再次試圖對著全洪荒坦白自己是個廢柴的事實。

  「就算是開玩笑也要說個有意思點的,你這笑話說得實在稀爛。」

  羅睺對此只是嗤笑一聲。砰的一下關上了真相的大門順便掛了個鎖。

  她唯一的真話你不信,反倒是剛剛的那些話這家伙閉眼瞎吹『驕傲不允許她說謊。』這可真是……

  希榕真心想要建議一下羅睺:沒事就去下載個反詐APP吧!

  「好吧,想來你也是不會說的。」

  羅睺心知這恐怕觸及到了希榕最深處的秘密,當即把這件事暗暗放在心上,准備日後再找線索,隨後再次開口。

  「第三個問題。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盤古,對吧?」

  希榕一愣,啥玩意兒?

  「昔日你故意引誘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立誓消滅凶獸,徹底鏟除這些混沌魔神怨氣所化的不安定因素。之後你故意放縱三族壯大。」

  羅睺卻把她的怔愣看在眼裡,當即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萬年後,你醒來看似去三族勸誡,其實是為了驚動我和龍族,故意逼迫我們提前開始三族之戰,然後再出現在元凰等人面前裝作好心提點他們。如此一來,你既殺了包括三族在內的大部分洪荒不安分因素,又讓元凰等人心甘情願的去彌補洪荒的缺口。」

  「之前我還以為你是愛洪荒愛得深沉,現在想來,是因為整個洪荒乃是盤古所化,對吧?」

  羅睺這一次雖然說得依然是疑問,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疑惑,有的只是篤定。他不由感慨道。

  「廢了這麼多算計,犧牲了這麼多人,卻不是為了世界,而只是為了一人。我該說你無私呢,還是自私呢?」

  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言論的通天腦子嗡的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位青衣尊者,腦子裡一片空白。

  然而希榕本身也是腦子一片空白,眼睛微睜的看向羅睺。

  希榕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她就仿佛夢回當年高數課堂的時候,不過是彎腰撿了一下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不懂老師說什麼了就踏馬離譜!

  唯有盤古震驚之余,心中湧現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元神都滾燙起來。

  【希……希榕,他說的真的嗎?】

  與此同時,遠在深山峽谷之中的玄冥祖巫再次發出尖叫。

  「大哥!」

  因為消耗太大,躺在地上歪七扭八睡了一地的其他祖巫頓時驚慌的爬起來,帝江更是下意識驚叫道。

  「怎麼了?怎麼了?盤古殿又裂了?!」

  結果一看過去頓時面色驚愕的僵立在了原地。

  只見不遠處的盤古殿,原本爬上了外牆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己合攏,最奇妙的是,這些裂縫合攏之處還長出了精巧的藤蔓浮雕。雖然是和外牆一樣的純黑色,卻莫名透著一股生機和躁動。

  玄冥則是看著盤古殿的方向喃喃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它沒裂,反而自己長好了。甚至比之前還更好了。」

  啪,微不可查的輕響出現,那些藤蔓之上竟是開出了無數多活生生的粉嫩小花來,不過這花開的時間不長,風吹過,那些花的花瓣全部脫落,隨著風緩緩飄飛。

  讓人恍惚間想到,啊~春天到了……等等,現在明明都秋天了,哪來的春天?

  十二祖巫呆呆的看著盤古殿純黑色爬上黑色藤蔓浮雕的外牆,又看了看那隨風飛走的粉色花瓣。


第72章

  一向寂靜的山洞內今天難得的熱鬧。

  一個白眉老者躺在地上,一個青衣少年盤腿坐在角落。面色變了又變。而不遠處,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男人坐在滅世黑蓮之上,表情透著說不出的味道,仿佛和山洞中的昏暗融為了一體。

  而他的對面則是漂浮著一個閃著白光的巨大白蓮,白蓮寶座之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其頭頂還懸浮著一個一人高的青銅鼎,正往下灑著朦朦清光。女子此刻絲毫沒有獲得至寶的欣喜,有的只是怔愣後的面無表情,整個人褪去了往日的溫柔和暖情,眉眼間仿佛萬裡雪原之下的堅冰。

  【我有沒有干過這種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完全不知道盤古在傻樂什麼的希榕無語凝噎:她真傻,真的,她單知道羅睺很可能需要反詐APP,卻不想最需要反詐APP的人就在她身邊!

  她簡直恨不得撬開盤古的天靈蓋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腦子,否則怎麼總是會問她這種離譜到極點的蠢問題!

  等等,說起來,盤古的身軀已經死亡,本身只剩下一縷元神了,真要論起來……他好像確實沒有腦子這東西了。

  想到這,希榕更加沉默了。

  盤古也就是一開始狂喜上頭,此刻也聽出來了希榕聲音的不對勁,但或許是羅睺描繪的風景太美,讓他一時間舍不得否認。

  【但是……無論是提點元凰他們立誓消滅凶獸,又或是對著三族、羅睺勸誡,再到三族之戰再次提點元凰等人融入大地,彌補洪荒的缺口,這些事情本身確實是你做啊。】

  沒錯,羅睺這番話最根本,最讓人容易動搖的點,就在於他話語中的那些事全是希榕真的干過的。

  而羅睺所做的,也只不過是把這些一顆顆散落的『珍珠』用一根想像的『線』穿了起來罷了。並且他算得上是個精妙的老手了,這麼一番串聯,聽起來竟是十分的合情合理。讓人想不相信都難。

  所以那一瞬間盤古出於某種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心思想要相信,而通天則是確信了。甚至他比羅睺這個問題提出者還要相信這一點。

  畢竟他恐怕是洪荒中唯三有那段傳承記憶之人。想起當年盤古父神隕落後,那株小苗的哀傷和悲泣,通天覺得往日眼前遮蔽的雲霧仿佛在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了。同時,他看向青衣尊者的眼神也是一變再變。透著一絲敬重和嘆息。

  希榕因為盤古的話一噎。

  【那都是巧合,巧合!而且你忘了,指點元凰他們彌補洪荒缺口的是你才對!】

  她當初不過是復述了盤古的話而已!

  她真是服了這個老六了,自己的話說過就忘,別人的話順著耳朵就鑽進腦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相信了。混沌魔神們要是知道這家伙這麼好騙,當年何至於被揍得嗷嗷叫?!

  【好像是哦。】

  盤古一愣,本來怦怦跳的心頓時安靜下來,他話音頓了頓,最後還是實在沒忍住又問了一句。

  【真的不是嗎?】

  話語中似乎還有一絲很深的遺憾。

  【真的不是!絕對不是!】

  希榕眼角微抽。不懂這個家伙到底在期待和遺憾個什麼勁。要知道羅睺這話的前提可是盤古死亡這件事。只有這件事成真了,那麼在羅睺的話語中,她才有動機去做那些事。

  所以盤古現在不就相當於人還沒死呢,就在遺憾沒有人給他墳頭送花嗎?你這也太本末倒置了吧?!敢不敢給他清醒一點!

  隨後,希榕看向了說出這番驚天動地的言論的羅睺。面色十分冰冷的表示。

  「你說的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罷了。這種不好笑的笑話還是切莫再說了!我從未做過這種事!」

  她因為盤古死了,所以去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只為了守衛世界和平?

  真踏馬太監開會,無(雞)稽之談!

  然而眼看著青衣尊者面色怔愣到沉默再到面色冰冷的回話,羅睺已經把自己的猜測信了個十成十。

  事實上,早在他來之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猜測信了八成,之所以會費勁巴拉的來找希榕攤牌。一方面是因為他想要探尋希榕的秘密。在羅睺眼中,此刻的希榕已經成了一個絕世美人,一個身穿著無數紗衣的絕世美人,而一層層剝下美人那名為『秘密』的紗衣這種行為讓他覺得格外的興奮。

  至於另一方面,則是正如羅睺之前所說,他憋得太難受了。

  他在希榕的手底下吃了那麼多的虧,仿佛做什麼事都被對方看破一般,這樣的情形讓他憋屈已久,所以在一朝突然抓住了希榕的小辮子這件事簡直比他成了魔祖還要讓人高興。但偏偏壞也壞在這裡,他才剛剛發現希榕的秘密還沒來得及向別人傾訴,或者說是昭告天下,就被天道一腳踹到了天外天。

  而天外天別說人了,蟲子都沒有一只。吃了這麼一個大瓜卻被關了禁閉,就算羅睺不是個話癆也要被憋死了。

  所以現在的他可謂是談興正濃。聽到青衣尊者的話後,他只是輕笑。

  「是不是笑話和臆想,想必你自己清楚。還是莫要說違心之言比較好。」

  羅睺的話很不懷好意,他確實有些佩服青衣尊者的手腕和心機,也確實記得當年殺了寂滅救世一事,若是日後這青衣尊者有難,他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但這並不妨礙他此刻把人家的痛處挖得鮮血淋漓,畢竟他可是魔祖,生性就是這般乖戾邪惡。之前他處處受限於青衣尊者才安分一些,此刻自認為占了上風,可不就是威風抖起來了。

  「……我說的是實話。」

  希榕看著眼前一臉『小樣,你總算也有今天』的羅睺,只覺得眼睛痛。

  「你剛剛不還說,我的驕傲不會允許我說謊的嗎?」

  「呵呵,那只是一般情況下。再驕傲的人都不會喜歡讓自己心口未愈合的傷疤任由旁人點評……哎呀。這樣一想,我一時情急就把這事問了出來,倒是得向希榕道友你道個歉了。」

  羅睺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但狹長的眼眸中卻透著濃郁的惡意和愉悅。

  「說起來,我倒是真的羨慕盤古啊,擁有你這樣的好友。死了還能得到你這樣不留余力的回護,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見了。」

  希榕:……不可惜,你嘴裡的盤古現在其實正看著你呢。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還能讓盤古對你說聲「嗨害嗨!」

  羅睺見那青衣尊者不說話只看著她,頓時明白自己這話戳到對方的痛處了,別看她此刻面無表情,其實心底恐怕已經在滴血了。

  但羅睺這愉悅犯犯了病,卻不想這麼快放過這一向高高在上的青衣尊者,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少年人通天。

  「你都聽到了?看看吧,你們曾經以為慈悲為懷,心懷洪荒之人其實也不過如此,你現在是什麼想法?你之後還要跟在她身邊嗎?要知道,上一個這麼跟在她前後的元凰已經被她哄著跳進不死火山了。」

  希榕眉心一跳,她只是好心提出建議,這混蛋怎麼說的她好像詐騙犯一樣?!還是把人騙身騙心,最後把人送進焚化爐當燃料的那種!

  她忍著怒意再次強調。

  「我再說一遍,這些都不過是你的臆想……」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一邊的通天就冷聲看向羅睺道。

  「你不必在那挑唆,我不會害怕希榕道友。我只會心疼她。無論她做什麼,都還輪不到你來指摘!」

  當年他們三兄弟還只是一團氣的時候,曾在不周山巔徘徊,他們眼看著小苗變成大樹,再到獨木成林。最後是青衣尊者緩緩從樹中走出。

  本來記憶到這裡就斷了,但此刻,少年那極易發散的思維讓他眼前出現了後續的畫面。他看著那青衣尊者一個人孤寂的住在不周山巔,日日望著雲海茫茫、天地蒼涼。

  就算是一個人潛修,但洪荒其他地方到底是有花草樹木,鳥叫蟲鳴的。可不周山巔有什麼呢?那裡除了希榕本體,連根多余的雜草都沒有。

  不周山是盤古父神最後留下的不容冒犯的天地脊梁,而不周山巔更是一處禁地,除了盤古父神身化萬物後的那場長達四十九年的靈雨,那裡甚至沒有風霜雨露,沒有春夏秋冬。或許不周山巔很美,但再美的今日日復一日的看都會讓人厭倦。

  通天以己度人,這樣的生活他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但希榕卻接受良好。她就這麼安靜的呆在上面,以至於最初的洪荒眾生誰都不知道她的威名。直到有一天,她主動下來……

  他們三兄弟本以為她是想通了,所以想要看看盤古父神所化的大地,卻不想她原來下山的背後還隱藏著這般不為人知的辛秘嗎?

  深知對方到底背負了什麼的通天看了看不遠處的青衣尊者一眼。嘆息的開口。

  「我都明白的。這不是你的錯。」

  少年人的話或許聽上去容易讓人誤會,但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曖昧,有的只是沉重的嘆息、敬重,和純粹的心疼。

  一瞬間,希榕仿佛能聽到他心中的話語,他比誰都知道她的苦楚,所以也比誰都理解她的選擇,他不會怪她,相反,他只覺得心痛。

  被知道苦楚·被理解選擇·被明白沒有錯的希榕:……不,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說好的站在她這邊呢,你這樣根本就是被羅睺給洗腦了吧?!

  希榕張了張嘴,最終半句辯解的話也沒說出來。

  顯然,此刻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羅睺當成她掩飾的借口,甚至這種態度或許還會更進一步的讓羅睺和通天對於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希榕:有朝一日劍在手,殺盡天下腦補狗!

  青衣尊者身心俱疲的閉了閉眼。

  【有沒有辦法能讓羅睺這家伙閉嘴的,這碎嘴子再說下去,恐怕就不只是我和你絕美的友情了,怕是要造謠我和你有一腿了。】

  這可不是希榕在聳人聽聞,事實上,根據羅睺的說法,她對盤古的付出簡直是掏心掏肺,在後世早就夠讓人嗑CP的了。也就是現在的洪荒大多都是努力修道的正經人,羅睺但凡腦子拐個彎,估計就要造謠她和盤古生死絕戀,一胎十二寶了。

  然而在盤古聽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還有這種好事?

  隨後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的盤古元神紅得似火,半晌,一片黑暗中,他才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腦門,希榕是他的摯友,又不是他的……咳咳那啥。他真是昏了頭了,這都是在想什麼有的沒的。

  與此同時,遠在深山峽谷之中的十二祖巫眼看著盤古殿再次開出小花花。一個個眼神迷茫的沒有說話,恕他們見識少,旁人的宮殿會不會開花另說,這到底也是盤古父神的心髒,心髒這玩意兒還會開花嗎?

  發現平日有問必答的盤古沒動靜,希榕一愣。

  【盤古?】

  【啊?哦哦。】

  盤古連忙應了一聲,隨後心不在焉的開口。

  【他……他不是說了就問三個問題嗎?現在三個問題已過,你不如直接說?】

  是啊,三個問題已經結束了。

  希榕暗道自己真的是被羅睺那恐怖的腦補給弄昏頭了,連這事都沒想起來。於是她當即對著羅睺聲音森冷的下了逐客令。

  「三個問題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羅睺問題也問過了,想要把消息傳播到全洪荒這事或許不太順利,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羅睺掃了一眼旁聽全場的通天,嘴角微揚,對著青衣尊者道。

  「時間過得真快,既然如此,我就也不多留了,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隨後羅睺對著楊眉一揮手,一點黑紅的光芒就回到了他身上,接著他對著空氣抬手一劃,一個黑色的裂縫就出現在了半空中,他化作一團黑霧鑽了進去,裂縫自動合攏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著,山洞的石壁上閃過薄薄一層黑光。希榕發現周圍的情景再次變了。

  她抬眼看了看,山洞還是那個山洞,似乎只是水潭中多了那原本消失不見的紅花白藕青蓮葉,但她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三弟!」

  「通天!」

  在楊眉皺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兩聲急促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

  「大哥?二哥?」

  通天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愣,把希榕給的三光神水交給楊眉讓他療傷後,趕緊往洞外走去。

  希榕也跟著出去,結果一出洞口頓時驚愕的發現蓬萊島上竟然大變樣了,她來的時候分明是秋季,結果蓬萊島此刻卻一片白雪茫茫,銀裝素裹,玉樹銀花。明顯是冬季才有的模樣!

  而在東海上空找人的老子和元始神識感應到通天的聲音,當即朝著這邊趕過來。看見通天還活著後,當即松了一口氣。

  「通天!」

  「你小子可真讓我們好找!」

  通天飛上天和兩位兄長團聚,聞言兩眼懵逼的開口。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還問?!」

  元始面色一黑。

  「你說你要出去游歷,我們讓你出去,只是約定五十年就歸,最遲百年,結果你呢?這都過去五百年了!我們為了找你把東海都翻了一遍,就差和龍族打一架了!」

  「什麼?已經過去五百年了?」

  希榕讓淨世白蓮飛上去,驚愕的看向說話的元始。

  「道友。」

  「希榕道友。你果然和通天在一塊。」

  老子和元始見到希榕倒是沒有多驚訝,畢竟他們找人的時候早就知道了希榕和通天是在一起行動的。

  而一邊的通天急忙問兩位兄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就聽說,老子和元始在昆侖山最初還沒察覺到什麼異樣,直到有一天元始突發奇想要算算通天的動向,卻發現他竟然算不出通天的位置了。

  要知道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他們是『一氣化三清』的三兄弟,三方之間的聯系遠超常人,掐算對方對他們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所以老子和元始第一反應就是通天出事了。

  因為掐算無法,他們就這麼一路打聽找到了東海,希榕和通天等人最後出沒的地方,結果卻在這徘徊了幾百年都找不到任何線索。

  希榕聽到這頓時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羅睺為了蒙蔽天道所做的手腳了。他人還沒來,就給山洞套了個大罩子,做好隔絕天道的准備,隨後才施施然現身。而那紅花白藕青蓮葉也不是消失,而是沒有被羅睺納入罩子的內部。

  而造化鼎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在羅睺真正到來之前搶先一步把希榕拉進了它的幻境,除了推銷自己外,或許也想著保護希榕,結果顯而易見,造化鼎再厲害也只是一件法寶,哪裡抵抗的了魔祖的威能。所以幻境很快就被羅睺打破了。

  而羅睺的『罩子』不知有何奧妙,和他談了一番話的功夫,竟是已經過了五百年。

  另一邊,通天對著兩位兄長解釋,他們哪也沒去,一直都在山洞。

  元始頓時皺眉。

  「你們一直在這山洞中?奇怪,那為何我們屢次經過都沒感應到你?」

  「這……」

  通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希榕。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開口。忽然間,周圍風雲變幻。

  天上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更有霞光四溢,瑞氣千條。蓬萊島上的各類麋鹿白狐等靈獸從林間探出頭來,對著天空鳴叫,而各色飛鳥飛上天空,或是飛舞或是高唱。

  一股無形的重力拉著三清和楊眉等人落回了地上。他們下意識的用神識掃過去,卻驚愕的發現,這股天地異像囊括範圍甚遠,似乎涵蓋了全洪荒?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幾人的念頭將起。一個聲音就響徹了洪荒天地。

  「吾乃鴻鈞,今日得道成聖!」

  滿頭華發的鴻鈞飛在空中,天地都為之變色,一瞬間,一股沉重威嚴甚至恐怖的氣勢以他為中心橫掃整個洪荒。

  撲通!撲通!

  洪荒眾生修為低微著直接重重跪地,甚至連他們自己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林中發出恭賀聲的靈獸也全部都形似人一般跪地垂,就連天上飛舞的靈鳥仙鶴都在此刻垂首。

  三清和楊眉站在地上渾身顫抖,膝蓋打彎,渾身都冒出冷汗。他們不想跪,畢竟都是心高氣傲的主,誰人想要跪拜旁人?他們的膝蓋可不軟!

  但聖人已出,洪荒的格局已經變動,他們再不想跪,在這聖人的威壓下,卻到底撐不了多久,他們喉頭已經冒出血腥氣,只覺得時間仿佛過了萬年那般長。但實際上,他們也只不過在這強悍的威壓下撐了一瞬,隨後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發出砰砰幾聲。

  而這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洪荒的其他地方。無論是太陽上的帝俊太一兄弟,還是十二祖巫,亦或是接引准提等人皆是如此。

  這天地間,唯有一人此刻還好好的坐著,那就是依然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那位青衣尊者,在三清的眼中,她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那恐怖的威壓一般,依然面色如常的抬頭看著天上的聖人鴻鈞。仿佛對他今日成聖的事一點都不意外。隨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仿佛藏了無數旁人看不懂的東西。

  然而事實上,希榕:……好多鳥擋視線啊,天上那麼多小點,到底哪個是鴻鈞?好像湊過去看,但這個時候飛過去多少有點不嚴肅吧?

  所以說,普通人5.1的視力在洪荒簡直和殘廢一樣,真是太欺負人了!

  與此同時,花了幾百年時間修補完西方破損的那幾支靈脈,償還完因果終於成聖的鴻鈞垂眸看向大地。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響徹了整個洪荒。

  「洪荒眾生蒙昧,吾既然已經成聖,合該成為引路人,百年後,三十三天,紫霄宮內,我當傳授三千大道乃至……成聖之法。有緣者,皆可聽道!」

  成聖之法?!

  三清的眼神震顫,以他們的修為,膝蓋就算撞擊了堅硬的地面,受傷的也只會是大地,並不會對他們本身有何損傷,但這樣的情況卻無疑讓他們的高傲的自尊受創。但同時,這樣強橫霸道的力量也讓他們眼中升起了一團火。

  昔日他們只知道大羅金仙就已經是洪荒眾生的頂峰了,壓根不清楚大羅金仙之上還有境界,但此刻,他們卻看見了另一條道路。那就是成聖!


第73章

  鴻鈞說完傳道之事後,朝著蓬萊島的方向遙遙忘了一眼。仿佛隔著千萬裡遠,正正好和那位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

  隨後他收回視線,直直的朝著雲海中飛去,一路往上,再往上,穿過無數層天之境,到達第三十三天。

  這裡已經看不見太陽的痕跡,極目遠眺,除了白茫茫的雲海外再無其他,滿頭華發的俊美男人站在雲海之上,風拂過他那寬大的衣袍。

  天外有罡風,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就已經是洪荒大多數修士不可承受之重了,但這其實並不算最厲害的,正所謂天外有天,洪荒三十六重天內,越是往上去,天內的罡風就越是凶猛剛烈。

  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就算是普通大羅金仙的身軀也都無法輕易承受了,要麼就如同十二祖巫那般,身軀天生強橫無比,遠超尋常的大羅金仙,要麼就只能借助各種手段,比如法寶之力來抵抗這洶湧的罡風。避免被吹個血肉盡消,元神不存的下場。

  這就是鴻鈞給之後想來聽道者的考驗,畢竟道不可輕傳。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怕是也無法聽懂他所傳的道之真意。並且這還是第一道考驗。

  隨後鴻鈞看了看周圍的雲海,大袖一揮,無數清光綻放,一座巍峨的宮殿當即在雲海之上顯現出來。端的是莊嚴古樸,同時,匾額之上華光一閃,上書『紫霄宮』三個大字。

  他緩緩走了進去,紫霄宮大開的大門砰的一聲自動關上。緊接著,鴻鈞從袖子中掏出了兩塊玉石,把它們朝著空中一扔。

  剎那間,玉石化為兩道金光落地,變作兩個粉雕玉琢的男童、女童。

  鴻鈞面色淡漠道。

  「今日起,你名昊天。你名瑤池。」

  昊天和瑤池受到鴻鈞點化成人,心中正喜不自勝,聞言趕緊感激的開口。

  「是,見過老爺。」

  「見過老爺。」

  「你們受我點化,一出世就是太乙金仙修為,但這還不夠,這百年間,你們自去修煉,最好能修煉到大羅金仙。」

  鴻鈞並未要點化的兩個童子服侍,說完這話就朝著內室走去,看也未看兩個剛出世的童子突然僵硬的身形。

  在他看來,這兩塊頑石受聖人點化,跟腳已經不凡,而這三十三重天的紫霄宮內,靈氣濃度遠超洪荒大地,一呼一吸間都是在增長修為,一百年的時間,只要努努力,到達大羅金仙初期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昊天和瑤池兩個小童顯然不這麼想,他們苦兮兮的看著自家老爺走進內室的身影,只想含淚問一句。

  老爺,你還記得他們今天才剛剛出生嗎?

  鴻鈞走進了內室,這裡只有一張雲榻,空蕩的可憐,家徒四壁的仿佛被誰洗劫過一般,實在沒有世人想像中的,第一未出世的聖人該有的待遇。但鴻鈞對此並無任何想法。畢竟他本就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

  他甚至沒有坐上那唯一的雲榻,而是一揮手關上內室的門。若是昊天和瑤池在這,只會看見鴻鈞就這麼站在內室中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實際上,他正在用元神勾連天道,試圖看見關於那位青衣尊者的全部秘密。

  他對那個人有太多的疑問了。

  身為三千混沌魔神的一員,鴻鈞清楚的知道,那個女人絕對不在三千魔神之列。所以到底是什麼孕育了她呢?

  三千魔神被三千大道法則孕育而出,無論是他、羅睺還是盤古都有各自的源頭可以追溯,但鴻鈞卻看不出也想不出到底還有什麼孕育出了那個青衣尊者。

  這超出了鴻鈞作為混沌魔神的常識,讓他只覺得那個女人對於混沌來說實在格格不入。當然,在現在的洪荒也是如此。

  鴻鈞還是准聖的時候,他猜測過希榕或許已經擁有了聖人的實力,甚至往誇張的方向想,會不會她已經偷偷的成了聖,就准備哪一天驚艷所有人了。

  於是他想著,或許等到他成聖之後,一切的秘密就不會再是秘密。但當他真的成聖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他一眼望過去,竟然還是無法看清楚那位的修為深淺!

  但這本不可能的,畢竟他已經是道祖了,未來還會以身合道,可以說,現在的洪荒除了天道,根本不應該有比他更強的人存在,這不合理!

  這因為如此,鴻鈞做完該做的事情後,這才急切的走進內室想要掐算出原因,然而就算是由他這個天地間第一位聖人掐算,甚至到最後又祭出了那半塊造化玉碟,依然只看見了霧蒙蒙的一片。

  這一幕讓鴻鈞夢回當年第一次掐算希榕身份之時。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此刻的天道還算給他這個道祖面子,沒有再拿天雷劈他吧?

  不過也不能說鴻鈞真的毫無所獲,他憑借自己和天道特殊的聯系,到底還是看出了一些,比如……那灰蒙蒙的一片竟是天道主動遮掩的天機。

  也就是說,不是那位青衣尊者不給旁人看她的秘密,而是天道禁止旁人探查她的秘密。

  這個結果不僅沒有讓鴻鈞滿意,甚至還讓他眉頭緊蹙起來,就算是他,也不會喜歡超出常識太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元神沉入天道深處。身為天道承認的代言人,他的行動很順利。

  【天道,是你一直在遮掩希榕的一切?】

  天道早就把鴻鈞剛剛所做的一切看在眼裡。見他已經看出來了,自然沒有再隱瞞的意思。

  【是。】

  祂的聲音不辨雌雄,沒有聲調起伏,平淡的仿佛一杯寡淡的白開水,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順著風吹進鴻鈞的腦海,又仿佛就近在他的耳邊。

  洪荒眾生若是能聽到這對話,怕是會眼珠子都瞪出來,畢竟在他們的腦海中,天道是至高無上的規則,洪荒鐵一般的秩序,他們的潛意識裡或許會覺得天道無所不能,卻絕不會想到天道竟然會開口說話!

  而鴻鈞雖然也是第一次和天道這般交談,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訝的模樣,畢竟他參悟那半塊造化玉碟的時候就發現天道是有自己的意識的,那麼祂可以交流也是很正常的事。

  鴻鈞皺眉:【你為什麼這麼做?她到底是誰?】

  天道:【她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鴻鈞卻緊跟著道。

  【但她的存在破壞了平衡。】

  他是道祖,他是天道選中的代言人,他的職責就是幫天道掌管洪荒,所以他當然要管。而同時,就算是這樣的他也有魔祖羅睺來制衡,希榕卻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制衡於她,這也是鴻鈞覺得她和洪荒格格不入的原因。

  【她沒有。】

  天道:【她的存在不會破壞平衡。你不需要為此擔心。】

  鴻鈞:【……她還打破了元凰、祖龍、始麒麟三人的死劫。改變了那三族的命運。這也沒關系嗎?】

  鴻鈞還記得,他借著那半塊造化玉碟親手掐算出了這次無量量劫內,元凰三人會身死道消,而三族更是會被龐大的業力纏身,但現在,命運的長河毫不猶豫的朝著未知的方向拐去。

  天道:【沒關系。】

  【難道這才是既定的命運?你一開始就知道她會這麼做?】

  想到這,鴻鈞松了口氣,如此看來,局面還是可控的。他也不是針對希榕,只是天地的秩序在可控範圍內才是最好的。

  誰知天道卻道:【不是。我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麼。】

  祂的聲音還是那麼平淡,但鴻鈞卻硬生生聽出了一絲光棍的味道。

  剛剛晉升的道祖動作一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敢情連你都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麼,那你到底是怎麼敢拍著胸脯對他保證那個希榕不會破壞天地平衡的?!

  然而之後無論他再怎麼追問,天道也不再透露任何消息。

  從天道這無法獲取真相,鴻鈞也有想過直接去大地找希榕聊聊,但結果卻是,他這個念頭剛起,腳步就凝滯起來,身子仿佛有千斤重。

  對於聖人來說,這是不該發生的事情,而同時,這些重量對於聖人來說也並非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鴻鈞卻還是停止了腳步。因為他知道,這是天道給予他的警告,接近希榕可以,和希榕聊天也可以,但不允許找希榕詢問他不該知道的那些秘密。

  就算是性格清冷淡漠如鴻鈞,想到了在洪荒大地順風順水、法寶主動往她身上撲的希榕,再想想此刻嚴防死守的天道,都忍不住頭疼的暗自想到。

  若非這想法實在荒謬,他都要懷疑那位青衣尊者其實是天道的親閨女了!

  他在內室踱步了一會兒,最終實在待不住,干脆出了第三十三重天,直接往天外天飛去。

  於情於理,他都是不想和魔祖羅睺見面的,畢竟兩人的性格是真的相衝,但想起羅睺立誓變作魔祖之時,對著希榕說出的那一番奇怪的話,鴻鈞忍不住想,或許羅睺知道些什麼呢?

  蓬萊島上,眼見著鴻鈞聖人去了第三十三重天,三清和楊眉等人才從地上站起來。一個個仰頭看著天空面色十分復雜。

  隨後通天為了活躍氣氛,當即提起了山洞內的紅花白藕青蓮葉。

  老子和元始心頭一動,倒不是想要搶奪他人的寶貝,而是此刻聖人的威壓褪去後,經過弟弟通天的提醒,他們忽然察覺到遠處的山洞內的東西似乎和他們有些緣分。

  但那是通天和希榕道友他們發現的。

  老子和元始心中頓時有些糾結,洪荒乃是弱肉強食之地,法寶多是要引起爭奪的,更何況還是和自己有緣的法寶,那就更沒理由放手了。畢竟四舍五入,這就是天道賜予他們的,合該是他們的東西。

  事實上,若發現那山洞寶貝的是旁人,老子和元始自然不會猶豫,直接就拿了。但這件事涉及到了希榕,倒是讓他們不由躊躇起來。

  在他們心中,希榕乃是盤古父神的好友,自有千好萬好,可不是區區幾件法寶比得上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兩人也沒有想多久,很快老子就對著希榕等人笑道。

  「既然如此,道友你們快些去把法寶取來吧。我們就不跟著進去了。」

  老子做足了要避嫌的姿態。希榕看了他和元始一眼,心中很有壓力,畢竟那山洞裡的東西按理來說應該是屬於三清的才對。但是她又實在說不出來把這份機緣給三清的話。畢竟她不缺法寶是一回事,把楊眉看上的法寶往外推算怎麼回事?

  人家楊眉是因為救命之恩所以才到她身邊報答她的,又不是賣給她了。如此慷他人之慨,實在不是她想要做的。

  最後希榕想了想,看著老子和元始道。

  「我就不必了,那洞中的法寶緣分不在我身上。還是你們進去吧,法寶這東西,有緣者得之。」

  沒錯,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能知道這種事情呢,還是讓老天爺來決定這些法寶的歸屬吧。若是那法寶真的和三清有莫大的緣分,自然除了他們誰也拿不到,而若是楊眉拿到了,這不也就是說,楊眉也和那法寶有些緣分嗎?

  想通了問題的希榕當即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老子等人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當即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們把那青衣尊者看得太高了,他們總覺得對方的話裡有話。

  於是抱著疑惑的心情,四個人向著山洞走去,而他們剛剛踏入山洞口,頓時就明白了青衣尊者話語裡真正的含義。

  只見那洞穴深處光芒大亮,水潭中的紅花白藕青蓮葉頓時分成三份閃著瑩瑩寶光飛了出來,並且是目標明確的朝著三清飛去。而三清腳步一頓,當即看向一邊的楊眉。

  法寶有緣者得之,原來尊者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楊眉心中滑過一絲失望,不過面上倒是不顯,只是對著三清伸手。

  「不必在意,請吧。」

  三清自然不是害怕楊眉,只不過是給青衣尊者面子罷了。所以也不客氣,當即應了一聲。

  隨後看著空中的寶貝心念一動,伸出手來。

  「紅花,來!」

  紅花落在老子手中,頓時變作一個盤龍扁拐。

  「白藕,來!」

  白藕落在元始的手中,變作一柄三寶玉如意。

  「蓮葉,來!」

  通天伸手,青色的蓮葉落在他手中,頓時成了一柄寒芒鋒利的青萍劍。

  盤古注意到山洞口的那一幕,心中輕嘆。

  【看來不僅是天不容我,天也不容混沌青蓮啊。】

  他其實早在之前就一眼看出山洞中的乃是三十六品造化青蓮,所謂的青蓮並非是指它是青色的蓮花,而是指它乃是當年混沌青蓮的延續,那山洞內的蓮花分明是混沌青蓮五顆蓮子中,唯一一枚徹底長成的,其余四顆蓮子都受到了天道限制,壓根沒有發育成靈根,而是變作了只有十二品的法寶。本質上就有了區別。

  卻不想就算是這樣,天道似乎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三十六品造化青蓮最終也只能一分為三,變作了三樣先天靈寶。

  希榕早就知道了那蓮花的結局,倒是沒什麼意外的。

  三清得了好寶貝,面上都各自帶了一絲笑容往回走。

  通天最為活潑,他好似已經忘了之前羅睺暴揍他的事情了,親親熱熱的湊到青衣尊者的面前。

  「尊者早就知道這三樣法寶和我們有緣?」

  「隱約猜到一些。」

  希榕注意到白眉老者有些失落,心裡有些歉意。

  「抱歉,我原本想著到底也看見了,如此或許也算是你的一樁機緣,所以才讓你也去爭上一爭。卻不想到底還是躲不過命定二字。」

  希榕沒經歷過什麼奪寶失敗的事,那些法寶看見她不往她身上撲就算好的了,但她也知道,一行四個人,就他沒被法寶選中,這對於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舒服的事情。

  楊眉一愣,完全沒有想過尊者竟然會對著自己道歉,他心中一陣暖意湧動,難得手足無措起來。

  「不不不,論爭不爭得過,遇見機緣不去爭取才是奇怪。這如何是尊者的錯,尊者也不過是為了我著想。」

  通天則是抓住了某個字眼疑惑道。「命定?」

  在洪荒,有緣分和命中注定可不是一個意思。

  「因為我曾聽過一句話。」

  希榕動作一頓,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

  「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

  三清怔愣在原地,元始看著手中的三寶玉如意眸光越來越亮。

  「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

  盤古有些奇怪的表示。

  【你在哪聽過的?又是你的傳承記憶?】

  希榕支支吾吾的開口。

  【啊?呃……差不多吧。】

  但傳承記憶會連這種未來都有嗎?

  盤古沒有再問,但他又不是真傻子,和希榕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自然是察覺到希榕很多事都太過於神秘,有些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而有些卻似乎是她有意瞞著他的。

  盤古本來覺得自己也不是刨根問底之人,希榕被迫帶著他一起行動就已經夠難受的了,也幸虧希榕性格軟,但凡是性格強硬一些的洪荒人遇到這種情況,都絕不會和他成為朋友,不和他同歸於盡都算是惜命的了。

  所謂盤古之前都大方的沒有追問的意思,想要努力給希榕一定的私人空間喘息,但此刻,他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悶悶的。甚至忍不住想,他對她可都算是毫無保留了,只要希榕想知道,他連他在混沌青蓮之中打過幾個滾都能說給對方聽。可希榕什麼時候能這麼毫無保留的對她呢?這樣他們才能……才能……成為更加親密的摯友啊!

  沒錯,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切不對勁都有了答案,相伴千千萬萬年,他已經不滿足只是這樣的摯友關系了,他想要和希榕成為更親密的摯友!

  自認為終於分析明白自己這幾天的心理狀況的盤古暗暗點頭,所以說,希榕叫他鐵憨憨這個愛稱根本是不准確。按照摯友的話來說,他分明是個貪婪的小機靈鬼才對!

  因為鬧出了羅睺和鴻鈞兩檔子事,希榕也沒興趣在蓬萊島多待了,很快一行人就離開了蓬萊,在墨藍的海水上朝著岸上飛去。

  只是飛著飛著,希榕坐在淨世白蓮上面色遲疑起來。

  【盤古,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我身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盤古當即打量起她來。

  鴻蒙量天尺,芭蕉扇……嗯,法寶都一個不落的在身上,甚至還多了一個四方小鼎落在淨世白蓮的蓮台角落,最重要的是,英俊的他今天也有好好的和摯友元神貼貼,半點沒有被落下的可能。綜上所述,沒東西丟啊?

  【是嗎?】

  希榕皺了皺眉,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卻又實在想不起來。難道是她的錯覺?

  就在希榕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時候,忽然間,還離得很遠的海岸處傳來細碎的聲音,大概是離得太遠,聽不清是在說什麼。

  與此同時,一處山脈之中的深山老林裡。

  飛在空中的狪狪正在氣急怒罵

  「不好好修道,只知道欺凌弱小,殺人奪寶,好一個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的狗東西!我是打不過你,但這並不妨礙我為了那慘死的一家子唾棄你這條臭長蟲!」

  而密林中,隨著狪狪的呵斥聲,又傳來一群吵吵嚷嚷的聲音。

  「區區太乙金仙還敢罵我?」

  「瑞獸了不起嗎?」

  「又不是吃的你家裡人。」

  「你倒是會多管閑事!」

  「搞得我興致都沒了。」

  「那幾條小蛇的味道不好。它們父母的肉又太柴。」

  「不知道你這只豬的味道如何?」

  「不過想必也是不好吃的,待我抓到你就先拔了你的舌頭!」

  隨後,巨大怪獸九嬰伸著腦袋以一種拔山倒樹的氣勢冒出來。

  「有本事你就來!你如此行事,多行不義必自斃!」

  體型不過一人高的粉嫩小豬在空中旋轉跳躍,拼命躲避身後那九個腦袋的巨大怪獸追擊的同時,還在為了之前慘死的一大家子打抱不平。

  「你雖然身子形似牛身,但九個腦袋都是蛇腦袋,和那群小蛇也算半個同族,就連未開智的野獸都輕易不吃同類,你卻把那兩對夫婦折磨致死不說,在他們死前還故意撕咬吞食了他們的孩子,想那群小蛇才剛剛出蛋殼,都不夠你塞牙縫的,你卻如此心狠手辣。當真是畜生都不如!」

  九嬰腦袋多,在其他腦袋忙著攻擊的時候,另外幾個腦袋當即怒罵回去。

  「我吃就吃了。」

  「關你屁事。」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吃飯不成?」

  「你怎麼喜歡多管閑事,怎麼不見你去管其他人殺生?」

  砰的一聲。天上的小豬被九嬰的尾巴抽中,重重得摔在地上。頓時口吐鮮血起來。

  「不過是個太乙金仙,竟然也敢來管我的閑事!」

  九嬰冷笑著走過去,一腳踩在小豬崽的身上。

  「我知道你的主人有些厲害,放心,只要你肯跪下來求我,順便把剛剛剩下的那幾條小蛇也吃了,我就不殺你。」

  九嬰剛剛被這只小豬崽罵了個夠嗆,正惱火呢。他根本無法理解殺幾條蛇吃吃怎麼就十惡不赦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正無聊呢。就讓他看看這只臭豬怎麼選吧!

  狪狪體型小,被那只大腳一踩,頓時別說是嘴角了,連耳朵眼睛都開始冒血,但他卻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繼續怒罵。

  「你剛剛那是因為缺少血食才去打獵嗎?他們夫婦修為最高也不過是玄仙,對你一個大羅金仙來說根本毫無作用,更別說那一群小蛇不過是開了智的生靈,連修為都沒有!你自己不也說了,你就是閑得無聊拿他們取樂。混賬!無恥!你就是那烏龜吃王八,你六親不認!」

  九嬰被氣得當即一只腦袋貼過去,露出鋒利的獠牙。

  「你再罵?信不信我現在就活吃了你!」

  「我就要罵!」

  想到剛剛看見的畫面,狪狪氣得身子都有些顫抖。

  「殺生不是虐殺!好好的一家子,就因為你閑得無聊就遭遇此等滅頂之災,如此惡形惡狀,你以後最好中午出門,否則早晚被雷劈!」

  他不僅不怕死,甚至聲音還尖利的生怕九嬰聽不見一般。雖然那一家子他都不認識,可此刻若是連他都不為他們打抱不平。還能有誰為他們打抱不平?!

  而這個時候,希榕也終於聽清楚了他的聲音。

  【這是……狪狪?!】

  希榕動作一頓,面色閃過一絲尷尬。

  啊這……她好像又雙叒叕把那小豬崽給忘了,她就說怎麼感覺身上什麼東西丟了,原來是手中空空,平日當解壓玩具擼的小香豬沒了!

  不過此刻可不是她尷尬的時候,希榕聽出了狪狪此刻的聲音不對勁,通天行動力最高,發現那說話的是那只之前跟在希榕身邊的小豬崽後,當即手持剛剛到手的青萍劍朝著那個方向迅速飛去。


第74章

  九嬰神色冰冷的加重了蹄子上的力道。

  對他來說,殺死狪狪不會比殺死一只雞更難,若非他對五百年前見過的那位青衣尊者和少年很是忌憚的話,他早就吃了這只討人厭的豬崽子了。

  而狪狪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頓時仰面嘔出一口血來。隱約還能看見一些髒器的碎片,但狪狪卻依然在罵,罵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死了不能罵九嬰個狗血淋頭的了一般。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那幾條蛇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吧?為了替他們搭上一條性命,你也太蠢了吧?」

  九嬰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辱罵,眼神中的殺意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我……樂意!我狪狪活著……就是為了……罵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而生的!」

  狪狪聲音斷斷續續,眼睛卻仿佛有火在燒。

  「不知死活的東西!」

  九嬰神色一冷,到底還是沒忍住,他挪開蹄子,蛇頭血盆大口一張,就要吃了這只煩人的豬崽子。

  狪狪暗自繃緊肌肉,卻不是害怕,而是准備等到九嬰把自己吃進體內就當即自爆,他雖然只是一個太乙金仙,但在那等脆弱的腹部自爆,必然也能重創九嬰!運氣好一點,說不定還能炸死這個混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怒喝響起。

  「孽畜!」

  隨後唰的破空聲傳來,一把閃著青光的寶劍化作長虹瞬間在九嬰伸出來的那顆蛇腦袋上一閃而過,九嬰最初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直到看到地上自己被砍斷的蛇腦袋後,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其中一根脖頸傳來的劇痛。

  剎那間,九嬰另外八個腦袋痛苦的瘋狂舞動。

  「啊啊啊!」

  「我的腦袋!」

  「是誰?!」

  「這可是我第三英俊的腦袋!」

  還在遠處緊趕慢趕的希榕:……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自戀到把自己的腦袋以英俊程度排了名次吧?!

  很快就反應過來這熟悉的聲音在哪聽過的希榕微微抬眸,只見不遠處的山林裡,隱約能看見探出來的八個瘋狂亂甩的巨大蛇腦袋,若是怕蛇的人怕是會菊花一緊,以為狂蟒之災出現在現實了,但實際上,希榕知道這些腦袋都屬於一個妖獸的,那就是她之前才見過的九嬰。當然,算上和羅睺講話造成的時間差的話,距離她上次見九嬰應該已經過了幾百年了。

  另一邊,九嬰嚎叫的同時,還在找砍掉自己腦袋的凶手,結果八個腦袋狂甩之間,就看見了上空的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你?!」

  高飛在天上的通天單手掐訣操控青萍劍,聞言只是冷笑。

  「是我!看來是之前給你的教訓不夠,你竟然還敢來招惹我們!」

  話音剛落,青萍劍就再次飛了出去,九嬰又驚又怒,直接朝著那青萍劍咬過去,巨大的獠牙尖端出現了深紫色的毒液。

  呵呵,他九嬰也不是吃素的,五百年前吃了那麼大的虧,他早就想要找回場子了,這五百年他勤加修煉,把自己武裝到了牙齒,一般的法寶被他的毒液一污染,立刻就會廢掉!

  然而九嬰想的雖然好,卻不想通天手中的寶劍已經不再是當日的那柄後天靈寶了,而是三十六品造化青蓮蓮葉變作的先天靈寶。只聽哢嚓一聲。九嬰的獠牙瞬間碎裂,啪嗒啪嗒掉落再來點地上。好好一個雄壯威武的蛇腦袋瞬間變成了癟嘴老爺爺。

  九嬰身子一僵,還來不及痛呼自己掉落的牙齒,就見嘴中的青萍劍青光大盛,隨後又是一個蛇腦袋砰的摔在地上。

  雖然都是大羅金仙,但通天的實力顯然不是九嬰能比的。九嬰也算能屈能伸,眼見自己一個照面兩個腦袋都被削掉了,趕緊縮回頭辯解道。

  「等等!不是我故意找你們麻煩,是那只豬找我的麻煩才對,你可不能顛倒黑白啊!」

  「放屁!」

  狪狪踉蹌著試圖起身,卻發現起不來,反而還又吐了一口血。

  通天有神識輔助,聽到的東西可比還在後面往這邊飛的希榕多多了,所以大致也知道了一些狪狪和九嬰作對的原因。對於狪狪的寧死不屈倒也有幾分好感,所以聞言只是手持青萍劍緩緩開口。

  「無論誰找的麻煩,總歸我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有算呢,當年算你跑得快,今日我卻是不會再放過你了!」

  說完,通天手持青萍劍就朝著九嬰殺了過去。但就在他再次削掉了九嬰一個腦袋的時候,九嬰剩下的幾個蛇腦袋之一不知何時繞到了通天的背後,它大大嘴一張,一股黑綠色的毒霧頓時噴湧而出。

  「咳咳咳!」

  通天到底是實戰經驗太少,一不小心著了道。趁著這個時候,九嬰再次發起進攻,通天雖然躲開了他咬過來的腦袋,卻沒有躲開他從側面抽過來的尾巴,當即整個人飛了出去。

  九嬰一擊得逞,頓時桀桀怪笑道。

  「你以為我真就怕你了不成?當年那是因為你有幫手在,現在你和我一對一,大家都是大羅金仙,誰勝誰負……」

  隨著毒霧散去,話還沒說完的九嬰頓時僵硬在了原地,只見半空中,通天的兩邊多了兩個攙扶他的人,一個老頭一個青年。

  而在他們的身後,遠遠的還有一個青衣女子坐在白蓮之上緩緩飛來,身後則是跟了一個白眉老者。

  「竟然還叫幫手來,卑鄙!」

  九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講武德,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只剩下六個腦袋的妖獸顧不得放狠話放到一半,罵罵咧咧的扭頭就跑。生怕跑慢了自己就要如五百年前那般,再次失去自己最英俊和第二英俊的腦袋了。

  但九嬰卻是願望通天了。通天少年人年輕氣盛,在半空中站穩身形後,當即對著兩位兄長道。

  「不必出手,我剛剛只是大意了,之後我定能殺了這孽畜!」

  隨後抄起青萍劍就追了過去。

  元始皺了皺眉想要跟上,卻被老子攔了一下。

  「讓他去吧。那只妖獸並非通天的對手,讓他練練手也好。」

  元始不情願的停下來。嘴裡冷哼。

  「哼,你倒是慣著他,那孽畜看著就狡猾奸詐,別跌個跟頭才好。」

  老子只是淡笑了一下,他這若是慣著通天,那元始這忙不送要跟過去保駕護航的模樣算什麼?

  慢慢跟過來的希榕聽到這兩句話,心裡有些感慨這三兄弟之間的深厚情誼,不過在看見下方地面躺著的『豬排』後就顧不上想這些了。

  此刻的狪狪被說是『豬排』可一點也不誇張,素日都圓滾滾的粉嫩小豬此刻在地上扁得可怕。渾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七竅都在緩緩滲出鮮血。也就是太乙金仙強大的生命力吊著一□□氣,否則放太陽下曬一曬,某些喜歡一分熟的家伙都要拿好刀叉准備開飯了。

  造孽啊,都被打得不成豬樣了!

  希榕趕緊從空中落下來,叫了一聲狪狪。半昏迷的小豬崽子當即睜開眼睛,想要對著希榕說話,結果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順便還夾雜了兩枚瑩白的東西。

  希榕一驚,還以為狪狪的牙都被打掉了,結果一看情況更糟,這吐出來的兩枚瑩白的東西分明是兩顆狪珠!

  狪珠乃是瑞獸狪狪腹中生出來的珠子,每百年結一顆,平日裡結出來的珠子都藏於狪狪腹中,而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不用五谷輪回了,說通俗點就是不會拉屎的。而他此刻被打得狪珠都吐出來了,就和普通人被打出屎是一樣一樣的。

  不用希榕說,楊眉已經掏出了之前通天還來的三光神水,對著那只快要當場去世的小豬崽就灌了進去。

  三光神水很快就治好了狪狪的傷勢,癟癟的小豬崽很快充了氣一樣再次站起來。

  希榕:「到底出了什麼事?」

  狪狪當即忍著怒意解釋起來。他在蓬萊島上找不到希榕,頓時心裡發慌,這麼幾百年間一直以蓬萊島為中心在周圍四處尋找。

  而在十年前,兩條靈蛇化形的夫婦出現在了這附近的林子裡,兩個人很是恩愛,還生了一窩白生生的蛇蛋。當天陽光燦爛,狪狪遠遠看著那對男女小心翼翼的摸著蛋殼,說說笑笑的給每一枚蛇蛋都取了名字。大概是當時的氣氛太好,以至於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的狪狪看了一會兒,半晌才頭也不回的走了。

  卻不想,十年後再次見面,那九嬰路過發現了這一家子,他貓戲老鼠一樣玩弄了兩條靈蛇夫婦一番,即使是這樣那對夫婦連怒罵都不敢,只是慘叫著求著他不要傷害他們的孩子。而狪狪正是被這凄慘的聲音吸引過去的,卻眼見著九嬰嘴上說著放他們離開,等著夫婦松了一口氣,准備帶著孩子們離開的時候,他九張大嘴一開一合,當著那對夫婦的面把剛出殼的小蛇一口一口的吞了個干淨!

  那對夫婦目眥欲裂,父母痛失愛子的哀嚎聲狀若瘋癲,聲聲啼血,他們顧不得修為的懸殊和身上的重傷,瘋魔一般朝著九嬰衝過去,狪狪衝出去想救人,結果那對夫婦已經心懷死志,他攔都攔不住,只能眼看著那對夫婦最終也命喪九嬰之口,一家人在九嬰腹中落了個整整齊齊的下場。

  大概是那對夫婦的哀嚎聲太過於尖利和凄慘,狪狪怒火上頭,回過神來嘴巴已經咬上了九嬰的尾巴,只可惜沒給九嬰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最終反而被九嬰追著打成了重傷。

  說到這,他面色有些羞愧的對著希榕道。

  「抱歉,尊者,我給你丟人了。」

  其實他和那窩蛇不熟,頂多兩面之緣來話都沒說過,但他並不後悔為了他們去和九嬰對上。唯一慚愧的只是他不夠強。

  「不,這叫什麼丟人?你做得好,做得太好了!」

  希榕光是聽了狪狪的敘述就仿佛聽到了那對夫婦的尖利的哀嚎聲。她也是此刻才恍然發覺,原來自認為是普通人的自己在洪荒活得有多順風順水。

  以她那淺薄的閱歷,簡直想像不出那對夫婦眼睜睜看著自己呵護許久的孩子被活生生吞吃的畫面。甚至這一切還發生在他們心甘情願備受折磨,本以為孩子們終於安全了之後。

  這實在是……

  希榕想不出什麼詞彙形容這件事了,她知道這個世界有好人就有壞人,她雖然不贊同,但卻可以理解祖龍等人野心勃勃,為了自己的族群去侵吞其他族群,去發起戰爭這件事。但她實在無法理解九嬰做出這件事的想法。

  這種惡簡直low得沒邊了,讓人聽了不覺得恐懼,只會覺得惡心想吐!

  不過好在狪狪不是九嬰的對手,通天卻比九嬰厲害多了,不用多少功夫,原本逃跑的九嬰就重重摔了回來,正好摔在剛剛狪狪倒地吐血的地方。他渾身都是血痕,九顆腦袋現在也只剩下了三顆。

  而通天也飛了回來,他的衣著有些狼狽,青色的衣衫有幾處破口不說,手背上還多了一道黑紫色的血痕,顯然是中了毒。通天面色黑沉。劍尖沒有再去削九嬰的腦袋,若是對准了他的要害心髒處!

  「奸猾狡詐,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把戲,該死!」

  「住手!」

  「等等!」

  通天的劍還未碰到那九嬰,一道鐘聲響起,竟是震開了通天的寶劍。

  希榕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遠遠的就看見兩個太陽朝著自己飛來,嚇得她心裡一緊,隨後才發現那是兩只三足金烏!

  兩只三足金烏一落地就化為了兩個年輕的男子,一個頭戴金冠,身穿明黃衣袍,腰上的寶劍劍鞘和劍柄鑲滿了寶石,渾身金燦燦的。但其長得眉目英俊,棱角分明,眉宇間自有一股狂妄霸氣,倒是把這一身衣著壓了下去,或者說,這一身衣著只有在他身上才不會喧賓奪主。

  而另一位墨發以玉冠束起,身穿一身白衣,其上有金仙繡著的巨大三足金烏,走動間袍腳的淺金色雲紋若隱若現。長得更是俊朗出塵。不過最吸引希榕注意力的還是他腦袋上懸浮的那一人高的巨大銅鐘。

  盤古注意到希榕的視線在那人身上停留了許久,頓時暗自嘀咕。

  有什麼好看的?

  想他當年那麼英俊瀟灑天天和希榕說話,結果還是小苗的希榕卻對他愛答不理,許久才搖晃一下葉子,現在卻盯著這個家伙看了這麼久。

  可惡,今天也是為了摯友的審美品味擔憂的一天!

  與此同時,因為對方顯目的特征,希榕第一時間就猜得到了這兩兄弟的身份,這想必就是帝俊、太一兩兄弟了。前者是帝俊,而後者是東皇太一了。

  果不其然,兩人之後的自我介紹和她的猜測一模一樣。

  「妖族?妖皇?」

  唯有楊眉聽到介紹一愣,不懂什麼時候冒出來了這麼一個族群。而九嬰怎麼就是妖族長老了。

  畢竟從山洞中一進一出就已經是五百年了,他對於這兩只三足金烏的印像還是在五百年前,他們剛出世的時候呢。九嬰更是一個覬覦龍宮的小賊罷了。

  元始在一邊譏諷道。

  「道友你們有所不知,妖族其實就是曾經的洪荒萬族聚集成的新族群。當然,這些都要歸功於眼前這位了。」

  其實最初的元始只是看不起那些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的跟腳太低。言語間雖然有些輕蔑,但也說不上討厭。

  但到了後來。當洪荒因為三族之間的野心亂起來,洪荒萬族自相殘殺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元始對於這些頭腦不清醒的家伙就有些厭惡了。只覺得這些家伙欲望太多,讓人作嘔。

  而野心勃勃做了妖皇的帝俊自然也是不得元始好感的。

  帝俊聽出了元始的排斥和譏諷,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瞄了那青衣尊者一眼後,語氣淡淡的解釋。

  「當年洪荒萬族死的死傷的傷,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元氣,我們兄弟二人出世後,不忍他們活得如此艱難,於是把他們都整合了起來,重新立了一個妖族,不才,得族中一眾推舉,我正是妖族的妖皇。」

  希榕聽到這話,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巫族現在呢?」

  巫族這個概念可是隨著十二祖巫出世就出現了的,既然妖族已經成立,那巫族的發展不知如何了。要知道,相比於此刻洪荒中妖族的某些大人物,巫族的不少大巫才是希榕更熟悉的存在。

  多的不說,只說那後羿射日、誇父追日那可是每一個種花人耳熟能詳的故事,而其中的後羿和誇父在洪荒流小說中,正是巫族的大巫!

  帝俊動作一頓,隨後開口道。

  「巫族這幾百年間發展迅速,人口有數千人之多。受十二祖巫統領。」

  他這話說的不偏不倚,並沒有加上多少個人情緒色彩,倒是讓老子等人高看了他一眼,畢竟目前洪荒兩大族群,巫族和妖族的關系可不算好。

  隨後帝俊的視線掃過通天等人,最終在那位青衣尊者身上頓了頓。問起了正事。

  「九嬰乃是我妖族長老,不知幾位為何要對他下殺手?」

  他的質問很淡,不算很禮貌,但也不算很強硬。

  終於被想起來的九嬰趕緊哭唧唧的表示通天這些刁民想要害他,不僅砍了他好幾顆英俊的腦袋,還想對他的性命下手,求妖皇帝俊要為他做主啊!

  狪狪一聽這話,頓時氣炸了。

  「放屁!」

  他機關槍一般把九嬰怒罵了一番,同時也把九嬰的惡形惡狀說了個清清楚楚。

  一邊的東皇太一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當即眉頭微皺,他平日裡一心修煉,族中的事情都是哥哥妖皇帝俊打理,和這九嬰長老也沒見過幾次,卻不想這九嬰背地裡竟然是這種貨色。

  在他看來,這種貨色自然是沒資格當什麼妖族長老的,他本不想再管這事,但想到平日裡哥哥把霸道護短的性格,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這件事是我族長老做的不對,我族願意賠禮道歉,但九嬰到底是我族長老……」

  不能任由外人處置,關於處罰還是我族自己來的好。

  帝俊震怒:「竟有這樣的事?當真是豈有此理,如此惡形惡狀,天理難容!」

  兄弟兩個截然不同的話語同時響起。東皇太一還未說完的話堵在嘴中,驚愕的看了眼哥哥,而帝俊顯然也沒想到平日裡最看不慣這些的弟弟會幫著九嬰說話。

  但隨後想明白的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想來是弟弟太一以為他要保那九嬰,所以才替他說了這話的吧?

  不過那是一般情況下,現在可不是一般情況。

  帝俊面上依然做出震怒的模樣,對著那青衣尊者拱拱手掉。

  「這種行事不端,業力纏身的家伙我妖族如何能留?幾位放心,我絕不會姑息的!」

  話音剛落,帝俊對著九嬰抬手就拍了過去。一只三足金烏的虛影仰天鳴叫了一聲,就朝著九嬰衝了過去。

  「不……不,帝俊你不能殺我!」

  九嬰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趕忙掙扎著往外逃跑,然而平日的他都不是帝俊的對手,重傷的他就更加逃不過了,只一招,九嬰就慘叫出聲,烈火焚身,頃刻間肉身就化為了一堆飛灰,唯有一點元神倉皇逃出。

  帝俊卻還不願意放過自己這位昔日的長老,大手一伸,就把那點元神吸到手中,緊接著他對著希榕伸出手。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既然這九嬰傷了道友的小寵,那這點元神就交給道友來處置好了。」

  東皇太一遲疑的看著這一幕。不懂哥哥此刻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而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深深的看了那抬手間就滅了九嬰,一舉一動都瀟灑霸氣的帝俊一眼。帝俊還以為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入了這位的眼。殊不知,希榕只是無語凝噎。

  大兄弟……表演的太用力了啊喂,收一收!

  她想了想,拿起了九嬰的那點元神,因為她手心不帶半點法力,九嬰的元神一喜當即就想要逃跑,卻不想他剛剛飛出半寸的高度,一股恐怖的力量就兜頭罩下來,死死的抓住了他!

  那不是希榕的法力,而是盤古的,不過顯然九嬰是不知道的,在場的其他人離得遠也察覺不到異樣,唯有楊眉身子一僵,瞳孔緊縮了一瞬。

  那……那是……不,不會的,錯覺,一定是錯覺。

  希榕沒有注意到楊眉的異樣,很是好奇的捏了捏手心裡的那一點發光的光團。然後順著盤古的意思,把那光團往遠處一扔。

  以她的力氣本不該扔那麼遠,但有了盤古的幫助,她瞬間把那光團扔出了這片大森林,扔到了最近的一處平原上,緊接著大地轟隆隆的震動起來。九座陡峭的險峰相連著拔地而起。而九嬰元神的慘叫聲則是響徹了雲霄!

  眾人一驚,神識下意識的掃過去,只見那新生的九座險峰合並起來名為九蛇山,其上有數只靈蛇舞動,更是漫山遍野長滿了可以解蛇毒的眾多草藥。

  而九嬰的元神被鎮壓在這山下,從此業力一日不消,脆弱的元神被一日要受這高山碾壓之苦!

  所有人都不由看了眼那青衣尊者,他們倒是沒有多驚訝,畢竟這種事他們想做也能做到,只是不會像是對方這般輕松寫意罷了。唯有那跟在青衣尊者身後的白眉老者面色白了一瞬,身形微微晃了晃。


第75章

  轟隆隆的九座險峰升起來,引得希榕手指微微蜷縮。她暗自對盤古道。

  【你這動靜弄得也太大了吧?】

  說好的只是普通鎮壓呢?這怎麼還平地長出九座山了?

  而且這畫面感也太熟悉了吧,難不成之後還要有人來喂那九嬰的元神吃銅汁鐵丸,日後還會有個光頭和尚「阿彌陀佛」一路走到山下,然後讓九嬰送他上西天?

  希榕覺得不行,畢竟九嬰這種貨色怎麼能和猴哥比。

  盤古卻很理直氣壯的表示,鎮壓、鎮壓,不就是要找東西壓著嘛,若是不壓結實了,到時候那九嬰跑出來了怎麼辦?

  希榕:……你說的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但你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點,若是就這麼隨意揮霍光了怎麼辦?】

  她雖然很討厭那九嬰,但也僅此而已,對她來說,還是盤古比較重要。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之前說力量只恢復了一點,那是和曾經我全部的力量來對比的,只是鎮壓一個九嬰罷了,對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盤古一聽到希榕關心的話語,頓時爽朗的哈哈一笑。有意誇耀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只是心裡卻有些可惜,現在的他沒了肉身,也沒法在摯友面前展示一下他英俊的面容和強健有力的身姿了,

  哎,若是能早點恢復肉身就好了。

  一向心性堅韌,按部就班休養元神的盤古第一次有了想要快點恢復的迫切感。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他這一次的出手,不僅希榕被驚艷了一把,不遠處的那位白眉老者更是被嚇得一顆老心髒差點爆裂開來。

  算是世間的靈力都是有不同的,比如混沌靈氣、先天靈氣和後天靈氣,比如某些特殊地方摻雜了特殊屬性的五行靈氣。

  而洪荒修士因為各自的體質、跟腳、所走的大道不同,修煉出的法力自然也是不一樣的,比如九嬰的法力透著一股陰冷歹毒之感,比如兩只三足金烏因為是大日金焰的精華所凝聚而成,於是法力透著一股如太陽一般要焚燒一切之感。

  就算是三清這樣跟腳差不多的三兄弟,也因為道不同和性格不同,以至於法力上會有細微的差別。老子的更為渾厚,元始的更為冷硬,通天的最為銳利。

  這種法力波動不夠敏銳,修為不夠強悍,經驗閱歷不夠多的人是分辨不出的,而事實上,一般的洪荒修士也不會閑著沒事干去研究和觀察這種東西。

  恰好,楊眉就足夠敏銳,修為足夠高強,從混沌活到洪荒的他經驗閱歷更算得上這洪荒中頂尖的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他在自家尊者第二次法力波動閃過的時候一下子就認出了這熟悉的感覺。

  那股法力波動恍若厚重的大地、堅硬的磐石,以及冰冷而銳利的刀劍。只一下,就讓楊眉的腦海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個手持盤古斧,頂天立地、有著無窮偉力的巨人。

  盤古!

  不會錯的,這世上除了盤古,誰能擁有如此符合力之大道的法力?!

  唯有盤古的法力,才會給他後背冰涼,仿佛要被一斧子劈成兩半的恐懼!

  那麼問題來了,當一個人從來不用神識和法力,偶爾用的幾次,卻都和盤古完全相似,這會是這麼原因呢?

  若是被問到這個問題,大部分的洪荒人怕是會不假思索的回答,還能是什麼?

  被奪舍了唄。那個皮囊已經不是原主的了,內裡早就換了個芯子!

  這個時候,似乎是注意到了楊眉太過於專注的視線,希榕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見楊梅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對,神情比之前緊繃了不少。她的眼神不由多了一抹詢問和關心。

  只這一眼,頓時讓楊眉的面色好看了許多。

  他回憶著自家尊者往日的音容笑貌,然後把這張或是悲憫,或是皺眉,或是淺笑的漂亮臉蛋安在了那胡亂在腰間圍塊布,肌肉邦邦硬,長得一看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糙漢巨人的腦袋上,頓時被惡心的嘴角肌肉微微扯動了一下。

  不行了,有點想吐。

  雖然他不知道尊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楊眉第二次堅定了尊者絕對和盤古是兩個人的信心。但同時這也意味著,事情變得更復雜了。那個有些大逆不道的念頭再次在楊眉的腦海中閃現,

  「如此甚好,那九嬰竟然做出這等事來,罰他被壓在這九蛇山下,被那些靈蛇騎在腦袋上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懲罰。而且道友也算是給了他改過自新的幾乎,讓他日後若是業力消退,還能再次出來。」

  帝俊不知道這希榕這一手竟是有人幫忙,更不知道楊眉心中的暗湧。他只是恰到好處的贊揚了一句。

  「希榕道友果然如我聽聞的那般,當真是大慈悲。」

  當然最妙的,還是讓那天生善毒的九嬰腦袋上長滿解蛇毒的靈草靈藥,這對於九嬰來說,是何等的諷刺。

  帝俊嘴上說著漂亮話,心裡卻想到了當年這位青衣尊者讓侍從拔龍筋的場面,她或許有大慈悲,但也絕不是毫無鋒芒之人。或者說,正是擁有這點鋒芒才讓她在這弱肉強食的洪荒之中還能肆意的播撒慈悲。

  也就是那祖龍看走了眼,竟然覺得這樣的厲害人物軟弱可欺,狂傲的還想要咬這位一口,結果反而狠狠吃了個教訓。把事情鬧得那般僵硬。而那場三族之戰最後,他甚至還要跪拜這位青衣尊者尋求一條生路。這又是何必呢?

  東皇太一的心思比帝俊簡單多了,他有些欣賞的看了希榕一眼。

  「我早就聽聞希榕道友的事情,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兩位道友謬贊了。」

  希榕表面上禮貌微笑,實際上心裡很是迷茫和無語。

  她就不提這兩兄弟對她這麼使勁誇獎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了,就說這九嬰混得也太拉了吧?甭管他對那一家子靈蛇如何下殺手的,他好歹是妖族的長老。說句狗血的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結果自家上司一聽出事了,連花時間查證一下都沒有,就二話不說送他死亡火化一條龍服務,恰好大風一吹連骨灰盒都省了。現在更是當著九嬰的面,對著她狂吹一氣。

  雖然九嬰遠在幾百裡外的九蛇山下,但到底是大羅金仙的元神,希榕很肯定,那家伙是聽得見。

  「非是謬贊,這可是我們兄弟兩個的真心話。」

  帝俊笑著道。

  「之前我們聽聞了道友的行事後,就一直心向往之,甚至還曾去過不周山巔拜見,只可惜道友似乎不在家,此後幾百年一直無緣拜見,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讓我倆見了道友就覺得觀之可親。」

  一直醉心修煉的東皇太一迷茫了一瞬。打聽過這青衣尊者的事跡是真的,去不周山巔拜見也是真的,但是兄長說得這話是不是親熱過頭了?

  但是他也不好拆自家兄長的台,聞言只能默默點頭附和。

  那邊希榕聽了這話還沒什麼反應,盤古卻先不爽了。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不滿和嫌棄。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黏黏糊糊的,聽了就怪惡心的。】

  盤古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感覺,總之他現在看那妖皇帝俊有些不順眼了。

  而希榕好心給了他一個新的詞彙。油膩。

  她看著眼前面容英俊的妖皇陛下,他拿捏的還算不錯,說的話其實不算太過火,洪荒慕強風氣嚴重,因為聽到某人的名氣就去拜見然後一見如故的事情時有發生。

  但關鍵是,希榕的眼睛太利,而盤古的感覺太敏銳,他們清楚的感覺出了帝俊這話的感情沒有他話語中表現的那般飽滿。

  這番熱情的話若是沒有熱情而真摯的感情來配合,自然只會讓人覺得膩歪。

  另一邊的三清中,唯有通天面色稍緩,老子眼皮半垂,不知道在想什麼,元始的臉從頭到尾都是板著的,看不出喜怒。至於楊眉則是想著其他的事,壓根沒聽到這話。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帝俊總歸是在說她好話,不管心裡怎麼想,社畜十級的希榕面上還是微笑的商業互吹道。

  「當日兩位橫空出世我也曾見過,兩位都是難得的天驕,今日能在此一見我也很是開心。」

  帝俊一直在觀察那位青衣尊者,眼看著對方笑意盈盈的說話,他卻眼底閃過一絲遲疑。因為他看不出對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好像從剛剛見面開始,無論他說著何等好話,對方都是淺笑的模樣。

  不過機會難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道友也是如此實乃我等幸事,今日相逢便是有緣,不如這樣,道友隨我們去我們的道場坐坐?也好論道談天一番。」

  他表面上露出忐忑期待的模樣,心底卻在暗自思索。

  他身為三足金烏雖然生來跟腳不凡,性格也有些狂傲,但他自認為自己和祖龍那一出生就是龍族族長的家伙不同,這五百年他勞心勞力的整合洪荒萬族成就妖族,也算是白手起家。所以他深知如何吸納外來力量才成就自己。

  而自從成立妖族,他為了妖族的發展把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崛起和落寞都研究了一遍,學習到的旁的經驗就不說了,在那期間,他還產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和當年的鳳凰一族一般,拉攏那位青衣尊者。

  沒錯,今日帝俊的種種舉動都是為了拉攏……或者說是討好對方罷了。

  他這話一出,東皇太一眼睛一亮。不由跟著期待的看向希榕。

  這位青衣尊者的修為高深莫測,對道的理解更是獨樹一幟,在洪荒都是出了名的,據他聽聞的故事所知,她不僅自身修煉生機大道,到現在都未殺過一人,更是點撥過狐族和山膏族。催生出了瑞獸狪狪。簡直是高居洪荒最想與之論道榜首,若是能和她論道,定然能有所得!

  然而就在兩兄弟期待的目光中,那位青衣尊者卻道。

  「這就不必了,之後我還有要事要做,不便多留。」

  希榕可不管帝俊在想什麼,大概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眼緣這種東西,雖然帝俊和東皇太一都是俊美的男子,甚至帝俊對她更為熱情和笑臉相迎,當她卻反而對不說話的東皇太一更有好感。

  失敗了嗎?

  帝俊動作一頓。看向那位青衣尊者,對方的臉上依然是那抹淺笑,分毫未變。雙眸也依然那麼清澈,當她笑著看向任何人的時候,似乎都透著一股溫柔。

  然而帝俊的眸光卻沉了沉,看來他猜得沒錯,這位看似溫柔慈悲的青衣尊者實則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絕非能輕易討好的了的,十分不好對付。

  不過也不妨事,畢竟這才第一次接觸而已,以後有的是時間。

  暗自給那青衣尊者貼了幾個標簽的帝俊很快就調整好表情表示不礙事,反正若是想要論道何時都有時間,這種時候自然是正事要緊。

  「日後有時間,我和太一再去道友的道場拜訪。」

  比起滴水不漏的哥哥,東皇太一的眼神裡露出一絲失望,忍不住也跟著道。

  「或者道友若是有興趣,隨時都能來我太陽星,我必定掃榻相迎。」

  雖然不知道兄長想要做什麼,但他是真心想要和這位洪荒中傳言甚多的傳奇人物聊聊的。

  對此,希榕只是含笑點頭表示有空一定。等到帝俊和東皇太一兩兄弟離開後,以老子為首的三清也來和希榕辭別了。

  他們百年後還要去紫霄宮講道,第三十三重天可不是那麼好去的。但凡有些上進心的,這百年的時間都要緊鑼密鼓的准備起來了。

  通天雖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正事要緊,只能不情不願的跟著告別希榕。

  告別了那位青衣尊者後,元始還不等回到昆侖山,就忍不住詢問通天,他們之前在山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在那處山洞得到了三件先天靈寶是好事,但元始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自家弟弟和希榕道友還有那個楊眉在山洞中呆了五百年。又為什麼他和兄長老子路過蓬萊島那麼多次一次都沒注意到那個山洞,也感應不出通天就在那裡。

  正悶頭跟著兩位兄長身側飛行的通天一愣,他第一反應想著的是要不要保密,但想著希榕道友並沒有叮囑他要保密,在山洞內似乎也不介意他聽到那些事的模樣,通天躊躇了一下還是緩緩把事情說了出來。

  剛起了個頭,元始就驚愕道。

  「什麼?魔祖竟然偷入洪荒找上了你們?!那希榕道友沒事吧?」

  老子也詢問的看向通天。「那魔祖邪性的很,他可為難希榕道友了?」

  通天:……雖然希榕道友很重要,雖然他現在身上什麼傷都沒有,但你們真的不順便問一下你們最親愛的弟弟的死活嗎?

  「希榕道友沒有事。那羅睺並未和她動手。倒是我和楊眉,因為希榕道友突然失蹤,還以為是那羅睺搞的鬼,結果被打了個半死。」

  他簡單提了一嘴希榕意外獲得造化鼎的事情,把重點放在了羅睺提出的三個問題上。而這些話說完,老子愣了愣,而元始的表情更是直接空白了一瞬。

  畢竟因為傳承記憶的關系,他們天然對那位青衣尊者感到親近,和對方的幾次見面也都十分愉快,在他們看來,那位希榕尊者千好萬好,可從沒想過背後或許會有這樣的隱情。

  羅睺的前兩個問題也就算了,後一個問題涉及到了洪荒不說,話中的事情都是確實發生過的,並且最重要的是,換了一個角度看待這些事情後,似乎這些事也並非不可能的!

  「怎麼會……」

  元始面上閃過復雜的神色。

  「她竟然為了父神做到這種地步嗎?也是,畢竟父神當年隕落之時,她哀泣了那麼久。」

  不愧是父神的好友,這樣的友誼,就算是他們三兄弟之間的兄弟情也是比不上的!

  但正如當初的通天那般,元始更多的還是覺得痛惜。

  「父神到底已經……那魔祖的話若是真的,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這些年又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游歷這洪荒大地的?」

  他們當日只道是對方思念故人,所以要踏遍這洪荒大地的青山綠水,但此刻聽了羅睺的那第三個問題,再看對方的舉動似乎又多了一絲難言的苦澀。

  對於洪荒眾生來說,父神身化萬物是他們的新生,而對於親眼目睹父神力竭而亡的那人來說,洪荒對於她似乎算是一個噩夢。她踏遍這洪荒大地的每一步恐怕都會讓她想起當年盤古父神身死道消的畫面。

  她絕不是一個喜歡算計的人,而她殫盡竭慮的去算計,最終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洪荒的安寧著想。

  對比他們三個一直自稱為盤古正宗的三兄弟來說,對方為洪荒為父神所做的一切簡直讓他們汗顏。也讓元始神色低落下來。

  「當年之事只在我們的傳承記憶裡,我們連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現今這種事,我們別說幫她一把了,竟是毫無所覺,反倒是要那魔祖嘲諷她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還有這麼……」

  「噤聲。」

  老子很快反應過來,面色淡淡的制止了自己兩個弟弟的思維發散。

  「這都是那魔祖瞎猜的。希榕道友不是說了嗎?她沒有做這種事。她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甭管事情真相如何,希榕道友和魔祖羅睺對他們來說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既然希榕說沒有,那在沒有切實的證據前,他們自然不需要去相信一個外人的說辭。

  元始和通天動作一頓,隨後齊齊點頭。

  「大哥說的是。」

  老子轉回頭,飛行速度加快了幾分。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為百年後去往第三十三重天紫霄宮做准備,若是我們修為提高了,日後希榕道友若是想做什麼,也能便宜行事。走吧,我們快些回去。」

  元始和通天緊隨其後朝著昆侖山飛去。

  片刻後,雲層之中緩緩出現一個身影,其白眉比頭發還長,隨風飄揚,正是本不該在此的楊眉。

  雖然通天說話之時,謹慎的給周圍布下了結界,但是他身為空間魔神還是個准聖,劃開一道虛無空間藏身自然能把三清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傳承記憶?

  盤古父神……隕落……哀泣?

  楊眉眉目低垂。蒼白的嘴唇顫抖。

  他本來是跟在自家尊者身邊的,只是不久前在尊者離開的時候,他卻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如此反常的舉動引起了尊者的注意。

  恰好楊眉腦子裡思緒實在太亂,他也想要趕緊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在尊者詢問他怎麼回事的時候,撒了個謊,說自己有事需要離開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謊言很蹩腳,但他知道,以尊者的性格是不會刨根問底的,在這洪荒人人都有些傲慢霸道甚至冷酷的時代,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而事實也是如此,尊者並未多問他這個侍從哪來的那麼多事要往外跑,只是詢問了一聲需不需要她幫忙,被他拒絕後就讓他離開了。

  暫時告別了尊者的楊眉下意識的利用天賦進行空間跳躍,腦子裡一片混亂。

  一會兒覺得尊者被盤古奪舍這件事簡直是無稽之談,光是想像一下盤古那張大臉盤子露出尊者那般溫柔的笑容就可怕的讓他惡心的連幾百年前在狐族吃的晚宴都要吐出來了。

  一會兒又覺得,尊者在試圖復活盤古這個可能性更可怕。

  甚至楊眉到最後都要破罐子破摔的寧願自家尊者其實是個表面和善,背地裡用心險惡,挖友人盤古的骨灰、奪取對方力量的惡棍了。畢竟他早就把自家尊者的性命放在了自己之上,而當惡棍禍害的是旁人,試圖復活盤古挨雷劈的可是尊者自己啊!

  結果卻不想他就這麼空間跳躍到了之前離開的三清附近,然後聽到了那麼一番話。

  關於三清的跟腳,楊眉之前暗中掐算過,也是知道一些的。對於他們有關於盤古的傳承記憶他自然不會感到驚訝。他只是心絞痛。

  怎麼辦,本以為最沒憑沒據的猜測竟然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站住腳了!

  他出來前本想著要把那猜測忘干淨,但現在,尊者要復活盤古這個猜測就仿佛在他的腦子裡扎根了一樣!

  楊眉暗自咬牙,轉頭就再次往回走,他得回去觀察一段時間,若是尊者……尊者真的有如此逆天的想法,他拼了這條老命也得勸住她。

  盤古那種家伙如何值得尊者舍命換他歸來?!

  與此同時,希榕和楊眉分別後,心裡嘀咕了一句楊眉剛剛似乎有些奇怪,隨後就架勢著淨世白蓮朝著不周山飛去。

  雖然她知道出去旅游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但遭遇了這麼一大串事情後,特別是被羅睺問了三個狗屁不通的問題後,她實在有些心累了,所以想著先回不周山巔休息休息。

  然而在森林上空飛著飛著,她忽然遠遠的看見茂密的森林之中有一塊斑禿。雖然是冬季,但這片森林都是常綠樹木,以至於一片濃綠中,那塊空白的『斑禿』格外的明顯。

  但最讓希榕眼睛一亮的是,她隔著老遠模模糊糊的看著,那似乎是一個小村落!

  房子?村落?還有人?

  雖然明知道此刻不是人族出現的時候,但光是那模糊的景像就已經讓希榕心頭一跳,隨後忍不住朝著那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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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飛了一段距離,勉強能把那個村落看清楚的時候。

  村落裡建造的都是石屋,以大開大合的手法,把無數形狀不一的巨石磊在一起,看似粗獷實則牆壁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缺口。

  並且每一個石屋都比希榕印像裡的房子龐大一圈,顯然住在裡面的居民體型都很大,整體看起來雖然不夠精美,但堅硬厚重,透著一絲霸氣。

  這也是吸引希榕過來的原因,洪荒不是沒有這種聚集地,比起散修,大多族群還是喜歡抱團生活,往常那些精美的亭台樓閣、洞天福地她看也不看。唯有這種隔了老遠都能感覺到土氣的村落才讓她眼前一亮。

  而這樣的石屋不夠五十幾座,人口並不算多,此刻正是白天,村落裡的人卻並不多,只有幾個看上去有些年老的男女正在空地上處理獵物。

  空地上架著巨大的石鍋,下方點著篝火,石鍋內正在熬煮什麼東西,咕嚕嚕的冒泡。周圍還有幾個孩童正在嬉笑打鬧。

  這樣透著煙火氣的一幕讓希榕看呆了,一瞬間她仿佛以為自己看見了人族,難道人族已經出世了?

  若非希榕深知自己已經不算是人族了,她簡直恨不得狂奔過去來一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然而下一刻,她就見那幾個老人肌肉臌脹起來,黑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光,兩只大手用力一動,當即把眼前的野豬屍身撕成兩半!

  嘩啦啦,腥臭的內髒掉了一地,鮮血飛濺上了老人腰間的獸皮裙上,老人也不在意,隨手把這些內髒扔到不遠處的河裡,隨後把豬肉徒手撕成一塊塊的扔到鍋裡燉煮。

  希榕眼中有關於煙火氣的濾鏡瞬間被打破,她默默的看了看那幾個臉上滿是皺紋,但個子足有兩、三米高,渾身肌肉隆起,壯碩的好似熊一般的老爺爺和老婆婆們,再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諸位好漢,告辭!

  與此同時,遠處的山林間嘻嘻哈哈的鑽出一堆人來。希榕定睛一看,那同樣是一群肌肉鼓脹,看上去就強悍無比的男男女女,他們身高大多都在兩、三米,骨架寬大,面容深邃,一個個都只是在重點部位胡亂裹了塊獸皮裙。

  此刻他們說說笑笑著,全都帶著獵物,有的還活著,被他們大手拽著拖著,有的已經死了,血淋淋的,他們也不介意,就這麼肩上扛著背上背著走。任由獵物的鮮血滑過汗濕的古銅色脊背,渾身透著一股蠻荒粗獷的氣息。

  倒是為首的女子身穿一身黃色衣衫,面容柔美很多。整個人氣質仿佛春風一般柔和,和他們簡直不是一個畫風。若非她走在最前面像是個領頭的,希榕怕是要來上一句「小姐姐,你要是被劫持了你就眨眨眼。」

  而那群男女的感知很是敏銳,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其中一個男人猛地扭頭看去。

  「誰?」

  那是個長相粗狂的漢子,肩上還背著血淋淋的獵物,鮮血沾染到了側臉上,配上那凶厲的眼神,乍一看頗有變態殺人狂的味道。

  若非希榕這幾年膽子也練起來了,怕是要被嚇一跳。同時,她這個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這哪裡是什麼人族村落,這是巫族的村落。

  盤古十二滴精血孕育出十二祖巫,而十二祖巫以血催生出第一批擁有繁衍功能的巫人,巫人繁衍生息,使得巫族人口越來越多。而這些男女應當就是巫人了

  希榕看了看他們過於豪放的穿著,忍不住對著盤古道。

  【不愧是你的血脈,都和你一樣,衣服就用獸皮圍著就算了,連鞋都不穿,成天光著腳丫子到處踩,也不知道這天地間又有多少可憐的草木幼苗受了你們這些人的毒腳,哼,在此我表示強烈的譴責!】

  盤古:……當年那一踩,就這麼被人嘮了一輩子。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啊,是你?!」

  說話的正是為首的那位黃衣女子,她其實遠比其他人都要早的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不過因為那視線並無惡意,所以性格溫柔的她本不想多理會,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最初她只是覺得這人的穿著打扮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在哪見過,而隨後她猛然想起。大哥他們一直想要找的人似乎就是這般模樣!

  他們早就想要見這位一面了,只可惜一直未能如願,雖然未曾見過真人,但她早就聽聞過對方的衣著打扮,把這些特點銘記於心。所以她剛剛才會有那種奇怪的熟悉感。

  十二祖巫之一的後土驚喜的看著遠處上空的那人,從她坐著的巨大白蓮寶座到她的那身青衣,再到她懷裡因為之前被暴揍一頓還有些怏怏的瑞獸狪狪,一雙眼睛的越來越亮。顧不得身後的族人們,急急就朝著那青衣尊者飛去。

  「敢問……可是希榕尊者?」

  希榕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態度,不過還是遲疑的點了點頭。

  盤古則是提醒她道。【這應該是十二祖巫之一。】

  他在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血脈的氣息。比那些巫人都要濃的多。

  十二祖巫總共兩位女性祖巫,希榕也不知道這是玄冥還是後土,好在很快對方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後,當即欣喜的對著她行了一禮。

  「後土見過希榕尊者!」

  希榕愣了一下,雖然有些修為低微的修士見了她就會喊她尊者,但後土可是一出世就是大羅金仙的高手,按理來說不該對她這般恭敬才對。

  「不必多禮。你我以道友相稱就好。倒也不必這般客氣。」

  「禮不可廢。」

  後土卻柔柔一笑,眼神孺慕道。「尊者乃我們父神的好友,自然是我們的長輩,怎可以道友相稱?」

  長……長輩?

  希榕心底一顫,被這個詞砸了個頭暈眼花。

  平日裡三清都和她平等交流,至今兩方都默契的沒有談論過夾在中間的盤古的事,其余洪荒眾生雖然自認為受了盤古的恩德,但盤古對於他們就仿佛天道一樣雖然偶爾提到,可對於他們真正的生活來說盤古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影罷了。甚至大多數的洪荒修士連盤古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也因此,希榕和盤古是朋友這事暴露後,大多數都是驚嘆、八卦幾聲,隨後該干什麼干什麼,該稱呼希榕道友的還是稱呼她為道友。

  直到今日,希榕第一次因為這層朋友關系聽到了長輩二字。而且人家顯然不是在說什麼狗屁客套話,而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她眼神顫巍巍的對上後土的視線,然後從這位後世傳說中都能品出幾分溫柔的女祖巫眼中清楚的看見了那濃重的,對於長輩的孺慕之情。

  這踏馬……她還沒有過夠青春無敵美少女的日子,就被迫超級加倍了嗎?

  希榕心中聲音哽咽。

  【可惡,我的年紀真的有這麼大了嗎?!我感覺我童年的畫面仿佛就還在昨天。】

  希榕說的是自己上輩子的童年,而盤古理解為了這輩子,於是這個性格最為耿直的男人給予了希榕肯定的答復。

  【當然有啊,畢竟你可是從混沌活到洪荒的,算起來,整個洪荒估計也就鴻鈞、羅睺、楊眉還有我的年紀可以和你比一比。】

  簡而言之,希榕就是一個活的洪荒歷史書,說的難聽點,洪荒流中最喜歡寫的,人老成精的洪荒老怪物,她必須要有一席之地。

  希榕:……

  希榕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氣,不氣。

  【但我自己還只是個孩子,我連男人的手我都沒牽過!】

  雖然她看似只是被抬了一輩,但是想想盤古和她自己的歲數,再想想後土才剛出生五百年的『稚齡』,希榕就仿佛一個母胎單身堅定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巨嬰忽然被人叫了一聲奶奶。整個人都要被嚇炸毛了。

  盤古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自認為明白了問題所在。

  【原來如此。】

  他說著,微微運轉法力。希榕只覺得手心閃過一絲奇怪的觸覺,就仿佛有什麼人用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手,有些粗糙的指節擦過她的手指,強硬的擠進她的指縫中,和她十指緊握。溫熱的掌心相貼的時候,對方手中的溫度仿佛傳到了她的手上。

  只一下,希榕就心跳漏了半拍。

  這樣的握法實在太親密了,要知道她上一次這麼和異性握手還是上輩子在小學的時候,而此後她母胎單身到今天,來到洪荒後,為了保護自己,她不敢和任何人過分的親近,別說這樣握手了,連一星半點的肢體接觸都是少有的。只能帶著狪狪這小豬崽使勁擼。

  她之前沒有在意這方面,但此刻,她忽然察覺到,她會不會是憋壞了,有些肌膚飢渴症了。否則怎麼會只是握個手,她的心就跳得那麼快,甚至舒服的想要一直握下去?

  結果就在這時,盤古得意的聲音緊跟著傳來。

  【這下子你就算牽過男人的手了,不會感到遺憾了吧?】

  沒錯,盤古誤以為希榕剛剛的抱怨是因為她還沒牽過男人的手就成了長輩了。雖然盤古不太懂這兩者有什麼聯系,但盤古表示:作為他的摯友,希榕的願望被他承包了!

  真的只是隨口比喻了一下的希榕:……

  她再也忍不住了,惱羞成怒的開口。

  【你上一邊去吧,你懂個錘子!趕緊把手給我松開!】

  【怎麼又生氣了?雖然是法力凝結的看不見,但應該和正常的手感沒差別吧?】

  盤古一點也不明白希榕生氣的原因,感受著法力凝結的『手中』那柔軟的觸感,他有些舍不得,作為一個想說就說的耿直男人,於是他就這麼說了。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的手軟乎乎的,握起來特別舒服,像是……像是你吃過的那湯圓一樣,讓我再握一會兒唄!】

  盤古的意思是說希榕的手指像是湯圓一樣軟糯。但希榕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卻面色一黑,她的手白皙纖長,哪裡像是湯圓了?又不是那沒有手指的機器貓!這個家伙到底什麼眼神?

  希榕眼睛一抽,沒好氣的道。

  【趕緊放開,握你的錘子去!】

  盤古:……他握的是斧子,不是錘子。

  雖然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但確定希榕不高興了之後,他只能委委屈屈的收回了法力。離開了那抹柔軟的觸感後,他心裡閃過一絲遺憾。

  「尊者?」

  後土說完話後就看著那青衣尊者沉默下來,對方的眼眸似乎有復雜的情緒閃過,隨後垂眸面色微沉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美妙的回憶。

  「抱歉。」

  希榕察覺到自己走神了,趕緊道歉,話音頓了頓又道。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畢竟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可惡,全洪荒都以為盤古這家伙死了,就她一個被這鐵憨憨折磨!

  希榕尊者身為盤古父神的好友,想來還在為父神的死而傷心吧?看來她戳到尊者的傷心事了。

  十二祖巫的性格大多形似爆炭,唯有後土這個小妹妹最為溫柔。她眼見青衣尊者的面色不好,還以為是自己提及盤古父神的錯,當即安慰道。

  「尊者不必傷懷。父神雖然已經……但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道,想來他是不會想要看見尊者你為了他一直傷心的。相反,他只會希望你一直開心開懷才是。」

  「呵呵,是嗎?」

  希榕動作微微一頓,勉強淺笑著回話。

  聽不懂『呵呵』二字含義的後土認真的點點頭。「一定是的!」

  青衣尊者只是笑而不語,後土知道這話她並沒有聽進去。大概對於尊者來說,盤古父神當年的死對於她來說,已經算是心上一道消不去的傷疤了吧?

  後土心中嘆息一聲,沒有再勸,畢竟對於這種痛徹心扉的事情來說,口舌上的安慰又能有多少用處呢?她隨後意識到自己就這麼和尊者談話不夠禮貌,趕緊請青衣尊者去下方的巫族村落裡面坐坐。

  希榕雖然在發現那是巫族村落的時候就沒什麼興趣了,但她對後土的感官卻很好,當即應了下來。落到村落的空地上後,淨世白蓮縮小後飛到了她的身側,而希榕站直了身體後再次看向那群巫人,越發的能感受到他們的高大了。

  正常的人形道體對於巫人就仿佛小孩一般,並且無論男女那胳膊都有她的大腿兩個粗,當真是胳膊上能跑馬。似乎有那打獵歸來渴了的,也不講究,只是趴在河邊就痛飲了一番,那小河的寬度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窄了一些。讓人看了就完全能理解為何後來的誇父大巫能喝干好幾條大河大澤了。

  而根據盤古的介紹,這還只是巫人的人形態,若是變回真正的巫人模樣,怕是這片空地都擠不下。不過希榕也能理解,巫族不修元神,□□強悍乃是整個洪荒都知道的特點。十二祖巫出世時候的原型可是有萬丈高。這些得了他們血脈繁衍生息來的巫人個頭自然也不會太小。

  隨後,希榕跟著後土進了村落最中央最大的那座石屋,看樣子這應該是後土的住處。

  她走進去一看,石屋高大封閉,大概是為了采光,窗戶開在很高的地方。光線還算不錯,只是這布置就實在有夠簡陋的了。

  石屋沒有門,隨便用一塊不知名猛獸的皮當門簾。巨大的石屋內擺放著石桌石凳石床,石凳上鋪著獸皮。石床上鋪著獸皮。石桌上放著一盞銅燈,內裡放著乳白色的油膏,不知是從什麼生物身上取的。除此之外別說待客用的茶碗了,連飯碗都沒有一個。

  正值冬季,寒風順著門簾的縫隙氣勢洶洶的直衝進來,吹出了嗚嗚的聲音,讓這家徒四壁的石屋越發的凄涼空曠。

  希榕雖然從這石屋的外表就猜到這內裡恐怕也很粗糙,但她真的沒想到會粗糙成這麼個樣子。

  當真是老鼠見了都得含淚逃跑。小偷進來咬咬牙放下一袋米才走。

  她忍不住看了後土一眼,好歹是十二祖巫之一,帝俊、太一兩兄弟混得渾身金燦燦,就差在腦門上刻幾個。『老子有錢。是兄弟就來搶我啊!』的大字了,怎麼你就混成了這樣?

  後土也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這屋子似乎不太能招待客人,頓時羞窘的趕緊道歉。

  「抱歉,因為只是臨時住一下,我就也沒多在意……」

  「沒事,我輩修煉有方寸之地就夠了,這些外物本就不是必需品,我怎麼會在意?」

  希榕當然不會在意,畢竟她的不周山巔連這樣的石屋可都是沒有的。

  兩人說話間,一個渾身肌肉隆起,胸前腰間圍了兩塊布的壯碩老婆婆走了進來,手中拿著兩個石杯。接著她露出了和她那雄壯的胸肌完全不符合的慈愛笑容。

  「不知有貴客到,咱們族內沒有茶水招待,只有這山泉水給貴客解解渴。」

  「多謝,還是你想得周到。」

  後土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

  那老婆婆得了祖巫的誇獎笑了笑。很快就退了出去。

  而她退出去前,希榕不經意間看見了她指縫中灰白的石頭碎屑,再看看石杯中那些新鮮的指印。她陷入了沉默。顯然,這石杯是被人徒手掏空而成的,估計就在不久前它還只是一塊無辜的小石頭。

  希榕:她看不懂,但她大為震撼。

  不過雖然杯子粗糙,但內裡的山泉水很是清甜,希榕也不是很講究的人,很給面子的喝了一口。隨後他好奇的問後土。

  「這是你們巫族的聚集地?」

  看起來可不像啊,五百年的發展,巫族不至於只發展出這麼點人數吧?

  見青衣尊者舉止隨和,並不介意她的怠慢後,後土微微松了口氣。聞言笑著解釋了一番。

  這裡確實不是巫族的聚集地,只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罷了。當年十二祖巫橫空出世後,按照傳承記憶開始孕育巫人,又費心費力的指導巫人繁衍生息。最初大家還是居住在一起的。但隨著數量越來越多,為了更好的發展就需要族人們朝著周圍分散了。

  對於□□強悍的巫族來說,朝外擴張不算難,但也不算簡單。他們本身不修元神,只修肉身,雖然戰鬥力很強悍,但無法掐算天機不說,他們想要學習其余洪荒修士的法術也很難。這也是希榕剛剛見巫族活得那般粗糙的原因。他們也不是不想一揮手就變出亭台樓閣、高床軟枕,主要是學不會。

  而這樣的弱點讓巫族在洪荒被嘲笑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說,遇到外敵後,那些人知道無助的缺陷,故意不和他們正面對上,反而在背後下黑手,使陰招。偷襲下套無所不用其極。

  十二祖巫發現這個情況後,為了給新生的族人保駕護航,他們就常年分散開來,在各個巫族部落游走,幫助弱小的部落在那片區域站穩腳跟。

  目前後土正是在這個小部落看護他們,本來打算待個百年再離開,不過在看見希榕後,她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暫時離開一下,召集哥哥姐姐們快些過來漸漸希榕尊者。

  希榕疑惑。「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

  「早在我們還在盤古殿孕育的時候,我就知道尊者你的存在了。」

  後土眼神微亮的看著她。

  「尊者你一定還沒去過盤古殿吧?你一定要去去,那是父神的心髒所化,在盤古殿的牆壁上面,每一幅壁畫都有你的身影。」

  她話音頓了頓,忽然想起之前青衣尊者聽到盤古父神那黯然的神色,頓時有些懊惱。但話都說出來了,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繼續道。

  「雖然父神已經去了,但直到現在,他的心依然是記得尊者你的。」

  希榕喝水的動作一頓,微微抬眸對上後土的視線,對方面容秀美,眉目柔和,眼中有些懊惱的歉意,也有著溫柔的安慰。陽光順著高高的窗戶透進來,照在後土的身上,一時間仿佛門簾外吹進來的寒風都溫柔起來。

  希榕在這洪荒也不是沒見過美人,元凰和其鳳凰一族女子的絕美容貌就不說了,龍族女子大多美貌和霸氣並存,麒麟族女子大多穩重的成熟艷麗大姐姐。狐族嫵媚,山貓靈秀。但因為洪荒大環境的原因,這裡的男男女女每一個是好惹的,全都是帶刺的玫瑰。

  為何旁人說起希榕都會提一句尊者溫柔慈悲呢?因為慈悲和溫柔兩個詞在這洪荒實在是稀缺貨。

  但在希榕看來,她也不算溫柔,只不過是因為她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良民,她習慣性的以平等和尊重的態度對待旁人罷了。

  而後土卻是一個真正溫柔的女子,她的溫柔不像是水,而像是土,像是這片寬廣而博愛、包容了一切的洪荒大地。

  不愧是未來為了萬千生靈身化六道輪回的後土娘娘啊,當真是……

  希榕心中想要感慨,卻搜腸刮肚也說不出一句形容詞來。

  所以說……盤古這種鐵憨憨到底是怎麼生出這樣好的女兒的?


第77章

  根據後土所言,最初十二祖巫看著盤古殿的壁畫只知道有那麼一株幼苗,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好在希榕當年在道魔之爭後,親口承認自己和盤古是朋友的事情仿佛風吹過大地一般,一下子就傳遍了洪荒。所以當十二祖巫聽聞了這件事後,當即把兩件事結合了起來。

  自覺自己是盤古遺脈的十二祖巫當時興奮極了,當即就帶著禮物准備去拜見了。然而等他們哼哧哼哧爬上不周山巔卻發現,那位青衣尊者竟然不在家,最不巧的是,他們還恰好和同樣前去拜見的帝俊、太一兩兄弟撞上。

  大概是天性不和,雙方起先只是發生了幾句口角,最後大打出手,當然,因為十二祖巫人多勢眾,最後把三足金烏兄弟揍了個滿頭包,若非東皇太一有先天至寶混沌鐘,兩兄弟都不一定能走得了。而這梁子也就結下了。

  希榕到底對盤古殿還是有些好奇的,最後在後土的邀請下,她答應了去盤古殿看看。就在兩人出了石屋准備動身的時候,楊眉找了過來。雖然青衣尊者的動向無法掐算,但楊眉是個聰明人,他直接掐算了狪狪的位置,所以很順利的就找到了自家尊者。

  希榕看過去。

  「你回來了,事情解決了嗎?」

  楊眉略有些心虛的點頭。

  「都辦妥了。」

  希榕點點頭,也沒有多問。

  「我們正要去盤古殿看看,你隨我一道吧。」

  盤古殿?

  楊眉面色閃過一絲復雜,點了點頭。再次回歸了自己平日的位置,青衣尊者的左後側。

  深山峽谷之中,巍峨而黑沉的宮殿前方的空地上,散落著十一個人,其中只有一位女性,眉宇間英姿颯爽。渾身透著一股鋒利之感。而其余男人個個都是肌肉隆起,面容粗獷,將近兩、三米的個頭

  這就是剩下的十一個祖巫了。

  就在一個月前,他們各自收到了最小的妹妹後土傳給他們的訊息,於是早早的就回了這裡等人。只是大概等的有些急了。有的一直仰著頭往天上看,幾乎快成了望夫石,有的坐在地上無意識的扣著地面,幾乎刨出了一個大坑。

  祝融:「還沒到嗎?」

  大哥帝江道:「別急,估計就這兩天了。」

  祝融嘟囔。

  「你話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帝江掃了他一眼。

  「但這個問題你也問了很多遍了。」

  幾乎一天三問,早上尊者來了嗎?中午尊者來了嗎?晚上尊者來了嗎?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有這麼嘴碎的一面,若非他一直記得自己身為大哥要包容弟弟妹妹,怕是早就把這碎嘴子的嘴給封上了。

  聽到幾個哥哥們在那嘀咕,坐在地上的玄冥不屑道。

  「都耐心點好不好,畢竟那位尊者手持鴻蒙量天尺,受了天道的指示要丈量洪荒大地的,怎麼可能嗖的一下就過來,人家尊者都沒急呢,你們倒是急了。我看啊,你們還是得多向人家尊者學學。」

  共工瞅了一眼玄冥手邊的地面。

  「你嘴上說的倒是輕巧,就怕人家尊者再不來,你就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只見玄冥的手指無意識的在地上扣著,大羅金仙的手指自然比這黃土地堅硬多了,此刻已經給美麗的大地母親扣出了個碗大的窟窿。而放眼望去,周圍的空地上像是這樣的窟窿還有二十幾個。

  「我這不是……閑得無聊嘛。」

  玄冥意識到這一點後,趕緊收回手,換了個地方繼續一屁股坐下去。隨後看向不遠處的帝江。

  「大哥,你說我今日的打扮如何?尊者會喜歡嗎?」

  帝江面無表情的側頭。

  「這個問題你也問了很多遍了。」

  玄冥不知道從哪搶來的這身黑紫色的法衣穿了一個月,也問了他足足一個月,這群家伙甚至連半個字都不帶變動的!

  玄冥撇嘴,心裡想著畢竟是第一次見尊者的面,就算是為了給死去的父神面子,也得好好打理一下嘛。

  就在這個時候,最為沉默寡言的奢比屍聲音沙啞的開口。

  「來了。」

  只見遠處的天空緩緩飛來三個人,除了他們的小妹妹後土以外,另外兩個人,一個身穿青衣抱著一只瑞獸狪狪坐在白蓮之上,另一個白眉老者手持一柄拂塵跟在後側。只一眼,眾人立刻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想必這就是那位希榕尊者和她的侍從楊眉了!

  不等希榕等人下地,他們就急急忙忙的飛上半空中去迎接。

  因為離得遠,希榕最初還沒注意到他們,就見有一群人朝她飛來。其中除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外,其余的皆是彪形大漢。看上去是凶神惡煞的。一群人飛起來更是氣勢洶洶。希榕一瞬間還以為他們是來尋仇來的。結果卻見後土高興的叫了一聲。

  「幾位哥哥還有玄冥姐姐,這位就是希榕尊者了。」

  為首的那個漢子當即超前一步,帶著其余人對她躬身行禮。

  「帝江見過尊者。」

  祝融、共工、強良、奢比屍、玄冥等等其余祖巫跟著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祝融見過尊者。」

  「共工見過尊者。」

  「強良見過尊者。」

  ……

  「不必多禮。」

  希榕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幾位祖巫,從他們面容粗獷的線條到他們隔著衣服也能看見的肌肉隆起。不由對著盤古感慨道。

  【這幾位男祖巫和你還挺像。幸好玄冥和後土兩姑娘不像你,一個英姿颯爽,一個溫柔穩重。】

  希榕說的像只得是幾個男祖巫那粗獷剛硬滿是雄性氣息的氣質,但大概是幾位男性祖巫剛出世時候的相貌給了盤古太深的印像,以至於盤古一聽這話,腦子裡瞬間冒出了自己幾個好大兒的原形。

  盤古:……

  在希榕面前不知為何意外的很在意自己長相的盤古表示:一點也不像,雖然對方繼承了他的精血,但他本身乃是力之法則孕育而出,半步大道聖人的道體,長得幾乎完美。他們這些剛剛走在求道之路的小家伙距離他英俊的臉龐還差了十萬八千裡呢!

  倒是另外兩個姑娘和他還是挺像的,畢竟他也是個英姿颯爽,溫柔穩重的男人!

  希榕:……你到底對自己存在什麼樣的誤解?

  另一邊,帝江也在打量那青衣尊者,面上露出笑容請希榕和楊眉去盤古殿。希榕朝著下方望去,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巍峨宮殿就在下方。周圍空蕩蕩的並無其他人的蹤跡。

  但事實上,位於這處峽谷之中的盤古殿乃是巫族的聖地,別說外人了,就連普通的巫人都是不允許靠近的。在峽谷的外面是巫族最先發展的第一大部落。不僅有結界和禁制籠罩住峽谷,還有日夜不斷的大巫巡視。也就是希榕有後土領著,這才一路順利進來,若是換個人想要擅闖,峽谷外那些凶悍的巫人必然會讓入侵者知道何為純粹而蠻橫的肉體力量。

  希榕不知道這些,她落了地,先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盤古殿的外貌,還是如當年一般,黢黑。渾身透著大開大合的霸氣和粗獷。但是細細一看,希榕卻疑惑了一瞬。因為這粗糙的仿佛整塊黑石拼接成的宮殿外牆上竟然……爬滿了妖嬈的藤蔓?

  真的很妖嬈,這些純黑色、葉片呈現愛心形狀的藤蔓雖然只是浮雕,但卻仿佛活的一般,圓潤細嫩,在牆上肆意的扭著S形的曲線,形成一種初看會有點突兀,但看久了似乎和宮殿本身又還算和諧的奇怪風格。

  希榕不是很懂的詢問盤古。

  【這是什麼?】

  作為盤古的心髒,這些浮雕應該都有自己的意義吧?

  然而心髒的主人盤古卻比她還要迷茫。

  【不知道啊,當年盤古殿剛出來的時候我看過,分明沒有這東西啊?】

  沒有?

  希榕對盤古的話半點懷疑都沒有,當即就想著。也就是說這是後來出現的?但是盤古殿是盤古的心髒所化,防御力非凡,會有人能對它動手腳嗎?

  到底是盤古的心髒,雖然在洪荒心髒和元神比一點也不重要,但希榕可不是洪荒原住民,在她的觀念裡,心髒和大腦對於人來說可是很重要的東西。

  察覺到盤古的心髒有些不對勁的希榕停下腳步。細心的後土當即看過去。

  「尊者?」

  希榕遲疑的指了指牆上的藤蔓。

  「當年盤古殿剛出來,還未到它真正出世之時,我曾經見過它,雖然只是一眨眼它就又隱沒了,但是我記得……之前它的外牆似乎是沒有這些藤蔓的。」

  「這個……」

  後土沒有想到希榕會問這個問題。下意識的看向大哥帝江。

  大哥,這是可以說的嗎?

  帝江遲疑了一下,盤古殿算是巫族的精神支柱、像征和榮譽,所以有關於盤古殿三天一大震,兩天一小震這種事算是巫族的機密,目前除了他們十二祖巫和幾個大巫外是沒人知道的,畢竟這種事傳出去,一個鬧不好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激起巫人們的恐慌。

  但是想到盤古殿內的壁畫,再想想他們打聽到的這位青衣尊者的那些事跡,最終帝江還是緩緩把他們一出生沒多久,盤古殿就開始間歇性震動,後來裂開後又合攏甚至長出藤蔓還開小花的奇怪動靜說了出來。甚至就在一個月前,盤古殿又開過一次小花花。

  神他媽開小花花?!

  還以為盤古殿出什麼事的希榕聽完後一臉懵逼的詢問盤古。

  【你這心髒是怎麼回事?】

  間歇性震動是什麼鬼?裂開又合攏算怎麼回事?最重要的是,誰家的牆壁會自己長出藤蔓和開花啊?

  別告訴她盤古的心髒不僅是一顆黑心,還是一顆會自己開花的少女心?

  與此同時,盤古身為心髒的主人,就算一開始沒察覺出來,此刻聽到帝江的話,再聯想到自己最近的情緒起伏,自然已經反應過來了。別的不說,一個月前,不就是他和希榕牽手的那天嗎?

  盤古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但他卻本能的臉紅心虛起來。

  【這……這我怎麼知道,它畢竟離開了我這麼多年了,大概是……在外太久……咳,產生了什麼奇怪變化了吧?你放心,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咳,應該吧?

  盤古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奇怪?

  希榕疑惑了一瞬,但盤古這些年耿直的形像已經根植在了她的心中,她壓根沒往盤古這鐵憨憨竟然還會說謊這方面想。聞言只是松了口氣。

  甭管是什麼,總歸不是壞事就好。

  想著帝江他們估計因為這件事煩惱了許久,希榕順便把盤古的話轉述給了他們。

  後土聞言若有所思。

  「這話也有道理。雖然盤古殿是父神的心髒,但時隔了一個多元會了,一直埋藏在大地深處,也許是受到了地下某些力量的影響。所以才會震動和開花。」

  祝融看向那青衣尊者。

  「那為何會開裂呢?」

  震動和開花他們都能忍受,只是就怕開裂這一件事,雖然這種情況到目前只有一次,但卻把十二祖巫們嚇了個夠嗆。

  但很可惜的是,青衣尊者表示她也並不清楚這些變化。無法給出解答。最終眾人只能把這個問題壓下不談,朝著盤古殿內走去。

  盤古縮在黑暗之中,回憶著之前的事,大概猜到了盤古殿開裂的原因,心裡有些心虛的暗自嘀咕,他之前只是因為摯友和旁人相談甚歡冷落了他所以有些不高興,哪裡想到自己的心情竟然會這麼堂而皇之的體現在盤古殿上。

  咳,這個……日後他盡量克制一下好了。

  而同一時刻,狪狪在希榕要進盤古殿的時候就從她懷中躍了出去。活了這麼久,他也算知道了些人情世故,他一個太乙金仙,能到巫族的聖地近距離看一看盤古殿的外貌已經算是蹭了尊者的光了,若是還想著裝傻跟著進去一觀,那可就太沒有分寸了。

  希榕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狪狪的想法,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下意識的側頭看了一眼邊上的楊眉。

  「楊眉,你若是不想進去,就在外面好了。不必勉強。」

  希榕可是記得的,甭管盤古和她的關系如何親密,盤古當年差點把楊眉給劈了是事實。當年楊眉求救的模樣還在她眼前呢。希榕想著,楊眉怕是不太想要進入盤古的『心房』的。

  楊眉其實也沒興趣參觀一下盤古的『心房』是啥樣,但是想到自己之前下的決心,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豪氣壯志。

  「尊者放心,無論當年如何,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是那般心智不堅定的人。」

  其實楊眉更想說的是盤古已死,但他怕徒惹尊者傷心,所以才沒說出口。但真正隨著青衣尊者走進殿內後,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話放得太早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心志堅定的人,他現在簡直恨不得學著那只豬崽子的對著那些壁畫上的盤古浮雕進行長達幾天幾夜的痛罵。

  不為別的,實在是這盤古欺人太甚了。

  瞧瞧這盤古殿滿牆的壁畫,別的就不說了,只說那一副盤古力戰三千混沌魔神的壁畫多恢弘大氣,那壁畫上手持巨斧的巨人多威武,多霸氣,多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他的老臉也出現在了這壁畫上,甚至還被揍了個滿臉血,他都要拍掌喝彩了!

  楊眉惡狠狠的瞪著那幅壁畫的同時,希榕也看見了那副壁畫,壁畫上的盤古胸肌健碩,八塊腹肌棱角分明,握著盤古斧的大手修長有力。當真是猿臂蜂腰大長腿。高光打得實在有些過分!

  至於壁畫中的其余混沌魔神則圍繞著盤古,一個個渾身浴血,被砍得七零八落,似乎他們存在的本身就是為了襯托出盤古而已。而其中藏於這些混沌魔神堆裡的就有一顆身上滋啦啦往外冒血的空心楊柳樹。

  好家伙,楊眉當年好不容易苟活下來,現在還被迫直面他一生的心理陰影,哪怕這事不是希榕干的,她都莫名有些尷尬了。

  她有些關切的看過去。

  「你……沒事吧?」

  楊眉努力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尊者放心,我沒事。」

  希榕:……但你看上去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倒像是隨時要拿鞋底子猛抽牆上盤古的大臉盤子一樣。

  盤古可不管楊眉心裡怎麼想。他進來後,略微掃過周圍的壁畫,當即讓希榕朝著第一幅畫走近一點。

  這些壁畫組成的是盤古的一生縮影,但第一幅畫裡其實沒有他的身影,無盡的混沌之中,唯有一朵青蓮,數片蓮葉立在那。

  那就是混沌青蓮,孕育出盤古的混沌靈根。

  本來希榕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只覺得這幅畫除了這混沌青蓮外再無其他。卻不想隨著盤古的提示,她很快在左上角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圓點。也就米粒大的一點。透著一絲青光。就仿佛畫家不慎滴落在紙張上的一點痕跡。但這是壁畫,還是盤古心髒自然產生的壁畫。所以這樣的圓點絕不會是無意中造成的的

  希榕伸手摸了摸,隨後加快腳步朝著第二幅壁畫看去,那是盤古出世的畫面,他出世之後,混沌青蓮崩解,化為流光四散。而在左下角,那顆圓點依然存在。希榕再次摸了摸,似乎連大小都是一樣的。

  第三幅壁畫就是盤古力戰三千混沌魔神的那副。盤古看到這幅壁畫有些感慨,他一出世就從力之法則中知道想要證道必須要開天地,而開天地成功沒多久就死了,真要說起來,除了證道以外,希榕是闖入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而在這第三幅壁畫的左下角,希榕看見了一株拇指大的只有一片葉子的幼苗。第四幅壁畫盤古劈開天地之時,左下角依然是一株拇指大的幼苗。

  到了第五幅壁畫,洪荒出現,盤古支撐天地之時,那株又長出一片葉子的幼苗才脫離了左下角的位置,和盤古一樣成了壁畫的中心。

  那是……她?

  希榕福至心靈,瞬間明白過來,這些幼苗是她,而同時,最初的那兩個小圓點也是她,那是還在孕育的種子形態的她。

  她腦子有些混亂,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先有種子,種子長成幼苗後才塞進了她這個靈魂,還是她的靈魂一開始就穿越了,在系統的作用下成了一棵榕樹種子,直到長成幼苗才清醒過來?

  這個問題簡直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可怕。希榕只能暫時放棄思索答案。

  而盤古也猜到了壁畫中的圓點就是還未發芽的希榕,頓時感慨道。

  【原來我和你那麼早就相遇了。卻等到那麼久以後才真正的相知相識。】

  希榕卻忽然想到。【等等,你之前不是說過,在混沌之中你從未察覺到我的存在嗎?那為何我會出現在這些描繪混沌之時的壁畫上?】

  就算盤古後來知道了她早在混沌之時就存在了,但那也是在他身化萬物之後的事了,那時候他的心髒早就脫離了身體,不知道在哪個土裡挺屍呢,

  盤古殿上記錄的壁畫可以有她,但每一幅都有她是不是就不太對了?

  若說是因為盤古元神沒死,得知了當年的事後,心髒主動給混沌之時的壁畫添了一筆,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過種子形態的時候,盤古殿又為何會有記錄的?

  希榕的這一問倒是把盤古都問懵了。他思索了很久,然後很唯心主義的表示。

  【雖然當年我看不見你,但或許我們本來就是有很深的緣分的,是命中注定,未來要親密無間、生死相依的摯友,所以在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我的心已經記住了你?】

  和盤古命中注定·親密無間·生死相依的希榕:……大兄弟,回答問題就好好回答,你這夾帶的私活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還自己都沒察覺,心已經記住了?

  奇了怪了,平日裡這家伙一直跟在她身邊啊?怎麼學會這些的?難道是那天被帝俊給污染了?否則盤古到底是怎麼能用一點溫度都沒有的元神說出這麼滾燙而油膩的話語的?

  對於盤古的猜測,希榕給予了冷酷無情的否定。

  盤古很委屈,雖然他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摯友這麼直接的否定實在太傷他心了。

  另一邊的十二祖巫眼看著那位青衣尊者進了殿內後,手微微撫摸過一幅幅壁畫,眼神從復雜到有些微微放空,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站在壁畫前許久都沒有動靜。

  此刻的她褪去了剛剛的溫柔淺笑,整個人面無表情,眼神放空,仿佛她也不再是一個活人,而是那壁畫上記錄了亙古時光的一抹影子。

  她在想些什麼無人能夠得知。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們安靜的站在一邊,似乎能從這有些凝滯的氣氛中嗅到那青衣尊者的些許哀傷。

  對於巫族來說,父神心髒所化的盤古殿是他們高貴血脈的像征,是他們整個巫族的榮耀,但對於那位青衣尊者來說,這個盤古殿只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代表著她摯友的死亡。

  楊眉心中嘆息一聲,尊者還說讓他別進來,其實最不應該進來的反而是尊者自己才對,明知到這是一道傷疤,又何苦進來非要再次剖開再看一遍呢?說是懷念友人,但這樣真的不疼嗎?

  又或者,正如羅睺所說的那樣。其實尊者心口的傷痕從未愈合過,所以她才會因為盤古的死做到那種地步?

  楊眉的念頭剛剛閃過去,忽然間,盤古殿猛地晃動起來!


第78章

  巍峨的宮殿劇烈震動起來,眾人腳下的地面轟隆隆的晃動著,他們踉蹌了一下,趕緊飛到空中穩住身形,隨後數雙眼睛下意識的朝著那青衣尊者看去。

  只一眼,就讓眾人怔愣在了原地,殿內的其余地方都在晃動,地動山搖的仿佛這巍峨的大殿下一秒就會坍塌成一片廢墟,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位青衣尊者卻安然且穩當的站在原地,和周圍嘈雜慌亂的環境格格不入,一動一靜間,對於被迫飛到空中的他們來說,似乎高下立分。

  是她的修為高強嗎?並不是。

  青衣尊者的修為確實是高強的,但是此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並未動用法力,真正有異常的乃是她腳下的那一塊烏黑的地磚。

  大殿內的其余地面晃動得恨不得原地起飛和太陽肩並肩,唯有那一塊不大的地磚成了這裡的一塊淨土,連同那青衣尊者單手撫摸著的那副壁畫以及那面牆也動也未動。

  帝江忍不住問。

  「尊者,這是……」

  「我不知道。」

  一青衣尊者的面上也有些怔愣,她抬眸看了眼天上飛著的眾人,直接打斷了帝江的話,隨後垂眸看著腳下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實際上,希榕只是在暗暗找盤古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然而盤古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與此同時,後土視線掃過還在晃動的大殿,面色有些奇異的開口。

  「會不會和父神有關?」

  畢竟此刻的情況她越看越覺得那青衣尊者仿佛被盤古殿所呵護著。這讓她對於那青衣尊者和父神的友誼又有了一種更深的理解,這就是傳說中的放在心尖呵護吧?

  「父神?」

  祝融靈光一閃,當即眼睛閃亮道。

  「會不會是父神還活著,元神還藏在盤古殿內,這一切都是他做的?」

  玄冥遲疑道。

  「這……不可能吧?父神已經去了,我們在盤古殿這麼久也從未見過父神的元神啊。」

  所有人都知道,盤古是證道的時候力竭而亡,死後更是身化萬物,所以有關於父神還留有元神這個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祝融卻反駁著表示,萬一父神沒死透呢?萬一父神當年其實留下了一縷元神,一直很虛弱的藏在盤古殿深處呢?畢竟這盤古殿到底是盤古父神的心髒所化,內有無窮奧妙,別的不說,只說這盤古殿晃動的原因他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為何就不能有父神元神藏匿於盤古殿內的可能性呢?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到底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嘛。

  被祝融這麼一說,祖巫們全都心頭火熱起來,也不顧盤古殿晃動了,開始在盤古殿內積極的尋找起來。

  「父神?是你嗎?」

  「父神?!」

  「父神!」

  希榕:小蝌蚪找爸爸?

  盤古殿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十二祖巫忙忙碌碌的在盤古殿內到處盤查。但就和以往的每一次檢查一樣,他們既找不到盤古殿晃動的原因,也找到半點父神元神的蹤跡。一切好似都只是他們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但十二祖巫卻不想那麼快放棄,他們忍不住再次把視線對准了那位站在殿內的青衣尊者。無論是盤古殿晃動還是他們到處盤查鬧哄哄一片的時候,對方都一直安靜的站在那。仿佛這些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帝江緩緩走了過去,對著那位青衣尊者一拱手。眼中透著一絲渴望。

  「我們這些人生來就沒有元神,無法掐算天機,求尊者助我一臂之力。」

  希榕仰頭看著這個兩米多高的彪形大漢,她沒有伸手掐算的意思,只是搖了搖頭道。

  「這裡沒有盤古的元神。」

  祝融忍不住插嘴。

  「不試試又如何能……」

  但希榕卻只是嘆息一聲。

  「若是這裡有他的元神,哪怕只是一絲,也絕不會逃過我的眼睛。」

  准確來說是逃過盤古的眼睛,畢竟盤古本人的元神就在她身上,盤古說沒有自然就是沒有。這世上還會有誰會比盤古更能感知到他的元神嗎?

  不過這話聽在眾人的耳朵裡,似乎就多了別的意思。

  本來因為期待被否定而有些不舒服的祖巫們忽然想到,或許尊者本身才是最不想得到這個結果的人。

  但實際上,希榕騙了他們,准確來說,她隱瞞了一部分事實,盤古殿內確實沒有盤古的元神殘留,但它的極深處卻殘留著半滴盤古的精血。

  或許是因為這半滴血太少,所以才沒有孕育成生命,又或者盤古殿確實很特殊,能夠躲開大部分天道的『視線』,隱藏了這半滴血。

  這件事自然不是希榕自己看出來的,而是盤古感應出來的,就在這盤古殿剛剛開始晃動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盤古殿的極深處有一絲自己精血的氣息。隨後神識探查進去發現竟然真的有,而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回答希榕的問題,就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一點一時間有些詫異罷了。

  如果盤古沒留下元神,這半滴血什麼作用都起不到,或許一直到未來很久很久都不會被人所發現,但沒有如果,盤古的元神不知為何活下來了一絲。所以希榕的第一反應就是保住這個秘密,同時對著盤古道。

  【那我們想想辦法把這血給弄出來?】

  哪怕只是半滴精血對於現在的盤古來說好處也是巨大的。

  希榕因為這個消息驚喜急切的很,反倒是盤古本身斷然拒絕了。

  【不行,若是我們把那半滴血取出來或許很快就會驚動天道。】

  希榕狐疑:【你不是說盤古殿能擋住了天道的視線嗎?】

  盤古卻表示,只是能擋住大半的視線而已,並非滴水不漏,而正因為無法完全掌控,才會更讓天道嚴密監視。

  他毫不懷疑,若是他把那半滴精血從盤古殿的極深處拿出來,天道但凡嗅到一絲血氣,恐怕當時就有一道霹靂要劈在盤古殿上了。

  【起碼要等我恢復了一半的實力的時候,才能來此取血。】

  希榕聽了只能遺憾作罷。

  【今天天氣不錯。】

  石屋的獸皮門簾被掀開。身穿青衣的希榕走出門往外看了看,天氣晴朗,陽光金燦燦的。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這裡巫族的族地,她當初本打算看完盤古殿就離開的,但卻遭到了十二祖巫的挽留,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熱情是真的,希榕沒有像是對帝俊那樣拒絕他們,而是答應在這裡多住兩天。

  此刻,大部分的巫人已經出門狩獵了,所以族內此刻顯得有些冷情,只有一些巡邏的高壯巫人,處理瑣碎事物的老人還有一群小孩。當然,這些小孩有的比她還高壯的多。看上去虎背熊腰,一拳能打死三個她。

  巫族的族地處於一個茂密的原始森林,在靠近峽谷的外圍清理出一圈空地,這些巨大的石屋都是圍繞著峽谷建造的。而峽谷內就是他們的聖地,盤古殿。

  從天空上方往下看,棗核狀狹長的峽谷內是一點漆黑的宮殿,外圍一圈密密麻麻的石屋,更外圍這時茂密的森林,整體看起來巫族的族地就仿佛一個嵌在森林裡朝天睜開的眼睛。

  當然,很少有人發現這個情況,因為尋常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巫族的族地,更別說從人家的頭上飛過了,遠遠的看見都會自覺繞開的,否則不說那些脾氣暴躁的祖巫,單說那些大巫的鐵拳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隔壁屋子正在打坐的楊眉聽到動靜當即起身出門。

  「尊者,昨夜休息的如何?」

  希榕露出一個淺笑。

  「很不錯。」

  她之前因為一睡萬年所以一直沒敢再睡覺,昨夜是最近的第一次入眠。

  楊眉看了一眼那粗糙的石屋對此表示很懷疑。

  「這巫族的石床粗劣的很,就算鋪再多的獸皮也硬邦邦的,連尋常的雲榻都比不上。尊者真的睡得好嗎?」

  希榕輕笑。

  「這有什麼,我在不周山巔幕天席地的時候,連床都沒有呢,還不是一樣能睡?」

  那哪能一樣?

  楊眉暗道,不周山巔靈氣充沛,每一樣放到這外面都是好寶貝,就算是泥土那都是混沌息壤,這才配上上尊者的身份,而這不知在哪個山頭弄來的破石頭如何能配得上尊者?

  希榕看了看周圍,沒看見其他熟悉的面孔。

  「對了,後土他們呢?」

  楊眉開口:「他們說昨日沒有讓尊者吃好,所以今天都去外面狩獵妖獸了。」

  希榕聽到這話嘴角一抽。頓時想起了昨晚上巫族為她舉辦的篝火晚會,本來希榕上下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盛大的篝火晚會,還是很有興趣熱鬧一下的。

  然而巫族和她的食譜顯然是不同的,人家喜歡烈酒和烤肉,篝火晚會上也只有烈酒和烤肉。烈酒就不說了,一股嗆鼻子的辛辣味。

  而烤肉……先不說篝火邊堆著的各種奇形怪狀,憑『顏值』上山海經插圖的各種妖獸有多醜,單說巫族為了修煉肉體需要吃血食,喜好血肉越鮮嫩越好,加上廚藝不佳,大多數巫人無論男女都是隨意放火上烤一烤就開吃。有的更是直接吃生肉。

  希榕看著他們那架勢眼角直抽抽,心道怪不得洪荒很多人說巫族野蠻,茹毛飲血了。這些家伙就差沒在太陽底下追著妖獸啃了。

  也就是巫族身體強悍不僅不會有寄生蟲,菊花也非常的堅強剛硬,否則依照這種飲食習慣,怕是一個個都會成為有『痔』青年!

  當然,也是鑒於沒有健康威脅,和巫族本身對血食的需求,所以希榕對他們的飲食習慣也沒有說什麼。人家這麼搞也是想要給她目前最好的食物,若非這樣,巫族大可以一鍋亂燉端上來,就如她之前在那個巫族小部落看到的那樣。

  宴席期間,她甚至也嘗了幾口肉,說實話,因為洪荒天地靈氣充足,這些妖獸肉哪怕烤得半生不熟甚至是焦了味道也很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比不得她之前和三清一起嘗過的那條鯥魚。所以吃了幾口就沒動了。卻不想被祖巫們記住了。

  她嘆了口氣,心裡想著好歹也被人家當做長輩了,她這人廢柴一個,幫不上他們修煉上的什麼忙,要不就教教他們如何做菜吧?

  就在希榕思索要怎麼回報一下十二祖巫對自己的熱情態度的時候,忽然間,遠處的森林傳來一陣地動山搖。希榕猛地扭頭看去,就見遠處的森林裡猛地冒出兩個百丈高的巨人。似乎正在和什麼人交手,看模樣正是後土和玄冥兩個姑娘家。

  希榕當即皺眉,在巫族的地盤附近打祖巫?誰這麼囂張啊?

  不用多想,希榕和楊眉當即朝著那邊飛起,而巡邏的一群高壯巫人看見自家祖巫正在和旁人戰鬥也當即甩開膀子跑過去。

  後土和玄冥並沒有用處萬丈高、幾手幾腳的真身,只會體型變大了一點罷了,看上去顯然沒有用處全力,而和她們交手的乃是兩個正常體型的男子,一個寬袍大袖,手持拂塵,留有一把飄逸的山羊胡,是個看上去格外儒雅的中年人。另一個墨發紅衣,長得很是文弱。

  兩人皆是法術用的嗖嗖的,半點不和兩個女巨人近身搏鬥,一看就是正統的洪荒修士。

  有趣的是,真正在攻擊,且打得有來有往的只有滿臉怒意的玄冥和那儒雅道人。

  後土和那個紅衣男子反倒是多以防御為主,還正在不斷的勸架。

  遠遠的,希榕就看見後土滿臉無奈的勸架。

  「別打了,姐姐,這事也算我們有錯在先。」

  玄冥理直氣壯道。

  「我哪裡有錯了?這是我巫族族地附近,那家伙跑到這大白天的不穿衣服在那泡澡,我看一眼怎麼了?」

  儒雅道人面色黑沉。

  「你那是看一眼嗎?你是一直盯著我好友紅雲的身子看!」

  「好了,別說了,鎮元子。」

  一身紅衣的紅雲神情窘迫,俊秀文弱的臉漲紅,整個人紅得仿佛一個紅辣椒成精。

  嗯???

  你們要是說這個的話,那我可就不困了。

  本來還急哄哄的要趕著去勸架的希榕默默的束起了耳朵尖。

  遠處的玄冥繼續理直氣壯的開口。

  「我當時看他出現在我族族地附近,我身為祖巫自然要盤問一下,這又有什麼不對?再說了,他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就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白嫩的男人,有些好奇嘛!」

  因為她把體型變大了,說話聲都變大了許久。

  而她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問題,在巫族,無論是十二祖巫還是巫人大多都是古銅色、小麥色的膚色多,無論男女的身體都十分的強悍,肌肉邦邦硬,玄冥自然對雪白的膚色有些好奇了。

  後土在邊上幫著解釋道。「我姐姐真的不是有意冒犯這位紅雲道友的。她真的只是有些好奇。」

  鎮元子不依不饒道。「紅雲只不過是中了毒,所以暫時在那藥泉中泡一泡。並未有覬覦巫族的意思,反倒是她。就算她本身沒有冒犯的意思,但她眼神冒犯不說,言語上侮辱了紅雲也是事實。」

  玄冥不滿的嘀咕:「我不就說了一句他白白瘦瘦的好似竹竿嘛,這算什麼言語侮辱……」

  後土無奈的拉了拉她。

  「姐姐。」

  玄冥無語的開口。

  「好吧。好吧。那不如我還你行了吧。」

  在洪荒並沒有什麼清白的概念,畢竟修為高的人神識一掃連旁人的內髒都能看清楚,對於他們來說,再美的身體也只是臭皮囊,甚至有些人更是認為肉體只是元神的容器。

  鎮元子自然也不是氣玄冥污了自家好友的清白,而是覺得她的舉動和話語太冒犯了。

  而豪放的祖巫玄冥心中自有一股高傲,她既不想認錯也不想道歉,最後百丈高的女巨人玄冥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就開始拽自己的衣服。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大不了讓你看回來好了!

  鎮元子一聽這話,這才停下攻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嗎?如此也行。」

  然而他行了,生性靦腆害羞的老好人紅雲卻覺得自己堅決不行。

  「不不不,其實我也沒什麼事,這就不必了!」

  「她剛剛那般冒犯,如何能算沒什麼事?你啊,就是性格太軟了。才會有那麼多人欺到你頭上。」

  鎮元子覺得必須糾正一下好友的性格。

  紅雲羞窘的扭著頭不敢往前面看。

  「不不不,我真的沒事!鎮元子,你真的不必這樣。」

  玄冥順杆子往上爬。得意一笑道。

  「喏,這是他自己不看的,可不關我的事。」

  說話間,她和後土忽然看見了飛過來的希榕和楊眉,趕緊喊了一聲尊者。至於下方林間跑過來的那些巫人,玄冥直接大手一揮就讓他們回去了。

  「都回去吧,沒什麼事。」

  於是本來想要來助陣打群架的巫人們就又扛著刀槍斧鉞回去了。

  希榕在邊上看了看面不改色,一點也不覺得今天這事算個事的玄冥,再看看那邊若不是被鎮元子強拉著,怕是要渾身緋紅的鑽進河裡躲起來的紅雲。頓時嘆為觀止。無論是男女都一樣彪悍的地方。

  希榕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紅雲身上。

  「你叫紅雲?」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老好人得過分、甚至還在紫霄宮中讓位給接引、准提兩人的紅雲嗎?

  當真是……希榕看著一臉文弱無害,或者說是好欺負的紅雲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這樣俊秀和善的年輕人在她上輩子絕對是老太太小媳婦的心頭寶,但是在這個人人彪悍的洪荒,紅雲這樣子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光從表面看,比起她這個穿越者,這個紅雲似乎更像是洪荒的異類。起碼希榕來到這洪荒後,到目前為止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人。

  紅雲沒想到那個青衣女子一開口只是問了這麼一句,他愣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一句「是。」

  倒是鎮元子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自家好友,隨後皺眉看向希榕。

  「怎麼?看打不過我們,又來了兩個助陣的?」

  玄冥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你這人?怎麼和尊者說話呢?還有什麼叫打不過你們?我若是真想打,早就一拳一個把你們錘進地裡當蘿蔔了!」

  楊眉在後面微微挑眉,他好像又被搶活了。

  然而鎮元子卻在這些話中提煉出了一個關鍵詞。

  「尊者?」

  他看著遠處那個青衣女子和她身後的白眉老者。忽然福至心靈。

  「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希榕尊者?」

  希榕無語,所以說,洪荒裡到底有多少人在散播她的離譜傳說,為什麼最近每個人一看她都會一秒認出她來?

  不過面對鎮元子的視線,她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

  隨後她看了看紅雲等人。

  「我聽到動靜所以過來看看,不知幾位這是發生了什麼?」

  雖然她剛剛聽到了只言片語,但她還是想聽聽事情的具體經過。紅雲的臉頓時又紅了,玄冥倒是在一邊大大咧咧的表示。

  其實就是她今天本來想要和後土一起抓一些上等獵物,到時候送給希榕吃,卻不想獵物還沒找到,她和妹妹在林中分散尋找獵物的時候,卻意外察覺到族地的附近有外人存在,她就湊近看了看,結果就看見了大白天的,碧綠的藥泉中一個白條條的身影白得閃瞎人眼。那皮膚白嫩的簡直比這個冬季的雪還白。

  雖然平日裡洪荒修士大多確實要比巫族的人白,但到底都穿著衣服,玄冥表示她第一次遇見大白天不穿衣服的,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順便上前盤問一下那人靠近巫族族地是想干什麼。

  結果她就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另一個去找解毒藥的鎮元子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非說她冒犯了他好友,抄起拂塵就要揍她。玄冥也不是個站著挨打的,她想著自己不就是看人家長得白,多看了幾眼嘛,這種事還要挨揍?對此她也很委屈,直接就和那鎮元子打了起來。

  後土聽到動靜找了過來,然後就演變成了希榕剛剛看見的模樣。

  那麼問題來了,玄冥的一席話中到底說了幾個白?

  希榕默默的看向了一邊的紅雲,真的有那麼白嗎?


第79章

  大概是因為紅雲一身紅衣,襯得他膚白如雪,不過待他漲紅的臉恢復後,是個人都能看見他毫無血色的唇色。

  想到之前聽到的中毒一事,希榕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鎮元子開口解釋了一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他和紅雲四處游歷這時,遇到了妖族長老,欽原。

  欽原原形形似蜂,有劇毒,比九嬰還毒上幾分,發威時甚至可以使得千裡平原變為死地,從此寸草不生。此人脾氣不好,偏偏鎮元子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兩人無意間對上,發生了幾句口角。隨後就這麼打了起來。

  結果最後欽原沒事,鎮元子也沒事,反倒是上前勸架的老好人紅雲被欽原蟄了一下,頓時毒入五髒六腑,眼見那邊欽原不要臉的開始搖人了。於是鎮元子只能帶著好友紅雲逃走。期間鎮元子一路上都在空中往地上看,想要找找解毒的草藥。

  恰好路過巫族附近的時候發現了那一汪藥泉,鎮元子才把好友放了下去,自己前去附近采藥,結果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好友被一個彪悍的巫族女子堵在了泉水中調戲。

  解毒?

  希榕不由多看了一眼鎮元子。她可是記得這家伙乃是先天靈根、人參果樹化形,當其余先天靈根還受到天道限制,智商只有幾歲,整天瑪卡巴卡的時候,他鎮元子不僅成了那唯一一個先天靈根化形的修士,日後更是憑借准聖修為已經大地胎膜所化的地書,成了地仙之祖。

  而那傳說中猶如嬰孩模樣的人參果,正是人參果樹的果實,既然有這等靈物,還需要別的靈藥來解毒嗎?

  希榕疑惑了一瞬,隨後想起來那人參果雖然名氣大,但效果也就是吃了能長生不老,立地成仙,增長修為。好像卻是沒說過能解毒。

  另一邊,後土聽到這話,忍不住微微皺眉道。

  「欽原的毒我也聽說過,乃當世少有的劇毒,你們想要借助那藥泉和尋常的靈草……恐怕不是那麼好解的。」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紅雲,別看他此刻只是面色蒼白了些,但欽原的毒是通過毒刺注入內裡的,讓獵物由內而外的潰爛。這紅雲也有大羅金仙的修為,此刻虛弱都寫在臉上了,顯然這毒對他的傷害已經很嚴重了。

  鎮元子收斂了一些攻擊性,聞言嘆了口氣。

  「我自然也知道這事,所以只想著暫時把那毒壓下去,之後再尋解決辦法。」

  說到這,鎮元子也沒有和他們繼續浪費時間的意思了,轉頭就想要和好友紅雲離開這去療傷。

  結果玄冥聽到這話,卻直接拍板。

  「原來你們是和欽原打了一架才中毒的,既然這樣,你們不如和我回一趟族裡,看看我族的巫醫能不能醫治這毒。就算不能醫治,想來壓制住這毒也是可以的。」

  鎮元子一愣,狐疑的看了看前不久還和他打得地動山搖的女人。

  「你有這麼好心?」

  玄冥豪放的拍了拍胸脯。

  「妖族那些家伙一個個像是蝗蟲一樣到處亂竄,其中不少喜歡用鼻孔看人不說,還喜歡欺負我們巫族族人,特別是那個陰險狡詐的欽原,之前我一位哥哥和他交過手,差點被他使陰招刺中,我老早就看他、看妖族人不爽了,你們既然揍了他,那就是我玄冥的朋友了!」

  鎮元子:……看得出來你真的很討厭妖族了。

  不過對方說起欽原陰險狡詐,鎮元子卻是十分的認同,那欽原慣會偷襲,這次紅雲受的傷其實就是那欽原偷襲鎮元子,卻被紅雲識破擋下的。

  隨後鎮元子看了眼眼前的兩個女性祖巫,想著巫族在洪荒的風評,雖然不少洪荒修士覺得巫族粗魯野蠻,但是巫族的誠實守信、直來直去也是公認的,他倒是不擔心這些人把自己和紅雲騙進巫族族地打一頓。

  到底是解毒要緊,最終鎮元子沒有再計較之前的事,拉著紅雲就一起去了巫族。

  粗糙的石屋內,裹著獸皮的老婆婆一張褐色的臉滿是皺紋,仿佛古樹的年輪一般充滿了故事,但實際上,她也才不過三百歲。

  巫族雖然和洪荒主流的修煉方式不一樣,但有些方面卻又是一樣的,比如修為不夠,壽命就不長。所以祖巫們個個青春永駐,而巫人中卻已經有生老病死了。

  屋子裡有個火坑,巫醫把處理好的靈藥丟進去,一股紫色的煙氣就開始緩緩飄出。紅雲順著她的指示全部吸入腹中,隨後面色更白了幾分。皮膚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游走鼓動,那不是活物,而是凝結起來的毒。

  但巫醫折騰了個滿頭大汗後,最終還是沒有把這毒素逼出來。只能暫時壓制住了。

  巫醫蒼老的面容上閃過慚愧。

  「抱歉,我醫術太低。」

  「咳咳,這如何是你的錯?能暫時壓制住這毒已經是好事了。」

  紅雲虛弱的身體晃了晃,面上卻還是帶著友善的笑容。隨後他從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了幾株靈草送給巫醫,表示這是巫醫幫他的酬勞。

  那巫醫當即看向玄冥。

  玄冥哼了一聲。

  「我讓你來族內又不是貪圖你幾根草,這酬勞你拿回去吧?」

  她這是難得的好意幫忙,又不是缺這幾株靈草。

  紅雲笑了笑。

  「我知道,我只是想著剛剛這位巫醫替我解毒的時候消耗不少,這幾株靈草只是給她填補元氣的。她對我盡心盡力,我自然要答謝一番。」

  玄冥聽了這話才點了點頭,示意巫醫接下來。

  站在門外的希榕多看了紅雲一眼,覺得他果然像是傳說中的那樣,性格格外的好。若是此刻在這的不是紅雲而是別的大羅金仙境界的洪荒修士,他們或許會對玄冥道謝,記下這個人情,但絕不會多注意給他們救治的巫醫。

  盤古忍不住嘀咕:【你一直看著他干嘛?他有什麼好看的?】

  她有一直看嗎?

  希榕眨了眨眼。隨後認真評價了一番。【都挺好看的。】

  紅雲本身長得不算最俊的,但也算得上膚白貌美大長腿,配上一身紅衣,卻不顯得艷麗張揚,反而文弱俊逸。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內在美。

  好不好人的希榕因為只見過一面,暫時不好下定論,但他那體貼的舉動和無害氣質讓希榕覺得很舒服。

  轟隆隆!

  希榕那邊的盤古沉默了下去,而巫族聖地,峽谷之中的盤古殿又在劇烈晃動起來。

  十二祖巫因為是從盤古殿孕育而出的,自有一份聯系,分散在各處的他們下意識的抬頭朝族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低頭該干嘛干嘛。

  畢竟是盤古殿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他們已經習慣了。

  一百年的時間對洪荒人來說並不長,鎮元子和紅雲又要去找解毒的法子,又要准備百年後參加紫霄宮聽道,所以時間很趕,兩人承了巫族這份情後,很快就離開了。

  而他們離開巫族沒多久,希榕也帶著楊眉離開了。他們回到了不周山,但卻沒有帶上狪狪。

  畢竟狪狪也算是一族之長了,更何況他才太乙金仙,在現在大羅金仙遍地走的洪荒已經不夠看了,還是多出門歷練提升修為才是。

  希榕可不想把這小豬崽拘在身邊養廢了。

  百年後,紫霄宮講道即將開始,站在洪荒大地往上看,可以看見洪荒修士們一個個如同竄天猴一般直入雲霄,飛向那第三十三重天。

  不周山巔之上,一百年間總算達到了太乙金仙巔峰的狪狪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尊者。

  「尊者,我們也走吧?」

  希榕點了點頭。坐在淨世白蓮之上帶著狪狪和楊眉朝著上空飛去。沒錯,希榕也要去參加紫霄宮講道。

  這並非是希榕一拍腦袋就想著要來湊著熱鬧的,而是和盤古經過了思考,最終一致決定要來的。

  希榕有自知之明,她對於命定的聖人之位沒有半點覬覦之心,她只是想著道祖鴻鈞在紫霄宮講三千大道,說不准裡面就有對盤古恢復有利的內容呢?

  而盤古則是一直惦記著希榕疑似先天發育不良,無法吸納靈氣無法修煉,想著那道祖鴻鈞好歹是代天講述三千大道,光論知識量比他這個偏科力之大道的人多多了,所以他想要讓希榕去聽一聽,萬一這就是讓希榕那什麼……鹹魚翻身的機緣呢?

  而不周山巔本就在九層天內,所以希榕的起步是比其他大地上的洪荒修士快的。但可惜,她的淨世白蓮速度太慢了,無愧於希榕給它起的『嬰兒代步車』之名。

  於是當一群如同流星一般在雲霄中飛行的洪荒修士們經過的時候,就見白茫茫的雲海之上,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坐在淨世白蓮上,身後跟著一個白眉老者,兩人正在往上慢吞吞的往上飛。

  對比其他人『嗖嗖嗖』的速度,他們慢得仿佛烏龜爬一般。但他們仿佛感覺不到這點差異,自顧自的往上飛。

  路過的人有些投以異樣和疑惑的目光。不過因為他們怕錯過機緣,都是悶頭趕路,所以並未多看,唯有一個身心瘦小的男人注意到了遠處那兩人,頓時當做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湊到前面男人的身邊道。

  「陛下你看,哪來的烏龜成精,爬的這麼慢還想要去第三十三重天?」

  若是鎮元子和紅雲在這,就會發現這人正是妖族長老欽原,他未必是真的閑得發慌想要嘲笑他人,只不過是想要找個樂子討好一下自家的妖皇陛下而已。

  「烏龜精?」

  妖皇帝俊疑惑扭頭一看,就看見那一抹熟悉的青衣。欽原的聲音不小,希榕聽了個一清二楚,正扭頭往這邊看去,恰好和妖皇帝俊對上了視線。

  妖皇帝俊:……

  帝俊一時間既尷尬又生氣,直接一巴掌把邊上的欽原給拍得倒飛出去數十米。

  「什麼烏龜精,你個有眼無珠的混賬!」

  一邊的東皇太一也看見了希榕,雖然壞話不是他說的,但他臉皮薄,也覺得十分尷尬,趕緊手足無措的道歉。

  「抱……抱歉。尊者的威能我等都明白,你切勿放在心裡。」

  而帝俊的話說的比他弟弟有水平多了。

  「欽原有眼無珠,不認識尊者的相貌,竟是口出狂言,我等之後必回責罰。請尊者勿怪。」

  欽原踉蹌的在空中站穩,滿臉驚疑不定的看向不遠處的希榕,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只是隨意說個笑話,竟然會被妖皇帝俊直接扇了一巴掌。

  尊者?什麼尊者?

  跟在帝俊和東皇太一身後的其余幾個長老面色閃過譏笑,這個欽原一向仗著自己劇毒無比,大羅金仙境界也少有對手誰都看不起,本來他們以為這人在傲也就這程度了,沒想到這欽原竟是連那位尊者都不知道。

  他不會是到現在都不知道百年前九嬰是因為什麼而在族內消失的吧?聽聞那家伙現在還在九蛇山下壓著呢!

  希榕看了眼被扇到一邊的欽原。又看了看那些面色各異的妖族眾人。

  「我沒那麼小氣。這就夠了。」

  隨後她話音頓了頓,又道。

  「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時間有限,切莫錯過了。」

  第三十三重天不是那麼好去的。

  九為極數,前九重天很普通,乃是正常的天,不周山巔就處於第九重天,而其上從第十重天開始,想要去天之境就不再只是距離的問題,隔得乃是空間壁壘。

  簡而言之,除了普通人能肉眼看見的九重普通的天之外,剩余的天之境其實都相當於洪荒的次空間,是有著一層空間壁壘存在的。未來的天庭就是坐落在第十重天。所以尋常人肉眼看不見天庭,而一些修為不夠的小仙甚至也進不去第十重天,於是天庭為了吸納這些大地上的修為低微的小仙為自己打工,還特別開設了接引金光以及南天門。

  同時這些次空間的空間十分混亂,你一腳踏出去,結果可能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僅沒前進,反而還倒退了數步。所以就算成功突破了多層天之境的壁壘到達了第三十三重天,想要在比迷宮還要混亂的空間中找到去紫霄宮的路也是一大難題。

  所以這些修士們才急匆匆的往上面趕,只為了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找路的時間。當然,希榕就不必這麼麻煩了。空間魔神楊眉就在她身邊,解決這種事對他來說不過是抬抬手的功夫。

  相比於其他人的艱難險阻,希榕相當於進了直達通道,這也是她敢就這麼施施然坐著淨世白蓮慢慢飛的原因。

  帝俊自然知道去往紫霄宮的難度,不過他聽到青衣尊者這話後,卻瞄了一眼對方的淨世白蓮寶座。明知道這事難度很大,卻還依然如往日那般慢吞吞的飛,顯然這位是有所依仗了。說不定這次最快找到紫霄宮的就是這位,若是他們能跟上去……

  不,不行。

  帝俊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占便宜的嘴臉實在太明顯太掉價了,反而會讓那位希榕尊者對他觀感下降。這就得不償失了。

  帝俊的心思千回百轉,面上只是對著希榕微微彎腰拱手。

  「尊者說的是,此番結束後,我再帶人來賠罪。」

  隨後他帶著人加快速度,很快就沒了蹤影。

  雲層中偷摸看著這邊的其他修士有的和同伴對視一眼。

  「你聽見了嗎?」

  「這就是那位?」

  「一身青衣,白蓮寶座,向來就是了。」

  「那我們要不要……」

  這些修士自然不會像是欽原一樣聲音毫不掩飾,所以希榕並未聽見他們的聲音,只是忽然看見幾個從遠處雲海中經過的修士停了下來,對著她遙遙一拜,隨後才繼續往前悶頭趕路。

  緊跟著路過的幾個修士看見了前面人的動作,下意識的多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隨後有見多識廣之人憑借那幾樣特征認了出來。順勢也拉著同伴拜了拜。

  當然也有一些人消息閉塞,一心只知道修煉,壓根不知道那青衣女子和白眉老者是誰,但是一看兩人修為高深,氣質不凡,又遠遠看著別人拜了,想著其中必有原由,有那隨大流的也對著那兩人拱手一拜才離開。

  希榕實在看不懂這個發展了,心中滿是迷茫。

  ……這些人拜她干啥?拜她紫霄宮入學考試就能包過了?!

  她無法理解又不能拉著一個人問一句,只能迷迷糊糊的往上飛,到了第九重天的天邊,也就是第十重天和第九重天的壁壘處,楊眉站在了希榕前方開路。他甚至都不需要抬手,直直的朝前飛去,就撞開了那層雲霧一般的壁壘。

  不過到了第十重天他就專注了幾分。一邊順著自家尊者的速度飛,一邊手指掐訣,因為次空間的空間混亂,加上楊眉找的是最近的『路』。所以他們看似往前慢吞吞的飛,但周圍的景色卻在快速倒退,倒是讓希榕感受了一下縮地成寸的快感。

  不到幾個呼吸間,他們就來到了第十一重天,第十二重……一直到第三十三重天。

  正准備掐算正確路線的楊眉忽然微微皺眉。因為他忽然發現,有人遮掩了天機,他看不清去紫霄宮的路了。

  他回想起多年前鴻鈞成聖時候說的話,紫霄宮講道,有緣者皆可來。那麼恐怕這段去往紫霄宮的路就是用來篩選有緣者的了。而這應該是那道祖鴻鈞的手筆。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不過畢竟人家是要傳道的,道不可輕傳,會有這樣的篩選也無可厚非。

  「尊者,之後的路恐怕我們得碰運氣……尊者?」

  楊眉轉頭想要把這個壞消息告訴自家尊者,結果一轉頭,就見身後哪裡有什麼青衣尊者,只有那頭粉嘟嘟的傻豬。

  很確定剛剛尊者還跟在自己身後的楊眉臉一黑。

  「尊者呢?!」

  狪狪沒了那青衣尊者的保護,只是太乙金仙巔峰的他被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吹得渾身生疼,幾乎要被刮跑了。說話都費力的很。

  「我……不知道啊,剛剛……尊者還在的,跟著你……一跨進這第三十三重天,忽然就……就不見了。」

  「不見了?」

  楊眉一時間有些迷茫。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不見了?難道被罡風吹跑了?

  與此同時,正在一處陌生大殿內的希榕比楊眉還要迷茫。

  本來淨世白蓮載著她緊跟著楊眉飛得好好的,結果在她跟著楊眉飛進第三十三重天的一剎那,她頓時覺得眼前的景色一花,隨後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楊眉丟了,豬崽子也丟了。只剩下她一臉懵逼的看著這處陌生的大殿。

  殿內的裝修很是古樸簡單,並且相當的大,此刻顯得空蕩蕩的,唯有前方放著六個蒲團。而台階往上有一處高台,高台上乃是一張雲榻。除此之外這裡空無一人。

  希榕看著這個布置,隱約知道自己大概在哪了。

  「咦,已經有人來了嗎?」

  忽然間,她的身後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希榕抬頭看去,就見兩個男童女童正站在大殿通往內殿的走廊口,似乎正從裡面出來。他們看見希榕的第一眼是驚訝,似乎在想怎麼會有人來得這麼快。但當他們看見那兩扇依然緊閉的大門後就是震驚了。

  「不對啊。」

  瑤池指著緊閉的大門驚叫道。

  「大門都沒開你是怎麼進來的?」

  昊天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種意外狀況,面色警惕起來。

  希榕:問得好,但她也不知道。

  那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走進來的。」

  希榕這話是真話,但這顯然不是兩個童子想要的答案,昊天看了看那青衣女子,隨後側頭告訴瑤池,讓她去把這事稟報道祖老爺。

  瑤池聽了這話連忙點頭,邁著小短腿就回了內殿。

  「老爺,老爺,外面來了個奇怪的人!」

  鴻鈞正在內室的蒲團上盤腿而坐,雙目緊閉,聞言連眼皮都沒動一樣,閉著眼開口。

  「瑤池,修行之路需要修行,行事切莫急躁?」

  「是。老爺。」

  瑤池趕緊收斂了一下,湊到他邊上恭敬的開口。

  「只是我和昊天在外面看見大殿上已經來了一位女子,不僅來得那麼快,而且大門緊閉著,她卻進來了。所以我才來稟報老爺一聲。」

  門關著人卻進來了?還來得及這麼快?

  鴻鈞下意識的伸出右手想要掐算,結果這一掐算卻讓他眉心一跳。不是他掐算出了什麼意外的事情,而是他什麼都沒掐算出來。只看見了霧蒙蒙的一片。

  鴻鈞:……對於這個事情,他可真是太有經驗了。

  鴻鈞的眼睛終於睜開。抬手就在空中變出一副美人圖。

  「你說的那個女子是不是長這樣?」

  瑤池連連點頭。「正是此人。」

  鴻鈞揮揮手,空中的美人圖迅速消失,而他則是面無表情的再度聯系天道。

  【命定的聖人還未來,她卻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先來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鴻鈞對希榕本身沒意見,但對天道的縱容卻很有意見,若是那希榕坐了外面的蒲團,天道倒是萬事不管,最後不還是他在後面收拾爛攤子嗎?

  誰知天道卻用沒有起伏的聲音道。

  【你放心她沒有使用任何手段作弊。】

  鴻鈞疑惑:【那她是怎麼進來的?】

  天道:【緣,是緣分讓她進來的。】

  鴻鈞本來有些緩和的表情瞬間凝固,不可置信的對著天道開口。

  【原來是你幫她在作弊?!】

  一向性格淡漠的道祖鴻鈞心中怒罵。什麼狗屁緣分?

  此次紫霄宮講道,除了傳道還要靜待命定聖人的到來,而這整件事都在他和天道的掌控之下,可以說,這次洪荒修士進入紫霄宮的先後次序都是內定的,根本不可能出現莫名其妙的緣分,如果有,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天道做了手腳,祂幫人作弊!

  天道罕見的停頓了一下,隨後才道。

  【……她不會成為聖人,只是早來一點不算作弊。】

  你那是讓她早到了一點嗎?

  鴻鈞斷開了和天道的連接,側頭吩咐一邊的瑤池。把外面的希榕請進來喝茶。

  不然他還能干嘛?

  萬一人家在外面閑得無聊,坐在了蒲團上,或者再閑得發慌一點,把六個蒲團疊起來坐上去怎麼辦?


第80章

  希榕在大殿上好奇的看了幾眼地上擺著的六個蒲團。它們看上去平平無奇,和洪荒隨處可見的蒲團幾乎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有些窮酸,畢竟稍微有點財富和品質追求的,例如妖皇帝俊等人都不會用這種蒲團了。

  若它們不是在這,而是在大路邊,來這裡的那些天驕們怕是看到不會看一眼,但實際上,就是這六個看似爛大街的蒲團,實則代表著六座聖位!

  簡而言之,坐上這六個蒲團之一,在第三次紫霄宮講道結束後,就會被道祖鴻鈞賜予聖人之基,鴻蒙紫氣。而這鴻蒙紫氣能更好更快的幫助其主證得天道聖人道果。成就聖人之位。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事,在希榕看來,這聖人之位幾乎都算內定了的,那些聖人本身的跟腳和未來的使命早就說明了這一點。所以雖然六個空地蒲團就在面前,但裡面水太深,希榕把握不住,也不想把握。她只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之所以紅雲老好人之名成了洪荒流中最獨樹一幟的標簽,正是因為他在這次的紫霄宮第一次講道之時,把自己所坐的蒲團讓了出去……

  希榕想到自己知道的命運,再回憶起百年前見過的那個紅雲道人,眼神有些疑惑,容她倚老賣老的……咳咳……說上一句,對方真的是個為人敦厚和善,很優秀的小伙子。

  但跟他相處過就會發現,他看上去只是脾氣軟和些,也不是傻,甚至可以說,能修煉成大羅金仙就說明他的腦子絕對沒問題,怎麼就會因為西方二人哭了幾下,就把那麼重要的蒲團讓出去了呢?

  這時,邊上傳來一句。

  「希榕尊者,我家老爺要見你,還請隨我過去。」

  鴻鈞要見她?

  希榕一看,說話的是剛剛進入內殿的那個女童。她毫不意外這種情況,畢竟她來的太早了,在內定的未來聖人還在外面雲海兩眼一抹白的時候,唯有她彎道超車,門都沒開直接就穿牆進來了。鴻鈞不找她找誰?

  希榕難得有些心虛,不過還是收起了淨世白蓮,邁開步子跟著女童走進了內殿,進了最裡面的內室。

  內室空蕩蕩的,鴻鈞正坐在裡面的蒲團上,見她來了。他一揮袖子,對面出現了另一個蒲團,而中間則是一個矮桌,桌上放著碧玉的茶杯、茶壺,裊裊白汽緩緩上升。

  「希榕道友,請。」

  道友?

  希榕沒想到鴻鈞會對自己使用這個稱呼,要知道他現在又是聖人又有傳道於洪荒的道祖名頭,可謂是公認的洪荒第一人,就算他們之前還是道友相稱,但現在這種情況,鴻鈞直接叫她一聲小希都是正常的。

  難道鴻鈞其實還是個平易近人之人?

  不只是希榕心中暗自疑惑,就連跟進來的瑤池都暗自驚訝起來,畢竟她雖然一直呆在這紫霄宮中,卻也知道自家老爺聖人和道祖兩個稱號的威名。之前一直以為自家老爺是天道之下第一人的瑤池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能讓自家老爺稱之為道友的人。

  這人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威能嗎?

  瑤池狐疑的多看了那青衣尊者一眼。對方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對著鴻鈞如往日一般,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

  「鴻鈞道友。」

  隨後希榕一撩衣擺,盤腿坐在了鴻鈞的對面。

  不管怎麼說,反正既然鴻鈞願意和她道友相稱,她就順著喊唄。作為一個喜歡自由平等,半點不慕強的社會主義好青年,她也沒興趣上趕著抱道祖的大腿。

  殊不知,鴻鈞看著她大大方方的落座,眼神微微一閃。

  他已成聖人,一舉一動間皆帶著天地道韻,沒有刻意收斂間,整個內室都充斥著那天地仿佛具像化在他身上的沉重威壓。但對方卻連腳步都沒有慢半分,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也並未因為他對她的稱呼而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既不誠惶誠恐,也不欣喜若狂,依然如當年一般的態度待之。

  鴻鈞不是個自戀傲慢的,他不在乎希榕對他如常的態度,他只是因為對方這個狀態而暗暗猜想,希榕這樣的平常心,到底是她道心無暇,還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呢?

  「嘗嘗這茶吧。」

  希榕不知道鴻鈞到底賣的什麼關子。緩緩端起了茶杯,茶杯中只有碧綠的茶湯,看不見茶葉的蹤跡,她嘗了一口,頓時動作一頓。隨後才道。

  「好茶。」

  但實際上,這茶聞起來茶香撲鼻,喝起來卻蒼白的毫無滋味,希榕細細品了品,發現除了色香外,這玩意兒喝起來就跟白開水一個樣!

  所以什麼情況下,待客會用這種看似漂亮,實則半點滋味的奇怪茶水呢?

  希榕:……她只不過是比你內定的學生早到了一會兒而已,用不著給她喝白開水來表達不滿吧?彎道超車也不是她想的啊!

  因為這個念頭,希榕趕緊和盤古商量起了對策,畢竟這裡是洪荒,不去抱道祖的大腿可以,但惹惱了道祖卻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盤古聽到這話卻豪爽的笑了笑,讓她莫要擔心。這茶確實是十足的好茶。乃是鴻鈞以大法力把道韻凝成茶水所弄出來的。常人喝下它,就會如同受了那灌頂之術一般,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對道的認知猛地灌進來。使得常人在一瞬間強行進入頓悟之境!

  可惜希榕本身並不簡單的是毫無修為法力,她還拒絕一切外來之物,以至於這麼好的茶水對於她來說,正如那白開水,嘗之無味,到了體內也如同泥牛入海,對她半點效果也沒有。

  希榕聽了這番解釋恍惚的想,懂了,這哪裡是什麼茶水?就分明就是洪荒中的十全大補湯吧?只可惜虛不受補。好東西都浪費了。

  哎,若非不敢讓盤古暴露在鴻鈞的眼前,這好茶說不定還能給他喝喝。

  與此同時,鴻鈞問了一句。

  「這茶比之道友的悟道茶如何?」

  青衣尊者想了想,開口道。

  「道友這茶有道在其中,喝了好處非凡,不過……論起滋味倒是差了我的悟道茶些許。」

  低頭站在一邊的瑤池忍不住又抬頭朝著那人看了一眼,眼神透著古怪。

  畢竟她家老爺的茶有多好,她可是最清楚不過的,那可是她和昊天兩個隨侍的童子都只嘗過一回兒的好東西,還是老爺嫌棄他們太笨,修為提升太慢賞賜下來的,結果這人竟然說論起滋味,她的悟道茶要更好些,開什麼玩笑,她家老爺的茶分明才是洪荒中滋味最……

  等等,老爺的茶是什麼味道來著?

  瑤池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之中,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曾經喝過的那茶的味道了。而她不知道的是。

  悟道茶到底是正經的茶水,雖然效用不如鴻鈞變出來的這茶,但茶味卻是一等一的好,比他那白開水好多了,當然,這也就是希榕才品的出來,像是瑤池和昊天這些洪荒修士喝了那茶,早就被那些道韻衝得頭腦暈乎乎的,自然注意不到這茶的滋味。

  「我這茶其實並非茶,不過套了個名頭罷了,滋味確實差了那悟道茶不少。」

  鴻鈞其實比誰都知道這一點,這也是他的一個試探罷了,現在看來,希榕對於道的理解怕是不在他之下,否則絕不會在道韻的衝擊下,還能那麼淡定自若的品出這茶中真味。

  但這才是最可怕的,他不只是聖人,更是天道選擇的代言人,就算他還未以身合道,對於道的理解也是遠超尋常聖人的,而希榕對於道的理解能和他等同,這本身就有問題。

  眼見那青衣尊者對於他的話只是微微淺笑,並不搭話,鴻鈞話音頓了頓,又道。

  「今日我將於紫霄宮講道,希榕道友是第一個到的。看來道友與我這紫霄宮緣分不淺啊。」

  這話聽在心虛的希榕耳朵裡,頓時成了『你到底是怎麼作弊偷渡的,趕緊給本道祖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青衣尊者:「湊巧。」

  希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一晃眼就從第三十二重天跑到紫霄宮的情況,只能趕緊在心中打腹稿,想著待會鴻鈞細細問她如何進來的時候,應該如何盡可能的從字裡行間透露自己被迫『偷渡』的無辜。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鴻鈞端茶喝了一口,緊接著就換了一個話題。

  「其實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

  青衣尊者抬眸看向他。「哦,何以見得?」

  希榕看似淡定,實則心中慌得一批,因為在她耳中,鴻鈞的話全都變了個意思。

  這就快進到暗示她來都不應該來了嗎?這怕不是端茶送客吧?別啊,給個機會啊!

  鴻鈞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我今天要在紫霄宮所做之事吧。」

  他要在紫霄宮講道,這可不是道友之間的論道,道不可輕傳,在洪荒這種傳道乃是很嚴肅的事情,就算他除了內定的那幾個未來聖人,不會承認和其他人有師徒之名,但所有聽過他講道的人照樣會矮他一截。

  而鴻鈞雖然還是不知道希榕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他卻知道希榕很強,她的道已經很明確了,以她的心性和實力,她本不需要這麼湊上來。

  希榕:……完了完了,難道是因為她太早到了,鴻鈞以為她知道了什麼辛秘,認為她要搶蒲團,奪取聖人之位?

  「這事我自然知道,整個洪荒怕是沒有不知道的。

  青衣尊者仿佛聽不懂他的未盡之言一般。

  「道友今日要在紫霄宮講道嘛。我曾聽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有這等盛事,我就想著帶楊眉來湊一

  湊熱鬧。」

  鴻鈞深深看了她一眼,卻看不出她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楊眉?」

  「其實我是和楊眉一起來的。」

  青衣尊者淺笑著開口。

  「本沒想著來這麼早,不過大概是我今日運氣實在不錯,一抬腳的功夫就進了這紫霄宮。倒是還不知道他現在到哪了。」

  所以她真的不是故意來這麼早的!

  但鴻鈞卻不知道希榕的所思所想,聽到那句運氣不錯只覺得眼角一抽。走個路還有天道幫忙,世上恐怕是沒有比你運氣更好的了!

  一邊的瑤池沒有鴻鈞想的那麼多,她只知道第三十三重天的空間混亂。罡風猛烈,她和昊天直到現在都不敢隨意出去,對方卻能穿過那麼多層阻礙進入第一個紫霄宮中,那舉重若輕的態度讓瑤池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鴻鈞微微側眸看向大殿的方向,有人來了。

  果然,昊天很快進來通報,又有三人進來了。

  希榕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看不透的迷,所以對方進了紫霄宮,他半點沒有察覺到。而旁人自然是沒有這種特殊待遇的。

  三清站在雲海上,看著面前巨大而巍峨的宮殿,那匾額之上幾個大字『紫霄宮』,讓他們確定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了。

  一直緊閉的紫霄宮大門終於緩緩打開,三人進去後也沒有關上。只靜待著後來者的到來。

  昊天看見那大門打開有三人進來,心裡想著,這才是進入聖人之所的正常流程嘛,剛剛那個青衣女子到底是怎麼在門都沒打開的情況下踏入紫霄宮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迎了上去,笑著請三位來者等一等,需得等人到齊了他家老爺才能開始講道。

  來者正是三清,他們聞言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眼看那童子進去稟報後,他們掃了一眼這空蕩蕩的大殿。腦中冒出一個念頭?

  看來他們是第一個到的?

  不過三清一直自認為乃盤古正宗,這點事倒也不值得他們驕傲,老子隨後視線掃過那六個蒲團。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蒲團……」

  現在的洪荒繁榮的很,當真是金仙多如狗,大羅遍地走,今日來的洪荒修士不說成千上萬,數量也絕不會少到只有六個蒲團。要給就都給,要不給就都不給,擺上這可憐兮兮的六個……想必道祖肯定有別的緣由吧?

  三清雖然不知道這內裡有什麼奧妙,但他們依然心隨意動,默契的上前坐在了那第一、第二、第三個蒲團之上。隨後又有兩人匆匆趕來。

  來者一位是容貌華美且柔和的女子,身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溫柔中透著華貴。而其身後則是一個相貌儒雅,身形修長的男子。這兩人正是伏羲、女媧兩兄妹。他們本來一直在深山中潛修,從未在洪荒中出過風頭,以至於洪荒修士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洪荒中還有這樣的兩個高手。

  他們發現自己找到紫霄宮的時候先是一喜,隨後發現大門開著,內裡已經有三個道人在裡面後微微一愣,本以為他們兄妹已經算快的了,卻不想已經有人了嗎?再一看那三個道人似乎就是傳說中的三清,頓時又覺得可以理解。

  伏羲和女媧很快整理好心情,抬腳走了進去。三清當即看過去,不過並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了。

  伏羲和女媧見此也只是微微頷首回禮,隨後就注意到了剩下的三個蒲團。走在前面的女媧眼神微動,當即坐了下來,結果去發現伏羲並未坐下,而是站在了自己身後。

  伏羲也不是蠢人,他和女媧一樣看出了這蒲團恐怕不簡單,但正因為不簡單,他才要站在妹妹身後,因為洪荒中聰明人不少,待會說不得會因為這蒲團搶奪起來。

  三清能力非凡,化形時又背負了些許盤古的功德,誰也不敢冒著沾染大因果的風險去得罪他們,而他和妹妹卻勢單力薄,兩個人占據一個蒲團還可,兩個蒲團可就有些勉強了。

  「哥哥你……」

  女媧微微蹙眉,當即明白過來伏羲的意思,下意識的就要起身。雖然不知道這蒲團代表著什麼好處,但若是兩人之間只能得一個蒲團,那她也可以站在哥哥背後守著的。

  然而伏羲卻兩只手把微微起身的女媧又按了下去。

  「不必多想,你只管安心坐著就是。」

  這時,紫霄宮外傳來一聲嘹亮的嘯聲,身形巨大的鯤鵬猛地從雲海之中衝出,一瞬間紫霄宮外仿佛多出了一大塊『陸地』。隨後鯤鵬化作人形進了大殿。先是掃了一眼其余人,隨後就看見了那少得可憐的幾個蒲團。

  他哈哈一笑。

  「妙哉!妙哉!」

  隨後看不也看三清和伏羲、女媧,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只是坐上去後,他忽然想到了座次的問題,視線滴溜溜的就轉到了占據前三的老子、元始和通天身上。

  元始性格最為古板嚴肅,最討厭這種油滑窺視的視線,見此直直的看過去,冷哼了一聲。那聲音不大,卻暗含法力,震得鯤鵬身形一僵,深知這三個兄弟不好對付,只能惱怒的收回了視線。閉上眼睛打坐,不去看其他人。

  鯤鵬坐定後,一個高興的聲音傳來。

  「鎮元子,我們到了。」

  紅雲拉著鎮元子快步走向了遠處大門敞開的紫霄宮。鎮元子看了眼那匾額感慨了一聲。

  「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倒是我耽誤了時間了。」

  兩人一向都是他性格比較強勢,所以帶路的本來是鎮元子,卻不想鎮元子帶著紅雲無頭蒼蠅一般轉了半天都沒找到地方,好在他忽然想著紅雲運氣一向不錯,干脆換紅雲來帶路,結果沒想到他們這次只是走了幾步就找到了。

  紅雲卻不覺得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能找到就不錯了,只是走了進去後,他發現來的人竟然不過兩個巴掌之數,頓時微微一愣,本以為已經來遲了,卻沒想到來的還挺早?

  他性格和善,對著幾個人就拱了拱手。

  「見過諸位道友了。」

  鎮元子沒說話,不過也跟著拱了拱手。

  伏羲和女媧性格最好,也回了一禮。元始和通天性格傲氣,並未動作,只是微微頷首,倒是老子雖然也內藏傲氣,但脾氣也算不錯,抬眼看了紅雲、鎮元子一眼。

  「還剩一個蒲團,兩位快些坐下吧。」

  他這話說得奇怪,畢竟一個蒲團可不夠兩個人體面的坐下的。總不能讓紅雲和鎮元子背對背擁抱吧?

  不過鎮元子腦筋轉得快,很快就反應過來,當即拉著紅雲就讓他坐下。

  紅雲看了眼那站在女媧身後的伏羲,也反應過來,小聲道。

  「要不還是你做吧,我幫你守著。」

  「若沒有你,我找不找得到地方還是兩說呢。」

  鎮元子在紅雲面前強勢慣了,直接把他按了下去。

  「讓你坐你就坐。」

  隨後他自個站在了紅雲身後,准備幫好友守位。而他們這般未雨綢繆顯然是再正確不過的做法。很快越來越多的洪荒修士湧入,每一個的視線都在空蕩蕩的大殿,和那六人屁股底下的蒲團上掃過。

  自然也有人蠢蠢欲動,其中就有帝俊等人,只是帝俊帶著人剛剛想要上前,比他們早到的十二祖巫就默契的抬腳,十二個人有意無意的擋住了他們的路。

  「你們這是何意?」

  祝融嘿嘿一笑。

  「沒什麼啊。站得腳酸了,松松筋骨嘛!」

  帝俊眼中閃過嫌棄和冷光,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一個個壯得好似熊一般,哪裡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腳酸?這分明是想要礙事!

  而帝俊想的不錯,十二祖巫就是想礙事,這倒是和三清以及其他幾個蒲團主人無關。他們雖然看出了那蒲團或許有些奧妙,但這些剛直的漢子和姑娘都沒有搶劫的興趣。凡事先來後到,來得晚技不如人就站著唄。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一看帝俊帶著人似乎有想要搶人家蒲團的想法,頓時心裡嫌棄,加上本來他們就因為種種原因看帝俊他們不順眼。見此情形當即就上前了。

  除了後土以外的其他祖巫算盤打的叮當響,只等著帝俊他們先出手,然後他們就能借機再把帝俊他們揍一頓!

  帝俊看了眼這些個摩拳擦掌的祖巫,再看看那蒲團上明顯也不好惹的一群人,最後只能憋屈的退回了原地。

  雖然那幾個蒲團有些特別,但尚且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奧妙,只是為了這個就和巫族以及那些難對付的家伙打起來,結下因果不劃算。

  一場大戰消彌於無形,其余蠢蠢欲動的修士們對視一眼,到底沒有動手,就這麼一直到了昊天和瑤池從內殿走了出來。

  開始了!

  眾人當即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第一聖人,道祖鴻鈞的模樣。

  嗯……身材纖長,身著青衣,長得面白如玉,眉目柔和,隨意用一根青玉簪挽成了一個女子簡易的發髻……等等,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

  眾人紛紛瞪大眼睛看了看那從內殿跑出來的青衣女子,再看了看緊跟著出來的主人家鴻鈞。

  「尊者?」

  最後才匆匆趕到,正在滿大殿尋找自家尊者是不是早就到了的楊眉和狪狪驚叫出聲。

  那從內殿裡面走出來的,可不就是他們之前失蹤了的青衣尊者嗎?

  敢情他們在這滿大殿找不到尊者,是因為人家在內殿?!

  一時間,紫霄宮大殿成了希榕、楊眉和狪狪的主場,楊眉顧不上其他,快步上前。

  「尊者,你之前……」

  希榕知道他是在問自己之前失蹤的事,所以直接打斷了楊眉的話,低聲道。

  「不必擔心,就是……咳……早到了一會兒。」

  當然她的低聲是對自己而言的,在場的洪荒修士哪個不是耳聰目明,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狪狪順著走廊瞄了一眼內殿的方向。

  「那尊者,你怎麼在內殿出來啊?」

  希榕沉默了一下。「鴻鈞道友與我許久未見,所以請我喝了杯茶。聊了一會兒。」

  其實是喝了很多很多杯。聊了很多很多個一會兒。

  她也不知道鴻鈞哪來的那麼多話,之後對著她一頓東拉西扯,害得她緊張之余只能喝茶,幸虧她現在沒有三急的危機了,否則那麼多杯茶下去,悟道沒悟出來什麼,尿頻倒是要被搞出來了。

  鴻鈞顯然也想到了剛剛的事,面皮一抖。

  他剛剛為了給天道擦屁股,防止希榕壞事,這輩子頭一次這般搜腸刮肚的和人說這麼多話,簡直比他誕生到現在都要多!

  然而旁人哪裡知道他們之間的緣由和糾結,一個個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神色淡然的青衣尊者,又看了看風塵僕僕的自己,只覺得辛酸的眼含熱淚。

  想他們千辛萬苦的找來,站在這連個蒲團都沒得坐,人家卻被道祖請進內殿喝茶,還帶陪聊?!

  差別待遇這也太明顯了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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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之前還因為嘲笑希榕而被帝俊給了一巴掌的欽原最為震驚,本來在這大殿中沒看見那個青衣尊者,他還暗爽於對方估計是沒趕上,本來怨憤的心還舒服了不少,卻不想人家不是沒趕上,而是來得太早,甚至還被道祖請去喝茶了!

  甚至她不僅得到了道祖的優待,還能稱呼道祖為道友,能做到這一步,這個女人的實力到底有多高啊?!

  不只是欽原這麼想,帝俊和東皇太一也是這麼想的,兄弟兩個一個暗暗想著一定要把此人拉攏到妖族這邊,一個則是純粹的想著之前的論道之約。

  而最前方的那青衣尊者似乎注意到了大殿內躁動的氣息,她對著揚眉和狪狪輕聲道。

  「講道快要開始了,我們站到一邊吧。」

  隨後她抬腳朝著角落走去。畢竟她是來聽課,不是來出風頭的。

  十二祖巫之前還一個個呆愣於見到希榕從內殿出來,此刻聽到這話,當即讓出一個位置,一個個雙眼炯炯有神的看向希榕,示意她可以到他們那邊去。

  三清中的元始和通天聽到這話,頓時不由皺眉看向那群獻媚的傻大個。

  雖然巫族乃是父神的精血所化,但對方的行事作風他們實在看不上,所以平日裡也沒什麼交集。當然,巫族對三清顯然也是這般,雙方互相看不上眼,平日裡都當對方不存在。今天算得上元始和通天第一次正眼看祖巫幾個,但這兩人的視線明顯不太友好。

  在他們心中,尊者這樣高潔之人,如何能和這群茹毛飲血的粗魯家伙待在一起?

  希榕不知道眾人的心思浮動,她想著和熟人站在一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還沒來得及調轉腳步,三清之中的老子就忽然道。

  「希榕尊者,不如你坐我這吧。」

  老子不著痕跡的改變了對希榕的稱呼,不管他們當初如何陰差陽錯和稱呼希榕為道友,但現在人家道祖既然和希榕道友相稱,到底現在洪荒眾生都在道祖手底下討生活,他們可得避諱一下了。

  坐這?坐哪?

  希榕和聽到這話的其他人一愣,結果就見老子緩緩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對著一邊的蒲團微微伸手,對希榕做出恭敬相讓的模樣。

  不說希榕如何驚愕,其余想搶都搶不到只能憋屈站著的洪荒修士們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不不不!」

  正在對著十二祖巫飛眼刀的元始和通天聽到這話頓時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來。一個舉止沉穩,一個面色積極的開口。

  「尊者還是坐我這吧。」

  「希榕尊者坐我這!」

  這回不只是其余洪荒修士倒吸涼氣了,就連道祖鴻鈞就忍不住眼角一抽。

  這就是天道所說的她不會成為聖人?

  她或許不會成為聖人,但架不住人家命定聖人積極讓座啊!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們讓出去的是什麼?

  希榕算是被三清突然的舉動給嚇得夠嗆,下意識的看了鴻鈞一眼,然後斬釘截鐵的推拒。

  「不必了,這三個蒲團是你們的,我怎麼能坐?莫要說這些胡話,快些坐回去!」

  不了不了,她只是個廢柴,這聖人之位她怕坐了燙屁股!

  青衣尊者少有如此面色嚴肅的時候,三清注意到她這樣的神色有些遲疑,同時心中隱有所感,這蒲團的擺放和數量有些奇怪,難道尊者知道這其中的奧妙?

  而鴻鈞注意到希榕剛剛看向自己的視線,心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她恐怕知道這蒲團代表了什麼!

  已經高坐在高台雲榻之上的道祖開口:「你們不必費心了。我自然給希榕道友准備了坐處。」

  隨後他手一揮,在鴻鈞的下首忽然多了一個雲榻。所謂的雲榻其實就是法力凝結的白雲,可供修士們在其上打坐修煉,雖然和蒲團一樣是洪荒居家必備品,但要比蒲團仙氣很多。當然,不看它的模樣,單看它的擺放位置,就足以秒殺在場除了鴻鈞以外的所有人了。

  要知道他的兩個童子瑤池和昊天也不過是站在高台下方的兩邊,連座位都無,而多出來的那個位置卻幾乎和道祖平起平坐!

  三清看到這一幕,當即也沒有多話,老實的坐回了自己的蒲團上。其余人則是唰的一下看了看那道祖,又看了看那雲榻,最後視線又盯在了那青衣尊者的身上。眼中的羨慕嫉妒恨幾乎快要滿溢出來了。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這就不必了吧?」

  鴻鈞只是道。

  「道友非比常人,坐這最為妥當。」

  鴻鈞的眼中透著一股認真,希榕是最大的變數,他覺得還是把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為保險!

  希榕看著那離道祖不過一臂距離的雲榻,腦海中迅速閃過傳說中的教室王座,講台邊的課桌。那往往是在班級裡混得風起雲湧之人的專屬座,也是希榕這個好學生從未踏足過的領域。卻不想到了洪荒,她反而要感受一下這種特殊待遇了。

  希榕一步步走上高台坐了上去。……她為了盤古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因為和鴻鈞眼神對視有些不自在,希榕坐過去的時候故意調轉了方向,並未直面鴻鈞,反而是直面來聽道的那些洪荒修士們。

  鴻鈞只希望她安安靜靜的待著,自然不管她是背對著自己還是腦袋對著自己。直接閉上眼睛,就開始低聲開始講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注1】」

  發現講道開始了,來聽道的人當即收斂起自己那些紛亂的思緒,大多數人直接盤腿坐在大殿的地面上,閉上眼睛潛心聽講,真要說起來,整個大殿最不學好的,還就是坐在『寶座』之上的希榕了。

  畢竟她根本無法修煉,這種東西聽了也沒用,她只是督促盤古趕緊好好聽課,拼搏百天,重回巔峰!

  而她自己則是眼睛閉也不閉,就這麼朝著敞開的大門處看。

  鴻鈞才剛講幾句的功夫,忽然間,希榕眼見著兩個中年人跌跌撞撞的進來,一個面容悲憫,一個面色愁苦,可不正是接引和准提兩兄弟?他們看上去有些狼狽,似乎因為在外面待的太久,被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折磨的不輕。但他們還是來了。

  希榕看著這最後到來的兩人眼神閃過迷茫。

  進入紫霄宮需要的不是大法力大修為,而是緣分,拋開她知道的不說,單以這裡洪荒修士的眼光看,道祖都開始講道了他們才來,這樣的錯過算是有緣分嗎?

  但說接引、准提沒緣分吧,他們到底是找到了紫霄宮,最重要的是……門一直沒關。

  希榕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若不是巧合,是不是代表著,鴻鈞對這些事都是有預料的?所以這到底是緣分,還是在天道操控下的既定的命運?

  接引和准提不知道希榕的念頭,他們在發現道祖都已經講道了之後,頓時心中咯噔一聲。他們來遲了,不會被趕出去吧?

  眾人被腳步聲打擾,不由皺眉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看到這時候還有人來不由微微一愣,好在就在這時,鴻鈞微微睜開眼睛開口道:「自去找個地方坐下吧。」

  這話讓接引和准提眼睛一亮,准提的視線先在位置最特殊的希榕身上掃過,隨後又掃過大殿內的其他人,頓時把視線落在了那六個特殊的蒲團上面。

  准提當即福至心靈,知道這蒲團怕是不簡單,他有心想要爭一爭,當即衣袖掩面悲哭一聲。

  「哎呀,師兄啊,我們來晚了,來晚了!」

  准提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的瞄了那道祖一眼,發現道祖只是半垂著眼眸看也未看他這邊,似乎是萬事不管的模樣,當即放下心來,哭得更加大聲了。

  「師兄啊,想不到我們緊趕慢趕,費勁千辛萬苦從西方趕來,卻還是遲了,兩個座位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啊。」

  其余人都是目瞪口呆,顯然完全沒想到在這嚴肅的紫霄宮竟然會出現這種事來。

  另一邊,接引雖然是個寡言的,但卻也是個聰明的,他當即秒懂師弟的意思,抬起大袖也遮住了自己的臉,深深嘆息一聲。

  「師弟,莫要再說了,咱們來晚了就是來晚了,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准提被這麼一接話,先是仿佛無法承受重擊一般踉蹌了兩下,隨後癱在地上不顧形像的拍地大哭。

  「我西方苦啊,我西方人才凋零,誰都能踩一腳,今日我兩越過千難萬險才到這,卻兩個座位也無啊!」

  准提哭得可憐,說一句撕心裂肺也不是不行,雖然眾人都因為他的哭鬧有點懵,但有些心軟的聽到這凄苦的哭聲都不由被感染了一絲。相比於其他幾個端坐在蒲團上閉目的幾人,紅雲是最聽不得這種哭聲的,不由頻頻往後面望去。

  盤古看著准提迷茫的開口:【他在干什麼?】

  希榕看了半晌,深沉的表示。【他在哭。】

  盤古當然知道他在哭,可他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哭的?

  希榕繼續深沉臉表示:【大概是因為……他是一個戲精?他不是因為沒有座位而哭,他是為了想要讓旁人讓出座位而哭。】

  盤古艱難的消化了戲精這個新詞,反而更加懵逼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希榕卻不這麼覺得,她對於西方二人的感覺很復雜。

  因為西方是真的苦。雖然她當年誤打誤撞保住了西方靈脈,但不知為何,西方開靈智的修士不少,但真正有天賦的大能卻並不多,對於這個結果,洪荒中眾說紛紜,其中最主流的說法就是,西方被羅睺給下了禁制,所以才人才凋零。

  當然,希榕覺得羅睺大概沒這麼閑,她只覺得,這或許就是傳說中命運,或許她改變了洪荒中的一些事,但更多的事卻依然堅定不移的朝著既定的命運發展。

  甚至因為西方靈脈沒有受創,其中的天材地寶不少,反而引來了其他各地的洪荒修士,又因為西方人才凋零的奇怪現像,那些修士搜刮了東西就跑,沒多少願意待在西方發展的。

  很難說,到底是靈脈受創給西方帶來的危害大,還是現在人才凋零,人人都能踩一腳的情況對西方的危害的大。

  若是旁人在這種環境下,怕是早就跑了,偏偏接引、准提二人,千萬年如一日的呆在西方苦修。

  或許他們此刻很不體面,或許他們這樣爭取有一部分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但對於這樣拿得起放得下,一心為一個目標而奮鬥眾生的人,希榕還是有一絲欽佩的。

  但就算是這樣,眼見著坐在蒲團上的紅雲面色遲疑起來,似乎有坐立不安之態後,希榕還是果斷出聲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讓給你們吧!」

  本來眾人看著接引和准提的哭鬧想的是:這樣也行?

  而現在,眾人想的是:臥槽,這樣也行?!!!

  希榕並不關注那些人的眼神,只是看向接引和准提。

  她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但反正她今天已經夠出頭鳥的了。另外雖然她對西方二人有些欽佩,但她對紅雲的好感更高,畢竟誰會不喜歡一個內心純粹的好人呢?今日可能會出現的紅雲讓座一事直接關系著後來紅雲的死,她不想坐視不理。

  准提的哭聲一頓,從袖子上方看了眼那位青衣尊者,心裡暗暗叫苦,這位子他哪敢做啊!

  「多謝尊者好意,可我一向敬重尊者為人,如何能和尊者搶位子坐?」

  「罷罷罷,都是我西方命苦,師弟啊,我們認了吧。」

  接引想到西方的情況,難免有些動了真情,眼角閃起一絲淚花。

  「要不……」

  紅雲躊躇再三,忽然站了起來。

  希榕當即眉頭一蹙,而紅雲身後的鎮元子也低聲呵斥了一句。

  「紅雲!」

  但紅雲卻罕見的沒有聽好友的呵斥,一股腦的把話倒了出來。

  「要不我的位子讓給你們吧?」

  准提眼睛一亮,當即也不哭了,一邊道謝一邊身形敏捷的竄上了那個蒲團。然而紅雲卻沒有回話,只是面色怔愣的看著坐下的准提。

  鎮元子眼神一厲,接引注意到他的眼神後,當即往師弟身後站了站。鎮元子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心知不是對手,加上好友已經把位置讓出去了,他再去發難也沒理啊,只能恨恨的把紅雲拉到一邊。

  「紅雲,你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其余人看紅雲的眼神和看冤大頭幾乎沒什麼區別了。玄冥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忍不住和後土低聲嘀咕了一句。「這傻子腦子進水了?」

  那六個蒲團一看就不簡單,人家搶都來不及,你還讓出去?

  若說讓,三清讓給希榕尊者還能說上些緣由,但西方二人和你紅雲有什麼交情?他是你爹還是娘啊?你上趕著去當大孝子?

  「我……我不知道,就是看他們實在可憐……」

  面對好友的責問,紅雲茫然的開口。腦子裡一片混亂。

  事實上他都理不清剛剛是怎麼想得了,就仿佛一時間憐憫心上頭,讓他不自覺的就開了口,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又後悔了,畢竟這蒲團也有鎮元子的一份功勞,若是沒有鎮元子站在身後,他未必守得住。

  平日裡紅雲雖然是好心腸,但從未有慷他人之慨的習慣,好友的和他自己的,這兩項他還是分得清的,剛剛怎麼就……

  而同一時刻,准提坐上了蒲團後,也沒忘記他的好師兄接引,他看向一邊坐著蒲團的其他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旁邊最勢單力薄的鯤鵬。當即掏出七寶妙樹杖就給了鯤鵬一棒槌!

  「沒看見我師兄還未有座嗎?你個扁毛畜生,焉能和我們平起平坐?」

  鯤鵬猝不及防下當即被打下了蒲團,他當即想要動手,卻對上了接引和准提兩兄弟銳利的視線,二打一,鯤鵬自知沒有勝算,再看高台上的道祖全程垂著眼皮,一副萬事不管的模樣,他只能恨恨的退到人群中。不過期間還不忘給了紅雲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希榕心知,鯤鵬這是把紅雲嫉恨上了,而大部分洪荒流小說中,鯤鵬會在第三次紫霄宮講道結束後偷襲紅雲,導致紅雲身死道消。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元始並未如她在書中看得那般,幫著准提嘲諷鯤鵬一句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吧?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希榕放在心上的是……

  【我剛剛看見,紅雲讓位之時,他的眉宇間閃過了一團黑氣。】

  盤古:【我沒看見。不過紅雲的做法確實有些奇怪。】

  【我也覺得紅雲並不傻,實在不應該做出這樣的舉動。】

  希榕遲疑道:【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羅睺心魔的手筆?】

  盤古對這種陰謀詭計不太了解,他倒是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魔祖在紫霄宮動手腳,道祖鴻鈞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是啊,鴻鈞知道嗎?

  希榕側頭看了一眼鴻鈞,但此刻的鴻鈞見事情已經結束,早就再次閉上眼睛,開始繼續講道。

  道是天地的法則,是一切的根本,道是最玄妙最深奧的東西,鴻鈞這第一次紫霄宮講道,就足足花了三千年。

  紫霄宮的大殿中,鴻鈞在高台上口吐大道真言,當真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天地異像相當宏大。給足了他這個道祖面子。

  而下方的眾人盤坐在地上,全程閉著眼睛,或是聽得如痴如醉,或是聽得眉頭緊皺,面目糾結,唯有背對著鴻鈞,坐在下首的青衣尊者和眾人都不一樣,她雙目緊閉,盤坐的姿態格外放松,神態也十分的安詳。

  不知不覺,鴻鈞這次講道已經到了尾聲。他眼皮微動看向下首的青衣尊者的背影,這三千年裡,他不止一次的觀察對方,想要看看她來紫霄宮到底是來干嘛的。

  要知道,三千年的時間,旁的修士好歹也有開小差的時候,甚至不修元神的祖巫因為聽不懂又要硬聽,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抓耳撓腮一番,簡直和被迫關禁閉的大猩猩。

  但希榕卻除了第一天的那點小狀況,三千年的時間動也未動,仿佛真的是來聽道的一般,當真是讓鴻鈞大為費解。

  但事實上,希榕卻是在:……ZZZ

  很快,道祖停下講道。差生如十二祖巫等人當即睜開了眼睛,而大殿上沉浸在其中的人也陸陸續續意猶未盡的睜開眼睛。

  盤古還記得之前希榕的要求,在鴻鈞結束的時候就開始急促的叫道。

  【希榕,希榕,醒醒,希榕,醒醒。】

  怎麼回事?上課了嗎?

  不知為何夢到校園生活的希榕聽到這話,腦子裡迷迷糊糊的閃過了這個念頭,結果一睜開眼睛看見正對面那些陸陸續續站起來的洪荒修士這才反應過來。

  哦,不是上課了,是下課了。

  鴻鈞的講道聲太催眠了,當年她實在扛不住就睡著了,不過這一回不像是上一次那樣一睡萬年,而是陸陸續續醒過來了幾次,但因為中途也沒啥事可干,十分無聊的希榕只能再次睡了過去。當然,為了避免鬧出講道都結束了她還在那閉眼打坐,旁人一靠近忽然發現她在打鼾的尷尬場面,她對著盤古耳提面命了讓他幫忙看著點,遇到情況一定要叫醒她。

  鴻鈞眼看那青衣尊者如旁人一般站起來,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

  「這次講道,道友感覺如何?」

  感覺?

  表面上,青衣尊者露出一個淺笑。

  「受益匪淺。」

  但實際上,希榕卻暗道。雲榻果然很軟,坐著睡一點也不硌屁股,比她當年學校的硬課桌好多了。

  身為好學生的希榕頭一次在上課時候睡覺,還斷斷續續一睡就是三千年,心中唯有一絲感慨,幸好她既不打鼾也不流口水。現在的元神也不會有疲累僵硬的困擾,可以一直保持打坐的姿勢睡覺。總而言之,為這次的睡眠質量當個贊!

  鴻鈞道祖左看右看看不出她的真實想法,只能轉頭對眾人又道。

  「下一次講道在一千年之後,爾等自去吧。」

  眾人齊聲拱手道。

  「是,道祖。」

  就連楊眉也夾在其中道了一聲謝,不管他和鴻鈞的關系如何,此次他確實從中學到了幾分。

  隨後眾人開始從紫霄宮離開,希榕看了眼紅雲的背影,對著盤古道。【怎麼樣,這次沒有被學到什麼能幫你恢復的東西?】

  【沒有。】

  盤古老實的開口。

  【不過我發現了一個人。我隱約感覺到,我復生的機緣在他身上。】

  復生的機緣?

  希榕心頭一跳,迫不及待的開口。

  【誰?】

  盤古:【不知道。】

  希榕一愣。【不知道?】

  盤古表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號,只是看見對方的時候,心念一動有了這個感覺罷了。隨後盤古順著希榕的要求,把那個人指給希榕看。

  【在你左前方,離你幾步遠的那個中年人,長得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個,頭發還有些禿。】

  還有些禿?

  希榕頓時來了興趣,畢竟在洪荒多得是俊男美女,就算是楊眉這樣的老頭那也是仙氣飄飄,少有禿頭的,而順著盤古的話一看,她果然發現了一個符合這些特征的中年人。

  只見那中年人穿著暗紅的衣袍,腰間別有兩把寶劍,面相凶惡,眉毛濃黑且野蠻生長,配上那一雙吊梢眼,以及從鬢角到下巴濃黑若掃把一般的大黑胡子,乍一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隨後希榕又把視線移動到了此人的頭頂,他的黑發正隨便梳成一個道士發髻在腦袋頂。

  這樣的發髻在洪荒還是很流行的,在場的十個洪荒修士中有七、八個都是這樣的發髻,但問題是,這家伙的發際線不知是沒有堅守住『底線』,還是天生如此,以至於露出了遠比旁人過於飽滿光亮的額頭!

  那人修為不低,很快就化虹朝著大地飛去,希榕知道跟是跟不上的,又不好在這人多耳雜的地方讓楊眉跟上他,只能暗自記下了對方的特征。

  走到門口處,三清和十二祖巫岔開著各自給希榕見了禮,說了幾句才各自離開。

  「我們也走吧。」

  希榕召出在自己衣袖裡藏著的小白蓮,隨手一拋,淨世白蓮就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但還沒等她坐上去,就又有人叫住了她。

  「希榕尊者,還請等等!」

  希榕轉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帝俊,這家伙也是個聰明人,也學著三清的模樣不著痕跡的就改變了對希榕的稱呼。

  希榕看著這般積極的帝俊,當即反應過來他肯定不只是來簡單和她打個招呼的。

  果不其然,帝俊先是熱情的寒暄了一下,隨後就把話題轉到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尊者說願意隨我們兄弟二人去太陽星坐坐,只是苦無時間。現在不知尊者可有些許空閑了?我們兄弟可早就在太陽星准備好招待尊者了。」

  希榕:她只是說有空再說,什麼時候就成了她想去卻苦無時間了?成年人的有空你們真的不懂什麼意思嗎?

  但眼看著帝俊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這般低,希榕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我需要先回一趟不周山,隨後就去太陽星拜訪。」

  倒不是她多缺帝俊兄弟二人的招待,只是若是有可能,哪一個人會輕易拒絕和太陽肩並肩的機會呢?

  順便,造化鼎雖然是好法寶,但想要燒火做飯吃,卻還需要好火才行,想必帝俊應該不會介意她薅一點大日金焰來煮粥的吧?


第82章

  帝俊雖然傲氣,但當他想要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同樣會竭盡所能的讓對方感受到他的誠意,比如現在,聽到希榕的話後,他當即揮退了和他一同來的幾個妖族長老,說要和弟弟東皇太一送送希榕。甚至若非希榕拒絕,他甚至還想要讓那欽原變作毒蜂的原型,馱希榕回不周山巔,以作賠罪。

  就這樣,希榕抱著狪狪坐上了淨世白蓮,身邊除了楊眉還多了帝俊、太一兩兄弟。一行人朝著大地飛去,結果剛剛飛到不周山附近,希榕就遠遠看見女媧和伏羲兩人也朝著不周山飛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不周山山腰處。

  與此同時帝俊眼神一動,遲疑了一下,還是對著邊上的青衣尊者道。

  「尊者,我隱有所感,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與我有緣。」

  希榕一愣,隨後當即想起了什麼。

  是了,紫霄宮第一講結束後,似乎就該先天靈根葫蘆藤出場了!

  熱鬧就在自家家門口,希榕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他們飛到拿出半山腰的時候,哪裡雲霧彌漫,一條碧綠的葫蘆藤如同巨蟒一般攀爬在峭壁之上,其上正結了六個葫蘆,分別有六種不同的顏色,一個個外表油潤,散發著瑩瑩寶光,光是用看得就知道這些葫蘆的不凡。

  希榕眼神微動,有些遲疑道。

  【奇怪,我從來不知不周山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先天靈根。】

  她所說的不知道是拋開之前看過的洪荒流小說的,而她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因為她的那對天材地寶的特殊吸引力。

  說句自戀點的話。高級的、有些許自己靈智的法寶那是拼了命的往她身上撲,詭計多端的很,沒道理自家老窩有這麼一條葫蘆藤,竟然一點都不饞她『身子』啊?

  希榕現在的感覺大概就如傳說中的古早霸總附體。忍不住要邪魅一笑的開口。『我從未見過如此獨特的女人,女人,恭喜你,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而盤古看了一眼那先天靈根,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這根葫蘆藤和當初孕育他的混沌青蓮一樣,都說到了道的壓制,混沌青蓮是被大道壓制不生靈智,而這先天葫蘆藤大概是本身太過逆天,以至於天道不僅壓制了它,不許它化為人形,甚至連芭蕉樹、悟道茶樹那般幾歲幼兒的靈智都不允許它產生,把它壓制的死死的。這樣一來,它自然無法被希榕的『魅力』所吸引,也無法用『妖嬈的身姿』去勾引希榕了。

  希榕看了看下方的溫柔乖巧的淨世白蓮,想了想不周山巔活潑的芭蕉樹和悟道茶樹,再一看那如同死物的先天葫蘆藤,一時間有些沉默。

  待到離得近了,希榕就見葫蘆藤的邊上已經有幾個人懸空而立了。

  發須皆白的老子,面容嚴肅古板的元始,要掛青萍劍少年意氣的通天,外加面容柔和的女媧,以及她身邊儒雅的伏羲。

  他們站在葫蘆藤的周圍並未有動作,不是他們喜歡干看著,而是這些葫蘆還沒到成熟的那一刻。顯然,恐怕得六個有緣人都集齊了才能開始分葫蘆。當然,三清不是好惹的,女媧雖然脾氣溫和,但其兄長伏羲也不是好對付的,之後來的有緣人若是實力差上一些,那麼到了葫蘆瓜熟落地的時候,未必能從三清和女媧伏羲兄妹手上搶得葫蘆。

  畢竟洪荒就是這樣,雖說法寶有緣者得之,但隱有所感的有緣是緣分,憑實力搶奪來的就不算緣分了嗎?若是實力不濟,就算老天給你好東西也是保不住的。

  幾人正各自心思轉動,耐心等待間,忽然察覺到又有人來了,他們當即望了過去。

  「尊者?」

  雖然來了一堆人,但是三清的眼中第一時間只注意到了那位當坐在白蓮寶座上的青衣尊者,他們本來有些冷漠的視線頓時柔和起來。

  通天本來還想著給後來者一個下馬威,讓對方自動放棄搶葫蘆,卻不想來得人是尊者,本來透著鋒芒的少年人頓時如冰雪初融,毫不吝嗇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湊到了希榕的身邊,不知有意無意的隔開了希榕後右側的帝俊、太一兩兄弟。

  沒等希榕發問,他就倒豆子一般把他們會出現在這的原因都說了出來。

  「我們離開了紫霄宮,感覺到此處有寶貝與我們有緣,就來看一看,本想著待到拿了葫蘆就去不周山巔拜見尊者,卻不想尊者也來了。」

  希榕輕笑一聲。「這不挺好,說明我們也挺有緣的。」

  通天一聽這話,頓時笑容擴大,高興的表示他也是這麼覺得的!

  盤古暗自生悶氣。自家摯友和這小子在他的『脊梁骨』上討論什麼緣不緣的,當他死的嗎?!等等……好像他現在也不算活著。

  元始在邊上看不得自家弟弟對著青衣尊者這般歪纏,忍不住過去道。

  「尊者也是這葫蘆的有緣人嗎?」

  「並非如此。」

  希榕看向身後的帝俊。

  「有緣人乃是帝俊,我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的,你們不必管我。」

  帝俊帶著東皇太一笑著對三清和女媧、伏羲幾人打了個稱呼。這些都是強者,還是在紫霄宮聽道能坐上蒲團的強者,帝俊還是很願意給他們幾分面子的。

  老子和通天回了一禮,元始則是微微頷首,不太給面子。准確來說,他並不喜歡帝俊、太一兩兄弟,畢竟妖皇帝俊統領妖族的行事作風太像當年的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離了老遠元始仿佛都能聞到為首的那只扁毛鳥身上的野心。若非尊者在,他怕是連頷首這種動作都懶得做。

  對比三清,女媧、伏羲就友好多了。

  隨後帝俊看向那葫蘆藤上的六個葫蘆。又看了看周圍的眾人。

  「這葫蘆……是人還沒齊嗎?」

  老子皺了皺眉。

  「應該還差一個。」

  對於這個情況,眾人微微有些焦躁,看這情況,有緣人的人數不齊,這葫蘆就不成熟,可天知道最後一個有緣人什麼時候到,若是人家一直不到,他們難道要一直等在這嗎?

  倒不是等不起,只是在洪荒連團隊合作的概念都少有,眾人不耐煩的點在於他們並不願意花半點時間去等一個陌生人。

  這時,那青衣尊者淡淡道。

  「不必心急,最後一個應該就快到了。」

  三清一聽青衣尊者發話,幾乎沒有考慮就相信了這話,通天更是忍不住好奇的看向青衣尊者。

  「尊者難道知道最後一個有緣人是誰?」

  青衣尊者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笑而不語的伸出食指,指了指上空。

  通天還以為對方要考自己,當即興致衝衝的猜測。

  「尊者是說,有緣者要從上面飛下來?對方是和我們一起在紫霄宮聽道的人嗎?還是說此人現在還在天上,那……不會是鴻鈞道祖嗎?又或者,尊者伸出了一根食指,意思是那人的名號和一有關?」

  青衣尊者忍不住噗嗤一笑。難得露出一絲促狹的模樣

  「我的意思是,天機不可泄露!」

  這話一出,老子輕笑了一下,元始毫不客氣的哼笑一聲,邊上的其他人倒是給通天面子,只是面色閃過一絲笑意,並未過多的表現出來。

  通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此刻他哪裡還不明白,尊者壓根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這是故意在逗他玩!

  通天倒不會因為這個事而生氣,只是沒想到在他心目中一向溫柔穩重的青衣尊者還有這樣活潑的一面。

  「好啊,尊者在看我笑話。虧我那麼認真的想了半天呢!」

  通天佯裝惱怒,但仔細看,他的面上半點氣憤也沒有,話語軟和的仿佛在撒嬌一般。

  希榕笑著道。

  「我這不是怕你等的無聊嘛。」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朵祥雲落過來,其上是紅雲和鎮元子,女媧一看這兩人直奔這裡而來,頓時明白過來,露出一絲笑容道。「看來不用等了,人到齊了。」

  紅雲和鎮元子看到這麼多人微微一愣,隨後還沒等他們和眾人打招呼,那邊的葫蘆藤就顫動了一下,六個葫蘆頓時渾身寶光大盛,和之前一比更加璀璨奪目,一看就是成熟了!

  第一個紫紅色的葫蘆最先落下,老子笑道。

  「諸位,這葫蘆與我有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他大袖一揮,那紫紅色的葫蘆還未落地就已經飛到了他的手中。希榕心知,這就是日後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了。

  當然,比起這葫蘆的名號,希榕記憶最深的還是這葫蘆的另一個用法。『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注1】

  元始得了個紫黑色葫蘆。內有混沌,可容納萬物。

  土黃色的葫蘆落到了通天手中,此乃水火葫蘆,內裡孕育著水火兩只麒麟,此麒麟為元素麒麟,並無靈智,威力還是很大的。

  雖然希榕也不懂為什麼一個葫蘆裡面會生出來麒麟。

  但之後還有更離譜的,綠色的葫蘆內竟然生出招妖幡,沒錯,這就是女媧比較出名的法寶,招妖幡了,而這葫蘆也叫招妖葫蘆。當然,現在它不叫這個名,若想要招妖,還需要女媧把法寶祭煉一番,讓妖族之人的一絲元神都上這招妖幡,這樣女媧才能手持招妖幡號令群妖。

  可在妖皇帝俊還在的情況下,她如何能這麼做?這不是撬牆角嗎?這葫蘆雖好,但用法實在有些燙手啊?

  女媧不敢去看不遠處的帝俊,心虛的把葫蘆收入袖中。她和伏羲兩人雖不怕妖族,但如非必要,也最好不要隨便招惹妖族才是。

  緊接著,帝俊得了白色的葫蘆,正是後來陸壓手中的斬仙葫蘆。再有紅雲,他一身紅衣,得到的葫蘆也是渾身赤紅,正是九九散魂葫蘆。

  因為大家實力都差不多,所以這次分葫蘆還算順利,並未出現大打出手的局面,拿到葫蘆的三清轉頭看向青衣尊者,卻不想轉頭一看,那青衣尊者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飛到了峭壁邊上,與那葫蘆藤近在咫尺。

  而這個時候,葫蘆藤已經因為六個葫蘆全被摘取,而漸漸枯萎泛黃起來。三清誤以為青衣尊者是想要那葫蘆藤。

  通天最為直接,很是狐疑道。

  「這葫蘆藤可比不上它結出來的葫蘆。尊者要它有何用?」

  其余人雖然沒說話,但面上大多是這個意思,在他們看來,這葫蘆藤的精華都被葫蘆給吸收了,剩下的干巴巴的葫蘆藤對於那葫蘆珠玉在前,實在有些不夠看。

  女媧在其中眸色動了動。最終沒說什麼。

  她其實隱有所感,那葫蘆藤與自己也有幾分緣分,只是那希榕尊者想要,她顯然是搶不過人家的,反正她得了葫蘆已經很不錯了,還是莫要惹出事端的好。

  然而就在女媧這麼想的時候,卻見那青衣尊者看了她一眼,隨後搖了搖頭。

  「不,我要的不是這葫蘆藤。我只是……」

  希榕也不知道自己在只是什麼,事實上,她根本不是自己要靠過去的。

  就在葫蘆成熟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哀傷,這股哀傷不是她看見的,也不是聽見的,而是仿佛風一般拂過了她的面頰。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葫蘆已經分完了,而她則是被淨世白蓮帶到了枯萎的葫蘆藤的邊上。

  希榕仿佛能感覺到這葫蘆藤在哭,它應當是沒有靈智的,但任何生命到了瀕死的一刻,大多都會哭的。更何況先天葫蘆藤的下場並不僅僅是死亡那麼簡單。它的葫蘆被分完了,這根葫蘆藤應該也會落到女媧的手中,因為這就是日後女媧造人時候甩動泥點子的那根枯藤。

  若是把葫蘆藤當成人的話,那可真是五馬分屍了。

  所以……淨世白蓮是想要她救救這先天葫蘆藤嗎?

  希榕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那邊已經干癟枯黃如枯藤一般的先天葫蘆藤忽然垂死掙扎的顫動了一下,在它最靠近希榕的部位,一點葫蘆花緩緩綻開,再然後,一個小小的青色葫蘆迅速長成。隨後直直的垂落下去。

  希榕下意識的伸手去接,當即把那青色的葫蘆接到手中。這葫蘆比起其他六個小臂長的葫蘆來說,簡直小的可憐,只有巴掌大。但感覺到手中的觸感,希榕卻是一愣,因為這是一個活的葫蘆!

  它不像前六個一出世就是法寶,而是如每一個剛從葫蘆藤上摘下來的青色小葫蘆一般平凡而透著一絲生命力。

  而盤古之後的檢查也肯定了這一點,這顆葫蘆並非法寶,它也不能如它前六個兄弟姐妹一樣給希榕帶來任何用處,但它的內裡卻如其他普通葫蘆一般,內藏有延續生命的種子。如果說前六個葫蘆乃是天命下,葫蘆藤為了三清等人而結的果,那麼這唯一一顆平凡的,脆弱的的小葫蘆,就是先天葫蘆藤唯一為自己結的果!

  啊這……所以這是臨終托孤嗎?

  你也沒問她同意沒同意啊,這是強買強賣啊喂!

  希榕一時間比女媧還要覺得手中的葫蘆燙手,這玩意兒要怎麼搞?回家找地方種下去嗎?

  但這又不是普通的葫蘆,種下去怕不是會出現七個葫蘆娃追著她喊「爺爺、爺爺」吧?呃……或者應該叫奶奶?

  呸呸呸,誰是奶奶呢!

  希榕腦中一陣亂七八糟的念頭奔湧而過,眼神復雜的看了看那青色的小葫蘆,又看了看那已經枯死的葫蘆藤,隨後還是決定收下了。

  算了,反正接都接了,總不能當著人家死去的『母親』的面,把人家『孩子』給扔了吧?那可就太殘暴了。

  『震驚,一年邁老婦因為歲數原因心態扭曲,在被單親媽媽葫蘆藤臨終托孤後,竟把剛出生的孩子殘忍下懸崖!』

  通天好奇的湊過去。

  「尊者,這小葫蘆有什麼妙用嗎?」

  希榕想了想,很肯定的對他道。

  「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把它種到土裡,就會收獲很多很多的葫蘆。你要試試嗎?」

  少年,種葫蘆了解一下,說不定會喜當爺的那種哦!

  就這?

  通天還在好奇這葫蘆有多厲害呢,結果眼見希榕尊者一點沒有逗他玩的意思,他趕緊擺擺手。

  「不行,不行,尊者在這等半天就是為了等這葫蘆吧?我可不會種什麼葫蘆,若是把這葫蘆養壞了可就不妙了。」

  希榕見通天拒絕,只能遺憾的放棄。另一邊的紅雲和鎮元子眼見事情結束,希榕見他們走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即看向一邊的女媧。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這葫蘆藤與你應當有些緣分,你拿了吧。」

  希榕不知道女媧剛剛的心中糾結,眼看著眾人都要散場了,女媧還沒有來拿這葫蘆藤的意思,她難免有點慌了。

  畢竟這葫蘆藤代表的可是人族的誕生,雖然女媧造人應該不會被這點事所影響,但萬一呢?萬一被影響了呢?

  若是因為她這個人族穿越者的到來導致了女媧沒有成功造人,人族老祖宗直接無了,那可真是哄堂大孝了,家人們!

  正想著要不要開口的女媧驚訝的看了一眼那位青衣尊者,卻正好撞進了對方的那雙略有些復雜的眼眸中。女媧覺得她好像在看自己,但又不只是在看自己。

  「多謝尊者。」

  本就是與她有緣之物,女媧也不推拒,當即微笑著應了下來,拿了那枯萎的葫蘆藤後,女媧和伏羲兩兄妹當即也告別了那青衣尊者,架起祥雲往自己的道場飛去了。

  三清到了不周山,本來是想拜見一下希榕的,不過既然緣分到了,已經碰見了,他們也就不多此一舉了,和希榕說了幾句後,就告辭回了自己的道場,三千年的聽道讓他們受益匪淺,他們准備回去鞏固一下。

  楊眉多看了三清一眼,心知若是此次他們靜修順利的話,大概就能摸到准聖的門檻了。

  雲海之中,兩兄妹各懷心思沉默了許久都沒說話。

  直到女媧冷不丁的開口。「哥,你在想什麼能?」

  伏羲側頭看了看妹妹,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雲海。

  「我在想剛剛的那位尊者。你還記得那通天道友問她剩下的一個有緣人是誰之時,她之前指了指天,說天機不可泄露嗎?」

  女媧輕笑道。「一盞茶之前的事,這我當然記得。」

  伏羲卻沉聲道。

  「但我卻覺得,她其實早就告訴我們了。」

  「哥,人家都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再說了,那明顯是逗通天道友玩的……」

  女媧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笑出聲,畢竟剛剛通天的模樣確實很有趣,想不到那位一向高傲銳利的少年人還有那樣的模樣,只是笑過之後,女媧忽然動作一頓。

  「你也想到了吧?」

  伏羲依然再看腳下的雲海。

  「最後一個有緣人乃是紅雲,而紅雲正是天上的第一朵雲化形。」

  不周山巔直入九重天,其上先天靈氣充沛,形成乳白色的靈霧厚厚的在天空鋪開,所以在他們當時的位置,不周山半山腰處往上看,是看不見天空的,只會看見那厚重的雲層。

  通天的猜測有些確實是對的,對方確實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確實和他們一起在紫霄宮聽過道,只是和對方名號相關的並不是那青衣尊者伸出的一指,而是當時他們頭上的雲。

  「看來那位尊者確實如傳說中的那般高深莫測啊。」

  女媧感慨一聲,把自己和葫蘆藤一事也說了一聲。

  而這正是讓伏羲不解的。雖然大家總說,我算出你與我有緣之類的事,但實際上,緣分是掐算不出的,畢竟你不可能從天道那邊知道,你掐算之人出去後會和多少人擦肩而過,你只能從天道那掐算出此人的因果,或者是順著對方的因果線追溯對方的往事。

  伏羲本身自創了伏羲八卦,對掐算蔔卦這種事很有心得,也正因為如此,無法在最擅長的領域得出答案的他對於這種奇怪的狀況只能想到一件事。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不沾因果,不死不滅,可知過去、現在和未來。

  聖人的領域是他從未踏足的領域,所以伏羲只能把問題歸結於這方面,但他這話一出,女媧當即否定道。

  「哥,你想太多了吧?洪荒現在僅有的一個聖人就是鴻鈞道祖,有關於成聖之法還未傳出來呢,那尊者雖然厲害,但不可能是聖人吧?她還能繞過天道去成聖不成?」

  成聖必有天地異像,這不是成聖者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天道撐門面,聖人必須接著。

  不周山巔,希榕揉了揉狪狪的腦袋,讓他在不周山巔安分靜修一下,最好努努力,突破到大羅金仙。等到狪狪入定之後。她才看向楊眉,面色有些嚴肅的表示,她有一件事需要楊眉幫忙。

  「尊者只管吩咐,楊眉萬死不辭!」

  白眉老者眼見自家尊者面色難得的嚴肅,當即自己面色也嚴肅起來,大概他還有些誤會了,以至於眉眼銳利間透著一股殺意,就差在臉上寫幾個大字,『尊者,不要多說了,就說讓老夫砍誰吧!』

  「咳咳,萬死不辭就不必了。」

  希榕眼看著楊眉如此『熱情』,趕緊把自己需要他調查一個中年人的事說了一下,並且再三強調,她只是讓他悄無聲息的調查一下那人是誰,住在哪,能不驚動對方就別驚動,更不需要砍誰!

  干勁滿滿的白眉老者頓時眼神萎靡了一些,悶悶的答應了下來。

  他還想著好不容易能在尊者面前好好表現一下呢,要知道距離當年暴揍祖龍那些家伙,可以進過去好些年了!

  眼看著楊眉滿臉失望的希榕:……雖然知道洪荒民風彪悍,但大可不必這麼彪悍。

  希榕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隨後才坐上淨世白蓮朝著太陽星的方向飛去。而她不知道的是,遠在天外天的羅睺一手拿著一片碧綠的葉片,一手掐算,隨後這一舉動讓他的面色蒼白了幾分,

  但羅睺卻反而露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腦海中閃過三千年前,借著放在紅雲身上的心魔窺視到的一幕。

  瞧他看見了什麼,希榕竟然出現在了紫霄宮?怎麼?她那樣的修為和實力難道還需要去聽鴻鈞講那些狗屁玩意兒不成?

  他可不相信這個是心思深沉的家伙會做這麼無聊的事,一定別有用心!

  至於是什麼用心……反正這天外天太過荒蕪了,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不如去親自試探一下那個女人好了。

  愉快的決定了出門旅游的羅睺嘴角挑起一個惡劣的弧度。

  他知道那個希榕大概不會想要見到自己,不過那又如何呢?反正他樂意就行!


第83章

  太陽是什麼?

  它是一個掛在天上散發光和熱的球體,它可以是仁慈的,萬物因為它播撒的光明得以生活,它也可以是殘酷的,一旦熱過了頭,河流會干涸,大地會龜裂。死亡會迅速蔓延。

  而在洪荒,太陽是盤古的左眼。也是天地間唯二的兩只三足金烏的道場。

  希榕還未飛到太陽星附近的時候就看見了那起伏的赤金色火焰,整個太陽星被這些火焰包裹著,只有少數地方裸露出土黃色的土地,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日金焰了。這東西連九嬰那樣的大妖之軀都能說燒就燒,可想而知它的厲害,尋常的太乙金仙根本無法到這上面來。

  不過這些大日金焰並未對希榕造成任何的傷害。

  照舊一身青衣的她離開淨世白蓮,踩上了太陽星的地面,淨世白蓮自動縮小,飛在她的肩頭漂浮,仿佛一個純粹的裝飾物。

  她看了看四周,呼吸清淺,似乎感覺不到那幾乎能讓每一個普通人掐著喉嚨窒息的熱浪,她朝著遠處的亭子走去,地上如波濤起伏的赤金色烈焰舔過她的衣角,卻沒有給的衣袍帶來哪怕半點焦黑。簡直比花園中帶刺的玫瑰叢還要嬌麗、乖順。

  很快,希榕就走到了一處亭子內,這亭子柱子色澤朱紅,上面撲著琉璃瓦,看上去透著一股平凡的富貴氣息,但往周圍一看,它扎根在這一片火海之中,似乎也就不那麼平凡了。

  大日金焰竟然不傷她?

  亭子裡等候已久的帝俊和東皇太一的眼神微動,他們三足金烏乃是大日金焰的精華彙聚而成,所以那些大日金焰才會不傷他們分毫,為他們所用,但此時此刻,希榕竟然得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待遇。她沒有憑借高強的修為做出半點抵擋,但那洶湧的金焰卻乖巧的匍匐在她的腳邊。

  這很不對勁,畢竟大日金焰是沒有靈智的死物,它不會因為你修為高就臣服於你,它只會攻擊除三足金烏以外的所有人,就連道祖來了也不會例外。

  那麼問題來了,希榕是三足金烏嗎?

  當然不是啊!

  他們可是知道的,希榕的本體應該是不周山巔的那棵獨木成林的大榕樹才對,據說是天地間的第一棵榕樹。五行相生相克,火克木才是真理,結果現在一棵樹竟然讓大日金焰臣服了?

  本來想用大日金焰試試對方修為的帝俊不僅沒有試探出對方的深淺半分,反而讓自己越發的看不清這青衣尊者了。

  不過看不清就看不清吧,這樣的人物,妖族是必須要拉攏的,絕對不能放任她站到巫族那一邊。

  想到紫霄宮被巫族阻攔的那一幕,帝俊抬起臉,露出一個笑容,站起身對著那青衣尊者就拱手行禮道。

  「尊者終於來了,我們兄弟二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的態度十足的恭敬,唯有眼底是無盡的野望。

  「見過尊者。」

  東皇太一的心思比他哥就簡單多了,相比於妖族,他更喜歡提升自己的修為,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和希榕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論道。

  希榕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在亭子內的桌前坐了下來,這白玉桌上正放著一個金酒壺,邊上放著幾個金色鑲嵌彩寶的酒杯。

  「這是我用大日金焰、扶桑木磨制的粉末,以及焰靈果,再輔以其他靈果靈草釀造了三千年的美酒,還請尊者嘗嘗。」

  帝俊仿佛是真心請希榕來自家道場吃喝玩樂一般,親自給希榕斟了一杯酒。這等好酒一倒進杯中,表面立刻燃起一層金色烈焰。光是這特效就讓人知道它有多珍貴了。

  然而希榕看著那酒杯中經久不息的烈焰,遲疑了一下還是端了起來,雖然知道那火焰傷不到自己,但因為普通人對火的畏懼,她的動作不免小心了一點,只淺淺的品了一小口。

  結果這一小口頓時讓她雙眼微微睜大,玉白的面色染上了一絲緋紅,平日裡有些清淡的容貌多了一絲艷麗。

  【臥槽,好辣!】

  當著主人家的面,希榕做不到把酒吐出來這種失禮的事情,只能暗自把這口火辣辣的酒液吞了下去。

  洪荒目前的酒文化還類似於黃酒、米酒這種口感綿軟醇厚的為主流,希榕喜歡喝的也是這種類型,但帝俊釀造的這酒卻是辛辣口的烈酒。一口下肚,火辣辣的感覺仿佛從喉嚨順著食道鑽到胃裡再到四肢百骸。

  盤古好奇。

  【很辣嗎?具體什麼味道?】

  希榕痛苦的表示:【就仿佛吞下去了一團火。】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帝俊剛剛說的配方,依照那個配方釀出來的酒,不像火才是奇怪吧?

  但她描述的太抽像了,盤古還是無法想像出來,他難得起了好奇心,也想要嘗嘗這酒。希榕當然不介意。幫著遮掩著讓盤古偷摸喝了這杯酒。

  誰知盤古喝了竟然很是捧場,表示這酒的味道比茶水夠勁多了,感覺元神都暖起來了。

  希榕無語:……一團火在腹中燒,可不得暖起來,普通人這一口酒下肚怕是已經熟了!

  帝俊眼看著那青衣尊者端起酒杯湊到唇邊,隨後杯中的酒液就被喝了個一干二淨不由拍了一記馬屁。

  「尊者好酒量,不知這酒味道如何?」

  希榕動作一頓,最終吐出兩個字。

  「不錯。」

  帝俊聽到這話,自然是熱情的再次給希榕斟酒。隨後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期盼的神色。

  「我們兄弟兩個得以出生,也算是靠著盤古大神的恩澤,心中一直多有敬仰之情,聽聞尊者和盤古大神乃是好友,不知可否與我們說一說盤古大神?依照尊者看來,盤古大神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帝俊這話自然是假的,他不過是想要選擇這個話題作為切入點,好拉進和青衣尊者的關系罷了。

  希榕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帝俊會說起這個話題。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她回憶起往昔,認真的開口道。

  「盤古他……是一個話很多的人。」

  沒錯,在最初的那些年裡,希榕對於盤古的印像除了他的大腳底板、矯健的身軀,就是他的碎嘴了。

  這話一出,倒是輪到帝俊和東皇太一愣住了,盤古大神話很多嗎?

  不過帝俊倒是歪打正著,難得有人問起當年她和盤古彼此相伴的日子,希榕的談興確實高了點。說起了當年盤古支撐天地之時,因為覺得寂寞,對著她一根小樹苗都要叨叨半點的事情。

  盤古聽到這話則是不樂意了。

  【我怎麼就話多了?你這是污蔑!】

  提起他的時候就不能說一說他是如何英勇健壯,大殺四方的嗎?說他整天叨叨這算什麼?太有損他的英氣形像了,就算是摯友也不能這麼污蔑他!

  希榕語氣冷漠:【當年撐天地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日夜之分,你一件事能和我嘮叨個幾十遍,從我長得干巴巴、瘦癟癟,說到我的葉子只有兩片算不算禿頭,再到就我這小體格,你打個噴嚏都能把我從東面吹到西面。】

  盤古:……完了,被翻舊賬了。

  他當即強行挽尊。

  【就算如此,我也只是對你話多罷了!】

  希榕:【呵呵,當時就我這可憐的小苗動彈不得,除了我以外,你看還有誰理你嗎?】

  除了她以外,當時就只剩下幾個逃走的混沌魔神了,盤古不對著她說對誰說?

  人緣極差的盤古:……

  雖然覺得很扎心,不過隨著希榕描繪起當年的種種,盤古還是忍不住安靜下來。甚至心中還有一絲暖意,她原來都記得。

  「那個時候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還未化形,全身都不能動,他呢,因為要支撐天地,也就嘴能動。哪怕渾身是傷,面色疲憊也沒有半點怨言,每天笑呵呵的。」

  希榕其實還算給盤古留了一些面子,沒說他碎嘴的具體話語。當然,鴻鈞、羅睺其實是混沌魔神這種事她也沒有透露。只是撿了幾個趣事說說。最後她笑著評價道。

  「總而言之,是個雖然話多,但挺討人喜歡的家伙,和他做朋友我不虧。」

  盤古聽到這話頓時嘿嘿傻笑。

  「那之後呢?」

  東皇太一聽得入神,忍不住問道。

  卻見那青衣尊者眼神放空,嘆了口氣。

  「然後?」

  她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笑容淡了少許。

  「然後他就死了。算一算,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希榕有些郁悶,倒不是因為盤古當年死亡的事情,那件事早就過去許久,當年的傷心她都有些不記得了,她只是郁悶於,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龍鳳大劫都過去了,盤古還沒復活,甚至連進展都少得可憐!

  然而這一幕落在了帝俊和東皇太一的眼中,卻成了她不願意面對友人死亡之事的悲傷。對於旁人來說,盤古的死是他們的新生,甚至這話也可以映照在他們兩兄弟身上,若非盤古的左眼化作了太陽星,又哪來的他們呢?

  可對於她來說,那麼多年的相伴,最後卻口不能言,甚至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摯友死亡,這實在是殺人誅心了。

  東皇太一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抱歉。」

  希榕知道他是誤會了,當即表示不需要道歉。畢竟盤古又沒死,這家伙剛剛還偷喝你們的好酒呢!

  帝俊則是感慨一聲。

  「連盤古大神那樣的大能都倒在了求道的路上,我輩求道之路真是道阻且長啊。」

  希榕對此只有一句話。

  「盡力而為,但求問心無愧便是。」

  帝俊看向那青衣尊者。

  「尊者覺得,道是什麼呢?」

  希榕心裡頓時無語凝噎:剛剛氣氛還算可以,她差點以為真的就是來閑聊的,結果還是逃不過論道嗎?

  她端起酒杯想要喝一口壓壓驚,結果送到嘴邊卻想起來杯裡面的是烈酒,只能偷偷喂給了盤古。

  而在旁人眼裡,青衣尊者喝了一杯酒,然後輕輕開口。

  「我不知。」

  「不知?」

  帝俊和東皇太一眼神疑惑的齊齊出聲,畢竟在洪荒,修為實力這東西是和對道的理解掛鉤的,在他們眼裡,希榕的修為高深莫測,遠超他們許多,所以對方對道的理解又怎麼能以不知兩個字來形容呢?

  盤古跟了希榕這麼久,總算不至於一個照面也被希榕忽悠住了,他大概是覺得那酒喝了上頭,忍不住又催促希榕給他再倒一杯。

  【喝喝喝,我在忽悠……咳咳,我在論道誒,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場合啊,正是把我思路都給打亂了。】

  希榕抱怨了一聲,不過抱怨歸抱怨,她還是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對,我不知。」

  青衣尊者再次飲了一杯酒,但她似乎是習慣了這烈酒的味道,剛剛臉上的一絲薄紅已經褪去,變回了往日的模樣。

  「起初我覺得我很懂何為道,我志得意滿,我覺得道不就是那些嗎?三千大道,世界的基石,一切的運行准則,我想了解它,我要掌握它,因為掌握了道就等於掌握了一切,但後來,我發現,道這種東西,你越是深入了解它,越是會發現,你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它。」

  「就如同一葉障目,拿掉那片葉子,你會發現眼前多出了許許多多片葉子,但那又何嘗不是又一片『遮住你眼睛的葉子呢?』」

  青衣尊者在那說著玄而又玄的話語,但實際上,希榕自認為這裡面半點干貨都沒有,簡直堪比洪荒當代廢話文學第一名。

  但帝俊和東皇太一顯然不是這麼覺得的。

  「尊者的心境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也!」

  「多謝尊者,我兄弟二人受教了!」

  越是了解,就越是不了解?

  這句怪異的話語在他們心頭轉了數遍,每一遍仿佛都能帶給他們不同的感受。他們的眼睛越來越亮。兩人本就是剛從紫霄宮聽道歸來,此刻渾身氣機浮動,若此刻不是接待的眼前這位青衣尊者,他們怕是已經一閃身去找個道場靜室內入定靜修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動靜傳來。

  作為道場的主人,帝俊和太一下意識的朝著遠處望去。隨後帝俊遲疑的看向希榕道。

  「似乎是是太陰星的羲和和常曦來了,尊者你……」

  羲和、常曦?

  希榕來了興趣,當即打斷了帝俊的話。

  「我沒什麼意見,人多還熱鬧些。」

  這兩位女神乃是和帝俊、太一兩兄弟差不多的情況,是在太陰星自然孕育而出的兩位女神?而洪荒流小說中,十日當空的那十只小三足金烏正是帝俊和羲和生的孩子。甭管帝俊的性格如何,在大多數的洪荒流故事中,他和羲和都是一對恩愛的神仙眷侶。

  而這兩人的結合乃是順應天婚,自此,洪荒之中才有了婚姻、夫妻的概念!

  隨著帝俊打開道場的結界,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裙的美麗女子就飄然落下,她的法衣上閃過皎潔的月華,擋住了湧上來的大日金焰。

  只是這美麗的女子似乎正有些不高興,一來就冷著臉看向帝俊。

  「帝俊。我有事找你。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了今日的太陽星似乎多了一個人,注意到那抹青衣後,她愣了一下,隨後遲疑著行禮。

  「太陰星羲和見過希榕尊者。」

  「姐姐,你慢些。」

  隨後另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美麗女子也落了下來,她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希榕,動作一頓,隨後也學著姐姐羲和的模樣對著希榕行了一禮。

  「常曦見過希榕尊者。」

  希榕趕緊和她們打了個聲招呼,隨後視線在羲和和帝俊之間掃了一下。一般來說,洪荒修士之間的安全距離可比普通人遠多了,羲和來太陽星找帝俊,一來就如此熟稔的說話,看起來平日裡很親密啊。或許兩人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苗頭了?

  帝俊對羲和也顯然是不同的,一見到對方就露出了笑容,下意識的走到對方身邊。

  「你找我有何事?」

  羲和雖然被希榕的存在打個岔,但一對上帝俊的詢問,頓時俏臉再次結霜。

  「入紫霄宮聽道前你還說了之後要陪我,結果倒好,見天的不見人影!」

  畢竟是三千年前的承諾了,帝俊的腦子裡都被道祖的講道、妖族的未來給塞滿了,此刻才回想起來,趕緊辯解道。

  「我……我這不是有事嘛。最近事情比較多,我……」

  羲和冷笑。

  「但你連去和我說一聲的功夫都沒有嗎?若是我不來找你,你又要多久才想起來去找我?」

  她知道帝俊忙,她本身和妹妹常曦一直居住於清冷的太陰星上,也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她只是生氣帝俊連見她一面解釋一句的功夫都沒有。

  【哇哦,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摩多摩多!】

  大抵人的本質都是八卦的,都十幾萬年沒有看過這種場面的希榕時隔多年再次點亮了吃瓜群眾的屬性。也不知道若是鴻鈞知道了她在這吃瓜比在紫霄宮聽道還要開心,會不會氣得罵上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盤古喝了酒,還未恢復當年強壯的元神此刻有些醉醺醺的,同時他對於這個場面很是疑惑,為何羲和要帝俊陪她?為何帝俊有事沒去,她會這麼生氣?

  洪荒之中少有他和希榕這般被迫綁定。特別親密的朋友關系,就算是親兄弟閉個關、出門一趟那也是幾百、上千年的,所以盤古無法理解為何帝俊一段時間沒去找羲和,羲和竟然會生氣。朋友之間要相互理解才對。

  希榕輕哼一聲。

  【你不懂,因為這就是愛的力量啊!】

  盤古你個不懂愛的法海,看你的雷峰塔去吧!

  在希榕看來,朋友是志同道合,談得來,偶爾抽空玩在一起的一群人,但情侶之間最重要的是陪伴和支持。

  愛?

  盤古更迷茫了。

  另一邊,帝俊聽到了羲和的怪罪,他這樣性格的人竟是沒有生氣,反而在認知到自己的錯誤的時候,當機立斷的認錯。

  「抱歉,是我的不是,我一時沒想起來。我對天發誓,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帝俊認錯態度誠懇,他的保證也很有力度,在洪荒發誓可不是隨便發的,隨口一說也不行,若是反悔,那可真是會挨了雷劈的。

  羲和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後俏臉緩和下來,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頭道。

  「我就是想要你知道錯了,你胡亂發誓做什麼?」

  帝俊見她如此模樣,頓時輕笑一聲。「這怎麼能算胡亂發誓,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就算你原諒我,我也得保證下次不再犯才是。更何況,我可不想下次再看你這般冷臉了。」

  羲和輕哼一聲,沒說什麼話,但臉上卻飛起一抹緋紅。

  希榕心中暗道,在洪荒見多了萬年單身狗的眾多男女,又或者放蕩不羈到處睡的海王,她真是好久沒見過這種純純的感覺了。

  大概是希榕的視線太過明顯,兩人很快反應過來,眼神相互錯開,不再那麼黏黏糊糊了。

  帝俊趕緊道歉。

  「抱歉,倒是怠慢了尊者了。」

  青衣尊者溫柔笑道。

  「不會,我一個人坐著也挺好。你們要說話就自去說,千萬別因為我怠慢了對方才是。」

  羲和剛剛是仗著一股氣,現在氣消了,被青衣尊者這麼一說,連耳根都紅透了。

  「尊者說笑了,我和他能有什麼好說的?」

  「那可不一定。」

  希榕像是一個在瓜田打滾的猹,忍不住一邊笑,一邊意味深長道。

  「照我看啊,依照你和他的關系,怕是沒什麼不能說的。」

  羲和是個臉皮薄的,對上那青衣尊者仿佛什麼都知道的視線,她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看出來了,不由面色更紅的偏頭。

  「我和他……哪有什麼關系。」

  帝俊見羲和害羞的臉色通紅,趕緊幫著道。

  「尊者誤會了,我和羲和只是朋友,並非是……那種關系。」

  他指的是妖族中結伴的關系,或者說明白點就是繁衍的關系,這種繁衍對於種族來說是必要的,但對於追求大道的大能來說,這種舉動他們是看不上的。

  帝俊覺得自己和羲和的關系雖然親密,但他們屬於朋友間的相知相伴,絕不存在這種繁衍行為。

  朋友?

  你們剛剛打情罵俏的模樣都快騎她臉上了,這還叫朋友?傳說中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嗎?

  果然,沒有婚姻概念的洪荒有的時候實在太純潔了!

  「你們確定這只是朋友?」

  青衣尊者面色依然那麼意味深長。

  「帝俊,想必你的朋友不少吧,羲和對你來說,真的只是其中一個嗎?」

  帝俊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他自然知道羲和對自己是特別的,但羲和對於他來說除了朋友,還能是什麼呢?

  羲和忍不住看向帝俊,眼中透著一絲期待,但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而帝俊停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亂。

  片刻後,帝俊看了眼身邊的羲和,隨後對著那青衣尊者一字一頓道。

  「並非如此,羲和並不只是我的朋友,她是我想要一生相伴之人,雖非親緣,但勝似親緣!」

  轟!

  遠在第三十三重天的紫霄宮中,一顆紅繡球自從飛出,直直的飛出紫霄宮的大門,一股紅色的光芒罩住了帝俊和羲和兩人。

  一瞬間,帝俊和羲和對視一眼,雙方福至心靈。隨後仰頭異口同聲道。

  「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今日我帝俊願和羲和結為道侶,從此相知相守,互相扶持,絕不更改!不日我二人當舉行天婚,洪荒眾生皆可入席,以正天地姻緣,天道鑒之!」

  「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今日我羲和願和帝俊結為道侶,從此相知相守,互相扶持,絕不更改!不日我二人當舉行天婚,洪荒眾生皆可入席,以正天地姻緣,天道鑒之!」

  又是轟的一聲,這一次乃是功德金雲投射出一道功德金光籠罩住了這兩人。

  希榕愣在了原地嚇得瓜都掉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吃瓜吃上頭了,想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有些想要提點一下這對有情人的意思,但她沒有想到天婚竟然就這麼被她提前了!

  這紅繡球又是從哪來的啊?

  最重要的是,才剛剛捅破窗戶紙就直接通知全洪荒,過幾天要舉辦婚禮了?你們這閃婚也太快了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嗎?!

  與此同時,希榕沒有注意到,許久沒說話的盤古正有些微醺的看著帝俊和羲和,婚姻的概念在剛剛迅速傳遍了洪荒,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茫緩緩變成了若有所思。

  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有朋友這個概念,還有道侶、愛情和婚姻嗎?


第84章

  天婚?婚姻?道侶?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洪荒之中聽到那兩道聲音的修士們第一時間抬起頭來,隨著帝俊和羲和的宣誓,有關於婚姻、姻緣這類的概念隨之擴散開來,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人心中都隱隱對這兩個概念有了認知。

  大多數的洪荒修士對於這種姻緣並沒什麼敢想,畢竟現在的洪荒民風彪悍,男男女女都追求強大的道,多數人連情愛是何感覺都不知道。而他們真正注意到的是只有三點,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帝俊和羲和不日將會舉辦天婚,最重要的是兩人宣誓之後,竟是有大功德落下!

  只是隨便說兩句話,結為道侶就有這麼大的功德嗎?

  要知道功德一向難得,當年元凰、祖龍、始麒麟他們兩次立誓得大功德,第一次乃是消滅凶獸, 第二次更是靠著以身填補洪荒缺口,受生不如死之苦才換來的!相比於這些例子,帝俊和羲和這兩人拿的功德也太輕松了吧?

  不少洪荒修士看著那金燦燦的功德有些眼饞。

  只是他們不明白天地人三婚到底對應的是什麼呢?天婚似乎是帝俊和羲和,但為何他們會是天婚?地婚又是什麼?大地上的一對男女結婚嗎?至於人婚,人形道體之間結婚嗎?

  此刻連人族這個概念都沒有的洪荒眾生只覺得天道實在有些吝嗇,這提示給了和沒給一樣嘛!

  一些有心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學著帝俊和羲和的模樣,也隨便拉了人來對著天道宣誓要結為道侶,然而他們的宣誓並沒有如帝俊和羲和那般引出天地異像。顯然是失敗了。

  總之,隨著太陽星上傳來的幾句話,引得整個洪荒都鬧騰起來。

  而此刻的紫霄宮內,鴻鈞坐在雲榻上,面色透著一絲冰冷,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好。

  【她竟然讓天婚提前了!這你又要怎麼說?】

  鴻鈞一直以為自己性格淡漠,成聖之後他的心性本該更加穩固且冷漠才對,結果事實恰恰相反,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天道給氣死了!

  如果希榕在這,就會看出,鴻鈞恐怕是有些強迫症的,他總喜歡掌控一切,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期,擁有這樣心性的人自然很適合做道祖,和天道一起維護世界的秩序。

  但也正因為如此,鴻鈞眼看著本來一條筆直的命運線此刻仿佛被一只孩童用筆塗抹了個亂七八糟後,他只覺得渾身難受,而天道一直包庇那個人,更是讓他覺得受到了背刺。

  你不是天道嗎?

  你不是一切秩序的本身嗎?

  為何你會容忍一個不安定因素把命運衝得七零八落?

  天道聲音毫無起伏。

  【天婚提前與否並不算什麼大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准備好第三次講道之後的合道。】

  【那到底什麼才算大事?】

  眼看著命運排好順序的一件件事開始朝著未知的方向拔腳狂奔,鴻鈞聲音多了一絲焦躁。

  【我看不見她,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命運之中我更是沒看見她,天道,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你遮掩了她的命運,還是她本就不在命運之中。】

  鴻鈞頓了頓。聲音微沉。【或者說,她本就不該存在。】

  何為命運?一千人或許有一千種說法,而對於鴻鈞來說,命運是誕生他的搖籃,是他流淌的血脈,是他最有利也是最熟悉的武器。

  沒錯,鴻鈞就是三千混沌魔神中,從命運法則中誕生的命運魔神,命運的力量使他強大,但同時,他也心甘情願的被命運而掌控。因為他越是熟知命運的力量,越是明白,命運的牢固性。

  深陷命運之中的人不可能抗拒命運,而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抗拒,又談何去改變他人的命運呢?但希榕做到了,鴻鈞看不見她的命運,卻能看見那些被她所改變的他人的命運。

  所以這些日子裡,鴻鈞逐漸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那就是……希榕或許不在命運長河之中,她本不該存在,就如砸進命運長河中的石頭,濺起了一片惱人的水花!

  【不,你猜錯了。】

  天道大概沒想到鴻鈞會想到這些,為了不讓自己選定的道祖想岔了路。祂不由多說了一些。

  【她是存在是合理的,是必須的。她是命運最必不可少的一環,她……】

  天道停頓了一下,並未有透露太多,只是道:【等到你合道後,你就會知道一切了。】

  鴻鈞冷哼了一聲,等他合道後,怕是本來清澈的命運長河都要被攪和成爛泥塘了!

  另一邊的太陽星上,東皇太一和常曦正在恭賀哥哥、姐姐。帝俊和羲和得了大好處,興奮又欣喜的對視一眼。隨後對著遠處的那青衣尊者恭敬一拜。

  「多謝尊者指點!」

  希榕趕緊讓他們起來。表示這都是他們自己的緣分。她不過是多說了一嘴而已。

  說話間還偷瞄了一眼那半空中滴溜溜轉動的紅繡球。

  她知道這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管姻緣的紅繡球,相當於洪荒的民政局,上輩子上網見多了『懂事的民政局自己搬來』的搞笑話語,萬萬沒想到,在洪荒這樣彪悍的地方,『民政局』這東西竟然真的能跑啊!

  她不由和盤古嘟囔了一句。

  【我的本意只是想讓這對有情人意識到對方的情誼,日後相處也會更親密些,但這直接閃婚也太快了吧?】

  按理來說,天婚應該在妖族天庭建立之後才對啊!

  盤古勉強理解了一下閃婚的意思,若有所思道:【也許,這就是你說的愛的力量?】

  希榕:……

  《說出去的話突然返回來攻擊我是怎麼回事?》

  帝俊本就想要拉攏希榕,說話自然很是漂亮。

  「若非沒有尊者,我兩開竅還不知道要多久。我們得尊者提點,這因果自然是要償還的。若是尊者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們的,只要說一句,我和羲和絕無二話。」

  在希榕眼裡,自己當了個順手紅娘,實在算不上什麼幫忙,她也沒有什麼需要帝俊和羲和幫忙的。所以她想了想,只要了兩樣東西。

  一個就是她來太陽星的最終目的,一縷燒火做飯的大日金焰。另一個,則是帝俊拿出來待客的那一壺美酒,這烈酒自然不是希榕要喝的,而是她看盤古喜歡,所以替盤古討的。

  然而這些聽到帝俊耳中卻讓他一愣。畢竟大日金焰雖然厲害,但在太陽星那可是遍地都是,就和草地上的雜草一樣,至於一壺酒……甭管它是什麼做的,對於他們這種修為的人來說也就只是一壺酒罷了。

  於是帝俊思索了一下就道。

  「只是這兩樣東西又有何難,只是這實在不足以表達我和羲和的感激之情,我妖族寶庫內還有些弱水、乙木精華、扶桑木枝丫,尊者若是有意,我立刻讓人送完不周山。」

  羲和也表示,她太陰星的帝流漿、月桂樹枝丫,若是希榕喜歡,也願意雙手奉上。

  兩人送出的這些東西不僅珍貴,還正正好適合希榕一棵樹的跟腳,可謂十足的有誠意了,但可惜,那青衣尊者只是微微一笑,依然表示自己不缺這些,只要一縷大日金焰和一壺美酒即可。

  眼見對方堅持,帝俊只能無奈的應了下來,就這兩樣東西都不需要什麼准備,他直接揮揮手,一縷大日金焰就自動飛進了一個玉瓶。被帝俊雙手奉給了那青衣尊者。

  希榕想著人家剛剛閃婚,之後還要舉辦宴席感邀洪荒修士來參加,想必這段日子會很忙,所以也沒有多留,得了想要的東西很快就提出告辭了。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帝俊也沒想到本來准備好好拉進一下關系的小宴會出現這種狀況,不過好在這是好事,他也就沒有多留那青衣尊者,只是殷切的直把人送出太陽星才罷休。

  紅繡球還在上空懸浮,它將要等到天婚禮成之後,才會回到紫霄宮,帝俊雖然對它很是眼饞,但他之前可是看見這東西乃是從第三十三重天飛來的。想必是紫霄宮中的寶貝,他可不敢肖想。

  隱藏在暗處的羅睺本想跟上去,但看了眼另一邊的帝俊和羲和後,還是停下了腳步。雖然他下來是要找希榕聊聊的,但他沒想到找到希榕後,竟然會遇見妖皇帝俊拉攏希榕的現場。這帝俊的想法倒是有意思,不過看起來好像失敗了呢。

  羅睺決定先看看這帝俊之後准備如何做,待會再去找希榕,若失這帝俊想不到的話……

  羅睺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說不定他還能給這小子一些提點。

  與此同時,帝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太陽星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眼看那青衣尊者視若無物的穿過他道場的結界和禁制,直接朝著不周山巔飛去,不由感慨了一聲。

  「傳說中這位尊者看似溫柔可親,不過這上手一試才發現,難拉攏的很啊。」

  「哥哥何必這麼心急?我看那位尊者對你我的態度並不冷淡,甚至還願意提點了哥哥和羲……嫂子的好事。看樣子分明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才對。」

  像征姻緣的紅繡球出世,不僅是夫妻的概念開始出現,稱呼的概念也出現了。東皇太一雖然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但還是很給面子的改了口。惹得羲和眼神有了些許躲閃。

  帝俊聞言卻嘆了口氣。

  「可關鍵是,我們要的是拉攏人家,並非一般的交好,若是她什麼都不要,這可如何是好?」

  帝俊修習的是皇道,他是天生的妖皇,所以他遠比修習霸道的弟弟更懂得權謀之術,一般的友誼是不夠用的,想要人家花大力氣幫他們,自然要有來有往,要給人家好處才行。唯有利益的結合才是最緊密的。

  本來他想著,只要是能拉攏到那位尊者,那麼花多少好處都是值得的,就算妖族大出血也無所謂,但他之前根本沒有想到在他敞開自家的妖族寶庫讓對方隨便選的時候,對方竟是看也不看一眼,隨便在門口撿了根『雜草』,外加一壺酒就跑了,對方是瀟灑了,獨留下帝俊一個人傻眼了。

  羲和知道帝俊心中的抱負,聞言也跟著嘆了口氣。

  「這倒是個問題。傳說中的那位尊者似乎並不慕名利,也不愛財寶,頗有種無欲無求之感。」

  常曦比較活潑,她笑嘻嘻道。

  「我覺得不對,那位尊者笑起來柔柔和月光一般,這樣的人看上去可不像無欲無求的人,若說無欲無求的人什麼樣,那應該是鴻鈞道祖那般吧?」

  說話間,她還故意學著紫霄宮道祖的模樣,面無表情,眼皮子半垂著,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煙火氣,不說話的時候簡直仿佛一塊石雕。

  「道祖是你能瞎說的嗎?淘氣!」

  羲和見她這模樣,瞪了她一眼。

  「哎呀,我就是那麼一說嘛。」

  常曦被姐姐訓了,趕緊正經起來。

  帝俊冷不丁的開口。

  「常曦這話其實也不錯,那位尊者看上去確實不像是無欲無求之人。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找對地方。」

  於是幾個人不由坐在了亭子裡,開始分析那青衣尊者到底喜歡什麼東西。對於洪荒中人來說,大多數人最喜歡的肯定是對求道有幫助的事情了,但這件事一提出來就被眾人集體排除掉了,畢竟以他們的修為和對道的理解如何能幫到那樣的大能?

  「我倒是三千年前偶然聽說了一件事。」

  這時,常曦神秘兮兮的拋出了一個話題,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壓低了聲音,做足了神秘之感,小心翼翼的開口。

  「聽聞,其實那位希榕尊者並不如表面上那般溫柔和善,與世無爭。」

  於是她開始講述起另一個版本的青衣尊者的傳說。也不知道是她聽得故事版本就摻雜了很多水分,還是她根據自己的想法又添油加醋了一番,以至於說出來的版本十分切合後世的震驚體。

  《震驚!元凰、祖龍、始麒麟的從出生到入土都是青衣尊者的一個陰謀!》

  《可怕!青衣尊者看似修煉生機大道從未殺生,但其實當年殺死寂滅。血染大地的神秘人就是她!》

  《恐怖!一個人為了死去的好友、洪荒的安寧獻祭諸多生命,這種血色的安寧到底是無私還是自私?!》

  因為常曦性格活潑,口才也不錯,講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一時間聽得帝俊等人一愣一愣的。

  帝俊聽了個開口就緊張的在周圍設下了一層層的結界,隨後等常曦說完後,他面色嚴肅的詢問。

  「這些你都是在哪聽來的?!」

  常曦表示,她就是之前出去游歷的時候,偶然在聽兩個道人談論知道的,而那兩個道人當時表示,他們也是聽別人說的。至於這話到底是從哪邊傳出來的,她也不清楚。

  躲在暗處的羅睺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對此事一點驚訝也沒有,畢竟這個消息本身就是他散播出去的嘛。

  當年羅睺本事想要借著通天的嘴把那青衣尊者虛偽的假面撕開來,卻發現那通天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動作,所以他只好操勞一些,自己動手把這件事傳播出去,現在看來已經有效果了。

  東皇太一好不容易消化了一下常曦說的故事,當即表示不可能。

  「這些都不過是無稽之談。那位尊者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希榕尊者為了守護盤古大神所創造的洪荒,以至於一直暗中謀劃,背後算計那麼多人的性命只為了守護洪荒的安寧?開什麼玩笑?!

  「……或許也不全是假的。起碼淨世白蓮和寂滅應該是真的。」

  帝俊眼中閃過沉思。他們晚生了幾年,並沒有親眼見識過當年那場差點毀滅洪荒的浩劫,但他們對這個故事還是知道的。

  當年寂滅死後,那個神秘人也如曇花一現,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當初厲害的大能就那麼多,可以說除了希榕全都到場了,而對方無緣無故沉睡萬年,後來從寂滅的屍骨處得到淨世白蓮的這些事似乎都有些蹊蹺。

  若是把她代入那神秘人,似乎就說得通了,她沒去現場是因為要使用秘法,不能露面,她沉睡萬年是因為疑似破戒殺生而導致的虛弱,而正因為她是救世之人,才能得到淨世白蓮這樣的法寶!

  這樣一想,其余人的面色也閃過思索,既然其中一個故事疑似是真的,那麼他們再看另外幾個故事的時候,就不由多了一絲審視。

  「你還記得剛剛那位希榕尊者說起盤古大神的事的模樣嗎?」

  不知不覺間,帝俊談起了之前青衣尊者說起和盤古的往事的模樣,對方回憶著當年,眼神放空,嘴角含笑,千萬年所沉澱出的感情哪怕不聽她的語言,光是從她的表情就能窺探出幾分。

  帝俊感慨了一聲。

  「那位尊者和盤古大神之間的友誼確實很好啊。這樣的友誼在現在也是少之又少。拋開事實不談,從這份友誼出發,她或許真的做得出來這些事。」

  躲在暗處的羅睺聞言挑了挑眉,對此話很是認同,這樣的友誼別說旁人了,連他這個魔祖還有鴻鈞那個道祖都沒有。那盤古只這一點倒是叫人羨慕。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羲和眸光微動,遲疑著開口。

  「也許……不只是友誼呢?」

  帝俊沒反應過來。

  「這話什麼意思?」

  東皇太一和常曦也迷茫的看了過去。

  羲和滿是情意的看了眼身邊的帝俊。

  「男女之間可不只是有友誼一種感情而已。我們之前……不就沒明白嗎?還是那尊者提點了之後才……」

  剛墜入愛河的美麗姑娘有些不自在,耳根微紅的略過了這一段。隨後想到希榕尊者和盤古大神之間的遭遇,她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不由嘆息一聲。

  「若是尊者本身沒有感受過情愛,又如何在我們還懵懵懂懂之間,就先我們一步看破了這一點?又或許,她當年沒有看清,帶到盤古大神死後,她才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所以今日遇到我們,才會好心提點一番吧。」

  因為她曾經錯過,所以不希望他們也錯過。

  羲和心思敏感一些,不由被自己猜測出事情給感動的眼含淚光。

  而就是她這番話,直接讓其余幾人腦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包括躲在暗處的羅睺。

  眾人的腦中費力的轉動著,第一反應就是,還有這種可能?!

  但很快他們就又想到,怎麼就不能有這種可能了?

  就如羲和所說,若是那希榕不懂情愛,又如何能一眼就看穿了帝俊和羲和之間連他們自己都沒發現的情誼?要知道在之前的洪荒,眾人根本不知道姻緣這個概念,就算有朦朦朧朧的好感也只當是純潔的友誼。

  結果就在大家都是摸石頭過河的時候,怎麼就你那麼敏銳?這必然就是經驗之談了!

  帝俊等人的心一時間砰砰直跳,但很快帝俊就回過神來,趕緊告訴眾人,這個猜測絕對不可以傳出去,畢竟這個猜測本身對他們沒什麼好處,猜對了可能會因為窺視青衣尊者內心的傷疤和秘密而惹怒對方,而若是猜錯了,更容易惹怒對方。所以今天的話,如非必要,他們還是爛在肚子裡的好!

  羲和、常曦和東皇太一等人都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聞言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就先到此為止,關於如何拉攏那位尊者的事,我們之後再想辦法。」

  帝俊不願再談剛剛的事,話鋒一轉道。

  「目前對我們來說,還是籌備天婚婚禮最為重要。我觀那紅繡球中有關婚禮之事很是繁瑣,還需早早准備才好。」

  說到這,帝俊忍不住滿眼柔情的握住了羲和的手。

  「你放心,這次的婚禮我定會傾盡全力,讓全洪荒都知道我們結為道侶,你為我的妻。」

  羲和面色緋紅,一時間羞的說不出話來,倒是常曦很硬氣的表示,結為道侶既然是兩個人的事,她們太陰星自然也得出力的,到時候帝俊缺什麼,只管說一聲!

  幾人說起這個喜事來,臉上也出現了笑模樣,他們暫且把剛剛討論的事情拋在了腦後,開始為了之後的婚禮忙碌起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躲在暗處的羅睺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了。只是來的時候滿眼都是惡劣的興奮,寫滿了幾個大字『他要搞事!』,結果飛向不周山巔的時候卻搖搖晃晃,滿臉的神情恍惚,懷疑人生,差點被天道發現越獄。


第85章

  姻緣是什麼?

  情愛又是什麼?

  還有他對希榕的感情……真的只是友誼嗎?

  盤古難得陷入了沉思,結果還沒思考個所以然來,就聽希榕狐疑的說了一聲。

  【奇怪,我的酒呢?】

  坐在淨世白蓮上的希榕懵逼的舉起手中的酒壺,酒壺輕飄飄的,打開蓋子往裡面一看,她提了一路就快到不周山的一壺酒哪裡還有什麼酒,就剩個壺了!

  盤古的反應滿了半拍。

  【我……就想嘗嘗,好像……不知不覺喝完了。】

  他還未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希榕卻聽著他那斷斷續續的話一驚。

  【你都喝完了?】

  要知道這酒壺也是個法寶,別看個頭不大,但容量卻不一般,聽那帝俊說,這裡面裝了幾乎能填滿一條河的美酒!這些盤古全都喝完了?

  盤古結結巴巴道。【喝……喝完了。】

  雖然只是元神的他沒有大舌頭的煩惱,但並未恢復多少的元神被洪荒少有的烈酒這麼一泡,神智難免有些昏沉了,說話也不連貫了。

  希榕頓時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喝醉?】

  盤古沒有喝醉過的經驗,聞言迷茫了一瞬。

  【我喝醉了嗎?】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醉沒醉?】

  希榕無語。

  【那酒就那麼好喝嗎?把你喝成這個傻樣了?】

  盤古聽到最後一句話,當即反駁。

  【我……不傻!】

  眼看他說哈都結巴了還記得辯解這件事,希榕哼笑一聲。

  【卻是不傻。】

  但也實在沒有多聰明。

  此刻她也回到了不周山巔,楊眉還未回來,狪狪縮在悟道茶樹的陰影下閉目入定。

  她隨手把空酒壺放在石桌上,隨後掏出那青色的小葫蘆,既然這是葫蘆藤留下的種子,她自然是要種下去的,但具體怎麼種,希榕就傻眼了,畢竟她哪會什麼種葫蘆,她也就種過仙人掌。

  按理來說,葫蘆裡面有葫蘆籽,應該需要把種子拿出來種吧?但這畢竟不是普通葫蘆,希榕一時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在這小葫蘆上開個口子,把裡面的種子拿出來。

  好在還不等她思考個所以然來,那青色的小葫蘆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到了一處土地肥沃的好地方,當即身上微微閃現青光,隨後晃晃悠悠的飛了起來,直接落在了遠處的一處空地上,葫蘆屁股晃動著,很輕易就擠進了黑色的混沌息壤中。被黑土掩蓋的看不見了。

  不過安靜了一會兒,那片黑土很快又顫動起來,一根碧綠的葫蘆藤從中鑽了出來,它好似人一般扭頭朝著四周看了看,想要找東西攀爬。因為這裡屬於榕樹林,它第一個攀爬上的真是邊上手腕粗的氣生根,之後順著榕樹枝條又去夠不遠處的芭蕉樹。

  芭蕉樹的脾氣不是很好,嘩啦啦的甩動著四片巨型葉子拒絕它的靠近。

  芭蕉樹:別過來,小心我給你一個大比兜!

  葫蘆藤細嫩的莖葉可憐巴巴的晃了晃,似乎在懇求什麼,結果芭蕉樹寧死不屈,小葫蘆藤只好扭過頭去看更遠一點的悟道茶樹。試探性的往前面伸了伸。

  雖然周圍漫天的榕樹枝葉也足夠小葫蘆藤攀爬了。但身為爬藤植物的小葫蘆藤卻本能的想要和更多的靈根貼貼。

  小葫蘆藤: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悟道茶樹倒是比芭蕉樹的脾氣好一些,溫柔的任由葫蘆藤靠近並且纏繞上了自己幾根樹枝。美得小葫蘆藤又冒出了幾片新綠的葉子。發出歡快的簌簌聲響。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先天靈根的生長不易,哪怕有混沌息壤催生到這種程度也是極限了,倒是沒有希榕以為的會有七個葫蘆掛在葫蘆藤上對著她叫『爺爺』的奇怪畫面出現。

  希榕給小葫蘆藤的根部澆了些水,這時,盤古冷不丁的開口。聲音透著醉意和迷茫。

  【希榕,情愛是什麼?】

  希榕還以為盤古是單純在疑惑剛剛帝俊和羲和之間的事,於是挑了挑眉道。

  【情愛啊,這個要分很多種情況的,最常見的大概就是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了。一見鐘情大概就是,看見某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啊,和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肯定都會很開心,這就是我想要一起度過余生的人!不過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也沒一見鐘情過。至於日久生情……】

  【大概就是帝俊、羲和那樣的吧,互相認識了許久,在漫長的時間中,覺得對方在自己的心中越來越重,最後成了最特別,最無可取代的那個,只要和對方在一起就開心,失去對方就會心痛。帝俊那句話說的倒是不錯,是相伴一生之人,雖非親緣,卻勝似親緣。】

  雖然希榕沒有嘗試過,但上輩子的單身狗誰還沒被狗糧噎住過,誰沒看過幾個愛情劇,誰沒在網絡上掃到過一些描述愛情,無痛呻吟的文案?

  甚至希榕若是想還能給盤古扯幾句「愛就是月色很美,風也溫柔」「愛就是思念,在陽光下想你,在月色下想你,在雨夜睡夢中想你。」這種文藝得衝鼻的句子。

  她的本意是想要給自家同為單身狗的鐵憨憨傳授知識,誰知醉醺醺的盤古聽著她這話,本來昏昏沉沉的腦子靈光一閃。

  【我……明白了!原來……我愛你!】

  希榕:啥?

  希榕第一反應是愣在原地,等到反應過來後頓時眼角一抽。

  【不,你不明白!】

  你可拉倒吧,醉得說話都不利索呢,還跟她在這扯什麼愛不愛的!

  你個鐵憨憨懂什麼是愛情?

  盤古卻表示,在漫長的時間中,希榕在他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最特別,最無可取代,和希榕在一塊就開心,希榕不理他,他就不開心。他想要和希榕相伴一生,不是親緣,勝似親緣。

  你看,一切都套的上了,沒跑了,他愛希榕!根據新出現的姻緣條例,他們應該結為道侶,搞個那什麼……婚禮?

  不對,不對,他現在還不能暴露在天道面前。

  醉醺醺的盤古苦惱的詢問希榕,這可怎麼向著天道宣誓為道侶然後辦婚禮啊?

  希榕:……你們洪荒人民的思維都是這麼跳躍性的嗎?先前還在問情愛是什麼?現在就變成了這就是愛情,之後就直接跳到要怎麼結婚辦婚禮了?

  大兄弟,你這四舍五入大法也用的太好了吧?!

  【停停停!】

  希榕眼見這醉鬼還在那瞎嗶嗶,頭疼的叫停了對方。

  【我們之間哪來的什麼愛不愛的?你真的知道愛情是什麼嗎?】

  盤古當即又拿出希榕剛剛的話來舉例,希榕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那不一樣,好吧,我承認我剛剛的話有些不嚴謹,雖然這是比較大眾的愛情的感覺,但部分真摯的友誼,比如我們,也會有這種狀況存在。但兩者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我們是純潔的友誼,和愛情是不同的。】

  希榕還想用大眾的方法舉例一下如何不同,比如說你想像一下你和你最好的朋友親嘴的感覺之類的,以此來顯現她和盤古友誼的純潔性,但是盤古這家伙實在太純潔了,希榕覺得對他使用『瑟瑟卡』,會顯得自己好像變態一樣,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直接斬釘截鐵的表示,他們只是純潔的友誼!就算有愛,那也是真摯而偉大的友愛!

  盤古:【是嗎?真的……不一樣嗎?我覺得我們和帝俊、羲和之間的相處挺像的啊。我們這樣不算相愛嗎?】

  好家伙,這又四舍五入到相愛上面去了?

  希榕死魚眼:【……別的不說,人家羲和和帝俊說話會臉紅,你看我什麼時候臉紅過?】

  【沒有。】

  不過倒是他偶爾元神會有些發燙,這算是臉紅嗎?

  盤古不知為何,聲音有些遺憾。

  聽出了這一絲遺憾的希榕納悶了。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希望我們兩個之間產生愛情這東西?】

  希榕完全沒有往曖昧的地方想,畢竟盤古這家伙壓根連愛情是什麼都沒搞清楚吧?眼看他在那一直嘚吧嘚吧的說話,希榕除了想著他是不是腦子被烈酒泡壞了之外什麼都沒想。

  盤古本就是個很耿直的人,聞言醉醺醺的他本能的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開口:【因為道侶是……能相知相伴,互相扶持一生……的人,還能……昭告天下,是彼此的……唯一,誰也搶不走。所以我……也想和你結為道侶。】

  頓了頓,醉醺醺的盤古首次吐露出最近的委屈。

  【你一見到那個通天……就總是和他說笑……都不理我。】

  因為洪荒獨特的知識傳播途徑,盤古雖然對於情愛還是一知半解,但對於道侶之間的好處他卻記得清清楚楚。而昭告天下,互相擁有彼此,誰也搶不走這一點是盤古記得最牢的。畢竟這可是他最近最擔憂的事情了,特別是見到那個通天的時候,危機感最強!

  可惡,分明是他吐出的一口氣出生的生靈,明明提起他的時候也算尊敬,怎麼就偏偏要和他搶希榕呢?

  然而這一切聽到希榕的耳朵裡,她的腦中忍不住回憶起小學時候隔壁班發生過的一件事。

  那時候,某個小學雞為了徹底霸占好朋友,已經不滿足於和好朋友手拉手去廁所了,於是心機爆棚的自己手繪了一個結婚證,同時對好朋友表示,『我們已經結婚了,你以後不可以和別人玩,只能和我玩!』,並且此後若是遇到了想要和他搶好朋友的小孩,他就會啪的一下掏出那張皺巴巴的手繪結婚證,表示他們已經結婚了,不可以和別的小朋友玩了!

  希榕:……雖然很離譜,但確實是盤古這家伙干得出來的事情。

  自認為想通關節的希榕冷酷的表示。

  【你想多了,道侶是道侶,朋友是朋友,互為彼此的唯一是說只有對方一個道侶,但朋友依然會有很多個,我就算和你成為道侶,想和哪個朋友說笑依然能跟哪個朋友說笑!】

  盤古一愣,頓時失望了,想要和希榕成為道侶的想法也淡了許多。畢竟這壓根防不住別人和他搶嘛。

  不過盤古還未失望多久,他就忽然朝著希榕身後看去。略帶幾分醉意的他提醒道。

  【希榕,羅睺……在你身後。】

  希榕一驚,趕忙扭頭看去,果然就見自己的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黑袍男子,可不就是魔祖羅睺。她不動聲色的朝著周圍掃了一眼,雖然不周山巔周圍的景物似乎沒變,但希榕卻隱約猜到,羅睺應該已經設下了結界,防止天道注意到這裡。

  只是……今天的羅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希榕抬眸看了眼羅睺,他此刻沒了平日裡那討人厭的惡劣笑容,整個人沉默的站在那邊,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仿佛在思索什麼,整個人都透著和平時不一樣的神色。

  眼看羅睺仿佛在看什麼稀有生物一般一寸寸掃過自己的身軀,希榕皺了皺眉,開門見山道。

  「你來我這不周山,是有事找我?」

  「確實有事找你。」

  羅睺被喚回了神,他眨了眨眼睛,隨後大步走過去,坐到了石桌前,甚至還反客為主的招來了悟道茶葉,弄出了兩杯熱茶放在了桌上。

  「你可知道,鴻鈞曾經去天外天找過我?」

  希榕抬腳坐了過去,卻並不喝茶。甚至面色明晃晃的透著一絲對羅睺到來的嫌棄。

  「這與我何干?」

  「這自然與你有關系。」

  羅睺看向希榕。

  「畢竟他找我問的可是你的事。」

  問她的事?

  鴻鈞難道是發現她的異常了?發現她穿越者的身份了?

  不,她剛剛搞了個天婚,還有一絲功德飄到她身上了,天道應該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才對,鴻鈞那邊的話,紫霄宮內他對她態度還算友善,鴻鈞並不是個虛偽的人,若是他厭惡自己,不應該是那般表現才對。

  所以他去找羅睺到底是問了什麼呢?

  希榕一時間念頭翻湧,她想要問些什麼,但對上羅睺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眼神後,她迅速冷靜下來,只冷漠的給了一個字。「哦。」

  就這?

  羅睺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頓時不高興的道。「本以為你和鴻鈞不一樣,沒想到你也這麼無趣。」

  希榕死魚眼:……不,她還不夠無趣,否則怎麼讓你這貨天天找上門來調戲?

  眼見希榕只是看著他不說話,羅睺只能道:「他找到我後,問我知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說你是天地間第一棵榕樹,是盤古的好友,是修習生機大道的修士,他卻說我在敷衍他。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希榕冷眼看了過去。同時也把這個問題踢了回去。

  「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羅睺輕笑,往日那惡劣的笑容再次掛在了他的臉上。

  「我覺得……我覺得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陰謀家,我對鴻鈞說,你的手段狠辣,心思狡詐,甭管之前和元凰道友相稱多親密,看她滑向深淵的時候眼睛連眨都不眨!」

  他盯著希榕的臉看,結果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不想說什麼嗎?你不反駁嗎?」

  那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譏誚的模樣。

  「想太多有時候也是一種病。」

  她本不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但顯然和羅睺的幾次接觸讓她對這個惡趣味的魔祖沒有任何好感。

  羅睺也不在乎她對自己有沒有好感,畢竟世人討厭魔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他輕笑道。

  「鴻鈞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想太多,就算沒有你插手,那些家伙的命運依然會是如此,甚至更加糟糕。你的出現反倒是造成了一個更好的結局。」

  果然還是鴻鈞道祖慧眼識珠!

  自覺恢復清白的希榕頓時揚眉吐氣了,頗有些高高在上的對著羅睺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把腦子裡進的水倒倒干淨在出來瞎逛。」

  「你這話真是不客氣。你要知道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羅睺對希榕的譏諷不以為意。

  「我是不在乎你推動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只是喜歡找樂子罷了,但鴻鈞不一樣,他這人一向是一板一眼的做事,他這人可不管什麼命運結局的好壞,他最討厭事情超出他的預知。你所改變的某些命運的軌跡已經讓他開始焦躁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是絕對不會踏入天外天半步的。」

  所以羅睺這次來的目的是來教唆她和鴻鈞對上?

  這家伙指望她這小螞蟻干嘛,伸出小腳把『大像』給絆倒嗎?!

  希榕眼角一抽,卻在羅睺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個她最近很感興趣的話題。

  「何為命運?更改後的命運就不是命運了嗎?」

  眼見希榕轉移話題,羅睺倒也沒喲緊跟著不放。

  「這我可不清楚,畢竟我又不是修煉這一道的,若是你想知道,可以去找鴻鈞討論一下,畢竟他不當道祖之前可是命運魔神來著。」

  命運魔神?

  這家伙一來就掀鴻鈞老底啊。

  希榕回想起了紫霄宮內看見的一幕,不由問道。

  「紫霄宮講道之時,紅雲讓座是怎麼回事?」

  「紅雲?」

  羅睺一愣,隨後恍然大悟。

  「哦,你說的是那個聖人之位的爭鬥吧?他的性格倒是有趣,洪荒中竟然還有這種傻瓜,哈哈,你想得沒錯,他身上確實有我種下的心魔,不過這也是他自己心境不穩,他越是糾結於自己應不應該做個好人,越是會被我的心魔困住。所以在那時候才會心生不穩,讓心魔鑽了空子。」

  「不過沒想到你竟然發現了。」

  羅睺抬手,右手中多出了一點黑紅的光點。

  「我這新的心魔已經很隱蔽了,就算是鴻鈞若是一個不注意,也會忽略過去,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這個就是心魔?

  雖然盤古醉醺醺的,但並未徹底醉過去,只是思維有些緩慢罷了。他在真正看見了羅睺的心魔後。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不……不對,希榕,我們之前在寂滅的心髒處看見的那個黑氣團不是心魔!】

  【不是心魔?!】

  希榕一驚,趕緊開口詢問。他們不是分析過了嗎?龍鳳大戰之時,整個戰場都被那片黑霧遮蓋,以至於眾人渾渾噩噩,打得頭破血流都不知道,這分明是心魔的蠱惑菜地,怎麼會不是心魔呢?

  【是劫。】

  盤古費力的調動著有些昏沉的頭腦,斬釘截鐵道。【你看到從來都不是什麼心魔,是劫。所謂的黑氣就是天地間升騰的無量量劫的劫氣!】

  隨後他表示,如果那些黑氣是劫氣,之前用心魔來勉強解釋卻依然解釋不通的一些疑惑也就說得通了,如果那些黑氣是心魔,盤古絕不會看不見。

  而洪荒一直有個常識,當自身大劫難逃之時,任你掐算之法如何精通也是算不出自身分毫的。

  所以無量量劫作為籠罩了全洪荒的大劫,那時劫氣升騰,天機蒙蔽,所以無論是元凰、祖龍、始麒麟,還是其他洪荒眾生全都看不見劫難臨頭,這其中也包括了盤古,因為他雖然是半步大道聖人,到底還是並未證道成功,超脫到道之外,所以他也是看不見這籠罩全洪荒的大劫的!

  唯有那天被淨世白蓮鎮壓的一團古怪劫氣凝而不散,才讓他得以看見但卻觸碰不到。

  無量量劫?劫氣?

  希榕無法理解什麼道之外,她只是腦中閃過一句話『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恐怕有血光之災啊!』

  隨後慢慢品出味來,也就是說,她看到的黑氣壓根不是什麼心魔,而是印堂發黑的那個黑?

  也就是說,她當日在紫霄宮看見的其實是紅雲的……劫難嘍?

  所以她這算什麼?開天眼了嗎?還是那沒什麼屁用的游戲系統還自帶神棍技能?

  希榕沉默了許久,眼看著那羅睺還在等自己的答案,她沒有開口回答問題,而是話鋒一轉。

  「鴻鈞是命運魔神,那他知道紅雲的命運嗎?」

  鴻鈞知道羅睺所做的手腳嗎?

  「你還真是吝嗇啊,我有問必答,你卻十個問題未必回答一個。」

  羅睺抱怨了一句,不過卻還是繼續道。

  「他當然是知道的,他那麼討厭我的一個人,為了所謂的命運,竟然能忍受我在他的道場裡面動手腳,所以你知道他對於命運的維護和執著了吧?」

  希榕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道。

  「紅雲是個好人,好人不該沒好報才對。」

  「怎麼?你很欣賞他?」

  羅睺挑眉。

  「不過那也沒辦法,他有成聖的資格,但卻沒有成聖的實力,這是他的劫,他的劫還沒完呢,等著看吧,若是他跨過去了,那就萬事皆可,跨不過去……呵呵,那就萬事皆休。」

  成聖的劫難?

  希榕一愣,她不修道,無法理解何為命中的劫。她只是覺得紅雲那樣的好人不該有那樣的下場。

  不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她也沒興趣和羅睺瞎扯了。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希榕端起茶杯,卻不喝,只是看向羅睺,端茶送客。

  「當然不是,本來我是好奇你為何去紫霄宮聽道的,那不是平白矮了鴻鈞那家伙一截嘛。不過現在我倒是更想問另一個問題。」

  羅睺卻仿佛看不見她那趕人的表情一樣。他回想起之前在太陽星聽到的那些話,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看向希榕的眼睛多出來了一抹復雜的神色。

  「你愛盤古嗎?」

  叮!

  希榕端茶送客的手顫抖了一下,手中油潤的玉杯當即從手中滑落,她的衣服水火不侵,潑灑出的茶水如珍珠般滾落下去。

  而玉杯先是落在了她的腿上,然後順著裙角一路滾落到了鞋邊的地面。

  雖然這只是羅睺隨手變出來的玉杯,但很是堅固,並未摔碎,發出的響聲清脆悠長,很是好聽,但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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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希榕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想過很多羅睺來找她的原因,比如試探她的身份,比如挑撥她和道祖鴻鈞對上,又或者羅睺就是閑得發慌,所以跑下來到她這找樂子,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羅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感覺我的耳朵好像出問題了,他剛剛問我什麼?】

  盤古因為羅睺突兀的問題也迷茫了一下,聽到希榕的問題後,他遲疑道。【呃……他問,你愛我嗎?】

  再次被『愛』這個可怕的字眼給痛擊了一頓希榕深吸了一口氣,她伸手拂去衣袖上殘留的水珠。面無表情的看向羅睺。

  「不管你到底又瞎想了些什麼,我和盤古只是朋友!」

  青衣尊者似乎生氣了,若說之前她面對羅睺乃是明晃晃的排斥和嫌棄,那麼此刻,她則是透著一股冷冰冰的憤怒,仿佛被踩了痛腳一般。

  「那你為何這般慌張?」

  羅睺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一般。

  「我只是問了一個愛字,朋友之間亦有友愛之情,但你一聽到我的問題,卻似乎先入為主的認為我說的乃是男女情愛。」

  「首先,我剛剛不是慌張,我是沒想到竟然會從你的嘴裡聽到這麼離譜的問題。」

  青衣尊者冷冰冰的開口。

  「其次,紅繡球已經出世,帝俊和羲和不日就會結為道侶,完成天婚,姻緣二字已經在洪荒廣為流傳,再加上你問我這話的時候那愚蠢的神情,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猜不出你所說的愛指的是什麼!」

  那青衣尊者當真是一點也不給魔祖羅睺面子了,一番話下來幾乎是指著羅睺的鼻子罵:問出這種狗屁問題,怕不是腦子進水了吧?

  若是平常,羅睺被這麼罵,他怕是也要生氣的,但此刻,他面對這樣的青衣尊者,卻仿佛成了楊眉一般,不僅不生氣,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的嗎?我不信。」

  希榕:……

  坐在羅睺正對面的青衣尊者把對方臉上那一抹『別裝了,我都知道了的』古怪笑容看了個清清楚楚,也氣了個心肝脾胃腎都在疼。

  她當然不是討厭盤古這個朋友,她只是純粹生氣羅睺這個腦補怪總是憑空污她清白!

  青衣尊者眼神微眯。透露出一絲危險。

  「羅睺,你這是想故意惹怒我?」

  羅睺看著對方少有的暴露出自己銳利冷酷的一面,似乎隨時都會對他發起攻擊,反倒像是更高興了。

  「我其實沒想和你作對,畢竟鴻鈞那樣的人太無趣,你這樣表裡不一的反而更對我的胃口。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罷了。畢竟天外天太無聊了,我偶爾也想聽聽有趣的故事。」

  有趣的故事?說白了還不是拿她尋開心?

  青衣尊者冷哼一聲。

  「羅睺,不管你到底是怎麼產生那樣愚蠢的念頭的,我只強調一點,這沒有你要找的樂子!」

  希榕覺得羅睺這次實在是過分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攻擊性,試圖嚇退羅睺,而在她的身後,榕樹林的樹葉簌簌,似乎有些躁動起來。

  「但是你點撥了天婚。」

  唯恐天下不亂的魔祖羅睺並沒有被嚇到,甚至更加興奮起來。

  「男女情愛就如傳道,自身若是對道的理解不夠深,自然無法對著旁人傳道,同理,你若是從未嘗過情這一字,又如何能點撥他人?別告訴我,你靠的乃是天賦異稟。」

  青衣尊者動作一僵,因為羅睺的這幾句話瞬間把她能辯解的路都給堵死了。她不能直言自己見識過,畢竟洪荒之前壓根沒有姻緣的概念,她從哪見識過?

  她也不能說自己天賦異稟,就算是天賦異稟,那也只能是她無師自通了何為情愛,可沒聽所過誰天賦異稟,自己都還懵懵懂懂的不懂何為情愛這個概念,一眼能看出一對男女是有情人的。這邏輯聽起來就是不通的。

  所以她若是接了羅睺那話,胡亂說一句自己天賦異稟,那麼反倒是間接承認了確實自己嘗過情這一字。

  暗罵了一句羅睺是狗比的青衣尊者冷聲道。

  「我確實知道何為情愛,但這並不能代表我愛盤古!」

  但這樣的解釋在羅睺聽來實在太蒼白無力了。

  「你竟然承認你懂得情愛就說明你曾經對人動過心。」

  「雖然我討厭盤古,但我也佩服盤古,就算是鴻鈞證得聖人道果又如何?還不是天道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永遠被天道所操控。而盤古雖然只是半步大道聖人,但他在那個高度所看過的風景,直到現在也沒人見過。盤古無論是實力,道心都是世間絕無僅有之人。而你,則是和盤古相伴千萬年。」

  羅睺輕笑,此刻的眼中已經透著一絲篤定。

  「已經見過了日月風采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被旁人的螢火之光吸引?」

  所以能讓希榕動心的只會是盤古!

  『曾經被雄獅保護過的女人,又如何會看得上野狗?』

  希榕的耳邊一瞬間仿佛回響起曾經聽過的土嗨話語。

  ……這踏馬,跟她玩尬的嗎?

  青衣尊者感覺自己就仿佛被羅睺一步步引到了某個套子裡,此刻竟是進退不得了,她有心想要破罐子破摔的表示自己比較重口味,但是如果這樣說的話,羅睺怕是會讓她指出她愛上的那個重口味具體是哪位。

  砰的一聲。

  青衣尊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音都變得有些刺耳起來。

  「總之我就是不愛盤古。聽懂了嗎?」

  發現自己竟然解釋不了自己清白的希榕惱羞成怒。對著羅睺一指邊上。

  「如果聽懂了的話,就趕緊給我滾,我這裡不歡迎你!」

  希榕暗暗發誓,她實在忍不了了,就算她的攻擊只配刮痧又如何,羅睺要是再多說一句不好聽的,她現在就給他刮上十個療程!

  眼看著已經暴躁起來的青衣尊者,不知道危機已經到來的羅睺露出不解的模樣。

  「我以為你並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為何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卻依然不承認?」

  因為盤古壓根沒死,他就在藏在她體內耳朵豎直的聽著呢!誰會當著朋友的面,對著別人承認自己饞他身子啊……呸呸呸,真是被羅睺這腦補怪給繞進去了,她才不饞盤古的身子!

  希榕正在暗罵自己那過於活躍的思緒,卻不想下一刻,沒得到答案的羅睺緊跟著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啊,我明白了!是因為盤古不愛你吧。或者說,他壓根不知道你愛他這件事,畢竟你當年和他相伴時,你不過是一株幼苗,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什麼心思都得默默藏在心裡,而當他死後,你才得以化形。」

  羅睺想到這,像是任何一個聽到悲劇的愛情故事的人一樣唏噓不已。

  「所以你把這份一直未說出口的感情藏在心底,住在這不周山巔只想離盤古近一點,對外只以盤古的好友自居。實際上這就是紅繡球之上記載的那個什麼……所謂的守寡吧?」

  如果是之前,羅睺自然不會知道守寡是什麼意思,但紅繡球一轉,有關於姻緣、情愛的知識就自動進入了每一個洪荒生靈的腦子裡,洪荒的填鴨式教學,用過的都說好!

  守……守寡?

  青衣尊者呆愣愣的站在桌前心中重復了一下這個可怕的字眼,隨後面色鐵青,氣得渾身顫抖起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雖然只是個卑微的普通人,但也是有脾氣的!

  「羅睺!」

  青衣尊者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話,仿佛想要把這個名字的主人活吃了一般,哪怕沒有元神烙印,她那劇烈的怒氣也被身上的法寶給感知到了,鴻蒙量天尺,芭蕉扇、造化鼎等等法寶自動飛了出來。

  希榕也是氣急了,竟是沒拿平常用的芭蕉扇,反而是抄起那看上去就分量十足的造化鼎朝著羅睺就砸了過去。

  造化鼎也很是給力,在半空中直接變作一個人高的青銅大鼎,渾身青光湧動,聲勢浩大的朝著羅睺的腦袋撞過去,若是普通人被這麼一砸,少不得一個腦漿迸裂的下場!

  然而面對青衣尊者的發難,羅睺不僅不躲開,反而大袖一揮,一陣黑氣就撞上了空中的造化鼎,造化鼎畢竟沒有受到法力催動,只靠它自己是無法把自己本身的實力全部發揮出來的,所以它在空中滴溜溜亂轉了幾圈,最後就摔到了地上。

  造化鼎有心想要再次飛起來,但那股黑氣卻好似一個無形的大手壓著它,任憑它如何嗡鳴都無法掙脫。

  造化鼎:QAQ

  羅睺邪笑一聲。

  「如果只是這樣,可是傷不到我的。」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簌簌聲越發的響亮,羅睺一看,只見數道榕樹枝條齊齊朝著他圍攻過來,這些榕樹枝條看上去依然很是平凡,看不見半點靈力的波動,仿佛大地上隨處可見的普通樹木一般。

  但就是這樣看似平凡的樹枝,卻在一瞬間刺穿了羅睺的大袖,要知道那可是魔祖用法力凝結的法衣,堪比准聖身軀的防御力!

  眼看著自己的法衣多了一個窟窿,羅睺反而眼睛亮了起來。

  「哈哈,好好好,你終於肯亮出真實實力了,正好我最近骨頭僵得很,今日我們就好好做過一場!」

  說話間,羅睺幾步錯開如利劍一般急射過來的樹枝,右手一翻,弒神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希榕?希榕?你怎麼了?希榕?】

  察覺到希榕的不對勁,盤古趕緊開口。

  【我沒事,我好得很。】

  希榕毫無起伏的聲音傳來,透著一絲詭異。

  事實上,她忽然動起來的本體,和那恐怖的攻擊力也很是詭異,但這些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

  希榕的一切情緒似乎都沉澱了下來,她不再露出任何憤怒的模樣,只是眼神漠然中透著一絲純粹的殺意。眼看羅睺手持弒神槍和自己的樹枝打了個有來有往,她手一揮。榕樹林中的無數葉片迅速朝著羅睺的方向豎起,隨後齊齊急射出去,猶如萬箭齊發!

  雲海之上,已經離開五十年的楊眉正在往不周山巔飛去,准備和自家尊者稟告自己調查的結果。

  他本來還以為這是什麼很難的事情,最開始還摩拳擦掌的想著要如何通過各方面挖掘尊者所說的那個中年人的底子和跟腳。

  卻不想,這件事出乎意料的簡單,對方的名頭大得很,他出去隨便問了幾個人就這麼完成了任務。

  尊者描述的那個穿著暗紅衣袍,要佩兩把寶劍,還有些禿頂的中年人名號很是響亮,乃是冥河老祖。傳聞盤古當年死後,污血化為了一片無盡血海,無盡血海之中有一胎盤,胎盤一日出生,自稱自己為冥河老祖,因為覺得無盡血海不夠氣派,他給改了個名,叫做幽冥血海。

  此人的跟腳不凡,實力高強,似乎有些特殊的保命法門,號稱血海不枯,他冥河不死。同時此人氣運也算不錯,一出生就有三樣伴生靈寶,分別是他腰上佩戴的元屠、阿鼻兩把寶劍,還有十二品的業火紅蓮,三者皆是先天靈寶。元屠、阿鼻更是殺人不沾因果,實乃少有的利器。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種種,此人在洪荒也有些名頭,不少人對這冥河老祖是又怕又羨。這才讓楊眉的調查如此的輕松。

  不過楊眉倒是沒有多高興,反而還有些遺憾難度太低了,沒有他展示自己實力的地方。

  而之所以耽誤了五十年的功夫,完全是因為他在調查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其余定海神珠的蹤跡,想著找來獻給尊者,以至於耽誤了些工夫。

  不過這都是值得的,他這次出門找到了十二顆定海神珠,尊者手裡本就有十二顆定海神珠了,加上他的這些,那就湊齊了二十四顆定海神珠,變成一套先天靈寶了!

  沒過多久,楊眉就到了不周山巔附近,只是他放眼看去,卻見不周山巔之上只有狪狪還在打坐入定,並不見青衣尊者的身影。

  難道尊者還在太陽星?

  想到尊者不久前太陽星之上,帝俊和羲和發出的誓言,楊眉不由猜測這是否和自家尊者有關系。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本來空蕩的石桌上多了一個金燦燦的酒壺。

  咦?哪來的酒壺?

  轟隆一聲!還未等楊眉落地前去查看,一陣巨響出現。

  楊眉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就忽然感覺到背後一寒,本能讓他迅速收回了要落地的腳,甚至踩著祥雲猛地上升,遠離了不周山巔的陸地。

  就在他抬腳的同一時間,無形的結界被打破。原本寧靜的不周山巔轉眼換了一副樣子。平日裡安靜的仿佛毫無靈智的榕樹林此刻像是發狂了一般,無數枝條瘋狂亂舞,千萬片碧綠如翡翠的葉片密密麻麻的急射出去,籠罩了不周山巔大半的區域。它們鋒利且瘋狂,把這片區域變成了一個巨型的絞肉機。只要被它們沾上一點,那就是千刀萬剮的結果。

  被那鬧哄哄的動靜打擾了入定的狪狪緊緊縮在悟道茶樹的樹根部,面色驚恐的就差把自己給塞進樹裡面了,與此同時,悟道茶樹和芭蕉樹則是盡可能的枝葉蜷縮,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球,小葫蘆藤則是使勁往悟道茶樹的樹冠中縮,葉片瑟瑟發抖。若不是它們無法移動,怕是恨不得直接把根須從土裡□□,然後直接『拔腿』就跑!

  躺在地上的造化鼎此刻沒有半點攻擊性,甚至還默默往黑色的混沌息壤裡面鑽了鑽。

  造化鼎:裝死ing

  不只是造化鼎,剛剛還因為主人的怒氣而躁動不已的鴻蒙量天尺、芭蕉扇、淨世白蓮也各自飛到了僻靜的角落處,安靜的裝死。

  而在千萬點碧綠之中,一個穿著黑紅色長袍的身影迅速從裡面飛了出來。隨著他飛出,那些葉片立刻在空中調轉方向,彙聚成一條長河朝著他再次攻擊過去。楊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羅睺。

  那羅睺把弒神槍往天上一拋,弒神槍當即一分二,二分四,變作數個在他周圍迅速旋轉,制造出一個密不透風的結界,把那些攻擊過來的葉片擋了下來。

  而他則是隨手抹去側臉上的一絲血痕,看著那一絲血跡對著不周山巔上的青衣尊者惡劣一笑道。

  「不就是說了句,你愛盤古愛到要替他守寡嗎?不至於生氣成這樣吧?」

  如果說之前羅睺還只是單純的想要聽個八卦,問問希榕是不是愛過盤古,但隨後他故作唏噓的那些『盤古不愛她。』『盤古不知道這份感情』『這可憐啊』『替盤古守寡』這些,就純粹只是故意惹怒希榕了。

  至於為何他要這麼做?

  他魔祖做這些還需要理由嗎?當然是因為好玩啊,還有什麼能比撕破兩面派的假面,逼她露出自己真實的樣子更讓人愉悅的了嗎?

  當然,希榕如此城府極深之輩竟然會因為這麼幾句話就攻擊他那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羅睺不僅不生氣,反而開心的很,只覺得這次下來真是來對了!

  只可惜結界破了,似乎沒辦法繼續再玩下去了。

  青衣尊者聽到守寡兩個字,頓時仿佛被按動了什麼開關一樣。她一抬手,榕樹林震動起來,衝天的樹枝仿佛利劍朝著羅睺刺過去。

  堅硬得離譜的樹枝絞住那一根根弒神槍,只眨眼間,那些弒神槍就被絞斷成了一團團黑霧散去。羅睺趕緊幾個騰轉躲開了朝他幾大要害刺過來的樹枝。結果忽然背後一涼。他險而又險的躲開,飛在上空扭頭看了一眼那差點就刺穿他後心的樹枝,面上調笑道。

  「希榕,你就這麼討厭我說實話嗎?鴻鈞捅我的心髒就算了,你這洪荒公認的慈悲之人也要捅我的心髒?」

  青衣尊者不說話,她的眼神中只有最純粹的殺意,攻擊再次快了幾分。

  「怎麼一直不說話?就這麼生氣?」

  眼看著天上開始湧動起烏雲,天雷正在其中吞吐,羅睺知道天道已經發現他了,要是再磨蹭就要挨雷劈了。他對著不遠處還被樹枝困住的弒神槍伸出手。

  「今天時間已經到了,咱們還是下次在玩吧。」

  然而話音剛落,他就輕咦了一聲,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召回自己的弒神槍!

  羅睺驚愕的朝著一邊看去,只見那些樹枝死死的捆住自己的弒神槍,而他則和弒神槍失去了感應,無論如何溝通藏於弒神槍深處的元神烙印,弒神槍都仿佛死了一般不予回應。

  「希榕,你這是……」

  不是吧?

  因為他說了幾句話,就要把他的弒神槍扣下?

  如果說剛剛的攻擊對羅睺不痛不癢的話,這個情況就讓羅睺感到棘手了。雖然成為魔祖後,弒神槍對他的幫助也沒那麼大了,但到底是跟了他那麼多年的法寶,他如何舍得被扣下?

  然而就如他剛剛所說,時間已經到了,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天上的紫黑色的天雷就轟的一下朝著羅睺落了下去。

  魔祖只能呆在天外天,不該存在於洪荒之,羅睺之前沒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天道就會毫不留情的攻擊,直到他重新回到天外天。

  羅睺雖然強,但依然處於天道之下,這天雷雖然劈不死人,但真的很疼,被追著劈也真的很狼狽。

  再硬抗了幾擊天雷後,羅睺眼看自己拿不回弒神槍,而天雷的也越來越強了之後,他只能認輸般的對著希榕說了一句。

  「好吧,果然你這人就是狡詐,竟然想到了這一招。弒神槍就暫時先放在你那,我日後再回來找你討要!」

  轟隆隆!

  一句話的功夫,羅睺又挨了好幾下雷劈,這天道也不知為何,今日仿佛格外的暴躁,天雷也劈得格外有勁,幾下的功夫,把他的法衣都給劈冒煙了!

  雖然這對於羅睺的身軀沒有多大的傷害,但他也是個要面子的,萬一法衣被雷劈成了渣渣,那可就不好看了,羅睺顧不上再說,轉身就趕緊回了天外天。

  而隨著羅睺的離開,瘋狂躁動的榕樹林也緩緩安靜下來,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的人畜無害,但此刻,可沒人會真的覺得它人畜無害了。

  【希榕?你還好嗎?】

  盤古焦急的開口,他見希榕狀態不對,有心想要用法力阻止希榕,但他的法力用出去卻直接石沉大海,半點用處也沒有起到。

  「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希榕似乎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是聲音透著濃濃的疲倦。

  青衣尊者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對著盤古解釋,還是對著不周山巔的其他生靈解釋,總之她面色昏沉的說完這句話後,就面色恍惚的走進了榕樹本體內。

  「尊者……」

  飛在半空中的楊眉看著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後,他神情也有些恍惚,隨後他猛地落地,逮住可憐的小豬崽狪狪就是一陣逼問。

  「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眉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否則他怎麼會聽到羅睺說什麼,尊者深愛盤古,甘願為盤古守寡這種事?!這件事太離譜了吧?!


第87章

  狪狪被楊眉拎到了半空中,要是平時他早就炸毛了,但今天的狪狪脾氣出乎意料的好,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心有余悸和迷茫無措。聽到楊眉的詢問後,他下意識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吐露了出來。

  但其實他知道的和楊眉看見的是一樣的,他只記得自己在入定修煉,不知何時,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隨後就是榕樹葉片萬箭齊發,魔祖羅睺一躍而出。

  楊眉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失望的把狪狪放回了地上,嘴上恨恨道。

  「這定然是那羅睺做的手腳!」

  楊眉心知,這就和上一次在蓬萊島的山洞中一樣,那羅睺想必是偷偷到了不周山巔,還布置了結界,遮掩住了自己和尊者的身影。若非最後兩人之間的戰鬥打破了那層結界。他和狪狪怕是哪怕離尊者和羅睺近在咫尺,也不會察覺半分。

  羅睺設下的結界有些古怪,裡面的時間流速和外面是不一樣的,不過滿打滿算,他和尊者分別也才五十年,按照上次的經驗,想必那羅睺和尊者也沒在結界裡面待多久吧?

  「尊者不是個喜歡惹麻煩的人,這次肯定又是那羅睺自己找上門來招惹尊者的。只是羅睺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尊者這麼生氣?」

  楊眉看了眼榕樹林最中央那粗壯的榕樹主干,腦海中閃過剛剛不周山巔的那一幕。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尊者,她還是穿著一身青衣,但平日柔順的黑發卻被無形的氣機攪動,在她的身後狂亂的飛舞,她的眼睛也沒了往日的柔和和靈動,但也沒有絲毫暴怒之感,只是漠然的仿佛一面映照世間萬物的鏡子,同時裡面藏著最純粹最鋒利的殺意。

  她的身上依然沒有什麼劇烈的法力波動,但她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攻擊卻自有玄妙的道韻流轉,放眼整個洪荒,楊眉只在盤古,以及現在的道祖鴻鈞、魔祖羅睺的身上看見過,那無關任何法術、法門,而是真正近乎於道的道法,她只需抬抬手,就能讓天地變色!

  楊眉的心髒怦怦直跳,那是被最純粹的道法,最純粹的實力給震撼到的表現。雖然他也知道,以當時的情況來看,羅睺和尊者並未使出全力,否則不周山怕是都扛不住這兩人的攻擊余波,但當時確實是羅睺處於了下風。

  那魔祖羅睺不僅沒有在尊者的手底下討到便宜,被狼狽的趕回了天外天不說,甚至還被迫留下了此世最強的攻擊型法寶,弒神槍!

  楊眉他有想過尊者很強,畢竟自家尊者的強大這不是全洪荒都公認的事情嗎?他也猜測過尊者雖然沒有聖人之名,但肯定有了聖人的實力。甚至他還猜測過,或許尊者也能和鴻鈞、羅睺打個平手。但一切的猜測都沒有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遠超天道聖人之境,抬手間就讓魔祖落了下風,這就是尊者的真實實力嗎?

  真是……恐怖如斯!

  楊眉對自家尊者的敬畏又多了幾分,但他知道,現在的重點並非這個。

  一邊的狪狪還未從剛剛的情形中回過神來,面色恍惚的看向楊眉。

  「你聽到了嗎?那個人說的……」

  狪狪的話沒說安全,但楊眉卻對他要說的話心知肚明。畢竟他的耳邊此刻仿佛還回蕩著羅睺那句恐怖的話語。『不就是說了句,你愛盤古愛到要替他守寡嗎?不至於生氣成這樣吧?』

  愛?守寡?

  那幾個陌生的字眼讓楊眉很是迷茫,哪怕隨著紅繡球的出世,帝俊和羲和的立誓,有關於姻緣、道侶之類的知識已經出現在了洪荒眾生的腦海中,但楊眉還是無法理解,這種詞彙為何會和自家尊者搭上邊。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對著狪狪表示。「假的,肯定是假的,尊者這樣的強者,自然是一心追求大道的。怎麼可能沉溺於這種小道?」

  雖然楊眉還未完全理解姻緣這個新知識點,但他卻按照自己往日的思維直接把這件事定位成了旁門左道,事實上,在洪荒這個滿是修煉狂人的世界裡,除了求道外的一切都會被認為是垃圾。別跟他們說什麼愛情的美好、家庭的溫暖,在他們看來,繁衍是不必須的,子嗣是不必須的,這個新出來的情愛自然也是不必須的!

  男人/女人只會影響他們拔劍的速度!

  狪狪則是低聲開口。

  「我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那魔祖為何會對尊者那麼說?看他那樣子……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當時那羅睺雖然處於下風,但他的表情和態度卻輕佻的很,語氣也篤定的很,仿佛他捏住了希榕什麼把柄一樣。而這一點狪狪都能看得出來,楊眉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他頓時沉默了一下,腦子裡閃過了當日在蓬萊島山洞內聽到的那三個問題,又想起了尊者平日裡某些奇怪的地方,有時候提及盤古那奇怪的態度,以及盤古殿內的那些壁畫。

  尊者和盤古相伴他們多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必然是要遠比旁人來得深厚得多的。這樣的一份情,可以說是友情。為何就不能說是愛情呢?

  魔祖羅睺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瞎扯淡的人,他會說出那種話,會不會是因為他真的知道了什麼內幕?

  楊眉越想越心亂如麻,他告訴自己,他不應該隨便懷疑自家尊者,不應該聽到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就聽風是雨,但他越是告誡自己不要亂想,那些紛亂的思緒就越是好似噴泉一般咕嚕嚕的往外冒。

  不過楊眉最後還是靠自己堅定的心智把這些雜念強行暗了下去。

  「我們現在知道的太少了,在這裡瞎猜也不是好事,還是等尊者出來再說吧。」

  狪狪沉默的點了點頭,兩人各自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閉眼打坐,不言不語,不周山巔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若是仔細看,注意到他們緊皺的眉頭,已經眼皮下微動的眼珠就會知道他們此刻並不像表現出的那般平靜。說是打坐,但也就只是坐著罷了,連最基礎的靜心都做不到,又如何入定修煉?

  而他們這一等,就足足等了百年。百年對於洪荒生靈來說並不算長,但對於此刻的狪狪和楊眉來說,卻漫長的讓人窒息。

  這一百年裡,他們一直在此閉眼打坐。也就帝俊帶人上門拜訪的時候睜眼過一回兒。

  帝俊上門找希榕是來邀請她參加之後的婚禮的,明面上他表示,因為希榕提點了他和羲和的天婚,所以他想要在婚禮上好好謝謝希榕。

  不過暗地裡,他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第一是試探一下那希榕尊者對待自己妖族的態度,人家若去,自然就是認可他們妖族的,若是不去,那他就要更加小心拉攏了。

  同時,天婚舉辦之時,洪荒不少修士都會前去,若是能請動希榕前去做客,放在其他洪荒修士眼中,那就是希榕尊者和他們妖族交好的證據。其中好處自不必說!

  然而讓帝俊沒想到的是,到了不周山巔,這兩個選項都沒有被觸發,他甚至連人家青衣尊者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楊眉告知他家尊者正在閉關。

  帝俊當時的第一反應還以為那希榕尊者是故意推脫,畢竟在洪荒中,若是遇到不想見卻又不能直說的人,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讓侍從或是童子卻見客,來上那麼一句『我家老爺正在閉關,不便見客,貴客還請下次再來吧。』

  然而帝俊也是個聰明人,他稍微一想就想到,那青衣尊者是何種人物,她若是不想去,就和上次一樣拒絕他的邀請就是了,以她的實力哪裡需要和他虛與委蛇?

  說句不好聽的,那可是能和鴻鈞道祖互相稱呼道友的人,他帝俊也配讓人家和他虛與委蛇?

  所以帝俊覺得對方在閉關這個猜測大概就九成的概率是真的,而對於帝俊這個各方面都容易想多的人來說,這個情況反而最為麻煩。

  他心裡思索,人家只是在閉關,沒說去不去他的婚禮,若是在人家閉關期間他把這婚禮給辦了,人家閉關出來知道這事,會不會心裡不舒服?會不會不利於他後續拉攏對方?

  而若是把婚禮給押後,這倒是沒什麼問題,畢竟他和羲和簡單敲定好天婚的日期後,他暫時廣為告知,而是來了不周山巔,想要給希榕尊者頭一份的邀請。所以現在更改日期倒也不會引起旁人的議論,就是……

  想到羲和對婚禮的期待,帝俊覺得如果婚禮押後會有些委屈對方。

  帝俊帶著這樣糾結的心情回去了,羲和見他的面色不對,於是問了一句,雖然當時帝俊只道了一句,希榕尊者在閉關。

  但羲和的聰慧並不屬於帝俊,帝俊能想得到的事情,她自然全都想到了。羲和是個心性果斷的,不等帝俊糾結完畢,就拍板表示婚禮延後,那希榕尊者什麼時候出關,他們什麼時候再定婚期!

  帝俊有些心疼。「但這樣就太委屈你了。」

  「若只是等上一些時日,婚禮上就能請來希榕尊者這樣的大能當座上賓,那有何委屈的?」

  羲和是標准的洪荒原住民思維,所有只是需要付出一些時間的事那都不算事,畢竟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眼見帝俊眉頭緊皺,她想到了什麼,又笑著道。

  「更何況,你別忘了,距離紫霄宮第二次講道只有一千年的時間罷了。」

  帝俊微微一愣,然後很快就明白了羲和的意思。

  鴻鈞道祖在紫霄宮講道乃是洪荒的盛事,沒有不想去的,只有想去去不了的,既然那位希榕尊者之前去聽了紫霄宮第一講,甚至似乎還隱有所得,回去沒多久就閉關了,那麼她想必絕不會錯過紫霄宮第二講,如此一來。那位尊者閉關的時間絕不會太長。為了不錯過時間,她肯定會提早結束閉關。

  而他們兩個的婚禮雖然籌備起來比較麻煩,但真正舉辦的時候也花不到幾天的功夫,只要那青衣尊者願意,給出幾天時間來參加婚禮是綽綽有余的。反正最多只是一千年的時間,這點時間對他們來說實在算不上久等。

  想通了關節後,帝俊頓時眼睛一亮,對著羲和滿是佩服道。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怎麼沒想到呢,好,就照著辦吧!」

  不過到最後,羲和想得結果並沒有出現,青衣尊者閉關百年後終於出關了。當然,閉關乃是楊眉對外的說辭,准確來說,希榕是沉睡百年後終於再次蘇醒了。

  榕樹本體的內部乃是一片黑暗,希榕就沉睡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一動不動。

  【希榕,希榕,醒一醒!】

  盤古的聲音不斷的鑽進她的腦海中。

  【誰啊,大晚上的這麼吵?】

  希榕迷迷糊糊的抱怨了一句。

  叫了足足百年總算得到一點回應的盤古完全不在意這點抱怨,驚喜的趕緊再次開口想要叫醒希榕。

  希榕捂著耳朵想要繼續睡,眼見那聲音還是不斷的往腦子裡鑽,只能不看受擾的睜開眼睛,睡意朦朧間威脅了一句。

  【好吵,上一個這麼吵我睡覺的蚊子墳頭草都已經和盤古的差不多高了,你知不知道!】

  墳頭草相當高的盤古本人:【……大概知道吧?我的墳頭草不就是你嗎?】

  雖然希榕的本體是榕樹,但按照不周山和那榕樹林的大小對比來看,說她是『墳頭草』倒也完全可以。

  【誰是墳頭草了?你這家伙怎麼罵人……】

  希榕雖然還迷迷糊糊的,但一聽到有人罵自己,本能的就要懟回去,結果話說到一半,她終於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是盤古了。

  而盤古這麼說她還真不算是罵人,只能說是比喻的很恰當。

  墳頭草本草希榕:……

  注意到自己縮在一片黑暗中,希榕本能的想要出去,然後心隨意動,她就被本體送了出去。出去之後希榕發現,外面還真是大晚上。一仰頭就能看見那一輪圓月和周圍無數道星光。

  希榕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忍不住多走了幾步,找了個最佳的觀景視野欣賞天上的星空。

  盤古可沒有她這樣悠哉悠哉的心情。眼見希榕終於醒了,他趕緊問道。

  【你之前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和羅睺打起來了?你之後那般疲倦可是對身體有礙?】

  和羅睺打起來這個事情本身盤古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雖然羅睺不知為何非說希榕愛他的那些話讓盤古自己聽著心裡有些美得冒泡,但是羅睺本身的行為就是在挑釁,遇到挑釁者,揍他一頓實在是天經地義之事。

  盤古在意的是希榕為何能催動本體,為何能忽然使出這樣的實力,這樣做會不會對希榕的身體有所影響?畢竟和希榕相處了這麼多年,他比誰都知道希榕『先天不足』的頑固性。而希榕之後疲倦的陷入沉睡的情況也實在嚇到他了。

  對於盤古來說,羅睺就算被揍得滿頭包都和他沒關系,但他的摯友絕對不能受到一點損傷!

  她……她和羅睺打起來了?

  希榕面色迷茫了一瞬,她使勁回想了一下,腦子裡頓時快速閃過了一些記憶畫面。

  回想起來的希榕眼底震驚。

  【臥槽,我竟然和羅睺打起來了?這……這怎麼回事?】

  而且不是刮痧的那種打法,是真的大發神威,壓著羅睺打的那種!但……但這怎麼可能呢?羅睺可是魔祖,她這麼一個廢柴怎麼可能打得過魔祖。

  這算什麼?林黛玉倒拔垂楊柳?鎮關西拳打魯提轄?唐僧單殺白骨精?

  盤古聽到她那震驚的話語只覺得無奈。

  【……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又怎麼知道?對了,你還沒說你的身體怎麼樣呢!】

  甭管希榕的力量如何,他更關心的還是希榕的身體。

  【睡了一覺渾身輕松,感覺還不錯。】

  希榕感受了一下身體,並無什麼不適之感,隨後她開始回憶起之前的情形。

  【我當時……我就感覺很生氣,那羅睺跟聽不懂人話一樣,非說我……咳咳那啥你,總之你懂得,最離譜的是,想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我連男人的手都沒牽……】

  好吧,好像已經牽過了。

  她話音頓了頓,略過了這個話題,皺著眉頭繼續道。【總之,我就是很生氣,然後怒火上頭了,就想要揍那羅睺,把造化鼎扔過去的時候,我感覺我還是正常的,直到羅睺又出現譏諷我,我就徹底腦子有些不清醒的了。就那種……】

  希榕搜腸刮肚的解釋,就仿佛神智被裹上了一層紗,所有的一切都是依照於本能,但同時,她也不能說不清醒,她其實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只能說,如果放在平常,她絕對不會干出這種事。總而言之,就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盤古對於這個解釋接受的相當良好。

  【果然,你的跟腳絕對不像是平常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或許這才是你應該有的力量,只是你我一直沒發現罷了。】

  她應該有的力量?

  什麼力量?

  傳說中的洪荒之力嗎?

  希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潔白細膩且脆弱,但就在百年前,她一抬手就能操控本體的樹枝化為無數利劍去追殺羅睺,當時的她腦子裡只有攻擊羅睺這一個念頭,到了現在她清醒下來再回想之前,一時間覺得解氣的同時,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畢竟她一直以為自己來到洪荒也只是個融入不進來的過客,因為無法修煉一直以廢柴自居,結果躺平了這麼多年後,忽然有一天她竟然暴發出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驚駭的力量。

  她……她難道要變得不一般起來了嗎?

  就那啥『我欲修仙,法力無邊?』或者,『仙道盡頭誰為峰?一見希榕道成空?!』,又或者,『三萬年河東,三萬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希榕眼神越來越亮,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試圖和之前一樣使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出來吧,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咳咳,串台了。

  幼年期總是看美少女戰士類動漫的希榕趕緊把自己腦中那冒出來的雜念按了回去,努力集中精神。

  出來吧,我真正的力量!

  而在努力集中精力的時候,她不自覺的板著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夜風一吹,她的衣袖飄飄,盡顯高人的風采!

  然而風吹過,除了衣袖飄了以外,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生,既沒有狂暴的氣機湧現,也沒有樹枝狂舞,葉片齊發。她和曾經的千百次嘗試一樣,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法力、靈氣的存在。

  是她不夠努力嗎?

  希榕扭頭看向離她最近的一根枝丫的榕樹葉子,氣沉丹田開始努力,因為她壓根不知道如何催動法力,所以她所謂的努力就是調動起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看似站在那不動如松,實則每一根睫毛都在努力,試圖把體內那疑似存在的洪荒之力往外釋放出去。

  她此刻也不求和之前一樣萬箭齊發了,只要葉子飛下來一片那就是勝利。然而事實上,她本體上的那片葉子在枝頭一動不動,和希榕可以說是半點默契也無。

  難道是因為她不夠生氣?

  希榕想了想,努力回憶著之前因為羅睺的話怒火上頭的感覺,然而情緒不是說調動就調動得起來的,更何況還是在她已經把人揍了一頓解氣了之後,而就算希榕好不容易從回憶裡提取出了十分一的憤怒感,結果那片葉子依然無動於衷。

  大概是心境問題,希榕甚至從中品出了一絲無聲的嘲諷。

  希榕:……

  她面無表情的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抬起的右手,然後默默的把這只右手背到了身後。仰頭繼續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內心留下辛酸的淚水。

  說好的她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從此縱橫四海八荒、開啟希傲天之旅呢?可惡,到底又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而就在希榕悲傷之時,她並不知道她此刻的種種舉動都被遠處打坐的狪狪和楊眉看了個正著。

  狪狪和楊眉一直盤坐在角落閉目打坐,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倒是比之前好上了許多,甚至這百年間楊眉還指點了狪狪幾句,幫助他成功突破到了大羅金仙初期。

  但狪狪的內心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感覺,因為直到現在,他家尊者還沒醒來,當日尊者面色疲憊的走進本體之中休息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讓狪狪和楊眉這百年間止不住的擔心。

  忽然,一陣毫無掩飾的腳步聲傳來,楊眉和狪狪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當看見榕樹林中那一抹熟悉的青衣後,他們的眼中頓時爆發出驚喜之感。

  是尊者!

  只見那青衣尊者並未看向他們,反而走到了遠處的懸崖邊站定,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而她則是仰頭看著那輪圓月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眉和狪狪本來是想要湊過去,畢竟他們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詢問尊者,而對於之前尊者疲憊的神色他們也擔心的很。然而看著那邊的尊者,他們卻不自覺的咽回了即將說出口的聲音,大概……是因為此刻尊者的表情太過迷茫了吧。

  尊者依然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她只是站在懸崖邊,給了他們一個茫然仰頭的側顏,許久之後她的眼眸微動,仿佛清醒過來,她眉頭輕蹙,低頭看向了自己右手,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開始越來越冷漠。

  再然後,她又看向邊上伸向她的一截榕樹枝丫,久久沒有移開視線,面色從冷漠中又透著一絲憤怒。但最後,這一絲憤怒也歸於死寂。

  她再次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隨後把手背在了身後,面無表情的仰頭繼續看回了天上的明月。她的所有神情已經全部消失,仿佛剛剛的那些情緒只是楊眉等人的一個錯覺。

  然而看著青衣尊者那張面無表情的側臉,楊眉和狪狪卻是心裡一酸,總覺得對方那雙眼睛透著濃濃的悲傷,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然而她到底沒哭,冰冷的夜風吹過,青衣尊者的衣袂飄飄,身形似乎越發消瘦起來,透著說不出的凄涼和蕭瑟,她往日的強大在此刻褪去,仿佛風再大上一點,就能把她吹落進那漆黑無底的懸崖。

  楊眉和狪狪的眼角微微濕潤,眼底滿是心疼。

  到底是什麼竟然讓尊者此刻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仿佛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難道是……因為百年前羅睺的那句話嗎?


第88章

  雖然已經在洪荒度過了十幾萬年的時光,這個時間長的嚇人,但是希榕依然搞不清楚自身的秘密,或者說,在此之前,她一直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雖然周圍人似乎因為一些誤會,對她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的腦補。但她一直認為,除去那硬得離譜的『烏龜殼』外,沒有絲毫法力甚至感受不到靈氣的她在洪荒簡直是最底層才對。

  可現在,在經歷了自己大發神威,暴揍魔祖羅睺一事後,她頭一次開始變得動搖起來。或許、可能、大概就像是盤古說的那樣,她的這具身體真的有些不平凡?

  可關鍵是,對於這種不平凡,作為身體主人的希榕竟是一無所知。就算打開她那破爛的游戲面板查看,上面也僅有地圖和栽樹的功能,除了讓她為洪荒的綠化事業做貢獻以外,對她此刻的問題沒有半點幫助。

  而希榕都不知道,目前還受困於她體內的盤古自然更是不清楚了,或許等到盤古恢復了往日的實力,他的神識才能穿透希榕的本體,那棵大榕樹一探究竟吧。

  片刻後,擅長間歇性努力持續性躺平的希榕收回了自己對月悲嘆的視線,這才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悟道茶樹下站著的一人一『豬』。

  「咦,楊眉你已經回來了。」

  說完這話後希榕就忽然回想起來,之前她揍跑了羅睺,渾身很是疲倦的時候,似乎見過楊眉。這讓希榕面色遲疑了一下,因為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楊眉解釋之前她和羅睺大打出手的事情。

  「是,尊者,我打聽完消息就立刻回來了。」

  楊眉本來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臨到頭來,他卻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還給了狪狪一個眼神,讓他別多話。

  狪狪圓溜溜的眼睛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個眼神,他又不是傻的,尊者若是不想多說,他自然不會上趕著去讓尊者為難。

  希榕沒看出兩人的眉眼官司,她一聽到楊眉的話,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她往石桌前一坐就招呼楊眉過去。

  「來,快說說你打聽到了什麼?」

  那天的那人可是背負了盤古復生的關鍵,希榕自然無比重視。

  楊眉不明白這其中的辛秘,但卻聽出了希榕的嚴肅和期待,他疑惑了一瞬,不懂那冥河老祖和尊者有何關系,不過還是老實的把冥河老祖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

  順便還把自己在路上找到的十二顆定海神珠雙手奉上。

  希榕一愣,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她下意識的想要推拒,但想了想,她還是接了過來。

  「辛苦你了。」

  白眉老者開心一笑。

  「為尊者做事,何來辛苦?」

  隨後希榕的注意力放在了她想要的消息上。

  「幽冥血海,冥河老祖。」

  她呢喃了一聲,雖然她當初在紫霄宮門口沒認出來那個面色有些凶惡的中年人,但是她對於這兩個名頭她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畢竟無論是那殺人不沾因果的法寶元屠、阿鼻,還是那和滅世黑蓮、功德金蓮、淨世白蓮齊名的十二品業火紅蓮都是洪荒中鼎鼎有名的法寶。都讓冥河老祖在洪荒稱得上一句富得流油!

  當然有關冥河老祖,最讓希榕印像深刻的有兩件事。

  一件比較搞笑,傳聞那幽冥血海中先出了一個冥河老祖,不知過了多少萬年,後有孕育而出一個蚊道人,沒錯,就是那個『萬物皆有靈,蚊子和蟑螂不算』的蚊。

  而洪荒世界果然大氣,當真是貫徹了萬物有靈的概念,連蚊子都有能得道成仙的,最牛批的是那蚊道人一出世就叮了冥河老祖的業火紅蓮一口,十二品業火紅蓮就此掉了三品,變成了九品業火紅蓮。

  好好的十二品法寶竟然被一只蚊子給吸成了九品,這誰聽了不得說上一句離譜?

  另一件事就比較勵志了,在女媧創造人族後,三清於人族立下三教,老子立人教,元始立闡教,通天立截教。西方的接引、准提立西方教,眾人由此成聖。

  而那冥河老祖看了眼饞,雖然他沒有鴻鈞道祖賜下的證道之基、鴻蒙紫氣,但正所謂有夢想誰都了不起,他為了成聖,還是照葫蘆畫瓢的創造了一個新的種族,名為阿修羅族,並且也立下一教,名為阿修羅教,這般雙管齊下,可謂是把抄作業這項技能發揮到了極致,但可惜,他最後卻還是無法得道成聖。

  不過也不算白折騰,他的兩把寶劍足夠厲害,身後的阿修羅眾也非常給力,也算是洪荒准聖之流中響當當的人物了。

  但希榕不理解的是,冥河老祖身上到底哪裡有盤古復生的關鍵?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盤古本人也說不出個所以人來。畢竟他當時也就是福至心靈,模模糊糊有了這麼一個念頭罷了。不過聽到楊眉的消息後,他隱有所感的道。

  【或許我們應該去那無盡血海看看。】

  希榕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可以,正好洪荒大地我已經走了大半了,也就只剩下幾個地方還未去過。那血海是一個。】

  雖然鴻蒙量天尺對她沒什麼太大用處,甚至就算日後替天道丈量完畢洪荒大地所落下的功德對她大概也沒什麼用處,但她平日裡實在沒什麼事情干,不給自己找些小目標那就太無聊了。幫助盤古復活是一個目標,達成丈量洪荒大地的成就也算一個目標。

  眼見希榕聽到消息後若有所思並不說話,楊眉等了等,隨後遲疑道。

  「對於那冥河老祖,尊者可還有什麼吩咐?」

  是否還需要打探什麼消息,又或是做些別的什麼?

  希榕想了想。

  「你做的很好,這些消息就夠了,沒什麼要吩咐的。」

  因為這事事關盤古復生,不是能廣而告之的,所以希榕想著找個時間自己一個人去一趟比較好。現在的她已經不如以前那麼謹小慎微了,只是過去看看罷了,她覺得應該不難。

  只是這樣就夠了嗎?

  楊眉心中疑惑了一瞬,在他心中,自家尊者幾乎是無所不知的代名詞,這樣的一個人卻忽然詢問了一些不算秘密的事情,這似乎有些反常,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別處,所以沒有細想。而是轉而換了個話題。

  「還有一件事,尊者,那弒神槍怎麼處理?若是這麼一直這麼放著,怕是不太好。」

  楊眉說話間看向了不遠處,只見夜空下,有些幽暗的榕樹林內,那弒神槍正直直的插在地面。其黑杆而紅纓,紅纓並非是被鮮血染紅的,而是比這更凶厲的血煞之氣凝結而成,哪怕灰頭土臉的插在泥地裡,這些紅纓依然無風自動。而以這弒神槍為中心,周圍兩、三米距離內的混沌息壤不再是純黑色,而是染上了一絲血紅,哪怕是希榕用肉眼看都能看出一絲不詳的氣息。

  希榕眼角一抽,果然是物似主人型,這玩意兒雖然是混沌青蓮的根莖所化,但被羅睺用久了,也和那個混蛋一樣變成有毒有害垃圾了,哪怕只是隨便往哪一放都是個禍害。也幸虧這裡是不周山巔,土是混沌息壤才沒太嚴重,若是這是普通的大地,那她怕是就成間接『投毒』了。

  盤古感慨。

  【當年它是混沌青蓮的根莖,扎根於混沌深處,吸取了不少混沌煞氣。算是混沌青蓮最凶煞的地方,變成這弒神槍後,更是連聖人的身軀都抵擋不住它的煞氣。這倒是個厲害的法寶。】

  隨後盤古想到了什麼,笑著道。

  【那羅睺說話太不中聽了,反正這弒神槍是你正面搶過來的,那就算是你的了,不如我幫你抹了那羅睺的元神烙印?】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畢竟是羅睺先挑釁的,他打輸了把法寶落下了,那按照洪荒的潛規則,這弒神槍自然就是希榕的了。

  希榕當即拒絕。

  【可別,這是羅睺的本命法寶,其上的元神烙印肯定很厲害,你還未恢復多少呢,再說了,若是讓羅睺透過你的元神發現你還活著怎麼辦?】

  經過這幾次接觸,希榕是絕不會小看羅睺這禍害的搞事能力的。

  盤古當即大氣表示。

  【沒關系,我打不過這不是還有你嗎?若是羅睺來了,還可以測試一下能不能逼出你的那股力量,然後把他再揍一頓。】

  盤古表示,只要拳頭夠大,一切都不是問題。

  希榕:【……呵呵,少來,萬一沒逼出來呢?】

  到時候她挨揍,你看著?這就是你的感天動地兄弟情?

  盤古卻豪爽一笑道:【沒逼出來也沒關系啊,反正那羅睺的攻擊又傷不到你。到時候你站著讓他打,最後的結果也只是他被累趴下!】

  希榕一愣,差點忘了自己的『烏龜殼』了,確實,按照百年前的那場打鬥來看,哪怕已經成為了魔祖,羅睺的攻擊對她依然是無效的。

  就是吧,打得過就揍人家一頓,打不過人家就縮烏龜殼裡……這個戰術怎麼聽著那麼賤兮兮的呢?

  不過很快希榕就發現了另一個點。

  【那如果羅睺知道了你的存在,然後對著天道舉報你呢?】

  【向天道告狀?】

  還有這種操作嗎?

  盤古一愣。隨後遲疑道:【羅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

  畢竟強者的驕傲很難讓他們做出告狀這種事情來。

  希榕可不懂什麼強者的世界,她聞言只是嫌棄道:【那家伙連我守寡這種離譜的事情都能說得出來,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他的想法確實有時候有些跳脫。】

  盤古沉思了一下,對著希榕保證道:【不過你放心,就算是出於朋友的角度,我也是絕對不會讓你守寡的!】

  盤古這話說得很單純,畢竟經過希榕之前的解釋,道侶=約定相伴一生的男女,他和希榕=約定相伴一生的摯友。道侶一方死亡=另一方守寡,由此可得,出於朋友的角度來說,他死亡=希榕守寡。

  深諳四舍五入大法的盤古表示,老鐵,沒毛病!

  【……閉嘴!】

  希榕一瞬間心累的只能吐出這兩個字了,她心裡暗暗發誓,等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給盤古買一本《說話的藝術》!

  與此同時,她已經走到了那弒神槍前,面對這煞氣十足的冷兵器,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仗著自己有『烏龜殼』,一抬手就握住了那弒神槍。

  法寶有靈,弒神槍被她一握住,頓時微微震動起來,發出金戈相撞的嗡鳴聲。不過它並沒有攻擊的意思,甚至就算是希榕也能感受到它的愉悅。

  沒錯,是愉悅。這弒神槍雖然被希榕強行從主人身邊奪走,但它顯然沒有一絲怨念,反而被希榕的小手一摸就歡欣雀躍的不行。

  就這這個勢頭,希榕微微一用力,就把它從土裡拔了出來。弒神槍到底是厲害的法寶,從土裡□□後半點黑土都未沾染,槍尖依然銀白一片,在月光下閃著銳利的寒芒。

  其實按理說弒神槍是先天至寶,且已經認主了,旁人若是想拿起它,不說它的煞氣有多厲害,單說它的重量就足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斤!普通人想拿都拿不起來!

  希榕自然沒這麼大的力氣,但她拿起那弒神槍就跟拿起一根擀面杖一樣輕松。

  那弒神槍還在微微顫動,仿佛一點也不記得就在百年前,握著它的這個青衣女人還暴打過它的主人。如此善變、翻臉無情、半點沒有契約精神的性格可以說也和羅睺像了個十成十。

  而這股心情很快順著弒神槍深處的元神烙印蔓延,遠在天外天被天道關禁閉的羅睺:……

  是希榕在拿他的弒神槍嗎?

  羅睺腦子轉的很快,弒神槍不是誰都可以拿得起來的,最大可能就是希榕了。她拿弒神槍干什麼?難道她……

  眨眼間,羅睺的面色就微微一變,蒼白了幾分。眼神中多了幾分錯愕。

  他的……他刻在弒神槍上的元神烙印消失了?

  這種情況羅睺不做他想,這肯定是那希榕抹除了他的元神烙印,她這是想把他的弒神槍據為己有?

  這個念頭剛剛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就讓他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想要下去把弒神槍奪回來。

  畢竟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寶弒神槍啊!

  雖然他已經成了魔祖,不會因為本命法寶被奪而導致半條命沒了,但這種仿佛失去一臂的感覺也很不好受,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他極少數能拿得出手的法寶了!

  別看他這個魔祖高高在上,但他苦啊,不僅被關在天外天這個堪比混沌的破地方,每天睜眼閉眼都只有空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死寂的讓人心冷,更重要的是他還窮啊!

  想那鴻鈞成了道祖,高居三十三天被那麼多洪荒修士敬仰不說,那家伙還是個富得流油的法寶大戶。至今魔祖都還記得當初道魔之爭的時候,那個家伙一會兒掏出一個法寶,一會兒掏出一個法寶。還操控法寶自爆,這種把法寶當成一次性來使用的豪爽是羅睺做夢都夢不到的。

  畢竟這麼多年了,他的身上除了半塊造化玉碟、滅世黑蓮就只有那弒神槍了。和鴻鈞的法寶庫存一比,簡直窮酸的讓人落淚。

  若是往日,羅睺還能冷哼一聲表示,法寶貴精不在多。但那也是在他有法寶的基礎上啊,而現在,他那唯一拿得出手的攻擊型法寶弒神槍就要被人搶了!

  這要是不拿回來,那他日後和鴻鈞要是打起來可怎麼辦?人家掏出兩法寶,他伸出兩爪子?

  那個畫面太美,讓好面子的羅睺難得的慌了。

  然而因為他百年前的動作,天道這百年來一直嚴密監視他,所以他一動,天道的『視線』頓時就看了過來,一股無形的威勢壓得羅睺動作一頓。

  羅睺面色一黑。

  【我就只是下去逛了逛。就算是打了一架,但我都收著手呢,連不周山上的花花草草都沒打壞,天道你有必要這麼盯著我嗎?】

  此刻他倒是有些羨慕鴻鈞的自由了,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畢竟他可沒興趣做天道的傀儡。

  【有必要。】

  天道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順便還把威勢加重了幾分。

  羅睺面色黑沉,但到底打不過天道,只能氣了個半死的坐回了原地,頭一次後悔起自己之前挑釁希榕的話語了。雖然他確實一直有想要和希榕打一架的想法,但是那一架沒有打盡心還挨了數道雷劈也就算了,最後還賠上了自己的弒神槍又算怎麼回事?

  就算是羅睺這種興致上來了不計較得失的家伙此刻也不由覺得自己這次虧得吐血。

  但事實上,不周山巔的情況卻和羅睺想的並不一樣。

  月光下,楊眉和狪狪只見那青衣尊者握住那渾身恐怖煞氣的弒神槍,輕輕松松就把它就拔了出來,隨後她似乎是欣賞似的摸了摸。結果下一瞬,弒神槍華光大漲!

  起先是濃墨重彩的黑紅光芒,看上去就透著濃重的不詳氣息,但很快,仿佛有那無形的手把這黑紅的光芒漂洗干淨一般。

  這股光芒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起來,本來凶煞的黑紅光芒逐漸變淡,最終成了一抹溫潤內斂的青光,

  而這個時候,楊眉和狪狪定睛一看,青衣尊者手裡拿著哪裡還是什麼黑杆紅纓的弒神槍,分明是一截如碧玉一般的根莖,其並不粗壯,細長且呈現一個嬌柔的弧度。和之前那渾身都透著鋒利氣息的弒神槍沒有半點相像之處!

  狪狪還懵懂的不明白這什麼情況,而也楊眉卻已經失聲叫道。

  「混沌青蓮?」

  他這話其實說的有些錯誤,因為這並非是全部的混沌青蓮。而是混沌青蓮的根莖罷了。但即使是這樣,它也不該存在於此世之中!

  畢竟混沌青蓮不被大道所容,在混沌之時就無法生出靈智,之後更是四分五裂,再沒有半點當初的痕跡。它可以化作弒神槍,但弒神槍本不該再變回混沌青蓮的根莖!

  盤古也被這奇怪的現像驚到了。

  【你做了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希榕怔愣的看著手裡那碧玉一般的蓮莖。

  【我什麼都沒做啊。我就是……上手摸了摸。我還想問怎麼回事呢!】

  畢竟那可是弒神槍啊,洪荒第一攻擊型法寶,那入手厚重且銳利的感覺哪怕她一個對冷兵器不感冒的人都忍不住為它的美感所驚嘆,所以會想要摸一摸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吧?

  結果現在是怎麼回事?

  她就這麼上手一摸,就把人家摸回了出廠設置了?

  隨後盤古細細感受了一下,表示這真的就是混沌青蓮的根莖了,並且他們剛剛討論過的羅睺的元神烙印也已經消失了。

  希榕拿著那一根蓮莖頓時有些尷尬了。

  【啊這……羅睺好像說過他還會回來拿弒神槍的吧?】

  不過她也就尷尬了一瞬,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反正也是羅睺先招惹的她,會有這種後果他自然得擔著。他若是回來討要的話……

  【呵呵,反正弒神槍是沒有了,他若是真來要,那就把這根蓮莖送他啃啃吧。】

  然而就在希榕想著怎麼把這蓮莖扔到羅睺那張討厭的大臉上的時候。忽然間,希榕感覺到袖中有什麼東西在動。

  很快,百年前變成拇指大鑽進希榕袖中的淨世白蓮鑽出來然後變回了原本的體型,渾身散發這朦朦白光,緊接著,淨世白蓮蓮台上那連接了九個次空間的孔洞瞬間飛出十二顆圓溜溜的寶珠,正是定海神珠。

  而被希榕暫時放在石桌上的另外十二顆定海神珠也猛地發出清光飛了起來。百年前落在地上裝死的造化鼎滴溜溜的飛到天上。

  希榕愣神的看著這一幕,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見那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忽然拉長變大,變成了二十四片青蓮花瓣!造化鼎越轉越快,竟是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個綠汪汪的蓮台!

  這樣說其實也不對,不能是變成,這些法寶本就是混沌青蓮的花瓣和蓮台所化,所以現在也不過是回歸了本真罷了。

  隨著它們的變化結束,希榕手中的蓮莖也飛向了半空中,緊接著,蓮台長在了蓮莖上,蓮花花瓣長在了蓮台上。只眨眼間,一朵一人高的青蓮就栩栩如生的飄蕩在空中!

  希榕仰頭看著這一幕,眼睛微微睜大,這踏馬……鎧甲合體?!

  盤古也愣愣的這一幕。半晌才道:【……現在羅睺恐怕連啃啃蓮莖的機會都沒有了。】

  就在兩人重點全歪了的時候,忽然間,天上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遮住了本來皎潔的圓月和摧殘的繁星,黑沉沉的烏雲壓下來,一時間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緊接著轟的一下,一道雷霆猛地朝著半空中的青蓮落下!

  雖然只是個半成品的混沌青蓮,但混沌青蓮再次出世,此乃所天道不容!


第89章

  紫黑色的雷柱轟然落下,那一瞬間,不周山巔被照亮的猶如白晝,那恐怖的力量哪怕隔了千萬裡依然會讓人心驚。

  一時間,在昆侖山打坐的三清迅速睜開眼睛看過去,正在太陽星商討事情的帝俊、太一兩兄弟猛地站了起來。其余注意到這一幕的洪荒修士無一不面露驚愕之色。

  那是……不周山巔的方向?

  怎麼回事?

  不周山巔乃是盤古大神的脊梁骨所在,蘊藏開天功德不說,更是那位尊者的道場,那裡怎麼會有天雷落下?

  然而事實上,希榕比他們還要感到驚愕,完全不懂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粗壯的雷柱重重落下,洶湧的雷光迅速淹沒了那剛出世的青蓮,因為希榕離得很近,以至於那閃爍的雷柱邊緣幾乎就在她的腳邊。

  哪怕希榕自認為看過不少大場面了,但是在這等恐怖的天威面前,她還是渾身僵硬下來。

  很快,這道雷柱散去,半空中的青蓮看似沒有什麼損傷,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它碧玉一般的身軀已經出現了細小的裂縫。與此同時,滾滾烏雲之中,更多的雷光還在積蓄,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顯然,只是這樣並不能讓天道滿意。祂現在是不把那青蓮劈碎誓不罷休!

  轟的一下,又是一道雷柱惡狠狠的落下,然而就在這時,半空中的青蓮卻猛地縮小,然後朝著不遠處站著的青衣尊者落去。它動作很快,細嫩的根莖直接緊貼上那青衣尊者自然垂落的右手掌心,仿佛被膠水黏上去了一樣。

  臥槽?碰瓷?

  希榕雙眼微微睜大,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隨著掌心多了一抹冰涼的觸感的同時,她的耳邊雷鳴大作,眼前只剩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洶湧雷光。

  只是眨眼間,那一抹消瘦的青衣身影就被雷光吞噬。

  「小心!」

  「尊者?!」

  楊眉和狪狪驚叫出聲。但還沒等他們的聲音落下,那本來氣勢洶洶的雷光就猛地一頓,隨後迅速散去。兩人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一般,呼吸一窒。

  「……我沒事。」

  青衣尊者緩緩開口,她的頭頂是烏雲滾滾,煌煌天威,讓天地色變。她的周圍是還未散去的狂暴電弧,黑夜的陰影和洶湧的雷光交錯。而那青衣尊者站在原地,手裡拿著那縮小後只有巴掌大的青蓮。在這雷霆之怒間一人淡然處之。

  楊眉和狪狪松了一口氣,隨後就暗道,他們真是太不穩重了,尊者這般厲害,又如何會因為這種事而受傷呢?

  但其實希榕壓根不是什麼淡然處之,只是作為『普通人』的她反應不過來罷了,那雷光來得快散的也快,幾乎就是眨眼間,希榕才剛剛想起來要害怕,結果正要問『開始了嗎?』雷光就『已經結束了。』她傻愣愣的看著手裡縮小後的青蓮,腦子還木木的。

  她的理智告訴她,最好趕緊把這『引雷針』給扔了,最好再對著這個給自己引來雷暴的家伙踩幾腳。踩成殘花敗柳的那種!

  但她不知為何,心中卻隱約有種不願意放手的奇怪感覺。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轟隆隆,天上還在發出炸雷的聲響,楊眉和狪狪看向那青衣尊者,而那青衣尊者則是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看。只見烏雲中的天雷明明滅滅,似乎不甘心就這麼失敗,很快就再次有耀眼的雷光積蓄,但是這一次,它卻吞吞吐吐的不願意落下。

  最後它狠狠的落了下來,卻不再是一道雷柱,而是足足七道粗壯而洶湧的雷柱朝著不周山巔落下。片刻後,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再次落了下來。

  青衣尊者依然站在原地,周圍還殘留著幾縷跳躍的電弧,而在她的腳邊,是整整齊齊七個大坑,恰好圍著她形成了一個圓。和之前那猝不及防追尾的雷柱不同,這一次那氣勢凶猛的七道雷柱竟是連她的裙角都沒有碰到。

  誒?這就結束了?

  希榕看著再次出現的星空愣了一下。隨後默默的低頭看了一眼把自己圈住的大圓圈。

  啊這……人體描邊大師?

  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畫個圈圈詛咒你』?

  盤古驚愕的看著這一幕。

  【天道竟然……沒有劈碎混沌青蓮。】

  希榕琢磨著:【確實,剛剛的這一出似乎有些奇怪。】

  她可不相信天雷這玩意兒的准頭有這麼差。

  【不是有些奇怪,是非常奇怪。】

  盤古對著希榕嚴肅道。

  【因為你,天道對混沌青蓮手下留情了。這其中必有原因!】

  不知是盤古,就連楊眉和狪狪都看得清楚,那剩下的七道天雷看起來氣勢洶洶,但與其說是天罰,倒不如說是在意識到注定無功而返後的氣悶、發泄又或是某種過於不痛不癢的警告。

  這一切的源頭絕不會是那混沌青蓮,畢竟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天雷對上混沌青蓮絕對是奔著不把它劈解體不罷休的念頭往死了劈的。

  而會出現現在這個結局的轉機就在意混沌青蓮找上了希榕尋求庇護。並且事實證明它的選擇實在太對了,九霄神雷只有第一下是實打實的,第二下莫名啞火,剩下的七道更是雷聲大雨點小,臭鼬對著那青衣尊者放個屁怕是都比它們有威力!

  【原因……我不知道啊。】

  希榕不是傻子,若是那幾道雷都落在她身上,那她毫發無傷還能說一句多虧了自己的『烏龜殼』,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她自己也能品出幾分不尋常來。可這不尋常的原因是什麼,她卻同樣一頭霧水。

  線索實在有限的可憐,最後這個問題也只能壓在了兩人的心中。對於這種狀況希榕已經習慣了,她更在意的是,這混沌青蓮對她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要知道她可是沒了弒神槍、造化鼎、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些先天至寶,先天靈寶,甚至不僅自家的地被轟出幾個大坑,自己也挨了一記雷劈才換來了這個玩意兒。

  這要是什麼用都沒有,那她不是虧大了?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盤古表示,混沌青蓮乃是混沌靈根,或許它分解出的法寶有靈,可以不靠法力和元神烙印就能為希榕所用,但合體後的混沌青蓮再次受到了天道的壓制,它是沒有靈智的,剛剛鑽入希榕手中求庇佑的舉動只能算是靈根一種求生的本能。

  當然,混沌青蓮本身也還是很厲害的,它的每一片花瓣,每一點根莖都擁有強大的力量,食之長生不老不說,更會修為飛漲,跨越數個大境界,甚至整個吞服能立刻讓一個毫無靈智的尋常生靈一躍飛升成准聖。

  尋常生靈哪怕只是聞一聞,都能立刻生出靈智、得道成仙。比之先天靈根要更勝一籌,但問題是,希榕的體質特殊,所以……

  希榕面無表情的開口。

  【……也就是說,我付出了連聖人之體都能破的弒神槍,可返後天之物為先天的造化鼎,以及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就換回了一個屁用沒有的青蓮?】

  這算什麼?

  整整二十六個王者素材合稱了一個倔強青銅?這可真是……就算是游戲中的狗策劃都做不到這種離譜的事情來啊!現在的現實都開始這麼殘酷了嗎?

  希榕看著手中縮小後仿佛碧玉一般的混沌青蓮,默默的開始思考蓮花粥的做法。結果她念頭一頓,忽然想到,她那到手後還沒用幾次的『鍋』,造化鼎已經變回蓮台了。好家伙,真是賠了法寶又折鍋。

  要不……還是把天雷給叫回來吧,讓它重新把這玩意兒給劈解體。別的不說,把她心愛的『鍋』給還回來啊摔!

  然而就在希榕開始思索如何讓混沌青蓮把她的『鍋』吐出來的時候,盤古遲疑了一下表示。【雖然……這東西對你沒有用,但對我卻有幾分用處。你應該還記得吧,我當初正是被混沌青蓮孕育出來的。】

  雖然他本質上是從力之法則中誕生,但那些屬於他的元神和力量,而他的血肉之軀則確確實實是又混沌青蓮所孕育的。

  希榕一點就通,她眸光微亮,握緊了手中的混沌青蓮。【你的意思是,這混沌青蓮和你能否復生有關系?你可以借由它再次出世?】

  盤古沉聲表示,混沌青蓮當初就能孕育他的身軀,那麼現在,它同樣能再次孕育出一具可以容納他元神的身軀,只是因為現在的混沌青蓮並不完整,所以做不到從無到有,必須要給它找來盤古的血肉,哪怕只是一滴血也夠了。孕育身軀的這個過程肯定很漫長。

  不過盤古的元神本身就被關在希榕的體內,隨著他的元神壯大,那封鎖感這才越來越松動起來。等待身軀孕育的時間他也不會閑著,正好努力恢復元神。方便早日脫離希榕回歸自己的身體。

  希榕聽到最後一個條件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拿回盤古殿內那半滴盤古的精血。那可是盤古心頭的精血,比起尋常的血肉更有效果。但很快她就又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盤古復生這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避開天道,絕對不能讓天道察覺,畢竟半成品的混沌青蓮出事都招來了九霄神雷,如果去了被天道嚴密監視的盤古殿,盤古要復生這事被祂發現了,那到時候怕就不是九霄神雷了。

  好在很快希榕就又想到了一個地方。

  【對了,無盡血海!】

  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一團污血所化,既然盤古當日心有所感自己復生的機緣在那冥河老祖的身上,那會不會缺的那滴血就可以從這個方向找。

  覺得這事很有可能的希榕眼睛微亮,簡直恨不得現在就飛去無盡血海。但盤古卻有些猶豫道。

  【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這不完整的混沌青蓮恐怕會因為孕育我的身軀而耗盡全部力量,到那時,你的那些法寶、特別是那個造化鼎可就真的沒有了。】

  盤古知道希榕很喜歡那個『鍋』,一路上和他念叨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菜譜,甚至還興奮的表示也要釣鯥魚來煮。比往日活潑了很多。

  希榕卻不能理解盤古的想法,她理所當然道。【沒了就沒了唄。法寶哪裡有你復生之事重要?】

  一口『鍋』和一條命放在一起對比,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更何況……

  【你我什麼都沒做,它們是自願重新組合成混沌青蓮的,既然是它們的意願,那我又何必強留?】

  弒神槍、造化鼎和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鎧甲合體』完全是它們的自發行為,它們渴望完整,渴望回歸最初,為此甚至不惜放棄自己本身,哪怕明知道這被天道所不容,必會招來天雷,卻依然拒絕以法寶的面目存在於世間。這或許是混沌青蓮與命運的抗爭。

  雖然希榕無法理解這些法寶的想法,畢竟從有靈的法寶變回毫無靈智的混沌青蓮,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但這是它們的選擇。她對此只有佩服和尊重。

  最後希榕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所以別瞎想了,等你成功復生,我請你喝茶!】

  喝茶其實他們什麼時候都能喝,但重要的是和朋友相對而坐的喝茶。不過說起來,在不周山巔盤古的墳頭,揪盤古墳頭上的茶樹葉子泡茶,然後和他在他的墳頭對飲。啊這……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

  盤古不知道希榕心中的嘀咕,他聽到希榕的話微微一愣,隨後大笑著應了一聲。

  【好!】

  他自然也想快點擁有自己的身軀的,到那時,他想要和希榕把臂同游,再次把這洪荒大地看一遍,想來那時會是不一樣的風景!

  想到盤古復生有望,希榕的神色很是輕快。只是一轉臉,她就針對上了不遠處白眉老者那嚴肅到深沉的臉。

  希榕動作一頓。

  「……怎麼了?」

  「尊者,你應該知道這混沌青蓮被天道所不容對吧?」

  楊眉雖然看到了天雷避開希榕這事,但他此刻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在混沌青蓮身上。而他的話雖然是疑問句,但口氣卻很是篤定,畢竟這件事在當時的混沌實在算不上秘密。

  「對,我知道。」

  希榕還是第一次見楊眉面色如此的嚴肅甚至算得上嚴厲。就仿佛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楊眉嚴肅道。

  「那你為何還要幫它出世?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楊眉這次是真的不明白自家尊者想做什麼了。

  天道是什麼?祂不僅是世界的秩序和法則,更是洪荒修士眼中的權威,自從知道了聖人這個概念後,無數洪荒修士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成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從此不死不滅的聖人。

  而重組混沌青蓮這件事本就是被天道所不容的,之後希榕明知如此,還要護著混沌青蓮,這在洪荒原住民看來就更加大逆不道了,甚至可以說是瘋了。畢竟這回報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嘛!

  哪怕在楊眉心中自家尊者幾乎和無所不能掛鉤,但再厲害也不能和天道硬碰硬啊!

  不過楊眉到底不是衝動的年輕人,他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妥。面色滄桑的嘆了口氣。

  「抱歉,尊者,我不是在指責你,我只是……」

  「尊者你別生氣。楊眉只是在關心你。雖然我不懂什麼是混沌青蓮,但是九霄神雷不是鬧著玩的。」

  狪狪在這樣嚴肅的氣氛下只覺得呼吸都凝滯了,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出來為楊眉解釋。

  「我知道,你們是在關心我。」

  希榕愣了一下,隨後趕緊解釋自己的清白。

  「但我也沒做什麼啊,混沌青蓮想要再次出世是它自己的意願,並非我所為。」

  「但尊者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庇護了它。」

  楊眉眼中滿是不贊同,當然,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底還藏著一絲恐慌。

  「尊者,我深知論修為、論心性、論智慧,我楊眉都比不上尊者你,但我卻也知道,逆天之事是不可為的,這混沌青蓮是個禍害,讓它重新解體才是現在最好的結果。或者尊者若是可以把它交給我處理。」

  若是不知道這混沌青蓮能幫助盤古復生,或許希榕就同意了,畢竟她實在沒理由為了一朵花去和天道做對,也實在沒理由不聽楊眉的勸告。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希榕比誰都知道,楊眉這話是真的為她好。

  「不行。這混沌青蓮我有別的用處。」

  「什麼用處?」

  若是平常,看見青衣尊者這般作態,楊眉這樣有分寸的人是不會多問的,但今天他卻步步緊逼。

  希榕當然不能說是自己要復活盤古,她對上楊眉的視線,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這個……」

  她眼眸微垂,故意避開了楊眉的視線,做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我和盤古乃是至交好友,我與他在開天之初相伴千萬年,早已親如一人,現在他去了,我也知道事不可為,但我還是想留下這混沌青蓮,全當……做個紀念,平日裡拿來睹物思人罷了。」

  希榕想了想自己體內的盤古,表示自己這話也沒說錯,真·親如一人!

  雖然明知道這是假話,但盤古卻依然心頭一動。心尖酥酥麻麻一片。

  另一邊,楊眉卻在暗暗咬牙。

  盤古,果然是因為盤古!

  他心底的不安又加劇了一分,趕忙勸告道。

  「盤古已死,人死如燈滅,尊者何不放下?」

  希榕卻一副故人已逝,我心已死的模樣傷感道。

  「這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楊眉皺眉:「尊者……」

  「楊眉,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那青衣尊者抬手打斷了楊眉接下來的話語。

  楊眉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有再勸,畢竟此刻的青衣尊者顯然是聽不進去勸告了。他只能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那青衣尊者坐在了石桌前,看著天上的圓月繁星,手裡摩挲著那縮小後的混沌青蓮,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狪狪見楊眉的面色有些難看,忍不住把人帶到一邊的僻靜處,低聲勸他。

  「尊者重情,盤古大神和尊者之間友誼深厚這是沒辦法更改的事,平日裡尊者因為盤古大神的死而神傷不已,此刻能有個東西睹物思人也是好事,反正天雷也沒把尊者怎麼樣。你也不必太操心。尊者肯定心裡有數的。」

  雖然天雷可怕,但在狪狪心中,自家尊者是有大智慧的人,這點事肯定難不倒她。

  然而注意到狪狪那樂觀的態度,楊眉只是滿臉擔憂的來了一句。「你不懂。」

  狪狪疑惑,他不懂什麼?但他想要再問時,楊眉卻找了個角落閉眼打坐起來,不再搭理他了。

  楊眉這麼做是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但越是安靜的坐著,他的心反而越是無法安靜下來。甚至他的腦海中開始快速閃過剛剛的一幕幕。

  從混沌青蓮合體,再到天雷落下,之後青衣尊者庇護混沌青蓮硬抗天雷,再到雷光散去,她站在七個大坑組成的圓圈中不知想到了什麼,拈花一笑。

  青衣尊者眼中的那一抹笑意在楊眉的腦海中定格,往常這個時候,楊眉必然會覺得對方眼角含笑,讓人如沐春風,但此刻,他的心底卻止不住的恐慌。

  狪狪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清楚,混沌青蓮是什麼,它在混沌之中最出名的一點除了它被大道壓制無法生出靈智以外,就是孕育出盤古這一點!

  尊者費勁心思收集到那弒神槍、造化鼎和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甚至不惜硬抗天雷,逆天而行,真的……就僅僅是為了睹物思人嗎?

  她會不會哪一天突然想要嘗試一下,用混沌青蓮再次把盤古孕育出來?

  如果說在以前,楊眉想到這個念頭就會立刻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現在……尊者對盤古的執念實在讓人心驚,她為了睹物思人連天罰都敢硬抗,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楊眉當時慌得不行,卻根本不敢直接問,就怕自己一開口,反倒是提醒了自家尊者這個可怕的可能。

  可惡,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去調查消息的時候何必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一想到是自己把剩下的十二顆定海神珠雙手奉上的,楊眉內心實在懊惱,以至於控制不住睜開眼睛低低罵了自己一句。

  「我真是……蠢笨如豬!」

  一邊臥在地上的小豬崽狪狪:……雖然對方似乎是在罵自己,但他怎麼有種自己也被罵了的錯覺?

  之後的幾天,楊眉一直暗中看著希榕,生怕對方太過執念走上什麼不歸路,但希榕卻並未有何異動,反而是如往常一般在不周山巔曬著太陽喝著茶,沒過多久,多等了一百多年的帝俊親自上門。

  他的視線掃過不周山巔那幾個天雷轟出來的大坑,眼眸微閃,然後恭敬的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我與羲和三日後將會在第十重天舉辦天婚,還望尊者能前去一觀。」


第90章

  第十重天上,雲霧繚繞間,一個個矮桌置於雲海之中,其上放著各色靈果佳肴、瓊漿玉釀。一群群妖族侍從動作輕盈的穿梭在席間。前有曼妙舞姿悅目。後有絲竹之聲悅耳,把仙境二字描繪了個淋漓盡致。

  帝俊和羲和的婚禮上很是熱鬧,當真是八方來客,萬仙恭賀。這裡說的仙並非是後世天庭冊封的仙,而是所有人仙境界以上得道之人的統稱。畢竟是妖皇的婚禮,所以來恭賀的人中,妖族占據了大半部分。洪荒不少修士為了給帝俊和羲和這樣的大能一個面子,也為了長長見識,所以也大多來參加了。

  洪荒求道之人各有各的氣質,少有長得特別醜的,此刻賓客一個接一個或是仙風道骨踩著祥雲而來,或是寶相莊嚴,騎著坐騎而來。

  他們無論心中如何想的,去拜見帝俊和羲和的面上全都是一副清風朗月的笑模樣,就算是不愛笑的,恭賀的神態也透著一絲莊重。

  畢竟此乃天定的天婚,他們既然來參加這一場喜事,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砸場子。

  當然,也有完全不給面子的,比如說和妖族不對付的巫族,那是一個人都沒來,而三清、紅雲、鎮元子、冥河老祖這類或是高傲、或是隨性或是嫌麻煩的大能也沒來。倒是女媧和伏羲兩兄妹結伴前來。送上了豐厚的賀禮。

  整個第十重天之上,一顆紅繡球滴溜溜的在天上亂轉個不停,寶光四溢,絲絲縷縷的紅光宴席上灑下來。給整個仙氣飄飄的婚禮平添了一場喜慶。

  女媧和伏羲只是恭賀了帝俊和羲和這對新人幾句,並未如旁人一般湊在對方身邊說個不停,很快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們一落座,就有機靈的妖族侍從給他們斟滿美酒。

  這些妖族侍從有男有女,大概是細細挑選過的,每一個相貌都很不錯。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氣質比較純淨無害,大多數都是一些性格溫和無害的小動物所化形。

  伏羲端起酒杯沾了沾唇。

  「如何?」

  女媧坐在席間捻起一顆紫紅的葡萄卻不吃,視線瞄了一眼眾人腦袋上那滴溜溜轉動的紅繡球。

  「影影綽綽的,不過確實和我有些緣法。只是……大概不是現在。」

  她說的正是那紅繡球,就在帝俊和羲和當年立誓,引動紅繡球出世的時候,遠在自己道場的女媧就隱約感覺到那紅繡球與自己似乎有些緣法。

  好寶貝總是不嫌多的,更何況還是一件明顯和自己有緣的先天靈寶,女媧當時就有些心動,這也是她為何會來參加這場天婚的原因,但問題是……她和這紅繡球的緣法似乎還未到。

  女媧皺了皺眉,不懂到底何時才算緣分到了。她其實不是一個急躁的人,只是因為最近洪荒的局勢有些不太平。

  自從當日紫霄宮爭搶蒲團一事發生後,整個洪荒似乎都有些暗潮湧動。關於蒲團的好處尚且不明確,但關於蒲團是否能爭搶這個問題接引、准提的動作已經給出了眾人答案,甚至……因為當日鴻鈞道祖不作為的事情。讓某些有心之人開始懷疑,爭搶蒲團之事是否是道祖默許的。

  有人開始猜測,下一次講道還會有蒲團嗎?還會是六個嗎?還是按照前後的順序先到先得嗎?

  如果說第一次講道眾人都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那麼下一次講道,已經有很多人在暗自想著如何增強自身實力,或者和旁人合作來爭一爭這個蒲團之位了。甭管這背後的好處是什麼,反正光是機緣二字就足以在洪荒修士們的興奮點上狂跳了。

  女媧在這樣的氣氛下,自然難免也多了幾分警覺。

  伏羲知道妹妹的心思,一語雙關道。

  「先等等吧,既然有緣分,該是你的就只會是你的。」

  女媧點了點頭,隨後視線掃到了這場宴席的最上首,那兒反正三張雕花矮桌,各色靈果佳肴、瓊漿玉露也齊全的很,但是哪裡卻沒有一個人坐。

  這三張桌子屬於四個人,最左邊的一張矮桌乃是等待鴻鈞道祖落座的,當然,鴻鈞道祖顯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前來,帝俊之所以讓人在這裡擺上一張桌子,不過是做做樣子,給足了天下第一聖人,鴻鈞道祖面子罷了。

  最右邊的矮桌則是帝俊、羲和這對新人共同的桌子了,上面的酒碗筷子都是成對的,矮桌上的雕花也略有不同,似乎是借鑒了紅繡球上的一些喜慶圖案。

  至於最中間的那張矮桌……恐怕就是預留給那位青衣尊者的位置,對方也沒來。不過女媧看帝俊和羲和的模樣以及談話,似乎他們已經請到了這位尊者,只是目前還未到罷了。

  這倒是也正常,畢竟那位可是能和道祖互稱道友之人,能來參加這場天婚就已經很給帝俊、羲和面子了。

  正想著,女媧忽然感覺到周圍的人有些躁動起來,齊齊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她下意識的扭頭,就見她剛剛還心裡念叨著的青衣尊者正坐在淨世白蓮上緩緩飛來。其身後照常跟著那位白眉老者,同時另一側的身後則是跟著一個有些圓潤可愛的童子。

  修為低微的看不出那童子的跟腳,女媧和伏羲倒是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一只狪狪,應當就是青衣尊者點化出的天地間第一只狪狪了。大概是因為參加天婚,為了給予新人尊者,這才沒有如傳聞中那般抱著過來,

  而是讓其化作人形跟著。

  女媧對著哥哥感慨一聲。

  「那位尊者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溫柔和善的很。」

  旁人若是在對方那個高度,哪裡會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帝俊和羲和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

  希榕自然不知道這些,她的想法很樸素,結婚乃是人生大事,這種時候賓客行為舉止莊重點給予新人尊重不是應該的嗎?

  眼見著帝俊和羲和飛著迎上來,她露出一個笑容。

  「恭喜。此番姻緣修得正果,還望你們日後好好對彼此。」

  楊眉那邊則是上前一步。掏出了一個荷包。

  「此乃賀禮。」

  荷包裡面散發出絲絲縷縷的茶香。正是悟道茶樹的茶葉

  「多謝尊者。」

  帝俊眼神示意了一下侍從接過這份賀禮,心裡很是高興,一是高興青衣尊者對這場婚禮的重視,給足了他面子,二是因為這份賀禮也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裡。

  妖族說白了就是當年的洪荒萬族殘部整合而成,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業力纏身,所以現在的妖族之人修行時有些很難寸進,有些則是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能幫忙凝神靜氣的東西就成了寶貝。是妖族需求量非常大的東西。

  而其中,凝神靜氣效果極佳,更能幫助悟道的悟道茶葉哥更是極品寶貝,這種不周山巔獨一份的東西帝俊可是眼饞很久了。

  接了謝禮又和那青衣尊者寒暄了幾句後,帝俊和羲和就引著青衣尊者往上首的位置坐去。至於楊眉和狪狪,則是有另外的侍從引著他們到別處落座,楊眉和狪狪得了希榕一個眼神,乖乖的跟著妖族的侍從走開了。

  另一邊,帝俊和羲和對自己身為新人位置卻只能排第三沒有半點想法,畢竟洪荒強者為尊,這座次本就是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排的。

  甚至他們還很享受這一點,注意到那些賓客們齊齊看過來的視線,帝俊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

  從今日之後,全洪荒都會知道希榕尊者成了他妖族的座上賓,那一百年的等待到底是值得的!

  希榕也注意到了座次的問題,她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了眼帝俊、羲和。

  「今日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坐著不妥吧?」

  她不太了解洪荒的婚禮如何,但她了解普通人的婚禮啊,這個位置不該是父母長輩坐的嗎?

  羲和輕笑一聲。

  「尊者德高望重,坐在這是再合理不過,怎麼會有不妥?」

  德……德高望重?

  雖然希榕知道羲和這話的意思和她理解的應該不太一樣,但是這個詞還是讓她眼角一抽。感覺自己瞬間蒼老了下來。她已經不知不覺到了被人稱呼『德高望重』的年紀了嗎?

  不過這是人家的盛情安排,她也不好在人家婚禮現場下人面子,於是只能有些尷尬的坐下來。

  「尊者能來,實乃我們的幸事。我和羲和敬尊者一杯。」

  帝俊拿來兩個酒杯,遞了一個給羲和,然後就對著希榕笑著開口。

  希榕站在上首最中間的矮桌前,抬眼一望就能把滿堂賓客都映入眼簾,坐在『高堂』這個位置的希榕感覺壓力相當的大。端起酒杯勉強好他們對飲了一口。然後說了一些小兩口日後好好過日子的祝福語。恍惚間她還差點要往袖子裡掏出那不存在的紅包遞給這對新人。

  帝俊和羲和很有眼色,敬了一杯酒後沒有再多逗留,而是禮貌的和希榕告退,前去招呼其他賓客,而希榕等他們走遠了之後,心虛的松了口氣。她上下兩輩子都沒這麼占過別人便宜!

  就在這時,一個驚愕的聲音忽然傳來。

  「是道祖?!」

  希榕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隨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只見一個道袍的華發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的雲海上,身後還跟著一個童子。

  可不就是鴻鈞和昊天?!

  他怎麼會來這?

  不只是希榕,就連帝俊等人都面色驚愕起來,畢竟就算是安排了座次的帝俊本人都沒想過鴻鈞道祖會來!

  要知道第三十三重天極為難進,而講道結束後,紫霄宮更是直接關閉,根本沒人找到紫霄宮的位置,所以說得明白點,帝俊壓根沒有邀請鴻鈞道祖。

  但他還是來了,並且身後的昊天童子還拿出了一份賀禮!

  這可是道祖的賀禮啊,一時間,就和剛剛希榕前來祝賀一樣,整個宴席氣氛猛地安靜下來,所有賓客們的眼神一變再變,心裡都暗道這妖皇當真是了不得,一個天婚竟然把道祖都引出來了?

  帝俊和羲和也是受寵若驚,趕忙道謝。

  「不必多禮。」

  相比於剛剛給足帝俊、羲和面子的青衣尊者,鴻鈞道祖就淡漠多了,他只是隨意的掃了一眼這對新人,隨後不用他們引路,目標明確的朝著上首走去。

  但他卻並未走到空置的矮桌前,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希榕的桌前。

  所有暗搓搓看向這邊的修士們面色恍然大悟起來,就連帝俊和羲和在興奮過後都立刻明白過來,道祖的目的並非是這場天婚,而是那位青衣尊者。

  希榕默默的抬眸和鴻鈞對上視線,對方沒說話,她也沒說話,只是迷茫的對盤古道。

  【他在干什麼?】

  盤古遲疑:

  【呃……看你?】

  沒錯,鴻鈞確實在看希榕,他的目光漠然,卻一寸寸的掃過希榕的周身,仿佛要把她的全部血肉、內髒都翻出來看個遍一樣。

  這樣的目光看似沒有攻擊性,卻比羅睺那惡劣的視線還要邪性。

  哪怕是盤古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忍不住沉聲道了一句。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也覺得。】

  希榕有些不高興,她覺得自己最近脾氣大概也大起來了,她也不說話緩和氣氛,而是直接抬眸和對方對視,

  青衣尊者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當然也沒有什麼攻擊性。她的眼睛平靜的猶如鏡面,清晰的映照出鴻鈞此刻的身影。

  但就是這樣的對視,隨著時間越發的久了,就醞釀出讓人窒息的沉默來,周圍的賓客們壓根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他們只知道現在的氣氛讓他們大氣也不敢喘氣。

  鴻鈞眼神微動。

  「你在看什麼?」

  希榕卻反問道。「你又在看什麼?」

  鴻鈞沒有說話,他率先收回了視線,然後腳步一轉,坐到了最左邊的那張桌子。偷看的眾人心中松了一口氣,氣氛似乎又回到了剛才的那般熱鬧。

  然而就在這時,盤古忽然提醒道。

  【他落下了結界。】

  希榕一驚,【落下結界?他不會是要揍我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瞅啥?』『瞅你咋滴?』

  然而鴻鈞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他坐在自己的矮桌前,視面前的美酒佳肴如無物。只是側頭看著希榕道。

  「百年前,羅睺又去找你了對吧?」

  他的聲音並不算輕,但希榕敏銳的注意到下首坐著的那些賓客面色並無什麼異樣,她微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鴻鈞落下結界的用意、他隔絕他們說話的聲音。

  「沒錯。」

  希榕皺了皺眉,想到百年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又道了一句。

  「作為魔祖,他可真是閑得很,見天的往下面跑。」

  她這是在暗搓搓的告狀,也是希望鴻鈞能想想辦法,把那個愉悅犯關好一點,別老是放出來毒害世界!

  「我之前去了一趟天外天,天道最近似乎一直壓著他,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下來了。」

  鴻鈞話音頓了頓,又道。

  「不過他只要找到機會,就肯定會來找你的。畢竟……弒神槍還在你手上。」

  希榕對於這個可能性心底光棍的很,反正弒神槍現在已經成了混沌青蓮的一部分了,想必羅睺看見它現在的情況,應該不會想要的吧?畢竟,人家拿刀槍斧鉞對打,堂堂魔祖羅睺拿小花花錘人什麼的。

  當然,就算羅睺真的想要,希榕也是不會給他的。

  不過希榕敏銳的察覺,鴻鈞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果然,見她沒有說話,鴻鈞再次開口。

  「我這次在天外天聽他說了不少事情。有關於你和盤古的。」

  希榕拿著酒杯的手一緊,面色冷下來。「那個家伙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我深愛盤古的狗屁話了?!」

  鴻鈞面色一愣,倒不是因為希榕的話有什麼問題,而是他沒想到會從希榕嘴中聽到髒話。隨後他回過神來。

  「沒錯,他確實說了不少他那莫須有的猜測。不過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羅睺的話一向當不得真。畢竟魔最喜歡的就是以謊言誘導他人。」

  鴻鈞看向希榕。

  「所以我希望你也別當真。他在誘導你。」

  他和羅睺是宿敵,比誰都清楚羅睺的性子,這家伙無風都能掀起三層浪,一分真九分假的事情他偏偏就能說成個十分真。當年龍鳳大劫雖然起源於三族的野心和無量量劫的劫氣,但羅睺也功不可沒。

  希榕聽到鴻鈞前兩句話的時候,本來被鴻鈞眼神冒犯的心情好了不少,而聽到以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微動。

  「展開說說?」

  鴻鈞緩緩開口。

  「魔祖最厲害的手段並非他的武力。也非他的弒神槍,而是他的心魔劫。就算是聖人,也無法完全抵御他的心魔。」

  「他目前被天道所監管,沒有太多的自由,所以只能通過言語故意刺激你,激怒你。他在試探你的實力,也在試探你的底線。」

  在一片熱鬧的婚禮現場,高坐在上首的兩人之間氣氛冷凝下來,鴻鈞深深的看著邊上的青衣尊者。一字一頓道。

  「他並非是閑得無聊,他這麼做不過是想掌控你。就像他曾經蠱惑祖龍、挑撥三族一般。」

  何為心魔?

  魔祖歸位後,修士修道路上多了一重劫難,心境不穩就會走火入魔,輕者性格偏激,重則神智消磨。你以為你是每一個念頭都出自你自己,但也許你早就在心魔的影響之下了。

  鴻鈞的話讓希榕沉默下來,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百年前的怒火和突變的攻擊力。

  【盤古,你覺得百年前……】

  【你放心,如果羅睺在你體內成功種下心魔,我絕對不會感知不到。】

  盤古打斷了她的話,安慰的話語擲地有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不至於這點小事都幫不了希榕。

  而他的話也確實給了希榕極大的安全感,讓她的心神安定下來。沒錯,她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盤古呢。

  不過隨後希榕的眼神就微沉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他當初確實成功激怒了我。】

  她當時的狀態很不對勁,或許這是一種身體自我防衛機制,但不得不說,她當時的心境確實很不穩。而在洪荒,心境不穩乃是大忌。

  希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隨後看向鴻鈞。

  「你今天來,是覺得他已經掌控了我?」

  鴻鈞搖搖頭。

  「我和羅睺都知道你不是那麼容易被掌控的,但就算無法掌控你,只需要抓住你的弱點,誘導你往對他有利的方向走,那就是他的勝利。」

  「弱點?他以為盤古是我的弱點?」

  那青衣尊者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勾,但眼神冷漠。

  「別忘了,盤古已經死了。」

  鴻鈞卻只是淡淡的回望她。

  「或許正因為他已經死了,才會成為你的弱點。」

  青衣尊者笑容一頓。

  「何以見得?」

  「我第一次去天外天的時候,羅睺曾與我說,你並非如表面上的那般慈悲,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步步算計,為了維護盤古留下的洪荒,從而故意一步步推著元凰等人走上絕路。」

  鴻鈞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道。

  「羅睺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或許真的對這樣的猜測信了幾分。但縱觀這命運長河,推著元凰等人走向末路的從來都是他們自己的命運,你所插手的每一件都在給予他們一條生路。就仿佛……你和我一樣,也能看見他們的命運一般。」

  「而盤古殿內的壁畫上描繪的很清楚,你和盤古在混沌中一起孕育,在混沌中出世,而洪荒初開之時,是他陪你度過了那段孤寂的歲月。甚至之後又讓你落在了不周山巔繼續庇佑你。正所謂真心換真心,盤古對你如何自不必說,你之後對盤古的態度我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我倒是覺得。你是個很重情的人。你和他之間絕非尋常的友情、愛情、親情可以比擬。」

  「但這在洪荒並不是什麼好事。求道之人不需要那麼多的七情六欲。它們只會牽絆住你,擾亂你的心境。」

  鴻鈞深深的看向希榕。眼底透著一絲忌憚。

  「所以你真的沒有怨過嗎?盤古一出生就背負開天地的使命,卻在開天地後累死在了證道的路上。這何嘗不是一種既定的命運。當你眼睜睜看著盤古身死道消的時候,你就一點也沒怨過這一場天命嗎?」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希榕渾身一僵。

  謠言她聽多了,腦補怪她見多了,對於這兩種她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當她聽到鴻鈞對自己的剖析後,她的心中反而出現了一絲恐慌。

  鴻鈞猜的對也不對,希榕和盤古之間的情誼自然不是尋常的友情、愛情、親情可以比的。但盤古充當的並非一同出世的陪伴者,而是一個穿越到未知世界的她所能夠上的唯一一塊浮木。

  當時的她才穿越進洪荒。天地初開之時,沒有半點生命的跡像,甚至連日夜都沒有。

  這樣漫長到恐怖,孤寂到恐怖的時光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輕松適應的。最可怕的是,當時的她被禁錮在那,連動不能動一下,仿佛一個植物人。那是一種讓任何一個普通人想像一下都會窒息的情形。

  希榕有時候後知後覺的回憶起當年,總會想到,若是那千萬年當時沒有盤古的陪伴,沒有盤古的碎碎念,她會怎麼樣。

  甚至就算是現在,她也無法想像,若是她體內沒有盤古的一絲元神時時刻刻和她交流,她又要如何痛苦的去適應這個和她格格不入的世界。

  而鴻鈞最後一個問題,她之前一直刻意的沒有去想,但現在想來,當年的她確實是怨的,盤古會死這是命中注定,而她深知結局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去死,這樣的情況誰能不怨?

  她既怨盤古明知會死還笑得那麼坦然,她也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同時,或許就如鴻鈞說的,她也曾怨恨過那結局已定的天命。

  當然,這一切都在她發現盤古還活著的時候煙消雲散,但若是……盤古當時真的死了的話,當年的事確實可能會成為她心頭永遠無法抹平的一根刺。

  希榕垂下眼眸。忽然明白過來鴻鈞的意思。

  「羅睺這樣肆意妄為的人被天道一直強壓著,想必心裡很難受吧。他一直在拿盤古的死刺激我。是想激起我對天道的怨恨?」

  讓一個愉悅犯去坐牢可以,但讓一個愉悅犯去一個空蕩蕩的,連個活物都沒有的監牢並且是終身□□的話,那簡直是要把人逼瘋的節奏。羅睺這樣的大能心神堅韌,所以他不會瘋,只會瘋狂的尋找能自由的可能,而還有什麼……比掀翻天道自己當家做主更符合他的性格的呢?

  這種事,或許旁人想都不敢想,但魔祖卻一定敢想,又或許更深入想一下,萬一人家志向遠大,想要通過掀翻天道來證大道呢?

  雖然上一個這麼做的盤古死得很慘,但大道聖人實力可是比肩天道的,這樣一個位置豈不比受制於天道之下要更爽快的多?

  「不錯。」

  鴻鈞想到搞事情的羅睺,眼神微冷的點點頭。

  「他是魔祖,就如盤古生來就是要開天地一般,他的使命一直都是攪亂這個洪荒,讓整個世界雞犬不寧。他找上你,第一次或許只是試探,看看自己的猜測對了幾分,但第二次……」

  「就是純粹的想要激怒我。他和我交手的時候很興奮,他在試探我的身手。或許……也在試探我夠不夠資格做他的棋子。」

  希榕緩緩接話。腦海中回憶起百年前的情形,最開始羅睺東拉西扯的,或許真的有幾分好奇她和盤古之間是否有別的關系。畢竟羅睺這種家伙喜歡挖別人的傷口和秘密本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之後羅睺一直對她喊著什麼守寡之類的事情,那就是純粹的想要激怒她了。

  畢竟就算她真的喜歡盤古又如何,又不是道侶,哪來的守寡一說?而民風彪悍的洪荒原住民也不可能對守寡這件事表達太多看法。

  「而這樣的事情,他本不該透露給你才對。」

  希榕抬眸看向鴻鈞。大腦飛速的轉動著。

  「同樣,你知道了這件事,那麼就不應該來找我。而是應該把他關的緊緊的。」

  如果羅睺真的有所算計,那麼他所算計的前提都建立在盤古死後,她對天命有所怨恨之上,如果她真的有怨恨,那麼鴻鈞這麼一來,反而會點醒她,讓她很可能暗中和羅睺勾搭在一起。也或許,羅睺對鴻鈞說出他兩次去見希榕的過程的時候,就是故意讓鴻鈞幫忙傳話的。

  別說什麼天道無所不知,那又如何?天道是規則是秩序,祂本身才是那個最需要且只能遵守自己規則和秩序的那個,所以當年寂滅證道祂再暴怒也無能為力,而同時,魔祖羅睺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道之類,只要沒有跳出規則,那麼天道根本無法出手。

  而身為天道代言人的鴻鈞或許可以出手,但他抵擋得住羅睺和希榕聯手嗎?

  希榕自己知道自己沒什麼大用,但旁人不知道啊,所有人包括鴻鈞自己都以為她很強,所以按照這個邏輯來說。羅睺算得上有恃無恐的挑釁,而鴻鈞和天道最好的做法就是死死的把羅睺壓在天外天。然後徐徐圖之。

  盤古一臉懵逼,他已經開始聽不懂兩人的話了,而鴻鈞聞言卻點點頭。語氣莫名的開口。

  「我本來確實沒想要來見你的。」

  希榕愣了一下,隨後福至心靈。

  「因為混沌青蓮?」

  「沒錯。因為混沌青蓮。」

  鴻鈞重復了一句,眼神直直的看著希榕。

  三天前,那本該是一個平靜的夜晚,結果鴻鈞在打坐之時,卻忽然感應到有大事發生,他第一反應就是掐算,結果卻什麼都沒掐算出,這個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頭一動,趕緊神識一動往大地上『看』去,

  結果就見不周山巔上,一個漂亮的青色蓮花在空中懸浮,寶光瑩瑩,美不勝收,而認出那是混沌青蓮的鴻鈞的臉都要綠了。

  雖然剛剛他沒掐算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看到那不周山巔的一抹青衣後,鴻鈞不做他想,認定了這一定就是那希榕干的,她不知怎麼搞的,竟然讓混沌青蓮再次出世了。

  雖然那似乎只是個半成品,並不是全部,但那也是混沌青蓮啊!此等混沌靈根怎麼能在洪荒中出現?

  這還不值得一個天雷霹靂?

  這是絕對違反了規則的,就算是寂滅滅世真要算起來,都沒有這件事眼中,因為寂滅滅世也是順天,而混沌青蓮再次出世此乃逆天。這是本不該存在的!

  鴻鈞當即對著天道表示,你這要是還不出手,那可真是偏心到咯吱窩了!

  而事實上,這一次天道倒是很給力,直接烏雲大作,弄出了九霄神雷,對著那混沌青蓮就是一霹靂。直打得那混沌青蓮頓時出現了裂縫。那混沌青蓮倒也雞賊,竟然飛到了那青衣尊者的手中。

  眼看著第二道神雷對著那青衣尊者落下,雖然知道這對對方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但鴻鈞想到天道平日裡對那人的維護,還是忍不住暗自點頭欣喜。心裡想著,天道果然還是秩序的本身,祂還是知道秩序的重要性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鴻鈞卻眼看著那第二道雷仿佛火燒屁股一般,才落下就瞬間啞火消散了。再看那青衣尊者,連根頭發都沒傷著!

  這算什麼?

  你堂堂的九霄神雷使出來難道就是為了給人家撣撣灰的嗎?

  好在那天道似乎也被混沌青蓮的舉動給惹怒了,天上烏雲滾滾、電閃雷鳴間,七道紫黑色的神雷竟是全部打下去,如同咆哮的巨獸要把整個不周山巔都給吞了一般。

  鴻鈞再次暗自點頭,只覺得是那希榕主動庇護那混沌青蓮的模樣讓天道終於怒了,就是嘛,不管那希榕是誰,一味的維護和溺愛如何能好?天道是秩序本身,祂最重要的還是要維護洪荒的秩序,其他的一切都是絆腳石!

  但當那七道雷光落下,哪怕它們還未散去,鴻鈞的神識就已經傳來了結局。

  那一刻,鴻鈞覺得覺得自己想了很多,又或者什麼都沒想。

  【她怎麼能如此?!她竟然忤逆我!】

  天道的聲音還是那麼冰冷,卻鴻鈞卻硬生生從那急促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憤怒和委屈。

  鴻鈞冷聲道。

  【她既然膽敢逆天而為,你自當下達天罰!讓她明白事不可為!】

  天道也冷聲道。

  【我自然下了天罰,可她不聽。】

  可你那叫天罰嗎?!

  你那分明是給她撣灰!

  鴻鈞看著這一次連衣角都沒碰到的青衣尊者,想要說話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

  鴻鈞:……有這樣的天道,洪荒已經沒救了。

  但鴻鈞不愧是鴻鈞,天道不作為,他只好親自下來找到了希榕。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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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第十重天的天婚現場依然很是熱鬧,只是熱鬧之下卻多少透著一絲異樣。仔細看就會發現,來往的妖族侍從們,端坐席間說笑的賓客們,甚至連彈琴的樂師,跳舞的舞姬都在時不時的偷瞄前方。

  他們能看見上首坐著的兩位貴客正在談話,但他們卻聽不見任何談話的內容。

  鴻鈞道祖明顯是來找那位希榕尊者的,他們在談些什麼?

  肯定是洪荒的什麼大事吧?

  只是他們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愉快的樣子,道祖一向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淡漠模樣,現在這麼面無表情倒也沒什麼不對勁的,但是那青衣尊者之前面對帝俊、羲和的時候還是一副笑模樣,此刻卻也面無表情起來,看著就有些古怪了。

  難道鴻鈞道祖和希榕尊者之間起了不愉快的事?

  不少人的心思千回百轉,當然,表面上,他們依然是和邊上的人說說笑笑。努力維持著這場熱鬧進行下去。

  而希榕和鴻鈞這邊的氣氛倒也並非是如外人以為的那般生硬、冷凝。兩人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說話間卻透著熟人間的熟稔。

  「你不該這麼做的,我也想不通你為何要這麼做。」

  鴻鈞盡力把天道偏心眼的事情壓在腦後,專注的看向那青衣尊者本身,作為命運魔神,他討厭有人打破既定的命運這件事,因為這會讓事情脫離他的掌控,這對於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來說,是很讓人煩躁的事情。

  但他並不討厭希榕本身,畢竟洪荒是一個講究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個憑借自己的實力打破命運、道心堅定的強者同樣會得到鴻鈞的欣賞。當然,欣賞歸欣賞,正事還是要做的,他作為命運魔神,維護命運就是他的使命,而他作為道祖,天道的代言人,維護秩序也同樣是他的使命。

  所以他無法對希榕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另一方面,雖然他根據希榕的過往覺得對方是個重情的人,但情感淡漠的他本身無法理解這一切。

  「你幫助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提點元凰、祖龍、始麒麟,護住西方靈脈這些事我可以當你是為了功德,為了洪荒的安寧著想,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庇護那混沌青蓮。這對你來說不會帶來半點好處。」

  混沌青蓮雖然是稀有的混沌靈根,聞一聞就可讓普通生靈立地成仙,但問題是,希榕這樣的修為需要這種東西嗎?就算她把混沌青蓮整個吃光也得不到什麼提升,畢竟她都能和魔祖羅睺打得不分上下了,說明她的實力已經遠超尋常的聖人水平,這樣的境界想要突破,絕不是吃什麼靈根可以做到的。

  所以對希榕來說,那毫無靈智的混沌青蓮毫無用處,而庇護它卻不僅要承受弒神槍、造化鼎、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等先天法寶消失的損失,還會惹怒天道。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場賠本買賣!

  那青衣尊者眼眸微動。

  「我可沒有主動庇護那混沌青蓮,是它自己跑到我手裡的。」

  「但一切的選擇權在你手上。」

  鴻鈞可不相信若是對方不願意,一株沒有靈智的靈根還能強迫她不成?

  「你為了區區一株毫無靈智的混沌靈根,甚至不惜惹怒天道,硬抗了九霄神雷。」

  面對鴻鈞質問的眼神,青衣尊者嘆了口氣。

  「好吧,這些都是我做的,真要算起來,這事確實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有的人做事並非是單純的以有沒有好處來衡量的。比如我。」

  她這話其實一語雙關,在鴻鈞聽起來,這話說的只是庇護混沌青蓮這件事,但在盤古卻知道,希榕說的是她想要復活盤古這件事。這事不僅對她沒有好處,更是要冒著天大的風險。

  盤古心頭一陣飽脹的酸澀感,他恍然間想起,最初的希榕性格遠比現在要更謹小慎微,十分的沒有安全感,但就算是這樣的她,卻比他本身還要積極的想要復活他。她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嗎?不,她那麼聰明,性格那麼謹慎,她比誰都知道逆天的風險,但只是在這件事上,她似乎從未升起過半分退縮的念頭。

  【希榕……】

  他張了張口,但平日裡大大咧咧什麼傻話都能往外說的家伙此刻卻只說了一個名字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唯有巫族聖地裡那漆黑而巍峨的盤古殿外牆藤蔓浮雕瘋長,粉嫩的小花開了一朵又一朵,風一吹,花雨簌簌灑落。飄滿了整個峽谷。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感動了,但別用那麼奇怪的聲音叫我名字!】

  分明是腦海中直接傳進去的聲音,但聽到那平日裡聽慣了的聲音此刻透著一絲沙啞,希榕莫名覺得耳尖癢癢。心也仿佛癢了一瞬,讓她十分不適應的趕緊開口制止。

  盤古聽到希榕這話,原本心頭的酸脹又變成了一股暖意,讓他忍不住笑起來一聲。

  希榕一直覺得她和這個洪荒格格不入,這些年是他的存在幫她度過了這漫長而孤寂的歲月,但殊不知,他何嘗不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生來就背負創世使命,在混沌之中被所有混沌魔神所厭棄,天地初開後,他身化萬物,看似整個洪荒都很崇敬他,但他們崇敬的是死去的他,因為他的死就是他們的新生。

  盤古一直沒有告訴過希榕的是,他其實留有一小段死後模糊的記憶,他眼看著漫天的靈雨灑落,天地間都在為他的死而歡呼,唯有那不周山巔的一株小苗為他的死而痛哭。

  最終,所有的情緒混雜在一起,盤古聲音低低的道了一句。

  【希榕,我何其有幸能遇見你。】

  不是都讓這家伙不要用那麼奇怪的聲音喊她了嗎?

  希榕心頭一顫。隨後仿佛口干一般,端起酒杯飲了一大口,臉上泛起一絲緋紅。

  可惡,這鐵憨憨平日裡的聲音又這麼好聽嗎?

  雖然知道這家伙平日裡就喜歡說些傻話,但不知為何,今天的傻話甜度過高了吧?

  希榕喝了一杯覺得不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灌下去。清涼的美酒順著喉嚨滑落,似乎壓下了她心頭那莫名的躁意。

  另一邊的鴻鈞冷眼看著那青衣尊者說完那話,眼神放空後仿佛回憶著什麼,面色變了又變,最後灌下一杯酒,頗有種借酒消愁的模樣。半晌,他冷不丁的再次開口。

  「是因為盤古?」

  正准備喝第三杯的希榕心頭猛地一跳,心裡暗道,幸虧她還沒喝上,否則非得被鴻鈞這突然襲擊的話語給嗆死。

  道祖乃是天道的代言人,雖然庇護混沌青蓮這事不知為何被天道放過了,但這事和試圖復活盤古這件事的性質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她絕對不能讓鴻鈞察覺到什麼異樣。

  青衣尊者聽到鴻鈞的話後動作一頓,接著面不改色的繼續給自己倒了第三杯酒一飲而下。

  「算是吧。」

  她眼眸微垂,素手把玩著精美的碧玉酒杯。

  「當年盤古撐天地之時,大概是覺得一人太過寂寞,所以總喜歡對著我說話,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提起過,孕育他的混沌青蓮因為被大道壓制,以至於無法生出靈智,最後更是落了個分崩離析的下場,實在可悲可嘆。」

  鴻鈞下意識的補全了她的話。

  「所以你在集齊了那些法寶後,選擇了讓混沌青蓮重新出世?」

  「別亂說啊,我說了,混沌青蓮會重新出世這只是個意外。你身為道祖,能知過去、現在、未來。自然應該知道,那些法寶並非是我強求來的。又談何有意集齊?」

  青衣尊者挑眉。

  她心裡清楚,鴻鈞這是試探她之前有沒有說實話呢。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這件事確實有些太過於巧合了,若非這事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估計也會狐疑一番那人是不是故意進行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但鴻鈞的試探注定無疾而終,畢竟這事還真就是巧合。並且是鐵證如山的巧合。二十四顆定海神珠中有六顆是祖龍送來的,十二顆是楊眉自發找齊送來的。而造化鼎是自己黏上來的,弒神槍更是羅睺突然來找茬落下的。

  或許落在羅睺那個陰謀論腦補怪的眼裡,就算明知這件事可能性很小,他依然會對著希榕賤兮兮的表示,這一定是她這個大陰謀家的傑作了。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更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性罷了。若是能激怒希榕,把她氣得跳腳那就更好了。

  但鴻鈞和羅睺的性格恰恰相反,他一向喜歡當個冷靜的旁觀者,看人看事更偏向客觀。所以他沉默了一下就接受了希榕的話。畢竟他來之前其實已經仿佛推演過了,是巧合的可能性最大。

  之後他也沒有解釋和掩蓋自己剛剛試探的意思,只是抬眸深深看了希榕一眼。

  「只是為了盤古當年的一句話,你就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嗎?」

  青衣尊者再次倒了一杯酒,看著酒杯中的倒影輕笑一聲。

  「你不覺得他和混沌青蓮很像嗎?在這命運之下,皆是身不由己啊。」

  鴻鈞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年希榕眼睜睜看著盤古在既定命運下身死道消,她本就是個重情之人,這件事大概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刺激。所以當她再次看見混沌青蓮出世,卻即將再次面臨解體的時候,她自然是無法袖手旁觀的。因為這相當於讓她再次眼睜睜的看著盤古死亡。

  鴻鈞沒有這樣的經歷,也沒有這樣的感情,他雖然心中有些感慨,但還是對著希榕勸解道。

  「命運是天地秩序的一部分,你如此擾亂命運,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讓偏離的命運回歸原本的路線才是最好的。」

  「最好的?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青衣尊者微微湊近邊上矮桌前的道祖。

  「身為命運魔神,你遵守命運的安排,成為天道的傀儡,從此一言一行都成為天道的附屬品,這對於你來說,就是最好的嗎?」

  鴻鈞動作一頓,這動搖人心的話語他實在太熟了,羅睺就總是喜歡用天道的傀儡這個詞來嘲諷他。但他緊盯著那青衣尊者,卻只從中看見了純粹的疑惑。顯然對方和羅睺不一樣,她沒有想要動搖鴻鈞心境的意思。然而偏偏就是這份純粹的疑惑,卻更讓鴻鈞沉默下來。

  「命運的安排沒有什麼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世界的運轉。」

  他端起酒杯沾了沾唇,聲音漠然道。

  「混沌青蓮也是如此,它不該存在於洪荒之中,它的解體對於洪荒才是最合適的。」

  本來想要勸告希榕的鴻鈞卻仿佛失去了耐心,不再和對方討論別的,只是希望希榕能就此罷手。

  希榕暗自嘀咕,這麼聽起來,她現在好像那什麼大反派啊,不聽他人勸告,一意孤行的暗搓搓的想要復活盤古,攪亂世界的命運什麼的,呃……有表面溫柔慈悲,內心瘋批反派那味了。

  然而就算心裡這麼想著,那青衣尊者卻再次喝了一杯酒。面無表情的開口。

  「不可能。」

  鴻鈞眉頭緊皺。

  「你當真要這般冥頑不靈?」

  平日裡性格溫和的青衣尊者此刻寸步不讓。

  「一個混沌青蓮不會影響任何事,你為何非得追究?」

  鴻鈞冷聲道。

  「它本身自然不算什麼,但它的存在就是冒犯了天道的權威!」

  秩序和規則之所以能深入人心,就是因為它的權威性!

  青衣尊者緊跟著道。「但天道沒有追究不是嗎?」

  希榕回憶著之前硬抗九霄神雷的畫面,雖然希榕覺得自己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不能這麼普信,但那個畫面真的很像是天道放水。並且是放了一整個汪洋大海的那種。於是希榕忍不住也試探了一下鴻鈞,看看能不能從他這看出些當時的原因。

  而她這話一出,鴻鈞頓時面色一僵,徹底沉默下來。

  雖然他身為道祖,確實有維護秩序的使命,但秩序本身到底還是天道,天道自己都不追究了,他卻跑到這和希榕聊了老半天。這說白了,是有越俎代庖之嫌的。本來這件事含糊一下或許就過去了,但被當事人這麼點出來。哪怕是鴻鈞也不由感到了一絲尷尬。

  鴻鈞:……人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何為背刺,還是獨屬於天道的背刺。他這個道祖何其有幸……

  「鴻鈞……你……」沒事吧?

  希榕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沉默的鴻鈞道祖,雖然對方依然面無表情,看起來冷心冷肺的模樣,但她不知為何,莫名覺得此刻邊上的那位華發俊美男子有些……脆弱?

  不過還不等她說完話,鴻鈞就站了起來,他收起了所有情緒,給了希榕一個漠然的眼神。

  「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吧。」

  隨後他撤下結界,給了正在不遠處席間的昊天一個眼神,昊天當即會意的跟過去,鴻鈞帶著自己的童子直接朝著第三十三重天飛去。完全沒有知會帝俊和羲和一聲的意思。

  帝俊和羲和對此倒是沒有意見,反而還急匆匆的對著離去的鴻鈞行了一禮。恭送道祖的離開。

  當然,不只是他們,在場除希榕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齊齊行禮送別道祖,這樣宏大的場面足以說明鴻鈞道祖在洪荒的地位。

  而作為被放狠話的對像,希榕卻只是瞄了鴻鈞離開的背影一眼,半點沒有被嚇到的情形。畢竟鴻鈞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放完狠話就跑的舉動,實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過很快希榕就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畢竟她一句話就讓鴻鈞道祖落荒而逃?這怎麼可能?!

  喜宴持續了三天三夜,待到天婚結束,女媧、伏羲以及其他對紅繡球這先天靈寶有些念頭的人齊齊鎖定了這法寶,但是還不等他們大打出手搶奪法寶,就見那紅繡球徑直飛到了第三十三重天!

  一瞬間,所有心思浮動的人都安靜下來,雖然道祖的道場乃是紫霄宮,但所有人都是默認整個第三十三重天都是道祖的道場的,這紅繡球竟然飛到了第三十三重天,那麼只有兩個可能,第一,這紅繡球有靈,慌忙逃竄間誤入了,第二,這紅繡球有主,其主人正是鴻鈞道祖。

  無論是哪種可能,進了第三十三重天,就代表這紅繡球是鴻鈞道祖的了,所以大家暗自可惜了一陣,也就各自散去了。

  希榕喝了三天的喜酒後,也坐著淨世白蓮離開了。她的身後跟著楊眉和變作人形作童子狀的狪狪。一行人飛回不周山巔的路上,跟在那青衣尊者身後的圓潤的小少年忍不住看向她的手。

  只見對方素手芊芊,正把玩著一個巴掌大的精巧蓮花,其色如碧玉,蓮莖、蓮台和蓮花花瓣無一不精巧秀美,無一不柔嫩可愛。並且香氣淡雅、寶光瑩瑩。看著就是個寶貝。

  但狪狪卻不是很喜歡這個混沌青蓮,不僅因為這東西一出世就害得尊者挨了天罰,還因為這東西一出現,之後尊者總是把它拿在手中把玩,都不理他了!

  只是還不等他酸上多久,狪狪就忽然轉頭看向北方的位置,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隨後他對著青衣尊者稟報他剛剛心中忽有所感,似乎是族中出了些事,他得回去看看。

  正事要緊,希榕當然不會強留下狪狪,趕緊讓他離開了。隨後她和楊眉兩人回到了不周山巔。

  希榕喝多了喜酒,面色有些微醺,如往常那樣坐在石桌前,手指摩挲著碧玉一般的混沌青蓮。心裡思索著什麼時候單獨去一趟無盡血海。

  正思索著,她余光忽然瞄到邊上的楊眉,見楊眉站在一邊面色遲疑,她不由開口道。

  「怎麼了?」

  「尊者,之前那鴻鈞道祖和你可是起了什麼衝突?」

  楊眉遲疑著開口:「我並非有意探聽尊者和他的談話,只是我看著那鴻鈞道祖離開之時似乎面色並不太好。」

  楊眉之前之所以面色遲疑,就是因為注意到希榕和鴻鈞談話時在周圍下了膈應的結界,但他們交流的時候那有些冷凝的表情卻讓他不得不在意。

  「這個啊,倒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希榕想了想,把自己和鴻鈞之前的談話簡單的說了一遍。同時心裡有些歉疚。因為她現在是故意在欺騙楊眉。她有意想讓周圍人相信自己是因為盤古的死才會庇護混沌青蓮的,以此來掩蓋她試圖復活盤古所產生的異樣。

  面對質問她的鴻鈞,她能毫不猶豫的扯出謊言來遮蓋,但面對關心她的楊眉,希榕就有些罪惡感了。

  楊眉聽到希榕的話遲疑道。

  「原來尊者和盤古之間竟是這樣的。」

  他一時間因為自己之前對尊者的各種猜測而感到羞愧,因為他本身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感,讓他根本無法理解尊者對盤古的執著,所以他只能把自己以為的情感生拉硬拽的框在尊者的身上。

  殊不知,這只是他眼界狹隘,看不清全貌罷了。

  想到這,白眉老者看向青衣尊者的視線多了一絲心疼。他一直不喜歡盤古,之後更是暗恨盤古死了還要這般影響他家溫柔和善的尊者,但現在……真正了解尊者的內心的話,他似乎也有些理解尊者做出這些事情的原因了。

  但隨後,一想到羅睺的陰謀。楊眉的面色又黑了下來。

  「我真是瞎了眼,竟是沒有看出羅睺做出這些事的險惡用心來。」

  他不只是眼界狹隘,他還是個道心不堅定的蠢貨,虧他活了這麼多年,竟然因為自己的一點猜測就慌了手腳,以至於連羅睺故意挑釁尊者的胡言亂語都能激得他胡思亂想。

  甚至他明明知道羅睺是什麼樣的貨色,卻還是被羅睺的言語弄得心神動搖,當真是愚不可及!

  之前楊眉的心有多慌,此刻的他就有多憤怒和羞愧。

  希榕趕緊制止。

  「這又不是你的錯,何必自己罵自己?你也別多想,反正羅睺也沒從我這裡站到什麼便宜。」

  然而希榕越是這般善解人意,楊眉越是覺得自己當初的種種猜疑都是對尊者的褻瀆。同時他還忍不住警覺道。

  「但那羅睺陰險狡詐,難保不會再做什麼手腳。畢竟他上次就激得尊者你……」

  當年希榕身上傳來的盤古的氣息對楊眉來說到底是一根刺,而羅睺的陰險狡詐也給楊眉留下了太多印像,他有些害怕尊者真的被羅睺蠱惑。

  希榕知道楊眉在害怕什麼,畢竟她是故意把自己往『因為眼睜睜看著摯友身死道消,所以內心嚴重受創』的人設上靠攏的。這樣的半真半假才好方便她之後的行事。

  所以她看著楊眉輕笑一聲。

  「如果我說我不怨,你大概也不相信。沒錯,羅睺是抓住了我的弱點,但也僅此而已。楊眉,我不是個蠢貨,我足夠冷靜。」

  那青衣尊者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混沌青蓮,笑容中透著一絲哀切。甚至眼角閃爍出一絲淚光。

  「混沌青蓮可以重新出世,但盤古……身死道消,元神盡滅,他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羅睺再怎麼激怒她蠱惑她都是沒用的,盤古已經死了,就算是捅破了這天,盤古也回不來了,所以她是不可能和羅睺合作的。

  楊眉看著那樣的青衣尊者,頓時渾身一震。僵直的站在在原地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靜靜的站在一邊。

  尊者現在應該也不需要什麼安慰吧,再多安慰的話語對上盤古的死也實在太過蒼白了,他現在能做的大概就是不要打擾她,讓她自己靜一靜。

  而就在楊眉震驚和沉默的時候,盤古看見那一絲淚花也驚了。他手足無措的開口。

  【希榕……你哭了?我……我這也沒死啊?】

  這怎麼就哭了呢?

  【我當然知道你沒死。我這不是為了烘托氣氛嗎?】

  希榕頭疼的開口。

  【趕緊閉嘴吧,剛醞釀好的情緒都被你打亂了,我為了擠出這點眼淚很辛苦的好吧?】

  畢竟不是專業的演員,她把自己上下兩輩子所有的悲慘往事都回憶了一遍,這才冒出了這點淚花,你再多嗶嗶幾句,她可就要憋回去了!

  所以……是假的?

  盤古懵逼了一瞬,『啊哦』了兩聲。然後眼看著希榕換了個姿勢,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不言不語,眼角微微濕潤,哪怕不知道她是誰的陌生人此刻走過來看見這一幕,大抵都會覺得這個青衣女子的身上一定有些別樣的往事。

  楊眉自然是這麼覺得的,他的眼中不由更多了幾分嘆息,而遠在紫霄宮,正用神識窺視不周山巔情況的鴻鈞沉默著,也對希榕不可能被羅睺蠱惑一事信了七、八分。

  他知道他們這等修為的人對神識很是敏銳,為了防止希榕產生逆反心理,鴻鈞並未多看,掃了一眼後就收回了神識。

  唯有盤古沉默的看著、看著,冷不丁的開口。

  【希榕。】

  希榕懶懶的嗯了一聲。

  盤古:【你哭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希榕:……等盤古一復活,她立刻下毒把這家伙毒啞了!

  而另一邊,天道忽然對著鴻鈞開口,明明是毫無起伏的聲音,卻透著濃濃的不解。

  【她哭了。她竟然為盤古哭了。】

  鴻鈞:【……現在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而且她之前對盤古的執著你難道不知道?】

  天道沉默了一下:【她不該為盤古哭。】

  鴻鈞竟是對著天道譏諷了一句。

  【那怎麼辦?如果你心疼的話,不如就幫她把盤古變回來好了。】

  天道卻道:【你不必對我和她這麼抵觸,她的存在對洪荒來說是好事。】

  鴻鈞卻繼續冷聲道。【但我沒看見什麼好事,我只看見了你的偏心。天道本該至公,但你卻偏心的過分了!】

  天道聲音毫無起伏:【我乃天道,沒有心,何來偏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洪荒。】

  說得倒是好聽。

  鴻鈞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此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希榕聽見一聲嘹亮的鳳凰鳴叫聲。她猛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但在不周山巔茫茫雲海的遮蓋下卻並未看見遠方的場景。

  只能聽到一聲怒斥之聲。

  「帝俊,我敬你一聲妖皇,但你也不要太囂張,我鳳凰一族可不是任你揉捏的軟柿子!」

  這是……鴻鵠的聲音?

  希榕愣了一下,勉強認出了這道清冷的女聲,昔日那雪白鳳凰的形像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當年龍鳳大劫結束,元凰入不死火山,鴻鵠卻並未成為族長,而是以長老身份代為執掌鳳凰一族,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其余的鳳凰都固執的認為,元凰的元神未滅,雖然成了彌補洪荒缺口的那塊『補丁』,但她到底還活著,只要元凰還活著一日,他們的族長就一日還是元凰。

  這樣的情況,在龍族和麒麟族也有出現,或許在外人眼裡,是元凰、祖龍、始麒麟這三位族長的決斷導致了三族的浩劫,但在三族的族人眼中,大概再沒有比這三人更稱職的族長了。

  也因為九成業力都被這三人背負了,所以在洪荒之中,三族雖然人口凋零,但到底沒有淪落到爛泥裡,起碼希榕在天婚喜宴上特別注意了一下,既沒有龍肝鳳膽,也沒有賓客騎著龍鳳前來,頂多弄個混血的蛟龍,或者有點麒麟、鳳凰血脈的異獸拉車。

  所以希榕很不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只是鴻鵠罵了這一句就沒有聲音了,楊眉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

  「尊者,我之前去查探冥河老祖消息的時候,曾經偶有聽聞過,妖族似乎有意招攬那三族。」

  他口中的那三族自然就是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

  招攬?原本的劇本裡沒這一出啊?

  希榕一愣,隨後立刻明白過來,恐怕是因為三族的命運改變了,之前沒人招攬這三族,只把他們當成一盤菜或者一個腳力來用,那完全是因為三族的族人業力纏身,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敢使勁沾染。

  而現在,三族九成的業力都被元凰等人背過去了,現在的三族業力不多,身為當年的三大霸主,族內的每一個族人都很能打,並且人口不多還不多,說得難聽點,正是群龍無首、仿佛小蛋糕一般讓人食指大動,一口吞的下的時候,所以帝俊會打上三族的主意這實在太過正常了。

  但三族曾經站在山巔看過最高的風景,甚至現在的妖族作為當年的洪荒萬族殘部,那都是跟著三族屁股後面撿殘羹剩飯吃的存在,所以帝俊想讓三族的族人加入妖族,並且認他為主的做法在三族看來根本就是侮辱他們,估計這就是鴻鵠怒罵的原因了吧?

  希榕皺了皺眉,有過龍鳳大劫這件事後,她對於帝俊這種舉動很不喜歡。更何況……妖族和巫族還是未來巫妖大劫的主人公。

  希榕自然不希望看見洪荒大地再起戰火,但經歷過一次無量量劫的她卻不知該如何去阻止,畢竟這似乎並非勸告妖族和巫族雙方就能解決的。關鍵在於劫難本身,那些只有她看得見的無量量劫劫氣似乎會推著入劫的人走向他們既定的命運。

  不過還沒等到她思考個完全,不久之後,不周山巔再次響起嘹亮的鳳凰鳴叫之聲。隨後一個渾身雪白毫無雜色的鳳凰從白茫茫的雲海中飛了出來。

  她落在不周山巔,化作一個身穿白衣的絕美女子,正是曾經和希榕見過幾面的鴻鵠!

  看著對方,希榕恍惚間想起了元凰,當年一別後,因為事情太多,她差點忘了元凰,或許她該找個時間去不死火山看看了。

  隨後回過神來的希榕抬眸看向拜見自己的鴻鵠。

  「你怎麼來了。」

  白衣女子當即道。

  「鴻鵠是奉族長之命前來的。」

  「元凰?」

  希榕一愣。

  「她讓你來做什麼?」

  鴻鵠一抬手,雙手頓時綻放出五彩的光芒,而她聲音擲地有聲道。

  「昔日族長偶遇陰陽二氣,交感而生此蛋,本來族長入不死火山後,此蛋若是孵出族長的孩子,自然能代替族長執掌我鳳凰一族,只可惜這蛋在我族中過了數千年依然沒有孵化,最近因為妖族……族內多有事端,所以族長讓我來,懇請尊者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暫時照看這蛋。」

  元凰也是沒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不過她也不是無禮之徒,走之前鴻鵠帶上了不少奇珍異寶,全是孝敬希榕的。

  另一邊的希榕差點被她手中綻放的五彩光芒給閃瞎了眼,差點以為鴻鵠跑去後世學電焊了,聽到對方的話後細細一看,在這看出對方手中那五彩斑斕的,還真是一顆兩個巴掌大的蛋。

  蛋本身是白色的,卻閃著五彩的光,此等五彩斑斕的白當真是罕見又稀奇,但就算再稀奇也阻擋不住一個事實,那就是昔日的友人元凰試圖塞個蛋給她孵。

  希榕:……雖然她隱約知道她在你們這些洪荒腦補怪的眼中,似乎有些無所不能,但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她連孵蛋這種技能都精通的?!


第92章

  希榕沒有立刻收下那枚蛋,而是去了一趟不死火山。

  不死火山周圍還是那麼荒蕪、熾熱,大地裂縫中裸露的岩漿隨處可見,冒著火焰的靈草靈樹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人走在這裡,呼吸間仿佛都能摩擦出火星子來。

  只是細細看來,繁茂的梧桐林還在,直衝雲霄的巨大梧桐木上,巍峨華美的宮殿也還在,但當年那些在梧桐林間飛舞嬉鬧的美麗鳳凰們卻不見了蹤影。過分的安靜中透著一絲悲哀和寂寥。

  「尊者請隨我來。」

  鴻鵠化作巨大的白色鳳凰,率先朝著那不死火山口一頭扎了進去。相比於當年,此刻有了元凰鎮壓的不死火山安分了很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狂暴,好似隨時都會爆發出來,毀滅周圍的一切生靈。不過就算如此,這裡面的南明離火本身依然凶殘的很,不是一般的洪荒修士吃得消的。

  就算是大羅金仙的鴻鵠飛進去也得萬分小心,倒是希榕因為有『烏龜殼』,所以表現的很是輕松,她坐在淨世白蓮上鑽進了不死火山口。微微垂眸就能看見四周赤紅的岩壁,以及底下那滾燙、濃稠且還在咕嚕嚕冒泡的岩漿。

  岩漿呈現暗紅色,但裡面卻夾雜著幽藍的光芒,這就是傳說中和大日金焰一樣厲害的異火,南明離火了,若是修為低微者沾上一點,神魂都會直接被燒光。

  然而就是這樣危險的岩漿裡,卻在希榕緩緩下落的時候,從中浮現出一個有些透明的虛影。那正是元凰的元神。

  昔日那個高傲絕美的鳳凰族族長此刻元神在岩漿中浮浮沉沉,其面色蒼白,神情疲憊,顯然十分虛弱,可她在看見希榕的時候,依然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

  「尊者。你來了。」

  青衣尊者坐在淨世白蓮上,離下方的岩漿有些距離。垂眸看著昔日的友人,她簡直不敢想像神魂日日夜夜泡在那爆裂的熔岩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受。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對方的聲音仿佛穿入竹林的清風,暫時吹散了這不死火山的熱浪滾滾,元凰眉眼柔和的仰頭看著那青衣尊者,她真的很高興對方能來見她。但她聽到對方的話語後,卻只是含笑搖了搖頭。

  「我是罪人,不僅愧對於我的族人,更愧對於尊者,我當年與你交好目的不純,這些年受你照顧頗多,卻不聽勸告,臨到最後又要求你幫忙,我這樣的人……怎麼還配做尊者的朋友?」

  或許當年她和希榕做朋友本身是真心的,但她到底不只是元凰,她還是鳳凰一族的族長,她的身份讓這份友誼無可避免的摻雜了其他。她本想著日後一定償還,日後加倍償還,可卻不想,鳳凰一族差點在她的手中迎來了末日,反而是對方再一次救了他們。欠對方的越來越多,已經還不上了,她如何還有臉去以朋友相稱?

  想到這,元凰的眼神流露出一絲羞愧。她長嘆一聲。

  「我也知道,我已經欠尊者良多,現在又想請尊者幫忙實在有些厚顏無恥,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才會開這個口的。」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時,一邊的鴻鵠袖中閃過五彩光芒,一顆蛋自動從她袖中飛出,似乎是天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朝著元凰的元神飛去。但因為底下的熔岩熾熱。它一枚蛋要是敢進去,那就是分分鐘變白煮蛋的下場,所以只能在半空中躊躇著一會兒飄上一會兒飄下。看著有些滑稽,卻滿滿都是一個孩子想要親近自己的母親卻不得其法的悲傷。

  半透明的元凰虛影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孩子,卻根本無法離開這片禁錮她的熔岩。明明近在咫尺,卻咫尺天涯。

  元凰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但很快就收斂了下來。只是聲音微微沙啞道。

  「當年我偶遇陰陽二氣,交感而生此蛋,這蛋不僅生來跟腳不凡,內含五色神光護體,更是在當年那場大劫中,不知為何吸取了我族三分之二的氣運。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若是鳳凰一族還是當初的鳳凰一族,我還是當初的我,那麼我們自然護得住他,但現在,鳳凰一族已經落敗,而妖族盯上了我們,並且動作越來越大。」

  「現在的鳳凰一族根本不是妖族的對手,就算是有護族大陣也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偏偏我的那些族人一直放不下我這個罪人,若是這蛋被妖族所掌控,那我的那些族人必定會為了這枚蛋的安危而受制於妖族,甚至這枚蛋若是破殼,也會被妖族所利用,畢竟他跟腳不凡,氣運更是不凡,日後必有一番作為,只要能在他幼年時就控制住他,自然好處多多。」

  元凰用柔和的視線看了眼上方懸浮的那枚蛋,吐出的話語卻森冷而殘酷。

  「所以我本來想著,就這樣毀了這枚蛋。」

  鳳凰是性格高傲,寧死不屈的生物,她作為族長,不可能接受族人因為她一個罪人的孩子而折了傲骨,成了旁人的走狗,這實在太可悲了。而作為一個母親,她也實在不願意看到孩子受控於人的悲慘未來。

  「族長!」

  邊上本來一直沉默的鴻鵠紅著眼睛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那青衣尊者卻點了點頭。

  「確實,這顆蛋跟腳不凡,還背負了你們鳳凰一族三分之二的氣運,若是能趁他還未出世就控制他,日後不僅能有一個強有力的打手,還能掌控你們鳳凰一族,如果是我,我也不會錯過這樣的好事。」

  希榕想起了有關於孔宣的命運,好好的一個鳳凰族的小王子,號稱聖人以下第一人,最後卻成了西方教的孔雀大明王。元凰的猜測雖然殘酷卻十分的符合實際。

  希榕隨後又道。

  「所以你才希望我能幫你暫時照看這蛋?不過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孵蛋。」

  元凰一愣,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飛在半空的鴻鵠。聲音低了下來。

  「並非如此,鴻鵠他們多次勸我,讓我打消了之前的念頭,之後我才厚顏讓人尋了尊者,想把這蛋直接送予你。尊者放心,他跟了尊者後,就不再是我鳳凰一族的人了,我與他也再無瓜葛。」

  這回輪到希榕一愣,隨後看了眼邊上沉默的鴻鵠恍然大悟起來。

  所以之前鴻鵠說的什麼『暫時請她照看』,完全是假傳聖旨啊。等等……這麼說之前鴻鵠展示給她的那些充當『奶粉錢』的天材地寶,或許也是鴻鵠自作主張嘍?

  希榕聞言搖了搖頭。

  「這是你的孩子又不是路邊的石頭,如何能說送人就送人?」

  話音頓了頓,她瞄了一眼不遠處漂浮的蛋蛋補了一句。

  「也別說什麼再無瓜葛這種話了,孩子還小呢。」

  瞧瞧,這蛋蛋身上的五彩神光都黯淡下來了。

  她倒是也沒有什麼生氣的,畢竟讓一個母親親自把自己的孩子送人這件事實在太殘酷太悲傷了,元凰如此為了自己的族人著想,那麼她的族人拼盡全力想要回報她也可以理解。更何況,希榕本身也沒什麼想要搶人家孩子的意思。

  尊者這是……拒絕了嗎?

  元凰心裡微微一痛,但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強求了,畢竟尊者這樣的人如何會缺一個侍從、打手?

  但就在元凰神色黯然的時候,那青衣尊者的話語卻再次響起。

  「不過……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可以幫你照看一段時間。」

  元凰猛地抬起頭,正對上青衣尊者溫柔的面容,那雙清澈的眼中透著一絲笑意。

  「洪荒的霸主雖然不能再做了,但是努努力讓鳳凰一族再次熱鬧起來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吧?到那時記得來接孩子,自己的孩子還是得自己養啊!」

  元凰眼角微微濕潤,她強忍著神魂被南明離火燒灼的痛苦,對著希榕鄭重的行了一禮,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多謝……尊者成全!」

  鴻鵠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後,竟然還能迎來這樣的結局,這個結果美得仿佛一場夢,讓她呆立了片刻,隨後才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聲音哽咽道。

  「多謝尊者成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枚蛋保住了。

  他們的族長為了族群已經失去太多了,就連神魂都日日要受烈火焚身之苦,鴻鵠連同其余鳳凰族人實在無法接受,族長為了保護他們,這一次連唯一的孩子都要親手放棄,他們簡直無法想像若是這事真的發生了,族長的內心會是何等痛苦。

  青衣尊者:「不必這麼謝我,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洪荒才安寧沒多久,我不希望它再次亂起來。」

  她這話也不是假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妖族掌控了鳳凰一族,甚至未來掌控了孔宣,那鬧出來的動靜絕對不會小,她可不希望看見這種事發生。

  沒過多久,希榕帶著一顆蛋回了不周山巔。

  「尊者!」處理完族內事物的狪狪不知何時已經先希榕一步回了不周山巔,見到那淨世白蓮緩緩飄來後,當即興奮的四蹄撲騰著想要和敬愛的尊者親近親近。

  結果還沒撲到自家尊者懷裡,就被一陣刺眼的光芒給閃瞎了眼。

  此刻的孔宣還是一個蛋,連神智都沒有出現,頂多有些小動物一般的情緒,這種情況下,他自己自然是無法收斂蛋殼的五彩神光,孔宣日後可是聖人以下第一人,無物不刷的五彩神光乃是他的招牌技能,這個技能自然十分厲害,不過是大羅金仙初期的狪狪猝不及防下,眼睛頓時受創。真·亮瞎他的鈦合金豬眼。

  待到他適應了一下,這才站在半空中眼角帶淚,眯著眼睛看向自家尊者的懷裡,只見裡面一顆橢圓的大白蛋正在肆無忌憚的閃著五彩的光芒。光是這一眼看過去,狪狪就能知道這顆蛋的跟腳可比他厲害且珍稀多了。

  正在打坐的楊眉起身過去,看了眼希榕懷中的蛋蛋,不由遲疑道。

  「尊者,這蛋怎麼又拿回來了?」

  不是跟著鴻鵠去了一趟不死火山嗎?他還以為是把蛋還回去了呢!

  希榕雖然覺得這顆蛋太閃了,不過倒沒有像是狪狪那樣受到什麼攻擊感。

  「妖族最近的手伸太長了,我答應元凰暫時照看一下這顆蛋。」

  至於怎麼照顧……

  「你們會孵蛋嗎?」

  青衣尊者落到地面上,捧著那顆蛋對著邊上的人發出靈魂拷問。

  「尊者說笑了,我哪裡會孵蛋?」

  楊眉面皮一抖,果斷把這個難題拋給狪狪。

  「狪狪現在也是一族之長了,想必這種養育幼兒的事情,他應該懂一些的吧?」

  狪狪趕緊把一顆豬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不不不,我可不會這個,我們族中就算生育幼兒,那也是從肚子裡出來就會跑會跳的,豬哪會孵鳥蛋啊!」

  平日裡最討厭旁人說他像小豬崽的狪狪這回倒是自己把自己比作豬了。

  希榕:【那……盤古?】

  【我死之前還沒有蛋這種東西呢。】

  畢竟混沌魔神什麼的都是從法則中孕育而出的,大概就相當於混沌一聲巨響,然後一個混沌魔神就蹦跶出來了。

  不過盤古對於孵蛋這件事倒是有些興趣。

  【之前元凰不是說了嗎?這枚蛋之前一直在不死火山口放著,靠著離火之精來孵化的。我們這沒有離火之精,不過大日金焰還是有的,或許用大日金焰烤一烤,這蛋就孵出來了呢?】

  用大日金焰……還烤一烤?

  希榕嘴角一抽。【那如果蛋沒孵出來,卻熟了怎麼辦?】

  盤古大手一揮表示,這顆蛋跟腳不凡,不會這麼脆弱的。他相信這顆蛋!

  希榕:……但她不相信你。

  反正這顆蛋也不是必須離火之精來孵化,更何況他在不死火山口呆了幾千年也沒孵化,顯然用火烤也沒多大效果,所以希榕想了想,倒也沒做什麼,只是讓楊眉在自己的本體,那棵大榕樹的樹冠上造了一個鳥巢,然後把那顆蛋放了進去。

  雖然不周山巔的威壓很強,但除此之外,這裡絕對是大多數人都眼饞的洞天福地,先天靈氣不要錢一樣化作靈霧到處飄,蛋蛋在這裡待久了,對他也是很有好處的。

  不過希榕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自家安了個『迪斯科燈球』。本來仙氣飄飄的不周山巔被那五彩神光浸染的,莫名熱鬧了起來,讓希榕差點沒忍住來段老年迪斯科。

  一個多月以後,已經習慣了家裡多了個『迪斯科燈球』的希榕坐在石桌上怡然自得的喝茶。並且再次堅定的否決了盤古要求用大日金焰烤一烤蛋蛋的提議。就在這時,盤古忽然道。

  【咦,那兩只三足金烏來了。】

  希榕微微側眸,和她一樣動作的還有也注意到來客的楊眉,不多久,兩個架著祥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不周山巔上空。

  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遠遠的就對著希榕拜了拜。恭敬的表示兩人前來拜訪尊者。

  人都來了,希榕也沒有把他們趕出去的意思,抬手示意他們在石桌前坐下。狪狪和楊眉對視一眼,隨後他化作童子模樣,給兩人倒了一杯茶。

  「多謝尊者賜茶。」

  帝俊喝了一口,贊嘆了一聲。

  「好茶,能喝到這樣的好茶,實乃我之幸事。」

  比起自家有些沉悶的弟弟太一,他可算得上個交際小能手了。

  青衣尊者卻只是淡淡道。「我記得之前送了你不少悟道茶吧?」

  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有些太誇張了。

  帝俊卻笑道。

  「尊者之前賜的悟道茶我自然已經嘗過了,果然茶香四溢,回味悠長,當時我也驚奇了一番,但此刻和尊者對飲,卻又多了一番風味。」

  簡而言之,悟道茶雖好,但重點是和尊者對飲,看似在誇茶,其實是在誇人。

  哪怕是希榕聽到這話都不由對著盤古感慨一聲。

  【你看看人家,這才叫說話的藝術!】

  盤古不樂意了。

  【這話我不是也說過嗎?當你當時卻叫我閉嘴!】

  希榕疑惑。

  【你什麼時候說過了?】

  盤古理直氣壯道:【我好幾次都說了,這悟道茶喝起來雖好,但還是你喝剩下的滋味更甜些,別有一番風味,你看,我這話和他的話這不是一模一樣嗎?!】

  希榕臉上一熱。神他媽一模一樣!

  【人家那是隱晦的恭維,你是明晃晃的騷擾!】

  什麼叫她喝剩下的比較甜?那不就是說她的口水……咳咳……

  盤古迷茫了一瞬,【騷擾?我怎麼騷擾了?什麼時候的事?】

  【當然是……】

  希榕下意識的想回答,但話說到一半就耳根微紅的說不下去了。算了,她和這個鐵憨憨解釋什麼,他又聽不懂。

  【總之就是不一樣!】

  「尊者?」

  眼見青衣尊者看著手中的茶水面色怔愣出聲,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帝俊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青衣尊者回過神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她似乎沒了打太極的耐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們今日來見我,所為何事。」

  帝俊沉默了一下,隨後遲疑道。

  「聽聞前些日子,尊者去了鳳凰一族的族地?」

  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錯。我許久沒見元凰了,所以前去見了她一面。她現在以身添補洪荒缺口,無法離開不死火山半步,所以懇求我照看一下她的孩子。」

  希榕沒有隱瞞的意思,也沒有詢問帝俊為何消息那麼靈通的意思,或者說,這本就是她想要帝俊知道的。

  雙方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凝滯起來,其實帝俊剛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榕樹林樹冠中的那枚鳳凰蛋,把那枚蛋放在本體之中看護,這足以說明了青衣尊者的態度。她在護著鳳凰一族。

  帝俊的心沉了沉。但很快就露出一個笑容。

  「最近妖族中有些家伙自作主張跑去騷擾鳳凰一族,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莫非是這事嚇到了鳳凰一族?」

  說話間,身穿明黃色衣袍的俊美男人露出一絲苦笑。

  「哎,其實元凰當年以血肉之軀添補洪荒缺口之事我其實一直心中暗自敬佩,卻不想手下的一些蠢貨竟然動了小心思。看來我回去之後得好好敲打一下他們了。」

  這話說得當真是情真意切,但希榕知道,這些不過是做給她看的,這些話也不是真的因為對元凰感到抱歉,而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在她表明態度後,帝俊在向她保證,妖族之後不會再盯著鳳凰一族了,起碼暫時不會。

  面對帝俊的示好,青衣尊者點點頭。意有所指的開口。

  「如此甚好,雖然根深葉茂是好事,但有時候,適當的修建才能讓一棵樹更好的生長。」

  「尊者說的是。」

  帝俊抬眸和青衣尊者對視一眼,心中明白對方是在敲打自己。不過這話到底是在說妖族現在根深葉茂,需要修建呢?還是在說,他手伸太長了,野心太大了,需要修剪呢?又或者,兩者皆有?

  「近來妖族人口越來越多,我這個妖皇當得也吃力起來,確實該好好整頓了,只是不知……尊者可有什麼提點?」

  「提點說不上。」

  青衣尊者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見帝俊的心中。

  「只是我曾聽聞一句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注1】,記住,洪荒需要的永遠都是穩定和安定。」

  帝俊心頭一緊,竟是下意識的偏了偏視線不敢再和對方對視。不過再品了品這句話的意思後,他的眼睛確實微微亮起,隨後站起來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多謝尊者提點。帝俊記下了。」

  希榕看著他這般鄭重其事的開口,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帝俊這樣子應該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吧?

  片刻後,帝俊和太一兩兄弟離開不周山巔,希榕長舒了一口氣。

  【可累死我了,和帝俊這家伙說話真是累人。】

  當社畜的時候她就最煩這種喜歡打機鋒,說話繞來繞去的家伙了,偏偏若想要震懾住對方,你還就得學著這樣的說話方式,一場談話下來比打架都累!

  然而希榕在這邊抱怨,盤古卻整一個懵逼臉。

  【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明明剛剛還在說樹根深葉茂需要修建,結果卻又說起妖族人口的問題,之後又變成了什麼『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但你們的談話跳躍性也太大了吧?在盤古這個直腸子的人聽來,這根本驢唇不對馬嘴嘛!

  【那是你太憨了。】

  希榕有些無語,不過還是抱著自家的鐵憨憨只能寵著的想法,把剛剛的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盤古解釋了一遍。

  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盤古越發懵逼起來:還有這種操作?!

  然而幾天後。兩道聲音響徹洪荒天地。

  「天道在上,我帝俊偶感洪荒混亂無章、雜亂無序,妖族困苦,今日特意設立天庭,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雜亂,妖族天庭,立!」

  「天道在上,我太一偶感洪荒混亂無章、雜亂無序,妖族困苦,今日特意設立天庭,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雜亂,妖族天庭,立!」

  轟的一聲,不知何時凝聚在太陽星上的功德金雲頓時落下一道金色光柱!

  並且隨著聲音的落下,第十重天轟隆隆作響,一座座巍峨的宮殿在雲海中拔地而起,妖族天庭現身!

  一時間,無數人都齊齊抬頭,驚愕的看向天空,和妖族不對付的十二祖巫則是驚愕之後咬牙切齒道。

  「帝俊?太一?立天庭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真是好不要臉皮!」

  嘴上說什麼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但實際上帝俊、太一這兩兄弟想要干什麼,他們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

  這兩個家伙根本就是為了搶占先機,高舉著『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的大旗准備擠壓所有不服從他們的其他族群,比如說一直抗拒融入妖族的其他洪荒小族,比如說一直沒被妖族吸納的一些厲害散修,當然,最重要的自然是他們這些和妖族不對付的巫族!

  十二祖巫氣得連續罵了無數遍那兩只三足金烏不要臉,甚至還商量著要不要也設立一個巫族天庭,但可惜失敗了。

  看了一眼沮喪氣憤的哥哥姐姐們,後土抬頭看著天空,頭一次心中升起一絲茫然無措。

  之前紫霄宮為期三千年的講道她是十二祖巫中聽得最認真的,但卻越聽越無力,旁人是因為聽不懂,而她是聽懂了才覺得渾身微冷,越聽她越是明白,元神這東西在洪荒到底有多重要,巫族的困境有多明顯。

  隨著妖族一步步壯大,不修元神不通天機的巫族又該如何發展下去呢?

  與此同時,不周山巔的希榕驚愕的看向太陽星的方向。整個人風中凌亂。

  盤古愣愣的開口。【你不是說,他最後回話的意思是聽進去你的勸告了嗎?怎麼這……】

  就算是他也看出來了,人家這做法顯然不像是聽了希榕勸告,從而低調下來不搞事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囂張的不能再囂張了。

  希榕心念一動,回想著前些天和帝俊的對話,順便參考一下帝俊和太一的宣誓,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她面皮一抖,頭疼的捂著額頭暗罵。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是讓你們多想想三族敗落的下場,不是讓你們學三族宣誓減少洪荒紛爭雜亂、消滅凶獸這種事的,告訴你們洪荒需要穩定和安定,更不是讓你們去建立什麼天庭,高高在上的!

  你們這些家伙都是無師自通的卷王嗎?敢不敢鹹魚一點?

  她踏馬真是服了你們這些老六了!


第93章

  妖族入主天庭後,一如之前那樣,兄弟兩個二皇共治,不過因為東皇太一時常一心修煉,並不管事,所以天庭內還是妖皇帝俊管得多。

  而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妖族的長老英招、計蒙、欽原,鬼車等厲害的大妖就此被封為天庭的九大妖帥,各統領一隊人馬。

  其實本該是十個大妖,但九嬰因為當年的事,肉身毀於帝俊之手,元神還被鎮壓在九蛇山之下,目前還沒人敢偷偷把他放出來,所以九嬰只能在九蛇山下朝著天庭的方向望去,留下羨慕嫉妒恨的淚水。

  又是天婚,又是天庭的,這一出下來,本來就數量越發龐大的妖族在洪荒也算是聲名遠揚了,一部分人對妖族的野心嗤之以鼻,一部分人因為慕強心理作祟,對帝俊和太一很是崇敬,還有一些人酸的仿佛檸檬樹下的檸檬精,天庭剛剛出現的那幾天,他們一張嘴那股酸味就飄蕩十裡。

  不過對於這個心理,倒也可以理解,畢竟這對三足金烏兄弟一出生就跟腳不凡,自帶河圖洛書。混沌鐘這樣的先天靈寶,先天至寶,還自帶太陽星這麼一處可攻可受的上品洞天福地。隨後又極其絲滑的整頓重組,把洪荒萬族化為妖族,自己一毛錢不出,就成了妖族的頭領。光是這個際遇,本就已經讓有些人酸倒了牙。

  而現在再看看呢,在眾人還在苦哈哈的尋找著天材地寶、洞天福地來供自己努力修煉的時候,人家兩兄弟嚎了一嗓子,天道竟然就送了他們一整個天庭。並且給了他們『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的大旗!

  並且天庭坐落在第十重天,光是這個地理位置就是不一樣的,在洪荒,眾生默認普通的天指到不周山巔支撐住的第九重天,再往上那些空間混亂的天之境就屬於荒蕪之地,一般人們提起天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把它們排斥在外。

  所以這些天之境透著一股高高在上、遠離人群的味道,紫霄宮坐落在第三十三重天,人們都覺得很合理,畢竟聖人道場自然要與眾不同,透著高貴出塵的味道。

  但帝俊呢?他之前在第十重天舉辦天婚也就算了,但他和太一兩只三足金烏何德何能入住第十重天?那一群有些化形都沒學利索,尾巴還露在外面的妖族又何德何能入住天庭

  要知道天庭這個位置擺明了就是壓他們一頭。充滿了高高在上,監視洪荒的感覺。

  所以洪荒中但凡有些傲氣的,其實心中或多或少都對突然出現的天庭有些不適應,就算是之前,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在洪荒三足鼎立的時候,可也沒讓自己的族群威風到這種地步!

  昆侖山上,老子和元始、通天正在露天的石頭上相對而坐。

  元始抬頭看了眼天空,以他現在的修為,神識一掃,就能隱約看見第十重天那金光閃閃的南天門的影子。以及南天門邊穿著法衣、手持刀槍斧鉞的妖族守衛。

  哦,對了,人家現在不是簡單的妖族守衛了,而是天庭的天兵。

  元始眼神閃過一絲嫌惡。

  「呵,一群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也配入住第十重天。」

  通天最喜歡和自家二哥抬杠,若是平常時候他聽到元始這話,必然要辯駁幾句,但此刻這個喜怒都在臉上的少年人也是面上滿是不悅。

  「沒錯,什麼破天庭,搞得那麼高高在上,也不過就是兩個大羅金仙巔峰罷了。」

  但其實,他們生氣的並非是妖族搞出了什麼天庭,若是生氣於天庭位於第十重天,在他們心中,鴻鈞道祖身為天地間第一位聖人,還對洪荒眾生傳播三千大道,住在第三十三重天無可厚非。

  可那些妖族算什麼東西,希榕尊者的道場在不周山巔,雖然依然腳踏大地,但其實已經算是在第九重天了,而這些妖族竟然敢住在的第十重天?他們何德何能竟然敢壓尊者一頭?

  按照洪荒眾生的邏輯,弱者給強者讓道是理所應當的,而弱者敢壓強者一頭,那就是挑釁,是冒犯,是蹬鼻子上臉!

  三清那般尊敬那位尊者,在他們心中,對方幾乎和他們敬愛的盤古父神同等地位,所以注意到這一點後,三清自然心情不悅。

  事實上,若非老子阻止,元始、通天兩人怕是已經忍不住要對妖族動些手腳警告一番了。

  「莫氣,莫氣。喝點茶靜靜心吧。」

  老子雖然心中不悅,但他並未如兩位弟弟那般表露出來,只是開口道。

  「這到底是尊者的私事,她尚且沒有對妖族做什麼,咱們若是隨意出手,反而不美。」

  通天卻恨恨道。

  「那是因為尊者太過好脾氣,才會容忍妖族的人日日在頭頂上蹦跶。任由那群家伙得寸進尺。」

  元始眉頭緊皺,眉間出現深深的川字型紋路,把一張俊臉板成邦邦硬的石頭臉。

  「妖族不會不知道天庭的位置尷尬,他們敢歡天喜地的住進去,就說明他們沒有顧忌尊者的意思。」

  老子擺擺手。

  「行了,行了,你們說的我難道不知道嗎?但最近天庭風頭正盛,尊者似乎和妖族走得有些近,我們不知尊者如何想的,若是弄錯了尊者的心意可怎麼好?」

  關於希榕尊者參加了妖族天婚一事,元始也是略有耳聞。但他不屑的哼了一聲。

  「不過是一群羽翼尾巴都藏不好的蠢物,尊者怎麼可能真的和他們親近?」

  通天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遲疑道。「但是……尊者好像挺喜歡這種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獸的,比如之前的那只山膏。」

  元始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就道。「那只山膏……雖然原先跟腳不行,但跟在尊者身邊後得尊者教導,現在已經是瑞獸了,其性格不畏強權,能諷天下所有不平之事,遠勝於那些蠅營狗苟的妖族。」

  通天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家的二哥,想不到當年最討厭那只山膏的二哥現在似乎對那個小東西還有些欣賞?

  「別想了,距離鴻鈞道祖再次講道的時間不遠了,最近我等要全力衝進准聖之境,最好在第二次講道來臨之前突破至准聖,方才不墮了盤古父□□聲。」

  老子話音頓了頓,又道。

  「而等到了准聖,我們煉制的丹藥、法寶也能精進幾分。在去拜訪尊者之時也好拿出來送予尊者。」

  元始一聽這話,微微點頭。

  「還是大哥想得周到。」

  聽到老子同意之後一起去拜訪尊者,通天先是欣喜了一瞬,但隨後想到了什麼又叫嚷起來。

  「等等,你們又是煉丹又是煉器的,我只會些陣法,這要怎麼送?」

  丹藥和法寶還算能送的出手,但陣法這種無形之物要如何送?

  他總不能越俎代庖的給希榕尊者的道場設置陣法吧?就算設置出來,在尊者眼裡怕也是和紙糊的一般。而且上門拜訪,送人陣法什麼的……聽起來就奇奇怪怪的。

  通天一向自得於自己的陣法造詣,但現在卻有些頭疼了。他倒是也想送些丹藥、法寶,但卻發現自己身上的丹藥、法寶不少都是兩位哥哥煉制出來送給他的。把這送給尊者,他覺得實在不妥當。

  元始在邊上看他這樣,哼笑一聲。

  「你不是常說自己劍法一絕嗎?既然沒什麼可送的,不如你就去給尊者舞劍好了。」

  元始這話其實是在揶揄通天,笑他拿把青萍劍就覺得自己洪荒第一了一般,誰知通天壓根沒聽出來元始的揶揄,反而興奮的眼睛一亮。

  「對啊,既然沒什麼可送的,那就送尊者一場劍舞吧,這份禮豈非又鄭重又獨特?尊者肯定會喜歡的!」

  「多謝二哥,你偶爾也還會說些有用的嘛!」

  說完這話,通天高高興興的一個閃身,只留下一句話來。

  「就這麼定了,那我先回去修煉了!」

  他要快點提升自己的修為,然後去不周山巔驚艷尊者的眼睛!

  真的只是單純想要調笑一下傻弟弟的元始:……他一時間不知該因為對方的那句謝謝良心痛一下,還是該暗罵一聲這家伙傻得夠嗆。

  老子呵呵笑了一聲,端起大石頭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與此同時,要問希榕對於頭頂多了一群妖族這事怎麼看,她表示沒什麼看法。

  畢竟她當年也是住過學校宿舍、職工公寓、居民樓房的人,對於鄰居這種生物可太熟悉了,更何況說是鄰居,天庭在第十重天,她在第九重天的不周山巔,隔得距離遠的可以,她眼睛瞪瞎了也看不見上面的情況,耳朵豎得像天線也聽不到上方的動靜,在她看來,天庭的存在在生活上對她並無什麼影響,她依然該干什麼干什麼。

  但這件事在楊眉看來,似乎就不是那麼能忍的了,幾乎在妖族入住天庭沒多久。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希榕正在一邊喝茶一邊暗罵帝俊、太一這兩個卷王太不靠譜。

  結果一邊的楊眉面色黑沉的湊到了她的身邊道。

  「尊者,妖族如此行事,實在欺人太甚。我實在是忍不了了,不如就讓我去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哈?

  「為何要給妖族一個教訓?」

  希榕一臉懵逼的看向楊眉,雖然妖族不聽勸她是覺得有些無奈,但僅僅是因為對方不聽話就把人打一頓,這是什麼麻辣鬼畜教師劇情?

  誰知過了半晌,搞清楚情況的希榕發現楊眉想得竟然比她剛剛的念頭更加鬼畜。

  只是因為天道給了妖族一處房產,妖族住進去後比她高了一頭,所以楊眉覺得必須給妖族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洪荒的禮節,不要因為尊者的脾氣好就蹬鼻子上臉。

  具體計劃為,他,准聖修為,現在就直衝天庭,把那些可惡的妖族從南天門打到北天門,再從西天門打到東天門。打得天庭人仰馬翻,方能找回希榕尊者被丟失的尊嚴!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尊嚴到底什麼地方丟失了的希榕:……好家伙,猴哥當年大鬧天宮都沒你這理由野!

  不過希榕也知道,洪荒原住民的思維方式確實和她有些不一樣,楊眉這麼做,也是把她這個救命恩人看得太重要,容不得旁人冒犯。

  只是希榕覺得實在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去揍人,於是遲疑道。

  「但是天庭乃是自己現身於第十重天的,這也不能全怪妖族吧?」

  「尊者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楊眉恨鐵不成鋼的說了一句。

  「天庭在何處現身我們確實管不住,但那妖族若是在意尊者,好歹這幾天也要給點表示、說法才是,可他們呢?一句話都沒說就敢踩在了尊者頭上,何其可惡!」

  幾句話的功夫,忽然間就『被人踩在頭上』的希榕:……不至於,不至於。

  希榕還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楊眉就扭頭朝著遠處看去,而盤古也適時的提醒。帝俊來了。

  這一次帝俊沒有帶上自己的弟弟太一,倒是帶上了一隊妖族侍從,每一個都是俊男美女,走起路來衣袂飄飄,香風陣陣。隨著帝俊的拜見,他們也跟著拜見,聲音或是清朗或是柔媚。

  「拜見希榕尊者!」

  腐敗、太腐敗了!

  俊男美女希榕來洪荒後看得多了,但眼見著一群人對著她面容乖巧的齊齊下拜,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忽然聞到了一絲權利的氣息,哪怕希榕還未真的去過天庭,但卻已經能想像到天庭的模樣了。

  而這就是洪荒啊,看似很多東西都沒發展起來,求道成了全世界的主旋律,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一些事情卻又赤裸裸的展現出來,強者擁有一切,萬人敬仰,萬仙朝拜。這樣的風景如何不讓人心動?帝俊、太一會有那樣的野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呸呸呸,她在想些什麼呢!

  【盤古。】

  希榕忽然喊了一聲。

  盤古疑惑:【嗯?】

  希榕嚴肅的開口。

  【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一直都道心堅定的你實在太優秀了!】

  好險,好險,差一點身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的她就被罪惡的強權給腐蝕了,果然在這方面她還是得多向盤古學習一下!

  另一邊,帝俊一揮手,那群妖族的俊男美女們已經齊齊把手中的匣子打開,裡面皆是世間難得的珍寶。

  好家伙,先是權利腐蝕,現在又來財富攻擊?

  希榕對這些珍寶倒是沒什麼興趣,隨意掃了一眼後,她對著帝俊問道。

  「這是做什麼?」

  難道洪荒也流行搬新家後給鄰居送禮?

  帝俊對著那青衣尊者恭敬的開口。

  「帝俊願以妖師之位恭請尊者入我天庭!」

  「妖師?」

  這不是未來的鯤鵬在妖族獲得的職位嗎?

  希榕眸色微動,看了一眼邊上的楊眉。來了,這恐怕就是楊眉剛才心心念念的妖族的說法了。

  而邊上的白眉老者本來冷漠的眉宇在帝俊這話出現之後,微微緩和下來。顯然是帝俊的這個『說法』讓他還算滿意。

  妖師是什麼?

  端看字面上的意思,這就是整個妖族的師父。和普通皇朝的太子太傅一般,是一個含金量和話語權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的職位,全看本人的能力大小,以及上位者的心意如何。

  希榕的能力自不用說,甭管她本身如何,在帝俊以及全洪荒其他人的眼中,她就是一個能和道祖互稱道友的大能,實力深不可測。

  而帝俊的心意如何自不必說,不管心裡如何想,他絕不敢在表面上對希榕有半分的不恭敬。

  所以只要希榕接下了這個職位,那麼她就成了整個妖族之師,但凡妖族包括帝俊、太一在內都要尊稱她一句妖師。在洪荒這個對師徒關系很看重的地方,以希榕的實力,她將會獲得比未來的妖師鯤鵬還要高的待遇,若是操作得當,她在妖族的話語權絕對會達到一個可怕的程度。甚至再近一步,她或許能成為天庭隱形的主人,把帝俊、太一當成傀儡天帝。

  可以說,到時候就不是妖族天庭壓著希榕一頭了,而是希榕壓著妖族所有人一頭了!

  這就是帝俊的誠意,他願意分成手中那誘人的權利,甚至冒了被希榕壓制成傀儡的風險,只為了把希榕綁上妖族的這艘大船。

  想通了這些關節後,哪怕是希榕也不由得暗嘆一聲。帝俊不愧是修皇道的,無論日後結局如何,他的心性和手腕當真是了不得啊!

  但也正因為這樣,希榕很快就言辭堅定的拒絕了帝俊,打工是不可能再給人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打工了,她只想當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謝謝。

  帝俊微微抬眸眼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坐在石桌前,桌上放著一杯茶水,她整個人就仿佛那杯茶一般,香氣淡雅、氣質溫和,不爭不搶。

  哪怕是他拋出妖師這樣的好處,對方也只是輕輕呢喃了一聲,隨後漫不經心的拒絕了他的邀請。

  她是不知道這背後的好處嗎?

  不,眾人都說尊者有大慈悲、大智慧,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妖師背後的巨大好處。

  帝俊心想,若是他是對方,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如何呢?

  他絕對會立刻答應下來,畢竟是讓天庭壓自己一頭,還是自己壓天庭一頭,這種事是需要想的嗎?甚至他還會想,他若是努努力,或許可以直接把天庭整個收入囊中,而他若是有青衣尊者那樣的地位、那樣的實力的話,他根本不需要毛任何的風險。

  但對方明知道一切利弊,卻還是拒絕了,她甚至沒有猶豫的時間,仿佛偌大的妖族天庭對她來說也就和隨處可見的石頭一般,低頭看一眼再跨過去已經是她最大的尊重了。

  帝俊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他再次恭敬的垂頭。

  「天庭現身的位置有些不妥,妖族不得已居於第十重天,帝俊惶恐。」

  「不必惶恐。」

  青衣尊者顯然知道帝俊的意思,喝了口茶淡淡道。

  「一切自有定數,你且安心住著就是。」

  帝俊一聽這話,就知道今日的打算怕是不成了,但心中又有些意料之中,畢竟這樣一個人,不為外物所動似乎也正常,更何況……她想必也是不願意離開不周山巔的吧。

  而就在帝俊無功而返,准備告辭的時候,那青衣尊者忽然開口。

  「你之前對著天道立誓,說要減少洪荒的紛爭雜亂,這是好事。但立誓並非說說,你需要盡心盡力才是。否則把自己抬得越高,一步踏錯,就會摔得越狠。」

  這話說的很是不客氣,若是旁人這麼說,帝俊怕是以為對方是在譏諷他,但是聽到那青衣尊者這麼說,帝俊動作一頓,隨後低聲恭敬的表示。

  「是,多謝尊者教誨,帝俊受教了。」

  不,你根本沒聽進去。

  希榕看了眼表面恭敬的帝俊,心知洪荒講究道心堅定,越是這樣的人,他的心性越是堅定不容易改變心意,堪稱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有些無奈的擺擺手,讓人離開了。

  另一邊的楊眉倒是沒了之前要衝上南天門大鬧天宮的殺氣,只是冷哼一聲。

  「能以妖師之位來請尊者,倒也還算聰明。」

  「就是有些太聰明了。」

  希榕嘆息一聲,對著盤古有感而發。

  【若是大家都像你一樣該多好啊。】

  若是大家都像是盤古這麼憨,世界肯定能迎來更加和諧美好的明天吧?

  盤古:……總覺得這似乎不是什麼好話,但他沒有證據。

  天光乍亮,希榕伸了個懶腰,正在感慨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金燦燦的,就聽見楊眉道。

  「尊者,我們該去紫霄宮了吧?」

  希榕迷茫了一瞬。

  「太早了吧?」

  之前她是上午的時候慢悠悠的往第三十三重天趕的,結果就她那速度,還成了紫霄宮第一個來客,這一次她還想著慢一點呢。

  楊眉卻表示不早了,從前天開始,他就看著有人陸陸續續的開始往第三十三重天飛了,大概是因為之前爭搶蒲團的事刺激了洪荒修士們,倒是他們這次比前一次更加積極。估計是抱著先去第三十三重天等著,然後在今天,也就是紫霄宮迎客的這一天努力第一個進入紫霄宮。

  甚至若非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太過猛烈,不是聖人之體,在外面待久了會受不住的話,怕是有心人會直接提前一個月、一年甚至干脆在紫霄宮第一講結束後就在第三十三重天打坐修煉,一直等到紫霄宮再次講道為止,千萬別小看任何一個洪荒人求道的決心!

  這踏馬都要卷嗎?

  希榕:……她常常因為不夠卷而和你們這群卷王格格不入。

  希榕自己倒是不在意去早去晚,不過顧忌著之前楊眉和狪狪就是最晚的那一波,她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楊眉的提議,就這麼坐上淨世白蓮朝著第三十三重天天飛去。

  路上再次巧遇了帝俊一行人,因為妖族已經超級進化成妖族天庭了,所以他們的排場也大了幾分。

  帝俊、太一、羲和常曦四人坐在鑾駕中。鑾駕之前,幾條已經長出獨角的三頭蛟拉車,在雲霧中奔騰起伏,周圍數只重明鳥高昂的鳴叫。九個妖帥護持在鑾駕左右。身邊還有另外一些勉強夠得上去聽道的其他大妖。

  這個排場一出,簡直碾壓那三三兩兩踩著祥雲飛過去的散修,散修們大多看了一眼就加快腳步繞開了他們,妖族人也把這些散修當空氣。

  倒是在看見希榕的時候,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就趕忙道。

  「拜見尊者,昔日一別,希榕尊者真是越發的美艷動人,神采四溢、精神煥發、讓人一見就望而生畏了。」

  希榕:……這是哪個剛學了幾個成語就在這賣弄的憨批?

  她默默扭過頭去一看,就見鑾駕附近站著的一個干瘦男子正對著她拱手行禮。笑得格外的猥瑣和諂媚。她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來,這似乎是上一次去紫霄宮聽道的時候,嘲笑過她的那個欽原。

  這欽原當初在看見馬屁和鴻鈞道祖互稱道友的時候,這才深刻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所以這一次才會想要拍拍希榕的馬屁,但顯然是學藝不精,一通話說下來,哪怕是妖族自己人都不由面皮一抖。深刻的意識到自家的這個欽原妖帥似乎腦子不太好使。

  「咳咳。」

  帝俊咳嗽了一聲,隨後就要下鑾駕對著希榕行禮。表面功夫做得相當足。

  希榕當即隨意的擺擺手。

  「這些虛禮就不必了,你們快些趕路吧。」

  待到和帝俊等人分開,楊眉輕蔑的哼了一聲。

  「諂媚之輩。」

  也不知道在罵欽原還是在罵誰。

  只是走了幾步,正想著終於到達第三十三重天的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朝後看去。之間他身後空蕩蕩的一片,除了某只豬再無其他。

  楊眉:……

  狪狪:……

  如果說是上一次,他們或許還會驚慌片刻,但現在,他們只是無語的心想:這真的不是鴻鈞給他家尊者開了後門嗎?

  否則怎麼會每次一到第三十三重天,人就嗖的一下沒了?

  然而事實上,鴻鈞比他們更無語,甚至可以說是不可置信。

  【你怎麼又把她第一個弄進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忘了她之前是如何忤逆你的嗎?】

  天道沉默了一下,聲音毫無起伏道:【她與紫霄宮很有緣。】

  很有緣?

  有個狗屁的緣!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道場和那家伙有什麼緣分?!

  鴻鈞竟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對於這個舉止越來越荒謬的天道真的是服了。

  前些日子還和他抱怨希榕不聽祂的話,抱怨希榕忤逆祂,結果他一個沒看住,祂就又給那家伙開後門了!


第94章

  紫霄宮內室,滿頭華發的道祖和那青衣尊者相對而坐,手邊各自放著一杯熱茶。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而他們不說話,昊天、瑤池兩個童子更是不敢說話,兩人站在角落,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兩個石頭一般,整體的氣氛凝滯的讓人感到窒息。

  希榕發誓自己之所以同意楊眉早點啟程的提議,完全是不想讓楊眉、狪狪不輸在起跑線上而已,再說了,和那些前幾天就出發或者天一亮就嗖嗖嗖起飛的卷王相比,她的速度已經夠慢了!

  但結果卻是,她依然成了這紫霄宮的第一位客人,並且依舊是不走大門的那種客人。

  希榕:……她也不想如此突出,但實力不允許啊!

  【猶記得,上一次我和鴻鈞之間鬧得似乎有些不好看對吧?】

  希榕想著之前在天婚之上,兩人那不算愉快的談話。默默的看了眼讓童子把她引到內室坐下,卻面無表情一句話不說的鴻鈞,又默默的低頭看了眼矮桌上的熱茶。

  那茶水汽裊裊,仔細看,仿佛有祥雲升騰,清光四溢,一看就是待客的好茶,或者說,和上一次的好茶一模一樣。但在此刻的氣氛下,希榕卻莫名的不敢伸手。她沉吟了片刻,對著盤古嚴肅道。

  【你說……鴻鈞會不會在這茶裡面下藥什麼的?比如說我只要喝上一口,就可以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盤古哈哈一笑。【哈哈,你瞎想什麼呢,就算之前鬧得有些不愉快,但鴻鈞怎麼可能會下毒害你?】

  【怎麼不可能?我在鴻鈞的眼中,怕是已經成了不安分的代名詞了吧?又是到處攪亂命運,又是挑釁天道秩序,更是當面頂撞他,不給他這個道祖留有半分面子。】

  希榕細細的算著,按照洪荒之中,天庭住在她頭上就是壓她一頭,冒犯了她的邏輯,那麼她這麼不給鴻鈞面子,鴻鈞會對她這個洪荒不安定因素動手似乎完全可以理解。

  誰知這時,盤古豪爽的笑了一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鴻鈞不是那等會下藥的小人,他若是真的把你看做了對手,只會正面出招,不會背地裡做那等齷齪事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簡而言之,茶是不可能有問題的,鴻鈞真的想要出手,那只會真身上陣來錘你。

  希榕:……你這麼一說,她更擔心了。

  【分析的真好,下次不許分析了。】

  希榕嘴角微抽的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幾乎只夠沾濕一點嘴唇。在這個死寂的氣氛中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殊不知,鴻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對面的那個青衣尊者如何是好。上次見面他放狠話讓對方『好自為之』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耳邊,結果天道一個眨眼間,就再次把對方給送進了紫霄宮,還美曰其名「緣分!」

  所以他能怎麼辦?

  他總不能就這麼把人晾在大殿上、又或是直接把人踹出紫霄宮吧?就衝那天道對這希榕偏心到咯吱窩的態度,鴻鈞毫不懷疑,若是他真的做了後一項,怕是那九霄神雷就要往他這個道祖的腦袋上劈了!

  到底道祖是個體面人,所以鴻鈞只能板著臉讓童子把人請到內室,然後兩人相對而坐的喝茶。又因為上一次的不歡而散,鴻鈞實在不想再和希榕從星星扯到月亮,詩詞歌賦扯到人生理想了,於是他這一次干脆閉緊嘴巴,一句話都沒說。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他的想法,那個希榕安靜的坐在邊上喝著茶,同樣一句話沒說,倒是讓鴻鈞松了口氣。

  於是在昊天和瑤池兩個小童的眼中,就見自家老爺和那位青衣尊者相對而坐,面色一個賽一個的沒有表情,眼神一個賽一個的冷漠,拿著茶杯時不時的沾沾唇,喝了許久都沒見少多少。仿佛他們喝的不是茶,而是北冥深海中那千萬年不化的寒冰。

  昊天和瑤池不要自主的挺直了脊背,頭越發的垂下來。

  第二次紫霄宮講道如期舉行,雖然很多卷王都提早啟程,甚至有些狠人硬生生頂著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應是早在三天前就到了,但冥冥中的『緣』依然讓他們按照獨特的順序進入了紫霄宮。

  偌大的紫霄宮大殿上,依然擺著六個蒲團,依次坐著,老子、元始、通天、女媧、接引、准提。後來者眼看第二次講道之時竟然還是只有這個六個蒲團,眼中閃過異彩。但一看上面坐著的那幾位,他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忌憚。

  洪荒中很多事都講究一個緣法,既然進入紫霄宮的先後順序和眾人與紫霄宮的緣法有關,那麼這六個蒲團是否也和這六個人有緣?

  想到這,大部分不願意多事的人就自動移開了視線,而另一些人就算想要搶奪,但在掂量了一下那六人和自己的修為後,也就按耐住了躁動的心思。

  鯤鵬隱藏在人群中,仰頭看著前方那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面色陰沉了幾分,隨後一雙有些凶惡的眼睛掃過遠處的一個角落,那兒正站著紅雲和鎮元子。

  鎮元子注意到了這個視線,他也不是好脾氣的,當即抬眸瞪了回去,視線中透著威脅。

  雖然鯤鵬跟腳不凡,修為也不錯,但只憑他孤家寡人一個,可不是鎮元子和紅雲兩人的對手,鯤鵬也知道這個道理,他面色閃過惱怒。卻很快就收回了凶惡的視線。

  紅雲嘆了口氣。

  「他這是恨上我了。」

  鎮元子袖子一揮,面上冷笑道。

  「這關你什麼事?他當日挨揍那也是他自己實力不濟,不敢去對付搶他蒲團的接引、准提,卻敢來瞪我們,分明是覺得我兩好欺負!」

  「雖是如此,但也是因為我當日……」

  紅雲心裡想著,若非他當日不知為何脫口而出讓了座位,接引、准提說不定哭一哭也就罷了,也未必會打上鯤鵬蒲團的主意。這確實算是一段因果了。

  鎮元子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莫要多想。你好心讓座,怎麼都不算是錯。」

  說話間,鎮元子眼中上過一些無奈,他這好友的性子實在好得過分,洪荒之中大家都善於寬恕自己,指責他人,比如說那鯤鵬,那家伙就絕對不會想著他錯失蒲團是他修為太低,護不住蒲團,他甚至不敢去瞪那接引、准提師兄弟,只會瞪向紅雲。

  大概也就紅雲這樣的人,才會在這種時候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錯了。

  與此同時,隨著講道的時間到了,內殿中走出一行人,正是道祖和他的兩個童子,以及那位青衣尊者。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了,此刻的洪荒修士們倒是沒有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只是心裡嘀咕著,看來道祖和這位尊者又去單獨喝茶了。不過……不是說天婚之時,有人見過道祖與那青衣尊者不歡而散的場景嗎?這看上去可不像是關系破裂的樣子啊。

  鴻鈞抬眼一掃就看出了這些人的小心思,但他沒有對這些人解釋的義務,一個飛身就落在了最高台的雲榻上。

  【咦,十二祖巫似乎不在?】

  盤古也朝著人群中看去,第一眼掃過沒見到那十二個高壯的身影,他稍加思索似乎就明白了過來,微微一嘆道。

  【巫族乃是我的精血所化,卻受天道壓制,先天不足,不修元神只修肉身,雖然表面上看來,巫族實力不俗,但……不修元神終究無法入得大道,鴻鈞所講的三千大道沒有一個是他們的道。他們應該也是發現鴻鈞講的道對他們無用,所以這一次就不來了。】

  【不,還是有祖巫來了的。】

  希榕的視線掃過人群,目光落在最後面最角落的後土身上時視線頓了頓。相比於上一次十二祖巫齊聚的情況,這一次的紫霄宮講道,只來了後土祖巫一個。

  隨後希榕和其中的楊眉、狪狪對上了視線,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兩人此刻倒是沒有驚喜的湊上去和希榕認親。只是對著希榕露出一個笑容,希榕確定他們也來了之後,對著他們微微頷首。

  隨後朝著高台走去,鴻鈞的下首處一張雲榻靜靜漂浮,顯而易見是給誰准備的。再回想起剛剛鴻鈞雖然面無表情且並不搭理她,卻依然請她喝茶的情形,希榕不得不暗自感慨一聲。

  該說不愧是鴻鈞道祖的氣度嗎?免費講課遇上她這麼一個不討喜的聽眾竟然還願意繼續讓她成為座上賓,當真是大氣!

  這麼想著,希榕表面矜持,內心還是很開心的坐上了雲榻,畢竟比起大殿那邦邦硬的地板,當然還是軟乎乎的雲榻坐著好入眠啦!

  等到鴻鈞開始第二次講道,希榕熟練的和盤古打了聲招呼,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睡眠質量最好的時候。就是在老師的課堂上。甚至還有人為了找回當年的睡眠質量,喪心病狂的把自己的臥室布置成了教室的模樣,耳邊放著錄好的老師的講課聲。

  希榕當然不至於做出這些事,但不得不說,分明是保持著端坐的姿勢,但在聽著耳邊那幾乎沒什麼聲調起伏的講道聲後,希榕入睡的速度相當絲滑。對於自己在道祖勤勤懇懇傳道的時候打瞌睡完全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但不知何時,她耳邊的講道聲開始被另一個有些縹緲的聲音所代替。

  【混沌青蓮不該在洪荒出現,把它解體吧。】

  【把它解體吧。】

  【把它解體吧。】

  毫無起伏的聲音不斷重復著,執著的想要勸告某人按照祂說的去做。

  希榕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半夢半醒間,她不耐煩的開口。

  【不解。我憑本事合稱的倔強青銅,憑什麼解開?!】

  天道因為這毫不客氣的話話音頓了頓,隨後又道。

  【但是混沌青蓮不該再次現世。】

  【關我屁事。我就喜歡挑戰不可能!】

  希榕神智不太清醒,回答幾乎全靠本能。在洪荒修士面前她表面矜持,在自己的睡夢中,她重拳出擊!

  天道:……

  祂努力和希榕溝通。

  【但挑戰不可能也需要看情況。這對洪荒並沒有什麼益處。】

  希榕杠精轉世一般開口。

  【但對我有益處。我就喜歡把它掛褲腰帶上!】

  天道聲音冷下來。

  【盤古就那麼好?他也不過是命運洪流中的一個,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他不是。】

  盤什麼古?古什麼盤?

  睡夢中的希榕迷茫了一下,才艱難的想起來盤古是誰。嘟囔了一句。

  【誰說的,他才沒死……】

  不過就在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的潛意識扯動了一下,讓她腦子清醒了一瞬。然後加了一句話。

  【他……永遠活在我心裡。】

  從未聽過如此肉麻之語的天道:【……總之,之後我會看著你的,盤古已死,不要為了他做不必要的事。】

  看著她?

  希榕的意識清醒了一下,不過之後耳邊的聲音不知為何消失了,沒有了那聲音的打擾,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做清醒夢的希榕沒有多想,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睡得格外沉,中途竟是沒有醒來過,待到盤古把她叫醒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竟然一覺睡過了整個紫霄宮第二次講道,而這次講道持續了整整六千年。

  希榕知道這事後,第一反應就是有些敬佩的看了一眼鴻鈞道祖……的嘴皮子。

  毫不停歇的講道六千年啊!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鴻鈞之前講道的時候要一個勁的喝茶了。

  注意到那青衣尊者眼神復雜的掃了一眼自己的鴻鈞:???

  盤古開口。

  【你這一次睡得似乎很沉?】

  希榕眨了眨眼睛。

  【是啊,大概是鴻鈞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講道聲催眠效果更好了?】

  【是嗎?】

  盤古遲疑的嘀咕了一聲,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另一邊,眼看著洪荒修士們開始離開紫霄宮,希榕的視線很快就瞄准了人群中大步離開的冥河老祖。隨後她裝作不經意的收回視線,對著湊過來找她的楊眉和狪狪露出一個淺笑。

  「此次講道你們應該頗有所得吧,自去不周山巔好好修煉去吧。」

  楊眉和狪狪確實對自己的道又有了不少感悟,但聽到青衣尊者這麼說,楊眉下意識的開口。

  「那尊者呢?」

  希榕笑了笑。

  「最近在不周山巔待久了,感覺骨頭都有些僵了,而且鴻蒙量天尺在我手上已久,所以我想著這一次在山下多逛逛,徹底丈量完洪荒大地。」

  她這話說得很是尋常,她在楊眉和狪狪面前,本就是一個從不修煉,卻修為極高,並且喜歡在洪荒大地到處閑逛的人,所以楊眉和狪狪等人一聽這話,當即開口表示想要跟在青衣尊者的身邊陪同符服侍。

  希榕擺擺手。

  「修煉乃是大事,這麼好的機緣可不能因為我浪費了,再說我有手有腳的,要什麼服侍。」

  見希榕一再堅持,楊眉和狪狪也就沒有再說,畢竟對於自家修為高深的尊者來說,他們的用處確實不大,很快,兩人就目送著青衣尊者坐著淨世白蓮朝著大地飛去。待到看不見尊者身影後。兩人才收回視線,腳踩祥雲飛回不周山巔。

  在不周山巔上,兩人各自找了平日裡喜歡的位置隔了老遠開始打坐修煉。狪狪很快入定,倒是修為更高的楊眉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無法靜下心來。

  另一邊,希榕來到大地上,就操控著淨世白蓮低空飛行,朝著無盡血海飛去。無盡血海很好找,靠近北冥,在西北方向,飛在上空俯瞰洪荒大地,那無邊的赤紅血海惹眼的很。

  不過這血海看似大,卻並未有多少生靈,目前也就一個冥河老祖,以及他藏於血海之中的數億血分身。甚至連靠近血海周圍的大地都是寸草不生,荒蕪一片,土黃的大地還泛著絲絲血紅。仿佛盤古死時灑落的血跡。

  遠處的血海無風自起三層浪,滾滾的血色浪濤不斷洶湧拍打岸邊,濃稠的血腥氣充斥著周圍,讓人只是靠近岸邊,都仿佛泡在了濃稠的血液之中。

  總而言之,是個無論是個風景稀爛,賣相格外不佳的地方,哪怕是希榕這種不懂風水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裡血煞衝天,乃大凶之地。

  目的地就在眼前,希榕卻沒有著急進去的意思,她偏了偏頭,似乎想要朝著周圍看去,但最後卻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動作,只是凝眸看著那血海上的波濤洶湧,心中對著盤古道。

  【真的沒有人嗎?我還是覺得有人在看我。】

  希榕不是個五感敏銳的人,她作為一個『普通人』,連神識都沒有,很多時候都是靠著盤古的提醒才能和尋常的洪荒原住民一樣『看見』『聽見』。

  但是此刻,不知為何,她這些天一直覺得有一股無形的視線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她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盤古,但讓人意外的是,本該比她更為敏銳的盤古卻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周圍並未有誰用眼睛或者是神識來窺視她。

  於是希榕當時還以為自己是弄錯了,但是這麼多天下來,她卻發現自己的『錯覺』並未有消失,反而那股無形的視線越來越多的黏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希榕很不舒服。她這樣的視線下,下意識的束手束腳起來,就比如現在,目的地就在眼前,但她卻莫名不敢表露出自己想要進去的半點意圖,甚至還想著打道回府。

  盤古還是沒有注意到任何的異常,但他並非狂妄之人,他很相信希榕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不周山再說。】

  希榕眼眸微動,卻是道。

  【不行,不能就這麼回去。】

  隨後她強忍著自己越發焦躁的心情,催動著淨世白蓮飛到了血海之上,因為飛得低,所以那血海的波浪似乎隨時都能拍打在淨世白蓮之上。

  血腥的赤海和純白的蓮花互相映襯,倒是透著別樣的美感。

  無盡血海乃是冥河老祖的道場,有外人入侵,他本該立刻就能感知到,但希榕體質特殊,她進入對方的道場,就仿佛一陣清風拂過,輕松穿過了無盡血海的禁制,並未驚動分毫。這本來是希榕想著繞開冥河老祖的依仗,但現在希榕卻垂眸對著盤古道。

  【盤古,幫我個忙。】

  哢嚓,無形的禁制出現了一個小洞。這陣顫動立刻從血海表面闖入血海深處。

  「誰人膽敢擅闖我幽冥血……」

  冥河老祖不愧是在血海中藏了數億血分身的洪荒大能,一點點動靜都能讓他立刻感知到了有人入侵,然後腳踩業火紅蓮手持元屠、阿鼻兩把寶劍就跳了出來。只是狠話還沒說完,在看見那抹青衣後,冥河老祖就自動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心中暗暗叫苦。

  他還以為擅闖他這幽冥血海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卻不想是這位厲害人物!

  「拜見希榕尊者。」

  冥河老祖迅速把元屠、阿鼻兩把寶劍往腰間的劍鞘一插,裝作無數發生一般對著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就是恭敬行禮。

  「無須多禮。」

  希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只是因為這看似面相凶惡的冥河老祖竟然這麼有禮貌,更是因為她隱約覺得,冥河老祖對她的態度畢竟是恭敬,還有一絲肉眼可見的僵硬和敬畏。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奇怪,她在洪荒的風評應該算是蠻好的吧?

  怎麼這第一次見的冥河老祖這麼怕她?

  希榕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面上卻淺笑道。

  「你不用多想,我手中有一法寶,乃鴻蒙量天尺,可丈量洪荒大地,我此次來,只是想要在這無盡血海之上逛逛罷了。」

  雖然她不知道那股奇怪的視線到底是誰的,又從何來而來,但她深知自己要做的事是絕對不能露出半點破綻的。所以她決不能在這什麼都不做就離開。

  原來是為了鴻蒙量天尺?

  冥河老祖出於某種原因,剛出世的時候,就暗地裡打聽過了這位青衣尊者的事跡,對她手中擁有鴻蒙量天尺這事也知道些許,當即松了口氣。對著那青衣尊者表示;逛,隨便逛。如果尊者需要,還能順手裝一瓶血海的血當成土特產帶回去!

  這話若是讓熟知冥河老祖本性的人聽到,怕是會目瞪口呆,畢竟冥河老祖一向脾氣暴躁不說、還小心眼且吝嗇的很。可從未有過這般好說話的時候。

  但在青衣尊者面前的冥河老祖卻就是這麼好說話,他不僅全程陪同對方在血海上方閑逛了三天三夜,還把一張凶惡的臉笑成了菊花,挖空心思說著好話。最後再恭恭敬敬的送走對方。努力笑著表示只要尊者喜歡,就常來玩啊!

  「多謝。出來的急沒帶什麼,這些就送予你吧。」

  那青衣尊者果然如傳聞中說的那般好脾氣,大概是為了感謝冥河老祖這三天來的招待,她還賜予了一些悟道茶葉以及幾枚閃著瑩瑩寶光的狪珠。作為天地間第一只狪狪的狪珠,這些狪珠助人凝神靜氣,避免走火入魔的效果相當卓絕,在洪荒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珍寶了。

  冥河老祖沒想到還有這樣意外的收獲,笑容擴大了不少,不過目送著那青衣尊者離開後,他頓時心有余悸的長舒了一口氣。

  他著實有些害怕這位青衣尊者,倒不是因為這位青衣尊者對他做過什麼,實在是當年他還是個胎盤,藏身於血海深處孕育之時,那位搶占他血海的魔祖羅睺給他的印像太深刻了。以至於羅睺在血海之時,恨不得一天念三遍的希榕二字也被他深深刻在了心中。

  在他還未出世的時候,他就暗自想著,那每天在血海散發沉重威壓的羅睺就夠嚇人了,被他惱恨念叨的希榕又該是何等的厲害,他出世了之後定要避開這兩人。

  這樣的認知在他心中扎根久了,以至於他今天第一次和那位青衣尊者面對面,心中難免不自覺的僵硬和恐慌起來。

  希榕還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冥河老祖心理陰影的組成部分之一,她正面色如常的開始往另外幾個自己沒去過的風景地點打卡,努力裝作自己真的是出來丈量剩下的洪荒大地的。

  然而還不等她和盤古弄清楚這股視線到底是什麼來頭,它就像是突然出現一般,又忽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天地間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兩只巨大的三足金烏身邊盤旋著河圖洛書、頭頂混沌鐘出現在天空之上。九大妖帥變作凶惡的原型,十二祖巫露出萬丈高的真身。兩方人馬凶猛的撞在一起。巫族和妖族打起來了!

  希榕雙眼微微睜大。這是……第一次巫妖大戰?!

  怎麼會這麼快?!

  雖然第二次無量量劫,巫妖大劫是在巫妖兩次大戰之後才會出現,但第一次巫妖大戰不應該這麼快就出現啊!

  她看見那漫天的黑氣,眼中出現恍然,這就是劫氣,雖然第二次無量量劫看似還遠得很,但其實早在巫妖第一次出現劇烈摩擦的時候,劫氣就已經出現了!

  希榕下意識的想要過去看一看情況,但她還動作,面前就忽然多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羅睺?」

  看著那身著黑紅長袍的俊美男子,希榕的手下意識的摸上了腰間掛著的那巴掌大的混沌青蓮,漂亮的碧玉色青蓮此刻仿佛一個裝飾品,完全看不出它的根莖曾是天地間第一攻擊型法器弒神槍。

  羅睺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倚靠在樹上邪魅一笑道。

  「總算再次見到你了,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天道盯你盯得這麼緊?」


第95章

  今天的天氣十分的晴朗,甚至可以說是晴朗得過頭了,湛藍的天空中片片雲彩被無形而強悍的力量攪碎,尚未生出的靈智的洪荒生靈伸著脖子往天上望去,只見天上三個巨大的太陽正在散發著猛烈的光和熱。

  刺眼的陽光讓一些生靈猝不及防下淚流滿面的趕緊閉上眼。還有一些上了岸的水族只一瞬間就覺得口干舌燥,修為低微的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原本水潤光滑的皮膚迅速干癟枯燥下來,爆痘一般露出偏偏灰白的魚鱗,活像是一條條曬干的鹹魚。

  一時間,山野的靈獸、異獸們悶頭就往林間深處跑,躲避開那些炙熱的陽光,上了岸的水族修士暗罵一聲,當即往水裡鑽。當然,這些都只是沒有加入妖族這個大家庭的散修,那些已經成為妖族一員的水族修士正顯出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原型,和那些同樣露出巨大真身的巫人戰得正歡。

  不過戰鬥的主力還是以帝俊、太一、九大妖帥、十二祖巫為首的這一批人。在混沌魔神這個名詞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記憶裡的時代,十二祖巫那萬丈高的真身大得駭人。他們每踏一步,大地都在顫抖,他們每出一拳,山岳都為之開裂。他們一聲滿是暴怒的怒吼,修為低微的洪荒修士甚至被震得神魂不穩,狼狽的趴倒在地!

  這一天是十二祖巫出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全體以萬丈真身對敵,這一天,也是全洪荒第一次明白了何為純粹而強橫的肉體力量!

  相比於十二祖巫,帝俊、太一兩兄弟以及他們率領的九大妖帥,計蒙、英招等大妖就遜色了不少,看似他們現在打得勢均力敵,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十二祖巫靠的是他們的血肉、是拳頭,沒有借助半點外物,而帝俊、太一兩人靠著河圖、洛書兩件先天靈寶,甚至再加上混沌鐘這一頂級的先天至寶也不過和十二祖巫打了個平手。

  所有遠遠觀望這一場戰鬥的洪荒修士們都暗自感慨,甭管巫族需要血食修煉,茹毛飲血的習慣又多粗魯,傳承自盤古大神的血脈果然非同凡響啊。

  甚至有人暗自暢想,僅僅是十二滴精血就能長成如此強大的十二祖巫,當年的盤古大神單單只是肉身又該有多強?!

  六足四翼、混沌無面目的帝江沒有嘴,但他的身影卻渾厚有力,充斥在天地間,光是聲音就能震得下方濤濤江河巨浪衝天!

  人面獸身,耳掛青蛇的奢比屍善毒,正在和同樣劇毒的九大妖帥之一的欽原戰個痛快。你噴我一口毒液,我吹一口毒風,一時間他們所處的地方腥風陣陣,魚翻白肚、草木枯萎。跑得不及時的野獸屍體橫屍遍野。

  再有那後土祖巫,雖然她的性格是十二祖巫中最為溫柔的,但此刻她人身蛇尾,背後七只手,胸前兩只手,面目嚴肅,招招見血!

  「帝俊,你休要囂張!」

  「區區妖族,看我們不殺你個屁滾尿流!」

  「殺!」

  帝俊等人不甘示弱,運足了法力回擊。

  「休要得意!」

  「誰殺誰可不是你們定的!」

  而在這樣大地都在震動的背景下,一處幽深的林間卻格外的安靜。羅睺依靠在一棵樹前,眼神好奇且探究的盯著那青衣尊者。

  距離上次相見,已經又隔了幾千年的功夫,這數千年裡,他時刻想著再偷偷跑下來找對方聊聊,甭管他是抱著何等心思和對方聊的,和希榕聊天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有意思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眼看著天道對他的監視變弱,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偷跑下去的時候,卻在抬腳的瞬間驚愕的發現,天道對他的監視是變弱了,但平日裡對那希榕頗有些特別的天道竟然不知為何開始監視起了她。這個發現讓羅睺抬起的腳又默默的縮了回去。

  沒錯,哪怕羅睺不像是鴻鈞那樣能和天道交流,但他卻也看出了天道疑似對希榕態度不同的事情。這件事其實很好發現,混沌魔神是混沌的生靈,他們不該存在於洪荒,於是三千魔神大多死在了開天之前,說句不好聽的,那些混沌魔神的血肉甚至是盤古自己的血肉全都是成全洪荒的祭品。

  而剩下的幾個混沌生靈,也就他、鴻鈞、希榕、楊眉。

  羅睺自己融入了魔道,成了魔祖,此刻的他自然就不算是混沌魔神了,他徹底被洪荒所認可,成了洪荒生靈,但就算是這樣,他依然被天道困在天外天,

  鴻鈞同理,他成了道祖,脫離了混沌魔神的身份,但卻也成了天道的代言人,一切舉動都需要天道授意,當然羅睺更願意稱鴻鈞為天道的傀儡。

  再看楊眉,四個混沌生靈,就他現在最弱,只是一個准聖,但他作為空間魔神,本身空間法則就玄妙浩瀚無比,羅睺雖然傲氣,但也心知楊眉論起跟腳、心性也不差他和鴻鈞什麼,怎麼偏偏就楊眉混得這麼拉呢?

  對於這件事,羅睺只能想到四個字,天道壓制。

  因為楊眉沒有得到造化玉碟這個契機,沒有魔祖、道祖這個機緣,所以他還頭頂著混沌魔神這個標簽,沒有徹底得到洪荒的認可,除非日後命運另有安排,楊眉另有機緣讓他突破這個桎梏,否則他不僅修行之路走到頭了,怕是性命都堪憂,因為混沌魔神本身是被洪荒所排斥的。

  對於楊眉之後的命運走向,羅睺不知道,畢竟他也不是命運魔神。但根據他、鴻鈞、楊眉的情況,再反觀那個希榕,一股不對勁的畫風就很明顯出來了。

  希榕沒有受到天道的半點壓制,她簡直太瀟灑了,在天地之初,其余混沌魔神都在暗中苟著的時候,就她住在盤古的墳頭上一枝獨秀,隨意的摻和進了三族之爭、龍鳳大劫。

  最重要的是,她夠強,能和他這個道祖打得有來有往的人,其實力怕是之後會成聖的那幾個人都是比不上的。

  這樣的一個人,按理說天道早該把她控制起來,遠離洪荒大地了,就比如祂對羅睺和鴻鈞做的那般。但結果呢?

  在他這個魔祖大人在天外天整天只能左右手互搏的時候,這家伙卻能在洪荒橫著走,比那獨居在第三十三重天的鴻鈞還要享福!

  哪怕羅睺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心中痛斥了五百字的天道不公,並且暗暗猜測,希榕會有這種特殊待遇,是不是和天道背地裡有什麼肮髒交易?

  所以基於這個猜測,羅睺在注意到希榕也被天道過度監視起來後,第一時間是暗爽,隨後則是更加抓心撓肝的想要去找希榕聊天了。畢竟魔祖的快樂一向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的!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巫妖大戰開始,天道暫時轉移視線後,羅睺幾乎是前後腳的就到了大地上。布下了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禁制和結界,准備和希榕『敞開心扉』的聊一聊。

  而因為他的不加掩飾,希榕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幸災樂禍。但她半點也不生氣。

  原來監視她的是天道嗎?

  【把它解體吧,把它解體吧……】

  【這對洪荒並沒有什麼益處。】

  【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他不是。】

  【……我會看著你的……】

  「我會看著你的……」

  綠林間,那青衣尊者微微睜大眼睛,一段原本模糊的讓她以為已經忘卻的對話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的響起。讓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眼神冷漠空洞,並且聲音毫無起伏,語調平淡的仿佛白開水。

  羅睺何其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頓時心髒一緊,因為這視線給他的感覺熟悉得恐怖,就像是他又回到了被天道監視的時候一般。

  【希榕!】

  盤古意思到希榕的狀態不對,當即喊了一聲。

  這一聲成功震醒了希榕,她眨了眨眼睛,那不對勁的神情迅速褪去,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但羅睺卻不可能當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他幸災樂禍的表情不在,警惕的看向希榕。

  「你是怎麼回事?」

  若非他知道不可能,他甚至都要猜測眼前的希榕不是希榕,而是那天道造出的幻境來騙他的了!

  希榕又哪裡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看著羅睺,心想著身為魔祖,羅睺知道的肯定比她多多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那青衣尊者垂眸拿下腰間掛著的混沌青蓮把玩,巴掌大,形如碧玉的混沌青蓮襯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祂對我說,我不應該讓混沌青蓮再次出世,祂讓我把它解體,我拒絕了,祂又說,盤古已死,洪荒才是我該關注的,他不是。最後,祂說,祂會看著我。」

  盤古驚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希榕遲疑著開口:【就在紫霄宮聽道的時候,不過我當時醒來沒記住,只記得做了一個夢,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

  她心裡也有些緊張,因為她隱隱猜測到和她對話那『人』的身份了,

  如果羅睺之前那話不是假的,那麼和她對話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天道了,那可是天道啊,洪荒之中比神明還要更強大更神秘更無解的天道!

  希榕光是想像一下被這樣的存在注視著就有些窒息了。更何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還提什麼復活盤古?

  另一邊,青衣尊者的聲音雖然不如剛剛那般毫無起伏得有些詭異,但卻依然平淡得過頭,而這樣的話語聽在羅睺的心中,則是讓他心頭一震。

  羅睺這樣的人自然立刻就明白過來,希榕所謂的夢是什麼。

  修為高強的人一般是不會做夢的,做的夢必然是有原因的,而現在很明顯,希榕夢中的那個祂恐怕就是天道!

  羅睺像是發現了什麼辛秘一般,眼神閃著奇異的光芒。

  「天道竟然越過了鴻鈞親自找你?祂什麼時候找的你?」

  青衣尊者淡淡道。

  「夢裡。」

  並不是問這個的羅睺一噎,隨後又換了個話題試探。

  「所以,什麼叫做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祂要你關注什麼?」

  希榕哪知道天道具體讓她關注什麼?她說出來本就是為了試探一下羅睺是否知道些什麼。

  眼見羅睺那好奇的表現不似作假,希榕興趣缺缺的開口。

  「關注洪荒。」

  初次遭遇廢話文學的羅睺:……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啊!

  見那青衣尊者不肯再透露分毫,羅睺只能自己猜測。

  「祂對你說,你不應該讓混沌青蓮現世,所以祂是因為這一點才會監視你……」

  羅睺話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一雙眼睛後知後覺的看向了希榕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巴掌大的混沌青蓮,它嬌小可愛,精致可人,細長的蓮莖彎曲成一個嬌柔的弧度。其上卻有一股讓他很是熟悉的氣息。

  某人的面色僵硬下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混沌青蓮,又抬頭看了看一臉淡定的青衣尊者。

  「你,我,你……該不會是把我的弒神槍給……」

  不容易啊,這家伙終於意識到了嗎?

  希榕默默的點點頭。「沒錯,這就是你想的那樣。」

  羅睺一瞬間沒了聲音,因為太過於震驚,他甚至都想不到自己應該生氣!

  沒錯,他是知道自己的弒神槍被希榕奪去了,也知道她把自己的元神烙印給抹去了,在他和弒神槍失聯的這幾千年裡,會出現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但是他本以為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弒神槍被希榕刻下她的元神烙印,或者這個平日裡財大氣粗的家伙轉手把弒神槍賞賜下去,更甚者,她就算把弒神槍送給鴻鈞,羅睺都覺得自己可以理解。

  但……讓弒神槍徹底消失,只為了換回一朵對她希榕屁用沒有的混沌青蓮?甚至這其中還要搭上其他先天法寶?這該是何等的智障才會干出這種賠本的買賣?!

  而隨後,一股怒氣才漸漸從羅睺的胸中生出。這不僅是因為自己的法寶被旁人奪走,更因為希榕這樣輕蔑且浪費的做法在羅睺看來,和把他的本命法寶扔進糞坑當攪屎棍有和區別?

  「那是我的弒神槍!希榕。」

  然而那青衣尊者卻只是道。

  「不,它是我的戰利品,而且是它自願重組,讓混沌青蓮再次現世的。弒神槍已經從洪荒消失,有的只是混沌青蓮。」

  羅睺面色黑沉的上前一步。屬於魔祖的威壓暴漲,周圍頓時掀起一陣狂風。

  這就急了?

  誰讓你當年故意耍賤的?

  希榕一點也不心虛,見羅睺如此模樣,她反而也上前了一步,眉眼難得的銳利道。

  「怎麼?你還想和我打一場嗎?上一次的雷劈你還沒挨夠?」

  羅睺面色黑紅交加,再一次在對方這吃癟,偏偏他還真的沒有辦法,這家伙的實力深不可測,他不可能在短時間搶到那混沌青蓮,而他設下的結界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頂得住他和希榕兩人交手的威力,而一旦結界破裂,天道會立刻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只會再次挨頓雷劈以及被趕回天外天,除此之外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好不容易再次下來一趟,羅睺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他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最終選擇了後退一步。聲音低沉道。

  「希榕,真期待什麼時候我們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滿是危險,顯然這所謂的打一場比是要見血的。

  「哦,那你就慢慢期待吧。」

  青衣尊者半點沒有被威脅到,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羅睺被她的話語再次噎了一下。兩次言語落了下風,他眼神微動,話鋒一轉。

  「說起來,讓混沌青蓮現世你廢了很大的勁吧?甚至還為此引來了天道的監視,到了這種地步你都不願意再次把這混沌青蓮解體?你就這麼喜歡這朵破蓮花?還是說……你是因為某個人呢?」

  「這叫什麼來著……睹物思人?」

  羅睺笑容漸漸曖昧起來,眼神輕佻的從那混沌青蓮掃到希榕的臉上。

  「你住的是不周山巔,腳下踏遍的是這洪荒大地,手中把玩的是那混沌青蓮,嘖嘖,可惜,這些到底不是他。睹物思人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盤古經過之前鴻鈞的話語以及希榕的解釋,頓時猜到了羅睺的意圖。

  【他又在故意激怒你了,別上他的當。】

  希榕:【我知道。這種當上一次就夠了。】

  在羅睺隱含試探的視線下,那青衣尊者把玩著混沌青蓮挑眉道。

  「那又如何,起碼我還能住在不周山巔,能替他看遍這洪荒美景,能讓混沌青蓮重新現世,敢問這洪荒,有誰能如我和盤古一般以誠相待,互為知己?有此真情在,睹物思人如何?飲鴆止渴又如何?便是穿腸毒藥那也是甜的。」

  【希榕……】

  一番話下來,盤古感動不已,當即也准備來一段肺腑之言來表達一下自己對希榕的真情。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閉嘴!】

  希榕耳根微紅,第一時間阻止了盤古接下來的話。

  盤古頓時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句。

  她半點不覺得這話有何好感動的,只覺得這話肉麻的可以,若非是為了惡心羅睺,她是絕對不會這麼說的。而很顯然,她的這番話的效果相當不錯。

  羅睺被希榕那一番過於坦蕩肉麻的話語弄得一愣,這和他想像的不一樣啊,明明上一次他這麼說的時候,這家伙還會生氣來著?

  而看著羅睺怔愣的模樣,那青衣尊者眯了眯眼睛,忽然輕笑一聲。

  「羅睺,你是不是無法理解這種感覺?畢竟,你應該從來都沒有過摯愛親朋吧?真可憐啊,你連能思念的人都沒有呢。」

  出現了,嘴遁大法終極奧義,真愛無敵!真情才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希榕對於這個陳年老梗是沒什麼想法的,甚至可以說,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十幾萬年,吃過不少狗糧的單身狗,她有一段時間還特別討厭這種說法,但這並不妨礙她用這種話來譏諷羅睺,畢竟羅睺都把她罵她寡婦了,她罵他一句孤寡都屬於溫柔了!

  不過羅睺到底是道心堅定之輩,只是這麼一句話可無法影響他,他只是嗤笑一聲。

  「摯愛親朋?思念之人?希榕,這就是你追求的東西嗎?如果是,那恕我沒辦法苟同,畢竟道才是我一生的追求。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希榕也知道只是這樣的話不足以回敬羅睺,她語氣溫柔下來。

  「道是你一生的追求,但你的生活並不只有求道吧?天外天那樣的地方,很孤單吧?被放逐在那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連時間都仿佛不存在了。唯有天道一直在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很寂寞吧?真可憐啊,鴻鈞雖然在第三十三重天也不得隨意下來,但他好歹身邊有兩個小童跟著,你卻只有一個人,你難道就沒有那麼一瞬想過,若是有人能與你說說話就好了嗎?」

  「別說什麼你沒有想過。」

  青衣尊者的語氣溫柔,眼神卻不見半點溫柔,有的只是和當初的羅睺如出一轍的惡劣笑意。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站在這了。」

  魔祖不是鴻鈞,他這樣的性格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他才會三番五次的下來搞事情。

  羅睺臉上的笑意緩緩消退,變得面無表情起來。此刻的情況似乎和當年的那場見面差不多,但卻又顛倒過來。故意譏諷挑事的變成了希榕,羅睺反而成了那個面色隱怒的人。

  他不是因為真的被希榕戳中了傷口,畢竟羅睺還沒有這麼脆弱,他只是不願意看見那青衣尊者用這樣一種高高在上,輕佻、輕蔑的語氣來剖析他自己。並且把他的心剖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片刻後,再輕笑的來一句『真可憐啊。』就仿佛她看的不是什麼魔祖,而是一只路邊滿是泥水的落湯雞!

  這樣的態度是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都忍受不住的,同時,越是喜歡玩弄、蠱惑人心的人,越是會厭惡自己被人用這種語調來評價,而恰好,這兩條羅睺都占了。

  「你在故意激怒我?我確實打不過你,但這並不代表你殺得了我,我們如果打起來,你也不會討到什麼好處。」

  羅睺緩緩伸手,黑杆紅纓的□□出現在他手中,這並非是弒神槍,而是魔祖那最純粹的殺意和煞氣凝結而成的武器。身為魔祖,他的強大更多的在於他自身,法寶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彼此彼此。」

  青衣尊者面對殺氣四溢的羅睺,笑容越發的擴大。

  「我也不過是學著你的方法,回敬了一下你罷了。你何必這麼生氣?」

  羅睺動作一頓。

  「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羅睺一直都知道希榕是個聰明人,所以他並不奇怪希榕能猜到他當初故意激怒她的事情,

  青衣尊者微笑。

  「如果你說的是當年你故意用盤古的死來刺激我的事的話,沒錯,我知道了。」

  雖然青衣尊者個性溫柔和善,經常露出笑臉,但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她似乎笑得太多了。羅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轉了個槍花。

  「所以你這是打算抱著對盤古的思念,永遠活在算計死他的天道之下了?」

  其實羅睺這話藏了一絲挑撥離間的意味,天地初開,大道隱,天道現,而盤古在此後力竭而死是既定的命運,天道本身對盤古並無喜惡和殺意,所以這談不上什麼算計。

  但羅睺哪裡管事實如何,他這樣的人一向喜歡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說話。不過到了現在,眼看著希榕對自己的態度,他其實已經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不抱什麼希望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卻聽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語。

  「當然不是。羅睺,你想要掙脫天道對你的桎梏對吧?」

  希榕眼眸微動,最後還是順從心意開口。

  「我可以與你合作,但你得知道,合作是要講究誠意的。更何況還是逆天這種大逆不道的合作。」

  還以為自己沒戲了的羅睺猛地抬頭看向那青衣尊者,只見對方臉上的微笑依舊,和之前沒有半點差別,仿佛她說的不是什麼逆天這種恐怖的話語,而是在說今天吃些什麼。

  而聽到這些話的羅睺並沒有因為欣喜,相反,他的眼底出現了深深的忌憚,雖然羅睺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很多秘密,她仿佛被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下,但他總以為自己比讓人知道的更多一點,他自以為看透了眼前人的真面目,卻在這時忽然發現,他之前看到的,或許依然只是這人想要讓他看到的。

  被激怒,生氣,打鬥,搶奪下他的弒神槍。之前和希榕接觸的一幕幕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卻讓他茫然、忌憚起來,因為他無法確定,這些到底哪一部分才是她的真面目,而不是又一層的偽裝。

  這一切的一切超出了羅睺的認知,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今天的局面,是否早就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此刻的希榕提出和他合作,到底是他算計了希榕,還是希榕算計了他?

  最後,羅睺緊緊的盯著那青衣尊者,緩緩開口。

  「你想要我怎麼樣的誠意?」

  希榕的心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的大腦在退縮和前進之間不斷糾結,但最後,考慮到全部情況的希榕暗自咬牙,決定賭一把了!

  她看向羅睺盡力讓聲音平緩道。

  「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其雖有億萬血滴,但只有一滴是有用的,我要你避開天道,提煉整個無盡血海,從中得到那一滴盤古的血然後交給我。」

  盤古之前只是在冥河老祖身上感覺到了自己復生的機緣,而直到他隨著希榕踏入無盡血海上空,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復生的機緣到底為何。

  羅睺眉頭一皺,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他知道,把這團污血提煉一下,就能得到一滴盤古的純粹血液這事深入想想也有可能。但是這件事本身實在太瘋狂了。誰會冒著逆天的風險,廢了天大的勁就為了從無盡血海之中提煉一滴盤古的血液?

  這可不是讓混沌青蓮重新出世這種事能比的,盤古的存在太特殊了,這風險大得連羅睺這個魔祖都得猶豫。最這滴血本身又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它只是一滴普通的血,哪裡比得上他當日在盤古殿看見的那十二滴心頭血?

  這風險和所得根本不成正比啊!

  忽然,羅睺的余光掃到了青衣尊者手中一直把玩的混沌青蓮上,他呼吸一窒,聲音沙啞的開口。

  「你要這血做什麼?」

  青衣尊者緩緩抬眸。

  「昔日盤古自混沌青蓮中孕育而出,而現在,我想要再次孕育一個盤古。這……就是我給你的誠意,如何?」

  這合作的誠意可太大了。怪不得對方會選擇和他合作!

  羅睺下意識道。「但盤古已經身死道消,你就算如此,也只能得到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

  那青衣尊者卻紅唇一勾。

  「那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哪怕是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也足夠幫你捅破這天了。」

  在那看似淡定且瘋狂的外表下,希榕的心鼓噪不已。天道突然監視她的事讓她措手不及,也讓她心中敲響了警鐘。

  她忽然發現,僅靠她自己似乎並不能很好的完成這件事,她根本不懂得如何避開天道的注視,盤古則是有心無力,如果天道不是這個時候監視她,而是在混沌青蓮已經開始孕育起盤古軀殼的時候忽然『看』了她一眼呢?到那時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但她也不可能因為這個風險就這麼放棄。

  所以希榕選擇了賭一把,賭羅睺這個愉悅犯知道了這事,就算拒絕與她合作,也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天道。賭羅睺答應了這個合作,也看不透她的真實目的,畢竟……似乎連天道都沒有發現盤古的元神就在她的體內。

  這是第一次,希榕如羅睺想得那般,陰險狡詐了一回,她算計了羅睺,她沒想要幫著羅睺捅破什麼天不天的,她只是單純的利用羅睺來復活盤古罷了,待到盤古真的復活,就算羅睺反應過來被騙了也無計可施了。

  羅睺可不知道希榕心中的諸多算計,他只是看著那笑靨如花的青衣尊者,心中的忌憚更深,暗自驚疑不定的想。

  明知道盤古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她卻還要冒著逆天的風險步步算計,只為了把盤古的軀殼再次孕育出來。這件事本身簡直比他想要捅破這天更加瘋狂!

  瘋子!她簡直就是個瘋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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