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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男神今天又被我坑了》作者:雞子餅【完結+番外】

第46章 跡部喜當爹?

  在河村隆磕磕絆絆的敘述之下, 三井唯和不二周助總算是知道了這根驗孕棒的來歷。

  不是河村隆的,而是他朋友亞久津仁的母親亞久津優紀在替他洗背包時,從他的包裡發現的。

  河村隆嘆氣道:「優紀一直哭個不停,我怎麼都勸不住。亞久津還沒結婚, 才十八歲,優紀說擔心亞久津走他父親的老路……」

  對於亞久津仁的身世,不二周助略知一二, 三井唯在聽河村隆講過後,有些悵然若失:「原來天下不負責任的父親有那麼多,不錯也沒辦法,當父親又不需要經過專業考核……」

  不二淡聲說:「亞久津如果不是很想負責, 作為男方, 為什麼會留著這種東西呢?」

  他的話讓三井唯和河村隆皆是一怔。

  「我們還是先找到亞久津問清楚比較好。」

  河村隆犯了難:「亞久津從前天開始,就沒有再回過家了,電話也打不通……對了, 還在他的書包裡發現了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 但是以前從來沒聽他提過他交女朋友的事。」

  「他的性格是不太會說出這種事吧……是很漂亮的女孩子呢,就是有點眼熟。」

  三井唯瞥了一眼,而後整個人都愣住了。

  照片上有兩個人。

  一個是那天她在咖啡店看到的男生, 原來他就是亞久津仁。

  另一個,盡管發型改變, 但她還是認出了, 她就是明天要和跡部景吾訂婚的大岡楓。

  大岡楓抱著亞久津仁的手臂, 笑容燦爛, 而後者雖然一臉很不耐煩的表情,還是陪她比了一個剪刀手。

  她想起那天在路上看到大岡楓把一疊支票交給了亞久津仁母親工作的咖啡店老板,並說:「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總之一切拜托了,家裡那邊我快頂不住了,真該死……」

  她只是路過,卻很不幸地被大岡楓當場抓包,然後跡部剛好路過,替她解了圍。

  ……等等!

  如果大岡楓和亞久津仁真是一對,且她肚子裡有了小孩,那跡部豈不是要喜當爹?

  她伸手摸到口袋裡的一顆巧克力糖球,那是那天她在跡部家打完疫苗,跡部送她離開時,給她的一盒巧克力糖球。

  跡部還叮囑她一天最多吃三顆,但她一天就吃得只剩一顆了。

  她想到他,心裡覺得憋屈。

  他才十八歲,不僅婚戀不自由,還要喜當爹?

  憑什麼?!

  *

  晚上三井唯回到三井家,看到三井御人在中庭等她。

  三井御人:「回來了。」

  三井唯:「是,父親。」

  三井御人:「有心事?」

  三井唯搖了搖頭:「沒有。」

  滿腦子都是跡部景吾和大岡楓的事,煩得要命。

  三井御人:「你有沒有心事,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是在擔心明天會見到赤司征臣嗎?」

  明天是跡部景吾和大岡楓的訂婚禮,地點是跡部家在東京的主宅。

  跡部家邀請了日本幾乎所有的商政界名流,三井家族的三井譽士夫和三井御人,赤司家族的赤司征臣和赤司征十郎都在名單之中。

  早在幾日之前,三井譽士夫已經敲打過她了,她和赤司征十郎的婚約雖然已經確定下來,但她絕對不能在赤司征臣面前有一點失禮出格的地方。

  赤司征臣從各方面都對兒子赤司征十郎要求特別嚴格,對他兒子未來的伴侶也一樣。

  「沒有,我相信赤司先生是個和藹可親的長輩。」

  為了這位和藹可親的長輩,三井唯只能回屋又練了一會兒小提琴。

  三天之內,趕鴨子上架學成了一首曲子,並且熟練。

  據三井譽士夫要求,這是明天要在眾人面前演奏的。她不懂,為何別人的訂婚禮,非要讓她喧賓奪主出點風頭?

  三井家族已經到這種不放過任何場面博人眼球的地步了嗎?

  ……曲子名字太長,她也沒記清楚。

  不管了,反正三井譽士夫記得就行。

  她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人設。

  從小在英國倫敦長大,在那裡念書念到高三回國,轉學到東都大學。擅長小提琴和鋼琴,愛好是西洋劍和馬術,會英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四國語言……

  三井唯痛苦地扶額,這設定可以說非常浮誇了,虧三井譽士夫對此特別滿意,他已經不是簡單的腦殘了。

  誠然,西洋劍和馬術這類的可以先蒙混過關,畢竟跡部家畫風再神奇也不會牽匹馬到宴會上來,也不會允許這種場面拿劍瞎戳。

  但是,萬一人家用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和她交流怎麼辦?

  她裝啞巴還是裝牙疼?

  萬一她演奏的破爛曲子有人捧臭腳,起哄再來一曲怎麼辦?

  這不是分分鐘露陷的事嗎?

  三井唯倒是不怕丟臉,反正丟的也是三井家族的臉。但她還有一些事,至今還沒做。

  她摸到了校園卡夾層裡的芯片,不到一寸長的芯片,也許是和登光司他們用生命守護的東西。

  她也可以不管,隨便找條河扔了,這個秘密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

  但是……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忘記和他們共度的那幾年,非親是故,她一直好奇他們的工作,現在終於有機會知道了。

  這是他們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她怎麼可能輕而易舉放棄呢,況且汽車爆炸事件、過山車事件,絕對不是用命救她的光司會做的事情。她到現在都不知道幕後黑手的身份,假如放棄調查,對方以後也可能會弄死她。

  靠自己的力量不行的話,她必須得有一個平台,必須妥協於他人。

  這條路注定不好走,但她不會後悔。

  *

  跡部家宅。

  「所以說,你即使知道我肚子裡有別人的孩子,還是要繼續維持這段婚約嗎?」

  大岡楓諷刺地看著跡部景吾,後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跡部景吾看著大岡楓手裡的驗孕棒,心道這傻姑娘就算是騙他,好歹也找個真的來騙他吧。

  是把他大爺當智障嗎?

  既然不願意跟他訂婚,為什麼不早點講呢?既然認命了,為什麼偏偏在訂婚前夕關鍵時候鬧出妖娥子呢?

  跡部景吾也同她半開玩笑:「是啊,本大爺不僅會接受你,還會對你肚子裡的孩子視如己出。」

  「跡部你還真是個破鞋王。」

  「呵,破鞋王怎麼說也是個王嘛。」跡部將手裡的盒子放在了大岡楓的面前,「我媽送給你的禮物。」

  大岡楓斂眸,也沒拆開盒子:「破鞋王,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並沒有懷孕的?」

  「真正的紅線並沒有這麼粗,這個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同樣是日本十八歲的青年,你為什麼知道這麼多?!」

  「既然你不想和本大爺訂婚,為什麼不早點拒絕?」

  跡部的話戳中了大岡楓的痛處,她冷冷道:「我要是能拒絕,為什麼還要和你訂婚?你不也是拒絕不了家族的安排,才會和我訂婚嗎?」

  跡部剛想反駁,他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三井唯。

  他走到窗邊,按下了接聽鍵。

  「跡部君,晚上好。」

  「有什麼事嗎?」

  三井唯心想,事倒是真有事,但她能怎麼說呢?

  說,跡部君,你不能訂婚,你不能喜當爹嗎?

  大岡楓極力想隱瞞的事,若是被跡部知道了,在訂婚前夕退婚的話,她和大岡家族的臉面會蕩然無存。

  名門之女在婚前和其他男人有染,並且還有了身孕……這種事在日本上流社會估計要掀起軒然大波。

  不僅是大岡家族,連跡部家族都會一起丟臉。

  她根本不能講一個字,可她要是什麼都不說,那跡部景吾就活該喜當爹嗎?

  跡部景吾幫她那麼多次,她就看著他傻乎乎地上當嗎?

  盡管三井唯皮厚肉糙,刀槍不入,在這種情況面前,真的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她沉默了很久。

  跡部聽不到她說話,又問了一遍:「三井唯,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跡部君,無論生活怎樣,請記得你還擁有很多東西。」

  「哦?本大爺還擁有什麼?」

  「黃金國王卡,鑽石國王卡,奇跡國王卡,騰訊大王卡……」

  「恩,除了錢以外呢,本大爺還擁有什麼?」

  電話那邊又是一陣沉默。

  跡部輕聲嘆了口氣:「在你看來,本大爺除了錢,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三井唯:「我沒有那個意思。」

  「三井唯,明天出席本大爺的訂婚禮,記得穿華麗點。」

  「……好,我會穿五顏六色。」

  「……變成彩虹嗎?本大爺倒是想看看。」

  跡部掛了電話後,大岡楓看著他上揚的唇角,嘲諷道:「別人的未婚妻給你打電話,你很開心嗎?」

  「與你無關。」

  「真虧赤司征十郎頂著一頭耀眼的紅頭發,都不知道被綠了幾次了。」大岡楓聳了聳肩膀,「貴圈真亂。」

  「大岡楓,我不想再與你胡扯八道。你最好別再弄出妖蛾子。

  訂婚並不代表結婚,我會想辦法在這之後解除婚約,在不影響彼此家族名聲的基礎上。」

  跡部抬腳離開後,大岡楓臉上諷刺的笑容盡數消失。

  她托著下巴,翻看著手機。

  手機背景是一個白發少年的側臉。

  她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白發,是染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的樣子凶一點,能夠嚇到別人。

  他看起來很凶,沒什麼朋友,但心地卻很善良,經常會偷偷喂街上的流浪貓。

  她發現她很會打架時,費盡心思制造了幾場「偶遇」,想讓他「英雄救美」,然後認識。

  事先安排了好幾個保鏢裝成不良中年人來「欺負」她,但他戴著耳機在吃栗子蛋糕,壓根沒聽到也沒看到。

  第二次她又換了幾個保鏢裝成不良中年人繼續「欺負」她,但被一個叫真田弦一郎的老家伙路過,搶先了。

  第三次她繼續重復著相同的故事,她終於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果然出手相助,但是她家的保鏢打得太賣力了,竟然把他給打昏了。

  最後還是她把他送進了醫院。

  「你好,我叫木村撫子。」這個名字是她精心挑選的,絕對溫柔的淑女名字,「前輩,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那人完全不鳥她,但她愣是在他身後折騰了四年,設計了無數次偶遇,盡管沒得到任何回應,任何一個好臉色。

  他可能對一只野貓露出微笑,卻從來沒對她笑過。

  她在這之間追過很多人,只要有一點像他,她就奮起直追。

  無論成功失敗,她都覺得有趣。

  她想到了姐姐大岡紅葉,追關西的名偵探服部平次,那也是絕對勇猛,但卻也是屢戰屢敗。

  或許大岡家的女兒,注定就是感情裡的loser吧。

  他的母親在咖啡店工作,她就買下了那家咖啡店,當幕後老板,薪水給她漲了三倍,還經常給她休假,讓她能多陪伴他。

  他喜歡吃栗子蛋糕,她就讓那家店唯一的甜品變成栗子蛋糕。

  他喜歡喂流浪貓,她就出錢置辦了貓仁之家。

  她可真能啊。

  背地裡明明比誰都霸道女總裁,在他面前還要裝出飯都吃不飽的小可憐人設。

  盡管如此,依然沒有用。

  他連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都扔在了地上。

  熱臉貼冷屁股,貼了五年,一點用都沒有。

  而她的父親終於知道了她在做什麼,勒令她停止倒追。

  她不明白,為什麼姐姐紅葉倒追男人反倒得到了家裡的支持,還得到了管家伊織的幫助。

  【服部平次的父親是大阪府警本部長,你追的那是什麼貨色?服部平次少年成名,又是東都大學的高材生,那貨色呢?你以為他母親未婚先孕能生下什麼貨色?他母親又能是什麼貨色?】

  大岡常從來都用「貨色」來稱呼她的心上之人,亞久津仁。

  確實,他是母親未婚先孕生下的,從來沒見過自己的父親,經常打架,生出各種禍端,連大學也沒念。

  每一點,都是大岡家族不能忍受的「污點」。

  她也曾激烈地反抗過,後果就是受到了最嚴厲的懲罰,甚至徹底被斷了零花錢的來源。

  她的咖啡店幾乎不盈利,貓仁之家又是非盈利機構一直需要花錢的,沒有資金來源,該怎麼辦呢?

  她只有厚著臉皮跟四處跟朋友借,借不到了就賣掉自己的東西,跟姐姐借,姐姐紅葉卻勸她:「小楓,不能換一個目標嗎?」

  她固執地搖頭:「不要,他很好,沒有人比他更可愛了。」

  他的可愛,只有她發現了。

  真好吶。

  紅葉淡淡道:「可他不喜歡你啊。」

  不喜歡是個硬傷,比千刀萬剮還慘。

  你可能擁有與世界為敵的勇氣,

  你可能願意為了你喜歡的人肝腦塗地,

  但只要他說一句不喜歡你,

  你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意義。

  她好不容易將他灌醉,扒了他的衣服,卻什麼也沒做成,只在他的胸口聽了聽他的心跳聲。

  一分鐘六十下,很健康。

  他醒來時,第一時間就溜了。

  她不死心地DIY了很多驗孕棒,總算做出了像是真的避孕棒想騙他,想以這種low爆了的方式套牢他,他又溜了。

  但真正讓她放棄地還是她父親的那句警告。

  【你不怕丟盡家族的臉面,那你怕不怕他永遠消失在日本呢?】

  她怕啊。

  怕的要命。

  於是她終於徹底妥協了。

  她按下更新鍵,更換了手機的背景圖片。

  那個白發少年終於走遠。

  她低頭,拆開跡部柊希的禮物盒。

  原本以為是會是項鏈寶石之類的俗物,卻發現是一大盒手工巧克力球。

  五顏六色,每一顆都做成了小動物形狀。

  她想,這個未來的婆婆,意外地可愛嘛。

  她拿起一顆小貓形狀的巧克力球,咬了一口。

  甜甜的,香香的,甜蜜在唇齒間綻開。

  這讓她想起情人節那天,她親手做了一盒巧克力送給他,他不要,她說了很多遍「前輩吃了牙不會疼噠」,他依然不要。

  最後她獨自一人,在落滿大雪的大樹上,吃光了一整盒巧克力。

  味道和這個一樣好。

  吃著吃著,她發現自己竟然淚流滿面。

  她覺得悵然若失,可她到底失去了什麼呢?

  她在淚眼朦朧中,發現盒子裡還放了一張金色的小紙條。

  上面的字跡端正而清晰。

  【三井唯,一天三顆,不要過量,防止蛀牙:)】

  「跡部景吾你這個笨蛋,連禮物都送錯人了,不過我會全部吃光,絕對不會還給你了……」

  作者有話說

  小唯現在的心情和村哥差不多,有些事情知道了卻不能講出口╮(╯▽╰)╭


第47章 戲精的表演

  「你不喜歡這條裙子, 是嗎?」

  三井御人冷淡磁性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三井唯眨了眨眼睛,看向他手裡的一支口紅。

  他的背後是面鏡子。

  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熟悉的臉, 陌生的樣子。

  乖巧的姬發式,化了妝,眉形修成了柔和的形狀,塗成微粉的眼皮下是一雙漂亮的金色眼睛。

  整張臉再無平日的半點英氣與冷漠, 錚錚傲骨似乎被一並抹去了,即使面無表情, 看起來竟也是溫柔順從的。

  不喜歡的又豈止這一條復古長裙,還有兩英寸高的鞋子, 從來都不戴的帽子,以及搭配好的淑女手提包。

  「……不是很習慣。」

  沒好意思說不喜歡,只能說不習慣了。

  三井御人握著口紅管,在她的嘴唇上輕輕擦了擦。

  她看到鏡子裡的人立刻更加生動、明艷, 光彩照人。

  這身衣服是三井御人挑的,妝也是他化的, 甚至連頭發都是他親手剪的。

  三井唯只知道他以前是個外科醫生, 切人切骨頭很厲害,不知道他竟然還會化妝。

  ……她對她的父親,果然了解甚少。

  「不習慣就慢慢習慣吧。」三井御人淡淡道, 「赤司家的人, 品味就這樣了。」

  三井唯點頭:「是。」

  「你最好不要喜歡上他家少年, 否則你的以後都要這樣過。」三井御人頓了頓,又說道,「但是前期必須培養他們對你的好感,以後你想做什麼都會容易很多。但千萬記得,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

  「是。」

  三井唯心想,好感值豈是這麼容易就能建立的?況且三井御人為什麼會知道赤司家的品味?

  她又回屋拉小提琴,背誦了一些關於英國的人文風俗,以及她「英國留學」時發生的趣事,這些都是編排好的資料,以應付避不開的閑聊。

  一直忙到黃昏時分,家僕過來告訴她:赤司少爺來了。

  三井譽士夫對赤司家的人一向是跪舔的態度,即使是小少爺赤司征十郎,也讓他大意不得。三井唯輕輕將手裡的巧克力球放下了。

  ……不能吃,吃了牙齒會變黑,一開口說話就丟臉了,也不能拿在手裡。因為三井御人告訴她,一定要雙手拿包。

  走路是這幾天都在練的,速度和邁出的間距是經過精准計算的,確保整個人看上去優雅又輕穩。

  當她出現在赤司征十郎面前時,看到他微微晃了晃神。

  像是在看她,又不像是在看她……更像是透過她,看著某人。

  兩人簡單地打了招呼,然後坐進了同一輛車子。

  今天她作為赤司征十郎的女伴出席跡部的訂婚晚宴,但他還沒有看到赤司征十郎的父親赤司征臣。

  在車上,她透過車裡的後視鏡看著赤司征十郎,後者正在專心地看著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不斷滑過。

  她也打開手機,屏蔽了三井壽,發了一條朋友圈。

  沒有配圖,只有一句話:【心情復雜】。

  心情怎麼可能不復雜呢,幾乎是想了一個晚上大岡楓、跡部景吾和亞久津仁之間的混亂關系,最後不得不接受了跡部會喜當爹的這種令人牙疼的事實,在「to say or not to say」中抉擇了很久,最終選擇了假裝不知道。

  腦子裡咯吱咯吱都是小提琴的聲音,還有各種無中生有的「英國留學的故事情節」。

  ……她還會看到赤司征臣。

  赤司征十郎不說話時,只用那雙沉寂的眼睛凝視著,已經很給人壓力了,更別提他那被人傳成鬼神般的父親赤司征臣了。

  三井唯並不怕他,但也隱隱感到緊張。

  她想起在赤司家打工時,有天晚上赤司征十郎還帶她去他的全息樂園,那時的場景如夢如幻,他也比現在有趣的多。

  朋友圈很快有人回復,幾乎都是清一色的【怎麼了】。

  只有網友征途是星辰單獨小窗了她,發了一個「小狗抱抱」的表情給她。

  她回復道:【征君,馬上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晚宴,我怕我會搞砸它。】

  征途:【跟著自己的節奏來就好了。】

  三井唯:【我不喜歡我現在的穿著,鞋跟很不舒服,裙子也很長,手拎包太小,連包薯片都塞不下。我還是覺得背著雙肩包好啊,可以放很多零食。】

  征途:【。。。】

  三井唯:【別人都不知道我很能吃的,因為我平日裡都是一副認真的表情,別人跟我說話時,會認為我在思考,其實我都是在想晚飯吃什麼。】

  征途:【。。。】

  三井唯:【征君,我今天要當眾表演拉小提琴,都是我那便宜爺爺的主意,我就怕我一激動把琴弓扯斷了。】

  征途:【不會的。】

  三井唯:【我就會一首,萬一演奏完了,有人起哄再來一首怎麼辦?】

  征途:【不會的。】

  三井唯:【我那便宜爺爺還讓我假裝會德國意大利西班牙幾個國家的語言,可是我一句都不會。】

  征途:【你爺爺戲真多。】

  三井唯:【他就沒想過嗎,萬一有人用德語跟我說話,我該怎麼辦?】

  征途:【裝啞巴或者裝牙疼。】

  三井唯:【連你都笑話我。】

  她一連發了三個「兔子噴火」的表情。

  征途是星辰最後回復她:【別擔心,會有人幫你的。】

  三井唯:【但願如此。】

  她放下手機,側過頭看了赤司征十郎一眼,發現後者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還是赤司先開了口。

  「今天,不會有問題的。」

  他的目光沉著而冷靜,帶點不動聲色的良善,讓她稍稍得到了些許安慰。

  「嗯。」

  *

  夜晚的跡部宅燈火通明,整片天空被映襯得恍如白晝,一直延伸到很遠的天際。

  來賓們臉上都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帶著分不清真誠還是套路的祝福,唯有滿院的草木靜默著。

  赤司征十郎一路帶著她,兩人挽著胳膊,並肩走著。

  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赤司征十郎作為日本三大財團之一的赤司家族的繼承人,肩負的責任巨大,但他在待人接物方面極其穩重得體,全程沒有一句令人感到不適的話——盡管有些人真的就是來挑釁和膈應他的。

  三井唯在這點上倒是蠻佩服赤司征十郎的,他清楚,他首先是赤司,然後才是赤司征十郎。

  家族的榮耀永遠第一,最後才輪得到個人喜惡。

  兩人在轉角處的長廊上遇到了跡部景吾。

  這場訂婚宴並不是按照日本傳統的訂婚儀式舉辦,一切都是按跡部家人西式化的品好。

  跡部景吾一身深紫色西裝,中分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意氣風發,絲毫看不出之前對訂婚的不滿態度。

  赤司淡聲說:「恭喜了,跡部君。」

  跡部回握他的手,也客氣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而後看向三井唯,笑道:「我以為今天會看到彩虹。」

  三井唯想到自己昨天說會穿的五顏六色,彎了彎嘴角:「跡部君說笑了。」

  赤司與跡部交談了幾句,就帶著三井唯去了一間隔音效果良好的屋子。三井唯起初還不明白是做什麼,直到僕人拿來了小提琴,她才明白過來。

  三井唯看著赤司熟練地拉著小提琴,那引人入勝的優美琴聲,才是一個天賦極高又從小練習的人應該有的水平吶。

  哪裡像她這種學了幾天就敢裝天才的假貨啊。

  ……真的要被三井譽士夫的盲目自信給氣死了。

  赤司淡聲說:「來練習吧,有不協調的地方馬上糾正,時間不多了。」

  三井唯聽話地奏了一曲《愛之喜悅》,這也是她唯一會演奏的曲目。

  整支曲子風格歡快明麗,充滿祝福,倒是很適合今天的場合……當然,如果不合適的話,老師也不會挑了。

  三井唯此刻內心所想的是熬過這一劫,她就把小提琴給砸了,焚琴煮鶴……不,焚琴煮雞。

  赤司靜靜地聽著,三井唯沒有拉錯,就是音色過於呆板,沒有表現力。

  「右手放松一點,恩,這樣握著,拇指貼在這裡。」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整學會一首曲目,已經很不容易了,然欲速則不達,很難出彩。

  三井譽士夫給她強加的壓力太大,赤司心想,若是她勤加練習,日後必定會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他替她糾正姿勢,靠她太近,下巴幾乎要碰到她的頭頂。

  他聞到了她頭發上淡淡的香味,這味道……簡直跟幸村精市身上的一模一樣。

  ……有點不可描述。

  赤司征十郎在她練習的差不多時,將一根黑色的絲帶綁在了她的手上。

  「這是?」

  「綁著的話,或許手不會滑。」而且說不定會有其他用處,他想。

  *

  晚宴時光,三井唯終於見到了赤司征臣。

  赤司征臣與赤司征十郎兩人只有眉眼相似。

  他的臉很瘦,下巴線條優美,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冷淡的高貴。

  他看了三井唯一眼,眼神漸漸沉凝。

  只那麼一眼,三井唯就覺得自己所有的小伎倆在他面前都無處施展了。

  幸而他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對她,既沒有不滿,也沒有贊賞。

  他身邊的女伴倒是很友好朝她笑了笑。

  三井唯自然也看到了三井譽士夫和他的女秘書。以及隔過人群,站在窗邊晃著手裡酒杯的三井御人。

  三井御人沒有帶女伴,倒也是自得其樂,似乎對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

  赤司征臣朝他走過去,三井御人側過臉,慵懶地抬眼:「征臣,好久不見。」

  赤司征臣淡淡道:「才七年,還不算久。」

  「七年了,我們都老了……哈,對我的女兒還滿意嗎?」

  「……你還真是費心了。」

  三井御人微微笑道:「是嗎?有沒有一種初見詩織的感覺?」

  「沒有。」

  「明明就有。」

  ……

  直到輪到三井唯演奏小提琴時,兩人才停止了交談。

  但奏響的並不是一個人的琴聲。

  是兩個人。

  三井唯的目光落在了正專心演奏的赤司身上,她總算是明白了三井譽士夫的用意。

  也並不是只有三井譽士夫才有這樣的用意,在今晚一展才藝的富家女太多了,有表演和歌的大岡紅葉,也有表演鋼琴曲的德川真舞……大家也只是通過這個晚宴,來達到展示自己的目的。

  剛才到她表演前,赤司出乎她意料地多拿了一把小提琴,並問她:「我和你一起,你是不是就沒那麼緊張了?」

  「你跟著我的節奏來就好了。」

  她跟著他的節奏,竟然一點沒亂。

  周圍鴉雀無聲,心一下子就遠了。

  ……對了,這原本就是一首歡快的祝福的歌曲呀。

  一曲畢,眾人還沉浸其中回味。

  赤司回過頭,朝三井唯微微抬了抬下巴。

  周圍掌聲響起,三井譽士夫很會挑時間地介紹了他「從英國留學歸來」的孫女三井唯,以及三井唯和赤司征十郎下月訂婚的事。

  想與赤司家聯姻的家族很多,但僧多粥少,赤司家族這代只有一個兒子,因而赤司征十郎在他們眼中幾乎是最耀眼奪目的存在。

  今晚的焦點大岡楓從人群中走出,優雅地笑著:「三井桑和赤司君的演奏真是默契,真不愧是已經有了婚約的兩人。」

  頓了頓,她又說道:「剛才你們兩人演奏得過於默契,我甚至都不能分清楚兩種音色,好想知道你們誰更勝一籌。赤司君的演奏我聽過很多次,我想請三井桑再演奏一曲,當作今晚送給我的禮物,可以嗎?」

  「曲目我可以自己挑嗎?可不可以是我喜歡的《夏日裡最後一朵玫瑰》?我真的太開心了,今晚能欣賞我最喜歡的小提琴曲子,謝謝你們。」

  三井唯壓根都沒聽過《夏日裡最後一朵玫瑰》,心道這麼快就有拆台的了。

  情況不妙啊,她要裝體力不支暈倒嗎?

  三井譽士夫應該在她的人設上再安排一個體弱多病的特征呀。

  大意了大意了。

  她正准備裝暈,赤司征十郎先她一步,淡聲道:「抱歉,大岡桑,唯的右手在上周因為救我的雪丸受傷了,醫生說不能勞累過度,需要靜養。」

  他握起三井唯那只綁了絲帶的手,眼波流轉,「但是唯堅持,想為你和跡部君送上祝福。若是你想聽其他曲目,可否等到她痊愈之後。」

  ……妙啊妙。

  赤司征十郎這一番話雖然虛偽,但既替她拒絕了大岡楓的要求,又抬高了她……手受傷了還要堅持演奏為他們送祝福,這是多麼善良隱忍的姑娘啊。

  正確的人設應該是這麼艸出來的,看著點,三井譽士夫,你安排的那些人設太假了。

  而且還無形中秀了一把恩愛,雖然不知道雪丸究竟是個什麼玩意,估計是只烏龜吧,但赤司指明是他的雪丸,她是為了他的所有物才受了傷,而他竟然也放下身段與她合奏,現場可沒有哪個男士表演的……況且因為她手受傷,剛才的曲子裡即使出現音不准的地方,也是可以被諒解的。

  三井唯心裡赤司的形像一下子高大了許多,但她仍然假意道:「沒關系,我的手已經不疼了,大岡桑喜歡我的曲子,我真的很高興,我還可以再演奏十首……」

  「不許勉強。」赤司征十郎握住她的手,語氣強硬了幾分,活脫脫一股霸道總裁範,「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

  ……嘖嘖。

  多麼虛偽又特麼讓人牙疼的狗糧。大岡楓知道三井唯是個速成的草包,但她不能強迫一個「傷者」,更不可能去拽開她手上的絲帶,讓大家看看她其實是裝的。

  如果是三井唯自己說這樣的話,她肯定會讓她沒有台階下,但她不可能打赤司征十郎的臉,只能表示歉意:「對不起,三井桑,我不知道你手受傷了,我還以為你手上的絲帶只是時髦的裝飾品,因為一般手受傷了醫生都會綁上白色的繃帶。」

  ……丫的,還拆台。

  三井唯繼續死撐著:「用絲帶是赤司君的主意,他說白色的繃帶太顯眼,用漂亮的絲帶可以不讓大岡桑發覺並擔心……因為我想和他合奏一曲,這其實是我們第一次合奏,因為我天賦不高,有些擔心會拖累赤司君。」

  說罷還垂眸裝出一點羞澀。

  赤司淡淡道:「是我自作聰明了,還是讓大岡桑知道並擔心了,很抱歉。」

  大岡楓此刻比吃了蒼蠅還惡心,但還要裝出感動的樣子。

  跡部景吾在二樓看著幾人的戲碼,無奈地扶額,一群讓他牙疼的戲精。

  可因為這幾人表演太到位,居然讓周圍的人都信了。

  還真是自古真情留不住,從來套路得人心。

  三井唯借口補妝,獨自一人去了後院,在她那天被蛇咬的地方呆坐著。

  蛇倒是真性情,想咬你就咬你,不會在大庭廣眾下跟你說一堆笑裡藏刀客套話,每句話都是試探,都有陷阱。

  有點累。

  身心都有點。

  穿習慣了平底鞋的腳有點疼,長裙又不是很舒服,還不能流露出「勞資累成狗了好想狗癱」的表情,要時時保持著優雅嫻靜的姿態——這才是赤司家需要的,三井家需要的。

  ……

  跡部走到後院時,看到三井唯坐在無人的地上,嘴巴裡鼓起一口氣,用手拍了拍左邊的臉,然後氣跑到了右邊,又拍了右邊的臉,自娛自樂著。

  她忽然笑了一下,是那種很得意很明朗的笑容。

  這個笑容是跡部認識她以來,看到的最真實的笑容。

  她偶爾冷笑,嘲諷地笑,因為客套禮貌疏離的微笑,更多的時候表情很淡,近乎無情。

  而此刻的她像個小孩,與裡面的世界格格不入。

  「跡部君。」

  三井唯看到他來了,從臉上移開了手,又恢復了一本正經。

  跡部心道,戲精又開始假正經了。

  他朝她伸出了手,手心有一顆包裝好的巧克力糖球。

  「三井唯,你今天表現得很好。」

  能讓戲精現原形的只有巧克力糖球了:)

  三井唯仰起臉看他:「所以,這是獎勵嗎?」

  「一部分。」

  三井唯伸手去拿,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跡部挑了挑眉:「怎麼了?」

  幾天前她和他兩個人的時候,她一口氣吃下了很多巧克力糖球,跟金魚一樣毫無節制,一直吃到他看不下去出手阻止,但現在她竟然猶豫了。

  三井唯想,吃了巧克力糖球,牙齒會變得黑乎乎的,說不定口紅也會被蹭掉。

  ……太麻煩了。

  她搖了搖頭:「我不要了。」

  作者有話說

  機智征,巧克力糖球大佬部,以及在征哥回憶裡一閃而過的村哥︿( ̄︶ ̄)︿

  寫了將近六千字,快喘不過氣,潛水的小可愛們也上來喘口氣吧。


第48章 跡部受傷了

  「怎麼, 又在假正經了?」

  ……看她的樣子,明明就很想要。

  用望眼欲穿來形容也不為過。

  三井唯故作嚴肅地重復了一遍:「不是假正經,就是不要了。」

  「真不要?」

  「不要了。」

  「為什麼?」

  「因為我長大了。」

  跡部嗤笑道:「對,你是長大了。聽說你不僅從英國留學回來, 會拉小提琴,擅長馬術和西洋劍,還一下子學會了四國語言,來, 說一段德語聽聽。」

  這段善意的調侃讓三井唯頓時羞憤不已,冷聲道:「跡部君, 連你也要看我的笑話嗎?」

  跡部看著她雖然沒什麼表情, 卻已經漲紅了的臉頰,粉粉的眼皮和輕咬的嘴唇,不由得起了玩心。

  他勾起手指, 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敢抄襲本大爺的人設。」他挑了挑眉,得意道, 「這些明明都是我擅長的東西。」

  三井唯作為一個三天內火速包裝成高端的上流菁英實則是什麼也不會的草包, 內心本就十分郁悶,可自己明白是一回事, 被當場拆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同為知情者, 看看人家紳士赤司征十郎,處處維護她, 與拆她台的大岡楓鬥智鬥勇, 就是沒讓她出一點洋相。

  反觀跡部景吾, 居然還來主動挖苦她。

  「可不是嗎?多才多藝的跡部君可以說是淑女典範了,所以才抄襲你啊。」

  三井唯特意在「淑女典範」上咬了重音。

  但跡部因這個稱呼感到生氣,反而很滿意:「可不僅僅是淑女典範,本大爺更是紳士典範。」

  三井唯看著徹底沉迷在自己是典範生的自我恭維中的跡部景吾,無奈地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赤司征十郎從不遠處走來,三井唯看到他,趕緊從地上起身,在跡部戲謔的目光中,端正了站姿。

  「你這樣不累嗎?」

  跡部在她耳邊極輕地問了一句,而後抬腳離開。

  他在與赤司征十郎擦肩而過時,挑釁地望了他一眼。後者全然沒有在看他,徑直向三井唯走去。

  「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是一支口紅。

  「三井叔叔讓我拿給你的,你忘記拿了。」頓了頓,他又問道,「你是不是累了?」

  和跡部問的問題幾乎是一樣的。

  不同的是,赤司在問完後補了一句:「要不要我陪你去休息一下?」

  「不用了。」

  三井唯搖了搖頭,不能再麻煩他了。

  「真的沒關系嗎?」赤司的話裡有一點擔憂,「你之前似乎並不常穿高跟鞋。」

  「……我總會慢慢適應的。」

  這倒是真話。

  三井家族即使是女園丁,也必須穿著高跟鞋和過膝的裙子工作。

  三井譽士夫別的本事沒有,對禮儀倒是極為看重。她想要穿著平跟鞋和短裙,背著雙肩包狂奔是不可能的了。

  ……有得必有失。反過來,有失必有得。

  這世上,不會有白白付出的東西。

  她想知道的結果,時間一定會告訴她。這一點,她確信無疑。

  *

  行至中庭,一個藏青頭發的俊美青年朝赤司征十郎和三井唯款步走來。

  赤司叫了一聲:「哥哥。」

  青年點點頭,目光落在三井唯身上:「小征,這位就是你的女朋友小唯吧?」

  赤司向三井唯介紹道:「他是我的表哥,德川真武桑。」

  德川真武,雖然只有二十四歲,但已經是德川家族的現任家主了。

  這位家主幾乎沒有家人,只有一個十八歲的妹妹德川真舞。

  以上,來自三井譽士夫叫人科普給三井唯聽的內容。

  德川家與赤司家是表親,赤司征十郎在母親去世之後,與那邊的人並不常來往,與德川真武也是近年在工作上有業務往來才逐漸熟悉的。

  三井唯對德川真武有點莫名的好感,畢竟德川兄妹倆在某種境況上可以說與她和三井壽同病相憐。

  連年紀設定都是一樣的,只不過不同的是,德川真舞是個聾啞人,雖然能彈奏美妙的鋼琴曲,但幾乎是全是靠肢體觸覺感受聲音的震動。而德川真武,據說……也是疾病纏身。

  「德川桑,請多多指教。」

  三井唯想到德川真武剛才說她是赤司的女朋友,這一點似乎……還是不解釋了吧。

  德川真武親切友好,全無大家族繼承人的嚴肅和堅毅,她拿出手機晃了晃:「小唯,加個好友嗎?」

  「……好。」

  這位意外的自來熟。

  通過好友添加後,德川真武順手截了一張圖給她。

  是藤澤新聞網上的頭條。

  【赤司家族下任家主提前公布婚約,深情共奏愛之喜悅。】

  ……又長又肉麻。

  封圖是赤司握住她的手,替她拒絕大岡楓要求時的照片。

  因為是演戲,所以戲演得很足,活脫脫的「霸道總裁深情護妻」的典範。

  文章內容比他們演得戲還浮誇,三井唯都有點不忍直視了。

  她忍不住吐槽:「這事過去才一個多小時吧……」

  怎麼就上了頭條了?

  如果她知道頭條新聞是三井譽士夫花錢買的,內容也是她家的公關團隊寫的,她估計要無語到吐血。

  德川真武眨眨眼睛,笑道:「現在是信息飛速發展的時代,任何能博人眼球的新聞,無論是好是壞,傳播速度都會很快。當然了,你們應該慶幸這是一條好新聞,全日本的民眾都會為你們祝福。」

  三井唯不是第一次上這種頭條了。

  上一次是在大阪游樂園發生雲霄飛車事件,幸村和她都上了新聞。

  標題也很浮誇:【女友命懸一線,小伙為愛拋頭顱、灑熱血!】

  幸好那則新聞保護隱私,給他們化了名。

  三井唯對媒體和八卦有些抵觸情緒,不想再和德川真武聊「她和赤司的感情故事」。

  她借口補妝離開了一下,這次是真補妝。

  她在洗手間擦口紅時,擦了幾次都不滿意,干脆用水洗掉重擦,結果越洗越不干淨,最後不得不用手又搓又拽。

  背後有人問她:「你這張嘴是移植了你仇人的嗎?」

  她回過頭,看到三井御人雙手環胸,懶懶地靠在門邊,只朝她伸出一只手:「過來,我來替你擦。」

  他手裡拿著卸妝水和卸妝棉,動作輕柔地替她擦去唇邊的紅痕,然後又輕輕替她塗好了口紅。

  最後又在她的唇上覆了一張紙巾,擦上了一點散粉。

  「以後你先塗中間,然後再從側面向裡面擦,動作輕一點。」三井御人移掉紙巾,將口紅蓋好,還到了三井唯的手裡,「小竅門,用一點散粉可以減少掉色。」

  「爸爸,你為什麼這麼會化妝?」

  三井御人斂眸,淡聲道:「我結過七次婚,除了你媽媽,之前的女人都很能折騰。」

  三井唯心裡感慨萬千,但終究沒有說什麼。

  她知道父母不是原配,但不知道三井御人竟然在那之前結過六次婚。

  那他豈不是有很多孩子?

  一個女人生一個的話,她至少還有六個在外的哥哥姐姐吧?

  三井御人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我只讓你媽媽懷了孕,子嗣方面只有你和阿壽,放心吧,三井家族不會再有其他繼承人。」

  「……」

  對於自己的父親,即使再想吐槽,表面還是要恭恭敬敬的。

  三井御人替她整理完,叮囑道:「今晚你就和赤司征十郎在一起,無論到哪裡,都讓他陪著,不要離開半步。」

  「是。」

  「如果你因為亂跑而生出事端,我會打斷你的腿。」

  「……是。」

  三井唯悻悻地從洗手間出來,心道跟緊赤司應該不會出什麼差錯……恩,今天就破例乖巧一次吧。

  她從樓道裡走過,視線好巧不巧掃到對面的高樓,她看到有一個人影翻了進去。

  她停下腳步……

  ——那裡是跡部景吾房間所在的樓。

  那道人影動作很快,幾乎不輸於她這個爬牆專業戶……會不會是跡部家的仇人混進來了?

  三井唯根本都不用腦補諜戰片,她自己就經歷過不少仇殺,對這裡面的套路很清楚。

  說不定就是跡部家族商業上的仇人,准備在跡部家繼承人訂婚的日子上生出事端,攪黃了這件事。

  坦白說,這個訂婚晚宴若是被攪黃,三井唯甚至是高興的,前提是不危害到跡部景吾的人身安全。

  「滴——」

  手機短信提示音。

  是赤司征十郎發來的消息:【你在哪裡?】

  她匆匆回復了一句:【抱歉,我肚子疼,十分鐘之後回來。】

  然後她提起長裙,快速往那邊飛奔而去。

  *

  「……亞久津君。」

  沒有看錯,門外站著的,確實是亞久津仁,大岡楓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嫌疑人選。

  亞久津仁冷冷地瞪了三井唯一眼,凶相畢露,但沒有吭聲。

  因為屋子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是大岡楓和……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

  「父親,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和跡部景吾訂婚了,你為什麼還要把亞久津仁帶過來?」

  「怎麼不能帶過來,他現在是我為你請的保鏢,簽了五年的雇佣合同呢。」

  三井唯非常憤怒,這安的是什麼心?

  不僅讓跡部喜當爹,替別人白養孩子,還給他安排情敵當自己未婚妻的保鏢。保鏢不就等於朝夕相處嗎?這不就表明了要將跡部一綠到底嗎?

  跡部為人又很熱血仗義,萬一還特別器重這個亞久津仁,將自己的未婚妻放心地交給他照顧——

  停!

  打住!

  不能再想了!

  「他一個父不詳的野種憑什麼進我大岡家的門?你還要在他面前玩貧窮少女的游戲嗎?連他媽的工資都是你從家裡拿錢的,他知道嗎?!」

  …

  ……

  ………

  「夠了,大岡常,你的嘴臉和你的名字一樣惡心。」

  「啪——」

  ……

  三井唯聽到耳光聲,以為亞久津仁會激動地衝進去,但是他沒有。

  他已經離開了。

  那一頭白色的頭發消失在走廊拐角,看起來竟十分落寞,裡面也有人出來,三井唯趕緊閃到了一邊藏好。

  等人離開後,她躡手躡腳進去,想單獨跟大岡楓說幾句話,大岡楓是背對著她的,看不到她。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到了外面的腳步聲,她趕緊藏到了角落的櫃子後面。

  「大岡楓,你動作快點,馬上就到我們兩個男女主角出場了。」

  ——是跡部景吾的聲音。

  他敲了敲門,大岡楓淡淡說,「跡部,你進來吧。」

  跡部推門而入,看著穿著晚禮服坐在地上,背對著他的大岡楓,皺了皺眉:「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跡部君,現在也只有你關心我身體舒不舒服了。」

  「……你哪裡不舒服?」

  「跡部君,我太累了,這幾年來,我都太累了,明知道是一場沒有意義的游戲,但是我從來沒有放棄過,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真的一無所有……」

  跡部聽著完全聽不懂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心道這女的又在搞什麼妖娥子了?

  大岡楓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卻淚流滿面:「我很抱歉。」

  她握著手裡的水果刀,奮力向自己的脖子戳去。

  「……跡部。」

  大岡楓睜開眼睛,她並沒有受傷,跡部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臂擋在了她的脖子前。

  水果刀刺在了他的手臂上,剎那間鮮血湧了出來。

  跡部暗罵一聲,心道剛才就不應該貪涼把西裝脫了,只穿了襯衫。若是穿了西裝說不定擋一擋就不會受傷了。

  「你發什麼瘋?我不是說了,先訂婚,之後我會想辦法解除婚約。」

  跡部奪下水果刀,往牆角扔去,差點插到躲在那裡的三井唯的頭上。

  「難道比起和我訂婚,你寧願去死嗎?」

  「對啊,和你這種人一起,我生不如死啊。」

  這句話太傷人自尊,跡部捂住自己的手臂,冷冷道:「既然如此,我替你去告訴你的父親。」

  大岡楓想到了大岡常說過的話,撲過來阻止他:「不行,不能告訴我父親,我不能解除婚約,他會打死我的。」

  她痛苦極了,壓在跡部的手臂上搖晃著。

  跡部重心不穩,被她撲在了床上,手臂上的傷處被壓到,痛得要命,衣衫也被她撲亂了。

  「你連自殺都不怕,還怕他打你?」

  「跡部君!」

  三井唯從角落裡跳出來,一腳踢開了大岡楓。

  這一腳用盡全力,沒有留情,將大岡楓踢翻在地,很久都沒爬起來。

  三井唯看了看跡部染紅的手臂:「我馬上去叫醫生。」

  跡部攔住她:「不能讓外面的人知道……這件事公之於眾,她就完了。」

  這件事太過復雜,大岡楓前後人設差別太大,幾乎是徹底崩了。

  要是他的祖父知道實情追究起來,對哪邊都沒有好處。

  三井唯看了大岡楓一眼,漠然道:「她完了就完了吧,是她對不起你。」

  ——她戳傷了你卻不道歉。

  ——她還未婚先孕讓你喜當爹呢。

  ——她那麼對不起你,你卻依然選擇不傷害她。

  ——跡部景吾你這個笨蛋是聖父嗎?

  跡部緩緩道:「她和我一樣,對家族的安排不滿,僅此而已。」

  只是他還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把憤怒都發泄出來了而已。

  說到底,憤怒也只是因為對現狀,感到無能為力。

  三井唯順從地拿來藥箱,替跡部綁好手臂,突然一陣心酸。

  ……這是一個命運多麼悲慘又聖父的青年啊。

  不僅被強迫聯姻,還被喜當爹了。

  被人傷害還得顧及她的名聲和未來。

  他憑什麼啊?

  憑什麼?!

  她忽然俯下身子,伸手抱住了跡部,然後用力地抱了抱。

  她被很多人抱過,比如三井壽,比如月見山玲,比如不二周助,但是她從來沒主動擁抱過任何人。

  但她覺得不擅長說話安慰別人的時候,只有擁抱這樣的肢體語言才能給人寬慰。

  跡部先是微微一愣,隨即明白這是她表達善意的一種方式,笑了笑,任小姑娘抱了很久。

  她在他耳邊說:「跡部君,你和她解除婚約吧,她配不上你,死也配不上。」

  跡部心道,現在解除,談何容易?

  今天來的全是日本最有影響力的家族,商政界名流,無數只眼睛看著呢。

  各大權威新聞社的記者們應該已經預先寫好了關於這次訂婚晚宴的報道,只為等候落幕之時的配圖了。

  跡部家族,大岡家族,一個關東霸主,一個關西霸主,這樣的聯姻是眾望所歸的強強聯合。

  ……突然宣布解除婚約,用什麼理由呢?

  「跡部君,你就說她要殺你,你家裡人總不能看著你和一個殺你的女人訂婚吧,我就是人證啊,她這是謀殺,我們讓她坐牢去吧。」

  三井唯的話讓跡部好氣又好笑,這小姑娘竟然連這種想法都能講出來。

  的確,她說的也有部分道理,將大岡楓誤傷他的事直接講明,跡部家的公關部門會給他安排好一切,又有目擊者三井唯,他非但能順利解除婚約,跡部家也不會太丟臉,畢竟他們是受害方。

  跡部秀吾就算再心血來潮,短時間內也不會再給自己安排聯姻了,他也能盡快回英國去了。

  ……可大岡楓也算是完了。

  徹徹底底完了。

  等待她的,將會是來自兩個家族最嚴厲的懲罰,他能不明白?

  ……

  「好了,起來了。」

  跡部拍了拍三井唯的肩膀,輕聲說道。

  三井唯在松開手臂抬頭的瞬間,嘴裡被塞進了一塊糖球。

  甜甜的,香香的,是之前她說不吃了的巧克力糖球。

  「放心,本大爺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跡部一手捏著糖紙,一手勾起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彈了彈,「至於你嘛,負責吃巧克力糖球就行了。」

  作者有話說

  大岡童鞋是戲精,真戲精,下章戲精大爺PK戲精大岡。

  心疼大爺,也心疼在小唯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村哥(村哥:我還有兩章上線,站我的別跑啊)


第49章 交給爸媽

  跡部景吾起身整理好衣服, 看了一眼在地上蜷成團的大岡楓:「你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出去, 就留在這裡休息,有需要的話吩咐佣人, 其他事我會處理好的,你父親那邊我也會給他交代。」

  手臂隱隱作痛, 這個傷口因為位置特殊只能隱瞞,若是說自己是不小心割到了,別說想蒙蔽跡部秀吾了, 就連他自己都覺得是在欺騙智商。

  他對大岡楓沒有任何好感甚至算得上是厭惡,這個女人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但兩人的處境其實也差不多, 這種不建立在感情基礎上的家族聯姻確實應該取消。

  開什麼玩笑, 不想和他訂婚寧願去死, 人命有這麼廉價嗎?

  要是真有個萬一, 後面還有女人敢嫁給他嗎←_←

  三井唯還在問他:「跡部君, 真的不把她交出去嗎?」

  「……」

  她一路都在問, 跡部聽得牙疼, 煩得想用巧克力糖球塞住她的嘴不讓她再說話, 但口袋裡已經沒有存貨了, 倒是給她准備了一盒放在休息室,還沒來得及送給她。

  大岡楓看著兩人走遠, 才從地上慢慢坐起, 平復了情緒。

  她朝向牆角抬了抬下巴, 眼神冷冽:「為什麼我要演這出腦殘戲?」

  靠窗的角落裡倚著一個人, 姿態慵懶,雙腿交疊,臉上蓋著一本書。

  從她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他露出的修長白皙的脖頸。

  「當然有意義了。」

  聲音響起的瞬間,他臉上的書本滑落,露出了原本蒼白俊美的容顏。

  到剛才為止,都沒有人發現他的存在。

  「腦殘戲就是專門演給腦殘看的,你不是很想解除婚約嗎?」他頓了頓,又說道,「想解除婚約,又不想反抗家族,還想和男朋友甜甜蜜蜜。你說,這世上的好處憑什麼都讓你占盡了?」

  「跡部景吾他真的會解除婚約,並且不影響我的名聲?」

  大岡楓邊問邊從口袋裡摸出香煙盒,抽出了一根。

  那人按住了她的手,拿走了打火機:「你今天可不能抽煙,會留下最討厭的煙味…跡部君他當然會擔下所有的責任,因為他是個仁慈的蠢貨啊。」

  大岡楓聲音有點悶:「……也許他真的有點蠢。」

  那人淡笑道:「不僅他蠢,連一向謹慎的小唯也跟著他犯了蠢。大岡桑,你運氣真好,今天非但能解除婚約,還能變成眾人同情的對像。」

  大岡楓警惕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她只是想不擔罵名地解除婚約,並不想受眾人同情,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那人腳步頓了頓,彎了彎嘴角,沒有回頭。

  「你別害人……」

  「德川真武,你不能害人……」

  大岡楓看著他瘦削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長廊裡,有一點後悔,但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

  「各位來賓,感謝出席……」

  跡部景吾一身筆挺正裝,神采奕奕地站在台上,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家父跡部聆彥和家母跡部柊希二十周年的瓷婚紀念會。」

  萬臉懵逼中。

  這什麼情況???

  不是跡部家族和大岡家族的聯姻嗎?

  不是跡部景吾和大岡楓的訂婚宴嗎?

  剛下飛機回到家中連口熱茶還沒喝上的家主跡部聆彥聽到這句話時五味雜陳。

  他第一時間從懵逼中回過神來,看向身邊的妻子跡部柊希,後者眨了眨碧藍的美麗眼眸,靠在他耳邊說道:「這樣的驚喜,聆桑喜歡嗎?」

  跡部聆彥輕撫妻子柔順的金色長發,繼續懵逼,真是驚喜啊,自家兒子居然還記得替自己和妻子舉辦瓷婚紀念會。

  但是!!!日子根本就不是今天好嗎?!

  而且熊兒子為什麼不提前通知他,他根本就沒來得及把自己最帥氣的一面展現出來好嗎?!

  忍住!忍住!

  高冷的人設不能崩!

  跡部聆彥忍住將跡部景吾吐槽一頓的衝動,輕咳了一聲,作出嚴肅地樣子問妻子:「這是怎麼一回事?不是他的訂婚宴嗎?」

  柊希看了看四周,說道:「遇到麻煩了,小景不想訂婚了,但是讓別人白跑一趟不好,就把他的訂婚宴改成我們的結婚紀念宴了,我們今年剛好是瓷婚。」

  「……」還有這種操作?

  熊兒子這是把他當成台階踩著下了嗎?

  跡部聆彥冷冷道:「簡直胡鬧,我看他就是被慣壞了才如此隨性,不考慮後果。」

  柊希小聲道:「聆桑,這是我的主意……我不想他為難。」

  作為跡部景吾的母親,跡部柊希絕對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她明白自家兒子絕不可能是心血來潮要在這個時間點解除婚約,絕對是因為女方那邊的問題才選擇做這個毀約之人。

  因為她一直教導他不能做讓女生失望的loser。

  半個小時前,跡部景吾告訴跡部柊希:「媽,我馬上解除婚約,後果由我承擔。」

  跡部柊希雖然驚訝,但還是提醒道:「這可不是小事,你怎麼跟今天的來賓交代呢?還有那個女孩子和她的家人。」

  跡部景吾當然不可能把大岡楓發瘋自殺的事情說出來,但他確實也沒想到周全的解決辦法。

  他也讓三井唯保密,不把那件事情說出去,三井唯雖然很不情願,但還是向他作出了保證。

  ……罷了,所有的後果都由他一人承擔吧,畢竟他是個男人啊。

  「小景,你不給出一個交代肯定是不行的……」跡部柊希想了想,說,「你把你爸爸交代了吧。」

  ——無論發生什麼事,媽媽都不會讓你為難。

  「啊?」

  ……

  於是,便有了以上頗為戲劇性的一幕。

  雖然結果令人訝異,但畢竟跡部景吾經常不按常理出牌,這些年他所策劃的活動臨時修改劇本也是常有的事。

  「……聆桑,你爸那裡,Michael管家正拖延著呢。」

  跡部聆彥眉毛跳了跳:「Michael管家能攔得住他?」

  他爹跡部秀吾就是斷了兩條腿也是個厲害角色,老管家能行嗎?

  (某個房間裡的管家內心:聆彥少爺,我快頂不住了T_T)

  先斬後奏這一招是跡部柊希全權指使的,聽著跡部景吾在台上誠摯的發言,跡部聆彥仍然很計較:「可我們的瓷婚紀念宴並不是今天,今天辦了以後就不能辦了,否則就是一個笑話了。」

  「沒關系,小景搞錯日期又不是第一次了。」跡部柊希摸了摸他的手心,小聲說道,「反正看到聆桑的每一天,都像二十幾年前初見時那樣怦然心動。」

  這話對步入中年的跡部聆彥很受用,他平生最享受的事就是聽妻子撒嬌,小時候偷偷看到跡部秀吾和跡部明子撒嬌,差點把他看吐了,結果被跡部秀吾發現後以偷窺隱私的罪名狠狠懲罰地一頓……他想,跡部家的男人估計都是妻控。

  在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時,他也不由得裝出一副很受感動的樣子。

  就算他實在是想把打在他頭頂的追光燈給拆了……也不能拆自家兒子的台吧。

  熊兒子的鍋,既然妻子柊希執意要他接,他也不能回避了。

  跡部聆彥自小混跡商場,爾虞我詐見多識廣,早已修煉成一只精明的狐狸,身上的正氣又是家族成員中最少,真話假話信手拈來各自摻半讓人分不出真假。

  他邁著優雅地步伐,攜著妻子柊希的手,緩步走上台。

  他先是不緊不慢地表達了對於在場來賓的感謝,再表達了對妻子二十年來的感謝。

  說著說著,還真把自己感動了。

  恰一陣晚風吹來,將過道中的鈴鐺吹得叮叮咚咚,恍惚間像是掀開了回憶的某一個章節,讓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東西。

  第一次見面時,她是泰晤士河邊金色眼睛的混血美人,穿一條和海水同色的長裙,對他微微一笑,他習慣性地上前搭了訕。

  後來他想了想,她應該不是對他笑,而是對著他身後的河笑。

  「我喜歡你的眼睛,像是日落時分最美的夕陽。」

  一向在花叢中游刃有余的貴公子跡部聆彥永遠知道怎樣使女人沉迷,衣領解開兩個扣,露出精致迷人的鎖骨,在他以為面前這個女人就要臣服於他的時候,她做了一件他永生難忘的事。

  她掀起眼皮,摳出了兩片金色的隱形眼鏡,認真地告訴他:「我的眼睛是藍色的。」

  ……這是他一輩子最失敗的一次搭訕,但從長遠意義上看,也是最成功的一次了。

  風流瀟灑如他,就這麼被套牢了。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拿這件事半開玩笑地教育三歲的跡部景吾:「小景啊,你要小心那些金色眼睛的女人,有些是假的喲。」

  這件事直接導致小跡部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盯著別人的眼睛看,長期下來,練出絕佳眼力,一眼就能分辨對方是不是戴了美瞳。

  二十年了……從她成為自己的妻子那一天起,風風雨雨已經過了二十年了。

  妻子柊希生性活潑開朗,嫁入不近人情的豪門本就是一種很大的犧牲。可也為了他,收斂了性情,默默為跡部家奉獻了那麼多年,盡管他也為她改變了很多規則,但確實也沒辦法給她像初戀時她向往的那種閑適平淡的生活。

  畢竟他是家中獨子,跡部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肩負著一整個財團的命運,不可能拋棄家族的事業。他擁有了最美滿的愛情和完整的婚姻,善良的妻子和優秀的兒子……如果可以,他想他確實應該希望跡部景吾也能像他一樣得到源於自我內心的祝福。

  跡部聆彥出色的口才感動了不少人,但仍有不請自來的記者尖酸地追問:「跡部聆彥先生,那跡部家族和大岡家族的聯姻是不作數了嗎?」

  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過這個問題。

  跡部聆彥冷冷瞥了一眼遠處的跡部景吾,用口型告訴他:今晚本大爺肯定要K你一頓。

  而後他朝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滿懷歉意道:「關於這件事,我有必要向你們表達最誠摯的歉意,由於跡部家族公關團隊收到了我錯誤的信件,將我的名字和我兒子的名字寫錯了,發布了錯誤的公告……今晚大岡家族的家主,我三十多年的摯友大岡常先生也來到了這裡——」

  說罷深情的目光投向了同樣懵逼中的壓根是第一次見面的大岡常身上。

  後者已經收到了跡部柊希的短信提示,雖然內心惱火,但並不好發作,也不能拆跡部聆彥的台,畢竟這也算是他們共同的台,只能裝出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在此也宣布一個重要消息,大岡家族已正式確立與跡部家族有關信用體系和人工智能的長遠合作計劃,這是我和跡部財團的榮幸。」

  跡部聆彥提前大方地宣布了這一計劃,倒是出乎了大岡常的意料。原本遞上的人工智能計劃被握有日本最全大數據系統的跡部財團拒之門外,再三拜訪後提出聯姻,才算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而跡部秀吾是一塊難啃的老骨頭,遠在國外的跡部聆彥又是出了名的精明狐狸,能拖則拖,從不輕易許諾,這次在眾人面前承諾,也算是給了他一個交代。並且那句「這是我和跡部財團的榮幸」謙遜有禮,給足了他面子。

  而跡部聆彥早在一年前就對大岡家的人工智能頗感興趣,也看過他們家寄來的合作方案,只是人一直國外,暫時沒有合作的機會,這次倒是一個不錯的契機。

  被人問道跡部景吾和大岡楓的婚約,跡部聆彥則是一句話輕描淡寫地帶過:「他們一直是不錯的朋友,至於其他發展,還要看以後的交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這些做家長的,只要祝福即可。」

  ……

  台下的三井唯雖然對背了黑鍋家的跡部家有些鳴不平,但仍然覺得有點異怪。

  「這個大岡常先生看起來並沒有那麼可怕啊。」

  怎麼剛才還抽了大岡楓一巴掌呢,至於亞久津仁那件事就更奇怪了。

  一般的父親只會讓女兒遠離他吧,最好是一生不見,怎麼他就腦回路清奇到把亞久津仁聘為自己女兒的保鏢呢。

  她跟旁邊的赤司征十郎吐槽了一句,意識到自己說了別人的壞話,趕緊閉了嘴。

  赤司征十郎淡聲說:「他從剛才起就一直與我父親滔滔不絕,只是一個夢想家而已,說起來跡部先生的選擇很正確,未來是科技和人工智能的天下。」

  「嗯?」

  等等!

  ……從剛才起就一直與我父親滔滔不絕!

  ……從剛才起……

  「赤司君,從剛才起,是什麼時候?」

  「你離開的時候。」

  ……離開的時候,她之前離開是補妝,遇到三井御人後折返,然後碰到可疑的人影就跟了過去,直到事情解決才出來,前前後後有將近一個小時。

  ……那她看到的大岡常和大岡楓是什麼?

  她突然覺得脊背一陣發涼,連德川真武在背後叫她都不知道。

  「小唯,回神啦。」德川真武按住她的肩膀,淡笑道,「……今晚你都要站穩哦。」

  *

  跡部景吾處理完手裡的事,心裡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再見了,大岡楓,以後絕對不要和她扯上任何關系。

  被自家老爸K一頓是逃不掉了,估計無論多晚都要來一場西洋劍比賽。

  至於老媽,他欠了柊希一個天大的人情……很難還清了。

  跡部打了個電話給遠在英國的Leon:「不出意外,本大爺明天就回來了。」

  「Keigo,你不是在訂婚嗎?不陪陪你的小未婚妻嗎?」

  「解決了。」

  「啊?」

  「Leon,」跡部景吾腦子裡滿是跡部聆彥牽著跡部柊希走過長廊的情景,彎了彎嘴角,「我媽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啊?」

  「……」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說了真心話的跡部景吾立馬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後天天氣好,一起去騎馬吧。」

  「笨蛋,這兩天每天下大雨,後天也下雨。」

  「放心,本大爺的萬丈光芒會讓大雨止住,雨過天晴。」

  「你現在不是吹牛,是吹大白鯊了。」

  ……

  他閑聊了半個小時,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外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直到走出拐角的時候,手裡還拿著那個精心准備的盒子,裡面是他要送三井唯的巧克力糖球。

  他不知道的是,盒子裡裝的,也並非他的糖球。

  所有珍視的物品,都在不知不覺中,或有意或無意地被替換了。

  作者有話說

  真武桑是這文裡的BOSS(算滅霸吧),人物關系設定比較復雜。

  土媽准備的禮盒和土土是一樣的,所以土拿錯了。

  設定土的性格部分遺傳自土爸,但比土爸正直的多。

  下章又搞事。

  下章村哥出場。


第50章 人設崩塌

  「跡部君, 你就說她要殺你, 你家裡人總不能看著你和一個殺你的女人訂婚吧,我就是人證啊, 她這是謀殺,我們讓她坐牢去吧。」

  三井唯靜靜地跪著, 聽著三井御人手機裡點開的音頻。

  這是一條推送不到二十分鐘的熱搜新聞中的內容。

  但是點擊量已經破十萬了,很快就被頂上了前三條。

  頭條新聞是跡部財團和大岡財團關於人工智能和互聯網大數據宣布合作的事宜。

  第二條是跡部聆彥手誤發錯郵件把自己二十周年瓷婚紀念會打成了繼承人跡部景吾訂婚的鬧劇。

  很牽強的理由,網上質疑的聲音仍然很多, 但兩家算是已經給出了交代。

  跡部聆彥對於自己的應變和胡扯能力相當滿意,這件事原本已經逐漸平息,又被第三條新聞徹底打臉。

  【完美人設崩塌, 三井唯:對不起, 比我好的女人都該去死】

  這篇文章應該是精心策劃的。

  完整敘述了她所有的「不堪經歷」, 那些與豪門相當違和的地方:國中時期開始混跡不良少年的幫派, 脾氣惡劣且極端暴力, 曾經在學校將同學踢下樓梯。

  放上了她不戴安全帽坐在鐵男機車後面的照片, 以及混跡在海灘邊赤膊抽煙的不良青年中拿著啤酒罐笑嘻嘻的照片。

  不良少女, 欺負同學, 違反交通規則, 未成年飲酒……劣跡斑斑。

  這與三井家族為她「量身定做」的公主人設可謂是兩種截然相反的形像。

  文章的後面,甚至有她和跡部景吾自從認識以來, 相處的一系列照片。

  跡部景吾為她披衣服的照片、她渾身濕透出現在跡部景吾房間的照片……

  最後一張是她和跡部景吾在床上擁抱的照片。

  跡部只穿了襯衣, 衣衫凌亂, 兩人的臉高清無.碼, 他表情溫柔,臉上的淚痣美得幾乎要發光。

  附在最後的就是那段音頻。

  她對跡部景吾說的話,勸他和大岡楓解除婚約的事。

  「跡部君,你就說她要殺你,你家裡人總不能看著你和一個殺你的女人訂婚吧,我就是人證啊,她這是謀殺,我們讓她坐牢去吧。」

  ……

  三井唯覺得百口莫辯,但事實上真說起來,全文沒有一句詆毀。

  陳述的是客觀的事實。

  她確實不是從英國留學歸來的菁英少女,英國的天空是什麼顏色的,她至今沒看過。

  她不會馬術不會西洋劍,不會鋼琴不會小提琴,精通四國語言那也是瞎編的,一句講不出來。

  她國中時不是不良少女卻比不良少女更可怕,踢人下樓梯也不是一兩次。

  所有欺負過她的人,她都十倍百倍的還回去了。以德報怨、把傷痕當酒窩,那是不可能的。

  她混跡在不良少年之間,經常不戴安全帽騎機車,是事實。

  她十五歲就開始喝啤酒,也是事實。

  她主動抱了跡部,這也是事實。

  那段音頻,這特麼還是事實。

  正因為全部都是事實,才讓人感到百口莫辯。

  她有臉狡辯說這不是她嗎?

  她可以說這是只是和她長得像嗎?

  最後那張照片上,她胸口的眉月型胸花,是赤司征十郎在下午送給她的。

  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東西。

  她能說這張圖是P的嗎?是別人借位的嗎?

  她當全日本網民是瞎子啊?

  對方當真是一點顏面和尊嚴都沒給她留。

  ……

  「混賬東西!」

  迎面潑來的是一杯酒,三井唯沒有躲避,沒有吭聲。

  若不是因為有赤司征臣和跡部聆彥等人在場,三井譽士夫簡直要當場打死她。

  她的眼睛被酒燒的火辣辣,當場就紅了。

  但她知道自己根本沒哭。

  跡部聆彥不大看得下去這種場面,打圓場道:「跡部財團有最完善的聲紋識別系統,相信加以鑒別,可以還三井小姐一個清白。」

  一般人肯定是順勢抵死不承認,跟著這個台階就下了。

  三井唯卻搖了搖頭:「是我說的。」

  跡部聆彥:「……」

  「那些事也是真的嗎?」

  站在窗邊沉默不語的赤司征臣開口問道,此刻他目光冷漠,看不到任何情緒。

  以他高貴的身份,去關注一個小輩的花邊新聞,基本是不可能的,但這個小輩,是他好友唯一的女兒,是他兒子的未婚妻。

  這樣的新聞,已經讓赤司家族蒙羞了,尤其是赤司征十郎剛和她公布完訂婚消息,傍晚時分還上演了一出「霸道總裁護妻情深」的戲碼,現在徹底淪為一個可憐又可笑的綠帽倒霉蛋。

  在三井譽士夫拼命想讓她搖頭辯解的目光中,三井唯點了點頭:「是真的。」

  任何辯解是沒有用的。

  沉冤昭雪那是建立在與現實相悖謠言的基礎上,可別人寫的,都是事實。都是發生過的事。

  她能糊弄誰?她不提,別人就查不到她的底細嗎?

  這裡的人都是日本排名前幾的財團的在位者,掌握著日本大半以上的經濟命脈,想知道她的那些新聞是真是假,查一遍就清楚了。

  她所做的,只能是承認,也許,還可以撇清其他人。

  並不是她要有多高尚,只是把損失降低到最小。

  權衡利弊,她是洗不干淨了,況且也不需要洗,每件事情都是事實,沒有一張照片是偽造的。

  別人不會去想,鐵男德男那些不良青年是不是真的壞人。

  也沒人會認為,未成年就開始喝酒的她是什麼好東西。

  沒人會覺得她擁抱跡部是出於朋友之間的關心,是在安慰他。

  也沒人會認為跡部衣衫凌亂是和大岡楓打架弄的,並不是想和她約·炮弄的。

  ……

  三井家花了重金和精力為她堆出來的人設,徹底崩塌了。

  她想,這到底也是在說明,假貨終究是假貨,成不了真。

  如果手裡有刀,三井譽士夫覺得當場就可以把三井唯砍死了,打女人這種事是不能做的,哪怕只是個便宜孫女,於是只能打便宜兒子。

  三井御人在挨了一巴掌後,冷靜道:「父親,讓我單獨和她說幾句話,保證會解決問題。」

  三井譽士夫心疼花出去的重金和精力,更心疼自己的老臉,他從小來到三井家族,是真的想要它好,盡管已經是一個名存實亡的殘殼,他也希望它能起死回生。

  得不到赤司家的幫助,真的就差不多完了。

  三井唯非但沒有幫上忙,還惹出這麼大的醜聞,作風不檢點丟失名節是世家最忌諱的話題,她這樣別說和赤司征十郎訂婚了,有沒有人要都是問題!

  三井御人也對赤司征臣鄭重道:「征臣君,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後者沒有說話,徑直走了出去。

  偌大的會議室裡,只剩三井唯和三井御人兩個人了。

  三井御人問她:「我之前說過的話,你忘了嗎?」

  「……我很抱歉。」

  「不亂跑、乖乖聽話很難嗎?」

  「……我很抱歉。」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道歉。

  「你看到什麼,跟你有什麼關系?」

  「……我很抱歉。」

  「事到如今,只能讓你作出犧牲了。」

  三井唯抬起頭,看著面無表情的三井御人,默了很久後終於點頭同意。

  「父親,我答應你,澄清跡部景吾的清白。」

  ……大概也只有他,是清白的了。

  所以算不上不情不願。

  她的道歉視頻,加上大岡楓的解釋,差不多夠用了。

  對著鏡頭,她先是表達了對人設崩塌的歉意,再是講自己因為一時被名利衝昏頭腦看上了跡部景吾,嫉妒與他交好的大岡楓,才說出那樣的話,跡部景吾壓根沒有受她的誘惑。至於赤司征十郎和她的婚約,也是被她偽裝的人設蒙蔽了。

  她渴望嫁入豪門,所以無所不用其極,但現在她領悟了,認為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公主。

  最後還是道歉。

  她表情平淡,聲音也很平淡,似乎是在敘述著別人的事。

  三井御人合上手機,已經上傳了到了她的博客以及三井家的公關部門,然後對她說道:「給你一點尊嚴,自己離開這裡吧,後院沒有記者。」

  她點點頭:「多謝。」

  跡部柊希雖然完全不知道真相,不知道跡部景吾是不是真和她有一腿,但覺得她太可憐,遞給了她一條手帕,三井唯沒接,對跡部柊希說道:「跡部夫人,請替我向跡部君道歉。給他帶來了麻煩,我很抱歉。」

  而大岡楓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她沒有想到德川真武會如此歹毒,她原本只是聽他的話演一出戲給跡部景吾看,讓跡部景吾心軟退婚,替她承擔罵名。

  她根本沒想到會吸引來三井唯,也沒想到德川真武會拍下兩人擁抱的照片並上傳網絡。

  愈想愈怕,新聞裡很多照片都是很早之前的,而德川真武和她的認識不過才兩個星期,如果那條新聞是他幕後指使人編排的,那他是謀劃了多久,他和三井唯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

  可到這一步,她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

  她也終於明白了德川真武所說的那句話:「你會成為眾人同情的對像。」

  德川真武本是想讓她用可憐形像訴說跡部景吾和三井唯子虛烏有的勾當……事到如今,她只能幫跡部景吾了。

  「我和景吾一直是好朋友,但是男女朋友不可能的啦,那是惡搞啦,不是說了跡部叔叔的手誤了嗎?三井桑是誤會我和景吾的關系啦,她大概嫉妒我們關系好才說那樣的話啦……」

  大岡楓臉上笑眯眯,心裡MMP。

  她不說一句髒話,卻是在詆毀一個人。

  她想,她此刻就算她說出實情把自己假裝自殺被跡部景吾救下的事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

  況且還無從說起。

  跡部景吾在知道三井唯和大岡楓的事時,是極其憤怒的。

  他剛下了樓梯,就被叫到了跡部秀吾的和室。

  原本以為爺爺只是想罵罵他,但心情是愉悅的,至少婚約是解除了。

  此刻,他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子裡衝。

  她們說的是什麼話啊?

  明明跟三井唯毫無關系,為什麼承擔責任都是她?

  所有的人都要尊嚴和臉面,就她不要嗎?

  她是怎麼願意去承認的?!

  打死也不能承認啊!

  跡部秀吾冷冷地看著他,說:「以後你若是再和她來往,就不要再當自己姓跡部。」

  「爺爺,她根本就是在替我開脫。」

  開什麼玩笑,他跡部景吾,需要犧牲別人來維護他?

  坐在輪椅上的跡部秀吾淡淡道:「別忘了我的腿是怎麼斷的。」

  跡部景吾:「她並非故意,也表達了歉意,您應該原諒她。」

  跡部秀吾:「她的那些新聞,十幾歲混跡不良少年,未成年喝酒,毆打同校同學,我都讓管家查過了,都是事實。」

  跡部景吾:「……」

  捫心自問,三井唯確實是個麻煩。

  可盡管如此,跡部景吾也從來沒有討厭過她。

  明明他第一次看到她時,還是有點討厭她的,被她害得在真田和手塚面前出洋相,可不知不覺中,已經很維護她了。

  「站住,你現在並不適合在公眾面前露臉。」

  跡部景吾只頓了一下腳步,又繼續往前走,不管公眾如何想,他也必須講出真相。

  只是還沒走到門口,就被突然趕來的跡部聆彥攔下了。

  「跑什麼跑?這麼晚上哪裡去?」

  「父親,我——」

  「行了,你好不容易穩定了形像,別再犯渾了。」

  跡部聆彥也很無語,他好不容易犧牲自己為兒子穩住了形像,怎麼不一會兒,這人設又崩塌了。

  今年是傳說中的本命年所以很不順麼?

  雖然仔細想想,這件事其中必然是有人精心策劃的,但是能玩了他家,玩了三井家,玩了大岡家,連赤司家也玩了一把,這人得多有能耐?

  ……有點意思哈( ̄︶ ̄)

  跡部景吾反問道:「那些新聞,全是胡編亂造的,不是嗎?」

  「不,那些都是事實,新聞裡的東西,連三井小姐自己都承認了。」

  「她是被迫的。」

  「她是自願的。」跡部聆彥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點頭疼,「是她父親讓她權衡利弊,才做出了那樣的決定,她會回避一陣子的。」

  「事已至此,你怎麼解釋,難道你要解釋你們倆抱著是純友誼是在取暖?她半夜出現在你的房間裡只是路過看看你過的好不好?」

  事實確實如此,但沒人會相信。

  尤其沒人會相信,一個過去劣跡斑斑的人,她會是個良善之輩。

  跡部景吾無言以對,但仍然不甘退讓。

  「你先冷靜冷靜吧,她已經離開了,估計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跡部聆彥哄道,「我已經讓人去買新的熱搜壓新聞了,只要過了新鮮勁,都會被新的輿論壓下去,沒有人會永遠不得翻身的。」

  他說的沒錯,公眾對一切事物的關注度都有一個時期,過了這個時期,就算是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也會淡出公眾的腦海,慢慢被忘記。

  跡部景吾也明白。

  可是這一晚,這一段時間,她所承受的委屈,誰來還?

  她只是……來參加他的訂婚宴而已。

  來看看他,僅此而已。

  「你現在作出任何解釋都會越來越亂,與其感到愧疚,但不如仔細查查看,為什麼我們自己家的照片也會流傳出去?」跡部聆彥淡淡道,「新聞我沒讓人刪,你去查查它的來源,揪出內鬼,才是你現在應該去做的事。」

  今日之事,有多少偶然,又有多少精心准備的必然,恐怕要到很久以後才能知道了。

  *

  三井唯最終還是沒有落得用腳走回家的悲慘下場,她幾乎站了一天,腳都要廢了,踢掉了高跟鞋之後又覺得地面咯腳。

  「德川桑,謝謝你。」

  德川真武輕嘆一聲,安慰道:「小征的父親很生氣,所以小征他不能出來送你,拜托我送你回家……小唯,沒事的,過幾天就會好了。」

  三井唯搖了搖頭:「不會好了。」

  她還沒有到絕望的地步,但也已經覺得舉步維艱了。

  她知道有人要對付她,也許是因為三井家族,也許是因為月見山玲,但她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都不知道姓甚名誰,何愁何怨。

  她一次又一次死裡逃生,化險為夷,可也身心俱疲。

  德川真武按下音樂,又拿出了一盒餅干遞給她。

  車子緩緩向前開,她沒胃口吃餅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前方。

  歌曲是中島美雪的《幸福》。

  名為幸福,歌詞卻一點也不幸福。

  三井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只聽純音樂了。

  人在什麼情況下會聽歌?

  其實大多數都是在難過的時候,因為開心的時候都忙著去分享喜悅了。

  可難過的時候,聽著這樣那樣悲傷的歌詞,每一句都會讓自己代入感更強更難過。

  【得到幸福有兩條路,一條是完美實現自己的願望,另一條是舍棄所有的願望。】

  女聲婉轉哀怨,無比凄涼。

  ……是啊,說的沒錯,得到幸福真的只有這兩種方法。

  實現自己的願望,查出月見山玲他們遇害的真相,為他們報仇,解開他們的秘密,重回三井家族,奪回應該屬於自己和三井壽的一切……可太難了,她初出茅廬,已經一敗塗地。

  假貨終究是假貨,她想過終有一天會被揭穿,可沒想過自己會死得這麼快。

  舍棄所有的願望,把月見山玲他們忘了,把三井家族忘了,找個地方躲起來,安安穩穩過最普通的生活,這樣也許會很幸福吧。

  【沒辦法啊沒辦法,無論哪條都是奢望】

  …

  ……

  ………

  直到德川真武關掉了音樂,三井唯還沒從歌詞裡緩過來。

  「小唯,別太難過啊。」德川真武柔聲說道,「事情總會水落石出的,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三井唯搖了搖頭:「我沒有公道。」

  都是陳述事實,哪有還公道一說。

  「要不要借你靠一下肩膀……」頓了頓,德川真武又說道,「這裡不會有人看見的,沒事的。」

  三井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沒關系,謝謝德川桑送我回來,就送到這裡吧,前面我就到家了。」

  德川真武看著她走下車,又打開了音樂。

  「我曾經辦了你哥哥,現在也能辦了你。」他笑了笑,「小丫頭,別怪叔叔啊,要怪只能怪你運氣不好,成了中心。」

  三井唯身心疲憊地回到租住的院子裡,看著滿院無言的草木,所有的情緒似乎在一瞬間都遠了。

  「三井桑。」

  夜色下,穿著睡衣的幸村正俯身替吉祥老狗梳理著短短的狗毛,看到她時臉上仍帶著溫和的笑意,「三井桑,它吃我做的飯了——」

  三井唯:「……」

  沒被狗嫌棄做飯難吃而沉浸在喜悅中的幸村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好笑了,立刻又說了句:「抱歉。」

  三井唯倚在大門邊上,抱著手臂看著星空下的一人、一狗,突然就笑了。

  她想,她明明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作者有話說

  我保證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虐女主,真的,不然我就和第一章 的黑胖子田仁志慧cp(本人男神白石)

  我知道德川桑很討厭,他確實會死,但前面給他陳設了那麼多,不可能一下子就掛了他,而且他年紀真不小了。。。

  大爺和征哥會站到女主這一邊。

  歡迎村哥上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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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恢復元氣

  幸村精市不大沉迷於網絡, 會玩《滅霸打響指》的手機游戲純粹是為了幫好友赤司征十郎測試頁面, 提供一些UI界面設計優化、對戰界面優化方面的建議。

  除去打網球和學習的時間,他的業余時間多半用來陪伴家人和志趣相投的朋友, 也會花些時間修整花木,練習水彩畫, 或是看書和冥想,總之很充實。

  最近他在養狗方面也頗有心得,甚至多了一個做飯給狗吃的愛好。

  他吃什麼, 狗吃什麼。

  狗吃什麼,他……嗯,選擇性地吃吃。

  雖然一開始的放飛之作把狗都給吃生氣了, 賴在角落不肯動, 但他耐心地研究了菜譜反復嘗試了之後, 狗現在也很給面子地吃下去了, 也願意被他順毛了。

  人與狗的感情培養出來了, 他的廚藝也提高了不少。

  於是便有了剛才的一幕。

  三井唯「噫」了一聲, 說:「幸村君, 吉祥它從來都不吃人做的食物。」

  「抱歉, 但是請放心, 這些食材狗都是可以食用的。」

  他以為三井唯是擔心這些東西裡有犬科動物不能吃的東西。

  「不,我是很意外它會吃你做的料理。」三井唯想了想, 說, 「它已經快十年不吃我們做的飯了, 哪怕是我哥親手做的也從來不吃, 只肯吃它的狗糧和火腿腸。」

  幸村有些訝異,難道三井家的伙食比他做的還難吃?

  ……那她得多慘?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三井唯竟然回來了。

  今天,他不是沒看到群裡轉發的新聞。

  切原赤也在U17群裡轉發了那條頭條新聞之後求證真偽,被忍足侑士當場禁言了。

  沒人再說話,但那條轉過來的新聞,也沒有撤回。

  切原赤也私聊他,被他一句:【之前統考的成績不夠理想,接下來是不准備好好復習了?】

  切原大概被戳中了痛處,沒有再來煩他了。

  他覺得自己的部員有些失禮,又發了一句:【自己的英語成績還沒有提高,怎麼還關注起別人的生活了?】

  打開博客,也全部都是關於【三井唯】的新聞推送。

  她這個人,從默默無聞,到廣為人知,只用了一天。

  幸村不管新聞是真也好是假也好,直接合上手機不看了。

  深夜十一點四十,三井唯的表情很疲憊,他禮貌地叮囑道:「三井桑,你早點休息吧。」

  三井唯剛想點頭,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她翻開來看。

  今晚她也收到了很多消息,國中高中的那些根本不熟的同學,不少尖酸刻薄地罵了她一頓之後就把她刪了,似乎罵她一句過個嘴癮就能多長一塊肉,口袋裡多出一塊錢似的。也有不少是等著吃瓜的,反正熱鬧不看白不看。

  跡部景吾也給她打了很多電話,但她不想接。

  接了肯定要挨罵,她已經不想再被罵了。

  至於不二周助、向日岳人那些真朋友,倒是很體貼地沒有來打擾她。

  反正來找她,她也不會回。

  剛才的震動是跡部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三井唯,你在哪裡?】

  三井唯怕他大半夜地跑來找她,心道還是先遁了再說,於是瞎回復了一句:【月亮之上。】

  手機又收到一條推送,是帥團APP提醒她電影復聯3上映的事。

  對哦,4月27日,就是今天啊。

  期待了很久呢,本來今天可以開開心心去看的……沒關系,現在一樣可以開開心心去看。

  「幸村君,今天《復仇者聯盟3》首映,去看了沒有?」

  漫威偽粉幸村精市回答:「還沒。」

  壓根沒打算看。

  三井唯立刻問道:「要不要一起去看?」

  幸村本想拒絕,他喂完狗都准備洗洗睡了,但是想到她今天心情應該很糟糕,估計看看這種英雄拯救地球的蘇爽電影應該能緩過來,便違心地答應了:「好啊,我期待了很久。」

  赤司家旗下的億達電影城離他家不遠,開車去只用了十五分鐘的時間。

  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是因為是首映,電影院基本爆滿,他們只買到了第一排的票。

  三井唯在入口處買了兩桶爆米花和兩杯可樂,幸村心滿意足地轉了一個高達的扭蛋。

  肥宅食品,爆米花電影,本該蘇爽。

  但三井唯看得一陣唏噓,幸村看得也有點牙疼。

  第一排的觀影效果就不提了,主要是內容。

  作為一個漫威偽粉,幸村以為這部電影的套路也是和以前粗略瀏覽過的一樣,英雄們先遇到挫折,然後打敗反派,拯救世界,HE。

  「原來超級英雄也會失敗啊。」

  夕陽西下,剩下的英雄們望著化成了灰燼的同伴們,無語凝噎。

  在看到這一幕時,影院的不少真粉絲都哭了。

  三井唯支著下巴,嚼著爆米花,像是嚼著滅霸。

  她整整吃了兩桶滅霸……哦不,是兩桶爆米花。

  過了半晌,她問幸村:「你家的英雄還在嗎?」

  幸村是偽粉,對漫威沒什麼特殊情懷,他是從前年的《奇異博士》才開始接觸這類電影的。

  當初看了《奇異博士》的一段簡介,男主角遭遇橫禍手部重傷,失去了雙手的能力,從此再不能拿起心愛的手術刀……他看到這裡,莫名有些感同身受,正好不想陪黃瀨去把妹,有理由拒絕了,就買票去看了。

  他本來以為男主角會經歷一系列艱難險阻的磨煉,然後治好雙手,重新拿起自己心愛的手術刀,回到手術室,HE!

  但是萬萬沒想到,這是個奇幻片。

  好吧,奇異博士最後沒有再當醫生,但擁有了超凡魔力,也算是拿起了操縱時間和因果的手術刀——時間寶石,肩負起了拯救世界的重任。

  所以奇異博士應該也算是偽粉幸村最喜歡的漫威角色了。

  「博士他,很遺憾……」

  三井唯輕嘆一聲:「我家的隊長倒是活著,但生不如死啊。」

  她是真漫威粉,從第一部 的鋼鐵俠,到現在的復仇者聯盟3,一場不落。

  她沉迷於超級英雄,羨慕他們什麼事都能做到。

  很多時候,不費力氣就能做到了。

  瀟瀟灑灑地拯救著世界,無往不勝。

  但現在的他們,被滅霸輕輕一個響指,就打沒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傷的傷,殘的殘,被虐得太慘。

  她今天剛剛在現實中被狠狠虐過,夜裡又在電影裡被虐了一遍,不得不說是糟糕的一天。

  幸村又說:「蜘蛛俠也很遺憾,還是個小孩……」

  三井唯:「嗯。」

  幸村:「鷹眼也可惜了。」

  三井唯:「嗯……嗯?」

  看到她眼神變得有些異怪,幸村有些心虛,他說錯什麼了嗎?被看出是偽粉了嗎?

  「幸村君,鷹眼沒出場吧。」

  「……那個飛行的英雄。」

  「他叫獵鷹。」

  幸村知道自己被識破了偽粉身份,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立刻聰明地轉移:「三井桑,你現在餓嗎?我們去吃點夜食吧。」

  三井唯搖了搖頭:「我沒什麼胃口。」

  這句話剛說完,肚子就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一聲。

  幸村:「……」

  三井唯:「好吧,有胃口了。」

  她想,她果然是跡部說的那種嘴上說著不要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人。

  *

  幸村嗜辣,本想帶她去吃附近的美味烤魚,但魚住料理店不賣夜食,肯定已經按時打烊了,退而求其次,帶她去了一家拉面店。

  三井唯抬頭看了看店名:【美味得要死的拉面】。

  ……不是很想發表意見。

  幸村點了一份醬油拉面,而她點了一份豚骨拉面。

  雖然沒抱太大期望,但她嘗了一口,湯口濃郁,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幸村看到她盯著自己碗裡的大蝦看,想起了自己那晚被她奪走唯一一只蝦的經歷,不由得覺得好笑,正好自己還沒有開始吃,便問道:「三井桑,你要吃蝦嗎?」

  三井唯身體誠實但嘴上堅決不要的毛病又犯了:「幸村君,你不用客氣了。」

  旁邊有小孩的聲音傳來:「哇,這個小龍蝦真的好難處理哦。」

  聽到小龍蝦,三井唯立刻側過頭看。

  是他們的隔壁桌,一個深色皮膚淺色頭發的帥哥帶著幾個模樣約莫七八歲的小孩正在吃龍蝦,人手一把剪刀,除了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處理的還不錯,其他三個吃的都很蹩腳。

  小龍蝦!

  這裡居然有小龍蝦!

  ……以前在仙道學長那裡吃過的小龍蝦。

  三井唯一下子精神振奮,立刻說:「老板,給我來兩份麻辣小龍蝦。」

  胖乎乎的老板笑眯眯道:「我們這裡只有鹽水小龍蝦,是最近剛剛流行起來的,在中國很火爆呢。」

  一份小龍蝦僅僅五只,售價是一千三日元。三井唯覺得兩份不夠,一下子點了二十份。

  幸村精市從沒吃過小龍蝦,但莫名對這種食物抱有期待……嗯,在中國火爆的食物,肯定很好吃。

  他就在家囤了很多中國的辣椒醬呢。

  不一會兒,胖老板端來了小龍蝦,一份一份,擺滿了桌子,還給了幸村和三井唯一人一把剪刀。

  幸村拿起剪刀,嘗試著剪下了龍蝦的一只鉗子,三井唯卻沒拿剪刀,說道:「吃小龍蝦還要用剪刀的話,還能吃出小龍蝦的感覺嗎?」

  旁邊的一個胖頭男孩不服氣:「不用剪刀怎麼吃啊?」

  「用手。」

  三井唯要來手套,戴上後擰下了小龍蝦的頭,然後按照紋路從側邊慢慢剝開蝦尾,一只吃完,又將殼子拼湊在了一起,放到了空盤子裡。

  一只一只,吃得對面的幸村都不好意思用剪刀了……有種騎自行車不會又加了兩個輪子,但身邊有一個騎車高手的感覺。

  胖頭男孩看著她的動作說:「哇塞,好厲害,吃完了簡直像沒吃過一樣。」

  雀斑男孩也放下了剪刀,開始模仿她。

  深色皮膚的帥哥笑道:「這種吃龍蝦的方法叫橫刀奪愛,明明內裡已經不剩下什麼,但是看起來還是像完整的一樣。」

  三井唯動作一頓,繼續吃了起來。

  短發女孩問她:「姐姐,你平時經常吃龍蝦嗎?」

  「以前吃過幾次。」

  「那你為什麼能吃得這麼完整?連安室先生好柯南都沒辦法做到誒,姐姐是外科醫生嗎?」

  一直沉默吃蝦的眼鏡男孩看了一眼三井唯的動作,猜測道:「我猜這位姐姐經常會做雕刻之類的事吧。」

  回答正確,都是小學生,憑什麼你這麼優秀?

  三井唯反問道:「你不覺得我是個外科醫生嗎?」

  眼鏡男孩搖了搖頭:「不覺得。」

  「元太,你把醬油瓶子碰翻了!」

  「抱歉——」

  三井唯沒來得及問為什麼,話題已經被翻掉的醬油瓶子轉移了。

  等到處理干淨,三井唯看著名為元太的胖頭男孩因為犯錯而一臉失落,安慰道:「小島君,我請你們吃龍蝦吧,隨便吃多少都行。」

  「姐姐,這樣可以嗎?」

  「沒事,隨便點。」

  三井唯拿出了包裡的黑卡,這是三井御人給她的,她把它帶出來了。

  三井家現在忙著洗白焦頭爛額,根本沒空管黑卡的事,等到想起這茬肯定要封卡,在那之前她要多花點,能花多少是多少。

  在三井唯的「大方」下,幾個小朋友也沒有再客氣。

  等到吃飽喝飽後,元太幸福地趴在桌子上,懶洋洋道:「雖然今天看超級英雄很不開心,但是姐姐請我們吃龍蝦真的好開心。」

  三井唯問:「你們也去看了《復仇者聯盟3》?」

  步美點頭:「看了,但是好難過,我喜歡的蜘蛛俠死掉了。」

  光彥:「冬日戰士也死了。」

  元太:「鷹眼也死了,我好羨慕他可以飛起來。」

  眼睛男孩柯南提醒道:「元太,那是獵鷹,不是鷹眼,你這樣喊錯根本就是偽粉。」

  三井唯意味深長地瞥了幸村一眼,和元太一樣同為漫威偽粉的幸村立刻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說過那話嗎?不存在的。

  等到付賬時,三井唯遞上了自己的黑卡,胖乎乎的店員搖頭:「我們這裡只收現金,不刷卡,而且沒看過你這種卡啊,是哪個銀行的?」

  三井唯:「……櫻花銀行。」

  幸村:「……」

  其他人:「……」

  最後還是幸村和安室互相謙讓,最終一人付了一半。

  告別的時候,柯南盯著她看了很久,突然對她說:「姐姐,你頭低下來一點。」

  她以為柯南有什麼話要對她說,柯南卻從她的脖頸後面的衣領處撕下了一個紐扣一樣的東西。

  「這是?」

  柯南問她:「姐姐,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裡來得到的?」

  「……不知道誒,是衣服上的裝飾嗎?」

  看著也不太像。

  「這件衣服只是今天才穿的嗎?」

  「嗯。」

  柯南略一思索,又說:「這個可以借我看幾天嗎?我會還給你的。」

  三井唯點了點頭。

  ……這個小孩,不太像小孩。

  雖然會撒嬌,也會叫姐姐,但不說話的時候,動作神情完全像一個大人。

  盡管她說不用還了,柯南還是給她留下了手機號。

  回去的路上,三井唯喝著可樂,突然感慨道:「……今天就像一場噩夢啊,原來無往不勝的英雄也會失敗。」

  幸村淡淡道:「不是這次,他們以前都失敗過吧。」

  三井唯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樣。

  鋼鐵俠在不是鋼鐵俠之前也糟過罪,當了鋼鐵俠之後也時常遭罪。

  美國隊長當初身體弱雞,為國效力卻被體質拖累,打了藥才強大起來,但也被連著虐了很多次。

  奇異博士曾受傷不能再拿手術刀,費勁千辛萬苦終於成為一代至尊法師。

  黑豹也是經歷了對父親的質疑和對選擇的困惑,才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沒有人生而強大,無往不勝。

  超級英雄之所以成為超級英雄,不僅僅是能力的強大,大概也是因為都有著堅定的信念吧。

  ……就像美國隊長被全世界通緝時,他也從來沒有認輸啊。

  「幸村君,你相信死掉的復仇者們會回來嗎?」

  「當然了。」

  「他們會贏嗎?」

  「會。」

  他微笑著,萬分肯定,就好像他就是漫威電影的導演一樣。

  三井唯覺得有點搞笑,但自己的心情已經沒那麼差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在微博上讀到日本橫濱一家店賣小龍蝦的事,5只75元,用剪刀剪著吃……有點感觸,就寫進來了。

  下章大爺上線,請別覺得大爺弱雞,這樣說我有點難過,想想他才18歲,已經竭盡全力做到了最好,但畢竟有些事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他壓根就不知道德川真武是誰,跟他什麼仇什麼怨,但他一定都會處理好的。。。德川桑從第一章 就已經開始鋪墊了,不可能兩三章內就掛了,另外還有一些問題沒交代。

  作為蘇文,但不能算爽文,實在覺得看不下去的,只能說如果不嫌棄,那下本爽文還請幫忙捧場。

  下面是沒什麼虐的地方了,重心也是發展感情戲了,大爺,村哥,征哥……說了大爺十章內小鹿亂撞的,數數看幾章了?


第52章 跡部的分析

  三井唯和幸村精市在回到家後, 發現院子裡多了一個人。

  「跡部君。」

  跡部景吾在看到三井唯和幸村精市有說有笑地從院外走進來時, 臉色微變,一瞬間百感交集。

  「三井唯,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接電話?」處於情緒上風的是不爽,「還月亮之上?!」

  三井唯回答:「和幸村君去看電影了, 《復仇者聯盟3》今天首映,作為漫威真粉絲,票房是必須要貢獻的。」

  漫威偽粉絲幸村點了點頭, 並不心虛。

  跡部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一邊處理公關問題,一邊在外面瘋狂地找她找了幾小時。雖然跡部秀吾嚴格勒令他不許再亂跑, 跡部聆彥也勸他冷靜下來做點其他事情, 但母親柊希還是讓他出來了。

  他生怕三井唯想不開, 雖然平日裡堅強冷靜, 可那種事畢竟不是小事……但他到底是低估了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沒想到她居然是去看電影了!

  還復仇者聯盟!

  他和她現在才是真需要組成一個復仇者聯盟吧!

  但看她神色如常, 也放下心來。

  幸村四處望了一下, 鎖上了院門, 然後說:「站在這裡不太好, 防止還有尾巴,進去再說吧。」

  這兩位可是新聞人物, 暫時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妥當, 再被人拍到夜間見面, 不知道網絡上還會怎麼惡意揣測。

  跡部對三井家族的公關部門非常不滿, 即使有那樣的新聞又能怎樣?他一樣可以施壓所有的新聞社,讓他們刪掉相關報道,輿論自有輿論壓,私自發那種澄清的視頻又算得了什麼?

  他還需要犧牲一個女生來保全自己嗎?

  這是有多看不起他?

  三井唯支著下巴看著跡部,另一只手在咖啡杯裡攪拌著,狀若思考。

  跡部問她:「誰讓你錄那種視頻的?」

  三井唯毫不猶豫地供出了三井御人:「我爸爸……不過我也是同意的,我心理素質不錯。」

  出了事還能不忘去看《復仇者聯盟3》關愛一下美隊,還去吃了拉面和小龍蝦,最後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中……心裡素質確實很好。

  跡部看了她良久,終究沒有說別的話……只要她沒事就好,他想。

  他把手裡的禮品盒遞給了她:「這是今天本來打算送給你的禮物,後來忘記了,現在帶過來了。」

  三井唯問道:「謝謝跡部君,裡面是什麼?」

  「你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

  「噢。」

  跡部知道她對別的東西都不太感興趣,唯獨對吃喝還算是情有獨鐘,尤其是甜食。

  送一盒巧克力糖球可算是她的心頭好了。

  他走到窗邊,望著黎明時分的天空,越發覺得自己帥氣。

  「咳,跡部,你真……膽大。」

  背後是幸村的聲音。

  跡部心想,呵,送一盒巧克力糖球就膽大了,幸村可真是沒見識。

  難怪當初三船教練讓他們海灘搭訕,他用魅力征服了海灘上所有的金發美人,而幸村精市只約到了一個人妖,還被懲罰了,真是活該啊。

  「是你膽子太小了,學著點吧,幸村。」跡部開始了自戀模式,「有時候也需要像本大爺一樣大膽吶,啊嗯?」

  幸村謙虛道:「大佬社會人,我做不到。」

  三井唯也插了一句話:「跡部君,你……女裝也挺美的。」

  「什麼?」

  跡部轉過頭,看到兩人手裡捧著一本相冊。

  盒子裡並不是巧克力糖球,而是他的一些糗照,小時候被他那坑兒子的父親跡部聆彥哄騙著穿女裝的照片,甚至還有更早的時候穿著開襠褲滿地爬的黑歷史,當然最黑的是他十二歲的時候跟跡部聆彥擊劍比輸了,穿了水手服的照片……

  啊喂三井唯,你在盯著哪裡看啊?!

  跡部景吾奪過相冊,掩飾尷尬道:「我拿錯盒子了。」

  柊希送給大岡楓的禮物和他包巧克力糖球的盒子用了一樣的包裝,導致他把兩個盒子弄反了。

  那盒巧克力糖球是被大岡楓吃了……但幸好幸好,幸好搞錯了,要是被她看到這些照片,還不全給他流傳出去?

  不過老媽也真是,送這個給她做什麼,是讓自己在別人手裡留下把柄嗎?

  難怪幸村說他膽大了,原來不是佩服他會把妹,而是……大方地把黑歷史給別人看。

  跡部看到幸村拿著手機拍了其中幾張,臉立刻黑了,警告道:「刪了。」

  幸村不為所動,雖然面色柔和卻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跡部嘴角諷刺地笑笑,拿出手機調出的一張照片遞給幸村看。

  是當時在U17群裡有人匿名發的幸村豬頭照,當時他覺得難得能抓到幸村的黑歷史就留下來了。

  跡部再次警告:「刪了。」

  幸村點頭:「一起刪。」

  兩人暗搓搓地想著等會兒偷偷從最近刪除裡再恢復。

  沒吃到巧克力糖球,但是看到了跡部景吾不為人知的一面,也算是個奇跡了。

  三井唯打開手機看著新聞潛水吃瓜,熱點新聞又不一樣了,不知是誰把她勇敢地追擊飛車黨的事件給曝了出來,附上了照片,說她背地裡地為保衛東京的和平貢獻了不少力量,這只是其中之一,因為她不喜歡拋頭露面,所以多半都是默默解決。

  甚至住友銀行的官博把她幾年前向志願者之家捐款的事都刊登出來了,那是數額相當大的幾筆錢,且都附上了當時彙款證明。

  底下最近的評論第一條:【看看上面的日期,平成25年,如果三井唯以前真的窮鬼,有這麼多錢來捐款?你拿十個億給我看看?】

  第二條:【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人,也叫三井唯?】

  第三條是回復第二條的:【全日本最有錢的三井就那麼一家。即使是以前她家裡人用她的名義捐的,那也是在為她在攢名聲,說明是真的大小姐好嗎?如果是她自己捐的,那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三井唯看得頭皮發麻,心虛的厲害。

  點贊最多置頂了的熱門評論有一條是說和她是從國中開始就是同學兼知心好友,知道她一直無償捐款,致力於全日本的公共事業,因為行事低調,覺得端著大小姐的身份不太好,便一直以平民身份在普通校園生活。

  而鐵男那些不良青年也被美化成了警方在犯罪集團中的臥底,當時是在執行一場很重要的偵查行動,而現在任務完成,已經脫離不良幫派了,順帶還附上了幾張鐵男擼起膀子在做翻糖蛋糕的慈祥照片。

  三井唯心想,現在的人可真會編,腦洞真的是大過天際。

  甚至還有【知情人】說她想嫁入豪門是為了多為公益事業爭取一些錢……

  「跡部君,後來的這些新聞,是你叫人發的嗎?」

  跡部看不出她的情緒是好是壞,誠實地點了點頭,解釋道:「如果只是刪掉以前的新聞,恐怕只會引起公眾更強烈的抵觸情緒……」

  大概別人會覺得她越來越差吧。

  雖然柊希讓他花錢去刪掉那些該死的□□,但他覺得那樣做反倒會加深別人對她的誤解。

  況且她的道歉視頻已經發布,刪掉的話反而愈發讓人覺得有問題。

  與其這樣,不如利用僅有的一些證據加以美化和修飾,再買入大量水軍,將一邊倒的局勢分化為兩極。

  別人能抹黑她,他就可以洗白她。

  「謝謝你,跡部君。」

  三井唯算了一下,從跡部知道這件事到現在起,差不多才三個半小時。

  三個半小時,他已經判斷出了解決的方向——是刪掉新聞,還是增加新聞?

  出現過的新聞是不可能真正被刪掉的,負面印像已經留下。

  但人都有從眾心理,新發的評論亦真亦假,令人難以捉摸,加上大量的水軍,肯定會使部分意志不堅定的人倒戈相向。畢竟人在潛意識裡,還是更傾向於期待美好的事物。

  不過她連捐款的事都能挖掘出來,倒是有些小瞧他了。

  跡部詫異的地方也正是這裡:「那些捐款的證據,是住友銀行主動提供的。他們和跡部財團關系一向很差,但這次主動幫忙了。」

  三井唯說:「那些不是我的錢,我當年是真的很窮,雖然現在也不富裕,那些是我的朋友當年以我的名義捐的,沒想到現在倒是幫了我一個忙。」

  跡部面色復雜。

  三井唯在喝完一杯咖啡,鄭重道:「跡部君,幸村君,共同經歷這麼多事情,一直連累你們,幾次害你們遭遇危險,我很抱歉——」

  無論是讓幸村倒掛雲霄飛車,還是讓跡部豪車爆炸,經歷輿論之危,雖然不是她做的,但卻完全和她脫不了關系。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多找幾個幫手。雖然我原本是打算自己利用三井家族的財力和人資——」

  「停。」跡部毫不留情地打擊她:「你想多了,人資基本握在三井譽士夫手裡,就算是你父親,因為脫離本家幾十年,在二木會根本沒什麼支持者,否則也不會私下找我爺爺合作。而且三井家已經沒什麼錢了,欠我們跡部財團的賬還有很多沒還,等我回去了就催銀行去給他們發催款通知函。」

  三井唯:「……」

  難怪三井御人非得犧牲她來保護跡部景吾,畢竟是債主家的兒子啊。

  跡部:「三井唯,你是真的電影看多了覺得自己是超級英雄了?什麼事都自己解決?本大爺活人一個,不能叫我幫忙嗎?」他湊近了一步,揚了揚眉,「你是在懷疑我的能力?」

  三井唯故作認真地點了點頭:「有點懷疑。」

  跡部被氣到了,伸手在她的額頭彈了一下,後者吃痛地捂住了腦門。

  「本大爺真是被你氣死了。」

  「開玩笑的,跡部君。我很高興,真的,過去沒人幫我的……也不是沒人幫吧,是沒人能幫得上我的忙。」三井唯輕輕嘆了一口氣,「真不是我矯情,我去哪裡打工,哪裡的店就失火啊破產什麼的,真的會這麼巧嗎?還是赤司君家大業大,能鎮得住,所以我想對方肯定是個有一定財力物力的人,普通人幫我只會飛蛾撲火啊。」

  跡部點頭道:「能修改雲霄飛車的程序,能在短期制造那麼多新聞,收集你過去的照片和經歷,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但有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我們昨天說話的那段內容,即使是大岡楓,應該也沒有聽到,對方究竟是怎麼錄下來的?再精密的監聽儀器,也有使用範圍,難道對方還能在我們身上裝上竊聽器?」

  竊聽器三個字說出來,三井唯一下子就警覺了。

  剛才凌晨在拉面店裡,名叫柯南的眼鏡男孩從自己的衣領後面揭下了一張圓形紙條……難道那還能是……不,不可能的。

  怎麼想也不可能,衣服是三井御人給自己挑的,如果那紙片是個異形竊聽器,心細的他應該會發現才對。

  雖然和父親關系不好,但三井唯相信他不會害她,因為這種事對三井家族有百害而無一利。

  但退一萬步講,假設那真的是個異形竊聽器,那肯定不是在家裡裝上的,肯定是在宴會上接觸的那些人裡……到底會是誰呢?

  教她拉小提琴的赤司征十郎?和她勾肩搭背的大岡楓?碰到了她的德川真舞和德川真無?還是其他人?

  有沒有可能是誰碰到了她但她沒注意?

  按照接觸時間的長短來看,最有可能的是陪她拉琴的赤司征十郎。

  雖然相識不久,但赤司征十郎和她是朋友,在這個事件裡也是受害者,不太可能。

  可和登光司最後說的話也不得不讓她在意:「雖然我不知道是誰,但主謀應該就在你身邊,他很了解你,你自己小心……」

  他為什麼會同意和自己聯姻呢?

  又為什麼會招她去他家當游泳池放水工呢?

  如果是跡部景吾這種光女僕就有幾十個的大少爺,倒是有可能招個游泳池放水工回來玩玩,可赤司家僕人精簡,連司機算上總共才八個……連跡部都不願意招的閑職,他家會招嗎?

  真是給她一個遙控器按著玩?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赤司征十郎和月見山玲長得太像了。

  一天之後,三井唯收到了一條短信。

  【三井姐姐,我是柯南,明天下午我們少年偵探隊有活動,想請你一起去,你有時間嗎?】

  作者有話說

  寫了個短篇《[網王]蓮二,我不離婚》,感興趣的點進專欄可見。

  結婚七年,兒子四歲,我的丈夫柳蓮二向我提出了離婚。

  而我,不同意。

  我說:「蓮二,除非你從我的屍體上爬過去。」 (甜文HE)

  *

  話說征哥要是知道小唯心裡的想法,估計想用剪刀扎死她


第53章 惱羞的灰原

  三井唯答應了柯南的邀請, 除了想弄明白那張紐扣型的貼紙到底是什麼, 也是想出去放松一下心情。

  戶外活動要比成天死宅在家要好,網絡上關於她的新聞鋪天蓋地, 占據熱搜居高不下,評論也是呈兩極化趨勢。

  她自己也申請了一個小號, 幫自己說了一些好話,直到在書上看到一句話,頓時豁然開朗。

  【我從沒被人知道, 也不怕被任何人拋棄。在別人的議論中生活的,肯定不是我。】

  於是她放下了手機,再也不刷博客了。

  反正別人再怎麼議論她, 她不會少一塊肉也不會多一塊肉。

  學校暫時肯定是不能去了, 她委托不二周助替她申請休學一個月, 不二同意了。

  他沒問她關於那些新聞的事, 但她知道不二只是眯眯眼, 並不瞎, 當然也看到了那些新聞。

  他來她家裡拿她的學生證去請假, 全程別的沒提, 只在離開時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和赤司征十郎訂婚了嗎?」

  三井唯聳了聳肩:「吹了。」

  不二定定地看著她。

  她慢聲解釋道:「你放心吧, 我會答應家裡的要求,純粹是為了錢, 現在他們已經封了我的黑卡, 我什麼好處都沒拿到, 以後不會同意了。」

  何況赤司家也不會同意的, 赤司征臣可容不下任何有辱名門之風的東西,在他眼裡,她已經一塌糊塗了。

  說來也是有點氣,隔天她去查黑卡,准備先刷下幾套別墅備用時,發現黑卡被封了,打電話到銀行問時,銀行告知了封卡時間,她發現正是她離開宴會的那個整點。

  三井家也是神速,在那麼忙的時候,還不忘防止她撈好處。

  *

  關於柯南的邀請,三井唯原本打算邀請不二,但考慮到不二滿課,就問了跡部和幸村兩位盟友。

  跡部聽說有山間垂釣,頗感興趣。而幸村正好要寫生,也跟著一起去了。

  為期兩天的野外活動,但是並不需要在野外搭帳篷,因為當地有葡萄莊園,且已經訂好了房間。

  跡部對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有著迷之自信,甚至將自己五歲時就和四歲的樺地兩人在倫敦西南的薩裡郡進行一系列冒險的故事跟三井唯和幸村講了一遍。

  幸村繼續表示大佬社會人,三井唯歷史渣一個,完全不知道薩裡郡是在哪裡,但多個人聽他吹吹牛也挺好的,畢竟不能指望跡部會幫忙做體力活。

  他們是搭出租車去目的地葡萄莊園的,這是跡部平生第一次坐出租車,坐的還是副駕駛,他對此很不習慣,但也沒抱怨。

  三井唯看到他居然還背了一只比她和幸村的背包加起來還要大上三倍的鼓鼓囊囊的旅行包,倒是有些吃驚。

  在她看來,不過是兩天一夜的活動,旅館也會有洗漱用品,自己只要帶一套換洗衣服和手機充電器、零錢、急救藥物,其他的根本用不到。

  但是想想,跡部畢竟是個對生活很講究的人,聽向日岳人說跡部在U17合宿都帶進來大量的玫瑰花瓣,那塞的鼓鼓的包裡沒准就有兩包玫瑰花瓣,加上他隨身攜帶唇膏這一點來看,估計包裡也會准備精華晚霜面膜之類的東西。

  這裡是葡萄莊園,三井唯心想沒准還能有機會在此喝到葡萄酒。

  幸村精市忙著在速寫,窗外的景色很美,葡萄架在早晨的陽光中虔誠捧出一串串美麗晶瑩的葡萄,飛鳥時不時掠過上空,間歇地停下梳理自己的羽毛。

  等到了目的地後,已經快中午十二點了。

  三井唯下車以後就看到了正在葡萄旅館門口等候的少年偵探隊一行人。

  除了上次的幾個孩子,還多了一個咖啡色頭發的女孩。

  「三井姐姐,幸村哥哥。」

  步美對於這兩個請他們吃小龍蝦的人很有好感,「噫,三井姐姐換發型了?」

  作為話題人物,三井唯出門前還是稍微作出了改變,用卷發棒將頭發燙卷了,然後束成了雙馬尾。

  三井唯微微俯身,從書包裡拿出了五顆磨得光亮的小木球,遞給了步美。

  幸村和跡部看得皆是一愣,這種木球她家的走廊上整齊地排了兩列,十分詭異,讓人看了膽寒,但至今他們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送給你們的小禮物,球形萬花筒。」

  步美將手裡的小木球分給另外幾人,然後舉在眼睛前看:「哇,我看到的是櫻花。」

  光彥:「我的是海灘。」

  柯南:「富士山。」

  只有元太不是很滿意:「姐姐,你能不能給我一個能看到鰻魚飯的萬花筒?」

  步美立刻阻止道:「元太,不要強人所難,怎麼可能會有那種東西?」

  三井唯略一思考,拍拍元太的頭,不小心蹭到了元太少掉頭發的那一塊:「有點難,但我會試試看的。」

  她心想,這孩子還這麼小怎麼就斑禿了。

  正在這時,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大叔和兩個與三井唯同齡的女生走了出來。

  「博士,小蘭姐姐,園子姐姐,他們就是上次請我們吃飯的三井姐姐和幸村哥哥,還有一個不知名大叔。」

  被步美稱之為不知名大叔的跡部景吾十分不滿,立刻摘下了臉上花哨的太陽鏡:「小丫頭,你叫誰大叔呢?」

  鈴木園子驚呼:「是你,跡部景吾。」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真巧,鈴木桑。」

  毛利蘭問園子:「園子,你認識這位先生?」

  園子點點頭,湊近她小聲說:「當然認識了,他很有名的,是跡部財團家的少爺,自大狂妄又浮誇,事兒精,也是頭條新聞的男主,大岡楓的緋聞未婚夫。」

  毛利蘭無言,她不認識大岡楓,但是知道大岡楓的姐姐大岡紅葉,那個自稱是服部未婚妻的女生,曾一度給和葉帶來了困擾。

  跡部看了看只有一層樓的破舊旅館,不禁皺眉道:「難道我們幾個晚上就睡在這裡?」

  園子話裡帶刺道:「你不滿意可以在外面搭帳篷睡,不過這座山裡有不少華麗的節足動物呢。」

  跡部平生最討厭的就是節足動物,自然不可能露宿外面。

  由於旅館臨時來了別的客人,房間讓出了EFV三間,他們幾人只能進行合住。

  小蘭和園子住在A間,步美、灰原、三井唯住在B間,幸村、光彥、柯南住在C間,跡部、阿笠博士、元太住在D間。

  跡部看著分配到的采光極差的小房間,又看了看一老一少兩個頗為肥胖的室友,心情有點微妙。

  住之前還得先打掃,他看了看胖胖短短的元太,心裡有了主意,打開背包,拿出原本就准備的帶給三井唯的零食。

  「小島,你應該知道要做什麼了吧,啊恩?」

  元太一看跡部手裡的高級點心,心領神會道:「Ushi!」

  跡部感覺很好,有種低配版樺地回到身邊的感覺,立刻指揮道:「先幫把本大爺的椅子擦干淨,這盒點心就歸你。」

  「Ushi!」

  元太回答聲很響亮,儼然繼承了樺地的位置。

  在一旁默默擺弄茶具的阿笠博士暗自嘆了口氣,這兩人,一個歲數不小還指揮小孩做事,一個為了吃就勤快的要命,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不過跡部算是抓對了室友,只用了三盒點心就讓懶惰的元太心甘情願地將整個房間打掃得干干淨淨,也省去了他和阿笠博士的事。

  整理完畢,就到了午餐時光。

  小朋友們興致高漲,畢竟下午的活動是去山間的小溪邊垂釣。

  食物是普通的三菜一湯,加一盒葡萄。因為有小朋友的緣故,菜品口味偏甜。跡部只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湯就擱下了勺子。

  ……完全是在挑戰他的極限。

  跡部想到以前還做過飯給自己吃的樺地,又看了看正吃得一臉幸福的元太,暗想這小孩再怎麼能干應該也不太會做飯。況且讓一個小孩給自己做飯,這邊的人肯定都要笑他。

  鈴木園子看跡部只吃了一口,問道:「跡部,這裡的料理不合你的口味啊?」

  旁邊正在打掃並負責准備飯菜的老阿姨立刻對著跡部一臉慈母笑。

  跡部不敢對著那種慈母笑說出:「是啊,太不華麗了,完全不合我的口味。」

  只能勉強道:「味道不錯,但我早晨紅茶喝太多,到現在都不太餓。」

  園子說道:「你還是多吃點吧,下午要去山間釣魚的,你要是一條魚都沒有釣上來,可別抱怨是因為中午沒吃飽。」

  好勝的跡部立刻被激起了鬥志:「開什麼玩笑,本大爺會釣到的會是這裡最大的魚王。」

  他心想,飛蠅釣可是他的強項,到時候他一定要釣到魚王,叫鈴木園子乖乖閉嘴。

  光彥立刻不服輸道:「釣到魚王的一定是我們少年偵探隊。」

  跡部瞥他一眼:「是本大爺。」

  灰原吐槽道:「這麼大年紀還自稱本大爺,真是孩子氣。」

  幸村倒是頗為欣慰:「即使年歲增長,跡部的性情還是沒有改變吶。」

  出發去垂釣時,三井唯碰見了柯南,柯南將上次的貼紙還給了她。

  「這是一個被改良過的發訊器,也可以錄音。」柯南還想些說什麼,被過來小蘭和園子叫住了,於是對三井唯揮了揮手,「那回見了,三井姐姐。」

  三井唯若有所思地看著手裡的紐扣型貼紙,貼紙的反面中間有一個小小的隱形凸起,應該就是錄音的按鈕了。

  跡部走了過來,看到三井唯正在發呆,問道:「你怎麼了?」

  三井唯繼續研究貼紙:「沒什麼,就是有點感慨,豪門到頭一場空。」

  感慨我在明,敵在暗。自己落了把柄在別人手裡,目前為止卻還不清楚對方的動機和目的。

  跡部剛接了不二的電話,不二拜托他無論如何也要保護好她,他和不二認識了幾年,從沒被他拜托過,心道那只腹黑熊應該是真的很在意她。

  於是順口說了一句:「三井,其實不二周助比赤司征十郎更適合你。」

  三井唯認真地看了他一眼,按下了紐扣型的錄音功能。

  「我是客觀分析,赤司家族的情況很復雜。」

  「……嗯。」

  跡部又說:「你不妨考慮一下答應不二周助的表白,感情這種東西也是可以培養的,雖然我覺得兩情相悅更合適,但他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

  三井唯點點頭:「是,我明白。」

  「跡部前輩!」

  背著兩根釣竿又拿著兩個釣桶的元太奔了過來,作為跡部的跟班,怎麼能脫離他家大爺的步伐。

  他大爺說了,只要聽他的話,就包下他未來二十年的鰻魚飯,還要為他治療他頭上的斑禿,雖然他壓根不知道斑禿是什麼……

  光彥和步美都不喜歡跡部,前者是因為跡部太愛出風頭了,還經常一副發號施令的樣子,後者是覺得跡部作為一個成年人,竟然什麼都不做,還用食物誘惑收了元太當跟班。

  事實上跡部心裡有數,他讓元太做的事絕對沒有超出他的能力範圍,比如他就沒指望元太能做出高級料理給他吃。

  他哪裡是像光彥說的那樣事先調查了元太,熟悉他的弱點所以帶了很多零食。那些零食是給三井唯帶的,但看她幾乎一直跟幸村黏在一起,就一包都不想給她了。

  「小島同學,」灰原從幾人面前路過,淡淡道,「陌生大叔的零食還是少吃比較好。」

  跡部看著灰原冷淡的表情,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這麼面癱,已經跟三井唯有些神似了,要是長成她那個年紀那還得了。

  於是勾了勾嘴唇,一把將灰原抱了起來。

  他大爺對自身的魅力還是很自信的,年幼的小姑娘還不手到擒來。

  灰原被高高舉起,說道:「大叔,快放我下來。」

  跡部玩心大發:「叫聲哥哥。」

  灰原故意拉長聲音:「大——叔——」

  步美有些急了:「喂,你快點放開小哀。」

  跡部不為所動:「除非她叫我哥哥。」

  光彥警告他:「你這樣做太耍賴了,快點放灰原下來。」

  跡部挑了挑眉,把灰原舉得更高:「叫哥哥,給你巧克力糖球。」

  正在這時,突然一陣清風吹過,由於灰原正被高高舉著,空曠的風把她的短裙掀起了一個小角落……

  跡部和灰原面面相覷,兩秒鐘後——

  「……好痛。」

  跡部終於放開灰原,後者趁機跳了下來,冷冷地說道:「色狼。」

  同為女生的步美批評道:「就是說啊,你太失禮了。」

  光彥看到灰原被欺負,心裡也很憤怒:「這個雞窩頭大叔太差勁了。」

  色狼,失禮,雞窩頭大叔,差勁……

  跡部甚至來不及跟他們嘴炮,趕緊拿出了隨身攜帶的小鏡子一照,當看到自己白皙俊美的臉上出現了五道整齊的抓痕後,他心痛得差點暈厥。

  作者有話說

  不看球賽了,以後好好碼字。

  一不小心給自己立了flag的大爺(幫情敵瞎幾把說話),還被錄了音,其實他現在已經很在意她了但自己還沒發現畢竟一時之間發生的事太多,等這次活動結束估計已經徹底心動。

  大爺真的只是喜歡跟小朋友玩,尤其喜歡可愛的小姑娘,沒有惡意的(咋越說越猥瑣)但步美和哀醬估計都不會原諒他T_T步美她們都喜歡溫柔的村哥︿( ̄︶ ̄)︿


第54章 跡部發財了

  盡管三井唯再三保證跡部臉上的五道抓痕過幾天就會痊愈, 後者還是十分擔心。

  步美和光彥兩人在聽到跡部痛惜自己的容貌時,有些鄙視。

  他們不能理解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如此在意自己的長相。

  幸村看到情況不太妙,趕緊將兩個小朋友哄到了一邊。步美和光彥對幸村的印像很好,灰原本來對幸村是無感的, 但和舉她的跡部一對比,立刻多了幾分好感。

  只有元太一人,在他朋友和他大爺之間難以抉擇。

  步美看著元太竟然還在為跡部遞茶遞毛巾,十分生氣地說道:「元太你這個家伙, 為了吃真是不管不顧的,你就和大叔待著去吧,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光彥,小哀,我們走。」

  元太艱難地思考了一下, 在二十年的鰻魚飯、幫忙治療斑禿和與步美光彥灰原的深厚友誼之間,終於忍痛選擇了後者。

  他將毛巾放在了跡部的手上, 也放下了跡部的釣竿和桶, 鞠了一躬道:「跡部前輩,對不起。」

  然後又急急忙忙地喊著另外幾人的名字去追了。

  幸村朝著他們的方向笑道:「小孩子都很有精力吶。」

  跡部揚了揚眉毛, 俯身拿起了釣竿, 拎起了桶,然後對三井唯和幸村說道:「我們也走吧。」

  三井唯以為跡部沒有跟班幫忙拿釣竿, 會轉身回旅館不釣魚了, 但見他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很多, 似乎已經不把「毀容」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這片葡萄莊園並不大,卻很雅致,坐落在群山的懷抱之中,山上有隱約可以看到幾座高高的燈塔,雖然現在已經廢棄了。

  三人結伴而行,在途經一座山的山腳時,他們看到潺潺流過的清亮溪水,再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就看到了一座漂亮的瀑布。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成員正在瀑布旁玩水,阿笠博士特意准備了一個相機為他們拍照。

  幸村找了處石頭坐下,用手機隨手拍了一張風景照,上傳到了朋友圈。

  配上了文字:【山水有言】。

  不一會兒,切原赤也和柳蓮二就點了贊,真田弦一郎評論道:【不錯,已抱走。】

  然後便看到真田的頭像變成了他剛拍的照片。

  幸村收到了赤司征十郎發來的消息:【你們在皮皮西葡萄莊園?】

  幸村注意到他用的主語是「你們」,而不是「你」,稍微頓了一下回復道:【朋友邀請過來釣魚的】。

  赤司:【三井她也在?】

  幸村:【嗯。】

  赤司沒有再回復了,幸村遇到了一個更棘手的事,他的歷史老師也寫了評論:【幸村君,我本來沒注意你今天翹課了,你發了這條朋友圈我就發現了,很好,准備學分扣光吧。】

  幸村:「……-_-」

  步美邀請三井唯和幸村同他們少年偵探隊各拍了幾張照片,然後故意在跡部面前誇贊幸村:「幸村哥哥,同樣是十八歲,為什麼你就這麼帥呢?」

  幸村:「謝謝你,步美。」

  灰原:「帥哥說話就是客氣,不像某人,整天沉浸在自己是日本最帥的這種自我催眠中。」

  這句話讓跡部很是不滿,但他還沒得及發作,手心就被放入了一條軟軟滑滑的東西,他抬起頭,看著三井唯,後者對他說:「跡部君,我給你找來了蚯蚓王,希望你能釣到魚王。」

  跡部的視線移到了自己的手上,一條有筷子粗的黑壯蚯蚓正在他的手心裡扭動著,看得他都要吐了,趕緊將蚯蚓甩到了草叢裡:「三井唯,擬餌呢?」

  「這裡沒有擬餌,只有活.體蚯蚓。」

  三井唯邊說邊從土裡又扒出幾條小蚯蚓,「仙道學長就是直接用蚯蚓釣魚的。」

  跡部堅決抵制使用活.體蚯蚓,三井唯問他:「跡部君,你是因為害怕蚯蚓嗎?」

  「怎麼可能?我只是覺得蚯蚓黏糊糊的感覺很不好。」

  「那我幫你抓條蜈蚣來當餌料。」

  「……你夠了。」

  釣魚從來只用擬餌的跡部拒絕釣魚,園子從他旁邊走過,調侃道:「我就說嘛,大少爺果然又開始為釣不到魚找理由了。」

  好心的小蘭趕緊拿出和柯南用魚食和面做成的餌料,幫跡部掛在了魚鉤上,然後說道:「跡部君,因為旅館沒有擬餌,所以要麻煩你用普通的餌料了。」

  「謝謝,毛利桑。」

  只要不是活.體蚯蚓和蜈蚣,他還是能接受的。

  立馬就遭到了光彥的鄙視:「連魚餌都要小蘭姐姐幫忙串,真是太不華麗了。」

  不華麗……不華麗……太不華麗了……

  居然有人用這個詞形容他!

  「小鬼,你說誰呢?」

  「說你啊,大叔。」光彥也掛好了餌料,「我一定比大叔釣的魚更大。」

  「哼,本大爺釣到的將會是這裡的魚王。」

  兩人互不相讓,還選在了同一地點。

  阿笠博士沒想到出什麼謎,提出了新的建議:「不如我們幾個人組成小隊來比賽釣魚吧,看哪個小組能釣到最多最大的魚,當然了,實力最弱的組晚上要負責為大家烤魚哦。」

  「贊同!」

  三井唯:「可是兩人一組的話,我們人數不能平均。」

  幸村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參加了,正好沒有拿釣竿,我來當裁判吧。」

  在分組方面,分成了五組,小蘭和園子A組,步美和灰原B組,光彥和元太C組,柯南和阿笠博士D組,跡部和三井唯E組。

  步美看著三井唯同情地說道:「三井姐姐好可憐。」

  灰原點頭贊同:「有那樣的搭檔,注定要自己單獨奮鬥了。」

  跡部:「你們兩個——」

  說不出重話,真是氣人,他又不能生兩個小姑娘的氣。

  為什麼他就不能和小姑娘們搞好關系呢?

  反觀幸村,居然從口袋裡拿出了巧克力糖球,給兩個小姑娘一人一顆,並笑道:「加油了,預祝你們拿到冠軍。」

  「謝謝幸村哥哥!」

  「謝謝你。」

  ……那不是他早上給幸村的巧克力糖球嗎?嘖嘖,好你個幸村,借花獻佛,這招用的妙啊。

  更讓跡部尷尬的是,明明和光彥在一條溪的同一端,光彥不一會兒就釣到了兩條小雜魚,他卻連浮標都沒有動過。

  ……呵,雜魚而已,他要釣的可是這裡的魚王。

  「大叔,我兩條了。」

  「大叔,我四條了。」

  ……

  「大叔,我的桶快裝不下了,把你的桶借給我裝一下吧。」

  跡部沉默不語,雖然釣魚講究的是耐心和眼力。

  他當初迷上飛蠅釣,也是為了練眼力。雖然不能說釣魚是他的強項,但也不至於一條都釣不到嗎?

  他的面子還往哪裡擱?

  跡部轉換了一下姿勢,重新甩出釣竿,終於在比賽即將結束前,浮標動了。

  其他人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光彥釣的最多,不僅把自己的桶釣滿了,也把跡部的桶釣滿了。

  跡部收竿的那一瞬間,魚竿在空中劃出一道軌跡,在夕陽的折射下金光閃閃。

  連不怎麼喜歡跡部的幾人都覺得他的動作很帥氣。

  「那是——」

  跡部在收竿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釣到的不可能是魚王,但沒有想到自己釣上來的竟然是一條大金鏈子。

  ……大金鏈子……

  「居然還能釣到這種東西。」

  這是什麼操作?

  阿笠博士從釣線上拿下大金鏈子,說道:「可能是誰不小心掉在這裡的,我們帶回旅館問問吧。」

  「好了,現在開始統計結果。」

  A組20條魚,B組14條魚,C組35條魚,D組20條魚,E組一只螃蟹,一條魚,一條大金鏈子。

  作為慘敗的E組,三井唯收獲了無數同情的目光,也逃不掉負責晚飯的命運。

  然而跡部並不會殺魚。

  他雖然言出必行也願賭服輸,但他從來沒有殺過魚。

  你可能會說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哦不,他大爺是真的沒見過殺魚的景像。

  廚房裡的旅館老板兼大廚的角谷有棲女士對著跡部露出了一臉慈母笑,跡部手裡的菜刀就更砍不下去了。

  「小伙子,長這麼高個,還不會殺魚?」

  「……」

  「在家裡沒幫你媽媽和奶奶殺過魚嗎?」

  「……沒。」

  跡部想了想柊希女士和明子女士舉刀的樣子,一陣惡寒。

  「都不幫忙做家務啊,你媽媽養你這麼大一定很辛苦吧,你要早點學會殺魚啊,不會做事以後怎麼找女朋友啊,勤快點啊。」

  跡部差一點就打電話讓管家派一隊殺魚專家過來讓她閉嘴了,直到三井唯過來拿走了他面前的魚桶。

  「殺魚的事就交給我吧。」三井唯剖開魚腹,熟練地取出內髒,「不過我不太會烤魚,烤魚的事就拜托跡部君了。」

  角谷有棲看到三井唯熟練殺魚的動作,不禁稱贊道:「小姑娘這麼會殺魚,以後不會讓你男朋友有壓力嗎?」

  跡部:「……」

  三井唯:「……」

  不會殺魚的跡部烤魚的功力卻是一流,盡管他從來沒有自己動手烤過。

  這是他第一次特意做烤魚給別人吃。

  大家把用餐的地點選在了旅館前面的涼亭裡。

  四周繁花茂盛,夏蟬鳴鳴,眾人坐在桌前邊聊天邊等著吃。

  「幸村哥哥參加過U17世界杯網球賽啊,真的好厲害啊,現在都打職網了。」

  步美自從下午收到了幸村為她和灰原畫的一張彩鉛速寫後,就徹底變成了幸村的死忠粉。

  幸村微微一笑:「跡部他也是出賽隊員哦。」

  「那他一定打輸了吧。」

  「你們的魚!」

  跡部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將烤好的一大盤魚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一人拿了一條,吃了都說好,尤其是元太,都快感動哭了。

  他家大爺又有零食又會做飯,有顏有脾氣有個性,他下午怎麼就拋棄他了?

  *

  山間溪水裡生長的魚本來就肉質鮮美細嫩,加之做事嚴謹苛刻的跡部腌制入味,烤得又恰到好處,一處都沒焦,刷了一層均勻的醬料。

  「太好吃了。」(步美、元太、阿笠博士)

  「哇,沒想到跡部一個大少爺居然還會做飯,是不是追女孩子的時候學會的?」(園子)

  「是啊,真的是太好吃了。」(毛利蘭)

  跡部聽著大家對他手藝的贊美,一反常態沒有說「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烤魚美技下」之類的騷話,他繼續烤著,一片溫柔的火光中,三井唯竟覺得他看起來有些落寞。

  吃飽後,園子和毛利蘭先行去泡澡,幸村教光彥辨別周圍的毒草,柯南和博士幾人不知去向,只剩下了跡部、步美和灰原。

  「小哀,我們去那邊玩吧,幸村哥哥他帶了望遠鏡可以看星星。」步美邊跑邊向跡部說道,「辛苦你了,大叔。」

  「砰——」

  由於沒有注意看路,沒跑出幾步便狠狠撞上了一個人,然後摔倒在了地上,連頭上的發夾都撞掉了。

  「小鬼,沒長眼睛嗎?」

  步美撞上的是一個身高約有兩米的男人,男人的表情很不友好,臉上還紅紅的,看樣子是喝多了。

  灰原冷冷道:「大叔,你撞了人應該道歉吧。」

  「少啰嗦,滾一邊去。」

  他突然抬腳將灰原踢到了一邊。

  「混賬,你居然連小孩都下手!」

  跡部看到兩個小姑娘都被欺負了,沒有多想,將自己手裡最後一條烤給自己吃的魚狠狠地朝對方丟了過去。

  但他沒想到的是,男人居然用嘴叼住了魚,沒兩口就吃下去了。

  「……味道不錯。」

  步美趁男人沉醉在烤魚了,狠狠地朝他的腿踢了一腳。

  並不重,但是徹底點燃了男人的怒火。

  男人突然抄起桌上的鐵盤,就往步美的身上狠狠砸去。

  步美驚恐地閉上了眼睛,但鐵盤並沒有砸到她,因為跡部在第一時間衝過了抱住了她,鐵盤砸在了他的頭上。

  「大叔,你流血了。」

  步美顫顫巍巍地指著跡部緩緩流下一行血跡的額頭。

  而喝醉酒的男人也被聞訊趕來的三井唯和幸村治服了。

  「跡部!」

  「跡部君!」

  「大叔!」

  跡部問步美和灰原:「你們沒事吧?」

  步美帶著哭腔重復道:「大叔,你流血了。」

  跡部朝她攤開了手,掌心裡是她剛才掉在地上的發夾,已經徹底摔碎了。

  「你不哭的話,本大爺就給你買一千個。」

  *

  入夜,跡部翻來覆去睡不著。

  頭隱隱作痛,但應該問題不大,已經包扎過了,也不知是不是該感謝那個醉漢的福,受了點皮外傷,但步美和灰原對他明顯改觀,幾個人還特意給他煮了白粥。

  雖然不好吃,但不能讓小朋友們不高興,他還是全喝光了。

  只是現在……跡部聽著耳邊一老一少如雷般震撼又抑揚頓挫的打呼奏鳴曲,毫無睡意。

  他長到十八歲,還從來沒有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睡過覺。

  左邊睡的元太翻了個身,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右邊的阿笠博士也在同時翻了個身,一腳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跡部被兩面夾擊得火冒三丈,但也不可能把這一老一少拎起來丟出去。在這樣的環境中,他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安穩入睡的,於是他只能起來散心了。

  走至長廊,他看到旅館前面,穿著紫色浴衣的幸村精市和同樣穿著紫色浴衣的三井唯,兩人正在用天文望遠鏡看星星。

  雖然只是旅館准備的浴衣,是由抽簽決定,但兩人竟抽到了同一款,被園子戲稱為情侶裝。

  呵,情侶裝……那叫姐妹裝,跡部心想。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也是因為望遠鏡的影響視線的原因,那兩人看起來很像是在擁抱。

  盡管跡部知道那絕不可能,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都已經抱過他了,居然還抱——

  等等,他這是什麼想法?!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太不華麗了!

  用冥戶亮的話來說就是遜斃了!

  他之前還跟不二周助說:「本大爺十分看好你,赤司那家伙跟你相比毫無勝算。」

  不二還微笑著對他說了一句:「那我借你吉言了,小景。」

  ……這都是些什麼事啊。

  跡部頓住腳步,沒有從前門走,改從旅館的後門走了出去。

  不去想三井唯不二赤司三人與他的關系,他反倒開始在意起白天的事了。

  那條社會人氣質濃郁的大金鏈子……為什麼會出現在小溪裡?

  問了旅館的人,並沒有失主。

  這家旅館除了他們,還住了另外幾個客人,E房間的春浦沙樹(男,49),四季賀剛(男,45),F房間的秋津直子(女,47),夏原千晶(女,39),以及住在V房間的那個喝醉了酒打了他的冬田久野(男,35)。

  據角谷有棲介紹,這幾人是日本有名的跡部財團旗下公司的高級干部,所以特意從鈴木園子他們訂下的房間裡勻了三間房給他們,那個冬田久野據說還是跡部財團繼承人的心腹,未來的二把手。

  覺得自己可能是個假繼承人的跡部景吾無言以對,只能繼續聽她講。

  同他們來釣魚看風景的目的不一樣,他們幾人是來尋寶的。

  據說在這座莊園附近,有著以前一個富豪丟失的價值超過一億的古董花瓶。

  跡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一億就能稱之為古董了?」

  立馬遭到角谷有棲瘋狂鄙視:「是一億日元,不是一億津巴布韋,小伙子,你也可以去碰碰運氣,說不定被你找到了,你就有老婆本了。」

  跡部第一次懷疑人生,這老太太到底什麼眼神,看不到他全身上下散發的貴族氣息嗎?

  他在她眼裡,像是個老婆本都沒有的窮鬼?

  話說回來,那幾人裡的四季賀剛先生從中午就沒回來過,但他以往就有獨自外出不歸宿的經歷,所以其他人也沒當回事。

  跡部卻覺得其中有些隱情,那條大金鏈子如果是四季賀剛的,那麼他是在什麼情況下遺失了那條項鏈的?

  一般情況下,如果項鏈不戴在脖子上只是隨身攜帶,它的M扣應該是打開的,以方便下次佩戴。

  但這條項鏈的M扣是扣上的……

  滿月的夜裡分外明亮,夜風吹過山林樹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跡部突然停下了腳步,對著身後的黑影緩緩說道:「出來吧,你已經跟了我一路了。」

  作者有話說

  大爺給人的第一印像通常不會特別好(特指對同齡人和小孩子),看他動漫裡調戲橘杏以及剛來冰帝時,也不大受冥戶向日他們的歡迎,但是隨著時間的深入,他對隊員們各種溫柔體貼都能看到了。

  大爺差不多這次合宿完就確定心意了,他不會真正覺得對不二抱歉,因為感情和網球賽一樣,公平競爭而已。

  村哥動心還有陣子~


第55章 失蹤的三人

  「你說跡部大叔和元太都不見了, 是真的嗎?」

  早晨六點, 阿笠博士叫醒了眾人。

  除了三井唯和灰原哀是按照正常生物鐘醒來,其他人在剛被叫醒時還有些困倦, 但聽到阿笠博士說跡部景吾和小島元太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立刻就清醒了。

  阿笠博士緩緩說道:「我是大概五點鐘的時候醒來的, 在看到元太和跡部的床鋪都空著,我以為他們是去上廁所了,可是半個小時都沒有回來, 然後我在旅館附近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們。」

  步美問道:「用偵探臂章聯系不到元太嗎?」

  灰原撿起地上的偵探臂章:「小島同學沒有帶。」

  步美:「那大叔呢?」

  灰原指了指跡部的旅行包旁邊的手機:「他的手機也放在這裡。」又看了一下被子繼續說道,「跡部前輩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且壓在元太的下面, 說明他應該比元太出去的更早一些, 是做好了准備出去的, 而元太應該是臨時出去的, 可能是發現跡部前輩離開, 然後跟上去的。」

  步美疑惑道:「元太不疊被子不是很正常嗎?」

  柯南拿起元太枕邊散落的兩顆巧克力糖球:「但元太沒帶上零食就不正常了, 應該是突然醒來後跟在跡部哥哥身後出去的。」

  幾人在旅館周圍又找了一遍, 仍然沒有發現兩人的蹤影, 反倒是把其他房間的幾個客人給叫醒了。

  昨天打傷跡部的醉鬼冬田久野即使酒醒了脾氣也非常不好,惡狠狠地警告道:「小鬼, 大清早的打擾我睡覺, 你們是不是又想挨揍?」

  E房間的春浦沙樹先生趕緊攔住了他, 勸慰道:「冬田, 你也快少說兩句,對方都是小孩子啊。」

  三井唯對打傷了跡部的冬田十分厭惡,不客氣地說道:「我們的同伴不見了,我們正在尋找他們,如果打擾了你睡覺,就請你換個地方繼續睡吧。」

  「你說什麼,臭丫頭!」

  「好了,冬田,你冷靜一點!」

  F房間的夏原千晶女士調侃道:「冬田,你怎麼還是這麼喜歡到處拉仇恨,當心被記恨哦。」

  同房間的秋津直子女士從口袋裡拿出一包香煙,隨手點了一根冷冷道:「他還是老樣子啊,因為自己的老婆不爭氣生不出個蛋,就對別人家的孩子十分看不順眼。」

  「你說什麼?!」

  冬田一聽這話,氣得掙脫了春浦先生的阻攔,衝過去一把攥住了秋津女士的衣領。

  「放手啊,冬田!」

  秋津女士倒是不急不躁,往冬田的臉上輕輕吹了一口煙,然後湊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嘴角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容。

  三井唯注意到冬田臉上的怒火一下子被自己強行克制住了,而後十分不甘心地放開了秋津。

  莫非是她手上有冬田的把柄?

  秋津女士在路過幸村精市的面前時,朝他邪邪一笑:「小帥哥,約嗎?」

  幸村禮貌地拒絕了來自老阿姨的邀請:「不了,我還要找我的同伴。」

  「需要幫忙嗎?」秋津女士撣了撣煙灰,「我們也少了一個同伴,不知道有沒有在山裡遇害了呢。」

  「喂,秋津你這麼說太過分了吧。」春浦先生面色嚴肅,情緒很是不滿。

  秋津女士冷淡道:「四季他總是一個人擅自行動,也不是第一次連累大家了,我這麼說錯了嗎?」

  夏原女士過來阻止充當和事佬:「好啦,大家都是很多年的同事了,為什麼要說這種話呢?」

  ……

  三井唯默默地走了出去,手裡拿著跡部的手機。

  跡部說過他並不止一部手機,通常會隨身攜帶三部以上,分別用來聯絡家裡人、國內的朋友和國外的朋友,然而他的書包裡除了一套便攜裝的護膚品、一本外文書,駕駛證、黑卡和零食之外,並沒有發現其他手機。

  三井唯知道他另外兩個常用號碼,撥了幾遍後並無人接聽。

  她抬頭看了看天空,今天和昨天一樣,都是晴天。按照原本的計劃,今天下午就該回去了。

  「跡部並不是一個會隨便離開的人。」幸村淡聲說道,「他非常有責任心,尤其是在可能帶著小孩子的情況下,不會徹夜不歸。」

  「……嗯。」

  三井唯也知道跡部是個責任心極強的家伙,否則他也不會奮不顧身地保護步美和灰原了,也不會多次救自己於危難之中。

  她打開跡部的手機,翻到通訊錄那一欄,除了跡部柊希、跡部聆彥,她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號碼竟然也在其中。

  這兩個無疑是他的家人,除了這三個名字,通訊錄裡還有不到五個人的號碼。

  並沒有看到與他相識的幸村精市的號碼。

  ……大概,這個手機就是他說的用來聯絡家人的號碼吧。

  可為什麼自己的號碼也會在裡面呢?

  *

  跡部景吾是在一片黑暗中醒來的。

  他想要起身,但是手腳全被綁住了,眼睛也被蒙住了,頭隱隱作痛。不可能不痛的,都被打了兩次了。

  ……也不知道有沒有變成腦震蕩。

  他張了張嘴,發現口干舌燥。人在昏迷後無意識地張嘴呼吸會造成口干,這個程度上判斷大概已經超過三個多小時了,他出門時剛喝過一杯水,那時候口腔還是濕潤的狀態。

  「小島元太。」

  他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他。

  黑暗中,他隱約聽到了滴滴答答的滴水聲。

  跡部回想了一下,昨夜他避開三井唯和幸村,來到在河邊散步時,遇到了跟蹤而來的小島元太。

  據元太所講,他是想跟他道歉,為釣魚時拋棄他去跟隨了朋友的事道歉。

  「跡部前輩,真的很抱歉,我拋棄了你,但是謝謝你救了步美和灰原。」

  「因為她們是你的朋友嗎?」

  「是的,我們幾個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跡部笑了一聲說:「小島,你未來四十年的鰻魚飯被本大爺承包了,斑禿也幫你治。」

  「謝謝你,跡部前輩!」

  原本只有二十年,漲到了四十年,元太十分激動,撲到了跡部的身上,跡部原本就頭暈,河邊的小路又不是很平整,兩人撞倒在一棵大樹上,樹干受了撞擊,從茂密的樹葉中掉下來一個巨大的黑色密封袋。

  「這是什麼?」

  跡部看著黑色的塑封袋,心道白天在這裡釣魚時,並沒有發現異狀。

  是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呢?在他們離開之後還是離開之前?

  山裡的樹木豐茂,樹葉遮擋的又太好,並沒有人注意到它。

  「這一定是寶藏!嘿嘿,說不定是哪個盜賊團伙藏在這裡的!」

  參與多次尋寶的小島元太十分樂觀,迫不及待地拉開了密封袋的拉鏈。

  袋子打開後,他兩手伸進去撈,本以為能捧出一串珠寶,卻捧出了一顆頭顱。

  那一雙瞪大的眼睛像是在控訴著什麼,在月色下十分瘆人。

  元太驚叫起來,將手裡的頭顱拋了出去,頭顱滾了幾圈,在草地上停下了。

  「跡……跡部前輩,是人……人頭啊!」

  元太雖然跟著柯南很久了,見過了很多凶殺現場,但分屍案見得不多,尤其是前後心情反轉過大,一下子從獲得寶箱到獲得生首,也嚇懵了。

  跡部也沒見過這種殘忍的場面,但作為一個成年人,他尚能保持鎮靜,智商也在線。

  他查看了一下密封袋,裡面是除了頭顱以外的身體部分。

  「小島,你別動,我馬上報警。」

  跡部立馬從口袋裡拿出了手機,目光落在了那顆血淋淋的頭顱上。

  從血液干涸的程度判斷,應該割下有一段時間了。

  【1——1——】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跡部的按鍵音停在了1上。

  110始終是沒播出去。

  因為他聽到有人說:「報警的話,我就開槍殺了這小子。」

  他指的是小島元太。

  四月以來,雖已陷入險境多次,但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他不可能置元太的安危於不顧,而且他手無寸鐵,對方手裡的槍是真是假他也不能不怕死地去賭。

  但看前面這具頭身分離的屍體,也知道對方絕對是個狠角色。

  而且既已發現了屍體,對方就絕不可能給他們活著離開的機會。

  可奇怪的是,對方為什麼不立刻開槍呢?

  打通110再告知詳細的情況和地點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裡,對方足以兩槍解決他和小島了。

  莫非留著他們是因為還有用?

  「你放開他,我同時扔掉手機。」

  因為是側視,跡部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到那人同他差不多高,裹在深色的風衣裡。

  那人「嗯」了一聲,放開了元太,跡部在扔掉手機的同時撲了過去,想要奪下他手上的槍。

  「小島快走——」

  跡部的近身格鬥能力並不是強,他只學過一點截拳道,因為覺得打鬥的樣子實在不適合自己,而且自己平時基本遇不到危險的事。

  此時境況卻如此狼狽,他想,以後無論如何都要繼續學了。

  對方的體格並不高大,甚至力氣也不算大,跡部很疑惑這樣的人是怎麼將人分屍的,正想著,對方突然扣住扳機打了一槍,擦著跡部睡衣的擺角打在了草地上。

  「啊——」

  是元太撲倒的聲音。

  跡部心裡一急,以為元太中槍了,急忙問道:「小島——」

  突然被壓制住的人松開了左手,扔掉了槍,右手裡攥著的東西在跡部的脖頸上狠狠一頂,一陣強烈的電流從頸處灌進了他的身體裡。

  一瞬間,他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

  在三井唯和幸村四處找跡部都沒找到時,柯南突然問起昨天跡部釣到項鏈的地方。

  「我想跡部哥哥也許會去那裡尋找有關失主的線索。」

  畢竟釣魚釣到一條項鏈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大家分成了四路去四個方向找,等到了跡部昨天釣魚的地方時,眼尖的幸村突然俯下了身。

  「這是血跡嗎?」

  一聽這話,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都緊繃了起來。

  柯南也在另一處發現了草地上槍擊過的痕跡。

  幸村拿出手帕,將沾染著血跡的一小塊東西撿了起來。

  很明顯,這是碎肉。

  光彥問道:「這該不會是跡部大叔的吧?」

  「也有可能是小島君的。」三井唯看了看說道,「血液脫離人體後與時間的變化並不是很明顯,我們也沒有特別的檢測工具,但是這上面沾的血已經干涸發黑,說明有一段時間了。」

  「幸村君,假如這真的是跡部君的——」

  她該怎麼跟跡部的家裡人交代呢,早知如此,壓根不該邀請他過來。

  難道跡部真的在這裡遇害被人切割了?

  柯南仔細在草叢裡辨認一番後說道:「草叢裡並沒有任何飛濺到的血跡,而且這些碎肉周圍的泥地也沒有粘上血跡,說明這裡並不是它的案發現場。而且你們看那邊凌亂的草叢,明顯有扭打過的痕跡,很有可能是跡部哥哥在發現了什麼線索之後被凶手盯上,兩者發生了激烈的打鬥。」

  「可現在跡部卻不見了人影也聯系不上,很可能是被凶手帶走了。」

  雖然也有可能是跡部的屍體被凶手帶走了,但幸村沒敢說。

  柯南說道:「這裡雖然四面環山,但通往外界的路只有一條,如果凶手已經離開了這座莊園,必須要經過那條路,只要問那條路上第一個加油站的監控,大概就能看到有沒有人經過那裡了。當然了,帶著跡部哥哥,也許還帶著元太,大概是沒辦法不開車就能離開這裡的,但是從這裡想要開車離開,路也只有從旅館門口那一條……」

  「當然了,也不排除跡部哥哥已經遇害了,屍體被拋棄到了河裡,所以還是打電話報警讓警察也幫忙找比較好。」

  報警之後,柯南繼續尋找線索,三井唯追上他問道:「江戶川君,有個問題想問很久了。」

  柯南:「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約你來這個地方嗎?」

  三井唯:「是的。」

  柯南:「那個紐扣型發訊器其實還有一個配套的接收器,那是阿笠博士的發明。不久之前博士將改良過的發訊器放在網絡上售賣,只收到過一筆訂單。」

  「所以?」

  「那筆訂單的收件地址就是這裡。」柯南頓了頓又說道,「所以,在三井姐姐你衣領上貼上發訊器的人,曾經來過這裡。」

  在看到三井唯的眼神漸漸沉凝之後,柯南趕緊說道:「啊,這些是阿笠博士說的,他說絕不允許他的發明被別人用在做壞事上,所以一定會幫忙追查出那個陷害三井姐姐的人。」

  三井唯沒有吭聲,她盯著柯南看了很久,一雙金色的眼睛盯得他一陣發毛。

  「江戶川君,你其實不是和小島君圓谷君一樣的小孩子吧。」三井唯頓了頓,緩緩道,「你是個大人,對吧?」

  柯南心裡想怎麼會遇上這麼個狠角色,居然這麼快……就被識破了。

  但自己好像還沒有表現得特別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吧。

  只能繼續賣萌裝死:「三井姐姐,你在說什麼啊,我和元太光彥他們一樣大啊,我們都在帝丹小學——」

  「不,不可能,你的分析能力不在小孩子的範疇之內了。」三井唯繼續說道:「雖然有些話說出來可能不太禮貌,我在書上看到過這種疾病,成因比較復雜,可能是童年時由於缺少生長激素導致的身高發育不良……」

  柯南:「……」

  他反應過來了,原來她是以為自己得了侏儒症←_←

  作者有話說

  跪在鍵盤前認錯,斷更不是因為工作忙,是因為看世界杯了。

  本文主網王(!),輔柯南,柯南出現絕對只有推進事件發展的功能,我這智商不適合寫柯南,不過是因為和主線有關聯所以得他老人家出場幫忙解決。

  跡部在這次事件結束後明白心意並表白,開始四人同框時期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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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發現死者

  報警之後來到葡萄莊園的警部不僅讓柯南大跌眼鏡, 更讓幸村精市暗叫不好。

  ——山村操。

  這個地方也勉強算是在大阪地區內,碰到他也是意料之中。

  柯南看了看山村操,又回頭看了看鈴木園子,心想即使不用和阿笠博士配合, 這次破案的麻醉人選還是有的,不愁射。

  幸村看到尖嘴猴腮的山村操就想到了在大阪雲霄飛車上發生的事件,那時候麻瓜警部不負責任和胡說八道的態度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像。

  而山村操在看到柯南和毛利蘭之後就四處張望著尋找救星毛利小五郎:「柯南和小蘭你們都在,那毛利偵探呢?」

  毛利蘭解釋道:「山村警官, 我爸爸這次沒來,我是和阿笠博士還有園子他們一起來的。」

  「你們報警是說同伴失蹤了, 對嗎?」

  「是的, 有一位叫跡部景吾的先生和一位叫小島元太的小朋友,這兩人都不見了。」阿笠博士回憶道,「我大概今早五點鐘醒來, 他們已經都不在房間裡了。」

  一聽到跡部這個姓氏,春浦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情。

  老板娘角谷有棲也驚訝道:「跡部景吾, 是跡部財團的那個公子嗎?」

  跡部景吾本就高調, 現在更是網絡當紅人物,雖然他沒有像三井唯一樣刻意換裝換發型, 但因為戴了比較奇葩的太陽鏡, 又沒有似平日裡那樣高調地帶著僕人和司機,因而除了幸村園子那些認識他的人之外, 其他人都沒有認出他來。

  山村操一方面派了人去附近的河流與樹林繼續搜尋, 一方面開始盤查關於跡部景吾的人際關系。

  最先被懷疑的對像是與跡部景吾有過肢體衝突的冬田久野。

  「你打傷了跡部之後, 因為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你害怕他以後買凶殺你,於是先下手為強——」

  「等等。」冬田打斷他的話,著急地辯解道,「我也是剛知道他是跡部景吾的,而且我昨天晚上也被他們打傷了,加上喝了很多酒頭也暈,連澡都沒洗就睡覺了。」

  山村操眯起了眼睛:「有誰可以證明你一直在睡覺嗎?同房間的是誰?」

  「……我是一個人睡在V房間的。」

  「那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咯?」

  「是,可是警官大人,我真的沒有對跡部少爺做什麼!」

  三井唯注意到待人很凶的冬田久野唯獨在警察面前很慫,態度明顯軟化了很多,即使是面對山村操這樣沒太大威懾力的警官。

  而她自己則是第二個被懷疑的對像,這個麻瓜警部竟然認出了她。

  「因為惹上和跡部景吾的緋聞而對他懷恨在心,於是在這裡將他給殺害了,然後將他拋屍在了山裡——」

  「昨晚三井桑一直和我在一起觀察星空,她有不在場證明。」

  幸村聽不下去了,這麻瓜的推理也太牽強了,居然直接判斷跡部已經遇害了。

  「你們兩人一晚上都在一起?」

  山村操捉住了重點,仔細打量著幸村和三井唯,然後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你是在大阪環星游樂城的雲霄飛車上救下女朋友的那個豬頭臉。」

  豬頭臉這個久違的稱呼讓幸村臉色微變,但他自制力和修養一向很好,只一秒就恢復了表情:「我是幸村精市。」

  山村操又盯著三井唯看了看,更確信了自己的推理:「你就是那個女生沒錯了,果然如此,你一個女生想殺害跡部景吾再藏屍肯定是很困難的,但是如果你有一個男性幫手,那就沒有問題了,因此這次案件可能是你們兩人共同犯下的。」

  「至於作案動機,當然是因為你很喜歡你的女朋友,這點不用解釋全國人民都看到了,你對和她傳了緋聞的跡部懷有恨意,所以將他約過來殺害,對吧?我可是聽園子說,柯南只是約了三井小姐一個人,而你和跡部都是自己跟來的不速之客。」

  幸村聽完他長長的一段推理,也不再為自己辯解,因為和傻瓜爭論是沒有意義的,只扶額道:「……所以警官大人,我們還是先找到跡部吧。」

  他可以確信跡部沒死,否則河邊草叢裡留下的就不只是彈痕而是沒有血跡了。跡部應該確實是發現了什麼線索,並且與凶手進行了打鬥,而他之所以消失不見,多半是沒打得過凶手被藏匿了,或者小部分可能是他有必須藏起來的理由?

  「警官大人,不僅是跡部少爺和那個少年,我們的同伴也少了一個。」夏原千晶拿出手機將四季賀剛的照片給山村操看,「他叫四季賀剛,昨天早晨出去散步後就再也沒回來過了。」

  「他昨天早上散步沒回來你們為什麼不報警?」山村操反問道,「為什麼到了現在才告知警方?而且報警的還不是你們。」

  秋津直子抽了口煙冷哼道:「他一向喜歡亂跑,幾天不回來也是常有的事,對於一個獨行主義者,誰會沒事成天關心他的去向?」

  趁著山村操去盤問其他人,柯南問春浦先生:「你們最後一次看到四季先生的時候,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沒有。」春浦說完頓了頓又道,「昨天早晨他洗完澡出去了,頭發濕漉漉的也沒吹,好像連早飯都沒吃,因為我看到他餐盤裡的食物沒有動過。」

  「我還聽他抱怨了,不喜歡這裡的沐浴露。」

  ……

  到中午的時候,外出搜查的人員傳來消息,在河裡撈上來一句無頭男屍。

  三井唯聽到男屍二字,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她握緊了跡部的手機,往打撈到屍體的地方迅速跑了過去。

  「三井桑,不會是跡部的。」幸村追上她說道,「跡部他並沒有與人結怨,應該——」

  「我也沒有與人結怨。」三井唯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他說道,「可是想害我的人,你看這麼多次了,」

  頓了頓,她緩聲道:「無論我跑到哪裡,似乎永遠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幸村很少聽到三井唯吐露真心話,她連那晚遭受了那樣的委屈,都沒吐露半個字,現在居然主動說出了這些話。

  ……也是。

  她極少因為自己的事情情緒失控,卻常常因為別人的事情而自責難過。

  「三井桑,我與跡部認識七年了,他很聰明,絕不會讓自己輕易出事。」幸村抬眼看了眼碧藍的天空,淡聲說道,「我現在要去辨認一下遺體,你如果不怕,就一起過來吧。」

  三井唯搖了搖頭:「不怕。」

  「嗯。」

  幸村心想,如果是跡部在這裡,估計不會贊同讓女生看到屍體,怕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但他不是。

  ……他果然沒辦法像跡部那樣吶。

  其實別說擔心三井唯適不適應了,就連幸村自己也是忍著心裡的不適硬著頭皮看的。

  他學的是文科,打的是網球,連醫院消毒水的味道都聞不習慣,別說看屍體了,立海大全員估計除了真田和仁王,其他人連個鬼屋都不敢進。

  尤其還是在水中浸泡過久有些腫脹的無頭屍體。

  由於屍體沒有頭,還穿著旅館的睡衣,也無法從衣著上進行判斷。

  但幸村從這目測加上個頭也就一米七的身高上可以判斷絕對不是跡部景吾。

  不是跡部,不是元太,只有可能是失蹤的四季賀剛了。

  鑒識人員從死者的衣服裡發現了一張駕駛證件,特意用防水袋裝好了,上面的持證人正是四季賀剛。

  春浦先生對鑒識科人員中村警官說道:「四季他的右小腿有一道很深的傷痕,那是他早年出車禍留下的。」

  中村警官立馬查看了無頭屍的右小腿,果然有一道疤痕。

  夏原千晶也補充道:「四季先生的左手臂內側有三顆黑痣,這是他與眾不同的胎記。」

  「初步判斷死者是四季賀剛,男,45歲,再進一步進行DNA檢測,就能明確身份了,死因還需要進一步調查。」

  三井唯看到柯南對著屍體沉思不語,問道:「江戶川君,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柯南在死者的脖頸附近看了看,說道:「屍體身上沒有其他外傷,致命傷應該是因為頸部的大血管被切斷,但是為什麼屍體完全沒有掙扎反抗的痕跡,而且屍體的斷口處並不整齊,應該是用鈍器一點一點割開的。」

  三井唯仔細看了看後說道:「我們在草叢邊發現的皮肉會不會和這具屍體是同一個人的?」

  灰原哀也湊近看了看:「有可能,從屍斑分布情況來看,死亡的時間應該已經超過24小時了,而草地上扭打的槍痕是今天才發現的,有可能是跡部前輩在發現了什麼之後,與凶手發生衝突的。」

  這時候誰也不確定跡部是生是死了,但搜查人員在附近的河流和樹林裡都沒有找到他和小島元太。

  「山村警官,鑒識結果出來了,死者是四季賀剛沒錯,內髒器官未見硅藻浮游物,與草叢邊發現的皮肉組織也一致,但是——」

  山村眯起了眼睛:「但是什麼?」

  「但是死因並非頸部的傷口造成,也非溺斃,而是中毒。」中村警官頓了頓又說,「在被割下頭顱前,他就已經死了。」

  「……嗯?」

  這下子連山村操的歪理都解釋不通了,為什麼殺人後還要割下死者的頭顱呢?

  如果是為了混淆視聽?可屍體的辨識度也太高了。就算不用DNA驗證,光憑腿部的傷痕和手臂上的痣基本就可以判斷身份了,如果這樣,為什麼不砍去手臂和小腿呢?

  柯南問中村警官:「死者中的是什麼毒?是怎麼中毒的?」

  中村警官回答:「這個尚不明確,正在進一步調查中。」

  中毒、割頭、藏屍,並不為掩飾他的身份,反而大方的給出了能夠證明身份的駕駛執照,為什麼?

  三井唯回到旅館後,過了一個小時仍然在思考這些問題。

  正在這時,後院又傳來一聲女性的尖叫。

  ——是鈴木園子發出的。

  三井唯跑到後院時,看到鈴木園子癱倒在旅館的灶台湯鍋前,手裡握著湯勺。

  這是旅館的特色,用來熬制營養湯的一口半人高的大湯鍋,湯鍋旁邊有小口,可以直接取湯。

  而此刻,湯鍋的蓋子被摔在地上,湯鍋中,無數血糯米中若隱若現的,上下翻滾浮沉著的,是一顆屬於人類的頭顱。

  園子嚇道語無倫次:「我……我只是好奇掀開鍋看看,因為明明……明明是甜湯居然聞到了肉的氣味——」

  柯南拿起旁邊水龍頭的軟管往鍋底澆水,很快熄滅了火,而三井唯則是依仗身高優勢,拿過園子手裡的湯勺,將那顆煮到半熟的頭顱舀了出來,放在了地上。

  看到如此殘忍又惡心的場面,園子和步美很不適應地吐了出來,幸村和毛利蘭也是臉色一陣發白。

  「如果不是鈴木桑好奇地打開了鍋蓋,這鍋人頭糯米粥是不是就是我們的午飯?」

  三井唯說出這話時,在場的人覺得未來幾天都不想吃飯了。

  作者有話說

  我跪在鍵盤前請罪,我真是該死。

  我先盡量恢復日更,然後欠你們的,世界杯之後雙更補上。

  案子很快結束,主要是為了承上啟下的,麼麼,後面大部分都是求愛與修羅場~

  然後,世界杯大家不要賭球啊,我是押誰輸誰,褲子都沒了,今天吃飯時還很心痛地在想,要是我沒賭球,我可以吃多少頓火鍋啊


第57章 端倪與彩虹塔

  「三井, 難道你一點都……都不怕嗎?」

  鈴木園子看著邊用湯勺撥弄著煮至半熟的頭顱邊認真觀察的三井唯,全身汗毛倒豎。

  她自從認識柯南以來,見到屍體已經是家常便飯,基本上出去一趟都要發生命案, 但是分屍的並不多,這讓她想起了一度被繃帶怪人支配的恐懼,更別說這次分屍之後頭顱還被放進鍋裡煮熟了。

  三井唯反問她道:「為什麼要怕呢?屍體又不可能動,可怕的應該是到現在還活著的凶手吧。」

  園子心想, 她這麼一說,似乎是很有道理, 但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三井唯看了看對熟頭感到很不適的毛利蘭、鈴木園子和幸村精市, 又看了看絲毫不怕反倒認真觀察著的柯南和灰原,心道為什麼現在的小孩心理素質比成年人反而靠譜上許多?

  「凶手是惡作劇嗎?」灰原若有所思地看向柯南,「斬首已經很過分了, 居然還把它放進了公用的煮鍋裡,這件事傳出去之後, 這個地方還會有人來嗎?」

  柯南微微蹙眉, 抬頭問同樣被嚇到的老板娘角谷有棲:「在煮粥的這段時間,角谷阿姨你去哪裡了呢?除了園子姐姐和小蘭姐姐, 這裡有什麼人來過嗎?」

  角谷女士偏過臉去說道:「不知道, 我只是去上了個廁所,然後去廚房切了些蘋果, 回來時就聽到鈴木小姐的叫聲了。」

  去上廁所外加切水果的時間並不算長, 加起來差不多十五分鐘, 但這時間已經足夠凶手犯案了。

  山村操根據熟頭又開始新一輪的胡扯八道,三井唯聽著聽著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她一大早就出門尋找跡部並沒有吃東西。來到廚房,在征求了角谷女士的同意後,端起她剛才切的一盤蘋果,吃了起來。

  幸村看了她一眼,暗暗驚訝她居然在看到那種凶殘場景後,竟然還能吃下食物。

  三井唯將果盤遞給幸村:「要吃一點嗎?」

  「不用了。」幸村胃口全無,「三井桑完全都不怕那些嗎?」

  「噫……」三井唯手裡的叉子頓了一下,「你是說鍋裡撈出來的那個?」

  「……是。」

  「幸村君居然也會問這種問題。」三井唯咬著叉子說道,「唔,沒什麼好怕的,我見過比那個更可怕的東西。」

  幸村微微一怔。

  面前這個容貌俏麗的姑娘,是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的。

  可能是雙馬尾的發型柔和了她的面部表情,也可能是午後的陽光太過熱烈,此刻她看起來竟像是帶著笑意的。

  算起來,從第一次看到她到現在,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

  卻已經共同經歷過幾次驚心動魄的事件了。

  要是那天他沒有搭那班電車,他們是不是就——不,她是會成為他的房客,住在他的樓上。

  他們還是會有交集。

  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樣,早晚都能遇上。

  三井唯隨即補充解釋道:「是在電影裡看過。」

  幸村知道不是。

  「我以前經常看恐怖電影的。再說,比起屍體,我更在意的是凶手的身份和動機,還有現在跡部君和小島君到底身在何方。」

  死的不是跡部和元太,她便安心了很多,雖然這樣說對死者有些不尊重。但可以肯定的是,跡部已經徹底卷入了這場凶殺案裡。

  山村操在柯南的提示下,對嫌疑人做了新一輪的盤查,雖然他是一無所獲,但柯南卻獲得了不少思路。

  最年輕的夏原千晶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輕聲道:「這裡的風景,真的只有傳說中的青色古堡能比得上了。」

  「不,青色古堡完全比不上它。我想起了年輕時在這裡度過的初夏。」春浦沙樹感慨道,「假如沒有二十年前的那場意外,大概這裡還是能維持原狀吧,從上面眺望遠方的景色,還能看到每座塔頂發出的彩光,交錯在一起正好是一道彩虹,所以這些塔又被稱為彩虹塔。」

  「彩虹塔?」

  柯南好奇地問道,「二十年前這裡發生過什麼嗎?」

  這個問題一問出口,春夏秋冬幾個人的臉色皆是一變。

  「沒什麼,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春浦沙樹彎腰摸了摸柯南的頭,哄道,「小朋友乖啊,去那邊玩。」

  「黃昏之下,滅頂之災。」

  秋津直子淡聲吟誦起一首詩歌,「我陪孤島一同死去,鐘愛的人卻獨自離開囚籠……」

  「……但凡太陽神的兒女,都有一雙那樣的金色眼睛。」

  最後一句歌詞是夏原千晶說的,念完又解釋道,「這是流傳下來的一首詩歌,總覺得和這裡的情景聯系在一起十分傷感」。

  柯南聽著聽著,目光往三井唯的臉上瞄了瞄……金色的眼睛,她就是。

  她正撥弄著手裡的小木球,抽掉了木球的底座,讓光從木球的一端通過,而後從另一端通過後投射在了地面,是一條流動的綠色光帶。

  另外幾人突然像受了驚嚇似的,趕緊問三井唯:「這個東西是從哪裡來的?」

  三井唯也很奇怪他們的反應,但面上仍是一副平淡不驚的表情,且沉思不語。

  這是月見山玲送給她的禮物,雕刻和設計也都是他教給她的。他曾經是為了約束她的脾氣,告訴她想發火的時候,不妨嘗去雕刻。

  雕完一個工藝品,怒火也就消停了大半。

  冬田久野突然說道:「她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也是金色的!這東西和那時候的那兩個少年手裡拿的一模一樣。」

  「這種木球,不是那個紅頭發男孩的玩具嗎?我記得他有七顆……」

  三井唯立刻從背包裡拿出了六顆,然後緩聲問道:「是像這樣嗎?」

  冬田久野立刻像見了鬼似的地退後了兩步:「你你……你到底是誰?」

  「你說呢?」三井唯凝視了他們幾秒,意味深長道,「我今年才十八歲,二十年前你們說我在哪裡?」

  「誒?」

  「放心啦,這是德國流行的一種光學玩具,最近很多地方有的賣的。」三井唯對柯南說道,「是不是啊,柯南。」

  柯南心領神會道:「嗯嗯,姐姐上次去德國回來買了很多呢。」

  春浦等人松了一口氣,冬田久野還是提心吊膽的,口中埋怨道:「可惡!我要離開這個地方,都是四季說以前的寶藏找到了,可實際上根本沒有找到啊,我可不想在這裡被那些惡靈殺死,我要收拾東西先回家了!」

  「冬田,冬田!」

  柯南偷偷詢問對寶藏毫不關注的角谷有棲:「阿姨,二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角谷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愁容,她指著遠處的高塔說:「你看,那些塔一共是七座,合起來就是彩虹塔,據說是在江戶時代起就有的東西。那個時候每到日落時分,每座塔頂都會投出一道不同顏色的光,遠遠望去,像是彩虹一樣。」

  「那是二十年前才可以看到的景像了,那時候我孫子角谷奏音才五歲,他和來山莊旅行的一個同齡的紅頭發小男孩成為了朋友,那個小男孩就有很多你這樣的玩具,還分給大家看,說這個和塔頂的彩虹是一樣的原理。」

  柯南心想,應該都是用了單色的透光片。

  三井唯又問道:「那後來呢?那個紅頭發的男生呢?」

  「後來有座塔裡發生了火災,塔裡新修的電梯壞了,沒有路可以逃,奏音和那個男孩,以及男孩的媽媽,我的丈夫和兒子都在塔裡死去了。」

  「我在那場災難中失去了丈夫兒子和孫子,兒媳婦也不知道去哪裡了。幾年前我從老家來這裡祭拜,看到葡萄園又重新修整了,於是便留了下來。」的角谷有棲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那個紅頭發的男孩,他有遺物還在我這裡,那天他衣服髒了換下來洗,我拿了奏音的衣服給他穿,沒有口袋,他就把他要送給未出生妹妹的禮物先放在我這裡了,說是晚點過來取,但是……沒有後來了。」

  三井唯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件禮物可以給我看看嗎?」

  「可以看是可以看,但是不能給你,因為這已經是我最後的一點念想了,和那些死去的人吶。」角谷有棲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是一條項鏈,我把它當手鏈了。」

  是一條粉色的項鏈,M扣處有小小的刻痕。

  上面的字母:Mitsui(三井) Yui(唯)……

  三井唯……

  她如遭雷擊。

  紅頭發男孩,金色眼睛,帶著裝有單色片小木球的光學玩具……她心裡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三井唯又問道:「那些人為什麼會來這裡?和二十年前發生的事情有關嗎?」

  角谷有棲說:「據說他們都是二十年前的旅客,但我沒印像了。這次好像是接到通知來尋寶的吧,如果真有寶藏找到也好。可惜了那個俊俏的小黑痣了,他到現在還沒找到嗎?」

  三井唯像是作出承諾一般鄭重道:「我會找到他,把他平安帶回的。」

  等到只有兩人的時候,她對柯南說道:「這種木球,是我的一位朋友教我雕刻的,如果他活到現在,算算年紀也是二十五歲,二十年前差不多是符合角谷桑說的年紀的……」

  柯南若有所思,打電話給高木警官拜托他幫忙查詢二十年前的事。

  不一會兒,高木涉傳來消息,二十年前,在彩虹塔發生過一次重大事故。

  紅塔觀光塔內發生了火災,明令禁止不能抽煙的地方有人抽煙,引燃了泄露出來的不明氣體。在那場爆炸案中死了很多人,由於屍體變得支離破碎,難以辨認,那時候的DNA檢測技術又並不是很發達,因而給警方的偵查工作帶來了極大的困難,最後是以事故結案。

  三井唯望向七座塔,跡部可能在哪一座塔裡呢?

  山村警官雖然派了人去搜救,但並沒有找到塔的任何入口,塔身太高,約有七十多米,只有塔頂處才有出口,警方目前正在聯系支援。

  三井唯卻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必須得盡快爬進塔裡看看,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再不快點跡部就要出事了。

  *

  跡部景吾感受到水流的聲音越來越大,自己的拖鞋也濕透了。

  一開始只是滴滴答答的聲音,現在已經是水流聲了。

  因為眼睛蒙著,雖然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裡,但也知道情況不妙。他掙扎了片刻,發現完全掙扎不掉,繩子的接口處可能塗了粘合劑。

  他勉強站起來,但雙腳被捆著,雙手也被反剪捆在一起,動也只能像青蛙一樣往前蹦。

  偷偷蹦了一下,濺了一地水花。

  跡部:「……」好尷尬-_-||

  正當他一籌莫展時,旁邊傳來了一聲嘹亮的叫聲。

  「呱——」

  「……是小島嗎?」

  「呱——」

  「呱——」

  「呱——」

  不是小島元太,是真正的青蛙。

  此起彼伏的嘹亮的蛙鳴,讓跡部整個人一陣惡寒。

  他該不會現在被青蛙包圍了吧?

  作者有話說

  這次事件結束還有兩章。差不多大爺心裡要小鹿亂撞了。

  雖然他現在就像只小鹿在亂撞。


第58章 他會在哪裡

  彩虹七塔的構造比較奇特, 底部沒有任何入口, 幾乎全部密不透風,只在每座塔的頂端, 有著一個高高的了望台。

  每座塔的高度都不相同,錯落有致, 目測都在七十米以上。

  「我說,三井姐姐,你該不會是想爬進每座塔裡看一看, 然後找到跡部前輩和元太吧?」

  柯南滿頭黑線地看著摩拳擦掌一臉嚴肅的三井唯。

  三井唯拽了拽借來的繩子,認真道:「試試看,我想早點找到跡部君。」

  光彥反問道:「如果要用這種攀爬的方式, 為什麼不等警察過來了之後……」

  「我不是很相信那個山村警官。」關於山村操, 她始終覺得實在是不靠譜, 「雖然這麼問不太禮貌, 但我還是很想知道, 究竟是誰讓他當上警部的?聽說他還破過幾個案子, 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破的。」

  柯南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心想真是不巧, 他能升級當上警部還真都是我的功勞。

  正在這時, 三井唯的手機響了。

  低頭一看,是跡部的4號手機打來的。

  她趕緊按下接聽鍵。

  「跡部君, 你沒事吧?你和小島君在一起嗎?」

  電話那頭斷斷續續有跡部的聲音, 但並不是聽得很清楚, 倒是能聽到嘩嘩的水流聲。

  「跡部君, 跡部君!」

  「給我聽!」柯南從她手裡搶過電話,「跡部前輩,你在哪裡?」

  「應該是某個密閉空間,水位線一直在上升,這裡面全是……蛙。」

  「啊——」

  跡部叫了一聲,然後是一聲嘹亮的蛙鳴。

  然後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等柯南再次撥打過去時,那邊已經關機了。

  步美緊張地問道:「大叔他不會有事吧?」

  柯南說道:「他現在應該不是很方便打電話,我們聽到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蛙鳴和水流聲卻很響,說明他現在沒辦法將臉湊近手機聽電話,很可能是手被綁著。」

  三井唯問道:「那為什麼他會打我的電話呢?」

  按照跡部的性格,打電話給幸村或者他們家管家更有可能。

  「應該是沒法選擇吧。」灰原淡淡道,「不是說了他的手可能被綁住了嗎?他很有可能都沒辦法看到通訊錄,就隨手按了一個吧。」

  三井唯默然。

  「這裡沒有其他可以藏匿的地方了,他現在很可能被關在某座塔裡。」

  光彥擔憂地看著遠處的七座塔:「可是從彩虹塔的外觀看,完全不知道是他在哪一座裡面,而且沒有電梯要怎麼爬進去?」

  「黃昏之下,滅頂之災。我陪孤島一同死去,鐘愛的人卻獨自離開囚籠……」

  步美吟誦起了之前聽春夏秋冬四人唱過的歌謠。

  柯南聽了聽,再次看向那七座高塔,對灰原說道:「灰原,之前聽角谷女士說過,這七座塔是從江戶時代起就有的東西吧,距今至少也有一兩百年甚至更久了吧。」

  「從外觀上看,確實如此。」

  「這首歌謠是後世所編造,其中有一句『人舍我與,人與我舍』卻是三井家規中的名言。」

  「聽說歷代三井家的子孫都會將這句話銘記於心。」

  灰原邊說邊瞥了三井唯一眼。

  從來沒有聽過這句名言的三井家的一員三井唯默默扭開了頭。

  「黃昏之下,滅頂之災……」

  「我陪孤島一同死去,鐘愛的人卻獨自離開囚籠……」

  柯南反復吟誦幾句,盯著七座高塔的位置看了看,突然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唇邊露出了一抹笑。

  灰原一看他的表情,明白他應該胸有成竹,也露出了笑容。

  「灰原,我離開一下,你們留下。」

  柯南邊說邊在灰原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步美立刻說道:「柯南,我也要去救大叔和元太。」

  柯南搖了搖頭:「不行,凶手還在那幾個人裡面,你們一定要盯著他們,有情況就聯系我。」

  步美還想說什麼,被灰原攔住了,她點頭說:「好。」

  三井唯和光彥倒是執意要跟著柯南一起去,一個是成年人,一個是男生,柯南想了想也同意了。

  「你們一定要小心啊。」

  阿笠博士看著幾人,目光略帶擔憂。

  *

  跡部現在的處境非常糟糕。

  他依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但是水位線已經沒過了他的大腿,廉價的旅店睡衣浸了水黏黏膩膩的吸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他的手被反綁著,手腕全磨破了也沒能掙開用粘合劑牢牢粘著的繩子,剛才勉強摸出的手機是他身上僅剩的一個了。先前的手機已經被犯人扔了,這一只是因為犯人沒對他進行搜身才留下的。

  一般人也不會像他那樣身上帶著好幾只手機。

  其實這只手機是用來陪三井唯和幸村精市打游戲的,跡部想著這次過來說不定能三個人組團玩,順便送他們一些裝備。

  之所以會打給三井唯,還真不是因為他覺得她最可靠,而是她的號碼被他設置成了快捷鍵,只需要按那一個鍵就可以了。

  他動作實在不方便,也只能碰到那個鍵。

  而現在,由於受到青蛙舔臉的驚嚇,手機掉到了水裡,他壓根不可能摸到了,如果再不離開這裡,他估計真的要淹死在這裡了。

  他大爺怎麼能死在這裡?!

  而且還是淹死!淹死的屍體會被泡成腫脹的難看樣子,儀容不整,而且身上還聚集著這麼多青蛙,也太不華麗了!

  「呱——」

  「呱——」

  「呱——」

  此起彼伏的蛙鳴圍著他,有兩只蛙牢牢地坐在了他的中分頭上,一邊一個,任他怎麼甩頭都甩不掉。

  「可惡,你們這些青蛙,不知道去旅行嗎?你們沒有當旅行青蛙的覺悟嗎?總是圍著本大爺想做什麼?」

  「呱——」

  「呱——」

  「呱——」

  「滾開啊!」

  *

  「江戶川君,你怎麼會知道游過瀑布之後,會有石門?」

  三井唯看著印有三葉葵紋的石門,頗為感慨。

  柯南一邊摸索著石門,一邊說道:「我們今天在追到瀑布這邊時,跟昨天看到的水流不太相同,水位線有所偏差,我當時還在好奇,原來它是被截流了。

  跡部前輩那邊聽到了水流聲,但是屹立超過百年之久的高塔內裡肯定沒有供水裝置,只能利用水位的高低差來進行引水,而彩虹塔正好位於瀑布的下方。

  犯人是怎麼將跡部前輩放進高塔內的,肯定不可能從空中拋入,而高塔的外端並沒有入口,只有可能是有別的路了。當然,也只是我的猜測罷了,也只有親眼看過才能明白,不過三井姐姐你似乎並不會游泳。」

  「嗯,差點淹死,不過這次回去該學學游泳了。」三井唯盯著門上的三葉葵紋看了看,說,「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個東西。」

  光彥搶著回答:「你當然看過了,歷史書上都有的。這是三葉葵,原本是戰國時代松平家的家徽圖案,後來德川家康用它作為將軍的標志,也變成了德川家族的族徽。」

  「……聽著有點復雜。」

  三井唯歷史廢渣一個,雖然知道德川家族,但是對人家的發展和興衰是一竅不通,但她總覺得在別的地方見過這個圖案。

  「三葉葵在現在通常被用作是生命力旺盛的像征呢。」

  「噢。」

  石門沒有設立密碼,只需要用蠻力轉動即可進入。

  三井唯最不缺的就是力氣,在進入裡面之後,柯南打開了手腕上的手表型手電筒。

  腳下是分流的潺潺流水,四周牆壁上都是壁畫,三井唯看不懂,柯南邊看邊介紹說是德川家族自戰國時代起的發展。

  「明治維新之後,德川家族統治的時代就結束了。」

  三井唯不懂也要裝出很懂的樣子來進行總結:「一個時代,總會有結束的時候,是好是壞,都是要畫上句號的。」

  「說起來,三井姐姐,你的姓氏和德川家族也有些淵源呢。」

  「哦?三井是德川的分支嗎?」

  「不是啦,明明是死對頭才對。三井家族在倒幕運動時,出資贊助新的政府,而與德川家作鬥爭。德川幕府主張實行鎖國政策,而三井家族卻是打響到國外去做生意的第一家族,真的是超級厲害啊。」

  「有什麼厲害的,後面就開始侵略別人了……」三井唯不以為然道,「又不是正兒八經做生意,還不如一直鎖著呢。」

  「……呃,是這樣嗎?」

  「如果發展的前提是損害別人的利益,那還不如不發展……不過現在我們國家也能做正經生意了,還不錯吧。」

  走了大概十分鐘,兩個洞口將路分成了兩條路。

  三井唯見狀說道:「我走左邊這條路,你們兩個走右邊。」

  「不用。」光彥撿起兩塊石子說:「柯南說過,扔一塊石子,有回聲的是死路,沒有回聲的是出路。」

  三井唯點頭:「原來如此。」

  光彥往左邊的洞口扔了一塊石子,沒有聽到回聲。

  「走左邊——」

  柯南冷靜地往右邊扔了一塊石子,同樣,也沒有聽到回聲。

  應該說水流聲將石子發出的聲音完全掩蓋了。

  「柯南,現在該怎麼辦?我們要分開行動嗎?」

  柯南無視了光彥的問題,用手電筒在兩個洞口照了照。

  仔細看看,左邊的洞口刻有【扁舟兩葉,浪花四濺】幾個字樣,看起來有些歲月了,上面都是斑駁的苔蘚。

  右邊的洞口刻有【出自幽谷,遷於喬木】的字樣。

  「這是什麼?」

  柯南搖了搖頭:「不知道。」

  三井唯在這時又接到了幸村精市的電話。

  幸村:「三井桑,你去哪裡了?」

  三井唯順口一說:「在廁所。」

  幸村:「我現在就在廁所門口。」

  三井唯:「……」

  幸村:「我剛才打過電話給赤司了,他知道我們在這裡,給我講了有關彩虹塔的傳聞。」

  三井唯對赤司征十郎的名字十分敏感,她之前還一度懷疑赤司的真實身份,問道:「你把我們到這裡來的消息告訴他了?」

  幸村並不覺得奇怪:「昨天早上我發朋友圈時他就知道了,而且他還知道這座莊園的名字,似乎對這裡很熟悉。」

  三井唯的心情就更加復雜了。

  「赤司說,彩虹塔原來叫失樂塔,傳說是德川家族裡的某位將軍,當年與手下的七位家臣產生了激烈的衝突,就將他們分別困在了高塔裡,每天只從頂部扔下食物。後來有個人從德川將軍的嘴裡套出了失樂塔的事情,解救了那些家臣,也從那些家臣身上得到了德川家族的秘密,那個人,是德川將軍的摯友,也是將三井家族發揚光大的先輩。」

  「……這樣啊。」難怪會是宿敵。

  三井唯掛了電話,不知是何感想。

  柯南已經邁出了左腳,走向了第一個洞口。

  「江戶川君——」

  「既然真的是德川將軍設計的地方,我們只要順從他的意願就好了。」

  柯南狡黠一笑,「我們快點去找跡部前輩和元太吧。」

  說罷他跑進了左邊的洞穴。

  「等一下,柯南,你怎麼確定是在左邊呢?」

  光彥邊跑邊追了上去。

  三井唯緊跟其後,柯南雖然年紀小,但卻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阿笠博士不是經常讓我們猜字謎嗎?你搞清楚這幾句話,就明白了。」

  光彥反復念了幾句,眼睛一亮:「難道說的是德川家族的家訓?」

  那是什麼?智商沒跟上的三井唯一臉懵逼。

  「沒錯,德川將軍從這裡將他們關進塔裡,也是希望他們能夠時刻記住家訓,忍耐著活下去。」

  三人跑了一段路,在路的盡頭看到了昏倒的元太。

  光彥將元太掐醒後,元太一臉迷茫地看著三人。

  「是你們啊,對了,跡部前輩,他在這裡面。」

  元太揉了揉太陽穴,指了指前方的石門。

  光彥疑惑道:「七座塔,不是應該有七個入口嗎?」

  柯南略略思索道:「從外觀上看似乎是這樣,但將軍應該從來沒想過把他們分開,所以其實他們是有共同的活動空間的。至於那首歌謠,【黃昏之上,滅頂之災】說的應該是那個時候的倒幕運動,【我陪孤島一同死去,鐘愛的人卻獨自離開囚籠】說的應該是背叛了德川將軍轉而資助新政府的三井家族。」

  「由於理念不同,一個想走出去,一個只想留在原地……」三井唯默了半晌,說道,「這位德川將軍還真是好人,表面上給世人看到的是他嚴厲處罰了這七個逆臣,將他們分別關在暗無天日的七座塔裡,還叫什麼失樂塔,但實際上對他們還是很不錯……」

  石門的兩端有把手,原本閉合的石鎖是打開的,她嘗試著用盡全力推開了那扇石門,這裡的水已經沒到了她的小腿肚。

  柯南幾人也跟了進來,元太講起了先前發生的事。

  「那天半夜我看到跡部前輩起來,有些擔心就跟了出來,然後在河邊被他發現了,我們撞到了樹上的一個袋子,我以為是寶藏,打開一看,居然是屍體,而且還被分屍了。」

  光彥說道:「那具屍體已經被找到了,而且嫌疑人現在也被灰原和博士他們看著。」

  柯南:「我大概已經知道他是誰了,但是現在證據還不夠。」

  元太點點頭,繼續說道:「跡部前輩正要報警時,有人挾持了我,前輩為了救我,被對方打昏了,我偷偷跟在他後面,就進來了這裡面,但是就在這裡被後面的人打昏了——」

  「等等,你是說,凶手不止一個?」

  柯南突然問道。

  「打昏跡部前輩的是個紅頭發的男人,高高瘦瘦的,但是我沒有看清楚他的臉。」

  光彥突然說道:「可是旅館裡並沒有紅頭發的人啊!」

  「……」紅頭發的人,高高瘦瘦,知道他們在這裡的,三井唯只能往赤司征十郎身上想了。

  不,不可能,赤司和跡部沒這麼大仇。

  而且赤司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

  「說起來,為什麼我們會來到這裡啊?」元太問柯南。

  「別吵,讓柯南好好想想。」

  「江戶川君,關於阿笠博士那個紐扣型發聲器,收件人在訂下東西時,他的收件名是什麼?」

  「收件地址是在這裡,收件人就叫葡萄山莊。發件的信息被隱藏了,但是灰原和博士通過定向追蹤後查到了原始發件地址和用戶名,坐標就在新宿區富久町……」

  三井唯捏緊了拳頭。

  「用戶名叫,」柯南緩緩說道,「征途是星辰。」

  話音剛落,他們身後的石門哢嚓一聲,落了鎖。

  作者有話說

  感謝月下獨酌 ,檸檬,1米六的中也真是可愛,andy,阿vvvvvvv,不知道名字的豬,若憶,冥染,赤羽業他親姐姐,666,汜漣,蛋黃酥,雙黑一生推的營養液。感謝子幸、微雨燕雙飛的地雷。

  堅持住,還有一兩章大爺就小鹿亂撞了


第59章 她和夕陽一樣

  下午時分, 德川宅。

  「小征, 你要出去嗎?」

  赤司征十郎回過頭看著德川真武,後者懶懶地躺在沙發上, 臉上蓋著一本薄薄的書。

  他略一遲疑,還是說了實話:「嗯, 有點事要去處理。」

  他接到幸村精市的電話,葡萄山莊發生了連環殺人案,跡部景吾也不知所蹤了。聽說可能被扔進了水位線一直升高的失樂塔裡, 現在連三井唯也不見了。

  負責此次案件的是山村操,幸村精市因為雲霄飛車事件對他的辦案態度和能力都非常懷疑。赤司本人對山村操也有所耳聞,明明是草包一個, 卻因為在睡夢中解開過兩次命案被升為了警部。

  赤司並不認為有人能通過睡夢來解開案件的真相, 包括日本鼎鼎大名的沉睡小五郎, 他看過相關報道和錄像, 總覺得毛利小五郎在案件前和推理中像是兩個人……簡直像被操縱了一般。

  莫非推理中也有ZONE的存在, 毛利小五郎是開啟了ZONE模式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而案件一旦解決, 就又恢復了常態?

  不管如何, 他都不可能指望山村操了, 只能親自過去救場。

  畢竟幸村精市,三井唯, 跡部景吾, 這三個人, 他一個都不能讓他們出事。

  赤司握緊手機, 目光微斂:「真武桑,直升機借我用一下。」

  「可是你爸讓你這段時間盡量安分點,你到我這裡來討論商業彙演,我卻借你直升機出去,豈不是要挨他的罵?」

  「我會注意不被發現。」

  德川真武看他絲毫不肯退讓,無奈道:「好吧,借你借你!如果被你爸發現了,我可是會推卸的一干二淨,你最好別再弄出妖娥子了。」

  「好。」

  「路上注意安全,機長應該沒問題,實在有事不能解決就給我打電話,。」德川真武頓了頓,又說道,「別忘了我是你哥,作為小鬼,有時候你可以選擇依靠兄長。」

  赤司瞥了他一眼,因最後一句話感到心情復雜,只淡淡地「嗯」了一聲。

  等他離開之後,德川真武才坐起身來,將書本整齊地放置一旁,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茶。

  正在這時,滿臉倦容打著哈欠的結木樹美走了進來。

  德川真武笑道:「看來一切順利。」

  「還行吧,就是目標錯誤,綁了三井唯的緋聞男友跡部景吾。」

  結木樹美在德川真武對面坐下,扯掉頭上的紅色假發,從架子上取了一瓶透明溶劑,倒在手指上擦了擦,去掉了附著在指腹上用來隱藏指紋的膠水,然後直接抓起了果盤裡的樹莓。

  德川真武微微蹙眉,結木樹美見狀撇了撇嘴:「我就是這麼粗俗。」

  說罷往嘴裡丟了一顆樹莓,樹莓上沒瀝干的水甩出一滴落在了桌上。

  「家主要有家主的樣子。」

  德川真武推過一方疊得齊整的雪白手帕,擦去了桌上的水痕。

  「我對家主沒興趣,不然也不會同意把身份讓給你。」

  結木樹美說到此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德川真武的臉,「真的看不出來叔叔你年紀那麼大了,他們給的藥有這麼神奇嗎?」

  「那是當然,這不是一般的易容能達到的效果,所以代價也非常昂貴。」德川真武放下茶杯,淡淡道,「同他們做交易,不外乎同魔鬼做交易。」

  結木樹美忍不住吐槽道:「是嗎?不過我不明白,為什麼不直接殺了跡部景吾,嫁禍給三井唯,或者干脆兩個都殺死。」

  「呵。」

  德川真武輕笑道,「殺了跡部景吾,殺了她,跡部家會一蹶不振嗎?三井家會交出二木會所有份額嗎?我們又能得到什麼?」

  結木樹美:「至少是重創啊。」

  「我花了那麼多年,都沒能把三井御人徹底摧毀,你憑什麼認為你做到?」

  德川真武陷入了沉思,他回憶起很多年前三井家族作為日本財閥之首的輝煌時刻。

  三井御人,御人御人,御是何種意思,上級對下級的管理,帝王對臣子的約束。

  三井御人也確實如同帝王一般優秀,是同齡人中最出色耀眼的存在。

  他那時不叫德川真武,但從小就對三井御人懷有強烈的敵意,敵意達到巔峰是自己交往多年的女朋友嫁給了他。

  她是赤司征臣的堂妹,並非赤司家族的繼承人,但她從小就和三井御人有婚約,她居然一點也不反抗家族的安排,在見過三井御人後,對他一見鐘情,就迫不及待地嫁給了他。

  對於那種見色起意的女人,他當然不能放過,否則也不會親手送她和她肚子裡未出生的孽種下了地獄。

  即使這樣,他此刻仍然要在不明真相的結木樹美面前掩面哭泣胡說八道:「三井御人在知道她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之後,就對她見死不救,把她們全都留在了塔裡。」

  結木樹美很少看到德川真武流淚,心中一陣惡寒:「行了,我知道了,現在三井唯也被我弄進失樂塔了,那是他的親生女兒。」

  「Yui(唯),那本來應該是我女兒的名字,現在卻被他和別的女人生下的小雜種用了,真是令人作嘔。」

  「的確是令人作嘔,而且那個小雜種我們怎麼弄都死不掉,永遠都有人在幫她。」

  結木樹美回憶他第一次要解決三井唯的時候,那時她在電車裡聽音樂,戴著耳機對周遭的事情不聞不問,其實很好解決。

  他原本計劃在下了站台後就將她推下去,誰知她的耳機線繞上了幸村的褲子,他怕傷及無辜只能作罷。

  他一路尾隨,好不容易等到他們分開,在電梯裡做了手腳之後,本來想在無人時解決她,卻又在中途跑出來一只胖子。

  ……總之,非常不順。

  後來的很多次,他都沒能將她解決。

  唯一讓他覺得順利的是,他家萬般嚴苛的少爺赤司征十郎,竟然會特聘她當他的游泳池放水工。

  這種讓他無需多費力就能與小雜種近距離接觸的機會,真是猶如中了億萬大獎一般。

  而且還被他發現,少爺用陌生賬號偷偷與她聊天。

  他十分討厭三井家的一切,但對赤司征十郎卻也是十分喜歡。

  因此他在偷偷拷出赤司電腦中的資料給德川真武時,是有一瞬間猶豫的。

  「叔叔,阿征他那麼好,請你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他。算我拜托你了。」

  德川真武揶揄道:「你對他有感情了?」

  「他和我本來就有血緣上的羈絆,和你也是啊。」結木樹美低下頭,「爸爸媽媽和哥哥都不在了,詩織阿姨也已經病逝了,我除了你和真舞,就這麼一個算得上是親人的表弟了。所以你用我的身份也沒關系,我會幫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如果這也是我爸媽的願望。」

  「那些家族太過強大,雖然我不知道我們能做到什麼樣的地步,但是總歸不能一直只有郵輪啊——」

  德川真武打斷了他的話:「我和小征是因為負責了有關一款超級英雄游戲的部分策劃和代碼,才慢慢熟絡起來的。」

  「英雄們向來無所不能,可在內戰中,打敗不了任何英雄的反派澤莫,卻讓他們內訌了,從根源上瓦解了復仇者聯盟。很多時候,內力比外力的破壞大得多吶。」

  「……你讓我裝成紅頭發的少爺,就是給他們留下印像嗎?」

  「攻擊目標是跡部或者三井唯都一樣,這兩家都是我的目標,只要讓他們對小征產生懷疑即可。」德川真武又倒了一杯茶,「我不會阻止小征,你想他那麼心心念念去救他們,還被他們懷疑,再怎麼寬宏大量的人也會心生芥蒂吧?」

  「所以你讓我偷偷用少爺的電腦,注冊了和他一樣的網名,故意留下可以追蹤的痕跡,也是為了讓三井唯懷疑到他身上?」

  「沒錯,接下來你要讓三井唯發現,她的網友征途是星辰就是他。」

  德川真武心想,暫時沒能力對付赤司征臣、跡部聆彥,至少還可以從小輩宰起,不是嗎?

  如果有人要問他,他到底想要什麼,他到最後一定會說:「想要,整個日本,就像德川幕府時期一樣的輝煌。」

  「小征能不能救了他們,其實也要看機遇的。」德川真武笑道,「牆壁裡面,有我送給他們的一份禮物。」

  *

  「可惡,石門根本撞不開,鎖已經鎖死了!」

  「柯南,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你們看,那裡好像有東西!」

  順著光彥手表型手電筒指向的亮光看過去,他們看到前方地勢低窪處有一團浮在上面的毛發。

  上面還站著兩只肥碩的大青蛙。

  「我過去看看。」

  三井唯在跳下去的一瞬間,才發現水位線已經超過了她的身高。

  她頭皮一陣發麻。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不會游泳偏偏還遇上水災。

  她嘗試著往那團毛發撲棱著劃過去,好幾次自己都快被淹沒了,幸好隔得並不是很遠。

  她終於掃開青蛙,抓住了那團毛發。

  那人嗆了一聲。

  「跡部君……是跡部君嗎?」

  看到三井唯救人太沒效率,柯南元太和光彥也都下水救人了。

  光彥負責舉著手電筒照明,柯南負責帶三井唯,元太負責撈跡部。

  幾個人磕磕絆絆終於爬到了安全的地方。

  「柯南,這樣下去這裡也要被水給淹了。」

  三井唯拍了拍跡部的臉:「跡部君,跡部君,你醒醒——」

  光彥摸了摸跡部的胸口,說:「還有心跳,元太,你快點幫跡部前輩做人工呼吸。」

  「啊,我嗎?」

  被點名的元太有點不知所措。

  「快點!救人要緊!」

  「噢,好的。」

  元太不敢大意,扶起跡部的腦袋,一雙厚嘴唇貼上了那被冷水浸得冰冷的嘴唇。

  幾次呼吸過後,跡部咳嗽了兩聲,逐漸蘇醒了。

  元太功成身就,退到一邊。光彥怕刺激跡部的眼睛,將手電筒的亮光轉向了旁邊,三井唯則小心地替跡部拿掉了眼睛上的眼罩。

  「跡部君,你感覺怎麼樣了?」

  跡部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是那張俏麗的臉。

  並不是事不關己的面無表情,而帶上了深深的擔憂。

  剛才,他雖然失去了絕大部分的意識,但並非不省人事,他感受到了一雙火熱的嘴唇貼到了他的嘴唇上,為他做了……人工呼吸。

  他肯定那個人是三井唯。

  畢竟給她吃了他很多巧克力糖球,這個吻也帶著巧克力糖球的味道。

  ……這也是,他大爺的初吻。

  他揚了揚眉:「你還是過來了……」

  「抱歉,我來的有點晚。」三井唯邊說邊扯著跡部手腕上的繩子,由於上面加了粘合劑,十分難解,光彥拿了隨身攜帶的小軍刀給三井唯,她才終於將它割開,然後又解開了他腳上的繩子。

  她借著微光看到跡部手腕處斑駁的血跡和擦傷,心道他肯定掙扎了很久。

  「水已經漫上來了,我們快點往上走!」

  「好!」

  三井唯想扶著跡部,跡部拒絕道:「本大爺還沒柔弱到需要靠你扶著。」

  雖然他先前頭部受了傷,一天一夜沒吃飯了,也在水裡泡了很久,還差點溺斃,體力已經耗盡了,但一向強勢的他拒絕被女生攙扶。

  而且他總覺得三井唯有種想把他公主抱的衝動-_-

  話音剛落,一只胖青蛙跳到了他的臉上,跡部嚇得腳步不穩,差點摔倒,幸好三井唯及時拉住了他,然後伸手拿掉了他臉上的青蛙。

  ……這都快站不住了,還這麼逞強。

  三井唯想起仙道教過他的,說話要委婉,必須要給男生面子。

  尤其是跡部這種大男子主義的男生。

  「跡部君,我剛才腳扭了,有些走不動了,你能扶著我嗎?」

  「……靠過來。」

  「謝謝。」

  *

  塔內的構造比較神奇,有一些簡單的機關,被柯南輕而易舉就破了,往上走,是一道又一道的旋轉階梯。

  階梯上刻著的都是德川家康的家訓。

  密密麻麻的,叫人看了頭皮發麻。

  快到頂時,柯南的偵探臂章響了。

  那邊的灰原說道:「江戶川,冬田久野被殺死了,死因是……」

  「……好,我知道了。」

  「柯南,元太,你們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光彥吸了吸鼻子,他一向比較敏感多疑。

  柯南說道:「有點像石油味,但沒有那麼濃,倒是類似於液體石蠟加熱後的味道,但常溫態的液體石蠟應該是沒有味道的。等等,如果這裡真的有液體石蠟,那麼它會用來保存什麼呢?」

  柯南湊近牆壁,用手擦了擦之後突然臉色大變:「大家快往上跑,快點——」

  「怎麼了,你看到什麼了?!」

  「逃到上面了,現在等人來帶我們,希望能撐住。」

  「本大爺打電話叫我家的直升機隊過來,三井唯,手機借我。」

  「哇,跡部前輩家有直升機隊啊。」

  「那是當然。」

  恰逢日落時分,跡部景吾在看到塔頂的落日時,側過臉看到了一臉淡然的三井唯,以及她眼裡的光。

  他心想,這世界上真的有人的眼睛是金色的。

  他想到了跡部柊希和他講過的很多次的故事,跡部聆彥第一次跟她搭訕時說的第一句話。

  【我喜歡你的眼睛,像是日落時分最美的夕陽。】

  跡部聆彥沒看到貨真價實的金色眼睛,因為跡部柊希戴的是隱形眼鏡。

  ……但他看到了。

  這種耀眼又溫暖的金色,金光燦爛、流光溢彩,幾乎要與夕陽融為一體。

  他甚至不知道此刻,是他在看著夕陽,還是夕陽在看著他。

  「三井唯。」

  「嗯?」

  「你的眼睛,——」

  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塔底由下而上發生了最強烈的爆炸。

  ……據說,和二十年前一樣。

  作者有話說

  放心,沒人能給征哥扣鍋。

  話說,有沒有一種元太是小美人魚,跡部是王子,唯是鳩占鵲巢的那位公主的既視感。

  順帶一提,這可不是元太的初吻,但卻是跡部的初吻。跡部還是別知道比較好。

  下章大爺可能要帥一下。


第60章 You jump,I jump

  「柯南, 這是怎麼回事啊?」元太扶著牆壁, 顫顫巍巍地問道,「怎麼就突然爆炸了?」

  「這底下難道有炸.藥嗎?」

  又一陣猛烈的爆炸波傳來, 氣勢洶洶,幾乎要將他們掀翻在地。他低頭一看, 底下得以窺見的水中像是點著了團團火焰。

  「水為什麼會燒起來?」

  跡部靠著牆壁穩住身體,左手拽過三井唯,右手抓著體重最輕的光彥, 解釋道:「這座塔的牆壁和台階裡,應該用液體石蠟封存了大量的金屬鈉,逐漸升高的水位線滲透進去, 與它發生了化學反應。」

  元太問:「可是水不能滅火嗎?」

  跡部接著說:「鈉與水的反應本身就是劇烈放熱的, 會生成腐蝕性極強的氫氧化鈉和大量氫氣。氫氣會被反應產生的高溫點燃, 產生爆炸, 而且是在這種底部幾乎是完全密閉的環境下。恐怕, 這座塔快塌了……」

  話音未落, 地動山搖。

  光彥說道:「聽說二十年前也發生過這樣的爆炸, 是殺害四季先生的凶手所為嗎?是二十年前的現場嗎?」

  柯南否定道:「若是二十年前的現場, 牆壁裡的液體石蠟和金屬鈉早就被慢慢氧化了, 即使常年避光,二十年的時間也太久了。」

  只可能是最近大量添加的。

  這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和在阿笠博士的網店裡購買發訊器的, 恐怕是同一個人。

  他低頭看著正在開裂的石壁和直衝往上的水位線。

  現在是進退兩難的處境。

  若是能夠回到最初的地方, 拼盡全力用腳力增強鞋和腰帶弄開石門, 或許還有逃出去的可能。但是現在下面已經產生了大量氫氣,水裡也混入了大量的氫氧化鈉,想要游回原處是不可能了。

  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淹死他們,而是想將他們逼入這樣的絕境,在塔頂等死。

  盡管跡部已經打了電話叫家裡直升機組立刻過來,可是這裡是大阪的邊界,直升機即使再快,從東京飛來大阪也需要時間。

  柯南目測了一下周圍環境,失樂塔真不愧是失樂塔,與相鄰的塔遙遙相望,沒有任何可以借助外力脫險的平台。

  且七十多米的高空,跳下去也絕無生還可能。

  「元太——」光彥驚呼道。

  他們站立的平台終於裂開了一道大縫,元太處於中心位置,兩只腳很不幸地陷了下去。

  跡部景吾趕緊放開三井唯,抓住了元太,但他低估了元太的體重,差點被他拖下去,幸好三井唯和柯南死死地拉住了他。

  「小島,這次回去,你給本大爺去減肥——」

  斑禿先放一放吧,首先需要解決的是體重問題。

  「Ushi!」

  ……

  「三井桑!跡部!」

  正當幾人在快要崩塌的了望台為求生發愁時,天空出現了一架直升飛機。

  三井唯見狀問道:「跡部君,你家的飛機這麼高效嗎?」

  跡部疑惑地看了一眼,這基佬紫的飛機符合他的風格。

  但他家一般只用超輕型的直升機,這種商務型的大容量幾乎不用。

  等到直升機靠近時,他們看到飛機艙門口站著的幸村精市。

  元太激動地大喊:「太好了,是幸村哥哥。」

  幸村此刻沐浴在金光燦爛的夕陽中,連跡部都不得不承認,這是他最像神之子的一次了。

  三井唯在看到直升機副駕駛上的赤司征十郎時,不由得一怔。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快點離開,這裡快要塌了。」

  等到直升機靠近時,救護人員放下軟梯,跡部首先讓元太和光彥爬了上去。

  「小鬼,也快點上去。」他瞥了一眼柯南,「別以為你腦子不錯就不是小鬼了。」

  本想斷後的「小鬼」柯南也被他按著上去了。

  最後是三井唯。

  他揚了揚眉:「Lady first!」

  三井唯沒有謙讓,這種爭分奪秒的緊要關頭,已經不適合謙讓了。

  當她抓住軟梯的那個瞬間,又一次更強烈的爆炸波傳來,巨大的衝擊裹著軟梯飛速掃過,直直地將她帶著撞向旁邊有著尖尖棱角的碎石板上。

  跡部見狀不妙,用後背擋在了碎石板處,她才避免了被摔在碎石板上的危險。

  他與她幾乎是擦著臉而過,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裡,他看到了自己的樣子。

  ……十八歲的他。

  ……十八歲的跡部景吾。

  *

  整個了望台全塌陷了。

  飛機駕駛員冷靜地將飛機提速,避開了爆炸波。

  跡部沒能抓住軟梯,隨著崩潰的了望台墜了下去。

  「跡部君!」

  他看到三井唯的手朝他伸開,拼命想抓住他。

  可還是差了一點。

  沒夠著。

  跡部面朝天空,望著直升機,心想,你已經足夠努力了,三井唯。

  幸好你們幾個,都沒有事。

  其實也不是他第一次從空中落下了,只是這一次,沒有任何防護措施。

  馬上就是腦袋開花,會死得很不華麗……算了,都這時候了,他還能擔心死得華不華麗的問題,也是真不華麗的。

  跡部家就他這麼一個獨子,家業的繼承是個問題,但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柊希大概會哭得很厲害,希望父親好好安慰她。

  樺地崇弘、手塚國光、真田弦一郎……所有與他有過羈絆的一張張臉,在他的腦海中飛速閃過。

  他回顧自己的一生,短短的十八年,因為某些原因,比普通人要瀟灑多了,也體驗過很多常人沒有體驗的東西。

  雖然遺憾,他只能到這裡了。

  吶,一個人,他的一生,要遇到多少人,走過多少路,做過多少事,才能說出無悔無憾四字?

  後悔嗎?

  ——不來這裡,不攪進這趟渾水,他現在已經安全地在英國蹦跶了。

  沒辦法。

  他沒辦法見死不救,他就是喜歡多管閑事,他不可能搶在兒童和女生前面逃命。

  至少現在,小島元太、江戶川柯南、圓谷光彥,還有三井唯,他們幾個人都安全了。

  作為一個男人,他的責任盡到了。

  「跡部景吾!」

  他第一次聽到三井唯叫他的名字。

  連名帶姓。

  不是客套的「跡部君」。

  他的瞳孔猛然一縮。

  他看到三井唯毫不猶豫地放開了軟梯的繩子。

  幾乎就是在他掉下的那個瞬間,她也跳了下來。

  「你是笨蛋嗎?!」

  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斥罵。

  活著不好嗎?!

  玩什麼「You jump,I jump」!

  他真的很想踢死她,這麼愚蠢又不怕死的姑娘,不踢死要留著過年嗎?

  三井唯終於用右手抓住了跡部的左手,右手在空中當成翅膀,拼命往上煽動著。

  【笨蛋,你以為自己是鳥啊,還飛啊。】

  這僅僅是跡部景吾的心聲。

  四周都是風聲。

  背後是整座高塔轟然倒塌的聲音。

  他能感受到的,僅僅是從他們交握的手上,她的掌心處,傳來的淡淡溫熱。

  時間仿佛被無限延長。

  占據全部視線的,是三井唯的臉。

  這張臉,漂亮又年輕,表情寡淡。

  她總是不合時宜,冒冒失失地出現。

  在他剛被聯姻一事折騰得心煩意亂時,她像女鬼一樣順著牆壁爬進了他的房間。

  不僅把他嚇得半死,她根本也沒想過從四樓摔下去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她永遠身體快過頭腦,做什麼都不考慮自己的安危。

  別人讓她背鍋,她就聽話地背了,也沒有去想會給自身帶來多少名譽損害。

  但她也遠比他想的要堅強。

  在他以為她絕望到想不開時,她還能去看個漫威電影,吃個鹽水小龍蝦。

  一如現在,完全不考慮後果,一言不發就跳了下來。

  You jump……

  I jump……

  三井唯你是jump漫畫看多了還是泰坦尼克號看多了?!

  他大爺就沒見過這樣的姑娘!

  不對……他見過的,他很早之前就見過了。

  【她是那時候的……死丫頭……】

  國中一年級,跡部從英國倫敦回到日本時,對成為冰帝學園的國王勢在必得。

  而後,他和樺地在東京的小路上散步時,看到了一個拿著剪刀的女孩。

  那個女孩氣勢洶洶地對另一個栗發男孩進行表白。

  不馬上答應交往的話就同歸於盡——這樣的表白自然會變成白表。

  跡部覺得那個栗發男孩脾氣真的很好,要是有人敢把一頭的頭發剪下來甩在他臉上,他一定會將她丟到太平洋底下。

  那個表白失敗的女孩朝他跑來,咬著嘴唇,表情凶狠,滿臉都是狠勁,從衣服口袋裡掉出了一張紙。

  「看什麼看,雞窩頭,傻大個,滾開,不然戳死你們!」

  那才是他和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

  那張她掉在地上的紙,也被樺地撿了起來。

  是一封情書。

  內容不倫不類,慘不忍睹。

  偏偏樺地看了還一個勁地說:「華麗。」

  他扶額反問道:「你說,華麗在哪裡?」

  可作為小學生的樺地依然執拗地認為寫得很華麗。

  時光在這一刻靜靜地重疊。

  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一轉眼,已經是面前這個堅毅隱忍的姑娘了……

  被她剪掉的頭發,也再次留長了。

  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它揮一揮手,就改變了許多人、許多事。

  「三井!跡部!」

  眼看著跡部掉了下去,三井唯也跳了下去,直升機上抓住兩個小孩的幸村精市整個人猶如置身冰窖,臉上的血色也像在一瞬間被全部抽盡。

  兩人正在急速下墜。七十多米的高度,落地不到五秒的時間。

  「赤司——」

  赤司搖了搖頭,他知道幸村是希望直升機能夠俯衝下去救人,但是太晚了。

  「可惡!」

  柯南以最快的速度轉動了腳力增強鞋的按鈕,又彈出了藏在腰帶裡的足球,往三井唯和跡部景吾的墜下的那片土地踢去。

  事到如今,就算暴露在陌生人面前,他也不得不救人了。

  電光石火之間,踢下去的足球迅速漲大,在他們墜地前的一秒撐開成了一個大氣墊,擋下了兩人的衝擊。

  …

  ……

  ………

  光彥和元太癱在了幸村的身上,一人抱著他的一條腿直呼道:「太好了,他們得救了!」

  幸村也松了口氣,懸著的心放了下來:「……真的太好了。」

  這種鬼地方,他不會再來第二次了。

  赤司征十郎則是目光緊緊鎖在柯南身上,他甚至認出了他是常在犯罪現場和毛利小五郎身邊出現的孩子。

  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小鬼,今年俄羅斯世界杯,你不打算代表日本參賽奪冠嗎?」

  柯南:「……-_-」

  足球氣墊上,三井唯激動地對跡部說:「跡部君,我們沒事,我們還活著。」

  雖然不知道身下的氣墊是怎麼出現的,但總歸是得救了。

  跡部對著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為什麼要跳下來,差一點你就死了!你以為你煽動手臂就能飛起來嗎,你當這是在玩蹦極跳傘嗎?你這個笨蛋!」

  三井唯:「……我手滑了。」

  柯南在直升機上擦了把冷汗,幸好阿笠博士改良了足球腰帶的性能,足球變氣墊的功能也能在數秒之內完成了。

  ……然而相應的,支撐時間也變短了,只能撐住不到五秒鐘。

  氣墊炸開的那個瞬間,跡部的話還沒來得及罵完,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抱緊了三井唯,將自己的身體墊在了下面,擋下了全部的衝擊。

  他的後背先前在了望台上已經受了傷,現在更是壓得生疼,頭上被冬田久野敲出的傷口也裂開了,溫熱的液體緩緩往下流。

  體力早就已經耗盡了,視線也逐漸模糊,但他確定她沒事,他自己也還活著。

  夕陽碎金似的光芒自天邊延伸開來,鋪滿了整片大地,將一切都染得金光燦爛。

  傳說中的彩虹塔奇觀他沒看過,但他覺得此刻的景像也勉強華麗。

  盡管到最後,他只能看到大片模糊的金色了。

  「跡部君!跡部君——」

  ……有人在叫他。

  「跡部君,你醒醒!」

  ……他想說,他沒事,但是已經說不出話了。

  恍惚間,他的身體變得很輕很輕,思維卻變得異常清晰。

  他甚至想起了,他和樺地撿到的,三井唯沒能送給不二周助就已經遺失的那封情書。

  【初夏微醺 驕陽半醒

  暖風飄落的裙擺

  指縫間窺見的風景

  在前方的征途

  穿過一坪的海岸線

  最初的悸動

  退卻繁華 依舊執著

  吾心贈你 何其有幸

  流年裡

  願共赴星辰大海

  聆聽花開的聲音】

  ……嗯,又到夏天了啊,他想。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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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白紙皆飛散

第61章 給跡部送花

  「小景, 你醒了。」

  跡部景吾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跡部柊希帶著深切擔憂的目光,她依然化著精致得體的妝容, 但看得出來面色有些憔悴。

  「感覺怎麼樣?」

  「……媽。」他叫了一聲,發現喉嚨很干, 聲音有些沙啞。

  他看到自己的左手上掛著吊瓶,正在輸液,「他們沒事吧?」

  跡部柊希知道跡部景吾說的「他們」是誰, 邊替他倒水邊說:「放心吧,你的朋友們都平安無事,但你已經昏睡兩天了。」

  「這麼久?」跡部景吾略微有些驚訝。

  跡部柊希將玻璃杯遞給他:「醫生說本來沒太大問題, 但他們把你送到醫院時不小心被絆倒, 將你摔到了地上, 頭部又碰了一下。」

  ……呃, 這麼說, 原來是他們把自己給摔昏的, 他無奈地笑笑:「真是太松懈了。」

  「太松懈?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沒命了?」

  站在窗邊插花的跡部聆彥停下手裡的動作, 冷冷地說了一句。

  「我現在沒事就好了。」

  鬼門關了一趟的跡部景吾對於現狀是非常滿意了。

  從七十米高空墜落, 沒有喪命沒有癱瘓沒有斷手斷腳只是昏睡兩天, 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跡部聆彥看著自家心大的兒子,眉毛蹙了一下, 然後將修剪好並插好的一瓶紅玫瑰放在了他病床旁邊的置物桌上。

  跡部景吾為了調節尷尬嚴肅地氣氛, 調侃道:「爸, 你現在學會插花了?」

  「你的朋友過來看你帶來的。」

  跡部聆彥指了指自己身後的花台, 偌大的台架上,擺滿了紅玫瑰,數量堪稱巨大,他覺得自己往上面一躺,就可以閉眼了,「還有兩房間的玫瑰花,你的後援團送的,都塞在隔壁了。」

  「這束紅玫瑰是那個漂亮的小姑娘送的。」跡部柊希眨眨眼睛,神秘地說道,「之前和你有緋聞的那個。」

  「三井唯麼?」

  他伸出手,擦過玫瑰花的邊緣,花瓣柔柔軟軟,嬌艷動人。

  他莫名地想起了在彩虹塔底,她給他做人工呼吸時的那個吻,柔柔軟軟,帶著巧克力糖球甜甜的味道。

  ……那家伙也是不懂分寸啊,奮不顧身就從飛機上跳了下來,玩什麼「You jump,I jump」,回頭必須要繼續教育她。

  「不,不是她,是之前和你有訂婚緋聞的那個小姑娘,大阪的,好像叫大岡楓。」

  ……大岡楓。

  跡部景吾瞬間覺得手邊的玫瑰就沒之前的華麗動人了,雖然作為前訂婚對像,人家來看他已經是很給面子了。

  「小景,三井小姐也有來送花的。」

  「嗯?」

  「那束是她送的,你看——」

  跡部景吾順著跡部柊希指著的方向,看到花台的角落裡,放著一束紅色的……康乃馨。

  ……嗯,康乃馨。

  康乃馨!

  她是不是傻子?!

  送給他康乃馨?!!

  完了完了,那麼高的飛機上摔下來,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沒有替她擋住衝擊,她的腦子說不定已經摔壞了!

  跡部景吾正擔心著三井唯的腦子問題,跡部聆彥已經叫來醫生檢查他的腦子了。

  由於赤司征十郎和幸村精市直接用直升機將跡部送來了東都大學附屬醫院,跡部聆彥和跡部柊希在趕來之後倒也沒替他轉院,只是包下了一棟樓,原本准備包下整座醫院,但是院方表示還有其他病人要安排,於是只能作罷。

  跡部家裡的保鏢和佣人也是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大樓和走道,嚴陣以待,隨時等候主人吩咐。

  在醫生做過檢查,得知跡部景吾已無大礙之後,跡部聆彥和跡部柊希才稍微放下心來。

  「太好了。」柊希頓了頓說,「我去打個電話給你祖父,他老人家也很不放心。」

  跡部秀吾的一條腿還打著石膏,在聽說跡部景吾從飛機上墜落後也是嚇得不輕。

  跡部柊希出去之後,偌大的病房裡,只剩下跡部景吾和跡部聆彥父子倆人。

  「這次事情之後,你有什麼感想?」跡部聆彥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雙手環胸,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跡部景吾說道:「活著,很好。」

  這倒是真話。跳下來的那一刻,說不絕望不遺憾是假話,其實內心既絕望又遺憾,因為有太多太多還沒來得及做的事了。也根本沒來得及和重要的人一一告別。

  「活著是很好吶。」跡部聆彥也感慨道,「活著才有資格去追求一切啊。你們去的那裡的殺人案被那個阿笠博士解開了,聽說是一位叫秋津直子的女士為了二十年之前兒子被害死的事情,隱姓埋名多年,終於報了仇。」

  跡部景吾對秋津直子沒太大印像,因為他出場太早,只見過冬田久野,其他人的名字都是從旅館老板娘那裡聽說的。

  跡部聆彥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道:「等你的傷養好了,就回英國繼續念書吧,你想做什麼都行,第二專業可以接著念,想兼做設計舉辦秀展也可以,哪怕是十年內不想繼承家業,我都可以跟你爺爺商量……但是,你不能再讓我們擔心了,尤其是你媽。」

  跡部景吾一怔。

  「我們接到管家打來電話說你從飛機上墜落被送進醫院生死不明時,你媽當場就暈了。」

  「Michael這個情報有偏差啊。」

  「如果不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氣墊救了你,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平安地坐在這裡嗎?」

  跡部聆彥望著自家兒子,頓了頓又說,「這不是你第一次冒險了吧?我聽管家說了,你先前獨自駕駛出去的兩輛車,都報廢了,現在直接又來墜機。再有下次,你覺得她還能承受打擊嗎?」

  「她一直把你保護得很好,從小到大,你遭到過綁架嗎?一次都沒有。可是為什麼你越長大反而越是不讓她省心呢?」

  「跡部家族的家業不是最重要的,可你媽就你一個孩子,所以她一直無條件縱容你,哪怕你和你的那些朋友用網球拆了我們在英國的別墅,她有說過你一句嗎?你想要什麼,她都滿足你,雖然不能時刻陪伴,但我可以負責任地說一句,她沒有缺席過你人生所有的重要時刻。以前為了給你過兒童節,她甚至可以推掉業擴的合作方案,不遠萬裡跑回來給你掛鯉魚旗……所以請你以後,不要再讓她擔心了。」

  跡部聆彥在兒子面前難得正經地講了很多關於他妻子的話。但他沒有講,聽到跡部景吾出事的那一刻,他本人也是既震驚又恐懼。

  什麼叫整個世界都開始地動山搖了,他已經體會到了。

  「……我很抱歉。」

  跡部景吾看到跡部聆彥眼睛裡的紅血絲,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不是不明白,人生在世,比起一腔熱血和孤勇,還有太多血緣與感情的羈絆和責任。

  *

  三井唯正在房間裡收拾舊物,忽然手機振動了兩下,她打開一看,是跡部景吾發來的消息。

  跡部:【三井唯,你居然給救命恩人送康乃馨,啊嗯?】

  ……似乎不是滿意的語氣。

  三井唯想到她問灰原哀有什麼適合送人保平安健康的花朵,灰原說康乃馨,於是她就送了康乃馨。

  ……大概是跡部不喜歡康乃馨吧。

  她想了想,發了條消息給向日岳人:【向日,你知道跡部君喜歡什麼花嗎?】

  向日岳人最近在幫鐵男看店,比較閑散,幾乎是秒回:【還用問嗎?肯定紅玫瑰啊,他合宿還用玫瑰花瓣泡澡呢,可臭美了。】

  三井唯:【明白了,謝謝。】

  向日岳人心想這個年代還送花實在太沒創意了,幸好他送的是一些玫瑰陷的鮮花餅。

  在得知跡部住院的消息後,不少人都去探望了他。

  手塚國光、真田弦一郎以及以前冰帝的各位成員都過來探望了一番,連山吹、四天寶寺、不動峰,也有代表過來看過了。

  忍足侑士最近忙著申請第二專業,白天抽不開身,只能在晚上抽空過來探病。

  得到允許後,他走進病房,看到跡部正在看書,姿態十分放松,嘴角微微上揚。

  時不時眼神還在床頭置物桌上裝著康乃馨的花瓶上瞄上一眼。

  他大爺居然開始欣賞康乃馨了……這該不會是哪個呆崽子從家裡母親的花瓶裡直接拿的吧。

  「這是哪位有創意的仁兄送的?」忍足推了推眼鏡,「不會是岳人吧?」

  「不是,那小子送了一堆小甜餅。」

  「那是慈郎送的嗎?」

  「呵,他恐怕還不知道本大爺受傷的消息。」

  「也是,他考上大學之後就天天忙著睡覺了,除了丸井沒人能找到他。」忍足笑說,「那我實在想不出是誰會送你康乃馨了。」

  能把跡部當成媽媽桑的全世界大概只有那兩只小動物了,並且這束花還能被跡部如此珍視。

  「三井唯送的。」跡部輕聲笑道,「她還不知道我喜歡玫瑰,所以送了這麼一束不倫不類的。」

  用的是不倫不類這個詞,但語氣和神態卻是相當愉悅。

  非但沒吐槽,反而為她找理由開脫……嘖嘖,有情況。

  忍足敏銳地聞到了一種類似於戀愛中的酸臭味。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只有三井唯送的康乃馨放在了床頭,而其他人送的花都整齊地放在了花台上。

  不,不可能的。

  跡部不可能喜歡三井唯,他前陣子還在撮合她和不二周助,如果他自己喜歡上了,豈不是在自己打自己的臉,難道要跟不二解釋:「我本來想幫你追的,但是我發現她也很對我胃口,所以我不站你了,我要自己追了。」

  而且三井唯那自由慣了一言不合就消失的性格,和大男子主義又有些霸道占有欲的跡部景吾,真的處得來嗎?

  「忍足,你認識她很久了吧?」

  跡部的問題突然讓忍足一頓,而後誠實地回答道:「嗯,有七八年了。」

  「我在她家裡看到過她和你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合照。」

  「……」

  忍足心想,你居然都去過她家裡了,這發展速度太快了吧……「我和她的一位前輩是朋友,承蒙他的照顧,我以前和三井關系也不錯。」

  但自那件事之後,他和她關系就冷到了谷底,不爭鋒相對就不錯了。

  「忍足,她到底——」

  「跡部,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話,去問她本人吧。」忍足看了看手表,起身准備離開,「請尊重她的意願吧。」

  經歷過那些事,他甚至懷疑,這個世界上,還能不能有直射她的心底……陽光呢。

  他抬頭看了一眼跡部,嘛,這家伙倒確實是光芒萬丈。

  跡部送走忍足,在花瓶前沉思了片刻,窗外傳來了有節奏的敲打聲。

  「跡部君——」

  是三井唯的聲音。

  他走過去拉開窗簾,看到她像只小奶狗一樣扒在窗戶上,手裡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三井唯,我說過多少次了,想見我就走正門,不要再爬牆了!」

  「跡部君,這裡是一樓。」

  「……」

  對面大樓的陽台上,跡部家的保鏢看著窗邊的情況,又看了看旁邊站著的跡部聆彥,有些猶豫地問道:「先生,這個不用管嗎?」

  跡部聆彥扶額道:「算了,是她的話,你們就當做沒看到,直接放行吧。」

  保鏢:「是。」

  老爺還挺通情達理嘛。

  跡部聆彥趕緊又說了一句:「但是絕對不允許留她在這裡過夜。」

  保鏢:「……-_-是。」

  您還怕少爺吃虧嗎?

  跡部景吾看著站在一樓窗外的三井唯,輕咳一聲說:「就算是一樓也要從正門進。」

  「好,那我去從前門進來,對了,我帶了這個。」

  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朵紅色的花,遞給了跡部,「對不起,不知道你不喜歡康乃馨。附近花店裡的玫瑰花都沒得賣了,我在路過別人家花園時摘了一朵。」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那家的太太同意我摘的。」

  跡部當然知道附近的花店都沒有玫瑰花賣了,因為都被來看望他的後援團買下了,就在他隔壁的那些房間裡,堆成了幾座小山。

  但她摘的這朵花並不是玫瑰花,而是一朵月季花。因為花杆上的是鉤刺,不是直刺。

  可望著她燦燦如星的眼神,他連一句糾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們從彩虹塔的鬼門關過來,好不容易見面,他不該總是批評她啊。

  「跡部君,你等我一下,我從正門過來找你。」

  「……好。」

  月季花握在手裡,花瓣柔軟的像是小姑娘的唇瓣。

  顏色和形狀也像。

  他倚在窗邊,晃了晃手裡的月季,薄唇溢出一絲輕淺的嘆息。

  ……原來他也會喜歡玫瑰以外的花啊。

  作者有話說

  恭喜大爺小鹿亂撞√

  下章出村哥,不二子。


第62章 跡部表白了

  三井唯在病房的門外禮貌地敲了敲門:「跡部君, 我到了。」

  跡部將月季花小心地插到康乃馨的中間, 然後坐回了病床上:「進來吧。」

  三井唯推門進來,將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在了桌子上。

  跡部看到她的衣品總算有所改善, 十分滿意。終於不再是黑灰白三色自由組合搭配,也不是一成不變的純色連衣裙了。

  今天她穿了一件粉色的襯衫, 配了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腳上的樂福鞋和襯衫是同色的。

  低雙馬尾梳成了高高的單馬尾,看起來既清爽又活潑。

  ……活潑兩字, 倒是很少體現在她身上,不錯。

  「午安,跡部君。」

  跡部心情愉悅, 卻偏偏要噎她一下:「午安?天都已經黑了, 難得你還想得起來過來看我。」

  三井唯沒說什麼, 其實她每天都會來, 在接到跡部下午發來的消息後, 知道他已經蘇醒, 就立刻去通知了幸村精市和不二周助。

  三個人是一同過來探望跡部的, 不過另外兩人去停車順便買果籃去了, 她就先一個人過來了。

  跡部的病房雖然是院方臨時准備的, 但牆上居然已經掛上了幾幅油畫,整個病房也布置得十分貴氣。

  ……財閥的世界, 普通人不懂。

  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前的花台上, 那上面擺滿了玫瑰花, 讓人有種想躺下去的衝動。

  玫瑰花前面是各種果籃, 都是跡部的後援團和來探病的朋友們送的。

  原本跡部聆彥嫌這些東西礙事,要將它們全都丟出去的,被跡部柊希阻止了,畢竟這些是大家對跡部景吾的心意和祝福。

  「你在看什麼?」

  跡部景吾看到三井唯目光不在他這邊,居然一直盯著果籃看,「在看水果嗎?」

  「……嗯。」

  三井唯不能說她有些羨慕跡部……她也曾多次死裡逃生,但從來沒收過這麼多禮物和鮮花。

  甚至都是自己打計程車去醫院,簡單的傷口就是自己隨便包扎一下。

  也根本不會跟別人說,怕給別人帶來麻煩。畢竟她帶來的不會是小麻煩,而是可能會危及生命的□□煩。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矯情……跟一個財閥繼承人比這個干什麼?

  她幾斤幾兩?

  ……可還是羨慕吶。

  能夠無所顧忌地得到那麼多關心和祝福的跡部景吾,上輩子一定是成功阻止了滅霸吧。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安定下來,

  不用再提心吊膽地生活呢?

  能夠和父母還有三井壽一家人團圓,並且住回在神奈川的家呢?

  跡部看三井唯盯著果籃出神,以為她餓了,問道:「你想吃什麼?我叫佣人去准備。」

  三井唯從果籃裡拿起了一個蘋果:「這個吧。」

  病房裡設施齊全,有洗手池,消毒櫃,也有准備好的果盤和水果刀。

  她洗干淨蘋果,三兩下就削好了,她的刀工極好,長長的一條果皮一點都沒有斷開。

  她下意識地想咬一口,猛然想起這裡的病號還坐著呢,於是很禮貌地問跡部:「跡部君,你要吃嗎?」

  跡部本來不想吃,他對蘋果沒什麼興趣,但看到她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翹著,以及明明很想咬一口卻偏偏要假客氣的表情,突然就想逗逗她。

  「嗯。」

  如果三井唯是自己吃蘋果,肯定是直接抓在手裡啃,以往和不二周助都是這樣直接吃。

  但跡部是個處處講究的人,直接讓他啃,他肯定覺得影響他大爺華麗的氣質,事實上她也很難想像跡部直接用手拿著蘋果啃的樣子。

  她將蘋果切成整齊的方塊,裝到了盤子裡,然後遞給他一把金色的叉子。

  ……不知道是鍍金還是純金。

  跡部接過叉子,叉起一小塊蘋果,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

  三井唯心想,真不愧是上流社會培養的公子,隨便吃塊蘋果都吃出了優雅的氣質。

  說起來赤司征十郎也是一樣。

  他們永遠從容不迫,保持著紳士風度,舉手投足間都是一股貴氣。

  她意識到盯著別人吃東西很沒禮貌,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吃一塊?」

  有冰涼的東西輕輕擦過她的唇邊,眼前是跡部遞過來的蘋果。

  他舉著叉子的手指骨節分明,手背處還貼著輸液之後的白色膠帶。

  三井唯側著頭偏開,她就算再饞也不可能接受跡部的投喂,這舉動過於親密了。

  「謝謝,我自己來吧。」

  她邊說邊拿起了另一把叉子,叉了一塊。

  跡部揚了揚眉,心想明天一定要讓佣人只留一個叉子,其余的全撤了。

  他手裡那塊蘋果兜了一圈,又到了自己的嘴裡。

  ……碰過她嘴唇的蘋果。

  「你喜歡吃蘋果?」

  「水果都喜歡,但吃的最多的是蘋果。以前我家院子裡有棵蘋果樹,每年都會結很多蘋果。」她慢慢回憶起以前的光景,「我經常爬到樹上去摘蘋果。」

  跡部問道:「後來呢?」

  三井唯說:「後來我爬的次數太多,那棵樹被我給爬死了。」

  跡部:「……」

  三井唯又叉起一塊果肉,沒有吃,只是看著:「我爸說是因為我自私把蘋果樹氣死了,因為我不願意把多余的蘋果分給別人吃,每個蘋果就先咬了一口。我爸為這種事沒少打我。」

  「你爸……他還打你?」

  從來沒挨過揍的跡部景吾不是很能理解三井御人的做法。

  就算三井唯再潑皮,她也是個女孩子啊,作為父親再震怒也不能動手打她吧。

  「打啊,三天不挨打,我就要上房揭瓦了。只有我媽不打我,我哥氣急了也會打我,但是很少。我小時候的確做了很過分的事,欺男霸女,搶地盤……現在想想,大概是想得到爸爸的關注吧,畢竟他眼裡只有我哥,我哥做什麼都是好的,我做什麼都是差的。」

  「但那時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爸爸雖然工作忙,但每天回家,我哥也是,一家人都能坐在一起吃早飯,過節過年的。對了,那棵蘋果樹死了之後,不二又補栽了一棵小蘋果樹,但是一直沒有結蘋果,我哥說他手毒。」

  跡部:「……他是有點毒。」

  三井唯:「我小時候喜歡他,不准任何人說他的壞話,為這事還跟我哥吵了一架,抓花了我哥的臉。」

  跡部挑眉道:「喜歡他?你當時才幾歲就知道喜歡男生了?」

  三井唯咬下蘋果:「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了,他不向我屈服的姿態讓我刮目相看了。」

  跡部知道三井唯以前是鐮倉小霸王,欺負的小朋友不計其數,但仍然要吐槽:「當時只有小雜魚才會向你屈服吧。」

  不二周助就能令你刮目相看,那本大爺豈不是要把你眼珠子刮掉了?

  「的確,跟著我後面的都是蝦兵蟹將。」三井唯像是想起了好笑的事,表情柔和,繼續說道,「其實不二的弟弟裕太君也沒向我屈服,我小時候曾經想過把他們兄弟倆都娶了,但是聽不二的姐姐說日本只能一夫一妻,要是想同時娶他們兩個,得帶他們去印度南部的原始部落,那裡都沒電的,冰箱和電視機都沒有,所以我放棄了。」

  跡部對此無話可說。

  「後來之所以決定娶不二,是因為他經常給我不二家的糖,我以為他是不二家糖果社的繼承人,一般董事長的位置不是由長子繼承嗎,我童年理想就是嫁給大富豪,那樣可以在我爸面前耀武揚威……」

  「等等,不二家的繼承人是姓櫻井並不是姓不二。」跡部又忍不住吐槽道,「你就是想嫁給大富豪也得先稍微調查一下背景吧。」

  「完全沒想過。」三井唯索性又削了一個蘋果,「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抱歉啊,跟你說了這麼多矯情又無聊的話。」

  雖然只認識跡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是共同經歷了太多事,光鬼門關就走了兩遭,對他也是毫無防備了。

  「現在呢?你對不二周助……」跡部頓了頓,緩緩問道,「還有想法嗎?」

  「哈哈,你都不知道我向他表白失敗後,本來想用剪刀戳死他,但是怕坐牢,就剪了自己的頭發,甩到了他的臉上,那次我幾天沒洗頭了,估計氣死他了……抱歉抱歉,有點失態,大概是很多年沒人吐槽了。」

  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以為憤怒的宣泄就會得到想要的東西。一晃七年就過去了,到現在反而有些懷念,那時候多簡單,煩惱的問題居然是感情……

  言歸正傳,三井唯說起了此次來探病本該說的話:「跡部君,我很抱歉,這次把你扯進案件裡,讓你經歷了這樣的災禍——」

  「停。如果你是要來說一些自責的話,那大可不必。」他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臉上帶著倨傲的神情,「本大爺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

  門外的保鏢默默地聽著,心想,他家少爺可真能吹。

  三井唯默了半晌,說:「我知道了,謝謝跡部君。也是因為認識了你們,我才覺得以後我有希望讓我爸我媽還有我哥,一家人重新團聚,回到神奈川我們自己的家裡……雖然我爸不會幫忙,但我會努力。」

  跡部看她談著自己的目標,心裡有隱隱的惆悵。

  這家伙啊,目標就這麼點,可為什麼這麼難以實現?

  三井壽目前在國家隊,三井御人在三井本家蹦噠,三井奈奈子似乎被他送出了國。

  而三井唯,是一個人。

  獨自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在遇到他之前,還不知道經歷了哪些可怕的東西。

  可無論經歷了什麼,她都沒有崩潰,依然倔強,骨子裡就從沒認輸過。

  可他到現在都沒有真正確定對方是誰啊,究竟是誰,能對她恨之入骨?

  他可沒有忘記那張寫有「present」的照片……

  他盯著她許久,淡聲說:「放心,沒有他幫忙,也有我在。」

  「他」指的是三井御人。

  「……謝謝。」

  她發現跡部眼神逐漸沉凝,而後聽到他說:「三井唯,跟我去英國吧。」

  離開日本,離開這個地方,他能保證她絕對安全,並且這樣也能讓跡部柊希徹底放心。

  至於幫她找媽媽、找哥哥、找爸爸,對於他來說都不是難事。

  他不能再讓她出任何事了,否則他會抱憾終生。

  同樣,他也不能再讓自己出事了,因為他必須得對他的父母,對跡部家族有所交代。

  ——離開這裡,回去英國,是最好的方式。

  三井唯聽得一怔,她想起來之前她好像跟他說過,她想去英國開飯店。

  可那是她順嘴瞎說的,連第一筆啟動資金都沒有,她去那裡干嘛?

  他大爺該不會以為隨便一個人都能像他那樣拿出開飯店的錢吧?

  「那個,我暫時還不打算去英國開飯店。」三井唯解釋道,「等我畢業了工作了掙錢了之後再說吧。」

  其實她也不確定能不能順利畢業,畢業之後有沒有公司會要她。

  ……畢竟她現在風評不是很好。

  跡部微微側過身體,寬大的特制真絲病號服難掩其風流,扣子解開了兩顆,露出了性感的鎖骨。

  「有時候你挺聰明,有時候又會……不,你是在裝傻,本大爺的意思是——」

  被裝傻的三井唯一臉懵逼,她咽下最後一塊蘋果,迅速站起身來走到了門邊。

  ……保鏢提醒過她,探望在半小時內必須離開。

  她的一只手抓住了門的把手,另一只手被跡部景吾抓住了。

  他的手心冰涼,但手勁不小。

  「和我交往吧。」

  本大爺的意思是……和我交往吧……

  和我……交往吧……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打開門的瞬間,看到了外面站著的,同樣二臉懵逼的幸村精市和不二周助,以及眼鏡正在反光的忍足侑士。

  忍足原本已經離開了,看到車裡有幾本不錯的外文書,就拿過來給跡部消磨時間了,正好在停車場碰到了來探病的幸村和不二,三人就一起過來了。

  幸村一路上都在研究三井唯從柯南那裡拿回來的紐扣型發訊器,在聽到跡部說出的那句「和我交往吧」,他也瞬間懵逼了,一時沒注意,按到了發訊器的回放功能。

  幾天前在葡萄山莊,跡部被三井唯研究錄音功能時錄下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不妨考慮一下答應不二周助的表白,感情這東西也是可以培養的,雖然我覺得兩情相悅更合適,但他真的是個不錯的男人……」

  三井唯:「……」

  跡部:「……」

  不二:「……」

  忍足:「……」

  幸村:「……各位失陪一下,我去洗手間。」

  作者有話說

  作者無話可說,讓他們自己說去吧。


第63章 攪屎棍幸村

  見幸村精市跑路了, 三井唯也很聰明地跑了:「抱歉, 我也去一下洗手間。」

  忍足侑士一看這架勢,也知道不妙, 放下了幾本外文書趕緊跑了:「我晚上約了岳人和冥戶三人團去燙頭,時間快到了, 那麼,跡部,不二, 下次見了。」

  拜托,他只是一個路過的無辜良民,才不要在修羅場裡被連累變成炮灰!

  於是病房裡只剩下了跡部景吾和不二周助兩個人, 忍足還貼心地替他們關上了門。

  不二抱著一盆仙人掌, 面朝跡部, 久久沒有吭聲。

  跡部看著他手裡那盆根根刺分明威武雄壯的仙人掌, 眉毛跳了一下, 心道不二周助這家伙不會想用這個砸他的臉吧。

  現在的情況比較微妙。

  尷尬是肯定尷尬的, 不然另外三人也不會迅速逃離現場。

  但是跡部並不後悔, 表白這種事他在確定心意後就一定會做, 不會遮遮掩掩各種矯情。三井唯是單身, 他為什麼不能追,並且他勢在必得, 她會對他沒意思?不可能的。

  她之所以跑路多半是因為害羞, 淑女的矜持吧。

  但跡部壓根不知道不二會出現在這裡, 也不知道幸村居然有他亂立flag的錄音, 還隨便瞎放,那家伙絕對是故意的,真不怕他把他之前的豬頭照發到立海大學的校園網上嗎?

  跡部眼看著不二抱著仙人掌離他越來越近,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深深地凝視著他。

  他也回以凝視。

  「你看,」不二慢慢將仙人掌舉到了他的面前,在距離他的鼻子還有一釐米處停住了,「仙人掌要開花了,小景。」

  「呃……嗯。」

  這聲小景讓他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二的眼睛慢慢恢復成了兩道月牙,他看向跡部床頭的那束康乃馨:「好漂亮的康乃馨,花語是祝你平安哦。」

  「……我知道。」

  不二將仙人掌擺在康乃馨的旁邊,淡聲問道:「其實你是仁王假扮的吧?」

  跡部嘴角抽了抽:「不是。」

  「是跡部本人嗎?」

  不二的手指在花瓶的瓶身上緩緩擦過,讓跡部產生了一種下一秒他要拿起花瓶砸他的錯覺。

  「……嗯。」

  跡部以為不二會生氣,畢竟他之前信誓旦旦地說要幫他追她到手,現在自己卻追起來了……但不二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的跡像。

  「那我要謝謝你。」不二鄭重地向跡部道謝,「謝謝你救了小唯。」

  跡部微怔,而後說道:「這個不需要你來道謝,這是本大爺的事。」

  救自己以後的女朋友,那是分內之事,為什麼需要一個外人以一副正宮範的姿態來感謝?

  不二的視線移開落在仙人掌上:「仙人掌的花語是堅強,無論在多惡劣的環境裡都能長得很好……希望跡部你也像它一樣。」

  「……」本大爺寧願當帶刺的玫瑰,也不要當帶刺的仙人掌!

  「那麼,我先告辭了,跡部。」

  「不二。」

  雖然自己打了自己的臉,但跡部並不後悔,「本大爺會追她,三井唯。」

  不二側過臉:「你可以試試。對我來說,小唯從來沒有變過,她就是她。」

  他推門而出,倚在牆邊,端詳著手裡的月季花。

  很漂亮,花瓣上有亮閃閃的水珠,像星辰一般。

  他們從別人家的花園經過,有牆內的花爬出了牆外,三井唯說想要摘一朵送給跡部,因為跡部不喜歡她送的康乃馨,盡管她想表達的花語是祝他平安。

  她分不出那是玫瑰還是月季,但是他和幸村都知道。

  按照她以前的性格,牆外的花掐下直接就帶走了,但是這次卻去向花園的主人請示。

  他問她為什麼,她說:「偷來的玫瑰花,跡部君肯定不會要吧,我得去跟人家說一聲。」

  他閉眼輕嗅,月季淡淡的香味沁入鼻腔……真好吶,他的小唯變得更好了。

  可是他不會把她讓給任何人,絕不。

  跡部目送不二離開,側過頭繼續欣賞他的花,突然發現——

  花呢?

  他的花呢?!

  三井唯送給他的那朵月季花不見了!

  花瓶裡只有康乃馨,那朵唯一的月季花已經不翼而飛。

  不二周助!你這個采花賊!

  *

  忍足侑士走進地下停車場時,向日岳人和冥戶亮已經在車裡等得不耐煩了:「你怎麼這麼慢,送本書需要這麼久?」

  忍足輕咳一聲:「兄弟們,你們有瓜吃了。」

  冥戶亮不太懂網絡語言,疑惑道:「你去看跡部還順走了他一個西瓜?」

  忍足:「……」

  向日聳了聳肩:「老實說,跡部的料我不是很想知道,畢竟他那麼高調,不用你說他自己也會到處宣傳,搞得人盡皆知。不過還是說說吧,什麼料?」

  忍足神秘一笑:「跡部他在追求一個女生。」頓了頓,又說,「一個你們都認識的女生。」

  冥戶亮吐槽道:「他不是應該找個華麗的外國人嗎?金發碧眼那種?」

  向日來了興趣:「說說說,怎麼搭上的,天雷勾地火麼?」

  冥戶猜測:「不會是不動峰橘的妹妹吧?」

  向日:「那是青學桃城武的女朋友,跡部再怎麼飢渴也不會當小三吧!」

  冥戶:「猜不到,哪個學校的,給個範圍吧。」

  忍足:「算了,實話實說吧,三井唯。」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

  死一般的安靜。

  向日愣愣地往嘴裡塞了一顆爆米花,「哢擦」一聲才把幾人的意識喚回。

  冥戶不解道:「三井她,變得很華麗嗎?」

  忍足推了推眼鏡:「你三井還是你三井,可是你跡部已經不是你跡部了。」

  向日右手敲擊左手手心,恍然大悟狀:「明白了,他把腦子摔傷了。」

  忍足:「別這麼說,在你眼裡三井很糟糕嗎?」

  向日:「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跡部兩個星期前還那麼針對三井唯,又被搞出了那樣的緋聞,躲她都來不及吧,而且他不是要幫不二周助追三井嗎?這不是NTR嗎?」

  「岳人,NTR這個詞不要亂用。」忍足無奈道,「總之,事情就是這個樣子,剛才跡部向三井提出交往時,正好被不二聽到了,而且幸村還播放了跡部先前勸說三井接受不二的錄音。」

  「然後呢?」

  「然後,就開始修羅場了吧。」

  接這話的是披著外套,靠在柱子上看著他們的幸村精市。

  忍足想到那段尷尬的錄音就忍不住吐槽道:「幸村,你剛才是故意的吧?」

  幸村似笑非笑道:「你覺得我有那麼壞嗎?」

  忍足不好意思說的話,向日都敢說:「幸村你還敢說,你一向看熱鬧不嫌事大——」

  「別亂說。」忍足打斷向日的話,看向幸村,「現在的情況,怎麼辦?」

  幸村略一思索,淡聲道:「不二和三井桑認識十多年了,跡部和她認識還不到一個月,有些事是持之以恆,有些事只是一時興起罷了。」

  他的態度擺明了是站不二唯了。

  文藝青年忍足不甘示弱地反擊:「感情這種事情,可從來不按照認識的時間長短來劃分,就像泰坦尼克號裡Jack和Rose僅僅認識三天就能為對方付出生命,從這次的事件上看,不是也很符合他們兩人的遭遇嗎?」

  他想,如果他是跡部,也很難不被三井唯的「You jump,I jump」震撼到,雖然她是該被罵一罵了。

  向日撇撇嘴:「可Rose後來還嫁給了別人呢。」

  忍足默默地掐了一下向日的大腿,繼續說道:「跡部雖然常常一時興起做些奇怪的事情,但他對感情很認真,他從來不會對女生亂說話。」

  向日忍著痛繼續拆台:「難說啊,跡部他以前還當街調戲過橘的妹妹的。」

  忍足:「這都哪一年的事了?又不是調戲你,你記得這麼清楚做什麼?」說罷他又狠狠掐了一下,心想向日你這個豬隊友,你吃跡部家那麼多東西還拆他的台是不是太不像話了?

  「原來如此。」

  這聲原來如此是三井唯說的,她淡淡地瞥了一眼冰帝的幾人,打開忍足的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三井,跡部他當時年紀小,比較中二。」忍足努力想為跡部說點好話。

  雖然跡部和三井唯的事著實震驚了他,但窩裡組CP也是好事啊,以後成了,份子錢出一份就好了。

  向日咬著牙拆台:「跡部他的中二從來都沒好過吧嗷嗷嗷忍足別掐了,痛死了。」

  三井唯點點頭:「我明白的,難怪他叫我別對往事耿耿於懷。」

  原來不止是她一個人在年紀小時調戲過良家少男,跡部也干過這種不華麗的事吶。

  三井唯對幸村說道:「幸村君,麻煩跟不二說一聲,我陪忍足他們去燙頭了,然後就直接回去了,不坐你們的車了。」

  幸村知道三井唯可能還是很尷尬,不太想面對跡部和不二,於是囑咐道:「好,路上小心。」

  忍足壓根沒打算帶上三井唯,他只團了三張理發卡,但也只好同意。

  這是從月見山玲去世以後,他們倆第一次同坐一輛車了。

  車子開得不快,但三井唯偏過頭去拿向日的爆米花時,長長的馬尾還是抽到了他的臉上。

  生疼。

  一瞬間,忍足想起了那個囂張跋扈的短發女孩。

  「三井。」他開口說道,「正好,去把頭發剪短點吧。」

  好半天,他才聽到她淡淡地「嗯」了一聲。

  *

  幸村精市最近有點心累。

  因為感情問題。

  但並非是他的感情問題,而是他部員的感情問題。

  起先是丸井文太夜裡發在立海大群裡的那句:【十八歲以後,我開始懷疑,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東西不會過期。】

  酸唧唧的,很明顯是遇到感情障礙,偏偏切原說道:【丸井前輩,你吃到肚子裡的蛋糕不會過期。】

  然後就是真田弦一郎喜歡了五年的女生,和柳蓮二在一起了。在!一!起!了!

  並且那兩人還是青梅竹馬←_←

  雖然最初幸村就覺得真田估計沒戲,但沒想到那個女生喜歡的男生竟然是柳蓮二。

  真田和柳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反目成仇,但柳多少欠真田一個解釋。

  就算真田是單相思也好,自作多情也罷,既然你們倆早就互相有好感,又何必將他卷入這場感情的紛爭中淪為炮灰。

  另一起就是要幫不二追三井唯的跡部臨時「叛變」了。

  說好的站不二唯的,現在自己自成一派,站跡唯去了。

  幸村不贊同這種行為,但他也明白,情感這種東西,沒辦法壓抑的。

  只有事不關己,才能高高掛起。

  不過真田說的也對,追女生跟打網球一樣,沒有先來後到,只有公平競爭,就像不可能因為好朋友參加了比賽,自己就放棄了比賽。

  三井唯沒有和不二周助交往,跡部這種行為充其量只是公平競爭——難道我有喜歡的姑娘了,然後她也是你喜歡的人,所以我就讓給你?

  不存在的。

  至少對於跡部那種性格的人來說,不存在的。

  真田雖然失意,但在和柳蓮二盡全力比賽一場之後,退出了這場感情的角逐,並給予了祝福。

  立海大的眾人就此話題終結了,但幸村知道真田心裡難過。

  切原也難得安慰真田:「副部長,我知道你痛苦,煮熟的鴨子飛了,還飛到柳前輩那裡了,但那是他從小認定的鴨子啊……」

  話糙理不糙,柳蓮二和那女生是有感情基礎的,但跡部……才一個月,誰給了他這樣的謎之自信?

  要說同生共死,他和三井唯還在雲霄飛車上同生共死過呢!

  ……果然還是不喜歡跡部這種行為。

  幸村正在車裡發呆,忽而看到不二打開車門進來。

  「小唯先走啦?」不二淡笑著系上安全帶,將那朵月季花插到車子前排的小瓶子裡。

  幸村問道:「這是三井桑送給跡部的那朵花嗎?」

  不二輕描淡寫道:「他向我宣戰了,我看他有點不爽了,就順手拿走了。」

  「你呀。」幸村無奈地笑笑,「他或許只是一時興起。」

  「但還是要謝謝他救了小唯,不然我沒法想像後果。」

  「不二……」

  不二眉眼彎彎,半開玩笑地說道:「說來也是氣人,赤司支持我趁早向唯表明心意,然後小唯成了他的未婚妻。跡部說要助我一臂之力,然後他就向小唯表白了。僚機全部變成了情敵,幸村,如果是你的話——」

  「停,你覺得我有那麼壞嗎?」幸村也半開玩笑道,「放心,我就是去喜歡真田,也不可能奪你所愛。你跡部已經不是你跡部了,但是你幸村永遠是你幸村。」

  不二嗤笑一聲:「別亂立flag,你願意真田還不願意呢,他不是在追一個女生嗎?結果怎麼樣了?」

  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已經涼了。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不太清楚呢。」不能把真田那個反面教材講出來打擊不二,幸村只好拿起手機,岔開話題說,「要不要先打局游戲?漫威出新武器了。」

  不二也拿出了手機:「好啊,一起去打跡部(鋼鐵俠)的史塔克大樓吧,就用他上次送我們的裝備。」

  幸村:「好主意,你左我右,打他個措手不及。」

  於是正在辛辛苦苦學三井唯走平民路線做任務的跡部,一回頭,發現老巢又被人端了。

  跡部:「……」WTF!

  作者有話說

  下章征哥出場,少年偵探隊出場。

  柳和真田的小短篇在專欄有,感興趣的可以戳看看,不過和本文內容有偏差。


第64章 好吃不過餃子

  【你送給我的花, 被小偷拿走了( ̄- ̄)】

  三井唯正在剪頭發, 突然收到了跡部發來的一條消息。

  花被小偷拿走了?

  這是在拿她尋開心吧?跡部家人牆似的保鏢和佣人是擺設嗎?

  而且小偷為什麼會偷一朵花,隨便偷點別的都比較值錢吧。

  ……這位少爺一定是太閑了才來說笑的。

  旁邊正在燙頭的忍足瞥見三井唯盯著手機沉思, 問道:「怎麼了?騷擾短信?」

  「不是。」

  三井唯放下手機,抬頭看向面前的等身鏡。

  原本及腰的長發剪到了肩部以上的位置, 修剪得整齊又帥氣,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了。

  ……果然,好的發型對一個人來說太重要了。

  「還是這個樣子比較適合你。」忍足揶揄道, 「再給你一部機車和一張貼紙,你就又能稱霸湘南海岸了。」

  「那都是中二時期的白日夢了,你還提它做什麼?」

  如果說如今三井唯還能和誰毫不客氣的吐槽, 那就只有忍足侑士一人了。

  忍足繼續說道:「以前的你和跡部還真有點像, 聽說他從英國回來日本上國中時, 第一天就在新生代表大會上宣布自己以後就是冰帝的國王了。」

  三井唯:「……我沒這麼囂張過吧, 這樣是要被揍的。」

  正在修眉的向日岳人眉毛抖了一下:「對, 那時候的跡部是真讓人討厭, 要不是我攔著冥戶, 冥戶都要衝過去撕他的嘴了。」

  冥戶亮捂住臉:「他在餐廳擺滿玫瑰花時, 讓我想起了玫瑰花的葬禮, 我都想和他同歸於盡了,整天淨弄些妖蛾子, 廣播裡都是他的口號秀。」

  三井唯好奇地問道:「那你們後來是怎麼講和的?」

  忍足推了推眼鏡:「男生之間的事, 沒有一場網球賽解決不了的, 一場不夠可以有兩場, 所以我們很快就講和了,他成了冰帝網球部的部長,我們都是他的部員。」

  他伸出手撫了撫自己額前的劉海,這時候發型的長度和他剛進入冰帝就讀的時候一樣……說起來,那時候的小跡部囂張歸囂張,還是蠻可愛的。

  向日也感慨道:「不得不說他確實是個好部長,能力很強,又時時把部員的事放在心上,也從來沒有擺過大少爺的架子。」

  冥戶亮撇撇嘴:「就是他妖蛾子多了點,還把我們的運動鞋都換成了粉紅色的底,別人都叫我們冰帝牛郎團,而且他還縱容芥川慈郎偷懶翹訓,那小子要是在立海大,非得被真田打死不可。」

  向日哈哈大笑:「所以說慈郎的運氣是真好啊,沒有生在立海大而是在我們冰帝啊。」

  三井唯聽著他們討論冰帝網球部以前的事,越聽越覺得趣味。

  手機又傳來兩聲震動,她拿起一看,依然是跡部發來的。

  【花是被一只眯眯眼的熊偷了。】

  ……眯眯眼的熊。

  說的是不二周助嗎?

  所以跡部這是來向她告狀的嗎?

  他歲數太大,似乎不太適合告狀,但畢竟是個病號,還是要照顧到他的情緒。

  於是三井唯回復道:【需要我再送你一朵花嗎?】

  躺在醫院裡正聽著音樂的跡部景吾立刻發了一個Q版跡部點頭的表情。

  旁邊被妻子勒令留下多陪護一會兒的跡部聆彥瞥了一眼自家兒子唇角上揚的蠢樣,提醒道:「少玩手機,你媽叫你早點休息。」

  「爸,有佣人和保鏢留下就可以了,您還是早點回去吧。」

  如果不是因為跡部聆彥在,他都可以直接開視頻了。

  「你媽說我陪伴你的時間太少,給你的關心不夠,對你態度太嚴苛了,非要叫我多陪陪你……」

  跡部聆彥也很無奈,他要是個嚴父,跡部景吾還能養成那種性格?

  如果說他對跡部景吾叫嚴苛,那人家赤司征臣對赤司征十郎豈不是冷酷無情?

  跡部景吾垂眸,看到三井唯發來了一個【送你花花】的表情。

  再送他一朵花就是送花的表情嗎?!!

  【跡部君的表情很有趣,是定制的專屬個人表情嗎?】

  【那是當然,我才不會用那些紫薯精的表情。】他想了想,又補發了一條:【你發一張照片過來,我也幫你改成Q版的。】

  【謝謝。】

  下一秒,他收到了她發來的照片。

  藏藍色的及肩短發,比長發時期多了幾分俏皮可愛,姣好的面容表情平淡,金色的眼睛清澈明亮,像是把夕陽吸入了眼底,又像是將星辰揉碎了沉澱其中。

  嘴唇上擦了一點車釐子紅的口紅——不,肯定是剛吃了車釐子,果汁沾上去了。

  他還看到她的左耳上還有三顆銀色耳釘,一顆在耳垂上,兩顆在耳朵上方。以前被長發遮住看不到,現在才終於露了出來。

  如果可以撇去背景裡戴著綠色熱發帽的忍足侑士,表情猙獰正在修眉的向日岳人以及正在挖鼻孔的冥戶亮。

  太不華麗了!這丟人現眼的三只!

  ……不過正主的表情不錯。

  跡部景吾心滿意足地收下照片,設置成了手機鎖屏。

  「哢擦。」

  旁邊傳來快門的聲音,跡部景吾抬頭看去,跡部聆彥正笑眯眯地晃著手機:「呵,難得能拍到一張痴漢臉,柊希也會覺得很有趣。」

  「……」

  「好了,別害羞,有喜歡的女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已經算是晚熟了。我在幼稚園時就親過兩個女孩子了,可你到現在初吻估計還在——」

  「……」呵,你知道什麼?!已經送出去了好麼!

  「我不像你爺爺,也不像你媽媽,對你在感情甚至婚姻方面的選擇,我既不會過多干涉也不會盲目鼓勵,因為這始終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不能影響你的判斷。」

  跡部聆彥收起臉上的笑容,正色道,「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想要的東西,能拿下就以最快的方式拿下,不能拿下就趁早抽身。你永遠要記得權衡利弊的重要性,一旦過了界限,就得回頭了。」

  「我明白。」

  跡部聆彥深深地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目光又落在了床邊的康乃馨上,略為無奈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你不會明白的,你太像你媽媽了。重情重義,勇往直前,哪怕是撞上南牆也不會回頭。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了,還有十天就准備回英國吧。」

  「是,您注意安全。」

  跡部聆彥起身,走到門口時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張金色的卡片拋了過去。

  跡部景吾看著上面銀杏葉的標記,問道:「這是?」

  「芙莎繪·坎貝爾·木之下,全世界最傑出的設計師,就是有點可惜,太過重情,為了等待四十年前的初戀情人而一直保持單身。四十年,想想就可怕。」跡部聆彥感慨道,「不說了,別人的選擇不好評價。我已經和她打過招呼了,你有設計方面的需求隨時可以和她聯系。不用謝我,謝謝你媽吧,我根本懶得管,是她請求我的。

  她說你爺爺斷了你所有的路,但是作為母親,不可能不關心自己兒子的心情,你也早點跟你爺爺和好,服個軟沒什麼,陽奉陰違的事我當年沒少做,省去了很多麻煩。」

  跡部景吾有些猶豫地問道:「爺爺的腿……」

  「我聽說是被那個女生嚇斷的,是嗎?」

  「……她不是故意的。」

  「既然不是故意為之,也不是粉碎性骨折——」跡部聆彥淡笑道,「那讓她去道歉就好了,避開獨處,找個人多的場合,你爺爺不會不給小輩台階下,他自己還要面子呢。」

  「是。」

  「對了,還有這個。」

  跡部景吾下意識地接住跡部聆彥拋來的東西,是一塊巧克力糖球。

  「Happy every day,my Keigo……」他微微一笑,關上了門。

  *

  三井唯在晚上回家後接到了吉田步美的電話。

  步美:「小唯姐姐,明天下午你有空嗎?」

  三井唯:「有空。」

  她現在全天有空,閑人一個。

  步美:「太好了,我爸爸的朋友送了我們家很多餃子皮,我們要去博士家包餃子,然後送去給跡部大叔吃,大叔上次說他最喜歡喝粥吃餃子呢。」

  三井唯:「……」跡部是順嘴瞎說的吧。

  步美:「幸村哥哥和飛機哥哥也會來的,姐姐也一起來吧。」

  她說的飛機哥哥是赤司征十郎,因為他開著飛機從天而降,解救了被困在塔內的眾人,並且後期還協助抓捕了凶手,所以又被稱為飛機哥哥。

  三井唯對赤司的顧慮並沒有消除,種種跡像都讓她懷疑購買發訊器的【征途是星辰】究竟是不是他了,因此只能答應步美的邀請。

  「……征君,希望你從來不是我的仇人。」她在心底默默說道。

  次日下午,她在家門口除了看到幸村精市,還看到了不二周助。

  不二笑眯眯地遞給她一盒手工巧克力,這是由美子昨天教他的——喜歡的女生要自己投喂,不然會被別人用食物輕易拐走。

  三井唯卻如臨大敵,警惕地看著他。

  「你該不會在巧克力裡加了芥末吧?」

  「怎麼會呢?」

  「怎麼不會?你以前在紅茶裡加芥末給我喝,讓我吃巨苦的奶糖,還騙我吃兔糧。」

  上了無數次鬼當,她可不敢松懈。一般不二送禮物,就是要整人了。

  旁邊的幸村見狀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心想,不二啊你以前居然這麼作,騙騙桃城騙騙切原就算了,你居然連喜歡的姑娘都騙,要不是和你關系好,我都想站跡部了。

  最起碼跡部送的是人能吃的啊。

  不二無奈道:「那我吃一塊給你看好嗎?」

  「你本來就喜歡芥末,並不能證明這裡面沒有奇怪的東西。」

  「那幸村,你來吃一塊吧。」

  躺著也中槍的幸村無奈地吃了一口,事實上他也有點不放心吧,不會被毒巧克力剝奪五感吧。幸好不二這次沒作,巧克力沒有問題,然後他對著盯著他看的三井唯和不二點了點頭。

  「嗯,味道很好。」

  為什麼他有種自己成了試毒小白鼠的感覺?

  一路無言,三井唯坐在副駕駛上,放心地吃著巧克力。

  全程沒有再給過幸村一塊。

  幸村:「……」

  到了步美所說的目的地,阿笠博士的家,三井唯按了按門鈴。

  很快元太過來開門了,興奮地朝他們揮了揮手。

  幸村在接到步美的邀請時,就提出了再帶一個朋友的請求——畢竟要多給不二創造機會嘛。

  步美欣然同意,而不二帶來的巧克力也得到了少年偵探團的一致好評,很快就獲得了好感。

  然而步美在知道幸村和三井唯不是男女朋友時,還特別惋惜:「第一次在凌晨遇到幸村哥哥和小唯姐姐時,看到幸村哥哥給小唯姐姐點小龍蝦時,我就以為你們是男女朋友了。」

  「原來如此,你們凌晨還去吃小龍蝦啦。」不二微笑著在幸村耳邊問道,「味道怎麼樣?」

  「啊,那個……」

  光彥火上澆油:「是啊,上次看到你們坐在一起看了一夜星星之後,就覺得你們好般配啊。」

  不二繼續微笑:「看了一夜星星啊……」

  「咳咳,山裡沒什麼東西看,只有星星,」幸村正想著轉移話題,忽然看到了系著圍裙端著一盆菜的赤司征十郎,「赤司,我們到了。」

  「嗯。」赤司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在步美的指示下將菜放到了桌子邊,然後拿起了剪刀陪步美剪起了菜頭。

  他全神貫注,剪菜頭的速度一流。

  柯南小聲問灰原:「他身上真的沒有黑衣組織的氣息嗎?」

  灰原冷冷道:「說幾遍了,只有殘留的中二氣息。」

  柯南:「……」

  話雖如此,他仍然不敢大意,畢竟赤司差點就發現了他和阿笠博士唱雙簧揭發凶手的真相,還一直追問他足球氣墊的事。

  *

  這次包餃子是為了給跡部「送溫暖」,所以必須在晚上之前包好。

  每個人分工合作,井然有序。

  刀功一流的三井唯自然負責切菜剁餡,不二走到她身後說道:「小唯,你的圍裙送了,我替你重新系一下。」

  「好的,謝謝。」

  不明真相的三井唯依然專心地切著菜。

  而另一邊元太已經替不二拍好了照片。

  不二:「謝啦,元太,角度不錯。」

  元太:「Ushi!」

  照片上,兩人系著同款圍裙,因為錯位,只能看到兩人的側臉,看起來就像是在擁抱。

  然後他直接將照片傳到了U17的群裡。

  過了一分鐘又發了一條消息:【啊,抱歉,發錯群了,是要發到家裡群的。】

  沒錯,並沒有發錯,就是發給跡部看的。

  切原赤也第一個蹦了出來:【哇,不二前輩終於脫單了啊,喜大普奔。】

  不二周助:【微笑.jpg】

  白石藏之介:【Fuji,配一臉啊。】

  菊丸英二:【萌萌噠,下次聚餐帶過來哈。】

  觀月初:【側臉和我好像啊,世界上另一個我嗎?】

  【系統提示:觀月初已被管理員不二周助禁言1小時。】

  ……

  東都大學附屬醫院裡,跡部景吾看著手機裡的聊天內容,不怒反笑,很好,很好。

  宣戰了是吧?

  本大爺贏定你了。

  作者有話說

  不二子的正宮範好強,以及自我感覺良好的觀月

  吃瓜群眾忍足向日冥戶已經在前排准備好瓜果飲料


第65章 赤司濕了

  「我倒是對你非常好奇, 江戶川偵探。」

  赤司征十郎解下圍裙, 順手放在一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江戶川柯南。

  阿笠博士家後門的樓梯轉角處, 現在只有他們兩人。

  柯南心想這家伙也實在太難纏了,普通人對於他的自我介紹「我叫江戶川柯南, 是個偵探」多數都是一笑而過,除非像佐藤和高木那樣與他接觸很久的,否則對他的印像至多是這是個聰明的小鬼, 但是赤司沒有這樣認為。

  他甚至認真地稱呼他為「江戶川偵探」,而且帶著一臉平淡的表情,絲毫沒有揶揄和玩笑的意味。

  這個稱呼讓柯南整個人都不好了。

  「赤司哥哥, 你在說什麼呀, 」只能強行賣萌裝傻尬演, 「我聽不懂。」

  「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覺得很奇怪, 為什麼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在解決案件時, 總是會以一副睡著的姿態進行推理。那樣子和沉睡並無二樣, 我仔細觀察過他的破案視頻, 甚至都根本看不到他的嘴在動, 那麼聲音是從哪裡發出來的呢?他用的腹語術嗎?」

  赤司征十郎的聲音很淡, 但每句話都讓柯南感到頭疼。

  「我看過差不多二十幾個視頻,每次毛利偵探在沉睡之前, 周圍都會有你, 他似乎也只允許你一個人靠近他……明明他在先前都不允許你觸碰案發現場的東西, 而且他對案件的分析和態度在沉睡前後差別實在太大了, 經常在沉睡後推翻自己沉睡前的理論——」

  赤司走近一步,緩緩說道,「……簡直像是被人暗中操控了一般。」

  柯南急著辯解道:「啊,不是,毛利叔叔他很厲害的,他之前那麼說是為了讓犯人放松警惕,露出馬腳,方便收集證據,他其實早就看穿了一切。」

  「哦,是麼?」赤司淡淡道,「我先前在朋友舉辦的茶話會上也有見過他,在我向他詢問幾個他破解的案子中的內容時,他竟然有很多關鍵點都回答不上來,甚至可以說是對案件本身一無所知。」

  柯南後退一步,後背抵在了牆上:「毛利叔叔可能是在和你開玩笑吧,他平時就喜歡這樣說的。」

  救命啊,為什麼他會遇到這麼難纏較真的人?

  「是嗎?那上次在葡萄山莊,我看到阿笠博士破解那起殺人案時,有些地方竟然口型和聲音對不上,難道阿笠博士身後有一個我們看不到的聲優嗎?」

  赤司征十郎已經將柯南逼進了角落,微微俯下身體,「江戶川偵探,你胸口的蝴蝶結,可以借給我看一下嗎?」

  「不,不行,這是我媽媽的東西!」柯南護住蝴蝶結,順口胡編道,「我媽媽在離開我之前,就留了這麼一個東西給我!我發誓要永遠保護它,假如有一天還能見到她,我要親手給她戴上!」

  赤司在聽到柯南提到「媽媽」時,身體一怔,片刻後說道:「抱歉,我不知道那是你媽媽留給你的東西。」

  柯南強行漲紅臉,作泫然欲泣狀:「在我很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就分開了,我被判給了爸爸,媽媽她去了國外,蝴蝶結是她送給我的最後一件禮物,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看到她……」

  「夠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灰原哀一臉冷漠地喝住了正在假哭的柯南和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的赤司。

  灰原對柯南的浮誇演技是相當無語,工藤有希子那麼會演戲,為什麼他就一點都沒遺傳到呢,但她又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赤司已經在懷疑柯南到底是不是小孩子了。

  「赤司先生,既然你那麼想知道,就由我來告訴你真相吧。」灰原表情相當認真,甚至說得上是嚴肅,她瞥了柯南一眼,用眼神示意他——現眼,今天就讓你知道戲渣和戲精的區別。

  「毛利小五郎偵探,他之所以在破案前和破案後是兩個截然相反的態度,是因為他有著雙重人格。」

  灰原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第一人格下的他,自然親和,雖然有些冒失但是很好相處,是平易近人的大叔。第二人格下的他十分強勢,因為他是為破案而生的化身。」

  柯南聽得一愣一愣的,心想灰原這吹得也太大了,明明比他吹的還浮誇。

  但赤司的表情漸漸變了。

  灰原接著吹道:「其實毛利叔叔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他以前也是個默默無聞的偵探,並不是很在行。後來有一次他在一起殺人案中,第二個被害人在臨死前對他說:『沒關系的,毛利偵探,你已經盡力了』,叔叔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盡力,十分痛苦,從那時起,他就覺醒了第二人格。」

  「第二人格只是為了破案而生,是為了還給被害人一個公道,是為了將真正的犯人伏法,所以在案件結束後,他就會消失。」灰原越說越激動,握緊了雙拳,「他破了那麼多案件,也遭遇過很多次被懷恨在心的犯人家屬報復的事情,但他始終沒有退縮過一次,無論是第一人格的毛利叔叔還是第二人格的毛利叔叔,一樣了不起,你竟然還懷疑他?那麼努力的叔叔,你能明白他的辛苦嗎?」

  赤司淡淡道:「我很抱歉,但是我明白。」

  「你怎麼可能明白雙重人格的辛苦,叔叔為此常常買醉,就是希望能永遠留住第二人格,當一個最好的偵探!」灰原頓了頓,補了一句,「其實這些都是毛利叔叔的女兒小蘭姐姐偷偷告訴我的,因為我以前,也有過和你一樣的懷疑。」

  柯南在旁邊呆若木雞,灰原啊,你不是吹牛啊,你吹抹香鯨呢。

  灰原又掃了一眼柯南,忽而露出了老母親般的笑容,讓柯南心裡一驚。

  「赤司先生,如你所想,我們兩個和步美他們不一樣,確實不是小孩子了。」

  柯南:「!!!」灰原你這是瘋了嗎!

  「我們兩個是表姐弟,其實現在都已經12歲了,該上國中了,但是我們的身高卻長得很慢,和小幾歲的步美光彥他們一樣,國內外的醫院也去檢查過了,卻查不出任何情況,所以我們只能謊稱小幾歲的年齡,」灰原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容,「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和柯南是不是一輩子就這麼點高了,以後會被別人叫小矮子,小侏儒。」

  剛被三井唯懷疑過是侏儒的柯南嘴角抽搐。

  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很久,聽到赤司說:「會長高的,等到了時間就會長身高了。」

  灰原搖搖頭:「你這是在安慰我們。」

  「不是安慰。」

  赤司抬腳上樓,披著的外套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他居高臨下,緩緩說出下半句話,「……我以前也不高。」

  等到赤司離開以後,柯南才算松了一口氣。

  「灰原啊,你那些隨口亂說的話拿來騙他居然很有用。」

  灰原冷冷道:「我可不是隨口亂說。」

  「毛利叔叔雙重人格那種謊話連我都覺得太浮誇了,他居然真的相信——」

  「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會相信。」

  灰原打開手機,發了一條群消息。

  【謝啦,柳,干,及時提供的資料很有用,下次寄餅干給你們吃。】

  柯南偷偷瞥了一眼群名,叫【上天入地數據君】。

  *

  三井唯切完餡後並沒有參與包餃子的工作,這種考驗審美的事當然應該由幸村精市帶領小朋友去做了。

  她告知了機靈的光彥一定要看住不二周助,防止他在餃子餡裡亂加東西,然後便一個人來到了天台上。

  阿笠博士家的天台上很干淨,沒有種花種草,空空如也。

  她盤腿坐下,美滋滋地從包裡拿出了一罐啤酒——這是從忍足車上順走的,忍足不可能偷偷喝酒,這多半是他的姐姐忘在他車上的。

  自從三井壽回去國家隊後,她的飲酒來源就成了一個問題。

  三井壽從來不會阻止她喝酒,但是也不可能還特意給她買酒喝,以前家裡的啤酒都是他們兩人去逛街時,她偷偷放在購物車裡,然後由三井壽負責結賬的。

  可現在,商店買不了,自動販賣機買不了,居酒屋也買不了,從鐵男那裡也騙不到……喝罐啤酒都成了難事。

  她想,生理上的成年和未成年對她來說意義不大,從沒什麼人管的那一刻起,她就被迫成年了。

  ——不過幸運的是,交到了不錯的朋友。

  她拉開啤酒罐的拉環,由於先前放在包裡劇烈搖晃過,湧出了很多很多的泡沫。

  她吸了一口,晃了晃罐子。

  她眯起眼睛,想起了忍足說過的有關啤酒愛情的故事,不成熟的愛情就像啤酒裡的泡沫,僅憑衝動,爆發時確實很強烈,但來的快去的也快——可不是嘛,啤酒裡的泡沫已經散去了。

  她想起了跡部的表白,嚴格意義上說,並不能算是表白。

  只是提出交往而已。

  他並沒有說,我喜歡你。

  這句話沒說,就不算表白。

  在她看來,無論是「今晚的月色很美」,還是「海上月是天上月」,都不能算是表白。

  真正的表白就是要言簡意賅,就是說出本質,就是說「我喜歡你」。

  ……他或許是因為和大岡楓解除了婚約,現在重新尋找婚約對像——不,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她這個條件,誰碰都惹得一身騷,他要是有這個打算,他家裡人也會堅決反對。

  大概,跡部也就是一時興起,想找人交往看看吧,畢竟據向日岳人和冥戶亮所說,他一時興起的事太多了,也許過陣子,他就徹底忘記了。

  三井唯飲了半罐啤酒,背後有人靠近,她不動聲色地將啤酒罐子放到了左邊的書包下。

  那人在她的身旁坐下,淡聲問道:「三井。」

  「赤司君。」

  「以後對我不必再用敬語了。」赤司征十郎遞了一盒零食給她,「美味棒,要吃嗎?」

  ……怎麼最近的人都喜歡遞給她零食。

  「謝謝。」

  她收下盒子,卻沒有拆。

  「很抱歉,那天我來晚了,讓你們經歷了可怕的東西。」

  「不可怕,其實和蹦極差不多。」三井唯淡聲說,「我在下去的那個瞬間,還沒來得及害怕,就被救了。我應該感謝你,還有幸村君。」

  說到此處,她的手不自覺地摸向了啤酒罐,想到赤司應該不會像不二那樣管她喝酒,索性就拿起來喝了一口。

  赤司瞥見她手裡的東西,眉頭微蹙,抓住了她的手腕。

  「三井,你還沒有成年。」

  三井唯半開玩笑道:「那就當我提前成年了吧。」

  「法律規定未成年人不能飲酒,且未成年人偷偷飲酒,連監護人都要一並受到懲罰——」

  說出這話的時候,他發現她的眼睛有點紅。

  不知道是情緒不佳,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

  她的聲音有點沙啞,但依然平靜。

  「如果你能夠找到我的監護人,那就去懲罰他們吧,坐牢或者其他都行,都是他們應得的。」她舔了舔嘴唇,「……可是現在沒人監護我。」

  赤司仍然沒有放開她的手腕:「那也不可以喝酒,法律就是法律。」

  說罷另一只手湊過來想夠下啤酒罐,三井唯也伸手搶奪,兩個人都不甘示弱。

  最終,「噗——」

  因為搶奪造成罐子傾斜,罐子裡剩下的半罐子酒全部澆在了赤司征十郎的兩腿之間。

  赤司:「……」

  三井唯:「……」

  兩人相顧無言,直到步美上來叫他們:「餃子包好啦,飛機哥哥,小唯姐姐,你們下來吧。」

  「好的,我們馬上來。」

  三井唯尷尬地看著赤司:「抱歉,我剛才情緒有點衝動——」

  赤司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兩腿之間,全濕透了。

  這個樣子連走都走不下去,澆的位置太銷魂了,太讓人誤會了。

  「你先下去吧,我留在這裡曬干。」

  似乎也只能這樣做了。

  他抬頭看了眼落日余暉,太陽昏沉無力的樣子,似乎要曬很久( ̄- ̄)

  三井唯靈機一動,說:「我有個主意,你可以把外套系在腰上,以前我看別人這麼穿過。」

  高中時班上的女生來了生理期,有時不小心弄髒了裙子,都會把校服外套脫下來系在腰上遮擋,這幾乎是所有女生之間心照不宣的秘密。

  赤司聽她的建議照做後,愈發覺得異怪,他覺得自己是上了一條賊船。

  由於腰上系著外套,袖子垂在褲子旁邊,仿佛兩邊的裙擺,讓他的走位都風騷了起來。

  三井唯看著表情淡漠但是穿衣滑稽的赤司征十郎,違心地說:「看起來很不錯,我們下去吧。」

  「三井,」赤司撿起啤酒罐,將它倒干淨後放進她的書包裡,「成年以前,不要再喝酒了。」

  作者有話說

  感謝跟在法叔身後撿節操、白小狸、顏卿九、瘋了的小企鵝的營養液。

  感謝西斯敏和檸檬的地雷,mia~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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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去探望跡部

  下午, 東都大學附屬醫院。

  「跡部, 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差不多好了,本來就沒什麼事。」

  已經不再需要輸液的跡部在中午做過全身健康檢查後, 基本診斷除了背部還有點擦傷沒痊愈,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了。

  「本來就沒什麼事, 你還真敢說。」

  忍足無奈地搖了搖頭,在看見跡部寫在紙上的文字時,心中五味雜陳, 「這首詩你是從哪裡看來的?」

  跡部寫好最後一個字,擱下了他的金筆。

  目光落在最後一句話上。

  【流年裡,願共赴大海星辰, 聆聽花開的聲音。】

  這首小詩, 是當初他和樺地來到日本第一天撿到的, 從剛剛國小畢業的三井唯口袋裡掉出來的情書。

  那時他還和樺地起了爭執, 他認為寫得不倫不類, 但樺地卻覺得很華麗。要是讓他來寫, 當然要寫:【大海、星辰以及你, 全部都要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聲音裡!】

  花開能有什麼聲音?還要聆聽?

  就算有, 能有他的美妙聲音華麗?

  但現在看來, 整首詩裡滿滿都是少女情懷。

  花開本就無聲,卻希望你去聆聽, 大概說的就是女孩子總是羞於去表達細膩的情感和心思, 因此渴望被人發現和小心翼翼地珍藏。

  可惜不二周助那家伙完全get不到, 活該被甩了一臉頭發。

  跡部不想告訴忍足這是以前三井唯寫給別人的情書, 順嘴編道:「嗯,以前一個朋友寫給我的,突然想起來了,覺得很有意思。」

  「一個朋友?你的追求者嗎?」

  「……啊嗯。」

  詐了跡部一下的忍足心想,這是不可能的。

  這首《若昔難得》明明是他在國小畢業之前收了三井唯五百日元,幫她寫了去追求男生的。

  三井唯對文字沒有絲毫興趣,卻想著追求一個極有才情喜歡閱讀古典文學的男生,無異於老牛吃嫩草,不,應該說是牛嚼牡丹。

  牡丹花難拱,她想投其所好,就軟磨硬泡找他幫忙,因為他閱遍愛情電影和戀愛小說,寫出一封情書易如反掌。

  他在家憋了一下午,終於交上了稿。

  嚴格意義上講,那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筆稿費。

  後來據三井唯所說她還沒看就弄丟了,現在才發現他的墨寶竟然被跡部撿到了……唔,雖然看著很有意思,但他也不想讓跡部知道,他以前還做過幫女生代筆情書這種事情。

  跡部等紙條上的墨跡變干,將它夾進外文書裡做成了書簽。有佣人敲門進來請示,有一個叫芥川慈郎的男生過來探病了。

  聽到慈郎的名字,跡部和忍足面面相覷,忍足很是意外:「他居然知道你住院了。」

  「……我明天就出院了,他這是踩著點來嗎?」

  話雖如此,能夠見到許久不見的部員,跡部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不一會兒,慈郎拎著包裹進來了,在看到跡部和忍足時說:「忍足你燙頭了啊。跡部,我來看你了,你怎麼樣了?」

  「沒問題了,明天就出院了。」

  「太好了,對了,沒看到什麼好東西,給你買了橘子。」

  跡部欣然接受,經常全網吃瓜的忍足卻在想,送什麼不好非要送橘子,還好跡部不知道買橘子的梗。

  慈郎講起自己陪丸井報名參加了全日本大學生網球雙打比賽,跡部和忍足皆是有些訝異。

  他們都已經逐漸放下了網球,雖然不可置否網球曾經給他們帶來了許多快樂,但畢竟不是生活的全部,現在花在它上面的時間比起以前已經減少了很多。難得一向困覺的慈郎還能有興致去參加大學生網球雙打比賽。

  某種意義上來說,雙打比單打更有難度。單打可以隨心所欲,但是雙打不是個人主場,更加重視與同伴的配合默契程度。

  慈郎和丸井是相似類型的選手,雖然丸井很擅長雙打,慈郎的網球天賦也很高,畢竟基本不訓練就能上場的選手冰帝就只有這麼一個,但這兩個人組成雙打,還真是讓人不太放心。因為無法互補——都到網前了,後方由誰來防守?且兩個人的耐力都不是很突出,很容易一起崩潰。

  ……果然,還是更適合當對手。

  慈郎並不知道兩人所想,滿心都是和丸井去贏得比賽第一,甚至身上還帶著網球拍。

  「跡部,我現在每天都有認真練習的!我明天就和文太去參加集訓了!」

  聞言,跡部挑了一下眉。

  「哦?」

  「這次集訓之後的比賽,第一名的獎勵除了獎牌,還有據說是主辦方贊助的比利時十日游,文太說那樣就可以去比利時買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糖球了。」

  ……原來是為了吃。

  還是吃巧克力糖球。

  跡部扶額道:「後天不是你的生日嗎?想去比利時玩直接跟我講一聲不就行了,況且巧克力糖球本大爺這裡多的是,直接送你和朋友去比利時過生日吧。」

  慈郎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要。」

  「嗯?不要本大爺的禮物?」

  慈郎想了一下,說:「是文太想吃巧克力糖球,我只是想和文太一起打網球,況且我還從來沒有組過雙打。」

  「……這樣啊。」

  「不過,跡部的禮物我還是要的。」慈郎頓了頓說,「我想要你和我打一場比賽,如果發現我有不足的地方,請給我提出意見……部長。」

  忍足剛要制止慈郎的請求,因為跡部還沒出院,但跡部已經用眼神示意他閉嘴了。

  「好啊,本大爺正好出院了,閑得太久活動一下身體,這附近就有街頭網球場。」

  「好啊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吧!」

  忍足看著兩人拿著網球拍,無奈地跟上。

  跡部對慈郎的有求必應,讓他想起了冰帝網球部後援團背後給跡部取的「慈父」的外號,還真是名副其實。

  *

  赤司征十郎走到阿笠博士家的廚房時,幸村精市和不二周助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的腰部。

  這衣擺一配,腰身盡顯,走位頓時風騷了許多,再配上他那張淡漠的禁欲臉,別有一番風味。

  赤司選擇無視兩人的目光,在步美旁邊的位置坐下。褲子裡黏黏糊糊的,讓他感到很不舒服……酒釀雀雀的感覺太糟糕了( ̄- ̄)

  自己的車上也沒有帶換洗衣服,打電話讓佣人送來也顯得太刻意了。

  「飛機哥哥,你吃吃看我包的餃子,牛肉餡的哦。」

  步美拿了一個小碗,取了兩只餃子,又舀了一點湯,推到了赤司的面前。

  赤司對餃子無感,他來這裡本來是因為對柯南和阿笠博士的好奇,但小朋友的好意不能拒絕,於是道謝著接過,咬了一口。

  味道很一般,不好也不算太差。

  他斯文的吃相和對面狼吞虎咽的元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很好。」

  得到了赤司的肯定,步美的臉上綻開了笑容,隨即又給柯南和幸村各盛了兩只。

  三井唯坐在不二周助的旁邊,在看到他推來的盤子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不,我不太敢吃你做的飯。」

  不可能忘記不二周助把不二裕太、三井壽甚至是三井御人都吃昏過去的慘案。

  不二垂眸,手指壓在盤子邊緣,不肯收回來。

  「這次真的沒有亂加東西。」

  「不二,狼來了的故事聽過嗎?」三井唯輕輕嘆氣,「你的餃子裡要是沒加芥末,我就跟你姓。」

  這本來是一句調侃的玩笑話,不二卻異常認真地將盤子重新推到了她的面前:「那麼請慢用吧,不二唯。」

  三井唯:「……」

  光彥見狀說道:「三井姐姐,我可以作證,不二哥真的沒有在這邊的餃子裡亂加東西。」

  聽到眾人紛紛為不二證明,三井唯沒辦法拒絕,也不得不嘗了一口……餃皮柔軟,餡料Q彈,湯汁濃郁,果然沒有加芥末。

  「抱歉,不該懷疑你。」

  三井唯的道歉顯得毫無誠意,她今天已經連續懷疑不二兩次了。

  不二繼續給她盛餃子,淡聲說:「不怪你,是我的黑歷史太多了。」話鋒一轉,又說,「但是,你總該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吧。」

  三井唯對他的話選擇假裝聽不到,繼續埋頭吃餃子。

  「咳。」幸村輕咳一聲,側過頭問不二,「餃子好吃嗎?」

  不二點頭:「不錯啊,這是中國的一種傳統食物,最近在日本很受歡迎,連中國人自己都說好吃不過餃子。」

  幸村也很贊同:「比起煎餃冒起的滋滋油煙,我更喜歡它在熱水裡翻滾的有趣場景。我們送餃子給跡部,他家的廚師應該也可以做得很美味。」

  畢竟廚藝苦手幸村,做出來的煎餃連狗都不肯吃,但是煮餃子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對面的灰原喝了一口茶,幽幽道:「呵,中國人還說了下半句話呢。」

  「灰原,吃餃子。」

  柯南和阿笠博士趕緊打斷灰原,生怕她說出嚇人一跳的話。

  元太倒是很好奇,帶著一臉的餃子屑從碗裡抬起頭:「中國人還說什麼了?」

  灰原放下茶杯:「中國人還說吃完餃子要記得散步,防止消化不良。」

  「咳咳。」赤司差點被嗆住,趕忙喝了口湯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好在他表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緒失控的地方,「幸村,不二,你們還是不要送餃子給跡部了,小朋友們送就可以了。」

  不二微笑道:「那可不行,我要把我的心意傳達給跡部。」

  他可是特意給跡部包了足足五十只芥末餡的餃子呢。

  作為赤司的基友,幸村看出了他欲言又止的尷尬,問道:「我們送,不太合適嗎?」

  「男生和男生之間,還是不要送餃子了……」赤司頓了頓,又說,「有點異怪,以前高中時期,也都是女生送給男生便當,你們有看過男生送給男生的嗎?況且跡部可能更樂意收到小朋友們的心意吧。」

  幾個人吃完之後,阿笠博士委托幸村和不二將孩子們帶去東都大學附屬醫院給跡部送餃子。

  赤司委婉地拒絕了,他可是要早點回家換褲子的人,並提出了送三井唯回家。三井唯想了想,覺得還是去見一見跡部比較好。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跡部並不在病房裡,而是和隊員去了附近街頭的網球場。

  管家Michael滿臉愁容:「沒人能勸得住少爺,他堅持認為自己已經痊愈了。」

  在Michael的帶領下,他們幾人終於在街頭網球場找到了正在比賽的跡部景吾和芥川慈郎,以及充當裁判的忍足侑士。

  「一上來就是唐懷瑟發球,看起來芥川君不是很能招架的住呢。」幸村笑道,「很意外芥川君要和文太組雙打了呢。」

  忍足無奈地搖了搖頭:「受不了,跡部的後背明明還有傷,還非用唐懷瑟發球做什麼?慈郎又破解不了,就算是培養他的觀察力,也太亂來了吧。」

  「培養觀察力對於正在磨合的雙打搭檔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幸村感慨道,「有些人即使搭檔很久也很難培養出默契,有些人很快就掌握了要領。只是芥川君和文太都是同屬性選手,不能說是很合適啊。只是跡部還真是用心良苦,你們看他的每一個落球點——」

  「跡部大叔,加油!」

  步美和元太已經按捺不住開始替跡部加油了,在他們看來跡部的比賽實在太有意思了。

  …

  ……

  ………

  比賽最終以跡部6-4贏了慈郎結束。

  跡部滿意地接過忍足遞來的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緩步向三井唯站著的方向走了過去。

  「本大爺的比賽,如何?」

  「很華麗。」這必定是跡部最想聽到的答案,但是她想到了忍足先前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提醒道,「跡部君,你的那招唐懷瑟發球,它對肩膀和手腕的負擔太重了,以後還是少用吧……」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他發出一聲嗤笑。

  然後一只修長的手撐在了她身體左側的鐵絲網上,隔斷了她的去路。

  她抬起臉,看到他俯身靠近,近到幾乎越界的距離。

  他眸光似海,深藍色的眼底像揉碎了星光,華麗磁性的嗓音裡帶著一絲比賽過後的慵懶和笑意:「那你要看住我,我才會少用啊。」

  作者有話說

  感謝超醜的大魔王和東隅的營養液!

  比賽過程不擅長寫所以不寫,畢竟女主也看不懂網球。可憐的征哥回去洗酒釀雀雀了,希望別過敏了。

  我就問鐵絲網咚和最後那句騷話蘇不蘇!


第67章 為什麼喜歡我

  三井唯有一瞬間的愣神。

  跡部的騷動作突如其來, 她只能愣在原地, 不知所措。

  「那你要看住我,我才會少用啊。」

  明明只念了一遍, 卻猶如魔音,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放。尤其是尾音的「啊」, 低沉沙啞,還有點若有若無……撒嬌。

  眾目睽睽之下,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旁邊的不二周助輕笑出聲, 對Michael管家半開玩笑道:「Michael先生,看起來您需要多招一些保鏢了,不然看不住小景吶。」

  Michael管家只能尷尬地點頭:「不二少爺說笑了。」

  幸村也微笑著插了一句話:「應該不需要吧, 跡部沒有打職業網球的打算, 唐懷瑟發球也不會用的太多。」

  跡部瞥了兩人一眼, 植物組的兩大腹黑戲精聯手, 徹底破壞了他營造出來的【霸道總裁鐵絲網咚】的氛圍。

  不二沒看他, 平靜地對三井唯說道:「小唯, 你的果汁太冰了, 我手冷, 不幫你拿了。」

  「誒誒, 你別扔啊,我還沒喝完。」

  三井唯見狀, 頭一偏, 直接從跡部的臂彎下鑽了出來, 快步過去拿過了不二手裡的芒果冰。

  跡部收回手, 看著正在喝芒果冰的三井唯,揚了揚眉。

  ……這個不二周助實在太狡猾了,居然還留了一手,知道用食物釣人。

  忍足看著從【跡部領域】跨入【不二領域】的三井唯,耳邊傳來灰原小聲的吐槽:「這根本就是兩只孔雀在互相爭奪注意力嘛。」

  光彥趕緊阻止道:「灰原同學,不要說的這麼大聲啦。」

  其實聲音不大,剛剛好被靠得最近的忍足聽到。忍足贊許地看了灰原一眼,心想這小姑娘真相了,這麼小就這麼有吐槽天賦,但是他家那位部長也是要面子的,於是轉移話題道:「跡部,這些小朋友是來探望你的。」

  跡部的目光從三井唯手裡的芒果冰上移開,落在小只的步美光彥他們身上:「真是辛苦你們了,Michael,麻煩你去訂餐,我要好好招待這些小貴客。」

  「是,少爺。」

  「好啊好啊,我要吃鰻魚飯!」

  元太一聽到訂餐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了,滿腦子都是跡部許諾供他吃四十年鰻魚飯的事。

  「元太,我們不是來給大叔送餃子的嗎?」步美自從跡部救了她們之後,就徹底對他改觀了。

  盡管元太已經吃了很多餃子,但他永遠都不會有吃飽的時候,雖然餃子味道不錯,但明顯鰻魚飯更有吸引力。

  「可是比起煮餃子,我更想吃鰻魚飯啊。」

  餃子兩字勾起了跡部的回憶,他吃過三井唯煮的餃子。

  ……對,是吃過的。

  那次他和幸村打完比賽之後,又與大岡楓發生了爭執,體力不支加上高燒,終於暈倒在了街頭,之後被三井唯帶去了兒童醫院,她甚至還私自給他打了一次屁股針……當時氣到腿發軟,現在想來,卻不乏感動。

  他知道她力氣大,但是她一個女生,背著他走了那麼遠的距離,送他進醫院,幫他量體溫想辦法降溫,還為他煮了餃子……他卻沒有想得起來表達謝意。

  那是他第一次吃餃子,當時胃口不佳,沒有好好品一品餃子的味道,但他記得她從冒著熱氣的碗裡抬起臉,那雙漂亮的金色眼睛,因為熱氣的熏蒸變得濕漉漉的,泛著水光,可愛又可憐的眼神像是被欺負過受了委屈一樣……咳,不能再想了。

  「我吃餃子,給你們訂你們喜歡吃的東西。」跡部伸手摸了摸元太的頭,不小心摸到了斑禿的位置,想起來許諾要替他治療斑禿的,「Michael,就按照他們的喜好來訂餐吧,順便預約醫生替這個孩子檢查一下頭發。」

  「是,少爺請放心。」

  *

  跡部的私人病房很大,所有東西一應俱全,直接命人將元太他們預訂的高級料理送了過來,而自己獨自一人等著吃三井唯給他煮的餃子。

  忍足大概能明白跡部的心情,他初戀的時候,也是美滋滋地等著喜歡的姑娘給自己做西米露,哪怕是煮成了一鍋翔,也能看成一鍋花,滿心歡喜。

  只是跡部的情況,有些棘手。

  先不提三井唯到底能不能被追到,她身邊的不二周助就不是省油的燈。這不,兩個人正在合作煮餃子,而自己想去看一下情況卻總是被幸村精市不經意地打斷。

  ……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好了,跡部君請慢用。」

  三井唯將餃子盛進盤子裡,又准備了蘸料碟,然後端到了跡部的面前。

  「辛苦你了。」

  跡部滿意地看了她一眼,視線移到盤子裡。

  包的青青胖胖的餃子整齊地排列著,色澤形狀都堪稱完美。

  三井唯謙虛地說道:「我不辛苦,煮餃子只是舉手之勞。這些是步美元太他們忙碌了一下午的成果,不過我可能煮的有點多了,但是味道真的不錯。」

  「沒關系,本大爺都能吃完。」

  心上人親手煮的東西能浪費嗎?——當然不能。

  小鬼們的心意能辜負嗎?——同樣也不能。

  於是他在眾多期待的眼神中,拿起筷子,夾起一只餃子,吹了吹,吃了下去。

  …

  ……

  ………

  濃烈的辣味直接從口腔衝進鼻子,又在胃裡劇烈翻滾著,迅速侵襲了他的全身。

  五感,在一瞬間被剝奪了四感,只剩下了愈發強烈的味覺。

  ……這餃子裡,到底是放了多少芥末?

  他捂住右眼,那裡有幾欲奪眶而出的破碎溫熱。

  ——他大爺居然被辣哭了!

  「大叔,我們做的餃子好吃嗎?」步美有些擔心地又問了一句,「你怎麼捂著一只眼睛?」

  「味道很好。」

  他抬起頭,用沒有流淚的左眼看著步美真摯的表情,違心地誇獎道,「……很帶感。」

  除了忍足,這裡沒人知道他只有右邊的眼睛能流淚,因此他還勉強能用左眼維持住自己表面的鎮定。

  步美得到表揚,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不二周助也笑了:「那麼跡部,你會把步美他們的心意都吃完,對嗎?」

  跡部垂眼,看了看盤子裡的餃子,這才發覺不對勁。

  這裡面的餃子每個都包的很整齊,不像是小孩子能完成的作品。縱使步美和灰原心靈手巧,元太這種的也不可能做到這麼完美。而且小孩子怎麼可能給他加那麼多的芥末,只有不二周助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混賬事了。

  偏偏三井唯又補了一句:「餃子是真的很好吃吧,中國人也說,好吃不過餃子。」

  跡部在心底嘆了口氣,心想這群人都被不二周助給耍了,只能無奈道:「……中國人說的對,他們說的都對。」

  一整盤芥末餃子,被他強行吃了下去。

  ……其實也還好,比起干貞治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干汁、粉惡秘胃、沙丁魚水,還算是不錯了。

  「看起來跡部似乎很喜歡餃子。」不二微笑道,「要不要再來一點?」

  忍足趕緊出言阻止道:「醫生說過,為了讓後背的傷口早些愈合,飲食需要規律,三餐都不能吃太多,其他的請留給跡部明天再吃吧。」

  ……可怕。

  相當可怕。

  忍足心想,不二這只熊真的太腹黑了。

  *

  跡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像燒著了一樣,他放下筷子,起身去洗手間洗眼睛。

  冰冰涼涼的水在浸潤過自己火辣辣的眼睛時,才稍微舒服了一點。他看著嘩嘩的水流,想起了跡部聆彥早晨給他打的電話。

  【景吾,日子如流水,還有七天就回英國了哦。】

  父親每天早晨都會給他來個倒計時。

  七天,只剩七天,要是他不能說服三井唯和他一起去英國,他就要獨自一人回去了。

  「跡部君,跡部君!」

  有人在背後叫他,他抬起臉來,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右後方站著的正是三井唯本人。

  ……啊喂,這裡是男廁所!

  「這個給你,跡部君。」三井唯遞過來一張疊的整齊的格子手帕,「我知道不二又惡作劇了,我看到你的筷子上沾著芥末,他給你的都是加了芥末的餃子吧,難為你全吃了。」

  「謝了。」

  他伸手接過,擦了擦右眼邊的水珠,手帕上有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令人身心愉悅。

  但當他瞥見手帕上的【Fuji】字樣時,心情又復雜了起來。

  「他這人就是這樣,從小就喜歡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我爸爸和哥哥都被他做的飯吃昏過去過,我上次還被他騙著吃了兔糧……」

  跡部靜靜地聽她說完,他以為她的最後一句話會是:「請你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他吧,請你原諒他。」

  那他也無話可說。

  她卻湊近一步,神秘道:「我告訴你他的大秘密,他怕酸,你下次在他的飲料裡加些酸醋,肯定能喝昏他。」

  他彎了彎唇角……她還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跡部君,我告訴了你報復他的方法,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吧。」

  三井唯猶豫了很久,才問出來:「……你先前為什麼會向我提出交往呢?」

  寂靜的空間裡,彼此沉默了有一刻的時間。

  跡部緩緩伸出手,在她剪成短發的腦袋上揉了揉。

  ……唔,發質手感真不錯。

  這個蠢問題還用問嗎?

  本大爺吃飽了閑得慌找幾個女的交往著消食嗎?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想陪你共赴大海星辰,聆聽花開的聲音。」

  他居然把她中二時期的情詩念出來了。

  ……他也從來沒想過,這輩子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表白會是在男廁所裡,小便池旁邊。

  玫瑰,香檳,音樂,一個也沒有。

  天吶,就不能換個地方嗎?這也太不華麗了←_←

  三井唯卻顯得有些困惑:「花開還有聲音啊?什麼品種的?」

  像個茫然的呆子。

  ……罷了。

  她大概是忘了。

  忘了自己曾經心心念念追求一個男生,那些藏在字裡行間沒有送出去的心意。

  ……吶,三井唯,你其實不必遺憾,你的那些少女情懷,陰差陽錯地,全部安放在本大爺這裡。

  過了七年,從國小到大學,終於又還給了你。

  中國人說的對,冥冥之中天意注定。

  「跡部君,為什麼會喜歡我呢?為什麼是我?明明你幾天以前還在跟我說,不二他很不錯。」

  既然想知道正確的答案,她覺得還是要問清楚。

  為什麼喜歡她?

  為什麼是她?

  跡部也在內心問自己,為什麼是她,而不是別人?

  然後,他想起了很多個瞬間。

  她第一次在他家出現,眼巴巴地舉著手機,到他家裡來應聘一份根本不存在的兼職。……很後悔,當時沒有留下她,她經濟拮據,必然是走投無路才會連那樣的廣告都相信,過來碰碰運氣。

  她第一次撞壞了他的車子,自己遍體鱗傷不說,也讓他淋了一身醬汁,變得狼狽不堪,卻淡定地表示一定會按價賠償。……很後悔,當時沒有脫下衣服給她披上,也沒有送她去醫院,她明明是為了避讓人群才選擇自己背負撞車的危險。

  她第一次提醒他岩崎九海給他吃的奶片有問題時,他還說話膈應她,她卻不計前嫌,跟他一起去找走失的小鬼。……他對她有偏見,總覺得她是個麻煩精,但她卻仍願意為別人奔波。

  她第一次和他經歷車子爆炸事件,明明受了傷,卻在第一時間選擇向他道歉。

  他問她不怕嗎?她卻說,還好,習慣了。

  這種事,她說她習慣了。

  甚至還有心情猜他的唇膏的味道,現在想來,她讓他幫忙吹眼睫毛肯定也是故意的,否則為什麼要在最後,說上一句,原來是草莓味啊。

  那麼早就會撩他了啊( ̄- ̄)

  她中彈墜海的消息傳來,他第一時間從英國趕了回來,准備替她處理後事時,卻在游戲裡看到她還活著。

  失而復得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那種無力和遺憾,這輩子都不想再體會第二次了。

  在誤以為她和自己有了婚約後,他精心准備了玫瑰花,甚至在想,即使結婚對像是她,好像也不錯,不華麗沒品味也沒關系,有他在,總能慢慢培養起來。

  他在氪金游戲裡如何戲弄她折磨她,都不能讓她跪下叫爸爸。

  同樣,在生活裡,也沒見她對誰服輸過。

  她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表情,不聲不響地倔強著,不需言語輔佐證明,就做到了很多人都沒辦法做到的事。

  她為了確定他是不是被軟禁了,竟然獨自闖入保鏢眾多的跡部宅,遭了蛇咬還堅持爬上五樓,只為見他一面。

  在他的訂婚宴上,她選擇背負一切,默默承擔本該屬於他和大岡楓的破事。

  她在大岡楓刺中他的時候,不顧一切救下了他,並給了他一個擁抱。

  她不太會說話,就默默以自己的方式安慰別人。

  現在想來,說起來他要想保護她,到頭來卻是她保護了他。

  在彩虹塔,他的身體和意識一並被水吞沒時,他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她又出現了。

  甚至在他墜機時,她也毫不猶豫地跳了下來。

  那一刻,沒有想過會死嗎?

  明明之前是那麼努力想活著的家伙,怎麼就敢跳下來呢?

  ——為什麼喜歡你?

  ——為什麼是你?

  吶,三井唯,你還敢問,明明是你先來招惹本大爺的。

  很多個第一次累加在一起,量變引發質變,就變成了第一次心動。

  跡部俯身,在三井唯茫然不解的表情裡,輕輕吻了一下她的臉頰。

  ……吾心贈你,又是,何其有幸?

  作者有話說

  大爺只有右眼(有淚痣的那邊)會流淚是官設,之前有看過官圖,覺得很蘇就記下來了。大爺家的管家叫Michael出自pairpuri vol.6

  下章開始不二暫時隱退,有他在,大爺無論怎麼撩都會被破壞,村哥也展開不了感情線,所以不二股請不要入了,三個男主候選已經很多啦。

  村哥感情線開始,但是放心,大爺不會下線,只是同框。

  這章等於大爺回憶錄,雖然才認識一個月,卻真的經歷了這麼多破事,但是他的主觀想法太多,很多都不客觀。至於最後那個吻,就當大爺被芥末衝昏頭腦了吧,也是對他初吻給了元太的補償


第68章 想抄幸村試卷

  周一的早晨, 四點鐘。

  三井唯准時醒了過來, 按下鬧鐘,將窗簾拉開一道小縫。

  天剛蒙蒙亮, 整個院子都籠在煙青色的淡薄光景裡,看不出天氣的好壞, 只能判斷沒有下雨。

  她翻身下床,換衣服,洗漱刷牙。

  手機發出早間新聞的提示音, 她騰出一只手拿過手機,點開一看,裡面有兩個未接來電, 還有一條未讀消息。

  未接來電是不二周助, 未讀消息是鐵男。

  【心情不好就來坐坐吧, 今天岳人也在店裡。】

  三井唯邊刷牙邊回復道:【好啊。】

  她發完退出聊天界面, 不小心碰到了跡部景吾的頭像。

  他們的聊天記錄停止在八天之前。

  最後一條消息是他發來的【晚安】的表情包。Q版的跡部裹在毯子裡呼呼大睡, 嘴邊鼓著泡泡, 手裡還握著一朵玫瑰花。

  ……嗯, 距離跡部向她表白的那天, 已經過去八天了。

  她記得他溫和的眼神, 哪怕他是站在男廁所的小便池子旁說出了那些話,還是令她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他還吻了她一下。

  她的臉頰變得一片滾燙, 火辣辣的, 不知道是因為窘迫還是因為他嘴唇上可能殘留著芥末。

  「和我離開日本去英國吧。」他說。

  這句話讓她一下子從恍惚的不解中抽離出來。

  她差點忘了, 跡部本就應該在英國念書, 他只是暫時回到日本而已。

  而她不一樣,她對英國那個陌生的國度一無所知。

  她也明白跡部的考慮,她在日本能安全活到現在,算是積攢三輩子的好運氣了,可只要有一天運氣不好,她就死了。他也差點經歷了死亡,因此才想帶她去英國,遠離日本,這樣應該就不會再遇到危險。

  但她是不可能離開的。

  她原本算得上團圓美滿的家庭已經變了,神奈川的家回不去,爸爸不像爸爸,媽媽也見不到面,她不知道要用多久付出多少努力才能讓他們一家重新團圓。

  而不管是月見山玲還是和登光司,都已經死亡,最可怕的是,她還不知道害他們的凶手是誰。

  以前她完全處於被動的一方,被迫害多次也無可奈何,血海深仇不過如此。現在她因為阿笠博士的紐扣發訊器,終於抓到了敵人的蛛絲馬跡,範圍縮小到了在跡部訂婚宴上出現的人以及出入過赤司家的人身上。

  雖然幾乎身敗名裂,但依然值得。

  這真的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跟跡部離開日本,也許從此能遠離危險,但距離真相恐怕也會越來越遠,況且她也答應光司本人,會追查下去。

  所以趁她還沒有來得及動心,她選擇提前結束。

  「跡部君,你是個好人,很華麗,很完美。」

  盡管這句話是發好人卡的前奏,卻也是她的真心話。

  跡部真的很好,明明只認識她不到一個月,卻無條件幫了她很多忙,甚至多次在危險關頭救了她,每次她表示歉意時,他都會不爽地打斷她……她知道他是不想她有任何心理負擔。

  如果是在國中時期遇到他,她早就拔足倒追了,哪裡還用得著他表白?

  在聽到發好人卡的前奏,跡部甚至還神情愉悅,他以為她是在贊美他。

  可下一句話就讓他的笑容凝固了。

  「抱歉,我不能答應,你前途無量,而我的人生已經一塌糊塗了,我不能耽誤你,況且我也有我自己要做的事,在我未來的計劃裡,並沒有你。」

  拒絕別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她曾經看忍足拒絕過很多女生的表白。

  忍足長相英俊,性格謙和,心思細膩又善解人意,因而桃花運一直爆棚,但他並不花心,對待每一斷感情都很認真,沒有交往的念頭就絕不逾越,不會給對方留下任何遐想的空間。

  他通常都是委婉拒絕:「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是拒絕表白的萬能句式,又是善意的謊言,但對於三井唯來說並不適用。

  她壓根不想對跡部撒謊。

  「我走了,跡部君,告辭。」

  她飛快地從男廁所裡跑了出去,之所以用跑,是怕跡部追上來,但跡部根本沒這麼做。她在跑出醫院之後才發現根本沒有人追上來……想來也是好笑,跡部只是表白了一次,她就把人家當成胡攪蠻纏的戀愛腦了?

  都拒絕了,還追什麼追?

  ……她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三井唯不告而別之後,在家裡宅了好幾天,期間不二來過幾次,每次約她出去玩,她都是拒絕。

  直到不二要出國去參加風向攝影展大賽,她才終於走出家門送他去機場。

  「行了啊,就只是去二十天而已,記得好好表現啊。」三井唯對不二並不像對跡部那樣還給他留面子,「你要是告訴我現在想放棄,不去參加了,我立刻給你發好人卡。」

  也許是好人卡的威懾力太大,不二只能無奈地笑笑。

  三井唯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領,隔過高高的玻璃窗,看著遠處停駐的飛機,淡聲說道:「人啊,其實假的很,可能今天還活蹦亂跳的,明天就躺下了。活著的每一天,都應該用來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有夢想就應該去追求啊,我雖然不懂攝影也欣賞不來你的作品,但你得到的那些獎不是假的吧……放心吧,我在日本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說完又補了一句刀:「而且你留下,也幫不上什麼忙。」

  「小唯,你——」你怎麼可以說話這麼氣人?

  「去吧,未來世界一流的大攝影師不二熊,到那邊千萬別調皮,當心被外國人揍,唔。」

  不二垂眼看她,抬手在她的左邊臉頰撫過。

  「那天,我看到跡部親了你。」

  「你是妹尾河童的書看多了?還窺視廁所?」

  「他親的是這裡吧?」

  「!!!」

  在臉頰處傳來柔軟的濕潤時,三井唯整個人都不好了。

  不二不僅吻在了跡部吻過的位置,還輕輕咬了一下。

  她對准不二的臉,毫不客氣地用頭撞了過去。

  不二吃痛放開,悶聲道:「你還真是狠。」

  「讓你在公共場所發什麼瘋?這邊都是人!」

  三井唯朝四周看了看,不看還好,一看就更辣眼睛了,周圍都是即將分別的情侶,如膠似漆膩在一起,根本沒人親臉,全都是法式熱吻。

  「咳,時間不早了,你還是快走吧,路上注意安全,陌生人的食物不要亂吃。」頓了頓,她又說道,「你回來的時候,提前講一聲,我來接你,無論刮風下雨,我都……算了,晴天我來接你,刮風下雨你就坐計程車吧。」

  「好。」

  機場,永遠是最令人惆悵的地方。

  一架飛機飛過,帶來了一些人,又帶走了一些人。

  不二走到了安檢的盡頭,三井唯叫住了他。

  「要是在愛爾蘭遇到了喜歡的姑娘,就談一個吧……」

  不二沒有吭聲,沒有回頭,抬腳離開。

  他想,笨蛋三井唯,他去的是墨爾本,哪裡是愛爾蘭,她連這都能記錯,回來一定要好好懲罰她……

  *

  跡部是在不二走的前一天離開的。

  三井唯很多天沒和他聯系,這個消息還是在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的。

  跡部曬了一張在早晨喝茶的照片,定位是英國的愛丁堡。

  背景是他最喜歡的流淚之窗,數以萬計的紅玫瑰錯落有致地種植在填土的牆壁上,垂落下來爭妍鬥艷的景像美得令人心醉。

  他坐在流淚之窗下,穿一身深紫色的睡袍,沐浴在微熹的晨光中,俊美如神祗。

  ……嗯,那裡,才是跡部應該在的地方。

  她想了一下自己和流淚之窗的距離,覺得她可能一站過去,就拉低了整片牆的檔次。

  ……還好沒去。

  她點了個贊,沒寫評論。

  她應鐵男的邀請,去了他的甜品店裡消磨時間。

  自從招了向日岳人作為店員之後,鐵男的店裡生意異常火爆,因此時時需要去北海道進貨。

  三井唯問鐵男為什麼不直接在網上下訂單,鐵男總是笑而不語。

  這次趕巧,鐵男和向日都在店裡。

  三井唯知道向日和跡部的關系,本來還怕他的直性子會問起那件事,但是向日估計並不知道,沒有問,只咋呼道:「三井閑人,你還不去上學啊?」

  ……說到上學,她請假的日期好像到頭了。

  「下午就去。」

  她咬著紙杯蛋糕,含含糊糊地說道。

  紙杯蛋糕是巧克力味的,上面還灑了一層巧克力碎,香味濃郁。鐵男用料一向考究,但味道卻遠遠比不上跡部給她吃的那些巧克力糖球。

  她舔了舔嘴唇,已經開始懷念它們的美妙滋味了。

  她現在連一顆都沒有了。

  她想,人果然是最狡猾的動物,在體驗過好東西之後,就貪心得不想回到當初的生活了。

  向日邊裱花邊絮絮叨叨地說著:「慈郎那小子居然去參加大學生網球雙打比賽了,我也好想拖侑士去玩誒,要是跡部沒回英國的話,估計會帶我們去報名,唉,他爸爸的命令,他又不能違抗,唉,這次一走,又是一年後才能見面了……」

  他偷偷瞥了三井唯一眼。

  ……不行,從她的臉上壓根看不到任何表情。

  不悲不喜,毫無情緒。

  他恐怕要辜負忍足委托的重任了。

  沒有吃到好東西又心情郁悶的三井唯沒到下午就去了學校。

  東都大學,國立大學,日本排行第二的高等學府。

  能考入這裡念書,三井唯想她的頭腦確實也不差。

  礙於她先前的人設崩塌事件影響不好,請了半個月的長假。半個月過去了,網絡上風波逐漸平息,有關她的新聞已經淡去,現在每天排在頭條的都是Produce48之類的選秀節目。

  她先去找相談員銷了假,然後查看了下午的課表。

  ……三節世界史。

  多麼枯燥無味的學科啊。

  她為什麼要聽不二的話選這玩意啊。

  但勵志重新撿起課本當學霸的三井唯還是耐下性子坐進了教室裡。

  大學課堂是流動制,又是選修科目,幾乎沒有相熟的人,加上她換了發型也沒化妝,和當初新聞頭條裡妝容精致的淑女唯差距太大,也沒有人認出她。

  她默默地看著周圍的人互相打招呼,有人善意地朝她笑笑,她也努力回應,心道自己脫離大學課堂太久了,都有些不習慣那麼多人坐在一起了。

  教世界史的老師沒帶書,抱著一疊厚厚的試卷過來了:「這節課我發卷子給你們做一下,自己獨立完成,檢驗一下知識點的掌握情況,這個成績我會計入平時成績的。」

  一聽到要考試,三井唯十分後悔。

  一來是後悔為什麼不明天來上學,非趕在今天來送死?

  二來是後悔為什麼要坐在第一排?

  本來是想假裝好學給老師留下好印像來刷平時成績的,現在可好,連拿手機偷偷查答案都難以實施。

  假好學果然會遭報應吶。

  她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右邊和後面都沒有人,大家都很自覺地占後面的座,與老師距離產生美,只有她不知死活地飛蛾撲火。

  同樣的情況,還有自己左邊的位置上的藍紫色頭發的青年。那青年轉過臉,朝她微微一笑,不是幸村精市還能是誰?

  他也選修了世界史?

  「三井桑,加油吧。」

  「是,幸村君。」

  油是加不成的,除非他把卷子給她抄。

  但不二和她關系那麼好都不准她作弊……按照幸村的人品,更不可能徇私舞弊了。

  她只能自己瞎寫了。

  試卷發下來之後,她看到那一條條奇奇怪怪的題目,頭疼得更厲害了。

  而且竟然只有填空題和簡答題,連可以蒙答案的選擇題都沒有。

  為什麼要把拿破侖和秦始皇比,讓他們做自己不好嗎?

  為什麼脫離課本一個月之後,回來就是當頭一棒的裸考?

  作者有話說

  小唯屬於物理化學很棒,但文學類一塌糊塗類型。她目前的感情看似矯情,其實是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沒信心,確實她的經歷也並不能給她信心。

  【劇透】:不二是真出國了,但是大爺沒走。放心,大爺不會下線,村哥和征哥的出場也會越來越多。


第69章 跡部又下廚了

  完成世界史測驗後, 三井唯有一種沉重的罪惡感, 感覺自己篡改了歷史。

  期間她也曾伸長了脖子瞄過幸村精市的試卷,但不知道是不二提醒過他她可能會抄他卷子, 還是他本身防守能力就超強,做一題就用稿紙擋住一題, 兩個小時,她愣是一行字也沒有抄到。

  下課鈴打響後,老師收走試卷, 同學們也陸陸續續離開了,偌大的階梯教室很快就空了。

  「三井桑,你不走嗎?」幸村收好書包, 看到三井唯一動不動趴在課桌上, 出於禮貌問了一句, 「是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 就是有點心虛。」

  整張試卷做下來, 竟然連一條題目都沒有把握。

  她終於發現, 作為一個學生, 她從來不合格。

  她擅長理科, 讀物理或是化工專業是最合適的, 卻選了最苦手的文科。

  她那時以為她胡亂選,三井御人會回來勸她。

  但是沒有。

  她幾乎用了自毀前程的方法, 卻依然沒有人過來苛責她。

  後來她才明白, 別說她的專業她的前途了, 就是她的名聲她的命, 他也一樣不在乎。

  現在想來,簡直是腦殘。

  自己不把自己當回事,拿前途來賭氣,落到進退兩難的地步,吃苦的還是自己——但能怪誰呢?

  看看人家幸村再看看跡部,包括不二,每個人都對自己的目標和未來異常明確,幸村要打職業網球,跡部在繼承證券公司的同時還想做服裝設計,不二則是衝著專業攝影師的路走的。

  就連自己的哥哥三井壽,那也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打籃球,為國家隊爭光添彩。

  同樣是日本九年制義務教育,他們怎麼就能如此優秀?

  「三井桑是在擔心世界史測驗嗎?放心吧,這次的試卷很簡單,都是送分題。」

  三井唯被「都是送分題」膈應的一口血卡在嗓子裡,半天才幽幽道:「我是要考滿分的人……考不到滿分,我不能原諒自己。」她直起身來,拉開包,將桌上的筆放進去,「……我,毫無死角。」

  「這樣啊,我也相信你毫無死角。」

  一時嘴快,她就把牛就吹了出去,她沒有想到過幾天幸村就會拿著她考了八分的試卷給她看:「……你的,毫無死角。」

  此時幸村還想說些什麼,手機響了,他邊按手機邊與三井唯告別,「那麼,我先走了,三井桑。」

  「回見,幸村君。」

  三井唯看著幸村快步離開教室,聽到了一點他和別人的電話,有「去哪裡了」、「找了嗎」之類的字眼。

  然後她又在教室裡坐了一會兒,然後才晃晃悠悠地出了教室。

  三節課下剛剛四點出頭,這個時間點還沒到吃飯,她在校園裡溜達了一圈,消磨時間,不知不覺就溜達到了學校禁足的小河堤。

  也就是她撞到跡部車子的地方。

  她站在河堤邊的坡道處,看著那片草地,還能想像那天的場景,以跡部的視角。

  依照跡部的性格,多半是正站在車窗外自戀地欣賞自己的容貌,卻不知道下一秒就有一輛機車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車子上,還附贈一盒烤魚外賣,澆得他瞬間沒了脾氣。

  就算是那樣糟糕的回憶,跡部還是跟她成了朋友,不得不說,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確實很奇妙……不,是跡部人太好了。

  她默默地望了一刻,在心裡說,跡部君,希望你在英國一切順利。

  再往樹林裡走了一段路,前方突然傳來了一陣爭吵聲。原本想繞路過去,但卻意外地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你們這幫垃圾,快給我滾!」

  ——是大岡楓。

  她的聲音,她死都不會忘記。

  如果不是她,她和跡部不會蒙冤,她也不會被趕出三井家。

  雖然她可能不是主謀,但也是幫凶。

  要是殺人不犯法,她早就宰了她了。

  ……

  她穩了穩呼吸,緩步向聲源處靠近。

  到近處一看,果然是大岡楓,她被幾個不良青年圍在其中,為首的一個大混混,三井唯認識,名叫阿龍,跟鐵男和三井壽都有恩怨。

  曾經是兄弟,後來叛變了,三井壽早就脫離了不良幫派,鐵男現在也開店做起了正當生意。

  似乎只有阿龍一人,還堅持走在不良的路上,從一個小混混變成了混混元老,並將業務從神奈川擴大一直發展到了東京。

  大岡楓正在喘氣,身上掛了彩,外套也被拉扯的亂七八糟的。她雖然會點拳腳功夫,但以一對三還是太吃力了,用來當武器的竹刀也被丟出了很遠。

  阿龍不同於其他兩個混混臉上掛著猥瑣的笑容,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大岡小姐,你欠錢不還,難道還有理了?我們本來做的就是高利生意,你在拿錢時也是清楚的。」

  大岡楓咬唇不語,過了片刻後說道:「再給我幾天——」

  「已經給了你兩個星期了。」阿龍作為元老級別的混混,還是有點文化的,「狼來了的故事聽過嗎?魚仔,講給她聽。」

  一個操著大阪口音的黃毛混混立刻講起了《狼來了》的故事,不得不說,混混講故事還是挺帶感的,寓言故事裡還帶著葷段子。

  末了阿龍又問大岡楓:「大岡小姐有何感想?」

  「你想說我就是裡面那個說謊的孩子嗎?」

  「不,你不是,那個孩子最後死了,但是你不會死。」阿龍斂眸,摸了摸自己手上的戒指,「我是個正經的生意人,不偷不搶,也不會殺人放火。」

  「你們算哪門子的生意人?」

  阿龍聽出她話裡的嘲諷,也不生氣,只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忽然他的眼睛亮了:「扒光她。」

  另外兩個混混聽到他這麼下令,早就等不及了。

  大岡楓氣急敗壞地抬腳朝其中一人身上踢去,被阿龍揚手一巴掌打懵了,腫了半邊臉。

  鼻血順著她的下巴流進脖子裡,整個人看起來都凄慘無比。

  「還愣著做什麼,扒光她,拍視頻。」

  「救命啊,救——」

  三井唯看到奮力呼救的大岡楓嘴被捂上,心道她的處境確實危險了,這裡是東都大學明令禁止踏足的河堤,阿龍他們肯定是翻牆過來的,加上又是放學的時間,除了她這種喜歡亂晃的閑人,根本不會有別人出現。

  她只要假裝沒看到,默默地離開,就不會有人來救大岡楓,按阿龍那種人的手段,大岡楓這輩子算提前結束了。

  從關西名門家族的小姐,變成貸款不還被拍裸.照的失足少女,不是很吸引人的新聞嗎?

  頭條應該可以維持很久吧。

  感謝阿龍,感謝魚仔,感謝另外一個不知名的混混,感謝你們的舉手之勞。

  多好啊,這仇報的,都不用她自己出手。

  三井唯一邊這麼想,一邊抬腳離開。

  但是,她發現腳移動不了。

  ……她要,見死不救嗎?

  不,不是的,她這樣可不算見死不救。

  她就算衝過去,也不一定能打得過那三個人。

  三井御人叮囑她「不害人,不害己」,她沒害人,大岡楓借錢又不是借給她的,阿龍也不是她找來的,她可算不上是害人。而她若是衝過去但打不過阿龍還把自己搭進去了,可就算是害己了。

  ——我沒害人,我也沒害己。就算是爸爸,也無話可說。

  「三井唯,農夫與蛇的故事聽過沒,跡部君先前救她反被她咬一口的事你這麼快就忘了嗎?!」她這麼安慰自己道,「她這是玩火自焚,咎由自取,罪有應得,自食惡果,自作自受,自討苦吃……」

  她沒想到自己平時憋到死也憋不出幾句有文化的話,在這個時候居然能一點不卡的說出這麼多的成語。

  可見大岡楓有多可惡了。

  …

  ……

  ………

  「住手!」

  三井唯最終還是沒能違背自己的良心,從樹後面跑了出來。

  阿龍和兩混混都是半蹲狀態,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阿龍手裡還拿著一根逗貓棒,在撓大岡楓的下巴。

  三井唯抬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嘴,暗罵了自己一聲聖母,為什麼要多管閑事?

  管的還是仇人的事!

  阿龍認出了她,詫異地問道:「三井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這裡讀書。」

  「哦,那你好好讀。」阿龍想了想,補了一句,「知識就是力量。」

  「阿龍桑,你收手吧。」默了半晌,三井唯淡淡道,「地上這個女人,是鐵男哥的女朋友,你要是拍了她的視頻,鐵男哥不會放過你的。」

  對不起啊鐵男,也就只有你的名字能搬出來嚇嚇阿龍了,他當初是你的小弟不是嗎?

  阿龍堅定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

  「鐵男哥現在已經接到通知過來了,你要是不想死,最好趕緊走吧。」

  三井唯朝他們走過去,她手裡攥著一塊石頭,因為剛才沒找到合適的武器,就撿了一塊石頭,當然砸不死人,她准備在交手的時候塞到他的嘴裡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再踢開另外兩個看起來戰五渣的小混混,帶大岡楓走。

  「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

  阿龍的話還沒說完,突然被飛奔而來的三井唯塞了一塊石頭到嘴裡,然後一擊飛踢,將他踢翻在地。

  「雖然同是混混,但我哥和鐵男哥都已經回頭是岸,你年紀也不小了,還是做點正經生意吧。你現在離開,我不會報警。」

  三井唯覺得自己雖然有點聖母了,但至少沒有做出讓自己遺憾的事。

  ——這是個女生,不管她之前如何可惡,她這樣被侮辱,她要是見死不救,自己恐怕一輩子都會不安。

  內疚倒不至於,只是覺得愧對自己認識的那些……閃閃發光的朋友。

  幸村先前被她害得出盡洋相,在雲霄飛車上時還是拼盡全力救了她。

  跡部因她報廢了兩輛豪車,還是一直選擇幫助她。

  ……聖母也好,農夫也罷,她認了。

  大岡楓已經很壞了,她不想像她一樣壞。

  換做在以前,她絕對是見死不救,說不定以後出了頭條新聞她還要去當鍵盤手當黑粉……但如今,已經做不到了。

  從月見山玲抓住她的手臂,告訴她以暴制暴以惡制惡並不是解決問題的好方式開始,她就注定壞不下去了。

  「三井唯,誰要你救!」

  大岡楓從地上爬起來,冷冷地盯著三井唯,「你居然這麼愛多管閑事!快給我離開!」

  三井唯瞥了她一眼,沒有同她鬥嘴賭氣。

  「你別拿自己開玩笑,乖乖跟我走。」

  阿龍從地上爬起來,捂著被踢傷的胸口,說:「三井妹,我們是在排練。」

  「……」

  「我們是大岡小姐雇來的付費排練啊。」

  「……」

  三井唯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描述自己的心情。

  ……果然剛才還是應該假裝什麼都沒看到直接走掉比較好。

  大岡楓無語地看著阿龍和三井唯拉家常,耳機裡傳來了德川真武的聲音。

  「小楓,你的日常很可愛嘛。」

  「這與你有什麼關系?」

  大岡楓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監聽用的紐扣型發訊器,在心裡罵了一句變態。

  「又想用這招,在亞久津面前,讓他英雄救美嗎?」

  大岡楓不想再聽,想關掉耳機,但又聽他說:「為什麼不假戲真做呢?」

  「你什麼意思?」

  「現在三井唯不是在那裡嗎?讓你假戲真做,主角換成她,拍過來,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如何?」

  大岡楓大為震驚:「你瘋了?!」

  「我相信你做得到,你不是還有三個混混手下嗎?可以讓他們一起啊,放心,之後會給他們打碼和打錢的。」

  「德川真武,你是個瘋子。」

  「我相信你辦得到。晚上七點,我在德川公館等你。」

  耳機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大岡楓的臉色難看的可怕。

  「今天就到這裡吧,你們可以先回去了。」

  阿龍和手下走後,大岡楓問三井唯:「你今天強行出頭,希望以後不要後悔。」

  三井唯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後悔?」

  大岡楓譏諷道:「連仇人都救,你還真是聖母。」

  三井唯不客氣地回敬道:「我眼花沒看清楚,如果知道是你,我絕對不會救你的。」

  大岡楓:「是嗎?那我就放心了。」

  三井唯背對她,毫無防備,她拉開手機下面的電擊器,對准她的脖子,強烈的一擊。

  「砰——」

  倒地的時候,三井唯的意識沒有立刻失去。她在恍惚中看到大岡楓蹲下了身體,手指夠在了她的衣服上,她說:「三井唯,你不能仁慈,因為你不知道你的對手有多狠。」

  大岡楓看她昏了過去,才輕聲嘆了口氣。

  ……她也不想當壞人啊。

  可是和魔鬼做了交易之後,真的還能脫身嗎?

  她拉開三井唯的外套拉鏈,裡面是一件棉質V領T恤,她將衣領下拉,露出被內衣裹住的胸,這個角度只能拍到一點半露不露的弧度和精致的鎖骨……

  「哢擦——」

  她按下了快門,對准脖子以下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給了好友列表裡的跡部景吾。

  【小景,你猜猜這是什麼?】

  她很快收到了跡部發來的回復:【神經病。】

  她唇角揚起一抹冷笑,將手低拉遠,又拍了一張,這次三井唯的臉也拍了進去,然後發了過去。

  三秒後,跡部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你要多少錢?」

  ……原來在他眼裡,自己就是個要錢的。

  「多少錢都可以,你別對她亂來。」

  她聽到他的聲音中帶出一絲顫音。

  情緒非常非常的不好,焦急,慌張。

  她想,真正喜歡一個人,表現應該就是這樣的。

  情緒會因她而變化。

  「跡部,我這裡有三個男人,他們每個都——」

  「大岡楓!」跟隨著這句話說出的,是幾乎脫離了理智的威脅,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你敢害她,我絕不會放過你!」

  只需旁人的一個威脅,便可以為她赴湯蹈火。

  ……這才叫喜歡吧。

  不用像她那樣,靠賣慘和裝病來騙取亞久津的同情。

  呵呵,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傻瓜跡部,她還沒說什麼呢,他在害怕什麼。在他眼裡,她果然就是個壞人啊。

  「跡部景吾,給你十五分鐘,東都大學西操場小堤岸,遲到的話,就准備好手帕哭吧。」

  她沒等跡部再開口說話,就掛掉了電話,然後關機,替三井唯小心地拉好拉鏈,整理好了衣服。

  ——德川真武,我們應該做個了斷了,壞人就應該由壞人來對付,她想。

  *

  三井唯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自家床上了。

  門沒關,她偏過頭,看到陽台上有人正在撒狗糧。

  吉祥估計是餓壞了,正狼吞虎咽地吃著他撒在盆裡的狗糧。

  他用手指梳理著狗毛,一下一下,認真且專注。

  「跡部君。」

  他怎麼會在這裡?

  跡部聽到聲音回過頭,站起身來:「你醒了啊。」

  「嗯……」

  「想吃什麼?我現在給你訂。」

  「想吃——」三井唯歪過頭想了想,「大爺水餃吧。」

  「那是什麼東西?本大爺包的餃子?別想了,我不會,換一個。」

  「不是,大爺水餃是一個牌子,冰箱冷凍裡還有一包。」

  「哦,還有這種奇怪的牌子?」跡部揚了揚眉,「現在感覺怎麼樣?」

  「有點麻。」三井唯伸出一只手,撐在床上慢慢爬起來,「我去煮水餃。」

  「你還是先坐著休息吧,我去煮。」

  三井唯很驚訝:「跡部君會煮水餃?」

  「那當然,本大爺是無所不能的。」

  無所不能的這位爺心想,那次在醫院看她煮,一直都在看,步驟早就記下了。

  區區水餃而已,還能難住他?

  「那勞煩跡部君了。」

  三井唯也沒客氣,她現在是真的不太想動。

  煮水餃畢竟沒什麼難度,即使是從來沒煮過的跡部,也輕而易舉就煮好了。

  ——大爺煮大爺水餃。

  三井唯坐在桌邊等著投喂的樣子異常乖巧,他覺得沒叫僕人過來煮,而是親自下廚實在是太有成就感了。

  好像他這輩子到現在就下過兩次廚,第一次也是在她這裡,也是給她吃。

  不過那次雖然制作過程堪稱華麗,鍋卻被他炒翻了( ̄- ̄)

  「跡部君,你不是昨天就在英國了嗎?我看到你朋友圈的動態了。」

  跡部心想朋友圈那條動態是發給他爺爺看的,分組顯示是家人可見。

  「你就這麼希望本大爺離開日本?居然還敢點贊。」

  他屈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可是位置顯示是在英國啊?」

  「你不知道那玩意可以修改嗎?」

  「那照片呢?」

  「PS啊。」

  「……這樣啊。」三井唯默默拿起醋瓶,在小碟子裡倒了一點醋。

  跡部心想,他只是消失幾天,她就又出事了,他要是回了英國那……幸好大岡楓還沒那麼邪惡,否則他真的沒辦法想像後果。

  「跡部君你為什麼沒回英國呢?」

  ——因為,我不放心你。

  ——理想和你,我兩個都不想放棄吶。

  「……飛機晚點了。」

  「哦。」她夾起一只餃子,吹了吹,咬了一口,突然想到跡部家都是專機,哪來飛機晚點這一說。

  「本大爺可是第一次煮這玩意。」跡部伸手,按住了她頭上翹起的一根呆毛,「你全部都要吃光。」

  「跡部君,」她抬起臉,眼睛裡溢出水汽,「餡還沒熟……」

  跡部:「……」

  作者有話說

  我知道站村哥和征哥的嫌他們戲份少,放心,三個人戲份應該是差不多的。

  速凍餃子,要多煮煮。。


第70章 村妹想選秀

  跡部當然不會讓三井唯繼續吃沒煮熟的餃子, 哪怕她表示不吃餡也可以把餃子皮吃了。

  兩個人對待食物的態度全然不同, 一個是要求細致到盛放食物的容器都必須精美華麗,一個是只要能吃飽就不會太挑嘴。

  最終還是他占了上風, 像上次那樣訂了兩份外賣。

  三井唯將大爺牌水餃倒進垃圾桶之前,還特意用手機拍了張照。

  此舉被跡部視為存檔他的黑歷史:「喂, 你該不會想發朋友圈吧?」

  「放心,不會發的。」

  盡管她這麼保證,跡部還是忍不住看向了她的手機。她大概真的只是想拍一張照片, 他看到她退出拍照程序後,手機顯示的背景圖是一家四口的合照。

  「這張照片是我過十歲生日時拍的。」

  三井唯主動把手機遞到跡部面前給他看,「那年我哥率領武石國中得到了國中籃球縣大賽的冠軍, 並且他還是那年的MVP, 作為慶祝, 我爸帶我們去吃法式大餐, 順便幫我過了一個生日, 就拍照留了念。」

  家中四人的合照少之又少, 這是僅存不多的東西。

  跡部的目光短暫地略過照片上的其他三人, 最終落在三井唯身上。童年時的她梳著雙馬尾, 穿著粉色的公主泡泡裙, 模樣雖然可愛,眉宇間卻流露著一股濃濃的桀驁不馴, 左眼角下還有一顆淚痣。

  ……淚痣?嗯?

  目測簡直和他右眼角的淚痣位置左右對稱。

  他側過頭看了三井唯一眼, 整張臉白皙素淨, 並沒有照片上的淚痣。

  「我以前眼角也有一顆痣, 好像是因為一個面相大師說這顆痣很影響氣運,會變得孤苦無依什麼的。」三井唯像是看出了跡部在想什麼,解釋道,「所以十歲之後我媽就帶我去激光打掉了。」

  「荒唐。」

  同樣擁有淚痣的跡部對於這個說法只感到可笑,「淚痣只是為了長得更華麗而已。」

  三井唯淡聲說:「嗯,去掉了這顆淚痣之後,我才開始倒霉起來。我甚至想過去找到那位面相大師,削他一頓。」

  「找到了嗎?」

  「放棄了,我後來想通了,我要是把運氣和經歷都賴在一顆痣上,簡直比他還愚蠢。」

  跡部對三井唯的說法不置可否,正好送外賣的按響了門鈴,他起身去拿外賣。

  他點的是兩份壽司外送。

  完全不符合他的品味,但壽司盒子上的少女粉櫻花好看,味道也勉強能入口。

  「對了,跡部君,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三井唯這才想起來問重點,「我記得我是被大岡楓偷襲打暈了。」

  「不是打暈,是電暈了。」跡部喝了一口紅茶,半開玩笑道,「……她要把你當成禮物送給本大爺。」

  ……好吧,這個玩笑並不好笑,三井唯壓根沒笑。

  跡部放下茶杯繼續說:「下次你再遇到她,還是離遠點吧。」

  他想到大岡楓在分別時給他的警告,以及他知她背後有主謀卻無從問出,覺得在查清楚之前還是不要讓三井唯和大岡楓碰到比較令他放心。

  三井唯默然。

  不用他說,她也不會再管大岡楓的閑事了。

  「我之前跟你提到的交往的事——喂,你在緊張什麼?」跡部瞥了一眼三井唯的反應,心裡還是有點不爽,但他有什麼辦法呢,「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思,所以暫時不用給我答復。等解決你的事情之後,再重新考慮吧。」

  半晌,才聽到三井唯「嗯」了一聲。

  ……他竟聽不出她是真的答應還是在敷衍。

  「你家門口的小木球,我知道是不同的萬花筒,但是為什麼每個球都會有一個專用容器呢?」

  三井唯看到桌邊有兩只小木碗,碗裡各有一只小木球,知道這是跡部出於好奇拿進來的。

  「碗是邊角料,也是為了調節位置。」

  三井唯拿起木球,在木碗底部抽出一根直線,固定好木球的位置。

  又用同樣的方法固定好另一顆木球,只是位置放的稍微低一點。

  她從抽屜裡取出一只手電筒,然後對跡部說道:「跡部君,麻煩將燈關了。」

  跡部將壁燈開關按下的那個瞬間,手電筒的光投進木球中,在牆壁上映出了一幅圖案。

  是Q版不二周助穿著青學的網球隊服,握著網球拍的場景。

  跡部的眉毛微微挑起。

  ——他這是隨手一拿就拿到了情敵嗎?

  「以前刻著玩的,中間都是疊加的濾光片,這個手電筒的光是特制模擬太陽光,光譜很寬。」三井唯邊說邊將另一只木碗移動到它後方,「跡部君,給你變個魔術。」

  「啪——」

  她打了個響指。

  這個響指打得很成功。

  光照進第二個木球之後,牆壁上的不二周助已然換了一身帥氣的紅色西裝,雖然仍然拿著網球拍,保持著剛才的動作。

  「這是西裝版的,轉一下就不是了。」三井唯將後方的木球稍稍轉動,牆壁上的不二慢慢換上了一件紫色的和服,「這是和服版的……」

  跡部承認自己有一瞬間的驚艷。

  不是被不二驚艷,而是被這種精巧的技術。

  投影燈到處都有,可這樣的玩具,他在全日本甚至國外也沒見過,何況只是木球和濾光片的裁剪和組合。

  「你是怎麼做到的?」跡部問她。

  「以前有個朋友,他很擅長色彩的疊加,也很會做木工。」三井唯想了想,說道,「他教我做出了各種各樣的圓球萬花筒,可以把想要的一切景色都設置在裡面。後來我自己琢磨著光的分解,又買了些投影燈自己拆,學了畫圖和設計,失敗的多了也就做出來了……你要說為什麼會做這個——」

  「是為了討不二周助的歡心吧。」跡部打斷了三井唯的話,低低地笑出了聲,「……那小子要是知道你以前為了他做出了這種東西,現在會後悔得要命。」

  「不,不是為了討他歡心,是我自己想玩而已。我做過很多人的圖,我爸我媽我哥哥還有忍足和向日他們的,比起這個,我曾看過的全息技術要更加有趣。」

  三井唯從來沒有告訴過不二周助這件事,在她看來,這只是一種存住回憶的紀念方式,像赤司為了紀念某人而造出的全息樂園才是真正的天才創意。

  「那本大爺的呢?」

  「……還沒來得及做。」其實還沒想過要做,但對方既然已經問了,就意味著是提出要求了,「我很快會做出來的。」

  「好。」得到承諾的跡部滿意地點點頭,「我可等著看你給本大爺換衣服呢,看看你的品味。」

  …

  ……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別扭?

  「今天就到這裡。」跡部打開壁燈,牆壁上的不二瞬間消失了,他的心情也更美妙了,「明天,我會過來接你上學。」

  「啊?」

  「早點休息。」

  跡部打開門,屋外已經是漫天星空的夜晚了。「女生就是應該早睡早起,容貌才會更華麗。」

  他已經走到了長廊的盡頭,三井唯剛准備關門,他突然又轉過身來,快步走了過來。

  「怎麼了,跡——」

  她以為他是有東西忘記拿了,話還沒說完,頭就被按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下巴虛枕在她的頭頂,柔軟的發絲刮得他有點癢,默了半晌才輕聲說道:「你以後不用太擔心,都會解決的。」

  三井唯由於呆愣變圓的眼睛慢慢恢復平靜,侵入鼻尖的都是面前這個青年身上濃濃的玫瑰香水味。

  她拼命忍住要打噴嚏的衝動,含含糊糊道:「……好。」

  由於聲音裡帶了一絲顫音,跡部以為她是太感動了,在拼命壓抑情緒。

  「有人敲門要先看貓眼,遇到事先報警,然後立刻打電話給我,任意一個手機號都能打通,明白了嗎?」

  「……嗯。」

  「來,讓我看看有沒有把本大爺的手機號都保存進手機?」

  「……」

  直到他離開以後,她才放心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

  三井唯半夜是被院子裡一陣爭吵聲吵醒的,她好像聽到了幸村精市的聲音。

  然後她按了手機的側鍵,快一點了。

  她翻了個身准備接著睡,門鈴被按響了。

  「……」

  沒辦法繼續無視,只能起身去開門。因為跡部剛叮囑過,她在開門前特意看了一下貓眼,瞬間被驚得睡意全無。

  幸村花梨頂著掃把一樣的發型,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正在朝她噘嘴。

  ……這和先前的人設反差也太大了吧。

  她打開門,外面的小姑娘立刻衝了進來:「姐姐,請借我用一下廁所!」

  「好,在那邊。」

  她指了方向之後,花梨姑娘立刻衝了過去,換下的鞋子東倒西歪在玄關處,三井唯俯身將它們擺放整齊。

  花梨在上完廁所後,慢吞吞地走了出來,三井唯以為她要離開,她卻磨磨蹭蹭哼唧哼唧了半天。

  雖然已經一次性付了一個季度的房租,但畢竟是房東的外孫女,她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

  「幸村桑,你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請別叫我幸村桑,我不喜歡幸村這個姓。」花梨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現在有藝名了,三井花梨,跟我的男神炎之男三井壽一個姓。」

  「……」三井唯足足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你男神?三井壽?」

  「是啊,就是國家隊的那個得分後衛神射手,我從小就看他的比賽,在湘北隊參加全國大賽時就看了,他真的是太帥了,而且他大學後進了國家隊呢,然而同隊的流川楓不僅去了美國還把國籍給改了,小叛徒~」

  這句小叛徒並沒有詆毀的意思,只是小姑娘對於為國效力和不為國效力的兩種模式認知的偏差。

  「姐姐,你好像也姓三井吧,運氣真好,都不用改名就和我的男神同姓了。」花梨感慨道,「這世上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比如我哥想做的事得到了全家人的支持,而我想做的事就得到了全家人的反對。我來到東京找他,他不僅不支持我,還把我訓了一頓,叫我快點回去上學。」

  三井唯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把她哥是三井壽的事告訴幸村花梨比較好,不然這小姑娘得魔怔,幸村精市是知道三井壽的,卻也沒有告訴她。

  「你家裡人反對你做的事的話,或許你可以和他們好好談談,幸村君也並非不講道理的人。」

  三井唯打開冰箱想給花梨拿瓶果汁,意外地發現了冷藏室裡已經塞滿了巧克力糖球和飲料,還貼了一張金色的紙條。

  【驚喜地叫出聲來了吧!但是,注意控量,一天不能超過五顆,本大爺已經事先數過了。】

  ……這位大爺還真是有心。

  三井唯開了瓶蘋果汁,給花梨倒了一杯。對方邊接過邊吐槽:「謝謝,我哥就是一暴君,看著溫溫和和,其實一點都不好說話。」

  「……方便講講你想做的事嗎?或許我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三井唯說完就有點後悔了,她自己家的事都處理的一塌糊塗,她憑什麼有這個本事替別人出出主意?

  花梨卻一點也不見外,抓了一下頭上的假發說:「我翹課去參加PRODUCE選秀節目,我爸很生氣,但是我也沒辦法,我跟學校請假了,學校不批。」

  三井唯雖然覺得這種行為不對,但也沒辦法指責她。她像花梨這個年紀的時候更混賬,翹課是為了去海邊喝啤酒,或者騎機車去兜風,純粹閑得發慌,都不是為了實現夢想。

  「我哥打職網家裡每個人都支持,我不過想參加一個選秀節目,就被罵成什麼樣子了。」花梨為自己的遭遇憤憤不平,「我爸自己就在廣告公司工作,我以前還當過童模,本來我參加這種節目是很簡單的事,他們居然都不支持!我不管,我一定要C位出道,然後在明年的籃球世界杯上為我的男神加油~」

  「難道你還想當籃球寶貝?」

  「……嗯,我會努力的啦。好害羞。」花梨的表情卻沒有一點害羞,「姐姐,我不想看到我哥了,他肯定要送我回家,今晚能在你這裡借宿一下嗎?我睡沙發就行了。」

  「……這不太好吧,你家裡人和幸村君都會擔心的。」

  其實三井唯也不贊成花梨的做法,選秀歸選秀,想出道歸想出道,翹課去參加就不對了。

  幸村精市雖然要打職網,但也沒放棄學業,大學照樣念,科目照樣修,否則也不會去參加世界史測驗了。

  「我男神說過,人生只有一次,要盡全力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負榮華,不負白首。」

  文學素養不高的三井唯聽不懂這句話到底什麼意思,但她相信文學素養比她還低甚至low到爆的三井壽打死都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三井唯沒有弟弟妹妹,自己曾經也是個不良少女小混混,她教教幸村花梨打人或是翹課之類的還是比較靠譜的,至於和家長溝通什麼的……還是省省吧。

  愛莫能助。

  她的手機震動了幾下,她點開一看,是幸村精市發來的。

  【三井桑,我妹妹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去帶她下來,請你開個門。】

  「我啊,本來已經放棄這個夢想了,但是在我的男神又回到國家隊之後,我覺得我也應該像他一樣,做事不能那麼輕易就放棄。」花梨喝完果汁,把頭枕在沙發上,亂七八糟的假發也扔在了地上,露出了原本的藍紫色短發,「生命本身是毫無意義的,真的,因為它沒有意義,所以我們才要去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讓它變得有意義。那些優等生的範本告訴我們一定要考高中念大學,一定要這樣要那樣,但實際上去念枯燥的學科,去考根本不會做的考試,真的有意思嗎?」

  三井唯被花梨深深地折服了,她差點就信了她的話——不對啊,有沒有意義也得等經歷過之後再加以評斷吧。

  考慮到花梨現在的情緒估計和幸村都不是很好,碰到一起估計會吵起來,三井唯發了條消息給幸村:【幸村君,花梨桑今晚就住在我這裡吧,你們還是明天再見面比較好。】

  「這些話都是我男神說過的名言,體育周刊裡有寫。」花梨從書包裡拿出籃球周刊,這期的封面人物正是三井壽。

  封面上的三井壽高大俊朗,抱著一顆籃球,笑得十分陽光,這人設確實很對青春期小女生的胃口。

  ……呵,三井壽才不會說那樣的話。

  三井唯很想勸花梨,新聞上雜志上的那些話,都是編輯精心寫出來的,看看就行了,不要盲目堆疊的崇拜了。

  幸村精市在門外靜候了一刻,發現沒人有給他開門的意思,想了想,也就下去了。

  他對於妹妹的夢想倒是並無阻攔的意思,甚至也勸過父親,但家裡人堅決不同意。

  幸村父親在廣告公司工作,平時工作需要也會接觸一些歌手和明星,對於這類職業是非常不贊同,花梨早些年當過童模,但想深入發展時就被他帶走了。

  「你知道這行水有多深嗎?壓力有多大嗎?甚至還有——」因為兒子年紀也不大,後面的話幸村父親也沒有講出來。

  但幸村精市明白。

  他在心底還是支持妹妹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到底有多重要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了。但是對於她這種翹課去參加選秀,和父母爭吵後就離家出走來投奔他的行為,他覺得他有必要好好教育她一番了。

  ——實現夢想有很多種方式,你不該選擇與家人為敵這條最激烈的路。

  【我妹妹先拜托你了,真的很抱歉。】

  三井唯拆了件新的睡衣給花梨,替她准備了洗漱用品:「花梨桑,今晚你跟我睡吧。」

  三井壽的房間肯定不能開,不然絕對露陷,她不能讓客人睡沙發,自己也不想睡沙發,就提出了這個建議。

  花梨興奮不已道:「好呀,我已經好久沒跟人一起睡了。」

  「……」這莫名的毛骨悚然感是怎麼回事?

  三井唯在花梨洗完頭發後還幫她吹干了頭發,在入睡前問了她一句:「花梨桑,你想出道,只是為了你男神嗎?」

  「當然不是,我當童模的時候就想當明星了,我喜歡上電視,被很多人崇拜,想像衝野洋子和星野輝美一樣厲害。但是給男神加油也是我必做的事情,我想拉一下男神的小手,告訴他,謝謝他的存在,我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

  「……那就好。」

  她稍稍放心了一點,很快沉沉入睡。

  四點鐘的時候,三井唯醒了過來,她中間被打斷過一次,睡眠不足,因而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她發現有一只手壓在她的胸上,側過臉,看到一頭藍紫色的短發和俊秀的側臉,一瞬間腦子都懵了。

  然後才慢慢回想起來——別緊張,這不是幸村精市,只是他妹妹幸村花梨。

  ……不過這對兄妹長得還真像。

  她想起身,發現被抱得死死的,幸村花梨睡覺很不老實,像只章魚似的黏在她的身上。她又不能把她弄醒,費了好大力氣才從床上下來。

  小姑娘翻了個身,四腳朝天豎了起來——竟然有這種神他媽的睡覺姿勢?!!

  三井唯看了覺得很有趣,不能拍照就多看了幾眼,然後才去洗漱和熱牛奶,做早飯。

  平時她一個人,隨便喝杯牛奶吃個蘋果就OK了,這次有客人在,她還特意煎了兩條魚,煮了兩份溫泉蛋,煮了米飯和味噌湯。自己的那份吃完後,她看花梨還沒起床,就寫了紙條:【花梨桑,涼掉的話,就放進微波爐稍微加熱一下,我去跑步了。】

  她還從冷藏室裡拿了兩顆巧克力糖球,壓在了紙條上,然後出門跑步去了。

  快到七點的時候,她已經跑完一個小時了,收到了跡部發來的消息:【我快到你家門口了。】

  【早安,跡部君。】

  她回到家時,發現桌上准備的食物已經不在了,盤子碟子也都洗干淨放在旁邊了,就是,多出來一堆鈔票。

  她數了數,有將近五萬元。

  ……幸村他妹出手這麼闊綽嗎?

  區區一頓早飯而已,用得著打賞這麼多小費?

  怎麼有一種女版跡部景吾的感覺?

  正想著,男版跡部景吾,不,是正版跡部景吾敲門了。

  「你就穿這身衣服去上學?」跡部輕撫眼角的淚痣,「今天學校跑馬拉松嗎?」

  「不是,我剛跑完步,去衝個澡換個衣服,就十分鐘,你隨意先坐。」

  三井唯迅速鑽進浴室,等她衝過澡換好衣服出來時,跡部站在冰箱前,正一臉慈父笑地看著她。

  「來,過來。」

  他衝她招手。

  三井唯突然有些猶豫,沒有向前。

  此舉當場被視為她是心虛了。

  跡部頗有些咬牙切齒:「三井唯,我寫的留言你都假裝看不到嗎?三百顆巧克力糖球,你一次全吃光了!告訴我,你這是吃了一晚上都沒停嘴嗎?」

  「啊?」

  她一顆也還沒吃啊。

  她走近一看,冷藏室裡除了九罐果汁還剩著,巧克力糖球還真是一顆都沒剩。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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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跡部大器

  三井唯略一思索, 大概知道巧克力糖球為什麼會消失了。

  她寫給幸村花梨的備忘錄, 是直接寫在跡部貼在冰箱裡紙條的背面。花梨可能是看到跡部寫下的內容了,加上紙條旁邊又放了兩個巧克力糖球, 以為冰箱裡那些都是給她准備的驚喜。

  至於桌子上多出來的五萬元,並非是早餐的小費, 應該是花梨吃了那麼多巧克力糖球心裡過意不去,特地放在上面的。

  三井唯心想,這件事還是暫時不要告訴跡部了, 萬一被幸村知道,估計又要教訓花梨,兄妹倆關系目前已經很緊張了, 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 所以我……沒控制住, 抱歉。」

  跡部不知道幸村花梨來過這裡的事, 自然也不會往巧克力糖球是被別人吃掉的可能性上去想。他見識過三井唯對於食物的可怕執念, 而且她不知節制地吃光巧克力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整整三百顆巧克力糖球, 他看著就牙疼, 吃一年都吃不完, 這姑娘竟然一晚上就解決干淨了。這種習慣必須要改, 現在就得改,所以他並不像往日那樣, 只要三井唯一開口道歉, 他就立刻原諒她了。

  跡部斜斜地靠在椅子上, 雙手環胸, 頗有氣勢地反問道:「你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呢?這麼快就把持不住了嗎?」

  鬼會以自制力這種東西來引以為傲!但這句充滿霸道總裁風味的土話讓三井唯覺得有趣。她不假思索地說道:「那你要看住我,我才會少吃啊。」

  這是跡部半個月前對她說過的話,當時他在身體未愈的情況下,陪昔日隊友芥川慈郎打了一場網球賽,還用了會給肩膀和手臂帶來很大負擔的唐懷瑟發球,可以說是為了友誼也很作死了。

  現在她正好把這句話拿出來噎一下跡部。

  只是在對方眼裡,這句話說出來就徹底變成了另一種撒嬌的意思。

  她剛剛洗過澡,雖然已經換好了衣服,但皮膚上殘留的熱氣和沐浴劑的味道沒有揮發完,頭發也沒吹干,發梢還在往下滴著水。

  跡部的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脖頸上,有一滴水珠滑過她的耳廓,蜿蜒過脖頸,又在鎖骨處調皮地轉了個弧度……

  「咳,」他突然有些口渴,移開視線對三井唯說道,「去幫我倒杯水。」

  「好,跡部君要加檸檬和薄荷葉嗎?」

  「嗯。」

  三井唯以為跡部這樣就是原諒她了,這杯水就是道歉的禮物。因此還特意用檸檬片切了一個Q版的跡部半身剪影,插在了玻璃杯口處,然後切了兩片檸檬放進杯子裡,又加了兩片新鮮的薄荷葉和一片甜菊葉。

  以前她喜歡加蜂蜜,後來月見山玲不讓她吃太多糖,說攝入過量會刺激到皮膚,改用甜菊葉泡水來給她喝,漸漸的,她也習慣用甜菊葉來代替蜂蜜了。

  「跡部君,我保證下次會有節制地吃。」

  跡部搖了搖玻璃杯,並不打算相信她的話:「這不是你第一次說了,flag你早就立了一堆了。」

  「保證是最後一次立。」

  「口說無憑,本大爺不信。」

  跡部喝了一口檸檬水,放下杯子,拿出了一只騷包紅的手機,指了指三井唯家那片白色的背景牆,「站到牆那邊去,靠牆站好。」

  ……怎麼搞的跟要進局子坐牢似的?

  三井唯還是聽話照做了,跡部打開手機的攝像功能,說:「去好好保證,我錄下來。」

  「啊?不要了吧。」

  「防止你以後又忘記自己作出的保證,放心,本大爺不會給任何人看的。」

  錄保證倒不是重點,重點是她乖順聽話的樣子,他想保留下來,除了他自己當然也不會給別人看,「那些巧克力糖球是在比利時私人預訂的,如果你以後還想吃,現在就要聽話。」

  「……好吧。」

  三井唯想了一下,覺得錄個像也沒什麼關系,立保證這種事以前在三井御人的鎮壓下也做過不少,於是貼牆站好,張嘴就來:「我,三井唯,保證以後一天最多吃五顆巧克力糖球。我就是餓死,就是從這裡跳下去,就是有敵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拿著巧克力糖球往我嘴裡塞,我也絕對不會吃第六顆……」

  跡部的唇角一直勾著,努力忍住笑意,他在錄像時給三井唯加了個哥特式的洛麗塔裙裝和貓耳朵的特效,看起來既可愛又搞笑。

  「好了嗎?我看看。」

  三井唯走過來想看視頻的效果,但是她動作慢了一步,跡部已經把手機關上了。

  「行了,現在該送你去上學了。」假模假樣地抬頭看了一眼時鐘,確實也到時間了。

  「讓我看看!」

  總覺得有奇怪的地方,但跡部總不會拿這個視頻去做奇怪的事吧。

  「走了。」

  不管三井唯如何想看,跡部還是把這一頁強行揭了過去,導致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更加旺盛。

  *

  周二是滿課,屬於從早上聽到下午沒什麼休息機會的悲慘日,部分激進的學生甚至會選擇翹課。

  「跡部君,你今天就一直陪我上課嗎?」

  三井唯已經很久沒有上過滿課的一天了,以前她和不二周助上課,也都是不二聽課記筆記,她玩手機或睡覺。

  她很好奇,跡部是真的沒事做了嗎?

  他大爺今天十分低調,沒有弄些華麗的妖蛾子,反而穿了身休閑裝,戴了頂網球帽,手裡拿著一本玫瑰聖經,翻過一頁書後說道:「找個閑適的地方看書,順便陪你上課。」

  「哦。」

  這節課是藝術名畫類鑒賞,也是三井唯很不喜歡的學科之一。

  首先,她的藝術細胞已經爛死了,不,可能這輩子就從來沒有過,然後教這門課的中村老師似乎總是喜歡找一些在她看來很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進行鑒賞。

  「今天這幅畫很多人應該都見過,這是法國畫家安格爾的名畫《泉(spring)》,我們之前欣賞過他的《大宮女》……」

  PPT上出現的畫讓三井唯感到一陣眩暈。

  號稱純潔無暇的《泉》,又名《春之仙女》,但她並沒有體會到其中的純潔之處。

  一教室的學生,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藝術細胞和藝術涵養,像三井唯這樣濫竽充數的有大把人在。

  甚至有些人僅僅把這幅畫當作是黃圖來看。

  三井唯實在欣賞不來這種美,她瞥了跡部一眼,跡部依然在欣賞那本玫瑰聖經,邊看還在筆記本上寫著類似感悟心得的文字。

  再偷偷瞥一眼。

  ——King of Rose?

  這是什麼?玫瑰大王?

  「忍足君,你看了這幅畫有什麼感想?」

  被中村老師提問的正是忍足侑士。三井唯暗搓搓地想作為一名醫學生的他,之所以會選擇這類和醫學毫無關聯的選修科目,八成是衝著能正大光明地欣賞這些畫來的。

  忍足侑士清了清嗓子,淡聲說:「整幅畫三線流暢,輪廓、陶罐裡傾瀉而出的水以及少女曼妙的身姿,給我的感覺十分祥和與寧靜……」

  祥和寧靜個鬼?

  看到這種圖只會讓人面紅耳赤吧。

  三井唯嘀咕了一句:「她這個身材算好嗎?」

  「沒你好。」旁邊的跡部小聲地接了一句話。

  「……」

  「怎麼?害羞了?」跡部放下手裡的書,戲謔地看著三井唯,「你用看漫畫的眼光去看安格爾的作品,當然看不下去。欣賞一幅作品,除了視覺直觀的感受,還需要了解它產生的背景,作者的生活環境,以及他的創作理念——」

  講台上的中村老師幾乎和跡部同調,講著類似的話:「安格爾一生恪守新古典主義,他本人尤其崇尚拉斐爾的作品,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們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提到新古典主義,就不得不提起法國的另一流派浪漫主義——這位女同學,你可以說說法國新古典主義和法國浪漫主義給你帶來的不同感受嗎?」

  盡管三井唯極力祈禱,中村老師那雙該死的「慧眼」還是發現了她。

  新古典主義是什麼她不知道,浪漫主義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唯一有所認識的是法國後來興起的印像派,但對它也談不上了解,純粹是因為跟著月見山玲做木工,要從那些作品裡體會對光的感受——只能說沒有藝術細胞的人,其實看藝術真的是味同嚼蠟。

  「……新古典主義大多選材嚴肅,偏向於理性,追求理想的美,更多的是注重造型。浪漫主義拋棄莊重,更多的是從自我內心、主觀意志出發,帶有典型的個人傾向,在色彩上運用……」

  三井唯覺得有跡部陪著上課真的是太好了,最起碼在回答不出問題時,他還能迅速在紙上寫下兩句話,幫她應付燃眉之急。

  「謝了,跡部君你救了我一命。」她小聲對跡部說。

  跡部唇角彎了彎,又在紙上寫下一行字:【大恩不言謝。】

  三井唯:「……」

  【跟你開個玩笑。不過你這麼不適合文藝類專業,不考慮轉專業嗎?上這種課,你不痛苦嗎?】

  跡部倒是沒給她面子,在他看來,對新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都一竅不通,但敢於給他打針和刀工極為精湛又熱愛光學的三井唯,選擇醫科類或是物理之類的專業要更為合適。

  三井唯沒吭聲。

  跡部在紙上勾了一朵巨大華麗的玫瑰,問她:【這個怎麼樣?】

  她接過他的筆寫下:【會不會太大了?】

  有點像是放了激素催生出來的。

  跡部挑了挑眉,重點在「King of Rose」上畫了兩道線。

  ——玫瑰之王,必須要巨大巨華麗。

  【King of Rose,是跡部君新培育的玫瑰苗嗎?】

  跡部的嘴角抽了抽,在紙上寫下:【本大爺原創的品牌。】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過還沒有正式創立,還只是紙上概念。】

  准確的說,是他今天才確定的概念。

  他的老師芙莎繪倒是不急著看他的作品,而是讓他從對自己最有意義的東西裡先確定紙上概念,老師的品牌於她而言是像征初戀的銀杏葉,他想他大概會用最喜歡的玫瑰花。

  【你准備賣玫瑰花嗎?】

  【……不是。】

  【那,玫瑰類食品?玫瑰香體糖,鮮花餅那種的?】

  【……不是。】跡部覺得自己不能再聽三井唯猜下去了,她有毒。【服裝衣帽類。】

  三井唯腦補了一下跡部穿著印有大朵玫瑰的衣服,然後嘴裡說著:「沉醉在本大爺的華麗之中吧!King of Rose,你的衣櫥裡必須要有的一件衣服!」

  三井唯:「……」

  這真的會有人買嗎?濃濃一股霸道的土味撲面而來。

  光是這個名字,就已經讓人虎軀一震了。

  她又想到了跡部早上給她錄的視頻,立刻就往不好的方面想了。雖然說有點自戀,他會不會用她的照片去給King of Rose打廣告,加個特效配個廣告詞,她就成了土味代言人了,比如——「要不要?要!買不買?買!買多少?十件!二十件!」

  ——不不不,她死也不會瞑目的。

  剛好下課鈴打響,她再一次問跡部:「跡部君,早上你給我拍的視頻給我看一下。」

  這次的語氣不再是商量,強勢了很多。

  跡部看著她嚴肅的表情,抱著書似笑非笑道:「就不給。」

  「你該不會在裡面加了奇怪的東西吧?」

  「……」

  的確是加了奇怪的東西。

  洋裝貓耳朵,短發大眼睛,可以摸摸頭,喂糖果,玩親親——咳咳,誤以為自己被識破的跡部輕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走了,等會兒要吃午飯了,你想吃什麼?」

  「你先把視頻給我看一下。」

  他的行為越來越可疑了。

  「什麼視頻?」

  一直在兩人身後蠢蠢欲動的忍足侑士終於忍不住插話了,別忘了他的背後還有著一群善意的吃瓜群眾等著吃瓜呢,「跡部早上給你拍視頻了?」

  「……是,是啊。」

  話雖如此,但是怎麼忍足的鏡片又開始反光了?

  跡部冷了忍足一眼:「你最好不要胡亂猜測,可以回去你的醫學院了。」

  忍足笑笑:「不敢,我只是很高興看到你們和好了。兩位告辭。」

  忍足人走心不走,三井唯很快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

  【之前似乎是我們擔心過頭了,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三井唯一看就知道忍足想歪了,有個鬼進展啊?

  【雖然很支持你們,但視頻還是算了,讓跡部刪了吧。女孩子要多從自身的感受去考量。】

  【跡部都不給我看更別說刪了,我沒辦法強迫他。】

  忍足心想跡部雖然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但也不像真田弦一郎或是手塚國光那樣清心寡欲壓抑很多年,怎麼一上來就是這麼重口的?

  【我以前聽跡部的母親提到過,最初他名字不叫跡部景吾,而是他祖母取的跡部大器,大器者,厚載萬物,後來被他祖父嫌難聽強制給改了。這點足夠你對付他了。】

  三井唯看到【跡部大器】這個名字差點笑出聲,三兩步追上跡部,說道:「跡部君,我以後不想再叫你跡部君了。」

  「哦?那你想叫我什麼?」跡部心情也不錯,「跡部?或者親密一點,叫我景吾也是可以的。」

  「大器!叫你跡部大器君!」

  跡部的臉瞬間跨了下來,臉色鐵青。

  該死,她為什麼會知道這種不華麗的名字!

  「是不是忍足那個混球告訴你的?」

  「呵呵,你要是不把視頻給我看,我就發朋友圈告訴全世界你其實叫跡部大器。」

  威脅,竟然敢威脅他!

  「威脅本大爺是要付出代價的。」跡部抓住三井唯的手,壓低了聲音看著她,「你就不怕本大爺把你就地正法嗎?」

  「啪——」

  一個籃球朝他們飛來,跡部反手擋下,放開了三井唯。

  他向對面望去,一身運動裝的紅發青年一臉淡漠地朝他勾了勾手:「你可以試試,跡部大器。」

  作者有話說

  King of Rose肯定要改名,這種名字沒人買的,莫非其實是大爺的創業文(大霧

  大爺的指導老師有人認出來了嗎?阿笠博士的初戀情人喲。


第72章 幸村的反常

  跡部面色不善地看著一臉冷漠的赤司征十郎, 用略帶諷刺的口吻說道:「赤司征服, 你不在自己家打籃球,還特意跑來這裡?」

  跡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從小就認識, 一個華麗張揚,一個內斂自持, 因為性格不合,兩人的關系並不好。在各方面也一直是競爭對手,從不相讓, 至今也沒分出真正的勝負。但畢竟也很熟悉彼此的情況,因此互相掌握著對方的一些黑歷史。

  比如——你知道我的跡部大器,我也知道你的赤司征服!

  這兩個最初由家中老長輩敲下的名字實在太令人蛋疼, 無論何時何地叫出來都能讓人虎軀一震, 羞恥感極速往腦子上躥, 尤其是對終極華麗控的跡部景吾和已經逐漸脫離中二期的赤司征十郎來說。

  只是到了如今的局面, 跡部絕不可能放過他。

  赤司征十郎在聽到赤司征服這個名字時, 微蹙眉頭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一副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到的樣子。

  「赤司君, 好巧。」三井唯攔住跡部,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午餐?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錯的烤魚店。」

  赤司還沒說話, 跡部已經替他發言了:「他剛打完球,應該會想回去先洗個澡。」

  然後用眼神示意赤司——你這一身臭汗的家伙, 就不要不識趣地答應了, 快點回去清理自己吧。

  赤司壓根沒看向跡部, 對三井唯溫溫一笑:「很久沒來東大了, 過來看看。」

  他很少笑,又因為惹眼的發色和瞳色,這一笑看起來極為驚艷。

  「小唯,這個給你。」

  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條粉色的項鏈,遞給了三井唯。

  跡部的表情瞬間就不太好了。

  ——因為三井唯收下了。

  ……她收下了。

  她竟然沒有絲毫猶豫就收下了。

  他也曾給送她項鏈和手表,都被她全部退回了。除了可以吃掉的巧克力糖球,她沒有接受過他任何實體的東西。

  「你的眼光可算不上華麗,比不上本大爺買的東西。」

  有些慪氣的跡部說這話完全是為了噎赤司,然而赤司也冷淡地噎了他一句:「哦?那你送出去了嗎?」

  送出去了……又被退回了-_-

  「看樣子是沒——」

  「謝謝你,赤司君。」

  三井唯打斷赤司的挑釁,將項鏈當成手鏈,綁在了左手上。

  這條項鏈……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先前在彩虹塔見過的,戴在角谷有棲女士手腕上的手鏈。據說是在二十年前,一個小男孩送給他妹妹的禮物。

  上面刻有她的名字,Mitsui Yui(三井唯)。

  赤司撿起籃球,慢慢道:「小唯,那我先回去了,下次我請你吃烤魚。」

  「……好,赤司君路上注意安全。」

  沒走幾步,他又轉過頭說道:「你很久沒來我家了,這周有空過來嗎?」

  他說的是兼職的事,三井唯無視跡部的目光,點了點頭。

  「那隨時保持聯系吧。」

  赤司揚了揚手裡的手機,飄飄然走遠了。

  三井唯收回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冷飲店,推薦了一下那家店的鎮店之寶:「跡部,前面有芒果冰賣,你要喝嗎?」

  「我不喝那玩意。」

  他看著她手腕上的那條鏈子,覺得十分礙眼。

  赤司的東西,她竟然收下了,而他送的東西,她就不要。

  ……是有多看不上他的東西?

  盡管他明確拒絕說不喝,三井唯還是買了兩杯加了牛奶的芒果冰,一手拿著一杯。

  魚住料理店離這裡不遠,也並不是跡部和三井唯第一次來了。

  跡部想起一個月前,他在那裡被岩崎九海哄騙著吃下一張壓縮面膜,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喜歡烤魚,但他身邊的人都喜歡。他也願意陪著他們,無論是冰帝網球部的正選,還是三井唯。

  曾經是籃球隊中鋒如今是廚師的魚住純和三井唯是老朋友了,看到她來笑眯眯地說:「三井妹,帶朋友過來吃烤魚啊。」

  「嗯,魚住前輩,請給我各來一份地獄辣和一份微辣的烤魚吧。」

  她知道跡部不嗜辣,但完全不辣的烤魚也沒有任何美妙的滋味了。

  魚住想起了同樣嗜辣的不二周助,問道:「你的那個眯眯眼的小男友呢?」

  三井唯把芒果冰放到了跡部的面前:「不二他出國參加比賽了,過段時間才回來。」

  這對話無疑又讓跡部不高興了,而三井唯竟然沒有反駁……雖然知道他們不是那種關系,但還是不太高興。

  兩份烤魚很快就上來了,店裡沒其他客人,魚住很快就去後廚忙了。

  從小在海邊長大的三井唯挑魚刺的速度堪稱一流,很快就剔好了一塊完整的魚肉。

  她剛准備吃,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了之後她看到了赤司發來的消息。

  她擱下筷子,埋頭認真地回復消息。

  跡部瞥了她一眼,心想跟他吃飯卻忙著與別人聊天。長筷子一撈,就撈走了她盤子裡剔好的魚肉。

  ……入口,舌頭近乎麻痹,嗆到嗓子眼的辣。

  他強忍著咽下。

  三井唯抬起頭,看到跡部已經把她剔好的一塊地獄辣的魚肉吃下去了,還偏過頭,一副魚肉去哪裡了我不知道的樣子。

  像個三歲小孩。

  ……哪裡是跡部大器,明明是跡部三歲。

  她又挑了一塊魚肉,消息又發了過來,她剛擱下筷子,剔好的魚肉就又被跡部三歲掩耳盜鈴似的撈走了。

  於是她挑多少魚肉,跡部便「自覺」地吃下多少。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了,用紙巾壓著唇角,額頭上也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喝這個吧。」

  長長的藍色吸管遞到他嘴邊,他下意識地移開紙巾,吸了一口。

  酸甜冰涼的果汁滑入口腔,緩解了灼燒般的刺痛感,也滋潤了幾欲冒火的喉嚨。

  「芒果冰裡加了些牛奶,可以緩解辣味。你要不要多喝點?」

  說好的不喝這玩意的呢-_-||

  不管了,反正已經打臉了,他索性將一整杯芒果冰都吸掉了。

  「跡部君,」三井唯問道,「……你這是在賭氣嗎?」

  ……什麼鬼?

  跡部三歲看了一眼那條粉色的項鏈:「本大爺只是不喜歡那家伙,也不喜歡你接受他的東西。」

  三井唯摸了摸項鏈的結扣處,淡聲說:「這可不是赤司君的東西,是我一個朋友的東西。」

  「哦?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男生,是我的前輩月見山。」三井唯頓了頓,緩緩道,「他幾年前就去世了,這可能是他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前一秒還在較勁的跡部三歲瞬間變回了正常的跡部大爺,輕咳了一聲掩飾尷尬:「……本大爺幫你剔個魚刺。」

  從來沒做過這種事的人,也不能承認自己其實不太會。

  「你不生氣了?」

  「我能生什麼氣?」跡部挑好一塊魚肉,夾給三井唯,「吃你的魚吧。」

  三井唯不太放心跡部挑的魚,沒吃,舔了舔嘴唇轉移話題道:「把那個視頻給我看看吧,我確實很好奇你究竟拍了什麼?跡部大器。」

  跡部上一秒還在盯著她紅潤的嘴唇看,下一秒就被這句「跡部大器」拉回了現實。

  「本大爺已經警告過你,再叫那個名字就將你就地正法。」

  午後,日光滿滿的清靜料理店,背對著他們在廚房忙碌的粗糙廚師。

  ……只有他們兩個人的空間。

  三井唯面無表情地說道:「大器怎麼了?大器者,厚德載物。」

  不怕死的還敢叫。

  「你會後悔的。」

  跡部三歲輕輕挑了一下眉,迅速伸手按住三井唯的雙手,騰出另一只手移到了她的腰上,撓了撓。

  曾經看到向日岳人和肉戶亮這麼撓過忍足侑士,連忍足那麼冷靜鎮定的人被撓了都是滿眼霧氣的把持不住。

  他本以為她也會像忍足那樣求饒。

  然而三井唯卻無動於衷。

  「……我不怕癢啊。」

  「什麼?」

  跡部三歲有些茫然地松開了她。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就被按住了,然後她的另一只手按在了他全身上下最為敏感的腰上。

  局勢一下子倒轉了。

  「但是沒關系。」三井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我猜你是怕癢的。」

  她一點也沒客氣,能把三井壽撓到求饒的角色怎麼可能放過別人?

  「放手——」

  事情的發展有點出乎跡部的意料,這太匪夷所思了,這世上居然還有人不怕癢。

  而且他大爺這麼英明神武竟然被一個姑娘放倒了,雖然這位姑娘能打能扛武力值完全在他之上。

  「快點放手——」

  非但沒法掙脫,還被撓的整個人都顫抖了。

  ……原來他這麼怕癢。

  說起來,他長這麼大,也沒人跟他這麼玩過。

  「求我,我就饒了你。」

  這句頗為霸道總裁風的話是三井唯經常對三井壽說的,她一時玩嗨了忘記了對方不是她哥,而是驕傲到死絕不可能求饒的跡部三歲。

  在掙扎之中,跡部的手肘碰到了桌子上的碟子,剔好的那塊魚肉被筷子撞擊飛了出去。

  「嘩啦——」

  木門被拉開的瞬間,幸村精市看到迎面飛來的「暗器」,下意識地避開了,魚肉堪堪擦過他的發尾飛到了門外。

  「三井妹,你們鬧的太激烈了吧,這裡是吃飯的地方喂。」

  從後廚出來的魚住純看著鬧成一團的跡部和三井唯,頗為無奈地說道,「幸村也來吃烤魚啦。還要地獄辣嗎?」

  「抱歉。」

  三井唯放開跡部,坐起身來,有些尷尬地擦了擦手。

  她沒想到鬧著玩會被幸村看到,實在是太丟人了,不過更丟臉的應該是都打不過她的跡部才對,趕緊坐好繼續吃魚。

  幸村倒是沒太在意三井唯和跡部的洋相,平日裡可能會善意地調侃幾句,今天只是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沒有說其他話。

  雖然臉上還掛著清淺的微笑,但眼裡卻毫無笑意。

  「超辣就可以了,麻煩魚住桑了。」

  魚住純粗人一個,不太會察言觀色,但身為一個優秀的廚師,他總能從料理中發現別人的情緒。

  作為魚住料理店的死忠粉,幸村精市幾乎有空都會過來吃烤魚,魚住對他算是很熟悉了。

  「你今天挑魚刺的速度比平時慢多了。」

  「……早餐吃的太遲,不太餓。」幸村解釋道。

  魚住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又回到後台去擦盤子了。

  跡部看著鄰座靠窗的幸村,也有些詫異:「這家伙從來都不會對著烤魚發這麼長時間的呆吧。」

  「嗯?」

  跡部回憶起在U17的時候,幸村在吃烤魚時總能將刺迅速地挑掉,然後再給越前看,順便接受小家伙的「膜拜」。

  「幸村君似乎很喜歡吃烤魚。」三井唯若有所思,「跡部你喜歡吃什麼?玫瑰花餅,玫瑰花意面?」

  跡部忍住想要用叉子戳她的嘴的衝動:「烤牛肉配約克郡布丁吧。你呢?最喜歡吃甜食吧。」

  不然也不會一晚上就能吃掉三百顆巧克力糖球了。

  「不,最喜歡吃辣的,但不是芥末的那種辣,是中國辣椒。」

  ……吃辣的,辣的,中國辣椒。

  跡部想了想自己從口袋裡掏出一串辣椒遞給三井唯的場景,嘴角抽了抽,心想還是送巧克力糖球吧。

  巧克力糖球可以在比利時定制,辣椒的話,他要派人專門從中國收,豈不是和傳說中的老干媽搶生意?

  難道他要出一款叫「本大爺」的辣椒醬嗎?

  不不不,巧克力糖球就很合適了。

  三井唯看著幸村心不在焉地吃著烤魚的樣子,心想他大概是和花梨的矛盾還沒有解決。

  ……也不知道那個說要追求夢想的小姑娘現在怎麼樣了。

  *

  下午的藝術理論課結束之後,老師又給大家欣賞了莎士比亞的一部喜劇,看完之後已經天黑了。

  三井唯和跡部在分開時又看到了幸村精市,只見他匆匆往學校的東門方向趕了過去。

  他的神色十分嚴肅,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們。

  三井唯在東門的轉角處跟丟了幸村精市。

  前方是學校公廁,很少有人會過來,此刻靜的可怕。

  天已經完全黑了。

  「我要去一下廁所。」三井唯對跡部說道。

  跡部點點頭:「你去吧。」

  三井唯杵著不動。

  跡部:「……」

  五分鐘過去了。

  「我不敢一個人進去。」

  跡部:「……」

  又五分鐘過去了。

  跡部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盯著一直看著他的小姑娘,咬牙道:「三井唯,你別仗著本大爺喜歡你,就想我陪你進女廁所!」

  三井唯垂眸:「不可以嗎?這裡面有隔間的。」

  跡部堅定地拒絕了:「絕對不可以!沒得商量!」

  太過分了!他不要面子的嗎?!他沒有下限的嗎?!

  進女廁所這種事,就算不被別人知道,他也邁不過自己心裡的那道關,他就算是戀愛腦也干不出這種事啊!

  三井唯低聲喃喃道:「燈壞了,裡面很黑……會有百鬼夜行。」

  跡部壓根不相信三井唯這種人會怕那些怪談,但看到她低眉的樣子,還是有些於心不忍。

  「……我會在門口等你。」

  站在女廁所門口已經是跡部能容忍的極限了。

  三井唯腳步還是穩穩不動,甚至伸出手捏住了跡部的衣角,晃了晃。

  兩只眼睛盯著他,燦燦如星子,咬唇不語。

  ……不能忍,這個時候居然學會賣萌了?!

  他不禁想到了視頻裡的特效,又浮想聯翩,洋裝貓耳朵,短發大眼睛,可以喂糖果,摸摸頭,玩親親……STOP!

  ……還是好想摸頭腫麼破(//▽//)

  「百鬼夜行只是傳說而已。就是真的存在,本大爺的一身正氣還不夠嚇退他們嗎?嗯?」

  跡部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安撫似的哄道。

  「……裡面沒聲音,我怕。」

  她還是賴著不肯動。

  跡部沒辦法了,輕聲嘆息道:「我真的不能陪你進女廁所,我是個男人啊……這樣吧,我站在這裡說話,在你回來之前,我都會讓你聽到我的聲音,你應該就不會怕了。」

  「……那你要一直說話。」

  「嗯。」

  跡部雖然不是女生,也知道女生上廁所一般都比男生時間要久,有時候還會有個特殊時期。

  他口才算得上絕佳,但突然要他說一段話,他卻卡殼了。

  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說些什麼。

  ——本大爺叫跡部景吾,十八歲,大和民族,A型血,生日是10月……喂喂,這是在衝繩的街頭相親嗎?

  ——三井唯,你雖然不夠華麗,但是你底子還不錯,本大爺以後會教你變得華麗……這還是追求別人的態度嗎?

  恰巧一陣風吹來,給了他靈感,他想起了莎翁的敘事長詩《維納斯和阿多尼斯》(Venus and Adonis)。

  等等,念這個給她聽,是不是有點輕浮了?

  ……可腦海裡她戴著貓耳朵的模樣久久揮之不去。

  別的話什麼也不想出來。

  想投喂巧克力糖球,想擁吻,想帶她遠離這裡……

  「EVEN as the sun with purple-colour'd face……」

  他直接跳過獻詞部分,念起了長詩。

  三井唯從女廁所後面走出來,藏匿到最佳偷拍的位置,果斷地拿出手機,點開到拍視頻,按下了開始的紅色按鈕。

  她唇角扯出一抹極淡的笑容,暗搓搓地想著:「跟我比坑人,跡部你還差的遠呢。」

  周圍空無一人,只有夏夜的風溫柔地吹著。

  跡部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念的又是原汁原味的英文版。

  「Hunting he loved, but love he laugh'd to scorn……」

  他曾在倫敦午後朦朧的光景裡,假想過他會和什麼樣的人共度未來,可能性千千萬萬,但他想他的求愛必定是華麗張揚又霸氣的,驕傲得像是對著整個世界宣誓一般。

  ……可終究人算不如天算。

  先前在男廁裡表白的人,此刻站在女廁門口念這種輕佻長詩的人,不是他跡部景吾,又是誰呢?

  他這是和廁所杠上了嗎?

  沒有玫瑰漫天拋灑,沒有音樂伴奏陪襯,沒有酩悅香檳助興。

  沒有鑽石珠寶點綴,也沒有親友的掌聲和祝福。

  此刻,他能給出的,僅僅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心意。

  不是他的風格,這樣一點兒也不華麗。

  他在無奈之余還隱隱有些氣結。很多種情緒湧上心頭,緩慢而持續地發酵著。

  ——這都是你的錯!三井唯,你要是不和本大爺HE,絕不寬恕你。

  ——我能給你更好的,我以後會給你最好的……

  他這麼想著,心情愈發復雜,但不可否認,深藏其中最多的仍然是愉悅、是歡喜。

  作者有話說

  原諒本章的跡部三歲,他真的不喜歡唯妹跟征哥眉來眼去的,不過以後他不喜歡的事多著呢,吃醋常態化。

  村哥攻略正式開始,估計會有一波爬牆的。

  另,村哥感情線偏治愈風,不像大爺感情戲土味十足,主要是性格原因吧。當然小甜餅和小浪漫會有的。放心,大爺不會掉線的,畢竟大爺和村哥要互相刺激,互相傷害還互相幫助。


第73章 找到花梨了

  「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今天就到這裡吧, 明天過來送你上學。」

  跡部在將三井唯送回家以後,沒有陪她吃晚飯, 只是替她點了一份河村家的櫻花壽司外賣。

  三井唯在跡部伸手摸向她的腦袋時,側了一下身子避開了。

  跡部挑了挑眉:「這點福利都不肯給了嗎?」

  「視頻先拿來我看看。」

  他越是不願意讓她看到的東西, 她就越是好奇。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

  跡部收回手,在三井唯放松警惕的瞬間突然伸手在她的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而後又將她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 得意的像個三歲小孩:「就不給你看。」

  「……」

  三井唯無言以對,在目送他離開之後,先洗了個澡吹干了頭發, 然後倒了杯果汁, 坐到桌子前准備開始吃壽司。

  夏天剪短發是個很明智的選擇, 既清爽干淨又省去了吹頭發時間過長的煩惱。

  她在吃下第一口壽司時, 視線剛好落在壽司外送袋貼著的清單上。上面有下訂單時的備注:【這家伙不喜歡芥末, 麻煩把芥末換成辣椒醬, 謝謝。】

  她翻開盒子, 果然在底部看到了醬油料包和一小瓶精致的辣椒醬。

  紅艷艷的, 裡面還有小小的辣椒籽。

  吃壽司蘸辣椒醬是個前所未有的吃法, 三井唯盯著辣椒醬看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直接白嘴吃壽司。

  ……但跡部倒是心細如塵。

  她只是在中午時稍微提了一下她的喜好, 他就記下了。

  上一次他訂外賣時還要委托他家的佣人點, 現在他已經會自己用手機點了。

  不僅如此, 除了被花梨吃掉的巧克力糖球, 家中所缺的物品也一並補全了。浴室裡還多出了新買的潤絲精和沐浴油。

  都是她原來用的品類,並沒有因為他的喜好而全部都送玫瑰味的。

  他為她做了太多事,而她……這麼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卻沒有在情感上給他任何回應,這樣下去要變成向日所說的綠茶渣女了。

  ……也是迷茫。

  盡管他善意又直接地表示,不必現在就給出答案,等到她的事情解決後再重新考慮。

  事情解決啊……

  【出門前記得用防曬液,夏天曬傷可不好,事實上一年四季都應該用。本大爺知道你不喜歡玫瑰味,那瓶是無香的。】

  三井唯看著手機,跡部剛剛發來的一條消息,竟然是這麼細致的日常。

  她家的洗漱台上的確是多了一瓶防曬乳液。乍一看以為是三無產品,瓶身上印有跡部景吾專用的字樣,還有透明的Q版跡部頭像。

  他用的東西基本都是私人定制,無論是香水唇膏還是各類護膚品。現在,也願意把她加入他的日常,用他的生活習慣太改變她。

  沒有強求,卻也有著潛移默化的本事。

  可即使是作為朋友,他也不能是單方面付出啊。

  她總該感恩,給出點回應。

  【跡部,明天我做早餐給你吃。】

  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三井唯有一點後悔。

  ……她的廚藝根本拿不出手,可能還不如跡部他本人。

  她是和跡部有仇才會說這種話吧。

  於是又補發了一條:【明天我請你吃早餐吧。】

  過了十五分鐘,跡部發來消息:【請客免談,本大爺吃你做的:)】

  ……話已經說死,她也只能准備明天的早餐了。

  至於跡部喜歡的食物,她記得他今天說的是烤牛肉配約克郡布丁。

  這道菜堪稱英國的國菜,布丁倒是隨時可以做,因為三井壽偶爾會在家中做些軟曲奇,牛奶黃油中筋面粉這類常用的食材廚房裡一應俱全。

  但牛肉就要去附近的超市買了。

  估計跡部對她也沒抱什麼期望,以為煮個蛋熱個牛奶就算很不錯了……既然如此,那就更要讓他刮目相看了。

  三井唯在調好做約克郡的面糊後,將它放進冰箱裡冷藏,然後換了身衣服出門去買牛肉。

  路過一樓時,她看到幸村的屋子燈沒亮,靜悄悄的一片,應該是還沒有回來。

  三井唯想到他之前就經常半夜才回來,這是常態,但總覺得有些不安。

  尤其是花梨夜裡跟她說的那些話,以及中午在魚住烤魚店裡幸村心不在焉的樣子和他匆匆往東門去時臉上的嚴肅神情。

  三井唯給幸村打了個電話,沒有接通。

  至於花梨,她沒有她的號碼。

  ……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但如今她也幫不上忙,只能先去超市買牛肉了。

  *

  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了,附近的超市九點關門,三井唯幾乎是踩著點飛奔而去才買到了僅剩的兩塊牛肉。

  運氣還不錯,是兩塊牛腰部以下的肉。

  回去的路上,她在路過十字街口時,看到路邊轉角處有警車停著,車燈閃爍,周圍圍了一些附近的居民,正議論紛紛。

  有人惋惜道:「看樣子還是個國中生啊,太可憐了。」

  「是啊,又是酒後駕駛,真是太遺憾了。」

  三井唯本來不想圍觀這種事,但意外地在警察中看到了自己的遠房表姐宮本由美。

  宮本由美是隸屬交通科的警部,神經一向大條,無論三井唯跟她說多少次她在逃命,由美都會以為她說的是吃雞游戲。而關於她的頭條新聞,由美也總是以為是同名同姓和她長得相似的人。

  「小唯,你怎麼會在這裡?」

  由美看到三井唯,迎了過來,「有一個月沒見你了。」

  三井唯問道:「由美姐,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由美嘆息道:「車禍啊。有人酒駕撞死了一個女學生,目暮警官他們已經控制住那個肇事者了。我今天在這邊巡邏的,過來看看。可惜了那個被撞死的孩子,到現在還沒能聯系上她的家人。她身上沒帶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現在這個狀況也不太好判斷……」

  之所以說不太好判斷,是因為這個女生的臉已經因為車禍被壓的面目全非了,沒辦法靠照片來發布公告。

  但依稀能分辨出她有一頭藍紫色的短發,身形嬌小。

  「唯一能夠下手的線索,是她身上穿著富丘中學的校服,是神奈川的一所學校,警官們已經和校方取得聯系了,正在積極排查……」

  聽到富丘中學,三井唯懸著的心一下子跌進了谷底。

  由美仍然在喋喋不休地抱怨:「又不是節假日,怎麼會這麼晚了跑到東京來,家裡人要是知道發生了這種事,該怎麼辦呢?」

  ……是啊,該怎麼辦呢?

  她不忍心往最壞的方向想,可富丘中學的女學生,特意從神奈川跑來東京,身材嬌小,有一頭藍紫色的頭發,這一切的證據,都在告訴她,不是幸村花梨,還會是誰呢?

  十幾個小時之前,她明明還眨著漂亮的眼睛,昂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在她面前發誓要和家裡的大魔王哥哥和不開明的父親鬥爭到底,要堅持自己想走的路。

  一定要像她的男神一樣,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她明明還沒有國中畢業……

  她才僅僅十四歲……

  假如她家裡人不反對她,該有多好……

  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跑來東京了。

  也不會遇到這樣的事了……

  又不是做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阻攔她呢?

  她的夢想明明就很偉大啊,又要練習唱歌又要練習跳舞,本身就已經吃了很多苦了,為什麼還會有人反對呢?

  父親和兄長的存在難道不是為她掃除障礙嗎?怎麼反倒成了她的阻礙了?

  ……

  三井唯此刻才明白什麼叫真正的絕望。

  過去她瀕臨死亡的邊緣時,因為置身其中,只想到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反而不知道作為旁觀者的感受。

  蒼白無力的感覺最糟糕。

  那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發生卻回天乏術。

  「……為什麼會這樣呢?花梨桑……」

  她喃喃道,朦朧的視線中,她看到有人在向她跑來。

  「三井桑——」

  是幸村精市的聲音。

  「三井桑,你怎麼了?」

  她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手裡拎著的牛肉也掉在了一旁。

  她握住幸村的手,哽咽道:「花梨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出這個噩耗。

  幸村微微斂眸,隨即反握住她的手:「三井桑,我找到花梨了,她沒事。」

  這句話無疑給了她帶來了希望的曙光。

  幸村將手機遞過來,電話那頭傳來了花梨氣呼呼的聲音:「大魔王,我現在不回家,你不用來接我——」

  「花梨!」

  三井唯喊了一聲之後,立馬震住了吵吵鬧鬧的花梨。

  「小唯姐姐,你怎麼啦?」

  三井唯發現自己再也不想講一句話,只是光聽著花梨的聲音,她就覺得很滿足了。

  天籟之音,不過如此。

  人間幸事,不過如此。

  等到幸村和三井唯匆匆趕到花梨所說的公寓時,看到她活蹦亂跳,正在跳舞。

  旁邊的年輕男子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正揮著手掌拍,不知是在替她伴奏還是自己在玩。

  「流川前輩!」

  三井唯認出這個男子正是三井壽昔日的隊友,如今是NBA超級新星的流川楓。

  流川楓沒什麼表情,放下手掌拍,朝三井唯點了點頭。

  花梨停下動作,瞥了幸村一眼,隨即往三井唯的方向跑了過去。

  「姐姐,你給我的巧克力糖球真好吃。」

  「……好,以後每天給你吃。」

  幸村對流川楓道謝:「前輩,家妹的事,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感謝。」

  流川楓將手掌拍撿起遞給了幸村:「這應該是你做的事。」

  幸村微微一愣,隨即保證道:「我下次會照顧好她,不會再讓她走失。」

  流川楓搖了搖頭:「不是說這件事。」他側過臉,看著花梨,「應該是你來替她加油。」

  三井唯也聽得愣住了,一向寡言的流川楓居然會教育別人了,並且還教育的合情合理。

  當真是出國比較鍛煉人嗎?

  流川楓似乎已經很困了,閉著眼睛半天沒說話,幸村和三井唯准備離開,花梨在走出門時,突然回頭道:「流川楓前輩,我還是不太支持你……但是現在我願意給你簽個名。」

  這句話成功地讓流川楓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他猶豫了一下,在屋子裡看了半天,最後拿出了自己用過的第一個籃球。

  「那我就寫在上面了。」

  花梨拔出簽字筆,在籃球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幸村花梨。

  此時,她還小,還不知道寫在這上面的真正含義。

  能讓一個籃球巨星如此執著地索取簽名,幸村精市覺得有些牙疼。

  流川楓的名氣他是知道的,他什麼人物,怎麼會和她妹妹索要簽名?

  不應該是她向流川楓要嗎?

  幸村問花梨:「為什麼流川楓會跟你要簽名?」

  花梨白了他一眼:「粉絲跟偶像要簽名不是很正常嗎?不是也有立海的後輩跟你要簽名?」

  「……你什麼時候變成他的偶像了?「

  花梨一聽這話立馬昂首挺胸地驕傲起了:「我以前拍過廣告宣傳片,他每期都看,看樣子估計崇拜我已經好幾年了。看在他和我男神曾經是隊友的份上,以及他今天救了我的份上,我就給他簽名了。至於留號碼之類的,他就不要想了。」

  三井唯暗暗想到,這流川楓居然是個蘿莉控。

  「哥,我走不動了,背我!」

  花梨朝幸村伸出了手,幸村順從地蹲下了身子,後者毫不客氣地跳了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

  「我差點就看不到你了,我的網友是騙我的,他是拐賣女生的,根本不是為了當我的經紀人,是想把我騙到國外去賣了,要不是流川楓喂流浪貓路過那裡,我已經被拖上車了……」

  幸村默默地聽著,不自覺地收緊了背著她的手臂。

  「當時我怕的要死,只想回家跟你們在一起。太可怕了,要是我真的被騙去了中東國家,我要被挖掉腰子還要天天在大街上曬太陽的——」

  「對不起,哥哥,我不該離家出走——」

  幸村頓住腳步,淡聲說:「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誒?」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事情裡,忽略了你真實的感受。」

  幸村心想,想當明星,並沒有什麼錯。

  父親在廣告公司工作,能給她爭取到的資源太多了,本該可以給她提供更多的幫助才對。

  而他,作為她唯一的兄長,在妹妹從神奈川跑來向他求助時,他給的竟然不是安慰,而是苛責。

  ——不該逃課,不該離家出走,不該不遵守紀律。

  可他怎麼就沒有想過,她是為什麼才逃課並離家出走的呢?

  他是有多失敗,才會逼得妹妹去求助陌生人呢?

  ……其實,他對三井唯在十字街頭的反應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因為那是他在她之前剛剛經歷的。

  那時候花梨的手機已經關機,神奈川那邊又接不到她回家的消息,她的朋友們每個都問遍了,始終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既迫切地想聽到有關她的消息,可又怕聽到有關她的消息。

  怕什麼?他不敢說。

  他在聽到附近有國中女生被酒駕的司機撞死時,在那一刻承受的煎熬和痛苦,比起幾年前知道自己得了病可能不能再打網球時,有過之而無不及。

  穿著神奈川富丘中學的校服,短頭發,身材嬌小……每一樣都能往她身上套。

  每一條消息,都像一道沉重的枷鎖,勒得他近乎窒息。

  ……天塌下來的感覺,大抵如此。

  當他看到那具面目全非的屍體時,知道那並不是自己的妹妹,他聽到自己的心髒,終於穩穩落地。

  ……不是她。

  可心中的緊張卻一點沒少。

  直到接到她打來的電話,才感覺他整個人不再飄了,雙腳終於站在地上了。

  在至親至愛面前,其他規則盡是狗屁。

  只要她平安健康,做什麼不可以呢?

  在路過之前發生車禍的地方,他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撲在那具已經被蓋上了白布的屍體上,痛哭流涕。

  這種場面根本不忍多看,花梨還想伸著頭去看,被三井唯擋住了視線。

  三井唯問她:「花梨,你想見三井壽嗎?」

  「三井壽?」

  花梨念了一下這個名字,忽然眼睛放光,「三!井!壽!是我知道的那個嗎?!」

  「是的。」三井唯點點頭,「他的經紀人說他會去Produce的決賽現場,這是一手消息。」

  「那我一定要C位出道,和我的男神一樣優秀!」花梨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放到了幻想和男神見面的場景上去了,露出了痴漢臉的笑容。

  三井唯回過頭看了一眼跪在屍體旁的中年男人,猜想他應該是那個女生的父親。

  她想到了三井御人,她那個生理上的父親,不知道假如有天她真正地死去了,他會不會……恐怕是不會的。

  畢竟她這個女兒,從來不重要。重要的話,也不會不管不問了。

  回到家裡,幸村花梨看到院子門口已經站了好幾個人了。

  她的爸爸幸村精誠,媽媽幸村雅子和奶奶幸村秀子,神奈川的一家子全齊了。

  她知道爸爸工作很忙,這幾天應該在大阪出差,她奶奶腿腳不方便,她媽媽又忙著二十年同學聚會……因為她的事,大晚上的大家都趕過來了。

  她有些擔心自己挨揍,要是來一場混合三打,她恐怕要被打成豬頭臉,因此縮在幸村精市後面半天沒敢動。

  幸村精誠無奈地嘆了口氣,從公文包裡拿出了一張卡片,示意花梨過去拿。

  花梨小心地拿起那張卡片,幸村精誠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給你找了個指導老師,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吧。只要不影響中考成績就行。」

  這句話意味著家裡人對她的寬容和放行。

  「謝謝老爸,老爸宇宙第一帥!」

  花梨高興地撲過去,在幸村精誠的臉上親了一口。

  幸村精誠揉了揉她的臉,寵溺地看著她:「等你當了大明星,老爸就辭職做你的經紀人。」

  前一秒還在感動花梨當即垮下了小臉:「……不行,我不能找個歲數大的當經紀人,我要小鮮肉。」

  幸村精誠:「…你竟然嫌棄我( ̄- ̄)!」

  ……

  三井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心想這才是一家人應該有的樣子。

  她打開手機,手機背景圖是十歲那年,他們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照片裡的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滿滿的笑意。

  作者有話說

  花梨是一家人的寶貝。

  *

  題外話,只要不是違反犯罪,人就應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畢竟,都只能活幾十年誒。


第74章 幸村的煩惱

  「……我現在才真正意識到, 父兄的存在應該是為她掃清路障, 讓她沒有後顧之憂。」

  早晨的庭院裡,幸村精市結束澆花的事宜, 放下手裡的藍色噴壺,輕聲說道。

  幸村花梨已經被家裡人連夜接回神奈川了, 她畢竟還只是個國中生,即使是要參加Produce的選秀活動,課業也必須擺正到第一位, 中考已經臨近了。

  「幸村君的家人相處得真好。」

  三井唯除了這句感慨,再無其他,轉而開始推銷起自己做多了的早飯, 「幸村君, 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難得我做了很多……雖然可能不太好吃。」

  在庭院的石桌上, 灰色的桌布上, 已經擺好了滿滿一桌的約克郡布丁。

  這種口感柔軟極易吸汁的布丁, 在這個早晨被三井唯強行開發出了十幾種吃法。

  除了與烤牛肉搭配, 她還用它中心的凹陷部分來裝溫泉蛋, 或是搭配著味噌湯吃, 亦或者是塗了昨天壽司裡附送的辣椒醬……

  幸村看著覺得很有創意,但准時到此的跡部卻並不這麼覺得。

  ……這也太惡趣味了, 為什麼約克郡布丁還能拌著裙帶菜吃?

  但這畢竟是三井唯特意為他准備的, 不管做成什麼樣子他都必須吃, 但他實在沒辦法違心地誇贊, 這很好很華麗。

  他就是個戀愛腦也沒辦法這麼違背良心( ̄- ̄)

  「約克郡和中國辣椒的搭配很有創意了。」幸村對布丁蘸辣椒醬的吃法贊不絕口,「鹹鹹辣辣的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跡部也嘗試著吃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好變態!簡直是黑暗料理!

  幸村是怎麼說出這種違心的話的?!

  不,也許那是幸村的真實感受,畢竟他和不二的口味都異於常人,和他這個有品味的正常人沒有任何可比性。

  唯一讓他感動的是,三井唯做的烤牛肉味道很好。

  雖然不是他平日裡吃的那種高級貨,但他知道她已經很努力了。

  吃過早餐,三人一同坐跡部的豪車去東都大學。

  車上的設施都是最先進的,三井唯還沒來得及點開面前的電子屏,一張濕潤的紙巾已經按在了她的臉上。

  「我知道你肯定忘記了。」跡部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別動,幫你倒一點防曬液。」

  幸村坐在副駕駛上欣賞窗外的美景,透過後視鏡不小心看到後排的詭異場景,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情有些……不可描述。

  以前不二過來接三井唯上學,他有車可蹭,有早飯可以吃。

  現在跡部過來接三井唯上學,他有車可蹭,也有早飯可以吃……

  他這算是沾著三井唯的光,抱上了人家的大腿嗎?

  #我和女房東不得不說的故事?

  #自從樓上來了你,我的吃喝住行不再是問題,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做的飯把自己吃死?

  ……打住,這種事可算不得光彩,他整個人都成一閃閃發光小燈泡了,簡直是三井唯在哪裡,他就照到哪裡。

  雖然他並不是有意為之,按照道理,還是應該和他們那對保持距離。

  但保持距離並不是他想保持就能保持的,有時候來自外界的壓力也是無處不在的。

  「幸村同學,三井唯的這張成績單實在不太妙,我不想多說,怕忍不住傷了女同學的自尊。」歷史科老師同時也是幸村的法語老師,對他是相當器重,「麻煩你轉交給她吧,另外,你是全班唯一一個考了滿分的,可以的話,還是希望你能稍微帶帶她。幸村,你要成為班級裡的領頭羊,支柱!」

  並不想成為領頭羊也不想成為支柱的幸村心想,要說為什麼他能得滿分,全仗基友柳蓮二給他劃的重點,基本上都考到了,加上只是測驗,閱卷程度相當寬容。

  沒聽說過上了大學還要幫忙補習功課的,幸村不知道老師口中三井唯不太妙的成績單是怎麼回事,他心想能不妙到哪裡去,能憑本事考進東都大學的,應該不會——不,這是怎麼回事?!

  八分!

  她就考了八分!

  百分制的試卷,她就考了八分!

  他想起那天她居然還對他說,她的目標是拿滿分,她毫無死角,頓時覺得牙疼。

  ……有點想掐她。

  「你看看她,整張卷子就只掙了個卷面分……一切就拜托你了,這是作為給你的辛苦獎勵。」

  他遞過了一本法語原文的《惡之花》。

  幸村覺得莫名其妙,並不想收,但老師的態度雖然平淡卻也強勢:「幸村同學,以你的能力不成問題,況且我也只是受人所托而已。」

  受誰之托,沒有明說。

  晚上回家之後,他在窗邊攤開詩集,目光在第一篇的《憂郁與理想》上匆匆掃過。

  抬頭看向窗外,看到正在與三井唯告別的跡部。

  庭院裡有他小時候種的樹,如今已經長得很高,夕陽的余暉穿過樹影的縫隙,映在跡部白色的襯衫上……這家伙居然還會穿純白的衣服,倒是極為罕見。但早上好像並不是這件吧。

  跡部的臉朝向他,他看到他低下頭,在三井唯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幸村偏過臉,沒有再看下去。

  不二喜歡的女生,跡部在追。但他現在覺得不二沒有任何勝算。

  同樣是三井唯的追求者,一個因為理想而出去,一個因為愛情而回來。

  不二還有什麼勝算呢?

  但幸村想,理想和姑娘,恐怕他會和不二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沒經歷過愛情,至少現在並不想經歷。

  幾年前在U17世界杯結束後的慶功宴上,他們曾經閑聊過喜歡的異性類型。

  白石喜歡大和撫子類型的傳統女生,跡部喜歡有鬥志不服輸的女生,而手塚卻避開他們的回答,說盡量不去想這種問題。

  當時跡部還挑釁手塚是不是怕被拒絕,而他現在算是明白手塚的意思了。

  ……馬上就要出國了,最好不要再有其他心思了。

  *

  「我要回去了,明天見。」

  跡部伸手揉了揉三井唯的頭發,暗想短發揉起來果然很順手。

  「跡部,這樣好嗎?」

  猶豫再三,她終於問出了這些天一直盤踞在心裡的問題,「你本來應該在英國了吧,是因為我留下了嗎?」

  ……確實。

  不僅如此,甚至還隱瞞了家裡人。

  跡部回憶起幾天前的情況,他的計劃其實非常大膽,在母親的配合下,安排家裡的僕人裝成他坐上回去英國的專機,而自己選擇留在日本。

  而他確實也這麼做了,瞞過了祖父,卻沒能瞞過他的父親跡部聆彥。

  跡部聆彥在他住進東京酒店的第一天就找到了他。

  這個父親,在他的成長歷程裡,對他格外寬容,從來沒罵過他一句。

  即使在他當年想要放棄家族事業,走職網的道路時,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這是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希望你別後悔。」

  但是這次跡部聆彥卻說:「景吾,陽奉陰違這一招,你玩的挺大啊。」

  責備之意盡顯。

  跡部聆彥替他聯系了世界頂級的設計師,那是他的人脈和資歷不足以接觸的層面,但是父親出手幫他了。

  在知道他對三井唯的心意時,也並未因為之前的事對她有偏見,甚至還出主意教他怎麼取悅祖父。

  「我很抱歉,爸爸。」

  可他到底沒按跡部聆彥指的路走——十天之內不能帶她離開,那就獨自離開。

  三井唯的心結沒有解開,不可能同意去英國,而他在明知她的周圍還有可怕的敵人時,選擇放手,獨自離開,那也是不可能的。

  ……不只是因為喜歡,才沒有離開啊。

  「你不用說抱歉,這句廢話沒有意義。」

  跡部聆彥明白自家兒子性格的特點,從不服輸,愈戰愈勇,腦子一熱,心血來潮就能往前衝,一條路走到黑也不會回頭。

  這點與他不同,跡部聆彥至始至終,從三歲到四十三歲,從來沒有心血來潮過。

  他做的每件事都經過權衡利弊。

  自己不喜歡的事,權衡結果是利大於弊,他會做。自己喜歡的事,權衡結果是弊大於利,他也不會做。

  他太會計算,活得明明白白,因而也將跡部家族的事業發揚光大,順利打開了整個歐洲的市場。

  他以為同為天天秤座,他的兒子會和他一樣。

  「景吾,你現在玩的那款游戲,我也有投資。」跡部聆彥指的是滅霸打響指,「我對它沒有興趣,但我知道它能賺錢,所以我投資,因為我是一個商人。假如是你呢?如果知道這是個賠錢的游戲,你還會因為喜歡因為感情而投入大量資金嗎?」

  跡部景吾當然會。

  如果是自己喜歡的東西,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守住,並讓它再創輝煌。

  「你的性格太像你的母親,她也是因為我才放棄了原本無拘無束的生活。如果當年是我來做選擇題,我可能不會為了她放棄在日本的家族事業。」

  跡部聆彥輕聲嘆息,「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太多其他的東西。」

  跡部沉默著聽完,很久才說:「家族事業,理想,還有她,我一個都不會放棄,我會做到最好。」

  跡部聆彥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低聲笑了。

  「你的那個女孩,連她自己的父親都放棄了她,可見她真的是不安定的因素,你為什麼就如此執著呢?」

  ……就是因為她的父親都放棄了她,我就更不能放棄她了。跡部景吾心想,如果世間的一切都用權衡利弊的方式來判斷,那麼人類的情感又算得了什麼呢?

  況且,在她奮不顧身從飛機上跳向他的時候,他就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跡部柊希叫他追求想要的東西,而跡部聆彥只會叫他權衡利弊。

  命是媽媽給的,所以聽媽媽的。

  「爸,我自有分寸。」

  「你的分寸就是你是個無藥可救的戀愛腦。你姓Atobe,不是Ahobe啊。我的確想要照顧你的感受,但我同樣不希望你最後一無所有。」

  談論的結果是不歡而散,但跡部聆彥到底還是替他隱瞞下去了。

  「給你兩個月。這兩個月,你去體驗你所謂的生活吧,做完你想做的事吧,我們不會再干預,這是你母親為你爭取到的,我最大的讓步了,兩個月之後,我會親自回來接你走。」

  ……

  回憶結束,跡部景吾看著面前認真問他是不是因為她才留下的三井唯,揚了揚眉:「怎麼?如果是,你要感動得愛上本大爺了?」

  「那你的學習怎麼辦?你不就是等於一直沒去上課嗎?」

  「……」

  這個答案讓跡部感到內傷,「我有看學校的網絡課程,學習是不會落下的,我一直是全校第一。」

  開什麼玩笑,他大爺還是第一次被人擔心學習。

  「那你家裡人知道嗎?」

  「知道啊,所以我被掃地出門了。」跡部靠近三井唯,「……你要收留本大爺嗎?」

  他壓低的聲音在黃昏的光景裡被染得金光燦爛,性感的一塌糊塗。

  三井唯認真想了一下,說:「因為租的是兩室一廳,我哥可能後面還會回來住,你願意和他住一個房間嗎?床大,夠睡的。」

  「……」

  永遠都被破壞情調,跡部無奈道:「騙你的,我爸媽沒時間管我。我留下,不僅是因為你,也是想證明一件事。」

  至於是什麼事,他沒再往下說,三井唯也沒問。

  夕陽從樹葉的縫隙間投射的光芒落在他們的周身,碎金一般,風一吹,隨著樹影晃動,美好得仿佛夢境。

  跡部的眼神愈發柔和,父親的警告時時在耳畔回想,但他更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家族的事業,理想和她,他一個也不會放棄。

  他低下頭,捧著她的臉,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這是今天收取的福利,加收昨天的利息。」

  三井唯抬頭,「額頭上擦了很多防曬霜,下次最好不要碰。」

  「……算了,我回去了。」不和沒情調的人玩了,沒走幾步,他又回過頭,「你會跳舞嗎?」

  「會跳街舞,以前跟師傅學的。」三井唯有些驕傲,「我能不戴帽子就把頭放在地上轉。」

  跡部:「……」

  三井唯:「你想學?」

  跡部:「並不想。看樣子你是不會跳交際舞了。」

  三井唯確實不會。

  回顧她的人生履歷,遇到的不是熱血少年,就是不良少年。

  無論是三井壽鐵男流川楓,還是月見山玲和登光司,她都難以想像他們跳交際舞的樣子。

  忍足侑士應該會,但他沒有教過她任何東西。

  「下個周六冰帝的榊監督結婚,我現在邀請你作為我的女伴陪我出席。」跡部頓了頓,警告道,「不許拒絕,這件事對我非常重要。」

  「我會去,但是我不太會跳舞。」

  「有本大爺在,還擔心這個,你就是笨到家,我也能教會。」

  ……

  *

  「幸村君,你找我有事嗎?」

  無事自然也不會上來,但幸村不能直接告訴她,她考了八分。

  只能掏出考卷遞給她自己看:「你的……毫無死角。」

  三井唯接過試卷,瞬間窒息。

  她原本以為自己至少能懵個六十分,現在的個位數分數和預計的出入太大了。

  她沒有猶豫,直接將試卷撕成了碎片,扔進了垃圾桶裡,快到幸村都沒辦法阻止。

  「三井桑,你這是在逃避嗎?」

  連切原都沒有膽量在他面前撕掉考卷,三井唯做這種事卻一點都不心虛,這讓幸村非常不滿。

  作者有話說

  大爺可能寫多了,於是村哥就不太順手了。這小子太不主動了,要下點猛料了。嗯。


第75章 補課風波

  最終幸村精市還是接下了替三井唯補習的任務。

  一方面三井唯是他的朋友, 雖然認識的時間才一個多月, 但彼此經歷過不止一次的生死考驗,各種奇怪又刺激的經歷讓他十分難忘, 交情是有的。另一方面他也是受角田老師所托,角田老師在法語的修習方面給他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還送了他一本書,難以推辭。

  他倒不是怕麻煩,而是他在替別人補課方面經驗很少。只有過一次替在大阪有事的柳蓮二去給切原補英語, 切原在那之後抱著柳蓮二的大腿說再也不想跟他分開,寧願在去大阪的飛機上看書做題,也不想再接受幸村的補課。

  原因是——

  【部長的執念真的太可怕了!】

  切原說這話絕對是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

  三巨頭裡, 柳對他是最寬容的, 時常還會給他一些鼓勵, 但凡習題的錯誤率有所降低, 就能被允許打游戲半小時或獎勵和果子一份。真田雖然沒給過他此類物質獎勵, 還經常對著他的作業本說太松懈了, 但他一直被真田這麼說, 也習慣了。

  但幸村不一樣, 幸村不會像柳一樣去比較切原的錯題率有沒有降低, 他壓根不看那些。他也沒有真田那麼「和善」,說來說去就是松不松懈幾句話, 根本沒罵到重點上。切原都已經高三了, 之前的中心考試一塌糊塗, 現在又逐漸沉迷於網絡交友, 功課爛到不能看,已經不是松不松懈的問題,是該被滅五感好好削一頓了。

  在給切原補課的那天,幸村先是讓切原把整張卷子上的題目看一個小時,然後再重新做一遍。切原以為糊完了就完事了,幸村卻讓他將再次做錯的題目整整抄了一千遍。切原一邊抄著錯題雙眼昏花,一邊忍受著他的毒舌心累不堪到懷疑人生。好不容易熬到晚抄完了已經累得抬不起頭了,又被幸村帶到網球場,被不遺余力地削了一頓,趴在地上看著他披著外套居高臨下地質問——切原赤也,你為什麼能允許自己在同樣的錯誤上失敗兩次?

  他很期待地從切原的嘴裡聽到:「我,切原赤也的英語,終將沒有死角。」

  但切原注定說不出口。

  幸村對切原很盡責,在學習上和球場上一樣嚴厲,不會有絲毫放水。

  再者,在同樣的錯誤上確實不該一錯再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切原再也不要幸村補課了。

  哪怕幸村補一天能抵過別人補一百天,他也不要了。這位可愛又可敬的部長大人只要參與他的生活就好,學習就不勞駕他了。

  全世界也就只有花梨一個人,有勇氣死纏爛打地讓幸村幫忙檢查作業。

  雖然自己有些輕微妹控,但幸村認為檢查作業本來是她自己的事情,跟他並沒有關系,因此他在檢查出錯誤後也是毫不客氣地批評,並且罰做,做到她能保證相同類型的題目不會再錯。

  幸村在成敗、得失以及規則這方面的苛刻與嚴厲,無人能及。追加一條,毒舌,冷場專業戶,開口必直擊要害。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盡量在克制自己了。

  但他現在覺得三井唯的態度很有問題。

  作為學生,因為學習程度、習慣的不同甚至是智商相關的因素,考出來的成績有好有差,或許有時會不盡如意,但這是可以原諒的。

  只有那種在考試成績出來之後不去總結,不去修正錯誤避免重蹈覆轍,反而態度輕浮到去撕毀考卷的不可原諒。

  「歷史而已,我平時都沒聽過課,下次做個小抄分分鐘能及格……」

  三井唯在這位朋友面前實話實說,壓根沒想過幸村對於她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相當厭惡,更看不慣做小抄之類的手段。

  幸村反問她:「你有做小抄的時間,為什麼不用來好好看書?」

  三井唯不以為意道:「我不是很喜歡看文科類的書,一門也看不下去。」

  幸村又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選擇文科類專業呢?」

  他知道她擅長理科,但她並沒有選擇理科類型的專業,反而找了自己苦手的專業。

  如果說是興趣使然挑戰自我,那還值得鼓勵一下,但從她敷衍了事的學習態度和此刻所說的話裡,可聽不出她對文科的任何一點興趣。

  ……這個問題很犀利。

  三井唯也不好跟幸村說她是因為和三井御人賭氣,才選擇了自己最不擅長的文科。

  這種很隨意地拿未來當賭氣手段的方式,她恐怕今生都沒臉跟任何人說。

  「……沒事啦,我准備轉專業了,以後應該學不到歷史了。」

  「但是你現在還沒有轉專業。只要考試類目裡還有這一門,就不能對它掉以輕心。」

  其實幸村選修的很多科目和三井唯是重疊的,他不止一次地在課堂上看到她在睡覺,幾乎從來沒有認真聽過課,原本以為她是胸有成竹所以才比較疲懶。

  上了大學,沒那麼強的約束,偶爾會放縱自我,幸村自己也因為與朋友約打網球翹過一兩次課,但事後他也把學習任務補上了,沒有敷衍。

  不管是想出國打網球,還是想參加選秀出道,只要身上的學生標簽還沒有徹底撕掉,就不該漠視學業。

  「三井桑,你想轉專業,按照東都大學的要求,需要先提交申請材料,全科成績期中考在學院前一百名才有資格,這場考試就在月中,還有七天,你現在提交申請材料了嗎?東都是國立大學,轉專業方面,有它自有的規則。」

  三井唯不知道回他什麼話了。

  對於自己的未來,她規劃的很模糊,甚至說是沒有規劃的。

  她一度覺得自己是沒有未來,所以什麼也沒多想,現在想來,這樣其實和等死並沒有區別。

  轉專業的事也是跡部和她提了之後,她才有了想法的。沒想到七天後就是關系轉專業的考試了。

  ……她還沒有提交申請材料。

  幸村不是只是來當三個月的交換生麼,為什麼對東都大學的規則都了若指掌?

  幸村看著她迷茫的眼神,忍住沒有嘴毒,表明自己此次過來的原因:「三井桑,老師安排我幫你補習世界史,你要轉專業,七天後這是必考科目。」

  「……不……不是吧。」

  全都是薄弱學科,七天後就要考試了?

  幸村瞥了一眼紙筒,那裡面「陳屍」著

  被她撕碎的試卷碎片,他從口袋裡又拿出了一份考卷,攤開,拉直,鋪平在長條桌上。

  「這是我提前復印的,你的試卷。」頓了頓,他又淡聲說,「如果不小心弄壞了也沒關系,我電腦裡有掃描件,可以隨時打印。」

  「……」居然還有這種操作!「幸村君,我會努力看書的,不會負你的期望。」

  事到如今,三井唯也只能認真地坐下訂正題目了。

  事實上考試並不難,都是書上的知識點。她翻開書才知道,前面一部分不二每一頁都替她劃好重點了,在很多空白處還用不同顏色地筆標注了巧記方式。

  ……只是她從來沒有翻開過。

  幸村坐在長條桌的另一頭看書,他也有很多功課要做。

  畢竟馬上要出國,國內的課業要提前完成,除了從柳蓮二那裡獲取的資料和老師提供的幫助,大部分還是要靠他自己完成。

  他抬頭看了一眼正在試卷底下偷偷玩手機的三井唯,眼神漸漸沉凝。

  這個女生和先前那個勇敢堅強的姑娘簡直判若兩人。

  不,應該說之前只看到了她的單面,更多的地方,其實是完全不了解的。

  他知道她走的路不好走,這一個月來,或者更久之前,她經歷的事情太復雜。

  但那也不是漠視學習的理由。

  何況跡部已經留下來幫她解決,每天陪課,晚上回去畫圖,難道這就是他的「犧牲」換來的結果嗎?

  現在的她,究竟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三井桑,你的試卷都訂正好了嗎?」

  被點名的某人趕緊將手機反扣在桌上,訂正起了試卷。剛才她登錄了滅霸打響指的游戲,發現她原來用的美隊的賬號已經解禁了,正想著刷一波經驗值的。

  「還沒……」

  幸村站起身來,走到她旁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一點不似平時的溫和,冷淡疏離而平靜,看得三井唯頭皮一陣發麻。

  在這種高壓注視下,更難集中精力看試卷了,她努力想緩解一下氣氛:「我把試卷做完了,有獎勵嗎?」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她在亂說什麼,真把幸村當跡部了嗎?

  幸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獎勵?

  呵。

  她這是在為他寫作業?

  這難道不是她自己的事嗎?

  「有啊。」幸村微微一笑,「當然會有獎勵。」

  誒?還真有獎勵啊?

  「不用了,幸村君,你來幫我補習已經讓我很過意不去了,怎麼能要你的獎勵?我就是隨口一說。」

  「要的,要的。」幸村溫和道,「你在這裡先訂正,我下去拿獎勵。」

  三井唯也不好意思再偷懶了,認認真真照著書開始訂正試卷。

  幸村下去的時間很久,再回來時,三井唯瞥見他手裡抱著一個精致的盒子,盒子上面寫著【高級和果子】的字樣。

  ……不用這麼客氣吧。

  只是訂正一個試卷,就買高級和果子?況且,這是她自己的事啊。

  三井唯又一次為自己說的話感到後悔。

  好端端的,要什麼獎勵,她也真的好意思提?

  但又忍不住隱隱期待,是什麼好吃的和果子呢?為什麼能擋住千軍萬馬的攻擊,卻擋不住區區食物的誘惑?

  她把試卷整張都訂正好,並且和幸村給的標准答案校對了之後,終於松了口氣。

  「題目和答案都記住了嗎?」

  三井唯:「都記住了。」

  幸村點頭:「好,來給你發獎勵。」

  他打開和果子的盒子,在三井唯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取出了一疊資料。

  ……嗯,是柳蓮二剛剛傳給他的獨家資料,他用家裡的打印機打印成冊的,三井唯所有科目的復習題。

  他從最上面抽出兩張卷子,遞給三井唯。

  「給你的獎勵,跟剛才一樣的試卷。」幸村微笑道,「既然你說已經都記住了,那就來給自己再檢測一次吧。」

  三井唯:「……」

  ……是個坑。

  他居然用精美的和果子盒子來裝試卷,還故意捂得嚴嚴實實的,這是惡趣味嗎?

  三井唯做著同一套試卷,有些牙疼。寫著寫著,肚子也疼起來了。

  雙腿間黏膩的感覺提醒她,那玩意來了。

  她生活作息極不規律,生理期也是來的亂七八糟,從來算不准日子,來的比從國外回來的跡部還隨意。

  「幸村君,我去一下衛生間,馬上回來。」三井唯艱難地說道。

  「……好。」幸村很詫異她這種事居然還要通報他,看來是已經進入老師和學生的狀態了,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一種好事吧。

  他看了看轉專業申請需要的材料,似乎並不多,很快備齊,申請截止是明天到晚,應該可以趕上。

  正想著,桌上的手機亮了,是三井唯發來的。

  【幸村君,我……親戚來了。】

  幸村走到窗口看了看,一樓庭院裡沒人。從貓眼裡看了看,也沒人。

  他如實回復:【沒看到人。】

  正在衛生間的三井唯也很尷尬,抽屜裡竟然沒有衛生棉條了,一根也沒有了。跡部雖然補全了家裡所有的日常用品,但唯獨衛生棉條沒補。

  家中沒有任何存貨,這才是真正的悲慘。

  打電話給宮本由美,沒打通。手機裡也沒幾個聯系人,也不好意思再麻煩跡部了。

  要他大爺大晚上來送衛生棉條,確定他真的不會生氣嗎?

  ……反正距離這裡不遠的自動販賣機就有賣衛生用品的,只能麻煩幸村跑一趟了。

  三井唯:【是生理期來了。】

  幸村:【……嗯。】

  跟他有什麼關系?

  三井唯:【家裡沒有衛生用品了,必須勞煩你跑一趟了。】

  幸村是何等通透的男子,這句話再不明白他就跟真田一個級別的情商了。

  ……問題是,他也沒買過,沒有經驗。

  也不是很想去超市買。

  他想起手機APP的帥團裡有個跑腿服務,可以付錢讓別人代買然後送貨過來,於是點開來勾選了任務,輸入了需求。

  很快有人接單了。

  他發了消息給三井唯:【稍等,很快就好。】

  也是尷尬的不行,補課把人生理期補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會大姨媽召喚之術呢。

  二十分鐘之後,有人在庭院門口喊道:「神之子不吃不辣的魚,你的東西到了!」

  ……這個聲音很耳熟。

  幸村從窗戶邊看了一眼,竟然是冰帝的向日岳人,那個號稱打工皇帝的紅色妹妹頭。

  向日在看到來人是幸村時,也很驚訝:「你該不會已經有了吧。」

  「嗯,對。」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幸村隨便應聲,接過了他手裡的一大包東西。

  只一眼,就驚呆了。

  這哪裡是衛生巾?明明是一大包國王牌尿不濕啊。

  向日岳人真的不是瞎買的嗎?

  冰帝的人是不是看到國王牌的東西都情難自禁地瞎買?

  「你你你……秘密生子了?」

  向日岳人因為驚訝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因為幸村父母的年紀,肯定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而能用到尿不濕的,只能是幸村的兒子了。

  幸村故作無奈道:「是啊,有了,就生下來了。」

  「其他人知道嗎?群裡沒說過這件事啊!」向日岳人問道,「你跟真田他們說了沒?」

  幸村搖了搖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想他們還沒有做好思想准備。」

  「我也沒,你該不會是一時衝動,擦槍走火了吧,不行,讓我看看你孩子!」

  「寶寶他還太小了,已經睡著了,下次再給你看吧。」

  「那好吧,你小心一點啊。」

  「……」

  幸村好不容易哄走向日,立馬處理掉尿不濕,重新下了訂單。

  備注:【請不要買錯,是幫妹妹買的。】

  不一會兒,很快有人接單。而這次騎手的速度更快,不到十分鐘就到了,也是熟人,是勤工儉學的木手永四郎。

  木手比向日多了副眼鏡,看得要求清楚了一些,買了一包彩虹戰隊牌的護墊。

  護墊……幸村認真地讀完護墊上的說明,發現仍然不合適,這是快結束的時候用的。

  ……找人跑腿居然這麼不靠譜,不能再讓三井唯等下去,他只好開車去附近找了個自動販賣機。

  【幸村君,請幫我買神之子牌的衛生棉條吧,回來付錢給你,謝謝。】

  這是三井唯最後發給他的消息,這姑娘恐怕也是真急了,也不能再跟他委婉了,不然什麼時候才能從衛生間裡出來?

  只是為什麼會有神之子牌的衛生棉條?!

  這名字聽得他都尷尬。

  好不容易從自動販賣機處買到回家,他將東西放在衛生間門口,然後回到客廳,給三井唯發消息:【東西我放在門邊了。】

  磨蹭了好一會兒,三井唯才慢吞吞的出來。

  她剛才算了算,她這次已經快三個月沒來親戚了,本來已經要去看醫生了,沒想到被幸村一補課,就把親戚給補來了。

  真不愧是……立海的神之子吶。

  只是腹部的疼痛過於難受,像是一把鈍刀,在反反復復地切割著,折磨著。

  她趴在桌子邊,眼睛還在看試卷。

  幸村看她這副樣子,明白她是生理不適。

  花梨每次生理期也都是嗷嗷大叫,幸村媽媽會泡一些紅糖水給她喝,但幸村知道那基本沒用。

  理論上來說,紅糖並不能止痛也不能補血。

  「三井桑,不舒服的話,今天就先到這裡吧,你早點休息。」

  「不,我堅持要把試卷做完。」假意表現一波好學的某人。

  「好吧,那你做吧。」並沒有會意她只是假意好學的某人。

  三井唯趴在桌子邊,看著試卷一點一點地模糊,最後竟然睡著了。

  等她醒來時,她發現幸村已經離開了。她的身上多了一件外套,桌邊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姜茶。

  他留了字條,墨跡很淡,字跡很清秀。

  【冰箱裡的果汁別喝了,我放了幾杯姜茶,熱一下就能喝。好好休息,身體好了再看書。】

  姜茶很辣,沒有加一點糖,口感很不好。

  但喝下去沒過多久,疼痛就緩解了很多。

  作者有話說

  村哥以後會撩,畢竟那麼有浪漫主義情調的人,但是現在沒喜歡她,又是在補課,不可能瞎撩吧。。

  村哥是個嚴格的人,所以唯啊,還是別想著作弊了,好好學習吧。

  想想慈郎命真好,在冰帝還能睡睡,在立海估計沒得睡T_T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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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親到嘴流血

  生理期的第二天, 疼痛幾乎已經全部消失。神之子牌的衛生棉條好用到讓三井唯感覺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至於世界史的試卷, 已經在早晨起來後就重新寫完了。

  她看到幸村堆在桌邊跟小山似的打印資料。資料已經分門別類地整理好了,用拉杆夾裝好了, 每一學科的都有,幸村還細心地在上面貼了便利貼, 提醒她哪幾部分是重點。

  即使是她這樣對文科毫無興趣的人,也不得不認真起來了,別人的一番心意做到這種地步, 她如果繼續吊兒郎當下去,也實在說不過去了。

  她一直認真看題等到跡部過來,手邊又熱了一杯幸村放在冰箱裡的姜茶。

  他是用PP材質的簡易杯子裝的, 放了六杯, 加上昨晚那杯, 可以連喝一個星期。

  時間剛好是一個生理期的長短。

  姜茶的味道不好, 辣辣的, 但是效果很好。

  不知道幸村是在哪裡買的。

  「你居然知道用功學習了, 有點意思啊。」

  今天跡部看到三井唯坐在車上時, 居然沒刷朋友圈也沒玩平板, 而是認真地看著手裡的書本和資料時, 頗為意外。

  三井唯翻過一頁書,說道:「……我想轉專業。」

  「早該有的覺悟了。」跡部贊許道, 「你能考上東都大學, 說明你的頭腦說得過去, 轉專業也不是難事。」

  「……」

  不敢說是。

  即使文科的所有科目都不是她所擅長的領域。

  「我一定會努力的。」

  跡部輕輕笑了聲, 從抽屜裡拿出了一顆巧克力糖球遞給她。

  「給你的獎勵,恢復巧克力糖球的供應。」他問她,「你為什麼會選擇東都大學呢?還是文科系。」

  三井唯剝開巧克力糖球,咬了一口。脆脆的巧克力皮上有細碎的堅果果仁,裡面是濃郁芬芳的巧克力醬,味道甜的恰到好處。

  ——為什麼選擇東都大學?為什麼會選擇文科專業?

  「別告訴我是不二周助推薦的。」

  跡部有過這個猜測,但是很快就被自己否決了,不二肯定樂意和三井唯在一起念書,但他同樣希望三井唯有個美好的未來。

  而三井唯國中就對不二死心了,那也不可能因為男色而選擇東都文科系。

  「怎麼可能?不二當時是勸我選理的。」三井唯心想,選擇東都是因為它是三井御人的母校……也是為數不多的時候,三井御人和顏悅色地對她說的話。

  她在上國小時,有一次從神奈川搭電車到東京的不二家,下錯站跑到了東都大學,剛好碰到在母校散步的三井御人。

  三井御人破天荒地沒罵她,還牽著她走了一段路,告訴她,這是一所不錯的學校,如果可以,希望她以後少搗蛋,多念書,能到這裡念書。

  三井唯對念書不感興趣,對大學更不感興趣,但她對大學食堂感興趣,非常想去吃午飯。三井御人拒絕了她,堅持把她送去了不二家,並對她說:「想到這裡吃飯,就憑實力考進來吃吧,否則你會被趕出去的。」

  若干年後,她才知道,原來不用錄取通知書,只要付錢就能吃到東都大學的食堂了。

  「東都算是國內大學裡最有個性的一家了,不僅僅是因為國立這個標簽的存在而已。」

  跡部本人雖然在英國讀書,但他覺得如果他在國內就讀,應該也會選擇東都大學,「從大一菜鳥時期就強迫你們選擇專業,目的性很強,速戰速決,不希望你們浪費一點時間,不像其他學校拖到大三才分專業。」

  三井唯聽著跡部點評日本的學校,繼續埋頭看書。今天早晨她想問幸村要不要一起走時,發現幸村已經先去學校了。

  ……連謝謝都沒有好好對他說聲呢。

  周四只有上午半天課,一個上午三井唯都集中精力聽老師講課,並且自覺地把手機關機放進了書包裡,直到中午下課都沒拿出來。

  期間她看到跡部也在認真地看一本講經濟管理的書,一目十行,翻書的速度快到令她咋舌,還時不時飛快地在筆記本上寫下筆記。

  跡部這樣的人,無論是靠臉吃飯靠身材吃飯還是靠家裡吃飯,十輩子都不會餓死,他偏偏要用實力吃飯……這樣完美的人都這麼努力,三井唯心想自己確實沒有再荒廢下去的理由。

  上午的課結束就可以回家了,跡部問三井唯中午想去哪裡吃飯,在這點上他非常體貼,幾乎全部先問她的想法,不會擅做決定。

  三井唯想要再去買一包衛生棉條,隨口問道:「跡部,你逛過便利店嗎?」

  「當然逛過,本大爺可是便利店的常客。」

  「……」一聽就知道是在吹噓,財閥大少爺怎麼可能會經常去逛便利店。

  「你要去買什麼東西嗎?」

  「買個小東西……對了,中午不如我們包餃子吃吧,芹菜餃子好像很好吃。」

  餃子……

  餃子!餃子!!餃子!!!

  包餃子……

  跡部想到上一次被不二設計吃下去的芥末餃子,鼻子癢了,眼睛也疼了。

  那只混賬的腹黑熊,簡直惡毒,不過終於熬到他出國了,最好他能被澳大利亞的女人死死纏住,就留在那裡結婚生子吧。

  「……包餃子豈不是很麻煩,有現成的大爺水餃吧,上次你家冰箱那個——」

  說到這裡,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上次就把大爺水餃煮得夾生,還耍帥了。

  跡部話鋒一轉,給自己找台階下,「我們還是包吧,那餃子品質似乎不怎麼樣,煮不熟。」

  三井唯:「……」

  包餃子的材料在便利店很快買齊了,餃皮,肉糜,雞蛋和芹菜。三井唯在去衛生用品區域買衛生棉條時,跡部還自覺地跟了過去,在看到她拿的東西以及周圍全部都是女性時,跡部頓覺尷尬,轉過了身,隨手拿了個東西裝進了購物車,裝出自己正在挑選物品的樣子。

  ……

  買完東西後,跡部讓司機先回去了,選擇和三井唯步行回家。

  五月的天已經開始熱了,他和她並肩走著,看著她干淨的側臉,利落的短發,再看看手裡拎著的菜,突然對這樣的生活很滿足。

  他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生活,可能也是跡部家族第一個拿起鍋鏟的人。

  他家裡的成員一輩子都沒進過廚房,家政課他幾乎也沒上過,但他現在隱隱有些期待兩個人包餃子的體驗。

  喜歡她。

  好像越來越喜歡了。

  喜歡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就是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無論做什麼,就會很開心。

  「三井唯,把頭轉過來。」

  三井唯聽話地轉過了臉:「什麼事啊?」

  跡部頓住了腳步,看著她:「本大爺陪你去便利店買東西,這可是我第一次做這種事。」

  三井唯反問道:「你剛才不是說,你是便利店的常客嗎?」

  跡部先前吹噓的牛皮瞬間爆炸,他倒是毫不心虛:「我是第一次陪別人去那種地方。對於我的第一次,你不給點獎勵說不過去吧。」

  微熱的天氣,斑駁的樹影,閑暇的時光。

  孤男寡女……此處劃掉,耀眼的王子和他的女孩。

  ……這個時候,最適合接吻了。

  他靠近她,她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她沒有退路,身後是一棵樹。

  她的後背抵在了樹上,看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問道:「要不給你發個現金紅包?」

  「十個億的現金紅包嗎?」

  「……」

  「呵,本大爺不缺這點錢。」跡部單手撐在了樹干上,挑了挑眉,「……不如這次換你主動,親我一下,怎麼樣?」

  三井唯搖了搖頭:「這個不行。」

  她拒絕得干脆,毫不猶豫,讓跡部心裡升起莫名的煩躁。

  ……都到這一步了,她還是拒絕他。

  看來他不比不二周助的遭遇好到哪裡去。

  不不不,他比那只腹黑熊有魅力多了,肯定是女生的矜持讓她不敢做出這麼大膽的舉動。

  「……我確實不該讓女生主動,太不紳士了。」頓了頓,他又說,「但獎勵還是要的,這次還是本大爺主動吧。」

  「跡部,我臉上有很多防曬霜。」

  「哦,那又如何?」

  三井唯想了一下,說:「防曬霜可能有毒性。」

  「呵。」跡部嗤笑一聲,在她耳邊低聲說道,「那,就毒死我吧。」

  他的聲音魅惑華麗而富有磁性,這句話又實在是意味深長,饒是三井唯先前再怎麼淡定,現在也被撩的淡定不下去了。

  但她沒逃。

  ……沒推開,也沒反抗。

  她感受到左邊臉頰處傳來柔軟而濕潤的觸感時,閉上了眼睛。

  「你喜歡本大爺嗎?」

  他明明說過不會現在就要她的答復,會等到這段時間過去。

  為什麼現在要問呢?

  「……不回答麼?真不聽話。」他的唇吻上了她的耳垂,略帶懲罰性地咬了一口,而後他突然悶哼了一聲。

  跡部放開了三井唯,只有左手還虛扣在她的腰間。

  「嗤——」

  前方傳來了一聲輕笑。

  「幸村君。」

  三井唯睜開眼睛,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幸村精市,他換了一身運動裝,背著網球拍看著他們。

  幸村提醒道:「跡部,你的嘴唇流血了。」

  跡部抬手擦拭了一下嘴唇,手背上留下了一抹紅色的痕跡。

  幸村走過三井唯身邊時,微微一笑:「三井桑,不二送你的耳釘真漂亮。」

  「誒?」你怎麼知道是不二送的?

  幸村背著網球拍往回走,沒有回頭,他心想他當然知道。

  因為那是他替不二選的禮物。

  不二要送給喜歡的姑娘,他就推薦了這一款……可不僅僅是漂亮,實用性也很強。美觀又防狼,看,這不是把跡部那只狼的豬嘴給戳破了嗎?

  呵呵,有意思。

  沒想到跡部也有今天,他越想越覺得有趣。

  *

  「跡部,你的嘴還好吧?」

  回到家後,三井唯看到仍舊捂著嘴一言不發的跡部問道。

  跡部從口袋裡拿出貼了金箔的小鏡子,照了照說:「……止好像住血了。」

  「我給你用酒精棉擦一下。」

  三井唯搬來醫藥箱,從裡面的酒精棉盒子裡取出一枚酒精棉,按在了跡部的嘴上。

  跡部被唇部傳來的疼痛一刺激,渾身顫動了一下。

  這酸爽……真折磨人!

  親一下,就親出了血光之災。果然不該貪嘴麼( ̄- ̄)

  「這幾個耳釘真沒品味,你也不怕戳到自己的耳朵。」跡部坐在沙發上暗搓搓地磨牙,不二那只腹黑熊,即使現在人在遙遠的墨爾本,依舊留下了妖蛾子陰魂不散。

  他嘆了口氣,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張試卷,只看了一眼,瞬間震驚。

  八分!

  三井唯考了八分!

  再看看,滿分一百分,就是考了八分。

  「你和教這門科的老師有點仇?」

  三井唯誠實地回答:「沒有,不太熟。」

  「那你是在給我找槽點嗎?」

  「我盡力了,但是……」三井唯捂住額頭,「我去包餃子了,你自己看電視吧。」

  不一會兒,跡部走了廚房,三井唯正在邊切芹菜默背課文,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她擰開水龍頭,將手指衝了一下。

  跡部見狀去拿了一個創可貼給她:「放著吧,我來就行了。」

  「你——」你會嗎?

  「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本大爺,又不是什麼難事,就是難事我也能完美解決。」

  「那跡部,麻煩你把你買的幾個蒜剝完,切成蒜泥放到肉糜裡去。」

  這幾個蒜是跡部在便利店隨手拿的,他知道大蒜的味道不好聞,其實是不願意剝的。

  但讓一個在生理期又切傷了手的女生繼續剝蒜,又很說不過去。

  他只好開始剝蒜。

  室內恐怕會留下味道,他可不允許在這裡留下不華麗的味道,於是帶著蒜打開門坐到走道上去剝了。

  三井唯家的吉祥狗也慢吞吞地爬了過來,乖巧地趴在了跡部的腳邊。

  成功剝開一顆蒜且毫無瑕疵後,跡部滿意地看了一會兒,對吉祥說:「沉醉在這完美的蒜瓣下吧。」

  吉祥:「……」

  剛好幸村上來給三井唯送他今天去拿來的申請表,看到跡部正坐著剝蒜。

  時不時還在對狗傻笑一下。

  ……詭異極了。

  幸村好奇地問道:「……這是蒜嗎?」

  跡部反問道:「不然呢?」

  幸村猜測:「……地球稀有品種還是太空蒜?」

  跡部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日本便利店的,去腥的。」

  跡部剝完蒜後,覺得自己已經一身蒜味了,就以需要立刻洗澡為由,將切蒜泥的任務交給了幸村。

  應該說是道德綁架給幸村的。

  跡部:「你忍心讓一個劃傷手的女生繼續拿刀?」

  幸村:「好吧,你贏了-_-」

  三井唯正在煮湯,讓跡部自己在這裡的睡衣櫃裡拿一件三井壽的睡衣先換。

  三井兄妹的睡衣是分開在兩個櫃子裡的,櫃子門上貼了姓名標簽。左邊櫃子裡的是三井壽的睡衣,右邊櫃子裡的是三井唯的睡衣。

  跡部對三井唯的櫃子更加感興趣,櫃子沒關嚴,稍稍一動就自動打開了。

  ……不出意外,她的睡衣都是性冷淡風的吊帶短裙,和華麗毫不沾邊,只有一件在腰間印了小黃鴨圖案的長款睡衣看上去比較可愛。

  就是款式有些男性化。

  他覺得有趣,抽出一看,卻在袖口處看到了一個名字。

  應該是主人的名字。

  ……呵,還是個熟人。

  Seiichi Yukimura,幸村精市。

  作者有話說

  睡衣是村哥的,見33章。

  大爺內心一陣酸爽,這特麼太意外了。為什麼幸村的睡衣會在這裡面。。。


第77章 看付費節目吧

  跡部整個人感覺都不太好。

  在三井唯的衣櫃裡發現了幸村精市的睡衣, 那麼請問這件睡衣是如何出現在這裡的?

  可能性一, 幸村曾經在這裡過夜,留下了睡衣。

  可能性二, 三井唯買的禮物,印上了幸村的名字, 還沒來得及送給他——但從新舊程度來看,這件睡衣應該已經洗滌多次了。

  ……無論是哪種可能性,他都不能接受。

  幸村住在樓下, 三井唯住在樓上,他們住的這麼近,一男一女, 又是這種年紀, 難道……

  不, 不可能的。

  三井唯絕對不是這種人。如果她真的和幸村扯上關系, 絕對會和他說清楚, 怎麼可能還允許他留在她身邊呢?

  盡管相信自己喜歡的姑娘, 他心裡仍然感到不適。

  他又想到了他在英國的好友Leon, Leon和他的女友分手了, 原本也是很喜歡那個嬌弱迷人的女生, 甚至考慮到畢業後向她求婚,但不久前在她的車上發現了一條平角內褲, 不是他的, 是他兄弟的。

  Leon知道自己被綠了, 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但是說到底,心裡是難過的,畢竟曾經當成寶的姑娘,背地裡竟然和自己的兄弟……不,那只是小概率事件。

  不要去想了。

  日本和英國是不一樣的,她和別人也是不一樣的,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他思想掙扎了半天,始終沒有找到能說服自己的,那件睡衣為何會出現在這裡的完美理由。

  就像一個想替兩個嫌犯脫罪,卻找不到證據的倒霉偵探。

  他匆匆洗完澡,沒吹頭發,推門時聽到了外面幸村和三井唯的談話聲。

  「你肚子還疼嗎?」

  「不疼了,謝謝你的姜茶。也謝謝你幫我准備了這麼多的復習資料。你幫了我這麼多,大恩不該言謝的——」

  「如果你真要謝我,就請通過轉專業的考試吧。」

  ……

  肚子疼,

  姜茶,

  准備復習資料,

  轉專業考試。

  嗯?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東西?

  跡部走出浴室,看到客廳裡兩人坐在桌邊包餃子的場景。

  三井唯捏出一個鼓鼓的造型,幸村笑著說道:「有進步,比你上次包的更好了。」

  上次,還有上次?

  跡部壓根就忘了上次他們和少年偵探隊包餃子是為了送去給他吃。

  他只想到之前在葡萄山莊,面前這兩人也是抽中了旅館的同款睡衣,聽說還在一起看了一夜的星星。

  天上什麼星星這麼好看,要看一夜?

  對了,幸村那次為什麼會跟過去呢?他不是說對這種事不感興趣嗎?後來還叫來了赤司征十郎,派來直升機救了他們。

  是巧合嗎?也太巧了吧。

  他是不是和他一樣,早就存了那份心思了?

  他的訂婚宴上,三井唯離開後,他焦急地找她,她卻是和幸村去看電影了。

  出了那樣的事情,他們還去看電影了。

  他在醫院第一次表白,她打開門時,門外又是幸村。

  幸村甚至還播放了他先前在三井唯面前勸她考慮不二的錄音,讓他當場難堪……可說那些話時,幸村壓根不在現場,只有他和三井唯兩人知道那些話,她連這種錄音都能拿給幸村聽嗎?

  今天三井唯突然開始認真看書學習,堅定了轉專業的信念……也是因為聽了幸村的話麼?

  幸村,幸村,到處都是幸村。

  他們兩人到底什麼關系?

  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毫無發覺?

  在跡部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幸村已經察覺了他的異樣,因為跡部穿的就是他借給三井唯的那件睡衣。

  ……眼神不善,是想興師問罪麼?

  三井唯倒是沒注意到這一點,頗有興致地問他:「跡部,你要吃幾個餃子?」

  跡部沒吭聲,徑直走向茶幾,坐到了沙發上。

  「要八個還是十個?今天包的很成功。」三井唯又問了一遍。

  跡部拿起手機,淡聲說:「不用了,我點個外送吧。」

  「可是幸村君和我包了這麼多餃子——」

  不提幸村還好,提到了幸村,跡部心裡剛剛平靜的波浪又翻滾起來,但聲音依舊平淡:「我不愛吃中餐,你們吃吧。」

  不愛吃為什麼要同意包餃子呢?

  明明在便利店時還興致勃勃地說能吃二十個?怎麼突然就變臉了?

  三井唯心裡雖然這麼想著,但也沒再堅持,真的只取了她和幸村的份,沒有管跡部。

  「那你就點外送吧。」

  三井唯越是表現的不在意,跡部小公舉就越是不高興。

  ……她就不能堅持一下嗎?她就不能來哄哄他嗎?

  他們就這麼吃起來了?不管他了?

  而且最讓他尷尬的是,他現在隨身攜帶的兩部手機,竟然兩個都沒電了,又沒帶充電器,別說是點外賣了,連叫司機過來接他都做不到,今天可能需要走路回酒店了。

  幸村已經明白跡部的怨念何在了,但他又不太好解釋。

  難道要把三井唯醉酒被他撿到的事說出來?

  要是說這件睡衣是借給三井壽的,從體格上也圓不了這個謊。

  幸村自知跡部之火,必會殃及電燈泡,他雖然對有趣的事感興趣,但最忌諱卷進別人的感情糾紛裡。

  在吃完餃子後,他就很自覺地退場了。

  三井唯送走幸村後關上門,平靜地問跡部:「為什麼生氣?」

  跡部只是嗤笑了一聲,並未言語。

  「就因為我考了八分?你就這麼生氣?我先前缺課很多,幾乎沒有聽過,考試也是很突然的。」

  ——她果然一點都沒get到重點上。

  「你就是考0分,我也能給你補回來。幸村他什麼時候成績好到能替你補課了?我看他就是——」

  後面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

  他已經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

  可在自己喜歡的姑娘衣櫥裡,發現了別的男人的衣服,還是私密性最強的睡衣,這讓他怎麼冷靜接受?

  他都沒在這裡留宿過T^T

  「……今天就到這裡吧。」跡部背過身去,輕聲說道,「你好好看書,我先回去了。」

  ……還是舍不得跟她說一句重話。

  「你的衣服還沒干。」

  「沒事,反正司機在附近等我。」

  「誒,你的這件睡衣,是幸村的嗎?」

  呵,終於意識到了。

  但是竟然這麼輕易地問出來了,真的好嗎?

  她真的對他的感受毫不在意嗎?還是她太不了解男人的妒忌心和占有欲了?

  他假裝毫不知情:「我不知道,隨便拿的。」

  「這件是幸村的,袖口有他的名字。」

  「那為什麼他的睡衣,會出現在你的衣櫃裡?」

  他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三井唯給出的答案。

  三井唯想說自己上次喝多了,沒帶鑰匙,在幸村家過了一夜,因為淋雨,換了幸村的睡衣。事實上那天她喝到斷片,醒來後什麼也不記得了。

  「你的外送怎麼還沒到?」

  「……沒看到好吃的,就沒點。」

  「跡部,餃子還有很多,你真的不吃嗎?」

  「……」

  「小景。」

  這個稱呼讓跡部微微一怔。

  「小景。」

  又是一聲。

  他轉過身來,看到三井唯唇角抿起不小的弧度,微笑著看他。

  「小景,你這是在吃醋嗎?」

  「你在胡說什麼。這怎麼可能?」反應過來的跡部伸手拽了拽她頭上的呆毛,「本大爺的肚量就這麼點大?」

  幸村這小子為什麼要到七月份才出國,最好現在,今天,馬上就出國去吧。

  「我吃什麼醋了,你倒是說啊?」

  三井唯默默地低頭瞄了一眼手機,她從吃飯時就在咨詢忍足侑士的問題。

  忍足給出的分析是:【跡部這家伙在吃醋吧。叫他小景可以減少他的怒意。向他坦白吧,他已經因你留下了,還不夠資格聽到你的心聲嗎?】

  ……是啊,跡部都做到這一步了。

  她知道他留下是想保護她、幫助她,陪她上課,接送上學,甚至在廁所門口等她,連她有沒有用防曬霜都悉心提醒,她極少被人這樣善待過。

  何況人家原本是被人伺候的天之驕子。

  「幸村君是受老師所托,替我補習世界史的。考了八分我很抱歉,但是我先前沒有怎麼看書,其他科目沒有測驗,應該也是一塌糊塗,他替我拿來了轉專業的申請,下周四就開始考試了,我想……我一定要通過這次的轉專業考試。因為我從一開始就選錯了專業,我想早點糾正這個錯誤。」

  跡部默了一刻,問:「那你想好選什麼專業了嗎?」

  「原本想學醫,因為我爸是醫生,但現在看來還是學物理吧,個人的興趣更重要。」

  她再也不要被三井御人影響判斷了。

  學什麼專業,不是道聽途說,別人說這個好那個好,也不只是為了就業,更不是為了引起家長的重視。

  一切要從自己的興趣出發,遵從自己內心的渴望和熱情。

  「你能有這樣的覺悟,不錯了。」

  「小景,我要跟你坦白幾件事。」

  三井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我以前混過不良,好幾年。」

  雖然不是光彩的事,但忍足說了,坦白過去是最好的方式。

  「……我知道。」

  雖然早就知道,但這是第一次親耳從她的嘴裡聽到。

  「我還一直喝酒,上次我哥出事,狗又丟了,我喝多了,把鑰匙給丟了,進不了家門,然後就在幸村家住了一晚,那天下雨我衣服淋濕了,就穿了幸村的睡衣,後面忘記還給他了。」

  跡部看了她一眼,忽而勾起了唇角。

  「……我還以為是他在這裡過夜留下的。」

  「他家就在樓下啊。」

  「……」

  她果然不明白,不過沒關系。跡部心想,能夠跟他解釋,說明她已經逐步接納他了。「你還有其他要坦白的嗎?一並招來吧。」

  「我國中時經常打架,但我沒有主動欺負過別人。」

  「……哦。」

  「我沒拿執照時就騎機車了,十三歲的時候。」

  「……哦。」

  「我看過成人片,十四歲的時候。」

  「……哦。那你這是真不學好啊。」

  三井唯撓了撓頭,解釋道:「我就是好奇,所以找來看的,其實就看了一點開頭——」

  看著三井唯略有些惋惜的表情,跡部挑了挑眉,揶揄道:「那你怎麼沒多看點?」

  居然把自己看過成人片的事都坦白,看來這姑娘真沒什麼隱瞞他的事了。

  連向日和肉戶分享資源時都背著他和鳳長太郎,因為太隱晦了太羞恥了,沒想到這姑娘居然直接講出來了……嗯,猥瑣大膽中帶著點可愛。

  又猥瑣又大膽又可愛,四舍五入,等於可愛。

  可愛的三井姑娘誠實地說道:「其實我也想往下看,但是被我哥發現了,他關了電腦禁止我再看,後來我也自己下載過幾次,每次都弄出一堆病毒,我對計算機又不精通,就放棄了。」

  「嗤。還用下載,電視台深夜的付費節目不是有很多麼?」

  跡部無意中為三井唯指了條明路,看到後者眼神突然明亮,不由得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你還真想看啊?」

  「有點吧。」

  不知羞恥地點了點頭。

  跡部突然貼近,幸村的這件睡衣穿在他身上十分合體,上面兩顆扣子永遠不扣,露出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視線上移,是最具有男性像征的喉結。

  「你又沒有男朋友,還是不要看那種節目了。」

  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說完後,氣氛沉默了將近一分鐘。

  他偏過頭,瞥見她的耳根子慢慢染成粉紅,連不二送的那些討人厭的耳釘都生動起來了。

  「……我只是好奇。」

  僅僅只是好奇。

  三井唯開始後悔引到這個話題了。

  她腦子估計是壞了,才會把這種事也一並坦白。

  「總之,我把我做過的不好的事情都說完了,有什麼問題問我,我也會知無不言。你要是覺得我很輕浮之類的,也不用告訴我了。」

  跡部點頭:「是很輕浮,女生能在男生面前講這種事嗎?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是男朋友。」

  他笑了一聲,而後鄭重而認真地說道,「雖然先前答應你不需要現在就給我答復,但我反悔了。」

  他以為他有足夠的耐心等下去,但現在才發現,他太高估自己了。

  占有欲、嫉妒心,男人的正常屬性,原來他一樣都不少。

  不,應該說是身為國王,這些屬性較之常人反而醞釀的更深。

  「三井唯,我反悔了。」

  她抬起臉看他。

  他們靠的很近,近到能夠感受到彼此並不算平穩的呼吸。

  ……他說他反悔了。

  「這次我想以男友的身份,留下。」他的聲音似乎是因為缺水,有點沙啞,在寂靜的屋子裡,撩人極了。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不許拒絕。」

  也不可能再讓你拒絕。

  三井唯靜靜地看著他。

  在這個驕傲又溫柔的青年眼裡,她看到了一臉平靜的自己。

  明明只認識一個多月,已經對她好到了極致。

  不是他以後也會是別人,但此刻,她發現自己無法說出忤逆他的話。

  「等轉專業的考試結束吧……我想帶你見見我媽媽。」

  ……這麼快就要見家長了?

  「我媽媽喜歡帥哥,應該會喜歡你。我爸爸和哥哥你見過了,吉祥狗就在那裡,我家裡就這麼多人了。至於三井家族的那些人,我跟他們不熟。我家在神奈川有一處房產,我自己私人有兩輛川崎機車,寄放在朋友那裡。」

  這下子算是把自己的老底全盤托出了。

  跡部聽她跟相親介紹似的說完一長串,頓覺好笑,還是忍住了。

  「禮尚往來地介紹下,本大爺家中有祖父母、父母,家庭成員五人。不過,房產和車子倒是數不過來。」

  「……我們倆好像第一次見面的相親。」

  「你意識到了,啊嗯?」

  跡部上揚的眉毛帶著藏不住的傲氣,「既然要等到考試之後,是不是應該先給點利息啊?」

  他微微低下頭,指了指自己的左邊臉頰,挑了挑眉:「親我一下,這是利息。」

  三井唯有點猶豫,但還是慢慢湊了過去。

  在她的嘴唇快碰到他的臉頰時,他突然偏過了臉。

  然後不偏不倚的,兩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

  不知道是無意,還是經過精心的角度測算。

  他偏過臉的角度和時間都太巧了。

  跡部不想說。

  他只想感慨,女孩子的唇瓣果然像花瓣一般柔軟。

  兩人皆是睜著眼睛,第一次正兒八經地接吻。

  一個因為喜悅而精神不錯,一個因為驚訝而目瞪口呆。

  跡部滿意地放開她,聲音愉悅:「不要計較,只是親臉的話,利息完全不夠……」

  說出這話時他也有些隱隱覺得羞恥,幸好他的手掌還蓋在她的頭頂,只是輕輕下移,就蓋住了她的眼睛。

  她看不到他微微泛紅的臉,他就更能說出更加羞恥的下半句話:「以後,可以陪你看付費節目……」

  現在他的臉她看不到,那就不要了吧。

  十八年的節操碎了一地。

  算了,不必撿了。

  忍足,肉戶,向日,反正還有他們這幾個無節操的家伙墊底呢。

  他感受到三井唯的睫毛在他的掌心微微顫動,癢癢的,又叫人不想移開手。

  跡部轉過臉,看到窗戶玻璃上貼了一張蘊含著滔天怒意的臉。

  為了替三井唯去幫幸村花梨助威的三井壽特意休假趕了回來,沒帶鑰匙也以為家裡沒人,直接爬上了二樓窗戶,卻看到了要他命的一幕。

  也聽到了要他命的一句話。

  他立刻扒開窗戶跳進了屋,一手拽過了還被跡部捂著眼睛的三井唯,扔到了身後。

  「看付費節目,小子,你今年幾歲了?」三井壽拳頭關節捏的哢擦作響,惡狠狠地瞪著跡部,「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我就不是三井壽。」

  作者有話說

  大爺的節操被吉祥吃了。

  哥哥要打死大爺,必須的。

  說好的村哥線,又沒忍住加了章大爺的。下章村哥,下下章征哥。不能再掉線了。

  謝謝豆漿海帶和李澤言的太太居然是迷霧的地雷,麼麼噠


第78章 村哥與青梅酒

  跡部還沒從接吻的美妙體驗和自己的騷話中完全回過神來, 臉上就挨了一拳。

  但因為身體本能地作出了反應, 避讓及時,那一拳打偏了, 因此並不是很疼。

  三井壽此刻的怒意如果可以具現化,簡直能把跡部燒成一只大烤雞。

  他活了二十四年, 從很久以前輕浮的浪子變成現在有夢想又顧家的好男人,越活越妹控,原本這次因為妹妹的要求回來, 現在看到這種不得了的場面,聽到了這種不得了的對話,簡直要了他的命。

  在他看來, 他的妹妹生性單純, 哪裡懂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

  當年他好不容易阻止了她偷看成人節目的好奇心, 現在這個該死的混賬竟然邀請她一起看?

  而且, 他們居然公然接吻了!

  接吻了!!

  接吻了!!!

  他非撕爛跡部的嘴不可!

  「你這臭小子, 居然敢占我妹妹便宜, 看我不打死你。」

  三井壽的第二拳並沒有落在跡部的身上, 而被強行停在了半空中。

  三井唯擋在了跡部的面前, 抓住了三井壽的手腕, 眸光閃動,沉聲道:「哥哥, 你冷靜一點。」

  「你松開, 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訓他一頓不可!」

  三井壽雖然長得人高馬大, 體格健壯, 但在打架方面毫無戰術可言,體力又是硬傷,是個戰五渣,他自知自己在這方面並不是三井唯的對手,況且對方又是自己的寶貝妹妹,他怎麼可能下的了重手。

  仇恨值繼續轉移,對跡部的怨念就更深了。

  「你難得回來,我不想跟你動手,把你打進醫院又會耽誤你下個月的比賽。」三井唯回過頭看了跡部一眼,問道,「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

  跡部心想,一點小傷而已,不痛不癢,還影響不了他大爺的盛世美貌。

  三井唯稍稍放下心來,又看向三井壽,解釋道:「你首先要明白,這是我自願的。」

  ……這是我自願的。

  ——這是她自願的。

  自願一詞脫口而出,跡部和三井壽皆是一愣,內心深處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感受。

  這個詞仿佛變成了一個小人,在跡部的心尖上調皮地跳了跳,又跺了跺腳,攪得地動山搖後嫣然一笑,告訴他,他終會得償所願。

  三井壽的心裡卻湧起了滔天怒火,還有隱藏在怒火之下的,暗流一般的陣陣酸意。

  「還自願!三井唯,你現在不學好了是吧?我明明警告過你,要好好學習,大學畢業之後再談戀愛的!」

  堅決不承認自家妹妹能說出那種話的三井壽罵道,「一定是這小子用了什麼手段,你今天要是非要維護他,我就——」

  「我就」後面的話,三井壽搜腸刮肚也沒想出來。

  他還能說什麼呢?兄長如何恐嚇和懲罰妹妹,這本來就是人世間最難的一道解答題。

  說輕了怕她不聽,說重了又怕讓她傷心。

  橫豎裡外自己都不是人。

  詞窮的他憋紅了臉,瞪著跡部和三井唯,抿著的嘴唇還泛著酸楚之意,活脫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三人之間陷入了尷尬的氣氛。

  最後打破這個僵局的還是三井壽,他的肚子「咕咕咕」地叫了幾聲,頗有節奏,還帶有尾音。

  三井壽氣得臉更紅了,又羞又急,這不爭氣的肚子早不響晚不響,偏偏在他樹立威嚴的家長形像的時候響。

  三井唯嗤笑了一聲,說道:「我今天包了很多餃子,芹菜肉餡的,你要吃嗎?」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比爸爸包的差,我現在也很有手藝了。」

  「真的假的?」三井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也順著台階下來了,「我已經很久沒見過老爸了,不過他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打一個電話,有點聒噪。」

  聽到這裡,三井唯神色微微變化。

  每天晚上一個電話?

  ……這麼閑的嗎?

  同一個父親,有人嫌話少,有人嫌聒噪。

  是他們兄妹倆的評判標准大相徑庭嗎?

  手心處傳來淡淡的涼意,她回過神發現是跡部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的表情在這個時刻柔和的一塌糊塗,眼角微微壓著,深沉的藍色眼眸裡像藏了一片寧靜的海。

  他什麼都沒說,她也知道他是想告訴她——這有什麼值得難過的?

  「把你的手拿開!」

  眼尖如神探的三井壽沒放過這個小小的細節,迅速拽開了兩人的手,「跡部景吾,我今天心情好,放你一馬,你最好識相點,不要再來糾纏我妹妹了……」

  三井壽罵罵咧咧地警告了一堆話,三井唯選擇無視,問跡部:「你要不要吃一點?我今天包的蠻不錯的……挺華麗的。」

  「好呀。」

  明白睡衣只是個烏龍事件,又親到了嘴的跡部當然得留下嘗嘗手藝了,「我倒要看看有多華麗。」

  三井壽很不樂意和跡部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為什麼這家伙也要留下來?他家那麼有錢,還要來吃我們的?」

  三井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似安慰似警告:「哥,你再說廢話,我就給你加芥末了。」

  「三井唯,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我這叫幫理不幫親。」

  ……

  三井唯在去廚房煮餃子之前,還特意警告三井壽不許再欺負跡部,否則他今晚就等著純吃芥末。

  三井壽十分憋屈,他本來就看跡部家的人不順眼,這小子居然還敢泡他的妹妹!

  ……等等,為什麼他會穿著睡衣在他家裡?

  三井壽發現自己已經智障了,到現在才發現重點啊!

  睡衣,這是一件男式的真絲睡衣啊!

  而且那小子還一臉事後神清氣爽的騷樣,好想把他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我說,混賬,你們該不會已經——」

  三井壽發誓如果跡部敢點頭承認欺負了他妹妹,他立刻拿刀砍他,坐牢也要干掉他!

  跡部淡淡地笑了一聲,頗有興致地問道:「你們兄妹倆,平時都是這樣相處的嗎?」

  「我們怎麼相處關你一個外人什麼事?臭小子,不要以為我妹妹護著你,我就真不敢——」

  「三井壽!」

  「干嘛?」

  三井唯拉開廚房的玻璃門,面無表情道:「想吃飯就進來勞動,幫我切點檸檬泡水。」

  三井壽指著跡部:「為什麼不要他勞動?」

  三井唯:「人家是客人,臉還被你打傷了。」

  「切檸檬需要用臉切嗎?」

  ……

  跡部看著三井兄妹拌嘴且三井唯總是占據上風的場景,覺得十分有趣。

  彼此心知肚明地在意對方,但又不願意用正常的語言進行交流。

  他自己是獨生子女,沒有兄弟姐妹,大概是不能體會這種感受了……獨生子女?

  ……嗯?

  同是三井家的孩子,為什麼三井壽和三井唯受到的待遇就完全不同?

  三井壽除了那次金融詐騙和綁架事件,基本沒經歷什麼波折,而且那些事的根本目的也只是為了吸引三井唯。

  三井壽是在他和大岡楓訂婚之前重回國家籃球隊的,而三井唯在訂婚當日出了那麼大的事,上了頭條新聞,按照三井壽這死妹控的性格,應該會不顧一切地跑回來吧。

  怎麼到現在似乎都不知情?

  即使他只知道打籃球,不上網不知道網絡上的事,那他身邊的人,他的隊友裡面總有人會看新聞,知道這些事吧?

  但這一切都好像在他們的世界裡沒有發生過,被人精心拭去了。

  雖然最近三井唯身邊確實安穩了許多,他安排的保鏢也告訴他感覺有另外的人在暗中觀察她,但不像是尋仇的。

  ……那會是誰安排的呢?

  還有一點,三井御人每天給三井壽打電話,卻從來沒給三井唯一個電話。

  難道三井唯,不是他親生的?而是他仇家的孩子?

  是他喜當爹後發現的?

  被自己的胡亂猜測嚇到了的跡部趕緊吃了一個三井唯推過來的餃子,壓了壓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作用,還是太長時間沒吃東西了,平時壓根看不上平民食物的跡部竟覺得這餃子異常美味。

  新鮮的芹菜清爽又甜脆,中和了肉糜的油膩,餡料裡面加了雞蛋液,將所有的食材緊緊地包裹在一起,十分有咬勁。

  吃罷餃子,他換上了已經烘干的衣服,三井唯送他下樓,並說道:「我哥明天估計會全程陪我,晚上我們要去Produce現場,他是特約嘉賓,你不用陪我上課了,我知道你也要跟你的師父見面,你要好好做自己的事啊。」

  「怎麼,他回來了,我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

  三井唯想了一下,說:「我想跟他好好談談,他可能對你有偏見。我希望他們都知道你是個好人。」

  好人?

  這次的好人卡還不錯,比起上次要令人愉悅的多。

  跡部挑了挑眉:「好吧,那我就讓他一天吧。後天見。」

  三井唯搖了搖頭:「後天要去赤司家打工,也不能見。」

  「喂,三井唯你過份了啊。」

  跡部一聽後天她居然還有事,而且對方還是他的對頭,「如果是打工的話,你為什麼不在我這裡打工?工資你隨意開,只要你讓我高興。」

  不提這事還好,提了三井唯就忍不住開開玩笑戳戳他:「我一開始確實是去你那裡面試的,但是沒通過啊,幸好赤司家不嫌棄,給了我一份兼職。」

  「哪有游泳池放水工這種兼職?赤司征十郎那小子指不定有什麼陰謀。」

  「這次我必須去,工資還一次都沒發呢,我得去要回來。」

  「要錢是嗎?」跡部當即甩出一張鑽石國王奇跡卡,「後天陪我。」

  三井唯沒收,拒絕道:「我不要卡,卡說封就封了,我爸都坑過我。」

  ……那張櫻花黑卡,可是一次都沒刷過就被封了呢。

  好說歹說,三井唯都不同意,其實也是那天跟赤司說好了,加上赤司家有太多的秘密了,她遲早也要接觸。

  跡部終究執拗不過她,「好吧,那大後天,我幫你復習。」提到復習他就自信滿滿,「比起偽學霸幸村精市,我才是真正的學霸。」

  「……」學霸君,我們所學科目都不一樣好嗎?

  跡部是送走了,他的卡卻沒能送走,三井唯只能將它放進口袋裡。

  耳邊還回響著跡部說的最後一句話:「我的卡,永遠不會被封。」

  他說著這句話時是驕傲的,因為跡部家是一個標志,一個永不墜落的商界神話。

  ……跡部家要是有天破產了,卡肯定就封了吧……呃,她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能不能盼著人家點好?

  回屋後,三井壽又將跡部批了一頓,將他說成了一個專門玩弄女生的惡劣份子。

  三井唯不想聽他胡言亂語,敷衍地點點頭。

  批判結束後,三井壽遞了一張卡給三井唯:「我的工資卡,放你那裡。我在隊裡包吃包住,用不到錢,你也不小了,看人家女孩子都喜歡逛街,你也要多逛逛啊,不要舍不得花錢,老爸不管你,哥哥養你。」

  不敢說自己口袋裡已經有了一張鑽石國王奇跡卡,只能收下三井壽的好意。

  「對了,密碼是我的生日。」

  之所以不把密碼設成三井唯的生日,是三井壽一點小小的私心,希望三井唯能夠記得他的生日。

  三井壽正為自己的小聰明洋洋得意著,突然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手機,看到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唯的以後,我承包了。你放心吧,哥哥:)】

  署名是Atobe Keigo!

  ——跡部景吾!

  那句【哥哥】看得三井壽整個人渾身惡寒,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差點沒把手機捏碎。

  「渾球!誰特麼是你哥哥!」

  *

  周五下午課程結束後,三井唯和三井壽沒有搭電車,而是騎了一輛機車去神奈川的竹馬展館。

  兩兄妹很久沒在神奈川的湘南海岸線上騎機車了。三井唯坐在機車後座,隔著安全帽上薄薄的透明板,看著只剩些許霞光的落日在大海的上方起起伏伏,直到沉浸海裡。

  選秀節目是從中午就開始的,他們大概只能來得及看到結尾。

  三井壽幾乎絮絮叨叨地跟她講了一路的有關早戀的弊端。

  還有就是絕對不允許看成人付費頻道。

  「那小子就是居心不良,那玩意女孩子是不可以看的,他還要和你一起看,一定是圖謀不軌。」

  「哥你應該經常看那種付費節目吧。」

  「別亂說,我又沒女朋友,看那個做什麼?」

  三井壽當然會看,他在這上面可花了不少錢,但在自己妹妹面前,怎麼能承認這種事?「你不要亂問了,反正你不能跟他看那種東西。還有,像他那種有錢人家的少爺,很不專一的,現在對你好,以後保不准也會變心,花天酒地什麼的……」

  「哥你對他偏見太深了。」三井唯頓了頓,說,「我打算帶他去見媽媽。」

  三井壽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前方就是鐮倉有名的竹馬展館了。

  「你來真的?」

  他摘下了安全帽,目光沉沉地看著她。

  薄暮冥冥,最後的霞光將她的聲音染得金光燦爛。

  「他對我很好。」

  怕他聽不懂,又重復了一遍。

  「跡部對我很好。」

  三井壽淡聲說:「不二周助對你也很好。」

  「不一樣。」那不一樣的。「不二有很多其他因素。爸爸和他們家的交情,你和他的關系。而跡部和你們沒有交情,對我好,只是因為我是我。」

  「那你喜歡他嗎?」

  三井唯沒吭聲,默了很久,摘下了安全帽。

  「……如果和一個人在一起覺得開心,感覺生活有滋有味的,那就叫喜歡的話。我是喜歡他的。」

  跡部幫她做過很多事,一部分是她自己發覺的,一部分是忍足和向日告訴她的。

  他喜歡處理好一切,但他從來沒有自己跟她說。

  她知道他現在和家裡關系鬧得有點僵,也不回家了,成天住在高級酒店裡。雖然沒有放棄在英國的學業和家族的事業,但也是累得夠嗆,何況還要抽空陪她。

  餃子,恐怕是他幾輩子都不會看的東西。如今還吃了下去……

  「天底下除了家人,沒幾個人能這樣。遇到他其實是我比較幸運,我不想拒絕他。」三井唯心想,其實家人也未必比得上他,比如三井御人,他對她還不及跡部對她的十分之一。

  三井壽耐心聽完她講完一長串話,反問道:「和他在一起,你很快樂?」

  「是,我很快樂。」

  至少每天早晨醒來時,有消息可以回復,有事情可以做,有人可以等。

  告別黑夜,迎接朝陽,不再是生理規律,而成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他能給她分析專業,能跟她討論光學,也能跟她發表情包鬥圖。

  前一秒還像個正經的學者,後一秒又變成了調皮的小鬼。

  三井壽又反問道:「你以前不快樂嗎?」

  「……」

  果然……家裡人也並不是真正地了解她。

  三井唯忍不住問道:「兄長,為什麼你對他的偏見這麼深?」

  她叫他兄長時,說明是認真了。

  「我對所有接近你的男人偏見都深!」

  說出這句話的三井壽本人比聽到這句話的三井唯更加驚訝。

  ……兄長是什麼?

  兄長就是牽著她的手,陪伴她長大,卻不得不明白,總有一天,會有另外一個男人過來,帶她走。

  從此無論怎樣,都沒辦法真正放心。

  她會不會受到委屈,那個人會一直照顧她嗎?會不會在外面亂搞?

  這會是他擔憂很久甚至一輩子的事情。

  明明好像她還那麼小,小到爬個樹他都得在底下接著怕她摔,現在卻已經到了談戀愛的年紀了。

  「……你們真要交往的話,我也打不過你,你問問媽媽的意見吧。」停頓了一會兒,三井壽語氣不善地補充道,「但如果你們敢一起看付費節目或者做出其他出格的事,我一定會宰了他。」

  「……」

  三井唯無話可說。

  因為三井壽是特約嘉賓,直接刷了提前收到的VIP卡,到了比賽現場,剛剛好是主持人宣布神奈川晉級的櫻花組的六位成員發表最後的感言。

  輪到最漂亮的幸村花梨時,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的緊張不安。

  【大家好,我是六號選手幸村花梨,能夠站在這裡,我很高興。我來參加選秀,只是因為我想當明星,想像衝野洋子和星野輝美那樣耀眼,沒其他的原因。我要謝謝大家的支持,也要謝謝一直陪伴我的家人,爸爸媽媽奶奶,還有哥哥,他們今天都來到了現場為我加油……】

  聚光燈打到了觀眾席上,三井唯看到幸村一家都穿得很正式。幸村精市甚至還一手拿著一支巨大的鼓掌拍。

  ……果然,他們不會錯過她的任何重要場合呢。

  雖然和別人比較是沒有意義的,但三井唯依然可以想像,如果是她參加這類節目,三井壽會極力反對,媽媽也會反對,爸爸是基本不管不問不發表任何意見。

  她或許能參加,但是她的家人都不會到現場。

  可能還需要花錢雇幾個人來冒充父母吧,不然多尷尬,親友團沒人。

  「唯,你在這裡等我,我去一下後台,等會兒也要出場。」

  作為特別來賓的三井壽也算是被三井唯坑了,他其實壓根對這些花裡胡哨的地方和一點點大的小姑娘們不感興趣,他戳了一下三井唯的鼻子,「我可是因為你才來這裡的。」

  這句話給了三井唯不小的感動,她唇角上揚,歡聲道:「加油,哥哥,拿出國際巨星的風範來。」

  「笨蛋,我都還沒有走出國門。」

  花梨發表完感言,主持人繼續說話:「今天我們現場來了一位特殊的嘉賓,就是國家籃球隊最帥的隊員,三井壽先生。」

  三井壽的名字一公布,全場瘋叫。三井唯很感動自己的兄長獲得了這麼多的正面評價。

  三井壽也有點害羞,但他畢竟接受過很多次采訪,見過不少大場面,微笑之後自信飛揚地背起了主辦方提供給他的簡稿。

  三井唯在看台看了一會兒,意外發現看台的一個角落也站著一個人。那人的帽檐壓得很低,但身形挺拔而高大,在黑暗中也十分惹眼。他穿著一件黑色的文化衫,前胸印著幸村花梨的一張大頭照。

  Produce團隊會為每一個成員制造文化衫,但花梨還沒有正式出道,這是哪來的呢?

  「流川前輩。」

  那人聞聲瞥了她一眼,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流川楓在三井唯心中堪稱高冷鼻祖。她以前也會去湘北籃球隊看三井壽打籃球,會給那些隊員帶點水和零食,其他人還算友好,流川楓幾乎沒和她說過幾句話。

  每天去給流川楓加油喝彩的流川命不計其數,也沒見流川楓正眼看過誰。

  宮城和櫻木私底下也開玩笑說過,流川楓對女人根本不感興趣,他這輩子是要跟籃球結婚的。

  而今,大名鼎鼎的流川楓居然也成了別人的粉絲,當了一個小小的「花梨命」。

  流川楓在看到花梨的各項投票成為六個選手中的最高票時,嘴角上揚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他沒有去替她祝賀,而是默默地走了展館。

  「流川前輩,不去見見花梨桑嗎?」

  流川楓搖了搖頭:「怕又嚇到她。」

  「你這件衣服是?」

  流川楓沒說是花梨送給他的,岔開了話題:「三井,我去找過櫻木花道了。這次回來,是想帶他去美國的,電話裡跟他說了,他不同意。」

  三井唯:「嗯?」

  流川楓:「我找不到他,他搬家了,你把他的地址給我。」

  幾年前的全國大賽上,櫻木花道表現英勇,卻受了重傷,後來反反復復的,籃球生涯就耽誤了下來。

  沒上大學,現在四處打打零工,雖然一直陽光燦爛,卻再也沒有向當年的女神晴子表過白。

  誰都知道這是為什麼。

  但他的天賦畢竟還在,歲數又很小,或許有人拽他一把,他的路就又打開了,現在的境遇就又不一樣了。

  想到這裡,三井唯完全把櫻木花道的叮囑全忘到了腦後,迫不及待地將他的地址給了流川楓。

  幸村過來外面找三井唯,邀請她去他家做客,但在看到流川楓時面上立刻冷了幾分。

  流川楓很識趣地跟三井唯說先走了。

  三井唯問幸村:「幸村君,你好像不太喜歡流川前輩。」

  幸村心想,喜歡他,他還能喜歡他?敢打他妹妹主意的人,他不滅了他的五感就不錯了。

  表白被拒時居然還說:「沒事,我會等你長大。」

  等她長大,他都老了,他哪來這種謎之自信?

  跡部上身了?

  「我和他不熟。」幸村笑著避開話題,問道,「花梨想邀請你們來我們家做客,三井前輩也答應了,我正好把柳整理的知識點給你過一遍。」

  「麻煩幸村君了。」

  三井壽都答應了,三井唯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

  幸村家是獨棟別墅,庭院很大,裝修很有格調,品味不俗,看得出有很深的文化底蘊和正確的審美能力。

  幸村精誠是個籃球迷,對三井壽的迷戀程度不亞於幸村花梨,偶像來自己家了,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的寶貝都獻給偶像看,又拉著三井壽喝了很多自家陳釀的青梅酒,在餐前兩人就醉倒了。

  「爸爸真是太失禮了。」

  花梨頭上的王冠還沒摘下,扶著額頭小聲抱怨,「壽哥還沒給我簽名呢。」

  幸村媽媽安慰道:「沒關系,會有的,先讓他們休息一下吧,你陪三井小姐坐一會兒。」

  「我不,姐姐有哥哥陪,我幫媽媽准備晚飯。」

  幸村精市知道自己的廚藝幾斤幾兩,也自覺地不進廚房給母女倆添堵,帶三井唯去了後院。

  後院種了不少青梅樹,酸酸的青梅總讓人覺得腮幫子疼,根本不想咬下去。

  但青梅酒卻是個好東西。

  三井唯也很想喝,但她也知道,沒滿二十之前是不能喝酒的,幸村家裡人可不會違法。

  幸村奶奶秀子正釀好了一壇青梅酒,看到兩人過來,和顏悅色道:「阿市,幫奶奶寫字。」

  「是。」

  幸村取了筆,略略思索,蘸墨在酒封寫了字。

  【青梅小摘,蟬時雨】

  他的書法很出色,甚至還換了筆在旁邊用綠色的顏料輕輕勾畫了幾顆青翠的梅子。

  然後署上了日期。

  三井唯幫忙封好梅子酒,幸村奶奶對她說道:「兩年後等你成年了,就可以過來喝酒了。」

  「……」到那時候還存的住嗎?確定不會被幸村精誠全喝完嗎?

  幸村奶奶仿佛看出了三井唯的顧慮,笑著說:「這酒會留下的,給你留著,看出來你和我以前一樣,喜歡漂亮的青梅酒。」

  「青梅酸澀,難以入嘴,不比夏橙好吃到哪裡去。但是只要做成了酒,就是好東西。梅子與酒在融合時也成就了彼此。只要足夠耐心,時間會給出最好的答案。」

  這段話是幸村奶奶偶然從報紙上看到的,覺得很有哲理,就記下來了,每次來個客人都要背一遍,裝成文藝老太太,把人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後便心滿意足地去放酒了。

  不戳破真相的幸村問三井唯:「你要吃鹽漬青梅嗎?」

  「好——」

  她還沒回答完,手機裡跡部剛好打了個視頻電話過來。

  三井唯接了電話,就看到一張黑乎乎的臉時,瞬間無語。

  跡部臉上糊了厚厚一層,估計是什麼名貴材料……也就他的錢最好掙。

  「嚇到你了吧。」

  他語氣愉悅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

  從手機的另一端還傳來了瓦格納的音樂。

  看樣子是浴後正在做面膜。

  「你在敷面膜嗎?」

  「嗯,這可是為美貌加分的好東西,對皮膚很好呢,下次給你帶一些。」

  「……不,我就不用了。」

  想起了聽向日岳人說過的,跡部在集訓時還每天泡玫瑰花瓣澡的事,以及隨身小鏡子和唇膏香水的習慣。

  他大爺在愛美這件事還真是不遺余力。

  「偶爾做做面膜是有好處的,但是不能做太多。」跡部今天的心情好到飛起,隔著手機朝三井唯拋了個飛吻,「……我皮膚保養的好,以後不也是你享受?」

  三井唯:「……」

  騷的找不到話回應。

  旁邊的幸村聽得直想吐,他第一次嫌自己的聽力太好,真想滅掉自己的五感。

  跡部居然連這種露骨的話都能輕飄飄地說出口,看來離騷成精不遠了。

  在跡部的視野裡,其實也能看到角落淪為背景板正欲作嘔的幸村。

  「小唯,把電話拿給幸村。」

  三井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照做了。

  「你找我有什麼事?」

  幸村有點不太想接,畢竟跡部的樣子太瘆人了,他因為怕被面膜沾到,甚至還撅著嘴唇。

  跡部「善意」地問道:「剛才的狗糧吃飽了嗎?」

  幸村:「……呵呵。」

  讓我吃狗糧不怕付出代價麼?


第79章 幸村曾想開後宮

  「現在就秀, 你以後可別後悔。」

  幸村在呵呵笑完之後補了一句,將手機還給了三井唯。

  他知道跡部浮誇愛秀,但沒想到他居然秀到他頭上來了。

  三井唯對跡部一套一套的騷話基本能適應了,但也絕對說不出能夠與之相應的話來。

  可她稍微抓住了關鍵的點——只要誇他就對了。跡部喜歡被贊美, 她只要說他華麗啊、美麗動人、無敵帥氣之類的話就能將他哄得心滿意足。

  掛掉視頻,三井唯對一旁抬頭看著天空幸村說道:「抱歉啊,幸村君, 讓你聽到了不太好的東西。」

  「……沒事。」

  哪裡是聽到了不太好的東西?

  分明是不僅聽到了不好的東西,也看到了不好的東西。

  求來一個神,剝奪掉他的五感吧←_←或者堵住跡部的嘴也行,讓他說不出騷話。

  幸村的奶奶秀子放完新釀的梅子酒, 又抱了一壇陳釀的梅子酒回來。

  「為花梨慶功, 今天是個好日子啊,老身也來喝一壇吧。」

  幸村精市無奈地說道:「奶奶,你那一杯倒的酒量就不用喝了吧。」

  剛准備在三井唯面前裝一波千杯不醉形像的幸村秀子立刻就被戳破了假像, 頗為怨念地冷了他一眼:「阿市, 你要是嫌不說話難受,就多吃幾顆梅子,行嗎?」

  「抱歉抱歉, 一不小心就說了實話。」

  幸村精市站起身來,接過秀子手裡的陳釀青梅酒, 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我去把酒拿給媽媽, 順便給三井桑拿一些鹽漬青梅過來。」

  「謝謝。」

  三井唯並不喜歡酸酸的東西, 但盛情難卻,何況她已經很久沒有在別人家做客了。

  這裡的長廊被打掃得纖塵不染,開辟了一條卵石鋪成的小路,通向花草繁茂的庭院。

  因為種了一些薄荷驅蚊草,周圍也沒有蚊蟲的侵襲。

  夏夜的微風吹過,將屋檐上的一排貝殼風鈴吹得叮叮作響,偶然可見風鈴之中還穿插有兩三個自制的晴天娃娃,可能是有些歲月了,邊角處已經泛黃了。

  秀子見三井唯目不轉睛地盯著晴天娃娃看,笑著說道:「那些都是阿市小時候做的呢。一到下雨就做,把家裡都掛滿了。收起來幾個就掛在這裡了。」

  「……幸村君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呢。」

  從來沒做過晴天娃娃的三井唯對於破壞別人的晴天娃娃倒是很有經驗,她常常故意搶奪和破壞不二裕太的手工小作品,導致不二裕太時刻都得防備著她。「但為什麼熱衷於做晴天娃娃呢?」

  「因為下雨天就不能打網球了,尤其是進入梅雨季節,雨會下很久都不停,他打不了網球就各種求雨停,連中國的觀音都拜過,也不知道拜的對不對。」秀子思及此處,經受過歲月洗禮布滿皺紋卻依舊端莊秀美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其實我們全家除了阿市,都是籃球迷。阿誠最初是想培養他打籃球的,當時阿市還不到三歲,肥肥短短的像個肉球,整天躺在家裡不肯動,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大家都叫他肥柴市。

  後來醫生診斷他有點超重了,勒令他要減肥,阿誠就拖著他去體育用品店買籃球,阿市因為看到籃球太大,以為會很重,怕吃苦,死活不肯要,就撿了腳邊的一顆黃色的小球,說要選黃球——」

  「奶奶!」

  陡然出現的幸村精市打斷了幸村秀子絮絮叨叨的八卦,「這些事不用跟三井桑說了吧,你今年的鹽漬青梅還沒做完呢,確定還來得及嗎?」

  「對哦。」幸村秀子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在左手的手心敲了一下,「這可是個大工程,三井小姐要來試試嗎?半年之後就可以品嘗到自己親手千錘百煉做成的梅干了。」

  三井唯努力點了點頭:「是,但是我從來沒有做過,可能錘煉起來需要您不吝賜教。」

  「沒有問題,老身一定把我們幸村家祖傳的梅干秘方傳授給你。」

  幸村精市聽不下去了,吐槽道:「奶奶,這個祖傳的梅干秘方就是把青梅和鹽一起放進瓶子裡吧。」

  區區一個鹽漬青梅而已,本來就沒有技術含量可言,還大工程?還千錘百煉?怎麼不來個□□無縫之極限?

  盡管幸村精市告訴自己嘴不能再毒不能拆別人的台不能再當冷場帝,但還是忍不住腫麼破?

  秀子冷哼了一聲,干脆扭過頭不再看他,繼續跟三井唯說道:「首先要從摘下的青梅裡選擇最新鮮的果實,表皮沒有破損、肉厚核小的,洗干淨後晾干,然後放到消毒的罐子裡,注意要一顆一顆輕輕放……」

  三井唯聽著幸村秀子的指導,一步一步地做著,雖然過程看似簡單,但其實做起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青梅是已經摘好選好洗干淨的,三井唯沒有經歷這一步,但是從青梅樹上一個一個摘下青梅,輕拿輕放,然後再仔細挑選,想想也是非常需要耐心。

  每鋪進一層青梅,就要在上面鋪上一層雪花細鹽,均勻鋪灑。

  雪白的鹽落在青翠欲滴的青梅上,宛如春雪落在綠色的山丘上,白與綠的顏色組合讓人的視覺感官十分舒服。

  鋪好一層鹽後再放入青梅,依次疊加,最後再用密封蓋蓋好。

  由於用了透明的玻璃容器盛裝,可以欣賞到青梅和鹽在接下來半年裡不斷融合時發生的變化。

  幸村秀子是個極為重視儀式感的人,取來素雅的白綠貼條,讓三井唯寫上了時間。

  「三井小姐,你也像阿市那樣寫一句話吧。」

  「……是。」

  幸村精市在每條酒封上寫的句子都是【青梅小摘,蟬時雨】,三井唯向來對詩意的東西不是很敏感,連情詩都是在忍足那裡下的訂單,搜腸刮肚了半天,做了一番思考後,寫下了:【白雪綠山,耐心等】。

  白雪落入綠山,只是初遇,需要足夠的耐心,等它們完全融合之時。

  「說的對,做梅子就是要耐心等,你寫得一點沒錯呢,一切美好都值得等待。就像老身耐心地等待,阿市終於從一個肥柴變成了一個模樣俊俏的大小伙了,能看了,跟別人提起來也有面子了。」

  「能看的大小伙」幸村精市本來嘴裡就含著一顆梅干,酸酸澀澀的,一聽這話差點咬到舌頭。

  「奶奶,您吃梅干。」他擰開食品罐,倒出了一堆梅干。

  秀子也怕酸:「一顆就夠了。」

  「不夠的,梅干對身體好,餐前開胃,您多吃一點……」

  「我夠了——」

  幸村精市讓她一連吃了三顆梅干,她終於酸得不想再說話了。

  這孫子……她想,真是不知道隨了誰的性子,明明經常拆她的台還不讓她講講他的黑歷史。

  「三井桑,你也嘗嘗,會有點酸。」

  幸村精市倒不強迫三井唯吃梅干,事實上他自己也不喜歡梅干,但酸澀的滋味總能喚醒流淌在記憶裡的一些東西。

  在他小的時候,曾經一度胖到不想走路,就整天躺在屋檐下裝屍體,或是看著最大的那棵青梅樹發呆。

  他那時沒有同齡的玩伴,只能一個人玩,但他也並不覺得無聊,直到他從幸村秀子那裡知道了青梅竹馬一詞。

  祖母秀子是已故的祖父精石的青梅,母親雅子是父親精誠的青梅,而他……沒有青梅。

  他只有青梅樹。

  這是個非常嚴肅的問題,他在某天的午後突然從衣食無憂的美夢裡驚醒——他沒有青梅怎麼辦?

  「大家,我有急事說。我到現在都沒有青梅……我以後會不會娶不到老婆?」

  三歲生日家宴上,忐忑不安的小肥柴幸村精市沒有急著吹蠟燭,而是問了這個深奧的問題,「許願娶老婆能有用嗎?」

  可是又很糾結想要新的水彩筆。

  「有用,但願望講出來就不靈了。」幸村精誠覺得這是一個教育懶兒子的大好機會,連哄帶騙,「但是爸爸知道有個補救的辦法,你每天在院子裡做一遍健康體操,堅持下去,十五年後青梅樹會給你帶來一個小姑娘。」

  小幸村雖然想要老婆,但懶惰怕動,糾結了很久問道:「那我做兩遍操,就能有兩個老婆嗎?」

  在他的幻想裡,他得左擁右抱,一個姑娘替他捏肩膀揉小腿,另一個姑娘替他把烤魚裡的刺都挑出來,然後小心地把魚肉喂進他的嘴裡……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很快就被幸村精誠罵了一頓。

  「胡言亂語,那做一百遍豈不是整個院子裡都站滿了你的老婆?」

  「唔,那樣也不錯誒,你也會有那麼多兒媳婦的。」

  小幸村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覺得還不錯,那麼多人受他管教,他不就是團隊的老大了麼?

  後來青梅樹雖然沒有給他帶來小姑娘,他還是被逼著做操減肥,還陰差陽錯地學了網球,並沉浸其中,半年不到就從小肥柴變成了身輕如燕的小正太。

  並且在四歲那年遇到了他的竹馬——弦一郎君,真田弦一郎。

  ……他的人生雖然注定沒有青梅,但到底落了個竹馬,也不算虧。

  都是因為網球吶,它可真是個美妙的東西。

  「幸村君,問你個問題。」三井唯吃完梅子,想起了幸村秀子沒有說完的話題,「……你當年不知道乒乓球比網球還要小嗎?」

  據說他是因為網球比籃球小而判斷網球比較輕,堅持要選擇網球的。

  幸村精市聽完輕聲笑道:「當時沒發現呢,就想著籃球體積那麼大應該很重,隨便拿了個網球就想快點離開,要是看到了乒乓球,不然還說不准現在是不是在打乒乓球呢。」

  想想也是神奇的經歷,網球曾是他隨手一抓的東西,沒想到在抓住的那一刻起,與它就被命運的紅線緊緊捆綁在了一起。

  從此,再也不可能放下。

  他從一個懶惰愛睡的小肥柴變成了一個勤奮訓練的神之子,一路走來,有苦有酸也有甜,但他從來沒有放棄過。

  一直,一直走到了今天……

  口中的梅干在最後的時候是甜的,回甘綿長,齒頰生香,幸村靜靜地想,即使最初打網球是聽了老爸的鬼話多運動才能有老婆,現在也仍然要謝謝那個善意的謊言。

  「奶奶,哥哥,小唯姐姐,可以吃晚飯啦。」幸村花梨從轉角處探出頭來,選秀時戴的王冠還沒有摘下,朝他們燦爛一笑。

  幸村精市的回憶戛然而止,他轉過身對三井唯說道:「三井桑,請跟在我身後吧。」

  *

  幸村家的餐廳比三井唯現在住的房屋大兩倍都不止,雖然不像跡部家和赤司家那樣誇張,但也令人嘆為觀止。

  環境很優雅,到處都布置得典雅大氣,幸村家最不缺的就是花木和盆栽,布置得典雅大氣,桌布是非常讓人振奮食欲的橘色,印有白色的裙邊,桌子正中央放著一大捧少女心的粉色百合。

  餐具也都十分考究,連筷子上都紋有私人訂制的銀色花紋。

  幸村精市雖然遺傳了母親幸村雅子美麗的容貌,卻一點也沒能繼承雅子的手藝,爆炸般的廚藝大概是來自於父親精誠的基因。

  望著滿滿一桌豐富的菜肴,不僅是三井唯內心感慨(三井家只有三井御人很會做飯,但他幾乎不做飯),連幸村精市本人也覺得愉悅——畢竟他也很久沒有在家吃過飯了。

  兩個醉鬼三井壽和幸村精誠的酒勁過了點,稍微清醒了一點,但仍然處於半醉狀態。

  酒精容易使人忘我和健談,幸村精誠平日裡的冷靜自持全被衝淡了,抓著三井壽的手說道:「炎之男!我是看著你的球賽長大的,實不相瞞,我曾經也有男兒當入樽的夢想!當初看到你從國家隊退出,我失落了整整一個月。」

  三井唯聽著覺得很扯淡,三井壽今年才二十四歲,幸村精誠這個年紀還能看著他的球賽長大?

  肯定是酒還沒醒。

  幸村精市也知道自己的父親喝多了,可能是他見到自己關注的偶像有些把持不住。畢竟家中除了他,全都是三井壽的迷妹迷弟們,他又是長子,不能不管,看精誠又要倒酒,稍微提醒了一下:「爸爸,你今天喝太多了。」

  幸村精誠的注意力本來不在他身上,聽到他的聲音瞬間被吸引,搖著酒杯對三井壽說道:「這,我兒子阿市,我本來想把他培養成籃球運動員的,他居然嫌籃球大,選擇了網球……」

  「網球,網球也很好的,帥氣……」三井壽也喝醉了,他平日裡為了訓練都是禁酒,今天是和三井唯在一起,又難得遇到知音,多喝了幾杯,還不忘將盤子裡章魚形狀的小香腸推給三井唯,「喏,你喜歡吃的,以後不要搶裕太的了,我和周助的都給你。」

  三井唯:「……」這特麼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是啊,網球也很不錯啊,精市這小子當初胖得踢都踢不動,聽說多運動有老婆才開始運動的,三歲不到就知道擔心自己會不會有老婆真是早熟啊哈哈哈哈!」

  「爸爸!」

  幸村精市的臉快掛不住了,為什麼今天大魔王的黑歷史被人接二連三地揭出來了?他果然應該把家裡所有的酒都直接摻水!

  目光瞥見三井唯嘴角彎了彎,眼裡溢出笑意,仿佛在對他說:「你很優秀啊,幸村君。」

  「阿娜塔你太失禮了!」

  幸村雅子也覺得有點丟臉,尤其是今天還有國民男神三井壽和他的妹妹三井唯兩位客人在場。

  令三井妹沒想到的是,三井壽喝多了也開始瘋狂出賣她:「我妹妹也是從小時候就開始擔心自己能不能嫁出去了,她經常強搶民男,還為了能同時娶一對兄弟在家裡計劃著要移民去非洲哈哈哈!」

  「哥哥!」

  三井唯對於黑歷史被當眾扒出來講感到羞恥,對面剛才被她取笑的幸村精市笑容異常燦爛,目光回敬她:「你也很優秀嘛,三井桑。」

  幸村精誠又喝了一口,說:「我兒子一上場打比賽,全場花枝招展的小姑娘都喊他老公,我這個做公公的都心驚肉跳。」

  幸村精市:「……」

  三井壽:「我妹妹現在被一個富家少爺追求,跟牛皮糖一樣煩人,我真想把他灌上水泥,丟進海裡去!」

  三井唯:「……」

  越來越聽不下去了,但是又怎麼能和醉鬼計較呢?

  最後兩人是在干杯時動作太大,頭撞在一起,硬是把對方給撞昏了,才算安靜下來。

  三井唯既無奈又覺得好笑,一頓好好的歡慶宴居然沒吃飽。

  她坐在庭院裡回復赤司的信息,背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看到幸村披著外套,手裡端著一個餐盤。

  盤子裡是章魚形狀的小香腸,每人一份,幸村肯定沒吃。

  三井唯:「幸村君,謝謝你把你的肉捧給我吃。」

  幸村:「這是我自己准備吃的。」

  三井唯:「……」

  幸村看她尷尬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將盤子遞給她:「開個玩笑。我爸爸喝多了,他講的話都是假的……我一直都很瘦。」

  三井唯:「哦~肥柴君。」

  「咳,等你吃完了,我們就來復習吧,資料我都已經准備好了。」

  作者有話說

  征哥沒出場是因為本章字數少了,下章出。。。

  放心,不是虐文,不要慌。

  *

  推一下基友的文,《醜拒我的男神向我告白了[綜]》by拉格朗日的貓,男主是帥氣的征哥~


第80章 跡部突擊

  「實在是太失禮了, 我哥喝成這個樣子,給你們家添麻煩了,他大概太久沒喝酒了。」

  三井唯想到剛才三井壽還和幸村精誠抱在一起痛哭的場面,就覺得頭皮發麻。

  兩個醉鬼一個擔心妹妹被富家惡少拐跑後再被始亂終棄, 一個擔心兒子有一天會領回來三宮六院的兒媳婦然後因為重婚罪被抓起來。

  「沒關系,我爸爸也很盡興。」

  幸村精市想到平日裡幸村精誠雖然性格溫柔,卻從未在他面前失態, 今天竟然醉到抓著他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囑他:「阿市啊,要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可別不老實開後宮啊,要坐牢的。」

  單身了快十八年的幸村精市邊拿手機錄他醉酒的視頻邊詢問道:「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那種人呢?」

  「因為你長了一張渣男臉啊。B站看你以前的比賽, 我一開彈幕, 姑娘們全都在喊你老公啊!可能還有男的也在喊。」

  幸村精市無奈地將醉鬼老爸交給了雅子,他想精誠大概是太高興了——妹妹花梨選秀晉級,他也見到了他們全家的國民偶像三井壽。

  三井壽醉得不省人事, 拖都拖不動, 就在幸村家睡下了,而幸村精市正好替三井唯補課,順便監督花梨寫作業。

  「這些我看過了, 都沒什麼問題了,柳的押題率很高。你把這幾張剛打印的答案背一下, 十五分鐘後再來默寫。」

  因材施教。

  普通人做文科類藝術類相關的題目, 很多是靠自身的審美和理解, 但三井唯不行。

  她對那些感性的東西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不能理解,每本書都是預習而非復習,因而只能填鴨式地硬背。

  基本都是先拿一張涵蓋知識點的卷子,讓她對著題目直接強記答案,然後再讓她做一模一樣的試卷。

  「是。」

  三井唯不敢大意也不敢分心,因為幸村精市不同於平時的溫和,嚴厲起來臉上幾乎沒什麼表情,只有在她把背下的答案一字不差地都寫出來時,表情才稍微松動了一點。

  手機,已經被他先沒收了。

  看不了段子也刷不了朋友圈,連朋友們的消息也回復不了。

  另一邊的花梨也被迫寫作業寫到懷疑人生。

  「我這就請了兩天假,作業居然已經這麼多了嗎?祖國的花朵不能這樣對待啊,我想考的湘北高中沒這麼高的要求啊。」

  「花梨,別說話,作業寫好拿過來給我看。」

  「……是。」

  花梨寫的是一份化學基礎知識點,將寫好的卷子拿給幸村看後,又轉過頭衝三井唯擠眉弄眼,兩個人默默用眼神交流。

  三井唯:【你哥真認真。】

  花梨:【男人認真起來都可怕,你要習慣哦。】

  「有錯誤。」

  幸村將試卷還給花梨,「自己找出來。」

  花梨扁了扁嘴,埋怨道:「你直接告訴我哪條題目錯了,我訂正一下不就好了。」

  「考試的時候會有人幫你找嗎?」幸村提醒道,「去找吧,找不出來今晚衝野洋子的電視劇《殺手世家》的首播你就只能錯過了。」

  「啊?」花梨哀嚎著抓住幸村的手委屈道,「大哥,我能不能看完再來找?」

  「不能。」

  幸村將她抓著他的手一根一根掰開,絲毫不為所動。

  花梨的賣萌也未奏效,只能噘著嘴回位置上去找錯。

  幸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從茶托底下抽出一張衝野洋子的簽名照。

  就是今晚首播的《殺手世家》的劇照。

  他對衝野洋子並不感興趣,但還是托黃瀨涼太要來了衝野洋子的照片,打算當成花梨晉級的獎勵……但是按照她目前的學習狀態,還是晚點再給她吧。

  不然得飄上天。

  等到花梨找出錯誤時,三井唯也把試卷默寫完了。

  「是不是要給我個獎勵啊?」花梨兩手環著幸村的脖子,笑眯眯道,「哥哥大人。」

  「獎勵?基礎題需要花這麼長時間?」幸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警告道,「幸村花梨,你松懈了。」

  「你才松懈,我是今天太累了。」花梨吐槽道,「不要再說松懈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真田弦一郎有關系呢。」

  幸村放下水杯:「你說什麼?」

  「不是我說的,立海論壇的樹洞裡有說立海大三巨頭在搞三角戀的事……我去看電視劇了,唯姐加油,我愛洋子,bye-bye!」

  花梨朝幸村和三井唯各拋了個飛吻,然後便飛快地離開了書房。

  幸村揚了揚眉,埋頭檢查三井唯的試卷。

  三井唯試探著問了一句:「幸村君和真田君是不是——」

  「這題背錯了,抄五十遍強記一下吧,應該很快能記住。」

  幸村並沒有理睬三井唯平靜的表情下蠢蠢欲動的八卦內心,「已經到第三門了,還有四門。」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

  雅子送來了切好的哈密瓜,三井唯都沒敢吃,一口氣將罰寫的內容抄完了,交給了幸村,幸村看了半天,三井唯以為自己抄錯了,他才幽幽道:「……字寫得太小了,可能影響卷面分。」

  三井唯:「……」

  「要獎勵嗎?」

  「什麼?」

  幸村一邊整理桌上散落的資料一邊問她:「你們不是都喜歡要獎勵嗎?」

  花梨剛才要獎勵被駁回,而她上次開玩笑要獎勵,幸村真的下樓給她拿獎勵,用高級和果子的盒子裝了一疊試卷,全程還捂得嚴嚴實實的……這次的獎勵估計也是個坑。

  「幸村老師,獎勵就不需要了。老師百忙之中抽空幫我復習,我已經很感激了。」

  幸村唇邊笑意很淺:「你這不是復習,是預習學習復習三合一……我以前很討厭化學。」他在試卷上寫下【已閱】,合起來放到了一邊,淡聲說道,「因為化學會讓我想起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他其實很少同別人提起往事,尤其還是跟醫院掛鉤的事。那段記憶與快樂無關,卻是他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光。

  「你們化學課上還灑消毒水?」

  「……不灑。」

  脾氣還算溫柔的幸村也想一本書蓋在她的臉上了,她一句話就殺死了他的回憶。

  無視掉,繼續講:「後來題目做多了,化學成績就沒那麼糟糕了。化學這門科目高考必考,我雖然討厭它,但必須經歷這一關。只有考進大學選擇文科,我才能徹底甩掉它。」

  他沒講他高考時化學成績是所有科目中得分最高的。他最苦手的一門,最後成了他最強勢的一門。

  講這番話無非是希望她能更有信心,雖然有很多事情很討厭又是非做不可的事,但它們也是更上一層樓的跳板。命運並非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敵人。

  ……只要,足夠努力。

  「沒徹底甩掉吧,你剛才不是還在幫花梨桑檢查化學作業嗎?」

  永遠都要殺死他回憶的人又在煞風景了。

  幸村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但一想到她進步神速,雖然對所學內容並沒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理解滲透,但死記硬背應付考試已經差不多超越普通人的極限了。

  他自己都背不下那麼多文科類的題目,而三井唯的記憶力好到讓人驚嘆,只要不摸手機不聽跡部講騷話,立刻就能很快地記下柳蓮二劃的答案了。

  「幸村君,你……」

  三井唯突然嚴肅地盯著他看,幸村心想,如果她跟精誠一樣說他長了一張渣男臉,他就把書蓋到她的臉上。

  ……哦不,她今天沒有喝酒,應該說不出那種混賬的話。

  「幸村君的外套,似乎怎麼也不掉呢。是假兩件套嗎?」

  「……不是。」

  「是用別針別住了嗎?」

  「……不是。」

  幸村不想再聽她瞎猜下去,打斷她的話說:「我給你獎勵吧,三井桑。」

  「……不用這麼客氣。」

  並不想要他的獎勵。

  「放心,不是作業和試卷,你今天背的內容足夠多了。」幸村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釋道,「我給你看看我的寶貝。」

  *

  原本以為幸村的寶貝會是寵物狗寵物貓什麼的,沒想到是一顆裝在瓶子裡的小石頭。

  石頭是銀白色的,小小的,形狀有點奇怪。

  「莫非這是六方晶系的天外隕石?一顆三套房的那種?」

  理科出身的三井唯開始往貴的方向猜。

  「我又不是跡部,為什麼收集那種東西?」幸村拿起小瓶子,遞到三井唯的手裡,「我忘記是哪裡來的了,但我媽媽說這是我的誕生石。每次比賽或者考試前我都會看看它。」

  他還是肥柴的時候,就擁有這顆小石頭了。

  三井唯幾乎是虔誠地用雙手接過了小瓶子,仔細端詳著,雖然看著挺不倫不類的,但這麼聽著有很神奇的效果啊。

  「幸村君,那你國三的全國大賽輸掉是因為忘記看石頭了嗎?」

  好心好意幫她增強信心的幸村覺得自己的膝蓋又狠狠中了一箭。

  毒舌沒有最毒,只有更毒。

  她再一次殺死了他的回憶。

  幸村精市扯開話題:「難得回來神奈川,我帶你看看神奈川夜景下的海吧。」

  三井唯:「……你似乎忘記我本來就是在湘南海岸邊長大的了。」

  夜間出行多半會被父母責罵,但畢竟幸村精誠喝多了,雅子和秀子一個忙著照顧他一個負責看護三井壽,花梨又一頭扎進了衝野洋子的電視劇裡,沒人發現幸村和三井唯兩人已經偷偷騎著機車離開了家。

  夜間騎著機車在海邊吹風是件至高無上的享受,前提是得摘下頭上的安全帽。

  幸村比櫻木鐵男要更加嚴苛,不僅勒令她必須戴安全帽,還剝奪了她的駕駛權。

  她沒有想到幸村精市居然也會騎機車,而且技術不錯。

  夜色如墨,群星閃爍,遠遠看去像是在黑紙上擦了一層金粉。平靜的海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在無風無浪中靜靜安眠。

  有勤勞的飛鳥從海面上飛過,夜晚也不知疲倦地飛行,生無所息,自由得像風一樣。

  「我小時候經常過來這裡玩,這片海灘上留下了我的很多足跡。」

  三井唯想起了自己在這片海灘上欺男霸女的惡行,她可能是天生的強盜,從小沒人教就知道欺負人,「幸村君也是在這片海灘長大的吧。」

  幸村淡聲說:「不是,小時候真田不肯跟我來這片海灘,上了小學五年級之後才經常過來。」

  「呃,為什麼?」

  生於海邊卻不在海灘玩耍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

  「他聽說這裡有個專門搶好看的男孩子的女生,就不肯來了。」

  「他……有點多慮了吧。」

  真田那長相,威武黝黑,應該還是很安全的,居然害怕這種事,真是杞人憂天。

  幸村停下機車,回過頭看著三井唯,緩緩道:「三井桑,你就是傳說中的初代湘南小霸王吧。」

  「……」這種事為什麼他會知道?!

  幸村見她沉默,知道柳給的資料准確無誤了。

  他三歲以前很懶,不來海邊,三歲之後迷上了網球,四歲時認識了真田,在成為雙打伙伴的同時,也邀請他一起來海邊玩沙灘排球。但真田總擔心傳說中的湘南女霸王會搶他回去結婚,加上打網球比來海邊玩有趣多了,便一直拒絕過來看海。

  直到小學高年級之後,他們來沙灘上義務勞動撿垃圾,才恍然發覺,湘南小霸王的傳說離他們很遠了。

  神奈川的海亙古不變,但已經沒有人再談論那個會占漂亮男生便宜的女孩了。

  「幸村君,我帶你去看初代霸王的起源吧,不過有個要求。」三井唯跳下機車,將地上的一塊石頭踢得很遠,「機車換我騎。」

  忽而起了一陣風,將她的頭發吹得上下翻飛,因為是在夜裡,藏藍色的頭發幾乎融進夜色裡。

  她的皮膚很白,嘴唇很薄,唇色也很淡,從他的視線看過去,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的嘴唇抿的很緊。

  「……不能超速。」

  他想他之所以妥協,還是因為不想破壞她的心情。

  考試在即,作為朋友,他希望她能走回自己該有的路。

  「好的。」

  三井唯答應得很爽快,但上了車後,就有些忘乎所以了,很快就超速了,隔著安全帽都能聽到風從耳邊呼呼刮過的聲音。

  機車在一幢藍色的房子前停了下來。

  這幢房子並不算大,也有些舊了,但從外觀來看,還算整潔干淨。

  「……這是我在神奈川的家。」

  她已經有大半年沒回過這裡了。

  考上大學之後在學校住了一段時間,付不起房租後就搬去和三井壽合租,至今沒有再回來過。

  三井御人回了本家,三井奈奈子被他送出了國,三井壽回了國家隊,她在東京念大學。

  家中應該空無一人,只有滿院子的樹木。

  「這裡有我和不二種的蘋果樹,我帶你看看,運氣好說不定要結果了。」

  三井唯從包裡摸出鑰匙,准備開院子的鎖。

  可擰了好幾次,都沒有擰開。

  「會不會是鑰匙拿錯了?拿了我外公家的鑰匙?」

  「不可能,我身上就帶了一把鑰匙。」

  她反復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她抬起頭,看到二樓的燈光突然亮了,那裡是她的房間。

  屋子裡有人,身影倒映在窗戶上,被燈光拉得很長,看不出男女。

  肯定不是三井壽,不知道是三井御人還是三井奈奈子,但三井唯的心裡湧起了一點莫名的情緒。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想回家,他們和她一樣啊。

  是吧是吧,不管怎樣,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哪有不團聚在一個家裡的道理?

  她打不開門鎖,心想父母的心思還真是細膩,是怕小偷闖空門嗎?奈奈子應該想不到這麼細,肯定是三井御人換的。

  ……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這個家吧。

  「三井桑,你小心啊——」

  顧不上幸村的提醒,三井唯翻上了牆頭,她以前深夜回來也常常翻牆,對她來說是輕車熟路了,但她沒注意到的是,牆頂竟然插了一排碎玻璃,一下子就將她的手掌劃開了。

  她皺了皺眉,收回手,跳下了牆頭。

  庭院裡空空蕩蕩,一棵樹也沒有了……

  這是在做什麼改建嗎?

  但至少應該跟她說一聲吧。

  私自把她的蘋果樹也砍了,真的合理嗎?

  她摸著臉讓自己冷靜,忽而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有血。

  家門的鑰匙也被換了,她打不開,於是對著二樓的窗戶喊道:「爸爸!」

  無人理睬她。

  但那道影子還在。

  「媽媽!」她又叫了一聲。

  依然沒有回應。

  她甩了甩手,一口氣順著水管爬了上去。

  窗戶沒關,她「嘩」的一下拉開玻璃,又拉開了窗簾。

  抬頭,對上一張已經嚇得失色的俊美容顏。

  「鬼,鬼啊——」

  正在屋子裡戴著耳機聽音樂的黃瀨涼太今晚就在仁王雅治的慫恿下看了《咒怨》,原本就有點忐忑不安,才一直坐在窗邊聽Rap音樂放松心情,卻在突然之間看到窗戶被打開,一張帶血的臉伸了進來。

  「黃瀨君!是我。」

  三井唯一邊說話一邊接住了黃瀨朝她扔過來的一雙桃木筷子。

  「完蛋了,桃木筷子都沒有用!救命啊!」

  黃瀨捏住床角,很想昏過去,但意識卻很清醒,他盤算著手底下的這張床是不是桃木做的,丟過去會不會有用?

  「你又怎麼了?」

  門突然被打開,門外是只圍了一條浴巾遮住腰部以下的赤司征十郎。

  他剛才正在邊閉目養神邊泡澡,聽到黃瀨的嚎叫後匆匆趕了過來。

  黃瀨涼太一看到赤司就像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小赤司救我,伽椰子來了!」

  赤司因為在看三井唯,避讓不及時,腰間的浴巾被黃瀨完完全全地扯掉了。

  然後黃瀨感到頭上一記痛擊。

  整個人如願以償地昏了過去。

  三井唯在「參觀」到赤司征十郎的「秘密基地」後,迅速偏過了頭。

  赤司迅速圍上了浴巾,並將昏死的黃瀨踢到了一邊。

  空氣陷入了尷尬的凝滯。

  「……我其實什麼都沒看到。」

  三井唯解釋了一句,但又覺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猥瑣。

  上一次是把酒倒在了赤司的那裡,害人家變成了酒釀雀雀,這次又無意看到了……呃,為什麼看到赤司都是往這方面發展?

  她真的不是猥瑣之徒啊。

  「你的手沒事吧?」赤司轉過身,淡聲說道,「過來處理一下。」

  「謝謝。」

  在她借了醫藥箱,自己替自己包扎好時,赤司也已經換好了衣服。在知道幸村在外面時,去開門將人帶了進來。

  「……這是我的經紀公司買下的房子啊,讓我先住在這裡的,最近有點事避避風頭。」清醒過來的黃瀨涼太認出了三井唯,在得知這裡曾是三井唯的家時,忍不住吐槽道,「你家房子都賣了,就算故地重游也不應該爬窗戶吧。」

  「對不起。」

  幸村猜測三井唯會是這副反應,可能是她的家人將房子賣了卻沒有告訴她。

  所以她還興致衝衝地帶他過來看看。

  「黃瀨君,那這裡的東西呢?」三井唯又問道。

  「不太清楚,我這個星期剛搬進來,但房子應該是半年前就買下的。房子在交付的時候,應該已經清空了。」

  「院子裡的樹呢?」

  「都處理了,經紀人說要把整個院子做成一個游泳池。」

  黃瀨也反對過,他覺得有樹種著也挺好的,但經紀人說那些樹都長得不太好,很多已經被蟲蛀了,長著也只會礙事。

  「……這樣啊。」

  三井唯站起身來,朝黃瀨鞠了一躬,「抱歉,今天真的嚇到你了。」

  「沒……沒事,剛才吃虧的反正是小赤——」

  意識到禍從口出的黃瀨立刻捂住了嘴。

  赤司瞥了他一眼:「你消停一點。」

  「是是是,為了小赤司的全息投影技術能夠爆炸發展,我一定努力當小赤司的模特。」

  幸村捕捉到了關鍵詞:「赤司剛才吃什麼虧了?」

  赤司:「……」

  三井唯:「……」

  黃瀨想了想,說:「哦,也許並不吃虧吧。」

  *

  離開時,三井唯的心情並不沉重。

  只是有些惆悵。

  甚至在幸村主動把機車讓給她騎時,她都不想騎了,選擇了坐在後座。

  「其他的樹長好多年了,小時候看就那麼大了,只有一棵小蘋果樹,是我和不二後來種的,大蘋果樹死了之後,我們補了一棵小蘋果樹,但樹不服土,很快就死了,我們前前後後換了五六根苗,才勉強成活……明年大概就能長蘋果了。」

  「日本水果這麼貴,他們不砍樹可以省很多水果錢呢。」

  三井唯淡聲吐槽道,情緒並不激動,但一路上話沒有停過。

  回到幸村家時已經十二點多了,雅子還沒睡,拿了身新的睡衣讓三井唯先去洗澡然後早點睡覺,然後拖著幸村到旁邊進行思想教育工作——大半夜的你把小姑娘帶出去不知道危險嗎?

  三井唯在睡覺前打了個電話給三井御人,想問問他房子的事。

  她在內心打了無數個腹稿。

  電話卻沒接通。

  想打給三井奈奈子,想了想,媽媽還是溫柔的,說不定已經睡覺了。

  還是不要打擾她了。

  哥哥酒喝多了,在隔壁的房間呼呼大睡。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房子被賣了的事。

  昨天還意氣風發地告訴跡部她有一套房子,兩輛機車,但好像一下子牛就吹炸了。

  ……雖然那套房子即使不賣,也未必會留給她。

  手機裡有很多未讀消息。

  她從底部開始,一條一條地往上看。

  向日岳人發給她一條美食鏈接,是做蘋果派的。

  不看還好,看到蘋果更悲憤了。

  她和不二的蘋果樹啊!樹苗還是不二出錢買的,他也算股東了,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股東,讓股東也悲憤一下?

  股東也給她發了消息,依然是他的自拍。

  背景是墨爾本市的菲茲洛伊花園。

  角度、光線,都堪稱完美。

  顏值和身材也是完美。

  她回復股東:【你的投資黃了,賠損100%】

  他沒有回復。墨爾本的時間比東京快一個小時,她估計他已經睡了。

  再往上,還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消息。

  最靠上的兩條,一條是【征途是星辰】發來的,一條是跡部發來的。

  征途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客氣:【最近看不到你上線了?忙嗎?】

  她回復:【忙。】

  跡部其實不止發了一條消息,點開來才看到很多條。

  有詢問她復習情況的,有問她身體有沒有好點的,還有讓她幫他看看哪個領帶比較華麗,哪個剃須刀更加好用的。

  ……奇怪,她又不是男人,用不到剃須刀啊,問她不如問忍足啊。

  而且大少爺需要自己來挑選剃須刀麼?

  他發消息時,她在寫作業,後來又沒拿手機就出去兜風了,所以一條也沒有回復。

  他也沒生氣,大概知道她在忙。最後一條是兩個半小時之前發的,是他的Q版表情包【晚安】。

  她看著Q版的跡部覺得很搞笑,也按了一下自己的Q版表情【晚安】。

  但手機卡了一下,沒發出去,她點了幾下,手機恢復了正常,但卻發送了將近十張的表情包。

  她也是按錯了,並不是【晚安】,而是【晚安】下面的【我想你了】。

  這個表情包有點讓人羞恥。

  是Q版三井唯抱住Q版跡部大腿痛哭流涕的場景,然後跡部打了個響指,她就會立刻停止哭泣。

  這個表情包她才不會用呢!

  雖然已經發出去了,還一連發了很多張。

  ……算了,多半明天會被跡部笑一頓吧。

  她准備睡覺了,又有人敲門了。

  打開門,看到披著假兩件套的幸村,給她端了一杯姜茶。

  「三井桑,早點休息。」

  「幸村君,今天給你添麻煩了。」三井唯接過姜茶,喝了一口。

  辣辣的,一點也不好喝。

  但是對身體好的東西,有幾個是好喝的?

  「我問了黃瀨,讓他詢問經紀公司,關於那套房子的事。」

  三井唯豎起了耳朵。

  「……是你父親——」

  「果然是他。」

  三井唯將姜茶一飲而盡,只覺得鼻尖上都冒了一層細膩的汗珠。

  她拉開落地窗,風從外面灌了進來。

  「他可能有自己的原因,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幸村不可能說三井御人的壞話,只能盡量講些好話來安慰她。

  三井唯從落地窗外走出去,外面就是卵石鋪成的小路。

  她赤著雙足,也不覺得冷。

  「他做什麼決定,從來沒有事先告訴過我。就像我之前和赤司的婚約,也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不過呢,赤司是個帥哥,我只賺不虧,就沒和他計較。這個年代還有商業聯姻,三井家也真是可憐。」

  「……你不用懷疑,他是我親生父親。」三井唯轉過頭,朝幸村微微一笑,「我做過親子鑒定。我是他女兒沒錯。」

  「很奇怪吧,從來只有父親替孩子做親子鑒定,像我這樣對父親做親子鑒定的,鑒定中心的人也驚呆了……」三井唯想到花了很多錢在這上面,最後得出的結果依然令她蛋疼。「我跑過七家。用過血痕、頭發這些普通樣本,也用過他扔掉的牙刷、喝過的酒杯這類特殊樣本。因為我也不信,他會是我親生父親。我寧願懷疑我媽的忠誠,但她真的很忠誠……」

  說出這樣的事既丟人又無奈。

  但她依然是最迷惑的一個。

  好吧,她不是仇人的孩子,也不是撿來的,不是別人的,是他自己的孩子。

  哪怕一家鑒定有誤,總不可能七家都有問題吧?

  道理她都懂,但依然不能釋懷。

  也曾給他找過很多個開脫的理由。

  他工作很忙——但三井壽的家長會從不缺席,她的家長會撐死了三井奈奈子會去一趟。

  他手機很忙——但他每晚都給三井壽打電話,打給她就一次,告訴她訂婚的事。

  他重男輕女——這特麼也輕的太離譜了吧!!

  哪怕她智商不低,見識也廣,卻想不出說得通的理由。

  「……早些休息吧。」

  幸村給不出任何意見,只能勸她早點睡覺。

  「嗯。」三井唯其實主要就是想找人傾訴,說出來之後她的心情好了很多,「……其實我有點矯情。世界上那麼多人無父無母的,人家也沒像我這麼矯情,我好歹還被免費吃喝養到十八歲呢。」

  ……這麼一想,也不是很慘。

  人本來就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在社會環境裡,創立各種各樣的社會關系。

  有先天就有的,比如父母和孩子,兄弟和姐妹,也有後天才有的,比如夫妻、朋友。

  一個關系斷了,不代表所有的關系都斷了。

  即便所有的關系都斷了,也……不算什麼。

  自己才是中心,是一切的起源吶。

  三井唯邊想邊往回走,天空傳來轟隆轟隆的聲音。

  她和幸村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去。

  竟然是一輛直升機在幸村宅的上方盤旋。

  「什麼鬼?」

  直升機的艙門打開,有一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

  降落傘撐開後沒有幾秒,那人雙腳著地,穩穩地站住了。

  「跡部,你怎麼會——」

  怎麼會大半夜地從直升機上跳下來啊?

  「啪——」跡部打了個響指,而後揚了揚眉,神情愉悅:「你不是說想我了嗎?」

  「……啊?」

  「大半夜的,你發那麼多想我的表情。」跡部眼角還悉堆著剛才的笑意,「才一天沒見而已。」

  三井唯愕然。

  ……她只是手機卡住,加發錯了表情。

  ……他居然就來了。

  還動用了直升機,讓人覺得震撼又浮誇。

  有些人只會說多喝熱水之類的廢話。

  有些人從不說廢話,因為他知道多喝熱水沒用,只會把姜茶煮好直接送來。

  有些人的電話永遠打不通。

  但也有些人,不管多晚,任你隨叫隨到。

  這便是社會關系。

  這就是人生百態。

  很多很多年以後,她都記得跡部景吾這晚說的那句話。

  中二、傻氣、浮誇,但難擋那一片熱忱的赤子之心。

  【你那麼想我,那就算本大爺在火星,也該過來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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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找赤司合作

  三井唯怔了片刻, 解釋道:「那個表情包, 其實是我發錯了,手機卡了。」

  不會說話, 就選擇實話實說。

  跡部挑了挑眉,對這個說法毫不意外。

  他早知道以她的性格, 不可能發那種表情給他,而且還一連發了十幾個。

  但沒想到她如此坦誠。

  ……說一句想他會牙疼嗎?

  他之所以過來這裡,是為了確認一下她沒出狀況。

  另外, 也是他想見她。

  而她正好給了他過來的理由。

  明明只隔了一天沒見。

  難道他真如跡部聆彥所說是個戀愛腦,想姑娘想瘋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繞著繃帶的手上,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手怎麼了?」

  三井唯眼睛眨也不眨:「我在COS大阪的白石君。」

  這時候又不選擇實話實說了。

  「跡部, 你就算特意來我家做客, 也不用這樣擾民吧。」

  幸村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外套在風中吹得上下翻飛, 卻始終沒有脫落。

  跡部緩步朝三井唯的方向走去, 在路過幸村身邊時, 突然伸手就往他的外套上扯去。

  幸村早有防備, 瀟灑地避開,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早就看覺得你的外套礙眼了, 衣服不能好好穿嗎?」跡部雙手環胸,大膽地猜測道, 「莫非是用膠水粘著的?」

  幸村毫不客氣地反擊:「那也比某人動不動就將外套拋上天好吧?然後掉到青蛙身上還不敢去撿, 呵呵。」

  這裡的某人是跡部本人無疑了。

  又一樁黑歷史被挖了出來。

  三井唯在一旁默默吃瓜, 兩人察覺後立刻閉口不再談。

  跡部的到來並沒有驚擾幸村家的其他人, 在他即將踏入三井唯睡的客房時,被幸村攔下了。

  「我去檢查一下她的課業情況。」

  「不用了,她今天已經復習完三門了,該好好休息了。」

  幸村對於這個深夜造訪的不速之客並無好感,但看在是朋友的份上,還是給了他兩個選擇,「家中客房已滿,你今晚要麼睡我房間,要麼請回吧。」

  「這還用選嗎?我只能回去了。」

  「誒,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睡了。」幸村將手搭上跡部的肩膀,還衝他眨了眨眼睛,「你這麼嫌棄我啊?」

  四年前U17世界杯比賽期間,兩人曾短暫地住在同一間宿舍。脫離了和南健太郎、東方雅美那類聊不到一塊的陌生人,跡部是很高興的,以為和同為網球部部長的幸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

  但事與願違……他不想再回憶了。

  「告辭了。」

  幸村看著跡部上了過來接他的車子,才鎖好了院門往回走。

  真是任性啊。

  為見女生一面,半夜動用直升機。

  有事嗎?沒事。只是想見面而已。

  這種事也就只有跡部能做得出來,被其他人知道了肯定會吐槽一頓。

  他走到客廳裡,看到站在樓梯處的三井唯,面色沉凝,像是在思索。

  「怎麼還不休息?」

  她抿了抿唇,淡聲問道:「幸村君,你會因為別人發的表情包。不管身在何處,都會過去嗎?」

  這個問題她不能問跡部,因為跡部已經這麼做了。

  不僅是她,連幸村也被跡部的浮誇程度震撼了,還有那句中二的騷話。

  【你那麼想我,那就算本大爺在火星,也該過來了。】

  「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先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幸村心想,要動用直升機也得擁有相當豐厚的財力啊,除了跡部也就只有赤司,但赤司明顯不會因為一個表情包就做出這種事。而像他自己這樣的普通人,只能選擇開車或者搭電車。「如果對方真遇到麻煩了,我會想辦法過去的。」話鋒一轉,緩緩道,「但也要考慮時間和地點,如果人在國外,也沒辦法立刻回到國內啊。只能幫忙出出主意了。」

  並非過於理智,而是要結合自身的實力,否則就是不自量力的行為。

  航班不會為一個人更改飛行時間,除非是自家的私人飛機。

  可即使是私人飛機,也不可能不考慮天氣之類的外界因素。

  那句話聽著自帶霸道總裁的濃烈寵溺蘇爽,事實上實踐起來根本不著邊際。

  除非天時、地利、人和,可真要那樣,為什麼要不顧一切地趕過去呢?

  「說的也是。」

  三井唯因為跡部的到來而暗潮湧動的情緒在幸村的分析下慢慢恢復了平靜……如果跡部不是大財閥家的繼承人,可能也只會回復她一個「我也想你」的表情。

  *

  周六的早晨,三井唯定了特定的手機鬧鐘,很早就起來了,先是趕在太陽升起前替庭院裡的植物澆水,然後幫忙幸村雅子打下手做早餐。

  三井壽宿醉醒來,頭隱隱作痛,對於昨日自己的尬言尬行全然記不清了,只記得自己是來替幸村花梨慶祝晉級全國場次的比賽。

  「謝謝你們的招待,改天也請務必來我家做客,我家也在神奈川呢,就在這附近。」

  三井唯握著三明治的手僵了一下……三井壽還不知道房子已經被賣掉的事。

  她很想告訴他,卻又不敢告訴他。

  他是她的兄長,這種事情她應該告訴他,讓他出主意,可為什麼是她困在苦惱裡?

  可看著他眉飛色舞的神情,如果告訴了他,他還能安心地回隊裡嗎?

  她一直心理矛盾,希望兄長能夠替她分擔,又希望兄長不被打擾,心無旁騖地打籃球。

  或許她應該感激三井御人,至少他還有良知,從未將她的兄長扯進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她就著滿腔心事,將一頓早餐吃進了肚子裡。

  原本她是想搭電車去赤司家,但幸村也要去赤司家,因此搭了幸村的順風車。

  幸村開車時也披著外套,三井唯想起了早晨雅子說的話。

  雅子告訴她,幸村從兩歲就會這麼披著外套了。

  當初是因為太肥了,拉鏈小外套穿在身上把他的小肚子勒的喘不過氣,死活不肯穿,但又怕他著涼,就讓他披著衣服,幸好他的肥肩膀撐著外套,完全掉不下來。

  後來接觸網球之後迅速瘦了下來,但他一直沒改掉披著外套的習慣,尤其在聽到別人說他披外套看起來氣場強大之後,連睡衣都開始披了,順便也是為了練習肩膀的平衡感。

  雅子還說幸村還會看B站裡他的比賽視頻,而且是開著彈幕看,她就無意中撞見他匿名在滿屏飄著的【精市老公求娶】【村哥氣場八米一】【主上大人翩翩飛,吾等永相隨】彈幕下發了一個表情:【(ゴ ̄3 ̄)ゴ】。

  ……與面前這個風輕雲淡的清雋青年反差有點大啊。

  下了車,進到赤司公館的大門,三井唯就被飛撲過來的人抱住了。

  「小唯,好久不見,我好想你啊。」

  還在她脖子上蹭了蹭。

  「結木君。」

  她有點尷尬,結木樹美實在太熱情奔放了,每次見面都是擁抱,好幾次都因為動作幅度過大扯斷了她的頭發。

  「你好久沒來啦,我們上個月的工資已經發完啦。」

  三井唯心裡咯噔一沉,她雖然很多天不來了,但之前也是干了很多活的,而且赤司口頭答應她好幾次工資翻倍之類的,經常都有聯系,怎麼就從來不跟她提發工資的事。

  「小子,放開她。」

  ——這個聲音是……跡部景吾。

  ……赤司家裡怎麼會出現跡部?

  難道他為了見自己都跑來這裡了?

  跡部面色不善地向他們走來,結木樹美見狀躲在了三井唯的身後,小聲說道:「唯,這個男生好凶啊,好沒禮貌哦。」

  究竟是誰沒禮貌!跡部瞥見結木的手捏在了三井唯綁著繃帶的手上,看他就更不順眼了,沒注意她的手已經受傷了麼?捏什麼捏!居然還蹭脖子!

  他迅速將兩人分開,結木樹美委屈地撅著嘴瞪著他。

  「結木,不要失禮。」

  走出庭院的赤司淡淡瞥了結木樹美一眼,視線落回跡部身上,「跡部,談合作的話,請先等我二十分鐘,我和幸村有事要說。」

  「可以。」跡部看了一下手表,「我在這裡先欣賞一下幸村設計的庭院。」

  三井唯頓悟,原來這次跡部和她只是巧遇,不是特意來找她的。

  ……心裡反而輕松了許多。

  「小唯,跟我來吧,我們去准備茶點。」

  結木樹美去牽三井唯的手,握到的卻是跡部擋在她身前的手。

  跡部回握住他的手,稍稍用力後放開,警告道:「她的手劃傷了,麻煩你說話不要用到肢體語言。」

  「啊?小唯你沒事吧?」

  「沒事,小傷而已。」三井唯將手別在身後,朝結木樹美鞠了一躬,「那麼,今天也要麻煩結木君了。」

  她一貫禮貌而疏離,結木樹美覺得自己也沒有過分熱情的必要了,只小聲問她:「跡部先生好像一瓶醋醬啊,他是小唯的男朋友嗎?」

  已經走出兩步的跡部放慢了腳步,悄悄豎起了耳朵。

  「……嗯。」

  雖然有停頓了一下,但她確實說了那個字,嗯。

  從來沒有覺得這個字這麼悅耳過。

  ……沒見到岳母大人之前居然就提前轉正了,跡部此刻的心情十分愉悅。

  連看赤司征十郎那張臉都順眼了幾分。

  他這次聯系赤司合作,也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

  雖然從小就不喜歡裝模作樣的赤司,但對於他的才華和能力是相當肯定。當然,這點就不用讓赤司知道了。

  「我同意合作。」

  出人意料,赤司幾乎只花了十分鐘就翻完了他的企劃案,並且說出了他想要聽的答案。

  「難得你——」

  難得你這麼有眼光又果斷,跡部連一句誇他的話都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專利你隨意用,公司開了之後給我70%股份,否則免談。」

  「你說什麼?!」

  跡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看著獅子開口的赤司征十郎。

  後者神情平淡,眼神如刀,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別告訴我五億都不夠你的專利?」

  按照估值來講,兩億就綽綽有余了,只是他想要得到最好的效果,才給出了更高的價格。

  赤司斂眸,雙臂抱著,看著是很認真地做出了這個決定。

  「對你我來說,五億不算大數目,你能拿,我也能拿。但你未來的股份可不一樣,它能衍生出源源不斷的價值,我之所以研究程序和全息,人工智能,是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世界的瞬息萬變和人類永遠不能被滿足的好奇心。」

  錢也能生錢,但五億的衍生價值太有限也太緩慢,還需要他再進行規劃、投資。但擁有了跡部的股份,就等於坐享其成。

  同跡部於他一樣,他對跡部的能力和創意也是認可的。

  「你對本大爺很自信嘛,這公司還沒開,你倒先想著股份了。」

  而且還開出了這麼高的比例!

  真當他跡部景吾是專業做慈善的麼?

  「打擾了,我過來送茶水和點心。」

  三井唯敲門進來,在赤司和跡部的面前各放了一碟點心和一杯清茶,然後放下了茶壺。

  她身上穿的是紅白色的宮廷女僕裝,禁欲般的臉上面無表情,在跡部看來無疑是極大的視覺衝擊,暗想赤司可真會挑衣服,如果再多一雙貓耳朵就更完美了——等等!

  他在滿意個什麼勁啊!

  赤司家的女僕裝為什麼比他家的還要色氣!

  她就穿成這樣……在這裡兼職嗎?

  「請慢用,先生。」

  三井唯又對跡部說了一句。

  跡部彎了彎唇角:「要來一塊嗎?你喜歡的巧克力層。」

  三井唯眼皮向上掀開:「先生,我在工作時間內。」

  跡部:「……」

  赤司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眼神在氤氳開的熱汽裡清冷如常。

  「跡部,你考慮的怎麼樣?」頓了頓,他又重復了一遍,「我要70%的股份。」

  「不可能。」

  跡部連10%的股份都沒打算分給赤司,更別說70%了,在他看來,用錢能解決的問題,不可能動到股權上來。「七億。」

  赤司單手支在下巴上,眼尾微微上挑著,無端端挑起一抹促狹的笑容。

  像在思考,像在挑釁。

  「你知道我不會要錢。」他誠實地說道,「你的創意很好,我聞所未聞,我承認我很心動,所以想分一杯羹。」

  這特麼叫分一杯羹嗎?

  這幾乎已經把他啃得只剩骨頭渣了。

  跡部不死心地加到了十億,赤司依然不為所動。

  最後是不歡而散。

  赤司在茶室裡靜坐了很久,看著站在一旁同樣沉默的三井唯,問道:「你和跡部在交往?」

  三井唯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是。」

  ……應該算是吧。

  雖然兩個人還沒有正面確定過。但跡部之前向她提出過交往的要求,又為她做了那麼多,她不能辜負他的心意。

  「為什麼要遲疑一下才回答?是自己也不確定嗎?」

  三井唯沒有吭聲。

  跟赤司的交流永遠都像隔著一座山,一條恆河。這個她曾經名義上的未婚夫,她一點都不了解。

  「他最後開價十億,跟我借全息的專利權,但我只想要他未來的股份。」

  赤司毫不避諱地說出了剛才和跡部交流的話題,「你覺得我過份嗎?」

  十億,對普通人來說是天文數字。三井唯也是普通人,她覺得她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錢。

  別說十億了,一個億都難於登天。

  如果讓她選,她當然會選擇十億,下半輩子就不愁吃穿用度了。

  但赤司畢竟不是她。

  「說明您對他絕對信任。」

  股份可能會虧的一無所有,十億卻是穩妥的數字。

  「我是相信我自己的東西,其實一個億的估值都不到,他只是借用。」赤司站起身來,從抽屜裡抽出了一張黑色的卡,遞給三井唯,「雖然他給的價格已經很高了,但是我想要的更多。」

  「少爺,我不能要你的黑卡。」

  三井唯對於突然大方的赤司有些不太適應,她口袋裡已經有了一張跡部給她的黑卡,一張三井壽的工資卡,不可能再無緣無故地收赤司的了。

  「黑卡?」赤司揚了揚眉,「這是你的工資卡,卡片剛好是黑色的而已。」

  突然自作多情的三井唯訕訕地收下了她的工資卡。

  赤司將跡部「遺落」在桌上的企劃案拾起來,也一並遞給了她。

  「你的工作有調整,過來當我的實習助理,幫我處理部分企劃案,就先從你男朋友的這一份開始吧。」

  也不知赤司是無意還是有意,男朋友幾個字音咬得較重。

  三井唯只能服從安排。

  想過辭職不干,但暫時是不可能的……因為彩虹塔的事情從來沒有結束。

  跡部之所以會把企劃案「遺留」在這裡,應該是希望赤司能夠回心轉意。

  可赤司越是滿意,就越對那70%的超高股份念念不忘……哪個商人會嫌利益多呢?

  三井唯翻看著跡部的企劃案。

  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看他的東西,整本都是手寫,極為詳細,內容豐富多彩。

  品牌名已經從原來俗不可耐的King of Rose變成了K.I,K是Keigo(景吾)的首字母,也是King的首字母,無論哪一個,都和跡部這個姓氏毫無關系。

  I指的是「我」,依然是他。

  三井唯的手指在K.I的字跡上擦過,腦海裡不禁浮現出了跡部仰天大笑的傻氣場景。

  中二、自戀、不可一世,從來都把驕傲寫在臉上。

  也只有他的腦子,才能想出用全息技術,將五光十色的衣服投影在人的身上,去實現瞬間換裝的可能性。

  不知道他哪來的靈感,這種想法一般人根本想不到。

  晚上下班後,三井唯沒在赤司家吃工作餐,按照從跡部那裡得來的地址,來到了他現在所在的酒店。

  這也是三井唯第一次見識到總統套房的大氣和華麗,當然比起跡部家,還有一大截距離。

  「怎麼一直在看泳池,想下去游嗎?」

  跡部靠在沙發上,神情慵懶。

  「我不會游泳。」三井唯繞過室內泳池,走到跡部的旁邊坐下,「我肚子餓了。」

  「那要先喂飽你了。」

  跡部右手握著電視遙控器,左手自然而然地摟過她的腰,明顯感覺到她身體一僵。

  他輕輕地松開手,「想吃什麼?」

  她的目光落在牆壁上,那一整面牆都是電視。

  裡面播放的電影是《鋼鐵俠1》。

  很久之前的老電影了。

  畢竟現在《復仇者聯盟3》已經上映了。

  她看到老電影裡一閃而過的路人手裡拿著的飲料和漢堡,突然就想吃M記了。

  「漢——牛排和約克郡布丁,我想吃……」

  明明對半熟不熟的牛排和浸滿肉汁油膩的約克郡並無半點好感。

  跡部頗為意外:「不吃烤魚嗎?魚住料理店的外送可以送到酒店外,我讓侍者拿上來。」

  「我想吃烤牛肉和布丁。」

  還是很想試試他喜歡的東西。

  盡管知道自己應該不會喜歡。

  「好。」

  和兩份牛排和約克郡布丁一同送來的,還有兩杯酒,跡部讓侍者遞了一杯給三井唯。

  「無酒香檳,將就一下,現在你還不能喝酒。」

  說是無酒香檳,其實就是果味氣泡水,她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了旁邊。

  比不上酒,又不如果汁,不倫不類。

  五分熟的牛排口感讓她的口腔幾乎爆炸。

  吃慣了烤魚和天婦羅,連吃壽司都不吃生魚片的她果然沒辦法接受沒有完全做熟的食物……明明日本人應該很習慣生食的。

  而十分熟的牛排,她沒臉跟跡部要,她想跡部也會覺得那玩意很丟臉。

  至於約克郡布丁,她更喜歡用它就著早晨的味噌湯、溫泉蛋,一口一口吃出它微鹹松軟的口感,而就著油膩肉汁的這種吃法,恕她難以恭維。

  跡部見她吃得很慢,知道她吃得不習慣,問道:「給你點你喜歡的吧。」

  一聽這話,她趕緊拒絕:「我挺喜歡的,所以慢慢吃品一品。」

  她自知很會撒謊,面部表情沒露出任何變化,但在跡部看來這已經是漏洞了……因為吃到美食的三井唯,表情會變的。

  吃完晚餐,叫侍者過來收走餐具,牆上的電影開始播《鋼鐵俠2》了。

  「你喜歡鋼鐵俠?」三井唯問跡部。

  跡部撇撇嘴:「我不喜歡那麼自戀高調的家伙,他有點過了。」

  三井唯:「……」

  被稱為東京鋼鐵俠的你有什麼資格這麼批評他?

  「不過,他也有可取之處。」跡部把頭枕在沙發背上,臉朝上仰著,「他沒放棄家族事業,做得很好,又沒放棄自己熱愛的發明,做自己喜歡的事,做得很好,還成了拯救世界的英雄……」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這一刻,讓他更加確信自己想要什麼。

  「好了,你看電視吧,我幫你提了一些重點,明天一天幫你復習,我先去泡澡了。」

  「剛吃完飯不能馬上泡澡。」

  「我泡澡前後都要先照鏡子。」

  「……」

  跡部去左邊的浴室泡澡,三井唯看了會兒電視,覺得無聊,也去了另外一邊的浴室洗澡。

  這間總統套房盤踞了整座花園酒店的頂層,光臥室就有四間,剛才那間應該是跡部的主臥。

  她簡單衝了個澡,換了一件白色的浴衣。她注意到整個套房裡都沒有發現一朵玫瑰花,這不符合跡部的作風啊。

  她四處尋找,終於在屋外的頂層花園旁發現了一排擺放整齊的歐式花瓶,裡面無一例外都插著鮮艷的玫瑰花。

  ……看起來像是被人特意搬到這裡的。

  她想起了今天跡部似乎也沒用玫瑰味的香水。

  她湊到玫瑰花旁輕輕嗅了一下,立馬鼻子發癢,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還是會過敏。

  她摸了摸鼻子,回到跡部的房間,繼續看電視。

  跡部還沒有從浴室出來,應該還在泡澡,泡完了還要照鏡子。

  ……他們兩個,不太一樣。

  跡部給她講世界上最漂亮的地方,南太平洋的群島,他在那裡有私人島嶼,他提起那邊神秘的原始森林和心形的紅樹林,世界上升起的最早一縷陽光,那裡有無人征服的馬裡亞納海溝,還有波瀾壯闊的塞班島藍洞……而她能想到的,只有神奈川的湘南海岸。

  普通的海,普通的少女,從來沒去過遠方,海岸線很長,海水透亮,沙子柔軟,漂亮的貝殼也很多,可在千帆閱盡的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他們兩個,格格不入。

  突然之間,她看到了遙控器上的特殊按鍵。

  【以後,陪你看付費節目……】

  她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按鍵。

  鋼鐵俠打敗敵人的精彩場面瞬間被已經過完前戲的男女糾纏的身體給替代了。

  整面牆壁都是欲·望。

  喘息聲充滿了一整間臥室。

  聲聲入耳。

  她關了吊燈,盤腿坐在床上,雙手托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沒有害羞,沒有心動,只有正常的生理反應。

  她知道這個過程,但沒想到真實見到,並不如想像中美好。

  跡部在踏進房間之前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只裹了一條浴巾遮住下身,和屏幕裡的男人居然還撞了色。

  「把電視關了。」

  三井唯沒動。

  房間裡只開了一盞台燈,橘色的燈光氤氳開來,說不出的曖昧。

  她轉過頭看他,金色的瞳仁在昏暗的光景裡似也閃閃發光。

  「不是你說要一起看付費節目的嗎?來吧。」

  屏幕裡的喘息聲更讓他渾身燥熱,慢慢有了生理反應。

  床上的人衣服穿得也不多。

  「小唯,聽話,把電視關了。」

  他的聲音有點啞,呼吸也變得急促。

  「跡部。」她突然湊近,白嫩修長的手指搭上他的肩膀,「你是不是也有生理反應了?」

  她的目光下移,停留在某處。

  而後她按了按遙控器,音量放大了數倍,她抬起身體,張口咬上了跡部的喉結。

  跡部的呼吸一滯。

  這要命的一咬,讓他的理智和自制,猶如崩塌的高樓大廈,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海嘯徹底湮沒。

  「你不害怕嗎?」

  他支撐著身體,俯視身下的人。

  浴衣是能輕而易舉解開的,不用任何技巧。

  「跡部,謝謝你啊。」

  這句不著邊際的話似乎不合時宜,卻像是穿過層層迷霧,讓跡部一下子聽懂了。

  她的皮膚白嫩細膩,滑得像奶油,上面有不少淡淡的疤痕。

  假如她不是那副無欲無求的表情,他想他可能停不下來。

  今天該發生的就都會發生了。

  他的手最終還是沒有伸進去,認真地替她系上了腰帶。

  「你是心甘情願的嗎?」他問道。

  「……是啊。」

  「呵…本大爺看不出你任何的心甘情願,洗過了就睡吧,明天還要幫你復習。」

  跡部扯過絲絨被,裹在了她身上,然後關掉了電視機,扔遠了遙控器。

  一句一句的,他警告道:「三井唯,以後別拿這種事開玩笑。我可以等你心甘情願,所以希望你也別讓我為難。」

  這種事,誰不希望雙方都是心甘情願,因為感情和愛慕而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呢?

  「假如你有天後悔了,這種事是不可能挽回的。」

  「跡部,我爸把我家的房子賣了。」

  她睜著眼睛,又開始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跡部順了順她的頭發,輕聲道:「沒事啊,我再給你買回來。你不是跟幸村說本大爺財大氣粗麼?那我就粗給你們看啊。」

  她縮成一團,良久沒有吭聲。

  「抱歉,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怎麼樣去喜歡一個人。」

  「笨蛋。」他敲了敲她的腦袋,「這個不用道歉啊。慢慢來,不用急,人開竅都有快慢的,忍足小學就開竅了,像真田那樣的估計到三十歲以後都不一定能……」

  「這樣啊……」

  「放心,有本大爺在,你一定能早日開竅的……現在最重要的事是通過下周的考試,必須通過,通過了會給你獎勵的。」

  「嗯。」

  他拿過一個Q版的跡部公仔,放進了她的懷裡讓她抱著——他聽說這樣能讓人有安全感。

  「睡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

  「嗯。」

  他伸手關掉了台燈。

  黑暗中,他俯下身,在她的發間落下輕柔一吻。

  「Sweet dreams,my girl……」

  ——唯你最深得我意。

  ——也唯你不識抬舉。


第82章 跡部爸爸和三井爸爸

  周日的早晨, 三井唯比平常起得晚了三個小時, 因為定了特定鬧鐘,才不至於睡到中午。

  她的特定鬧鐘是金屬叉匙刮撓瓷盤的錄音, 聽到這個聲音,無論睡得多沉, 她都能立刻睜開眼睛。

  臥室的洗漱用品皆是按照她的喜好准備的,她刷牙洗臉換好衣服之後,在隔壁的健身房看到了正在進行器械鍛煉的跡部。

  三井唯走過去, 拿起櫃子邊的毛巾,自然地遞給他。

  「怎麼不睡久一點?」跡部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目光瞥見她手裡拿著的Q版跡部公仔, 「還抱著, 舍不得放下嗎?」

  「覺得很有趣, 長得很像你。」

  沒有表情包做的那麼誇張, 眉是眉, 眼是眼, 因而更像跡部本人了。

  「照著本大爺做的, 能不像嗎?」跡部伸手戳了戳公仔臉上的淚痣, 「不過比起真人還差得遠呢,不及我美貌的十分之一。」

  「……」還真是時刻不忘自戀啊, 「這個公仔能送給我嗎?」

  提出這樣的要求其實只是出於禮貌, 因為三井唯知道跡部一定會同意。

  跡部揚了揚眉, 從她手裡拿走了公仔:「不能。」

  出人意料, 一向出手闊綽的跡部卻拒絕了她的要求。

  「為什麼?」

  意識到索要禮物被拒絕後還問出這種問題很不禮貌,三井唯立刻閉上了嘴。

  跡部嗤笑一聲,拿著公仔走去了浴室。

  ——為什麼不能送給她呢?

  ——一向有求必應不是麼?

  他在等身鏡前垂下眼,動作輕柔掀起了公仔身上的冰帝網球服,公仔的心髒處縫著暗扣,暗扣上有指紋鎖,他把食指貼在上面,將它滑開,裡面藏著一只迷你小公仔。

  小公仔穿著華麗的裙裝,姿容俏麗,頭上豎著一對貓耳朵,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臉慵懶閑適的表情。

  「這個可不想被你發現啊。」

  他無聲地笑笑,將小公仔放回原處,合上了暗扣,撫平衣服。

  再久一點,耐心點吧,他對自己說。

  昨夜他一夜無眠,洗了冷水澡,但沒能徹底冷靜下來。

  中途去看過她,她已經睡著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睡夢中的三井唯。

  Super King Size的床,隨便怎麼翻滾都沒事,她卻睡在一角,雙手交疊抱著膝蓋滾成一個球,半天沒換一個姿勢。

  ……即使在睡夢中,也沒有完全放松。

  他是正常男人,青春年華,又喜歡她,自然有推倒她的欲望。

  但他更喜歡兩情相悅。

  他尊重她,也尊重自己。

  只是,不太明白她的想法。明明不愛吃五分熟牛排,還強行咽下去。

  就是想和他擁有一樣的飲食習慣麼?

  這種小事,沒必要強求啊。

  是不是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早餐過後,三井唯坐在桌邊認真地寫著厚厚一疊試卷。

  這是幸村布置的任務,數量之多令跡部都要皺眉。

  題海戰術從來不是好的學習方式,他更希望她能去理解,從中產生自己的感悟,而不只是死記硬背答案。

  跡部原本以為三井唯會有問題需要他講解,但是沒有,她只是背答案,有多少就背多少。她雖然記憶力驚人,但這些題目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幸村是奔著讓她一次性通過考試而做的准備,幾乎讓柳和干兩大數據學霸收集了東都近十年來文學院所有的轉專業考試題目,連命題人的可能性(啟用前完全保密)和他們的出題偏好都被挖掘出來了。

  幸村不強求三井唯理解,但是一定要她記得答案。

  「你就沒有不理解的題目嗎?」跡部問道。

  三井唯從題海中抬起臉看了他一眼:「你應該問我有沒有理解的題目?我都看不懂這些講的是什麼東西。」

  「……」

  不理解,不明白,但是能默寫,成績全靠押題率和記憶力。

  跡部無奈地替她批改默寫出來的試卷,勾出與參考答案不一的地方。在看到有些很辣雞的參考答案時,他終於忍不住開始給三井唯講起了他自己理解的答案了。

  三井唯聽著有些遲疑,問道:「和書上說的好像不太一樣?」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跡部從中國朋友不渝那裡學到的一句話終於派上了用場。

  這……什麼意思?

  文化程度很低的三井唯只能從字面上去理解,全部相信書,不如不看了嗎?

  ……

  第四門的試卷做完後,跡部將手機還給三井唯,允許她休息半小時。

  他本以為她會打會兒游戲,她卻打開了日版晉江,看起了小說。

  說起來會看晉江還是忍足侑士帶出來的習慣,忍足喜歡看晉江的輕小說,向日的妹妹小葵則是特別喜歡某小說網的霸道總裁文,連帶著向日也會看一些。

  向日推薦的報道總裁文,忍足通常都會瘋狂吐槽,但三井唯也覺得寫得還不錯。

  「跡部,你有沒有做過一些……嗯,很霸道總裁的事?」

  三井唯想起了向日對跡部的某些評(yi)價(yin)。

  「霸道總裁的事?」跡部放下手裡的鋼筆,認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言行,發現無法判斷,「比如說呢?」

  怎麼樣才算是霸道總裁做的事呢?

  「在天涼了時,讓看不順眼的財團破產。」

  「……」跡部已經知道這是一個蠢問題了,「因為看不順眼就讓一個財團破產?這個很任性啊。破產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要看規模和運營狀態,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如果真有深仇又有把握,那為什麼還要等到天涼了才去讓對方破產呢?我連夏天都不會讓他過完的。」

  「……嗯。」

  說的很有道理,不愧是未來的總裁,比她和向日考慮的都多。

  「那你有沒有一出手就豪爽地送給別人20克拉的寶石?」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我為什麼要送給別人這種東西?」這個蠢問題更讓跡部感到無語,「還20克拉,你這是在向我透露你的喜好嗎?」

  「沒……那以前有人纏著你的時候,你家裡人如果不喜歡她,會給她開張支票讓她拿著支票遠離你嗎?」

  跡部:「一分錢都不會給的,還開支票!你是看了什麼奇怪的東西才會問這些問題嗎?」

  被看穿了,但是又不能透露給跡部她和向日看的霸總文,不然肯定要被嘲笑。

  「如果你很無聊,不妨給我講講你上次沒講完的故事……」跡部拿出手機翻了翻,「幸村等會過來送資料,在那之前你可以講給我聽。」

  上次沒講完的……

  是神奈川的海……

  有什麼好講的呢?

  在這個看過那麼多海的人面前,她還能講什麼呢?

  講什麼都是見識淺薄沒有閱歷。

  「上次你講到你和不二裕太發現了一只小螃蟹起了衝突,你要把小螃蟹帶回去煮了,而他要放生,僵持不下時,你媽媽過來勸架不小心將小螃蟹踩扁了……是這裡沒錯吧,後來呢?」

  後來?能怎麼樣呢?

  各回各家唄。

  跡部見三井唯不說話,氣氛一度陷入尷尬,他找了話題岔開:「我想你媽媽是位優雅溫柔的女士。」

  聽到跡部贊美三井奈奈子,三井搖了搖頭:「壓根不沾邊,我媽很喜歡帥哥,路上看到帥哥都要合照,估計當初嫁給我爸時也沒看他的內在,就衝著那張臉去了。」

  畢竟一個結過七次婚還很年輕的男人,不管多帥多迷人,正常人都不敢嫁吧。

  「不過我爸雖然對我不怎麼樣,但對我哥和我媽都不錯。尤其是對我媽,還給她買女兒節的人偶,我只有玩她玩剩下的份。」三井唯頓了頓,繼續說,「她想要什麼,他就給她什麼,我想要個手鏈都要去海邊義務勞動,他才會給我買……跡部,你知道我為什麼對玫瑰的味道過敏嗎?」

  「有一次開家長會,他們兩人約會去了,沒人去,我在老師面前很丟臉,因為我保證會有家長過來的,他們先前也答應我了。我十分生氣,在家裡看到我爸給我媽訂的蛋糕和玫瑰花,就把蛋糕全吃了,把玫瑰花踩碎了。」

  不知不覺總能扯到很蛋疼的事情上,但那一天的事情仍然歷歷在目。「我爸回來後狠狠地揍了我,我在那個時候被打到失去了嗅覺,後來去醫院治好了,但聞到玫瑰花的味道就會過敏。抱歉,一不小心就講了矯情的東西,你就當沒聽到吧。」

  她將頭深深低著,跡部甚至看不到她的表情。

  「不矯情。」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我父親也會因我母親教訓我,我祖父也會因為我祖母而教訓我父親,其實天底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

  他不能流露出對她的半點同情。

  他需要讓她感覺他們是一樣的。

  三井御人真的一點都不在意三井唯嗎?

  恐怕不見得。

  跡部在心底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段時間三井唯身邊消停了不少,沒有再遇到任何危險,他安排的人告訴他,有另外的人也在暗中保護他們。

  現在的三井財團發展不錯,但三井家族已經沒落。跡部聆彥昨天上午過來給他送網球拍時給他講過有關三井家族三代的故事。

  三井財團在戰爭時期處於輝煌的巔峰,但戰敗後沒逃過解散的命運。因為與政府的關系過於細微密切,受到的打壓也是最狠的,三井家族當時的家主被迫自盡,留下兩歲的兒子,就是三井御人的親生父親三井英次。

  三井英次在動蕩的生活中長大,性格沉默只愛畫畫,妻子嫁給他沒幾年就受不了冷暴力自殺了,商業和政治雙重聯姻給他留下兩個兒子。他對於日暮窮途的家族並未有過任何擔憂,在一次冬天初雪時,他就背著自己的畫板,獨自坐船離開了日本,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將家主的位置讓給了三井家族當時的管家東條譽士夫,並將兩個兒子御人和禮人也托付給了他,在信中寫下了最後一句話。

  【自此世間再無三井英次,只有英次。阿譽,後會無期,勿念。】

  二十多歲的東條譽士夫能做什麼呢?他一個小管家,僅憑一封書信和不知道哪裡來的自信,硬是在復雜而黑暗的三井財團裡站住了腳跟,並將英次的兩個兒子撫養成人。甚至為了保護他們的地位,也為了堵住別人的嘴,他將自己的姓氏改成了三井,並終生未娶。

  他付出了天大的代價,只是為了成全一個想要逍遙自在不問世事一心畫畫的三井英次,想要撐住三井家族,也想要讓三井家的兩位少爺出人頭地,衣食無憂。

  三井御人在那樣的環境中成長,內心仍然隱藏著最深的叛逆,他雖然為了家族的發展從而聯姻娶了不愛的女人並生了兒子,但在妻子去世後就帶著兒子徹底脫離了三井家族,當了一名外科醫生。三井家族的家主成了他的弟弟三井禮人,然而在一年多以前,禮人也在車禍中喪生,一家四口,無人生還。

  三井譽士夫承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直到三井御人回到本家。

  他一輩子想要逃離的地方,叛逃那麼多年,還是回去了。

  其實沒人想留在三井家族裡,已經享受不到家族的半點榮光,卻需要承擔那麼多的責任,要犧牲那麼多東西。

  跡部心想,三井御人在離開神奈川時不帶兒女回去,也是希望他們遠離家族,過普通人的生活。

  像普通人一樣念書、生活,工作,以後結婚生子。

  後來發生了一系列變故,不得以帶她回去聯姻,畢竟三井御人就只有兩個孩子,三井家不可能沒有新的繼承人。

  跡部曾誤以為三井唯是自己的聯姻對像,後來發現自己想得太天真。三井家族那個死樣子,純商業世家的跡部家怎麼可能同意接盤,那注定是虧本買賣啊,但赤司家的做法也讓他困惑,他家開慈善的麼?直到跡部聆彥輕描淡寫地跟他說了一句:「赤司征臣的堂姐是三井御人的第一任妻子。」

  *

  跡部聆彥沒有告訴跡部景吾的是,在他四歲時就認識三井御人了。

  他經常會想起自己初見三井御人的那一天,是無聊家族的無聊小孩過生日,無聊的父母帶著無聊的他去參加無聊的生日宴會。

  小朋友們容易玩到一起,興奮地來到了花園,周圍沒有大人,幾歲的小孩脫離了掌控,根本不管女佣們的勸阻,都在草地上瘋跑。

  唯有三井御人一人,立如芍藥,坐似牡丹,形似百合,在喧鬧的環境中姿態優雅,靜如止水。

  他本就生得漂亮,個子比同齡人高,穿著合身的白色禮服,一雙金色眼睛深沉憂郁,吸引了所有小女孩的注意。

  跡部聆彥是孩子王,又十分自戀愛出風頭,自然看不慣本該在他身上的目光都被裝逼的三井御人吸引了,於是出言挑釁他。

  甚至還故意將花園裡的烤魚架撞到了三井御人的白色禮服上,淋了他一身魚汁。

  他站在椅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井御人,猖狂道:「在本大爺面前,你只有乖乖低頭認輸的份。」

  三井御人眼神如刀,一聲不吭地伸手拽下了他的褲子。

  那一天,跡部聆彥粉粉嫩嫩的小雀雀成功地展露在大家的面前,大家也都知道了他裡面還偷偷摸摸地穿著開襠褲……

  那是人生唯一的污點,但並不影響兩人成了朋友。

  自此跡部聆彥經常去三井家找他,有天扒在窗戶上想嚇嚇他,卻看到三井御人因為小提琴拉得不好,被罰著跪了一天。

  即使沒有人看管他,三井御人也跪得十分端正。

  跡部聆彥從來都是陽奉陰違,對跡部秀吾的責罵從不上心,躲不過了就跑到母親的背後裝乖乖。但他在知道三井御人從小就沒有母親之後,就再也不會一有事就往母親身後跑了。

  三井御人尤為擅長手工,經常給他制作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他不常說話,唇角總是含笑,金色的眼睛裡也閃著溫柔的光。

  跡部聆彥五歲生日時,厭煩極了全是人的宴會,和三井御人兩人避開保鏢和家僕,偷偷溜出去玩,在路上嘗試了很多新穎的美食。

  三井御人嗜辣,眼睛眨也不眨地吃下大口紅艷艷的食物,跡部聆彥只嘗試了一口就辣的要昏過去,喝了冰牛奶緩過來之後咋舌道:「小御,你這麼喜歡吃辣,我奶奶說酸兒辣女,你以後會生一個女兒。」

  三井御人看著他問道:「那跡部君呢?生兒子還是女兒?」

  跡部聆彥想了一下說:「我不吃酸也不吃辣……完了,我不會生不出孩子吧。」

  三井御人很肯定地說:「跡部君一定可以子孫滿堂的。」

  「不,生一個就行了,孩子太多了我會很累的。」跡部聆彥想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這樣吧,你生女兒,我生兒子,以後你女兒嫁給我兒子吧,你可以來我家住,我們兩個睡一個房間,我們的老婆睡一個房間,我們的孩子睡一個房間,這樣的安排很完美吧?」

  三井御人認真地問:「跡部君,我可以拒絕嗎?」

  被嫌棄的跡部聆彥很生氣:「為什麼?我們家還能虧待你女兒?」

  三井御人聳了聳肩:「跡部君喜歡吃巧克力糖球,每天都毫無節制,以後生的兒子肯定也跟巧克力一樣是黑色的。」

  隨身攜帶無數巧克力糖球的跡部聆彥立刻被打擊到了:「不,不可能。我決不允許這種不華麗的事發生,我會讓我兒子從小就塗防曬霜的!我給他塗兩層,他不會是黑色的!」

  三井御人:「跡部君,天生黑是變不白的,他一出生就會是黑的。」

  「天吶,那我該怎麼辦?」

  「我聽醫生說了,除非你每天限制吃巧克力糖球,最多吃五顆,否則你未來的兒子就是黑的。」

  跡部聆彥一聽說要限制吃巧克力糖球,立馬憤怒道:「那我不生了,區區兒子還能有巧克力糖球重要?」

  死也不想戒巧克力糖球的小聆彥瞬間做好了無後的准備。

  三井御人忍著笑教育他:「不許亂說,你不生兒子,那我的女兒嫁給誰去?」

  跡部聆彥想了想,說:「那她嫁給我怎麼樣?現在很流行老牛吃嫩草的。」

  三井御人哼了一聲:「那你要叫我一聲爸爸嗎?」

  跡部聆彥:「嚶嚶嚶,不要。那我盡量少吃一點吧,我兒子一定要是白的,我不喜歡黑兒子,太不華麗了。」

  三井御人:「不過,真的會有人嫁給我們嗎?我除了臉,你除了錢,我們好像就沒有別的優點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此事算著還真有點懸,最後跡部聆彥想了個辦法:「這樣吧,要是實在娶不到老婆,我負責出錢,你去國外變性,變成女生,然後嫁給我。」

  三井御人嘴角抽了抽:「為什麼是我去變性不是你?」

  跡部聆彥:「你比較適合當女人啊,你看你的頭發都是長的,而我身上男子漢氣概太重了,真是個甜蜜的煩惱啊。」

  三井御人依然拒絕:「變成女的我就沒有雀雀了,就不能站著上廁所了。」

  「這有什麼關系?不站就不站唄。」

  「誒誒,我們為什麼不好好努力去找姑娘呢?為什麼非要找對方呢?」

  跡部聆彥:「說的也是,我有錢,你好看,我們怎麼可能沒有姑娘要呢?那我們就來比比,誰先有姑娘吧。」

  ……

  七歲時,跡部聆彥去往英國,分別時,三井御人送了一瓶玫瑰香水給跡部聆彥。

  跡部聆彥擰開的那個瞬間,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跡部聆彥皺眉道:「我又不是女的,為什麼送我香水?」

  三井御人很意外:「你不喜歡玫瑰嗎?它那麼漂亮。」

  跡部聆彥搖頭:「一點也不喜歡,像公狐狸的騷味,不過是你送的,我勉強收下好了。」

  三井御人:「玫瑰是英國的國花,你多噴一點,那裡的白人就不會欺負你。」

  跡部聆彥:「呵呵,有人能欺負到本大爺頭上?我掐死他。」

  分開後跡部聆彥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到了英國也每天不管時差給三井御人打電話,不過大多數電話都沒被三井御人接到,因為他總是忙著學習。

  後來每年寒假回國,他都會給三井御人帶一堆禮物。並且許諾他,以後三井家徹底不行的話,他也會照顧他一輩子,不會讓他流落街頭。

  「哪家的人欺負你,等天涼了,我就讓他們財團全部破產!」

  他曾信誓旦旦,傲氣得像個瑪麗蘇文的霸道總裁。

  三井御人反問道:「因為欺負我就讓一個財團破產?你也太任性了。況且破產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要看規模和運營狀態,需要考慮的因素太多了。」

  「欺負你的就該通通去破產!」跡部聆彥不高興了,「你是不相信本大爺的能力嘛?」

  三井御人只是笑,跡部聆彥對於他的笑有點反感了,拽著他的衣領想揍他,他望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相信你啊,但是我更希望你和別人交朋友啊。」

  跡部聆彥:「……」

  從那天開始,不愛與人社交的小聆彥開始嘗試著禮貌優雅地和別人交流,讓跡部秀吾深感欣慰。

  跡部聆彥曾在歐洲的某次拍賣會上,拍下了一塊斯裡蘭卡出產的21克拉,名為黃昏沒頂的金色寶石。他將寶石送給了三井御人,只因那塊寶石像他的眼睛,美麗燦爛又總是沉默無言,深藏秘密。

  「這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收下,霸道總裁送禮的標配套餐,至少二十克拉。」

  日子長長久久的過,他們之間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後來三井御人未成年就閃婚了,結婚那天,跡部聆彥無視法律,未成年就喝了酒,一直喝到爛醉如泥,是三井御人親自把他送回家的。

  在成年後他愛上喝酒,每次喝醉了,也都是三井御人把他送回去。

  然後等他酒醒了,就一臉認真的教育他:「我不是說過你的酒量只有七杯嗎?為什麼多喝?」

  跡部聆彥滿不在乎地拽住三井御人的長發,挑起一縷在指尖把玩:「有什麼關系,反正有你帶我回來啊。」

  三井御人氣得拽回了自己的頭發。

  「那你為什麼從來不喝酒?」他又問道。

  三井御人沒好氣地說道:「你和我總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兩個人都喝醉了,要被當成屍體處理了。」

  跡部聆彥默默垂下頭,悶聲道:「我在國外認識了一個漂亮的混血兒,我原本以為她和你一樣有金色的眼睛,可是不是呢,金色的眼睛果然獨一無二……但我還是很喜歡她,我會娶她的。」

  說完這話,他才發現三井御人已經離開了。

  他在恍惚間想起了童年時最快樂的時光,三井御人坐在草地上拉小提琴,手指搭在琴弦上,因為緊張有點不敢動,他趴在他的旁邊,伸出手指搭在他的手指上,調皮道:「我給你一點鼓勵吧。」

  周圍鳥語花香,綠草如茵,他在優美的小提琴聲中想,如果日子就這樣過下去,那好像也不錯。

  ……

  再後來,那樣清雋文雅的青年,拋下一切,永遠地離開了三井家族,從此與他們再無瓜葛。

  他明明還在為三井家族的事業而奔波勞累,正主卻已經逃了。

  三井御人在認識的二十年裡第一次主動發短信給他,也是最後一條。

  【跡部君,不用再給我寄禮物了。這麼多年,謝謝你了。自此別過,可能後會無期。】

  電話成了空號,他准備好的一腔罵人的話也成了廢話,再被咽回肚子裡,在漫長的時光裡慢慢被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地忘掉了。

  說好的共創輝煌,沒有了……

  說好的我幫你保護三井家族,他不需要了……

  說好的屬於我們的時代,那又是什麼鬼?

  二十年的情誼,一條短信就帶過了。

  後來他想了想,二十年裡,三井御人從來就沒叫過他跡部君以外的稱呼。

  到頭來,這段友誼好像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

  跡部看著三井唯的手指手機通訊錄裡的【三井奈奈子】上擦過,說道:「想打就打吧。」

  三井唯說:「我爸叫我最好不要打給我媽。」

  「你管他呢。」

  三井唯仍然有點猶豫,但手指已經按在了名字上。

  「我給你一點鼓勵吧。」

  跡部的手指搭在她的手指上,稍稍下壓,按下了視頻電話的撥通按鈕。

  傳輸撥通需要一點時間。

  這短暫的幾秒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三井唯盯著屏幕,焦躁不安。

  房間內靜得只有兩人的呼吸聲。

  接通的那一瞬間,三井奈奈子的臉出現在了視頻的那一邊。

  算不上有多漂亮,也不算太年輕,但勝在笑容燦爛,具有感染力,讓跡部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好久不見啊,小唯。」三井奈奈子也朝跡部也揮了揮手,「這位小帥哥是誰啊?」

  「他是我的男朋友,他叫小景。」三井唯搶在跡部之前說道,「媽媽,你什麼時候有空,我想帶他見見你。」

  「伯母您好。」跡部心裡有一點點緊張,認真地自我介紹道,「我是跡部景吾。」

  三井奈奈子看到桌上堆得有山高的試卷,好奇道:「你們兩個談戀愛還做這麼多試卷啊?莫非成績退步了?」

  「不是的,我在學校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的,我現在正在給小景補課呢,他有點貪玩成績不太好,這裡都是我給他准備的考試資料。」

  跡部:「!!!」

  好想拍死她這個虛榮的假貨,誰特麼貪玩成績不好呢?

  但是一看到她在家長面前急於表現的蠢樣子,決定暫時寬恕她了。

  三井奈奈子:「那小景要好好學習啊,知識是第一生產力。」

  跡部:「……謹遵教誨。」

  「媽媽,我和小景想見你,你什麼時候有空?」三井唯又問了一遍。

  三井奈奈子想了想說:「下周日吧,我周六有件小事要處理一下。下周日請你們吃飯啊,我會叫上御人桑和你哥哥,我們去吃法式大餐好不好?」

  三井唯用力地點了點頭:「好,謝謝媽媽,還有……我愛你,也愛哥哥和爸爸。」

  三井奈奈子愣了愣,意味深長地笑道:「爸爸媽媽也永遠愛你和哥哥啊。」

  ……

  掛了電話之後,跡部看著明顯心情愉悅的三井唯,微微笑道:「你看,打個電話不是很簡單嗎?」

  很簡單,只是需要走出第一步而已。

  但,真的是這樣嗎?


第83章 素手摘星辰

  打完電話的三井唯美滋滋地剝著巧克力糖球, 躺在沙發上也沒了形狀, 團成了一團。

  「你還真像一只貓。」

  「像母貓嗎?」

  「亂說什麼呢,母貓不是……」不是個好詞啊。

  跡部在她的旁邊坐下, 隨意地岔開話題,「之前就一直沒給她打電話嗎?」

  「之前是沒有她的號碼, 後來有號碼了,但我爸叫我別打,大概是希望我節省一點電話費吧。」

  三井唯很自然地將吃剩的巧克力糖球的包裝紙遞給跡部, 跡部眉毛跳了一下,「你居然敢讓本大爺替你處理垃圾,膽子大了啊。」

  話雖如此, 他還是將糖紙接了過去, 扔到了一邊。

  「跡部, 這次謝謝你了。」三井唯翻了個身, 趴在沙發上刷手機, 徹底沒了平日裡的矜持, 渾身軟的像沒骨頭, 「……我媽看起來挺好的, 我爸應該把她照顧的不錯。」

  跡部想到那張唇紅齒白的笑臉, 也「嗯」了一聲。

  三井奈奈子笑容明麗而具有感染力,笑意和滿足完全展露在面上的每一處, 不算出眾的容貌都因此增色了不少。

  不獨立的女人能被養出那樣的笑容, 她的伴侶必然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我們周日去和我爸媽吃飯, 我應該穿什麼衣服呢?」

  三井唯還是第一次主動向他詢問著裝之類的意見, 這讓跡部深感欣慰的同時又有一點心酸。

  ……姑娘你別要求這麼低好嗎?

  僅僅是一個電話心情就這麼好了嗎?

  他俯身抱住她,臉貼在她的後頸處。

  「別動,讓我抱一下。」

  三井唯趴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面前的牆壁。

  牆壁上的影子讓她看到跡部的臉埋得很低,看不到他的表情。

  清洗吹干後而沒有仔細打理的頭發柔柔軟軟地伏在她的脖頸間。

  她聞到淡淡的草莓果香,一片清爽。

  ……跡部換了這麼可愛的洗發水了?

  過了很久跡部也沒放開她。

  三井唯小心地問道:「你不會因為要見我爸媽所以哭了吧?」

  「笨蛋,這種事我為什麼要哭?」跡部這才抬起臉,隨便編了一個理由,「……我在算你的尺碼。」

  「這樣就能算出來?不用量嗎?」

  「不用了,衣服交給我安排吧。」

  其實早就知道她尺碼的跡部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你還有十分鐘可以玩,幸村來了之後,他可能不會讓你玩了。」

  三井唯一聽幸村也要來,簡直要昏:「幸村君……他也來啊。」

  「怎麼?怕了?」跡部挑了挑眉,唇角揚起不小的弧度,「我以為你誰也不怕。」

  「怕倒是不怕,就是覺得考得不好就太對不起他了,他幫我准備了很多資料,給了我很多幫助。」

  三井唯最怕麻煩別人,人情永遠是世界上最難還的東西,也想過付錢給幸村作補課費和資料費,但估計幸村會更生氣,「幸村君做什麼事都很認真,我不能讓他的付出變成一團漿糊。他是個很好的人吶。」

  深有感慨的三井唯替幸村發了一張好人卡。

  前一刻還在幸災樂禍的跡部突然在意起這張「好人卡」,他不喜歡從三井唯嘴裡聽到對於其他男性的贊美。

  「他有我好嗎?」

  「呃。」……這個不好比吧。

  見三井唯不回答,跡部重復了一遍:「我和他,哪個更好?」

  「……你們兩個都很好。」

  含含糊糊的態度讓他再次問道:「我問是誰更好?」

  「跡部先生,打擾了,有您預約的客人——」

  門鈴的提示音突然響起,三井唯立刻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幸村君來了,我去開門。」

  跡部:「……喂!」

  幸村精市同三井唯一樣,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豪華的總統套房,雖然這是赤司家的產業,但就連赤司本人都不住這種地方。

  真正吸引幸村的並不是房內豪華的硬件設施,而是從腳下流過的潺潺流水和各種靈動優雅的小魚。

  就像是走在清淺的小溪裡。

  ……是全息投影呢。但若不是因為鞋子完全沒有濕,根本察覺不出來。

  流水的聲音是牆壁裡的環繞音響預設好的,音量精准地控制在35分貝。

  最有意思的是,幸村不小心踢到了一只虛擬烏龜,烏龜還咕嘰一聲吐了個泡,縮成了一團。

  「對不起。」幸村彎下身體,朝烏龜道歉,「我剛才沒看路。」

  跡部嗤笑一聲,善意地嘲風道:「對虛擬的東西也需要這麼惺惺作態麼?」

  「這是赤司的作品吧。他在裡面加了很多傳感器,魚群遇到人會避開,烏龜在遭遇不同的對待也會做出相應的反應。」

  正說著,烏龜又伸出了小腦袋,探出小爪子在幸村的鞋子上拍了一下。

  幸村淡笑道:「我單方面認為你這樣就是原諒我了哦。」

  烏龜像是聽懂了似的,搖著小尾巴尖游走了。幸村目送它遠去,說道:「即使是虛擬的生命,赤司他也做到了讓人敬畏的程度呢。」

  三井唯默然不語,她曾有幸參觀過赤司的全息樂園。

  連她這種不太懂藝術的人,都被深深地震撼和折服了。

  光與影完美契合,交織出五光十色的繁華瑰麗。春夏秋冬可以在瞬間自由切換,北極熊和南極企鵝也可以突破地域限制,共賞從極光帶上飄落的櫻花……

  究竟要有多濃烈多執著的情感,才能做出這種能與人進行情感交彙的虛擬生命,並達到讓人分不清真假的地步。

  只要不在赤司面前,跡部都不吝贊美:「他眼光不錯,走在了人工智能的最前端。」

  他回想自己當年頗有興致地跟祖父介紹人工智能時的場景,人工智能有著人類無法超越的絕對理性,它們依附於數據,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擁有更精確判斷,在容易動蕩的虛擬貨幣交易中,優勢不容小覷。跡部秀吾雖然很感興趣,卻不像他那樣樂觀,甚至提醒他不要好高騖遠,劍走偏鋒,將兩者關系本末倒置。

  跡部家族的歷史並不算悠久,從曾祖父時代算起,至今一百年都不到。

  沒有三井家族三百多年的恢宏歷史,從起源到走向巔峰,再到如今的每況愈下,前前後後寫下來就是一首令人唏噓的長詩。

  和三井家族恰恰相反,跡部家族年輕而具有活力,一個是在戰爭後沒落,一個是在戰爭後崛起。

  一個日薄西山,一個如日東升。

  跡部景吾的曾祖父高瞻遠矚,不顧周圍人的勸阻,在戰後最初經濟蕭條之時,反其道而行,創立證券公司,獨自一人在最艱難絕望的黑暗中掙扎出一絲希望的曙光。

  跡部秀吾子承父業,有著日本人與生俱來的嚴謹認真,以兢兢業業和言出必行的優秀品性,繼承並引領跡部財團走向了輝煌的證券時代。

  跡部聆彥則是跡部財團的巔峰。

  在沒正式繼任公司董事之前,就遭遇了一次金融風暴的瘋狂洗禮,讓他更加確信過分依賴經紀業務終究要告別市場,企業除了要有存量思維,更要有增量思維,創新意識必不可少。於是結束了跡部財團單一的盈利狀態,放寬業務模式,雷厲風行地引進了大量外商投資,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轉型。

  在其後不到三年的時間裡,讓跡部財團即使是在歐洲市場也穩穩地站住了腳,第二次金融風暴之後,徹底奠定了自己的霸主地位。

  人們總會記得那個容貌俊美,待人彬彬有禮卻從不謙虛的東方青年,尤其是他那句狂妄的名言:「對我來說,任何危機都會是時機。」

  膽識、信譽、創新,這是三代人身上各自活出的標志印記。

  到了跡部景吾這一代,想要超越擁有不敗戰績光環的父親,從理論上來說很難實現,但他一直堅信他能帶領跡部財團走上新的征途。

  ……

  「三井桑,你復習到第幾門了?」

  幸村時刻警醒自己此行的目的,既然答應了老師監督到底,就必須認真負責。

  吃好睡好玩好沒熬夜也沒早起的三井唯老實地回答:「……第五門。」

  「……」

  幸村對這個答案相當不滿意,前天在他家就復習完了四門,現在居然才到第五門,這兩天的業余時間都沒有看書嗎?

  果然是因為跡部這個拉低效率的存在嗎?

  「今天要結束剩下的三門。就先從第五門開始吧。你看多少了?」

  幸村在桌前坐下,將面前散落的巧克力糖球推到了一邊。

  三井唯在他的對面坐下,手不自覺地又摸了一塊巧克力糖球:「看的差不多了,大概記下了百分之九十。」

  「好,節約時間,我直接提問吧。」幸村瞥了一眼正在剝巧克力糖球的三井唯,「三井桑,請你在背書時不要吃零食。」

  被毫不客氣地點名批評的三井唯只好放下剝了一半的巧克力糖球。

  她對巧克力糖球的執念是因為三井御人。三井御人每年冬天都會買一大盒巧克力糖球,一直放到第二年夏天融化後再丟棄,從來不吃,也不給其他人吃。三井唯不聽奈奈子的勸阻,不吃家裡任何巧克力,非要大著膽子去吃三井御人供著的巧克力糖球,然後被後者痛打了一頓。

  她總是作死,他不准她做什麼,她就偏偏要做什麼。

  格式化他電腦裡重要的手術資料,摸髒他珍藏的合照,甚至將他珍視的金色寶石帶到班上去向小朋友們炫耀,最後給弄丟了……

  一次一次,挑戰他的耐心,被打得頭破血流也絕不悔改。

  「三井桑!三井桑!」

  被幸村打斷了回憶,三井唯猛然回神,意識到自己又在復習時分心了。

  「三井桑,你這裡背錯了,書上答案不是這樣的。」

  幸村指正的剛好就是跡部先前給她講過的那一題,她背出的是跡部講解的答案。

  跡部還說什麼來著的?

  「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你說什麼?」

  幸村聽到三井唯說這句話,意識到她明顯是受到了某人的挑唆。

  跡部在三井唯旁邊坐下,隨手拿起一顆巧克力糖球,高高地拋起。

  「一千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吶,幸村?」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太拘泥於書本上的答案,要有自己的想法。

  幸村抬手甩出一只橡皮,橡皮撞擊在跡部拋起地巧克力糖球上,偏離軌跡後兩者雙雙落在了地上。

  「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這我也知道。」幸村俯身拾起橡皮,放回原處,「可現在要描述的,只有考官眼中的那一個。」

  跡部反問道:「一味地讓死記硬背,毫無自己的理解,這樣的考試有什麼意義?」

  幸村微微一怔。

  「……本來就沒有意義嘛。」

  只是為了通過考試,僅此而已。

  不通過這次考試,三井唯只能繼續在文學院虛度光陰。現在做些沒有意義的事,總好過一直在做沒有意義的事吧。

  想要去做真正有意義的事,首先也得有那個資格。

  幸村不免想起自己高三時奮戰化學的時光,國三時辛苦復健的場景,甚至是四歲時剛入網球俱樂部,沒人願意和他組成雙打,被高年級的成員欺壓,和真田一起被迫替別人撿球……

  那些記憶都談不上美好,但卻刻骨銘心。

  你要問它們有什麼意義?他說不上來。

  或許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但若是沒有它們,他現在可能早就放棄網球了。

  總會有一段路,它可能毫無意義,卻是必經之路。

  「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三井桑復習了,去打場網球吧。我記得這裡的下層就是室內網球場,你是高級VIP,應該可以申請到使用權。」

  幸村覺得兩個人在這裡聊天會影響三井唯,其實有他一個在這裡就夠了,但他又不能把跡部趕走。

  說到底開房的錢是跡部付的啊,他是金主爸爸。

  跡部看了三井唯一眼,叮囑道:「那你就在這裡好好看書吧,復習掉一門就休息一下,有事情就打電話給我。」

  ……你打網球時還能接電話麼?

  三井唯心裡這麼想,卻沒問。

  她聽話地留在房間裡看書,在第五門復習完又看了一遍第六門之後,起身喝了一杯果汁,又去播了昨晚沒看完的付費節目。

  再次按下那個付費節目鍵之後,原本以為會出現昨晚沒看完的限制級,整面牆壁的屏幕上卻只出現了一行字。

  【知識是第一生產力,乖,還是聽你媽和村哥的話,好好看書吧。】

  三井唯:「……」

  他什麼時候換掉的?

  村哥又是什麼鬼?

  出於好奇,也為了放松,她也去室內網球場參觀了一下。

  跡部敗給了幸村……毫無疑問的。

  畢竟一個只是業余選手,一個已經是職業水准。

  但當三井唯看到眼神空洞站姿風騷的跡部時,心裡還是一震。

  「跡部他怎麼了?」

  幸村肩上外套飄飄,他擰開飲料瓶,喝了一口鹽汽水:「比賽還沒結束,他已經喪失了五感。」

  以前或許還不能這麼快地徹底地壓制跡部,但現在已經毫無壓力。他沒放水,跡部回魂的時間應該比較長。

  「喪失五感?難道你把他打瞎了?」

  幸村喝下的一口鹽汽水差點噴出來。

  「……沒這麼嚴重。」

  「有沒有傷到視網膜和內耳神經之類的?」

  「……沒有。」

  殺網出身的幸村沒辦法跟三井唯詳細解釋Yips,後者已經從跡部手裡取下了球拍。

  「那接下來的比賽,就由我替他吧。」她握著網球拍,指著幸村說道,「讓我也領教一下你的實力吧。」

  幸村看著三井唯自信滿滿的樣子,以為她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頗有興趣。

  第一球,沒過網。

  幸村:「……」

  三井唯:「……假動作而已。」

  第二球,依然沒過網。

  幸村:「……還是假動作嗎?」

  差不多已經知道三井唯幾斤幾兩的幸村興致乏乏:「由我這邊發球吧。」

  ……連發球都不會,還敢挑戰他,真是不怕死。

  三井唯的網球是用眼睛學的,她只完整地看過跡部和慈郎的一場比賽,雖然她不會發球,但是她覺得她應該會回球。

  對她來說,打網球就是把飛過來的球再打回對方的球場上。

  本著這個簡單的想法,倒是也回了幸村幾球。

  後面無論幸村將球打到哪個刁鑽的角度,她都能准確地再撲回去。

  速度和力量對她來說是打籃球和打架時就累積下來的,但是用在網球上欠缺了關鍵的技法。

  漸漸的,她發現幸村的球速提高了很多,越來越快,她雖然身體還能跟上速度,但是眼睛已經疲憊了。

  終於,視線開始模糊了。

  「三井桑,你還要繼續嗎?」

  幸村察覺三井唯已經開始視覺疲勞,她畢竟是個剛入門的,他不太想用對付跡部的那股狠勁。

  三井唯倒是不肯停下。

  她還能看到那一個黃色的小點,就再次打了回去。

  漸漸的,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暈影了。

  Yips從一開始就不是什麼絕招,而是一種打球方式……

  「還差一點……」

  就只差一點兒……

  就可以碰到那顆球了……

  背後一直站著不動的跡部終於回過魂,抓住她的手臂,稍稍用力,往前一送。

  ……終於。

  球拍碰到了球。

  小黃球越過了網。

  勉強稱之為一個短球吧。

  這是三井唯人生第一個得分的球。

  對面的幸村深深地看了跡部一眼。

  其實剛才那一球,對他來說,打回去是小菜一碟。

  但那個瞬間,他竟然讀懂了跡部的眼神。

  跡部用眼神示意他:「算了,你就讓她一球吧。」

  贏了一球的三井唯得意之情溢於言表,回過頭對跡部說:「我們贏一球了。」

  跡部替她將耳側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面,淡笑道:「是是,你創造了奇跡,對方可是職業選手。」

  言語間的寵溺也是溢於言表,幸村這次聽得倒不反胃了。

  他想他大概是聽習慣了。

  「比賽就到這裡吧,我輸了。」跡部舒展了一下身體,嘴上仍不饒人,「下次一定贏你。」

  此刻,他自己都知道說出這句話只是口頭禪,他已經沒了那份決心。

  他看著幸村,仿佛看到了十四歲時候意氣風發的自己,無端端從心底生出一種惆悵。

  網球已經離他遠了。

  以後還會越來越遠。

  而手塚和幸村,注定要走向他艷羨卻沒機會登頂的高峰。

  人生的軌跡,就此錯開了。

  「跡部,你眼睛好了嗎?」

  三井唯溫和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似有一陣風吹來,將他心底的落寞和惆悵吹得煙消雲散。

  他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沒問題了,你呢?」

  幸村對他下手是真狠,即使兩個人的水准已經天差地別,他依然用了全力,將他和他的冰之世界粉碎得一塌糊塗。

  可到底沒對三井唯下重手,只是稍稍地虐了一下她,最後還放水讓她贏了一球……沒想到幸村也會有大發善心的一天。

  「我也沒問題了,大概是看球太久造成視覺疲勞了,不過現在精神好多了。」三井唯將球拍還給跡部,朝幸村伸出了手,「謝謝指教,幸村君。」

  幸村伸手回握,柔聲說:「有機會我教你發球。」

  「多謝。」

  三人回去的路上,跡部小聲問三井唯:「你又不會打網球,為什麼要逞能?」

  三井唯不能說自己就是不想看書了想搞事,反正贏了幸村她可以跟別人吹,輸了的話,對方是職業選手她也不丟臉,橫豎都是幸村吃虧,勝了沒成就感輸了更牙疼。

  「不看住你,你又會用唐懷瑟發球了。而且我不能看你被欺負啊,我得保護你。」

  還從來沒有過這種一天網球都沒打過的人敢站在幸村面前接球。

  ……因為不能看他被欺負,要保護他。

  跡部承認這句土味情話讓他有點感動,湊近問道:「那以後誰欺負我,你都會保護我了?」

  人在熱戀時期通常喜歡問一些很無聊的問題,就類似於「你會永遠愛我嗎」,「我變醜了你還要我嗎」,「外星人抓我了你會救我回來嗎」之類的話,而只要得到肯定的答案,似乎就確鑿無疑對方能做到。

  其實這就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問題,理智如三井唯,在這種無聊的問題上,她多半會說,「我也不知道永遠是哪天。」「要看你變醜到什麼程度了,能不能救回來。」「我不能保證我一定能打過外星人,但我會試試。」

  但這次還是給了跡部肯定的答案:「當然。」

  「那你,」跡部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可不能食言哦。」

  *

  下午的時光,三井唯繼續認真復習,這一次連跡部都讓她直接背答案了。

  全程安安靜靜,效率極高,也就只有在她的零食上,兩人又一次發生了爭執。跡部看她辛苦,巧克力糖球和各色蛋糕冰激凌隨意她吃,只希望她能緩解壓力。而幸村卻建議她多吃含糖量低的水果和堅果,理由是高強度的復習需要及時補充營養。

  一個是由著她的喜好。

  一個則是從健康的角度考慮。

  兩人各執一詞,不相上下。

  三井唯看著竟有些感動,跡部就像媽媽,幸村像是爸爸。

  她這麼想著,就這麼說了。

  甚至還回憶起小時候,冬天不想吃飯,她媽媽拿出了冰激凌給她吃,被她爸爸發現了,不僅阻止她吃,還差點撬開她的嘴喂進一堆蔬菜水果。

  被三井唯從自己身上分別找到母愛和父愛的跡部和幸村兩個人都不好了。

  晚上十點前,七門功課復習完畢,重點也全都提過了,只要每天再抽時間過一遍就行了。

  三井唯慶幸自己有著與生俱來的超強記憶力,否則早就玩完了。

  考試時間安排是下周四三門,下周五二門,下下周一兩門。中間有個周六周日可以過渡休息,三井唯頓時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不久前還性命堪憂輿論纏身,現在交了男朋友,又要轉專業,一家周末又要聚餐……想想就超興奮啊!

  幸村看她狀態不錯,也松了一口氣,總算能對老師有個交代了……雖然老師一再強調,他也是受人所托。

  受誰所托,打死也不肯說。

  幸村懷疑過的對像一一被排除,最後還是繞回了跡部身上。

  ……這死傲嬌,說不定就是礙於面子所以不說吧。

  就讓他繼續裝吧。

  晚餐過後,幸村也嘗了一杯跡部極力推薦的無酒香檳。

  ……味道非常一般,還不如五十日元的打折果汁。

  很想吐槽,又提醒自己不能嘴賤,別人是一番好意。

  跡部上一秒還在高談闊論自己最近的計劃,下一秒手機上就顯示祖父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假裝不接電話是不可能的,要被罵死的,但是如果接了,也是要被罵死吧……

  幸村冷靜地將房間的全息投影調到了【英倫模式】,任由跡部和他祖父裝逼,然後和三井唯不動聲色地走去了隔壁。

  「跡部真不容易,但磨練磨練也是好的。」

  十分震驚幸村竟然能說出這種老人話,三井唯只能跟著瞎說:「跡部他磨煉後應該會更加耀眼。」

  前提是沒被跡部秀吾打死。

  「就算是跡部,做不到的事情也有很多。」

  三井唯點點頭:「就算是跡部也不能將天上的星星摘下來。」

  ……摘星星?

  「假如有流星可以許願考試通過的話就好了。」

  ……流星許願?

  幸村按了一下牆壁上的按鍵,四周完全黑了下來,安靜極了。

  赤司的設計,沒人比他更熟悉了。

  畢竟他是這些東西的原畫師之一。

  然後,又慢慢地亮了起來。

  三井唯看到浩瀚的銀河就在她的四周。

  這是啟動了……太空模式嗎?

  在太空中壓根分不清東南西北,只一個藍白相間色的半球體在緩緩升起,且變得越來越大。

  「那是Earthrise,地出。」幸村介紹道,「是地球升起的過程。因為現在我們不在地球上,所以可以欣賞這個過程。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很漂亮。」

  神秘壯美的地出,這輩子若是不去太空,恐怕也只能在這裡看到了。

  幸村歪過頭,朝她輕輕一笑:「你准備好對流星許願了嗎?」

  「誒?」

  星辰飛在他們的頭頂,遠遠望去像是在黑幕上擦了一層閃閃的金粉。

  「過來。」

  他招了招手,真有一顆星星聽話地落了下來,掉在了他的手裡。

  「啪——」

  幸村打了個響指,落下的流星在他的指尖綻放出炫目的金光,襯著他嘴角清淺的笑容,然後化成了無數零碎星光,朝四周消散了。

  光芒散去後,他的指尖綻開了一朵紅玫瑰。

  三井唯看到那是她之前吃剩下的巧克力糖球的糖紙,她讓跡部去扔,跡部也懶得扔,反倒被心靈手巧的幸村折成了一朵花。

  「你許願了嗎?」

  「嗯。」

  地球終於在他們頭頂升起,璀璨如紋理復雜的藍寶石,幸村將玫瑰花遞給三井唯,低聲說道:「……我剛才也問過流星了,它說你沒問題的。」

  作者有話說

  赤司:用我的科技,泡我的女人,好你個幸村!

  跡部:學我的響指,撿我的糖紙,好你個幸村!

  地出的圖片大家可以網上搜搜看,很美。


第84章 幸村的迷弟琴酒

  「柳君真的太厲害了, 幾乎全部都考到了。」

  周五的下午, 魚住料理店。

  已經考完四門的三井唯簡直要對傳說中的押題神人柳蓮二頂禮膜拜。

  「三井桑的記憶力才真是讓我佩服呢。」

  柳蓮二頂著一張香腸嘴客氣地說道。

  ……哪個家伙選的吃飯地點!為什麼會這麼辣!要掀桌了喂!

  ……好像是幸村這個魔王。

  說是三井唯為了答謝他和干幫忙整理考點請他們吃飯的,干因為要陪富有童心的女朋友去找夏日河童所以不能來了。

  找河童, 找河童……柳蓮二只能說戀愛中的人是真盲目。

  他和三井唯同專業不同班,作為東都大學的年級第一, 他對各學科的掌握程度是無人能及的。收集資料又是他的強項,幸村找他幫忙也算是找對人了,但資料收集雖易, 短時間內背下那麼多東西,沒有超越常人的記憶力是做不到的。

  柳蓮二對三井唯的最初印像是在入學典禮上,她坐在他的旁邊, 幾乎是全場唯一一個考入東都卻毫無興致的學生。

  新生菜鳥們對於大學總會有一種渴望, 尤其是經歷過中心考試和綜合能力測試兩輪考試之後。

  再後來就是在U17的群裡看到三井唯追擊校園飛車黨, 和幸村在大阪的雲霄飛車上差點墜亡, 以及跡部的訂婚宴上出的那些復雜的豪門花邊新聞。

  這個總是活在風口浪尖的女生, 他是第二次親眼所見。

  「你果然不適合吃辣啊。」 點了三份頂級辣烤魚的幸村精市遞了一杯芒果冰牛奶給柳蓮二。

  柳蓮二:「……」故意的吧部長!

  口味向來清淡的柳蓮二還是第一次吃到這種看上去一點也不油膩, 但是吃到嘴裡第一口, 嘴唇就瞬間被辣到起泡的烤魚。

  ……偏偏又很好吃。

  魚肉的水分被牢牢鎖住, 汁多鮮美, 肉質細滑,不油不膩, 除了太辣了沒別的缺點了。

  說起來真的很難得有味覺和幸村神同步的女生。

  「我挑完了。」

  「我也挑完了。」

  幸村和三井唯幾乎是同時將烤魚裡的刺全部挑完的。

  三井唯:「我的速度更快一點。」

  幸村:「說笑了, 明明是我更快一點。」

  三井唯看著柳問道:「柳君, 我們兩個誰更快?」

  柳蓮二:「……三井桑略勝一籌。」

  比這個有意義嗎?你倆三歲?

  幸村似笑非笑道:「蓮二現在果然很會哄女孩子開心呢。」

  柳蓮二:「……」部長你就不能讓讓妹子嗎?母胎單身知道為什麼嗎?

  吃完一頓晚飯, 柳蓮二的嘴已經腫的像一只扇貝了。

  偏偏另外兩人還不約而同地議論:「有這麼辣麼?」

  扇貝柳蓮二吸了吸嘴唇,沒有說話。

  不能和嗜辣狂魔理論。

  外面已經是日落時分。

  天陰陰的,似乎快要下雨了,這個季節畢竟晴天不多。

  三井唯看了看手機,跡部剛發來一條消息。

  【謝完恩師沒有?本大爺肚子也餓了呢。】

  「幸村君,柳君,我有事先走一步了。」

  付完款,三井唯打包了一份不辣的烤魚,准備閃人了。

  這頓飯除了烤魚還點了不少壽司和新鮮水果,吃掉了她目前為止三分之一的工資。

  雖然身上有跡部的黑卡,又有三井壽的工資卡,但她還是用了自己在赤司家賺的錢。

  「沒關系,一起走吧。」

  幸村優雅地擦完嘴,將濕紙巾疊好放在旁邊,「我和蓮二開車送你去跡部那裡吧。」

  「好。」

  不太擅長拒絕別人好意的三井唯同意了。

  幸村的車停在地下停車場,三人並排走在路上。

  幸村叮囑三井唯:「下周一還有兩門考試,這兩天也不要忘記復習,記得抽空看書。」

  柳蓮二不由得看了幸村一眼。

  ……這特麼還是幸村麼?

  幸村也會這麼苦口婆心麼?

  人設不對啊。

  好想掐一掐他的臉,證實一下他是不是仁王假扮的……忍住,柳蓮二,你不能作啊。

  三井唯「嗯」了一聲,心情很好地眯起了眼睛:「放心,我不會讓幸村君,還有流星失望的。」

  她的唇角微微揚起,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沒了初見時的冷漠,也沒了後來遇事時的陰郁,整個人都柔和了許多。

  幸村注意到她耳朵上的三顆耳釘換了。

  原先戴著的是他幫不二挑選的三根末端是微粉的長款銀色耳釘。

  那時候他都沒見過三井唯,只是主觀意識裡覺得一個耳朵打三個耳洞的女孩一定是酷酷的風格,應該會喜歡簡潔利落的東西。

  現在她換成了兩顆金色,一顆黑色的。

  仔細一看,金色的是小王冠,黑色的是小權杖。

  ……這中二的款式,不用問都知道是誰選的。

  三井唯側過頭,三顆耳釘就被滑過耳際的頭發遮住了,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

  很正常啊。

  他想,這很正常啊。女生最後都會換成男朋友買的東西啊。

  不二早就出局了,不是麼?

  可他又為什麼突然在意起原先三顆耳釘的去向,扔了,收起來了,轉送了……怎麼說那也是不二的心意不是麼?

  這幾天跡部很忙,雖然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因而大部分時間都是他陪著三井唯吃飯和復習。

  三井唯在復習時很認真,爭分奪秒,沒有再玩過手機,也不再發呆偷懶,大概是真的把他的話聽了進去。

  ……也大概是意識到了未來對於自己的重要性。

  他問三井唯轉專業考試過了之後打算怎麼做。

  她說想學物理又想學醫,但最終還是決定學物理。

  「我一年前會選自己不擅長的文科專業,其實是想要讓我爸後悔,想要他回來阻止我,是不是很任性啊,但是到最後他壓根不關注我去了哪所大學,到頭來啊真正勸我認真考慮的只有不二周助一個人,但我沒聽。」三井唯自嘲地聳聳肩,「還好現在可以轉專業,不然我真的不知道這樣下去,以後畢業了能去哪裡工作……現在看來,我以前真是蠢得不像話。」

  對於最後一句話,幸村舉雙手雙腳贊同。但人這一生說短不短,說長又不算長,誰又能確鑿不移,自己能一直理性地走下去,不因為外界壓力而走錯幾個彎呢?

  能夠迷途知返,重新定位,任何時候都不算太糟糕。

  「雖然不知道具體研究什麼東西,但是我覺得能學理科真是太好了。」

  「不急,慢慢來。」

  她已經為自己的未來勾畫出了一個模糊的雛形。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怎麼做,想法和計劃不會在最初就完全成型,時間和閱歷會讓它越來越清晰,現在需要做的只是開始。

  ……

  「告訴你們一個發現,這些廣角鏡是軟的!」

  三井唯快步跑到地下停車場的一面廣角鏡前,伸出手戳了一下,PC的鏡面被戳進之後又軟軟地彈了一下。

  幸村笑道:「這麼厲害啊。」

  「你過來戳一下。」

  三井唯的話音剛落,一輛黑色的保時捷直直地朝他們這邊衝了過來。

  幸村剛好就站在車子的軌跡上。

  「小心!」

  三井唯扔掉手裡的外賣,抓住了幸村的手,抱住他堪堪擦過了保時捷的後視鏡。

  外賣盒子在空中抖了抖,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然後全部傾灑了出來,淋在了保時捷的擋風玻璃上。

  對面的柳蓮二變了臉色,快速跑過來:「幸村,三井桑,你們沒事吧。」

  「……沒事。」

  三井唯皺了皺眉頭,看向已經剎車停下的保時捷。

  雖然是限量版的豪車,也太囂張了,開車都不看路的嗎?豪車她看得多了,跡部和赤司,哪個不是豪車,哪個這樣開?

  幸村雖然被三井唯帶到了旁邊,但自動當了墊子,擋在了她的身下,手腕和手肘都被擦破了。

  保時捷的兩邊車門緩緩打開,走下來兩個穿著黑衣戴著帽子的高大男子。

  其中一個長著及腰的銀色長發,一個戴著黑色的墨鏡。

  墨鏡男罵道:「小鬼,你們沒長眼睛嗎?」

  三井唯剛想回罵,被幸村握住了手。

  幸村用眼神示意她別出聲,冷靜地對銀發男子說道:「抱歉,我們剛才沒注意。」

  墨鏡男看了一眼被魚汁淋得亂七八糟的擋風玻璃:「那我大哥的車子怎麼辦?」

  柳蓮二淡聲說道:「距離這裡1公裡的地方,有一個叫伏特加中年不油膩的洗車店,剛開業的,今天有免費洗車活動。」

  墨鏡男愣了一下,重復了一遍:「伏特加中年不油膩?」

  滾犢子啊!

  他現在就要掏槍崩了這三個兔崽子。

  幸村依然看著高大的銀發男子,對方也在凝視他。

  這很明顯不是個善茬。

  明明撞了人,仿佛還是他們在碰瓷?

  尤其是他冷冽入刀的眼神,讓他感受到了絕對壓制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沒有深仇大恨吧,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他。

  「伏特加中年不油膩?真是個有趣的名字呢。」

  保時捷的後座又下來一個身材高挑的金發成熟美女,手裡還夾著一支點燃的香煙。

  她在看見幸村時微微一愣,然後勾起了嘴角:「……這個地下停車場裡到處都是監控,鬧出事來還是挺麻煩的呢。」

  伏特加對於澆在擋風玻璃上的烤魚以及那個惡心的爛名字耿耿於懷,但被貝爾摩德這麼一提醒,也知道不能再惹事了,這段時間日本公安動作太大,東京圈這裡的監察更嚴了。

  貝爾摩德對柳蓮二說道:「小帥哥,麻煩你把詳細的洗車地址告訴這邊這個墨鏡先生吧。」

  「好。」柳蓮二點了點頭。

  最終還是銀發男子先移開了目光,幸村在心底長舒了一口氣,發現貝爾摩德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接下來的草地和硬地兩場也要強制0嗎?」

  除了三井唯和伏特加,其他人都聽懂了她話裡的意思。

  幸村自16歲開始因為已經開始參加四大滿貫的成人組比賽,迄今為止最出色的成績是法網男子單打亞軍。今年澳網的比賽卻沒參加,現在是法網開賽的時間,他人還在國內,必然是不會參加了。至於為什麼不去,只有他本人清楚原因。

  幸村猜貝爾摩德是自己的球迷,但看她的樣子又不太像。

  「已經強制0了,罰款還沒交呢。第四場美網會參加。」

  貝爾摩德嘴角的笑意更深:「奪冠嗎?」

  即使內心是這麼想的,嘴上也不想在陌生人面前這麼直白地說出來。

  但他感受到銀發男子的視線又落在了他身上,目光中的壓迫感愈發強烈,讓他覺得他要是說一個「不」字,他就會當場殺死他。

  ……難道這個銀發男子是個網球教練?

  哪國的?

  他也打了那麼多場比賽了,好像從來沒在賽場上見過啊。

  「是。」

  聽他這麼回答,銀發男子偏過了頭。

  貝爾摩德點了點頭:「不錯嘛,那好好加油吧。」

  「謝謝,我會的。」

  一直到三人上車離開,幸村才松開了三井唯的手,他沒有感覺錯,剛才那個銀發男子也在盯著他和三井唯握在一起的手……

  難道他其實是三井唯的追求者?

  不,這年紀有點不合適。

  等等,剛才他也是和三井唯站在這裡,然後車子就朝他撞過來了。

  天吶,就算是要撞情敵那也應該去撞跡部吧= =

  柳蓮二若有所思道:「這幾個人看起來並非善類,但是那個女士我好像在哪裡看到過。」

  保時捷車上。

  「他說他參加今年的美網,要幫你拿張前排的票嗎?」貝爾摩德吸了口煙,再緩緩吐出,「啊,琴酒?」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琴酒閉著眼睛沒理她。

  「居然連續三場強制0,還真是任性,果然是因為交了女朋友無心打網球了嗎?」

  琴酒的眼睛又緩緩睜開了。

  貝爾摩德從後視鏡中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好笑……沒想到連琴酒這種人也有迷弟的一天。

  不過那個幸村精市所有的招數,無論是剝奪五感還是夢境,都很符合黑暗組織的風格呢。(幸村:不符合!)

  「熱戀中的小男生還真是甜蜜,抓著女朋友的手不放呢。」貝爾摩德繼續調侃道,「談戀愛不影響比賽嗎?」

  琴酒從煙盒裡取出一根煙,點燃之後淡聲說道:「拿不到冠軍,就送他和那女人一程。」

  貝爾摩德「噫」了一聲:「被你中意還真是可憐呢。」

  不看網球的伏特加內心:【大哥果然也有一顆深藏不露的少男心呢。今年世界杯又快到了,我的羅要出現了,好想放假去莫斯科看羅啊。】

  「伏特加中年不油膩的店找到了嗎?」貝爾摩德問。

  「找到了,就快到了。」伏特加應付完貝爾摩德,又看向琴酒,墨鏡下的眼中流露出一絲企盼,「……大哥,商量個事吧。」

  琴酒正視前方,聲音冷淡:「說。」

  伏特加:「……晚上我們去吃烤魚吧。」

  擋風玻璃上聞一路了,聞著……真香啊。

  今天這一天忙到晚了,還沒怎麼吃東西,琴酒是鐵打的,可是他不是啊。

  琴酒:「……不去。」

  *

  幸村在赤司花園酒店的附近找停車位時就看到了出來接三井唯的跡部。

  於是,停車位也不用找了。

  跡部穿得很精致,雖然他每天都華麗而精致,但幸村覺得他今天至少在發型和服飾上折騰了兩個小時。

  換成是他,可能一輩子都做不到。

  「明天是冰帝音樂教師榊太郎先生的婚禮,跡部大概最近在忙這件事吧,畢竟榊先生是冰帝網球部的顧問,又親自指導跡部鋼琴,並且能接受跡部的品味的人,不多吧。」

  柳蓮二說的最後一句話,幸村又很贊同了。

  跡部在他看來一直是個很神奇的存在。

  從國中打網球時期就覺得他很神奇。

  到哪裡都是打響指喊口號各種秀,明明忍足向日他們已經囧爆了。

  他還能主動和越前龍馬打賭誰輸了誰剃光頭,然後兩人一起仰天大笑,即使沒有親眼所見,也覺得很辣眼睛。

  越前當然也挑釁過他,他只是一笑而過。

  U17合宿時跡部還能把玫瑰花帶進去,和觀月兩人共浴並穿同款睡衣,也是絕了,還好他沒讓觀月服侍他為他擦背,不然幸村真的要親手剝奪自己的五感了。他和自己也曾經在一個房間住過,跡部嫌棄他偶爾會夢游做出浮誇的事,他也覺得跡部每天往臉上敷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看著很瘆人,還對著他養在窗戶上的雛菊自戀……

  「幸村君,我過去了,回見。」

  那個神奇的存在,帶走這個小姑娘了。

  三井唯從他旁邊走過,帶起一陣風。

  風中殘留有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和他同款。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開車窗。

  三井唯和跡部的身影在他的視野裡漸行漸遠。

  不能再強制0了,他默默提醒自己,還有不到兩個月就要離開這裡了,孰重孰輕他應該最清楚。

  「幸村君!」

  他猛然抬頭,遠處的三井唯回過了頭,朝他揮了揮手。

  「我會過的!」

  天生她是不須過多修飾的姑娘,回眸一笑就能很好看。

  他也朝她揮了揮手。

  「好。」

  一滴水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雨了。

  他抬起臉,望著灰蒙蒙的天。

  「今年的梅雨季節,比去年提早了。」柳蓮二說。

  作者有話說

  【沒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如何做,想法並不會在最初就完全成型。只有當你工作時才變得逐漸清晰,你只需要做的,就是開始。——扎爾伯格】

  村哥的心態已經開始發生變化了。

  被琴酒中意的男人不好當啊,字面上的意思,村哥的網球太驚艷,不接受反駁。

  想想灰原對比護的迷妹般的崇拜,以及柯南對雷的崇拜,果然大家都喜歡帥氣的運動員呢。

  謝謝Ryosukeyamada.小天使的地雷,愛你麼麼噠。


第85章 小唯的問題

  【積攢了一堆否, 總會等來一個泰——世人常說否極泰來, 大概吧。】

  三井唯在筆記本上寫完最後一句話,輕輕擱下了鋼筆。

  落地窗外晨風吹過, 吹起窗簾的一角。

  對面沙發上的跡部朝她抬了抬下巴。

  「小唯,過來幫我敷面膜。」

  「好, 我先去洗個手。」

  對於跡部的要求,無論是霸道模式還是撒嬌模式,三井唯通常都不會拒絕——只要不牽扯到她身上來。

  跡部早晨起來通常是先進行體能和肌肉鍛煉, 然後洗澡,時間允許還會泡個花瓣澡,澡洗完了就開始折騰各種妖娥子。

  以前三井唯只見過貼片式和果凍狀的面膜, 如今在跡部這裡也算是開了眼界。

  今早弄的是綠色的泥狀物。

  看著像渾濁的綠鼻涕, 但沒好意思說。

  「那就交給你了。」

  跡部舒展了一下身體, 右手枕在腦後, 姿態慵懶。

  三井唯洗完手擦干, 在他身側坐下, 拿起小刷子蘸著綠泥, 在他的臉上塗了起來。

  ……這原理和糊牆是一樣的。

  又感覺是在DIY一個綠巨人。

  糊滿不薄不厚的一層後, 她放下了小刷子, 問道:「十五分鐘就好了嗎?」

  「……嗯。」

  跡部睜開眼睛,伸出空著的左手, 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她的腰, 「你也來做個面膜吧。」

  「謝謝, 不用了。」

  三井唯對這種東西依然是從心底拒絕。

  「女孩子偶爾做做面膜對皮膚好。」

  他的手上移, 力度很小地揉了揉她的臉頰,「雖然現在的狀態也不錯。」

  她的皮膚白皙細滑,嫩得能掐出水來。

  三井唯想了想說:「我的長相和皮膚遺傳了我爸,跡部你長得也比較像你爸。」

  她見過跡部聆彥,那個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仍有一顆赤子之心,她甚至還看到了他獨自一人站在醫院的天台上吹肥皂泡。

  跡部景吾的長相和青年時期的跡部聆彥極為相似,只是發型不同且前者的眼角多了一顆淚痣。

  「本大爺是青出於藍。」跡部說完也安慰了三井唯一句,「你也是。」

  ——我裝逼的時候也不忘帶著你一起裝逼。

  三井唯剛想接話,不二的視頻電話就打了過來,她起身想出去接視頻。

  「就在這裡接吧。」

  跡部攬在她腰上的手沒有松開。

  ……他不能放任他的腹黑熊情敵又來瞎撩。

  三井唯頓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視頻的那頭,身在墨爾本的不二周助只穿了一件休閑可愛的小熊睡衣,正在煮晨間咖啡。

  「早安,唯。」

  「早安啊,不二。」說這話的是跡部。

  不二假裝沒看到他,注視著三井唯,清淺的笑容不變:「我下個周末就可以回來了。」

  三井唯提醒他:「路上注意安全,東西收好,也不要得罪人。」

  不二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唉,最近沒東西吃都瘦了,我想吃你做的韓式超辣白菜鍋。」

  三井唯:「等你回來了,吃什麼都可以。」

  不二:「我還想去神奈川的海邊兜風,有沒有榮幸可以再坐在你的機車後座呢?」

  三井唯:「好,那我下個星期去鐵男那裡把機車拿回來。」

  說到機車,就不得不提月見山玲留給她的兩輛絕版川崎機車了。原本她是不願意再看到,所以才放在鐵男那裡的,最近也許是心態發生了變化,她已經慢慢釋然了,本來也打算去拿回她的機車了。

  這話在不二和跡部聽來,就聽出了兩層意思。

  不二是驚訝她的變化,要知道她雖然車技了得,卻因為怕影響速度從不載人,變成這樣真的是因為跡部嗎?

  ……明明他才離開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

  跡部時常在朋友圈秀恩愛,幾乎是在宣告主權,他不是沒看到,只是太了解三井唯,她不是那麼容易動心的人。

  並且三井唯從來沒有發過任何關於跡部的朋友圈,一條也沒有。

  不同於不二,跡部這邊則是感覺很不爽。

  要吃什麼韓式料理哪裡買不到?

  為什麼要吃她做的?三井唯的廚藝很好麼?

  還坐機車去神奈川的海邊兜風,墨爾本那麼多海不夠他逛麼?

  這只腹黑熊肯定是別有用心。

  三井唯可能聽不出來,但是他不可能聽不出來。

  他及時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小唯,面膜干了,我的臉不舒服。」

  三井唯立刻結束了和不二的視頻,替跡部揭去了臉上已經成膜的「綠鼻涕」。

  這張盛世美顏下的表情稍稍有些不滿:「我要吃你做的韓式白菜豆鍋。」

  三井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那個太辣了,你不能吃辣。」

  「沒有不辣的嗎?」

  「不辣的不好吃。」

  「我要你帶我去神奈川的海邊兜風。」

  三井唯看著一涉及到不二,智商就只剩三歲的跡部,轉移話題道:「……你需要剃須了,我的國王怎麼可以不修邊幅呢?」

  這句話裡的「我的國王」對跡部來說十分受用,不二在視頻裡的挑釁給他帶來的不爽頃刻間煙消雲散。

  加之對自己的美貌十分在意,順利地就被帶偏了。

  跡部撫了撫下巴,進入自我陶醉模式:「你的國王永遠是最華麗的。」

  「啪——」三井唯很配合地幫忙打了一個響指,「是,華麗,世界已經沉醉在你的華麗之下了。」

  等到跡部自己的妖娥子折騰完,他准備開始折騰三井唯了。

  後者正在吃早餐,目前逐步適應了日式和英式早餐的混合體。

  「你就是這麼吃的嗎?」

  三井唯正在費力地吃著一根煎香腸,由於香腸太大韌性十足,而她的嘴比較小,咬著並不容易。

  「……」你為什麼不用刀切成片再吃呢?

  這個實誠的建議跡部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坐在她對面,一邊漫不經心地喝著紅茶,一邊暗暗觀察她專注地咬著香腸的樣子。

  ……

  看著看著臉就發燙了。

  腦子裡跑進了不干淨的東西。

  端著茶杯的手也不穩了。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三井唯放下煎香腸,擦了擦嘴,疑惑地看著臉紅紅的跡部。

  跡部輕咳一聲掩飾尷尬:「茶太燙了。」

  「茶我都吹過了,怎麼會燙呢?」

  跡部聞言一怔。

  「你幫我吹過了?」

  三井唯點了點頭:「這種茶杯隔熱效果太好了,我剛才沒注意,喝茶燙到嘴了。所以幫你倒了一杯也吹了一下……放心,干淨的。」

  跡部沉默了,突然很想抱一下她。

  可兩人之間隔了滿滿一桌早餐。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你怎麼就這麼好呢?」

  三井唯沒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啊」了一聲。

  他移開手,淡聲說:「快吃吧,吃完帶你試衣服。」

  「好。」

  因為榊太郎寄來的是白領結婚禮邀請函,所以給她的服裝是高訂的及地禮服。

  禮服裙是溫柔的淡紫色,款式大氣自然,既不喧賓奪主,也不會黯然失色,是一種恰到好處的優雅。

  配飾只有一條項鏈,但項鏈中央鑲著一顆碩大的金色寶石。

  三井唯盯著寶石看了很久,跡部問道:「喜歡嗎?超過二十克拉的寶石,二十幾年前斯裡蘭卡出的,和你的眼睛一個顏色呢。」

  三井唯扭過頭對他說:「你可真是一個霸道總裁啊。」

  她認識這塊寶石,頂端有一道長長的黑色斑紋,像是眼睛上的睫毛。它曾經是三井御人抽屜裡珍藏的寶物。

  三井御人時常拿在手裡沉思,卻從來不許她摸一下,後來他忘記鎖抽屜,被她帶到班上去向同學們炫耀,結果放在書包裡在電車上就被偷了。

  那次是她一生中被三井御人打得最慘的一次,三井壽和奈奈子攔著都沒用,最後被打到了脾髒破裂,奈奈子以虐待家庭成員的名義直接報警,才讓她撿回了一條命。

  她在動手術時是半麻,在醫院天花板上的反光處看到自己的身體被切開,除了恐懼不安,也在想自己為什麼又惹到他了呢?

  明明是希望他喜歡自己,怎麼最後又讓他生氣了呢?

  【三井唯你有沒有爸爸啊,為什麼他從來家長會?】

  【我爸是醫生,工作很忙。】

  【工作再忙,十次參觀日一次都不來嗎?我爸也是醫生,但他都會過來。】

  【你爸是小醫生,我爸是個大醫生,我爸太厲害了所以很忙。】

  【吹牛大王,你爸肯定不喜歡你,所以才一次都不來!】

  她把那個女孩按在地上揍了一頓,然後告訴其他人,她爸爸很喜歡她,特意給她買了一塊大寶石,但沒人相信,所以她選擇了鋌而走險的方法。

  【……我只是想要給他們看一眼,就看一眼而已。】

  記憶回籠,她捂住眼睛,那裡有破碎的溫熱幾欲奪眶而出。

  跡部以為她感動得快哭了,揚了揚眉道:「這個給你隨便玩玩,以後送給你更好的。」

  她按了按眼睛,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謝謝。

  這世上曾經有人因為這塊寶石,將她打到脾髒破裂。

  如今也有人不惜重金,將這塊寶石尋回,送她隨便玩。

  寶石,終究還是這塊寶石。但她看到它就覺得腹疼。

  *

  傍晚時分,東京榊公館。

  「今天是榊監督結婚的日子誒,真……真讓人感動。」鳳長太郎感動地簡直要哭出來,「監督他終於找到真愛了,太好了,而且還邀請了我們,明明是只請親戚朋友,卻也沒有忘記我們。」

  不容易啊,47歲了,都快年過半百了,終於把這婚給結上了。

  日吉若問道:「忍足前輩呢?他從剛才開始就一直不在這裡了。」

  「好像是去看新娘了,說是看過照片覺得很像自己認識的女士,去求證了,真是的,晚上不是反正會看到嗎?」向日岳人百忙之中也強行向鐵男請了假,吃著點心還不忘戳一下肉戶亮:「亮,聽長太郎說你昨天被甩了,不是好不容易談的女朋友嗎?怎麼就被甩了?才談了一個星期吧?」

  肉戶亮噎了一下,瞪了鳳長太郎一眼,給了他一個「就你話多,什麼都往外說」的責備眼神。

  鳳長太郎立刻局促不安起來,瀧荻之介見狀打圓場道:「合則聚,不合則散,感情的事無法勉強的。」

  肉戶亮放下手裡的紙杯蛋糕,表情先是憋屈,後面又有點委屈:「現在的女生,真是不好伺候。」

  眾單身漢蠢蠢欲動,好奇地要命,但是又不好直接表現出來。

  還是情商頗高瀧荻之介循循善誘地問:「肉戶,說出來大家集思廣益,說不定能想出解決辦法。」

  肉戶亮猶豫了一下,反問他:「瀧,你交往的女生比較多,有沒有那種問你奇怪問題的?」

  「奇怪的問題?戀愛中的女生普遍需要認同和關注,所以有時候會問一些吧。」

  瀧荻之介自身品味不俗,交往的一般都是比他年紀大的優雅女士,這類姑娘成熟美艷,因而他已經脫離了要回答「我媽和我掉到水裡,你先救哪一個」之類的初級問題。

  還沒有戀愛過的後輩鳳長太郎和日吉若悄咪咪地豎直了耳朵,認真聆聽來自前輩的教誨。

  肉戶亮吐槽道:「每次她換一件衣服,都要問我好不好看。」

  向日岳人:「你就說好看唄。難道你還敢實話實說?不好看的就說不好看?」

  肉戶亮不吭聲了。

  眾人心中明白了幾分。

  ……不被甩才怪。

  「她買了一堆口紅,每天一個色,但在我看來,真的看不出區別啊,我哪裡分得出什麼珊瑚色樹莓色……這種事情只有跡部才能分辨得出來吧。」

  眾人沉默了。

  除了跡部,恐怕真的沒有人能分清那麼多種紅色了。

  「總會有個導·火索吧,昨天為什麼突然分手了?」向日岳人雖然自己目前不想談戀愛,但對於別人的戀愛還是積極關注的。

  肉戶亮嘆了口氣,說道:「我陪她逛街,她看到一個女的就問我她胖還是那個女的胖。」

  向日岳人:「你該不會說了她胖吧?」

  肉戶亮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反問她,她為什麼不找個瘦點的女生比比,總是挑比自己胖的來比?」

  眾人:「……」肉戶亮你還是單身吧,你還是繼續陪你家狗玩吧。

  肉戶亮喝了一口咖啡,忽而吐槽道:「交女朋友真的好麻煩,女性朋友也是,鄰居家要考高中的妹妹也在不停地問我哪所高中的校服好看,哪所學校帥哥多。想想看三井唯,她從來沒問過我們這種問題,早知道我就追她了,也不用被問這麼多問題了。」

  又一陣沉默。

  向日岳人抖了抖,朝肉戶亮努了努嘴,示意他閉嘴。

  除了肉戶亮,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跡部。

  肉戶亮繼續喝了一口咖啡:「其實我覺得我和三井也挺合適的,高中三年她和我一直是同桌,她從來沒問過我那些奇怪的問題,人也挺好相處的,還經常教我幾何。」

  鳳長太郎支支吾吾道:「肉戶前輩,快別說了——」

  跡部前輩的臉已經黑的不能看了。

  肉戶亮咂嘴道:「三井長得也是很漂亮啊,我當初怎麼就沒開竅追她呢,不然現在有跡部什麼事?」

  這咖啡裡估計有酒精,讓他喝下去之後自信心爆棚。

  「肉戶你很自信嘛,沒本大爺什麼事?啊恩?」

  肉戶亮聽到跡部的聲音,頭皮一陣發麻。

  「跡部,亮他昨天被甩了,腦子不太好。」向日岳人想辦法替肉戶亮求情道,「你聽聽就算過了啊。」

  肉戶亮雖然心裡郁結,但也不好發作出來了。

  「本大爺倒是很好奇,你遇到什麼回答不了的問題了?」

  肉戶亮撇嘴道:「反正那種問題,三井是不會問你的。」

  「無論是什麼問題,在本大爺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問題,但是他大爺就是這麼自信。

  肉戶亮:「那我問了,你媽媽和三井唯同時掉進河裡,你會先救誰?」

  跡部:「小唯不會游泳,我和我媽都會去救她。」

  三井唯插嘴道:「一般情況下我也不會去水邊的。」

  肉戶亮不服,強行創造不可能的條件:「假如浪很大,三井被壞人踢到水裡了,你媽媽下去救她腳抽筋了,你必須先救一個呢?」

  跡部:「我們家的搜救隊會立刻潛入海中,直升機隊也會派出,不會讓任何人遭遇危險。」

  肉戶亮:「……」可惡的資本家!

  跡部挑了挑眉:「還有問題嗎?」

  肉戶亮依然不服,困擾他的問題為什麼在跡部那裡就這麼好解決,繼續問道:「你能說出你女朋友口紅的色號嗎?」

  跡部:「那當然,反正是我挑的。」

  肉戶亮:「……」嚶嚶嚶不該問他這種問題!

  還是不服:「那你覺得你女朋友今天的衣服好看嗎?」

  跡部:「你這是在質疑本大爺的眼光嗎?」

  三井唯彎了彎嘴角,告訴肉戶亮真相:「我今天的衣服是跡部挑的。」

  肉戶亮看了一眼三井唯,她今天確實很漂亮。

  原本容貌就出挑,一襲優雅的及地長裙就更漂亮了。

  認識四年,同窗三年,從來沒看三井唯穿得這麼正經過。

  肉戶亮竟然覺得悵然若失,有種自家妹妹被外人拱了的感覺。

  因為是白領結婚禮邀請函,連他和向日、日吉三個不是很重視著裝的人都被忍足和瀧拖去挑了正經的衣服。

  跡部撥了撥三井唯將手腕上的粉色手鏈,愉悅道:「My girl looks beautiful no matter what she wears……」

  冰帝眾人:「……」嚶嚶嚶跡部的土味狗糧誰也不想吃啊。

  只有一直淡定的樺地崇弘還一臉認真地看著跡部:「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是樺地啊,你還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跡部十分自信,「本大爺沒有死角。」

  其他人也好奇樺地能有什麼問題。

  樺地:「跡部,你覺得是你更好看還是三井前輩更好看?」

  跡部一愣,三井唯倒是眼前一亮。

  眾人:「……」妙啊妙,這個問題太好了。

  如果拿三井唯和別的女生比好看,跡部肯定咬死回答是三井唯,並且大吹特吹他的人如何如何。

  但是偏偏是拿三井唯和他自己比……妙啊妙。

  肉戶亮見跡部沒吭聲,替樺地重復了一遍,心情頓時好了幾分。

  「跡部,你覺得是你更華麗還是三井更華麗?」

  跡部看向樺地的目光有些復雜,仿佛在說:「樺地啊,你變了啊。你先本大爺一步戀愛變得很過分啊,莫非你還想一枝獨秀?」

  日吉若忍住笑意,也重復了一遍。

  「跡部前輩,你覺得是你的美貌超越了三井前輩,還是三井前輩的美貌超越了你?要說實話哦。」

  幾個沒良心的崽子都在問,沒有人有放過他的意思,跡部嘴角抽了抽,不是很想回答。

  要是說:「那當然是本大爺更美,本大爺的美貌與日月爭輝,舉世無雙,無人能及」這種大實話真心話,那明天,不,今晚會不會就和肉戶亮一樣變成單身狗了?

  可要是說:「當然是小唯了,她比我好看」這種不是發自內心的假話,完全不符合他大爺一慣的風格。

  「我們當然都很好看了。」

  跡部只想快點把這個問題糊過去,三井唯卻捏住了他的手,兩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他們問的是更好看。跡部,你說,我和你誰更好看呢?我們誰更華麗?更?」

  在這生死一刻,跡部突然腦中凌亂了。

  ……到底,要怎麼回答啊T^T

  作者有話說

  【我和幸村誰更好?】

  【……你們兩個都很好啊。】

  【我說的是更!】

  *

  冰帝集體坑大爺,大爺不知所措。

  大爺:這個問題怎麼回答呢?在線等,挺急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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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榊先生的新娘

  周圍人好幾雙狼眼都盯著自己, 跡部輕輕咳了一下, 側過頭看向三井唯:「真想聽?」

  「當然了。」

  先前被跡部逼問他和幸村誰人更好的三井唯倒是想知道這種操蛋的問題,跡部要怎麼回答。

  按照他大爺這種自戀的性格, 從內心肯定是想說他本人的美貌舉世無雙,無人能及。

  跡部眼底含笑, 伸手捂住了三井唯的雙眼。

  「造物主賜予我們雙眼,無非是為了發現彼此的真善美。在本大爺眼裡,小唯當然是無人能及的存在。同樣, 在她眼裡,本大爺也一定是最華麗的。是吧,樺地?」

  「……U……U……」

  久違的Ushi, 樺地沒能說出口。

  被擋住視線的三井唯陡然一陣惡寒, 周圍的人也一臉被土味狗糧……不, 是被跡部公然拋灑的皇家土味豬飼料噎住的表情。

  唯有鳳長太郎一人, 眼中水光點點, 泫然欲泣:「Ushi……」

  肉戶亮嘴角抽搐:「喂, 你搶樺地台詞干什麼?」

  「跡部前輩, 說的真好……」

  「長太郎, 你不要一副被迷惑的鬼樣子啊, 你是個男生啊!」

  跡部無比自戀地撫了撫頭發:「本大爺的魅力果然是無人能及,連長太郎都淪陷其中了。」

  瀧荻之介看著他們互相吐槽, 抿著唇優雅地笑著。手機突然亮了, 點開一看是忍足打來的, 識趣地走到旁邊去接電話。

  「喂, 忍足,你去哪了這麼久……什麼?!你是說真的嗎……好,我知道了。」

  掛完電話的瀧荻之介眉目低斂,表情異常平靜,他心事重重地看著不遠處正在與三井唯聊天的跡部。

  樺地崇弘是第一個發現異狀的,小聲問他:「瀧,發生什麼事了?」

  瀧荻之介小聲說道:「忍足說,想個辦法立刻把三井唯弄走,離開這裡。」

  樺地鮮少有表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松動。

  「為什麼?為什麼忍足要讓三井離開這裡?」

  說這話的是不小心聽到瀧和樺地談話的肉戶亮,他因為豬飼料吃多了情緒亢奮,說話聲音過大,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亮,你聲音不能小一點嗎?」

  向日岳人雖然性格有點咋呼,但絕對相信自己搭檔忍足的判斷……雖然不知道他的理由是什麼。

  當事人三井唯問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忍足要讓我離開這裡?」

  雖然她是個不速之客,沒有受榊太郎的邀請,但以跡部女伴的身份過來,應該不至於會惹到主人吧。

  她現在因為跡部的原因,和忍足的關系勉強緩和了,她知道除非真的有不能留下的理由,否則以忍足的修養,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你們在搞什麼鬼?」

  跡部也不明白為什麼忍足要讓他帶三井唯離開。

  三井唯是他親自帶來的,能有什麼問題?

  ……莫非是這裡有不能讓三井唯看到的人?

  客人應該不存在問題,來者皆客,即使有嫌隙也會以參加主人的婚禮優先,這是最基本的素養。

  至於主人,榊太郎和三井唯沒有過任何交集,應該不存在私人恩怨。

  那……剩下有問題的就只有新娘了。

  難道新娘是三井唯的仇人?

  或者是三井家族的仇人?

  三井唯嚴格意義上來說和三井家族只有血緣上的關系,即使是三井家族的仇人,也應該知道跟她計較並沒有意義。

  可忍足既然會這麼判斷,說明事態確實緊迫。

  跡部拿出手機,離開人群後打算給忍足打個電話問問情況,三井唯卻悄悄跟了過去。

  他的指尖頓了一下,沒有撥出去。

  三井唯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低聲說道:「跡部,我和不二視頻的時候,你要求當著你的面,我沒有拒絕。」

  她平生什麼都忍,最不能忍的就是欺瞞。

  「所以現在,也請你不要對我有所隱瞞。和我有關的事,為什麼要避著我?捫心自問,我沒做過對這家主人不利的任何事,如果有誤會,也請幫我一起向他們澄清,拜托。」

  跡部沉默了一刻,「嗯」了一聲。

  他太清楚他和三井唯之間的關系了,名義上是男女朋友,但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也是他一個人的表演。

  她過去的經歷太過糟心,以至於現在毫無歸屬感,整個人像是深藏在冰層之下,但這麼多天以來,冰層有松動的痕跡。

  他們的感情要想長久,必須要用足夠多的信任和關懷來發光發熱。

  ……他應該相信他的女孩,不管面對什麼,都足夠堅強。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會選擇和她共同面對。

  他按下了撥號鍵。

  「忍足,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電話那頭的忍足問道:「跡部,三井唯她在不在你旁邊?」

  三井唯聞聲捏緊了跡部的手,沉住氣朝他搖了搖頭。

  「她在不在?」忍足又問了一遍。

  跡部猶豫了一下,還是順從了她的意思:「……她不在,我避開她給你打的電話。」

  「馬上找個理由帶她離開,不然有些事就瞞不住了。」

  「瞞」這個字讓三井唯的眼神一沉,跡部瞥見她的反應,沉聲道:「她已經不是小孩了,和她有關的事,她都有權知道」。

  「那榊監督的新婚妻子是她母親這種事,你覺得她現在能接受的了嗎?我們為什麼不提前來拜訪監督,為什麼會犯下這種低級的錯誤?」

  …

  ……

  ………

  「跡部,你在聽嗎?!」

  三井唯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腦子裡為什麼會想起那麼久之前的事。

  腦海裡一幕幕,是曾經在神奈川的那個三層小別墅裡,一家人共度的平淡時光。

  她甚至都能想起三井御人抽屜裡的高級鋼筆有多少支,三井壽的桌子上有多少張考不及格的試卷,以及三井奈奈子買過的任何一張明星唱片。

  盡管她經常作死被打,父母也經常不在家,但四個人也會抽空吃飯、聊天、泡溫泉。

  不算普通的一家人,但也沒那麼特別。

  怎麼就會變成這樣呢?

  明明已經定好了,明天要帶跡部去見她的父母和她的兄長。

  怎麼這破事的發展比跳飛機還刺激呢?

  真真是想不通。

  「小唯!」

  跡部幾步追上她,她抬起臉,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這種局面就是你說的送我的禮物?

  這句話在舌尖揚起,又被強行咽了回去。

  跡部是不知情的,否則不會帶她過來。

  她如果說出這句話,跡部必然會陷入盲目自責。

  「跡部,應該是忍足看錯了吧。我媽前幾天不是才跟我們視頻嗎?她說明天帶我爸跟我們見面,所以不可能是她啊。」三井唯繞開他,繼續往前走,「我只是想去確認一下,畢竟重婚罪可是大罪啊。」

  事實上不用她再往前了,林蔭道的盡頭,身穿白色婚紗,打扮得明艷動人的女士,不是她媽媽,還會是誰呢?

  似乎是為了打碎她的最後一點希望,三井奈奈子的旁邊還站著一臉漠然的三井御人。

  另一邊穿著高級西服的中年男子,應該是今晚的男主角,新郎榊太郎。

  四十多歲才找到真愛,擱誰身上都得感動一把,但為什麼是和她媽媽呢?

  莫非他們現在很缺錢,迫不得已才答應了榊太郎這種事……

  她內心已經有些魔怔了,鑽出了無數種荒唐滑稽的想法,但神色從來沒有這麼鎮靜過。

  三井御人是第一個看到她的,並沒有露出任何訝異的表情。

  「沒想到你也會來。」

  「當然要來了。」她看著三人,勾了勾唇角,「來參加我媽的婚禮……我都不知道你們離婚了,而她又再婚了,我到現在才知道啊。」

  大人永遠都是那樣,做決定的時候,從來不提前告訴她,不給她一點時間和心理准備。

  當初他們離開神奈川時,也是臨時通知。害她過得磕磕絆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

  要是早點告訴她,她存一點錢,也不至於過得那麼糟糕。

  不過想來也是,就像主人要丟棄自己養的狗,也絕不會提前告訴狗,准備不養了准備摔了。

  三井奈奈子神情有些慌亂,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想要解釋:「唯,你聽我說,你爸爸他——」

  「夠了,奈奈子,為什麼要和她解釋這麼多?」三井御人淡淡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長輩的事,還輪不到她來評頭論足。」

  「御人桑,你不要這麼說!你明明不是這麼想的!」

  三井奈奈子快步走過來,想要抓住三井唯的手,卻被三井唯側著身體躲開了。

  「祝你和榊先生新婚快樂,白頭偕老,身體還允許的話就早生貴子……呃,我國文不好,不太會說好話……反正,」三井唯的聲音有點啞,語速平緩,「我好像也不是真心祝福的。」

  三井御人眉頭微微挑起,奈奈子有些尷尬地回頭看了看榊太郎。

  榊太郎面容嚴肅,眸光未變。

  三井唯抬頭望天,在心底嘆了口氣。

  「父母的事,確實輪不到我做主,我無話可說。」

  ——但你們就不能讓我有個知情權嗎?

  ——我交個男朋友都第一時間帶來給你們看,你們離婚了都不告訴我?

  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清醒。

  腦子裡很多沒想通的事,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棒子,突然之間就通了。

  難怪不讓她打電話給奈奈子,因為怕她打擾她的新生活麼?

  難怪要把神奈川的房子賣了,因為他們已經離婚了,反正是不會回去住了。

  但就不能把房子留給她和三井壽嗎?

  留一點資產給子女不行嗎?

  三井壽已經成年,但她還沒有啊。

  「唯桑,我想跟你談談,可以嗎?」

  說這話的是從一開始就在沉默的榊太郎,他的表情過於嚴肅,看不出喜怒哀樂,但可以肯定一點,他對三井唯給了最起碼的尊重。

  三井唯搖了搖頭:「抱歉,我不太想談。」

  對於她的拒絕,榊太郎並沒有感到意外。

  跡部擔憂地看著她:「小唯……」

  三井唯適才想起跡部還在她旁邊,於是介紹道:「爸爸,媽媽,原本明天想帶他見你們的,現在提前見面了也好,他是我的男朋友,跡部景吾。」

  「啊,這就是跡部君啊,是很優秀英俊的青年啊。」

  同樣不太會聊天的奈奈子尬聊著,想轉移話題,「和小唯在一起辛苦你啦。」

  「伯母您好。」

  「我不會同意你和他交往的。」三井御人瞥了一眼三井唯,提醒道,「你和赤司征十郎的婚約還作數,除非赤司家先開口解除,否則你沒資格交男友。」

  三井唯心想,如果手裡有刀,可能自己控制不住就要弒親了。

  「哦?你還可以這樣包辦婚姻?」

  「父親!」

  跡部景吾驚訝地看著突然出現的跡部聆彥,後者先前說了有事在身所以不會來了。

  跡部聆彥看了一眼三井唯脖頸間的項鏈,朝三井御人諷刺一笑:「這塊寶石找到了啊?聽說曾經被三井小姐弄丟,你把她打的脾髒破裂自己還進了警局,幸好她及時做了手術,才保住了命。」

  跡部聆彥的聲音不大,卻足夠在場所有人聽到。

  三井奈奈子一臉痛心,榊太郎是震驚,跡部景吾則是震怒。

  當事人三井御人和三井唯皆是面無表情,仿佛與他們毫無關系。

  「所以像你這樣的父親,有什麼資格對女兒的人生指手畫腳?」跡部聆彥笑道,「我現在都在懷疑,她究竟和你有沒有血緣關系。」

  「爸爸!」

  跡部景吾出聲制止跡部聆彥,他一向理智的父親今天太失禮了。

  但說這種話刺激到的不會是三井御人,而是三井唯。

  「有的,有血緣關系。」

  三井唯抬起臉,傍晚的天也是灰蒙蒙的,從雲層中瀉下一點暗淡的光,照拂在她臉上,顯得朦朧又蒼白。

  「這些年我一共做過七次親子鑒定,我和三井御人先生,的確是親生父女。」

  自古從來只有父親懷疑母親的不忠,帶子女去做親子鑒定。像她這樣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而一次又一次,鍥而不舍地存錢去做親子鑒定的,據鑒定中心的專家說,也是第一人。

  三井御人淡淡道:「真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老實說有你這種女兒,我也挺失望的。」

  「彼此彼此。」

  「御人桑!唯醬!你們不要再說了!」

  三井奈奈子拼命想阻止這對關系已經惡化到極點的父女倆。明明說的都不是真心話,為什麼還要在別人面前互相傷害?

  三井唯冷了奈奈子一眼,眼白一點一點滲紅。

  「但我還是考慮不周啊,我應該也做一下和您的親子鑒定,您是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三井唯神情沒變,一滴眼淚也沒掉,只是紅了半邊臉。

  這一耳光,將她這些天逐漸累積起來的信念,對於回到神奈川的執著,對於一家人團圓的希冀,對於未來的憧憬,對於現世的樂觀,一瞬間全部打得支離破碎,碾壓凌遲過一般,然後風一吹,煙消雲散。

  她惡毒地想,她在臉上不應該擦粉底,應該擦上一層濃硫酸,爛掉他的手……不對,那樣她的臉要先爛了。

  「對你母親不敬,道歉!」

  三井唯沒吭聲,一副被打死也不道歉的倔強表情。

  「三井御人!」

  奈奈子終於忍不住也甩了三井御人一耳光,「是御人桑你才要跟小唯道歉吧。這麼多年,我們真的盡到了做父母的責任嗎?」

  三井御人同樣不吭聲,紅了半邊臉。

  三井唯取下了脖子上的項鏈,握在手上端詳了許久。這是一塊很漂亮的寶石,跡部家送出的,必然也是價值連城。

  「三年級時,我偷了你的這寶石,帶到學校去跟同學炫耀,結果運氣不好在電車上就弄丟了,那次被你打到脾髒破裂。如果不是我媽和我哥攔著,我估計差不多要被打死了。」

  想想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逼沒裝成,反倒差點丟了小命。

  所謂用生命在裝逼,大概就是說的她這種人吧。

  「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我在想,要是這輩子能再找到那塊寶石,爸爸,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銷吧。」

  三井唯輕輕一拋,項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准地落在三井御人的手上。

  三井唯又回過頭看了三井奈奈子一眼。

  她的母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母親……畢竟長得一點不像,也沒做過親子鑒定。

  離婚,再婚,全部的過程秘密進行,仿佛被她知道了,她就要來使破壞一般。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們保密到最後一步,還是陰差陽錯地讓她發現了。

  倘若她沒來參加婚禮,他們打算再瞞她多久?

  還好她沒傻逼到湊錢去把黃瀨住的房子買回來,那個地方壓根不值錢,她以後可是要投資一個好地段的。

  她放在向日那裡的,還有精心挑選的,要送給這對大齡新人的禮物。

  她依然沒用跡部和三井壽的錢,用光了自己剩下的三分之二的工資。

  買什麼都覺得不太合適,因而挑了整整一下午。

  她不習慣參加這種需要跳舞的晚宴,之前也擔心會不會出醜,還再三征詢了跡部的意見。

  到頭來,白擔心了一堆有的沒的。

  她走了兩步,奈奈子緊張而忐忑地說道:「小唯,爸爸媽媽很在意你。」

  「是嗎?」三井唯漠然地反問道,「那我之前幾次遇險時,你們在哪裡呢?」

  困在電梯裡,知道打電話給家裡人是沒用的,只能打電話給不二周助。

  從雲霄飛車上快掉下來時,抓住她的手的是幸村精市,上了頭條,全日本應該都能看到,但是家裡人沒來一個電話。

  劫後余生,喜悅無人分享。

  那時候她倒不急著找凶手,她就是好奇,要是她真的死了,難道父母還不出現替她收屍?

  ……現在看來,他們可能真的做得出來。

  簡直蛋疼……恨不得長出兩個蛋來疼。

  「幫我的,從來都是家人以外的人。」

  銀行卡每天都查一下余額,沒人給她打過一個錢。

  法律說她未成年,不准她喝酒,但是父母卻沒當她是未成年,不管不問。

  她也懶得告他們。

  「新婚快樂,保重啦。」

  她擺了擺手,沒有回頭,風吹起她紫色晚禮服的一角,牽出一種訣別的意味。

  「景吾,不去追嗎?」跡部聆彥話是對著自家兒子說,眼神卻盯著三井御人,「跡部家的子孫,還沒出現過半途而廢的人。」

  三井御人苦笑了一下:「跡部君,你又何必插手我的家事。」

  跡部聆彥冷笑了一聲。

  「跡部君,這塊黃昏之眼,該物歸原主了。」

  「好。」

  二十五年前,少年跡部聆彥在歐洲的拍賣會上,拍下斯裡蘭卡出產的21克拉的金色寶石,命名黃昏之眼,將其送給了自己的摯友三井御人。

  二十五年後,青年跡部景吾在東京的拍賣會,拍下遺失的黃昏之眼,送給了自己的摯愛三井唯。

  二十五年的光陰一晃而過,黃昏之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跡部聆彥的手上。

  只是物是人非,兩人擦肩而過,再沒有年少時的情誼,誰也沒有開口認輸。

  「奈奈子,你說你的女兒在國外,因為課業繁忙的原因不能過來,為什麼現在會出現這種情況?」榊太郎嚴肅地說道,「難道你們一直在刻意隱瞞她嗎?」

  奈奈子支支吾吾了半天,說:「……我們怕她擔心,小唯對我和御人桑離婚的事毫不知情。」

  「所以就欺騙她嗎?」

  「抱歉,我……我不知道她會這麼憤怒……御人桑先前說會好好照顧她的……我不知道啊……」

  榊太郎看到奈奈子紅了眼圈,心又軟了下來。

  「算了,我會陪你去征求唯桑的諒解。」

  榊太郎年近五十才結婚,沒有子嗣,他在教養孩子這方面並無任何經驗,但他清楚一點,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是坦誠。

  *

  跡部並沒有追上三井唯,三井唯已經坐了順風車先離開了,還嗆了他一身汽車尾氣。

  他叫來司機准備追,收到了三井唯發來的短信。

  【跡部君,我爸媽你都見過了,明天的約會也用不著了,抱歉讓你看到這種尷尬的局面。這幾天先不聯系了,我想自己安靜地想想。

  ps:下次再請教你跳舞吧:)】

  三井唯身心俱疲地回到家,這地方她交了幾個月的房租,姑且不用擔心突然失去住處……果然還是外人靠譜。

  人與人之間只有金錢關系,反倒簡單的多。

  庭院裡,幸村穿著一身少女粉的愛心睡衣,正陪著吉祥狗在玩飛碟子的游戲。

  三井唯覺得稀奇,居然有人願意陪盲犬玩這種游戲。

  吉祥失去了視力,又是一條老狗,只能憑著聽力判斷碟子的方向,叼回來的時間又很長,但幸村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神色。

  「汪——」

  吉祥又叼回來了飛碟。

  幸村掐了秒表,俯身順了順狗毛,輕聲說道:「很好,比上一次快了0.5秒。」

  「汪汪汪——」

  吉祥連叫了三聲,狗會這麼叫通常都是在非常高興的情況下。

  三井唯好些年沒聽它連叫三聲了。

  作為吉祥的主人,她和三井壽都從未花過這般心思照料它,小時候還能陪它玩玩扔碟子的游戲,因為吉祥的速度很快很靈巧。但在它瞎了以後,就只管喂喂狗糧,再沒訓練過它,後來連遛狗這件事也基本不做了。

  沒人覺得這只狗除了活著還能做出別的事來。

  狗還沒有放棄自己,他們已經放棄了它。

  從此它只能趴在陽台上,終日曬著看也看不到的陽光。

  說來也是諷刺,她這樣對狗,和三井御人這樣對她,並無二樣。

  這種特質果然是遺傳的。

  她想像不出來自己將來有了小孩,會不會也會教的一塌糊塗?

  幸村看到三井唯回來了,心裡詫異晚宴怎麼會這麼快就結束了,但也沒多問,只是微笑道:「三井桑,晚上好啊。」

  「幸村君,謝謝你幫忙照顧吉祥。」

  她忽而鄭重的,深深地朝幸村鞠了一躬。

  「不用客氣,吉祥是只很聰明的狗呢。」

  ……也就你會這麼認為。

  「以後也請你照顧它了……我會給撫養費的。」

  「呃?」

  「幸村君,還有件事,我說出來,你別生氣……後天的考試我放棄了。」三井唯頓了頓,緩緩說道,「我打算退學。」

  幸村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作者有話說

  村哥:「退學之後干什麼?」

  小唯:「中國山東找藍翔。」

  開個玩笑。

  *

  先別生氣,這真不是虐,小唯不弄清楚父母和子女的關系,以後結婚生子,難免不走父輩的老路。

  題外話,講三個身邊的故事。

  第一個是表弟的同學,高中時性格很沉默,高考一模前知道父母早就離婚了,瞞著沒告訴他,他去跟他媽理論,他媽在打麻將,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要不是你,我們多少年前就離婚了。

  這句話刺激了他,晚自習縱身一躍,跳樓了。

  後來他父母鬧到學校,這個事居然怪到老師頭上了,說老師沒看好孩子。

  第二個是我一個遠房表姐的兒子,姐姐和姐夫在外面都有人,拖著沒離成是房子沒談好。有一天他拿他媽戒指玩,弄丟了,被他媽從樓梯上踢了下去,摔斷了右胳膊。後來這孩子沒能長大,得了腦膜癌還不知道什麼病反正治不了,我在他去世前一個月去看他,其實是想吃那家醫院旁邊的燒麥,那個時候我快高考了,很少有外出的機會,他問我高考難嗎?我說聽說挺難的。他說能抄到別人的嗎?我說不能,有監控。他說那你好好考。還送了我一個果籃,別人來看他帶的。

  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葬禮時我在雲南旅游,就我爸代理去了一下,聽說後來那位姐和姐夫終於離掉了。

  第三個是我的摯友,上個星期我剛吃完他送我的餅干的最後一塊,發現居然已經過了保質期了。距離他去世已經過去半年了。

  年初時我還痛的不行,那時候和拉格朗日的貓說起來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現在居然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他是車禍死的,同行的人毫發無傷,就他摔了後腦,當場抽搐了一陣子就死了。

  我前一天還在跟他討論周末去哪裡吃,結果人就沒了,接到電話時都懵了。

  他媽媽現在瘋了,我在想,如果她能夠轉移一下注意力,去過其他生活,是不是會好點,至少再悲傷也不會瘋吧?但她從一開始全身心就全放在了兒子身上。

  父母與孩子之間的關系如何維系好,蠻難講的,但這只是我們眾多社會關系中的一種。

  親情這玩意,不同於友情愛情,沒法選。但是人是生而獨立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把自己的生活過好才是最重要的。不因為他人而磨滅自己的信念。

  BB了這麼多,就是感慨一下。放心,小唯畢竟是Lucky唯,她想要的一切都會擁有。

  你們也是Lucky的,想要的一切都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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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最後的考試

  跡部景吾不太放心三井唯, 在她家樓下等了很久, 二樓的燈亮著,她還沒休息, 也接了他的電話,說是緩幾天先別見面讓她好好想想。聽得出來她有些疲憊, 他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接受現實。

  「景吾,你既然不打算進去,那就回去吧。」

  背後傳來跡部聆彥的聲音, 跡部景吾回過頭,看到他手裡正甩著一條項鏈。

  那顆價值連城的黃昏之眼,就被他當成玩具一樣在玩。

  跡部景吾問:「榊監督的婚禮結束了嗎?」

  「嗯, 很遺憾你沒全程參加, 你的榊監督囑咐我拜托你關照他的繼女。」跡部聆彥也覺得事情的發展太過匪夷所思, 原本以為今天是去吃榊太郎那個奇葩男的狗糧的, 沒想到被兜了一頭一臉的狗血, 「我明白你的心情, 但這種事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阻止?阻止誰?」

  跡部景吾覺得很奇怪。

  事實上他在離開之前還和忍足侑士吵了一架。忍足責備他沒有及時帶走三井唯, 在打電話時也沒有避開她, 因而讓她陷入了僵局。

  可跡部卻是憤怒, 難道所有人都要騙她,讓她繼續生活在謊言裡嗎?

  三井唯不是小孩, 也並非不明事理的人, 父母離異對她其實影響不大, 因為他們壓根沒盡過身為父母的責任, 所有的事都隱瞞她,她連參加自己母親的婚禮都是因為別人的邀請。

  她不怕生活艱難,只是憎恨被欺瞞,家人不坦誠。

  還藏不住?

  什麼藏不住?

  繼續這樣下去,當她以為一切都像她期待得那樣安排好了,卻發現完全是相反方向發展,到頭來她反而會徹底崩潰。

  「這塊石頭還給你了。」跡部聆彥將黃昏之眼扔給跡部景吾,捂著臉揶揄道,「我們父子倆眼光還是很一致的。」

  跡部景吾握著黃昏之眼,淡聲道:「你的摯友為了這種東西,置女兒的安危於不顧,看來是真的很重視你們的友誼。」

  「我們的友誼?……小子,會不會說話,還友誼呢?」

  跡部聆彥的眼睛和臉都有點紅,一陣風吹來,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氣,他嘴角噙著笑意,「他珍惜這塊石頭,不是因為是我送的禮物,而是因為它的市場價值,他一直想還給我。」

  他緩步走到後面的車子旁,對司機說道:「留一輛車,你們先回去吧。」

  司機猶豫了一下,提醒道:「聆彥先生,您今晚喝了酒。」

  言下之意是他不能駕駛。

  跡部聆彥:「有少爺在。」

  跡部景吾:「……」

  司機想起了管家叮囑過的事,景吾少爺回國一共開過兩次車,每開一次就報廢一輛車……這次該不會又要……

  跡部景吾瞥見司機懷疑的眼神,知道他在想什麼,嘴角抽了抽:「放心,我能保證父親的安全。」

  跡部聆彥笑著看了他一眼,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公路殺手跡部景吾,今天可要專心點喲。」

  「……知道了= =」

  汽車行駛在東京的夜幕下,路上人不多。在跡部景吾的印像裡,這是第一次開車載著自己的老父親。

  ……呃,叫老父親有點異怪。

  他偏過頭看了跡部聆彥一眼,後者正耷著眼皮,懶散地剝著一顆巧克力糖球。

  任誰也不會把這個眉眼低斂,安靜地吃著甜食的男子和在金融市場上叱吒風雲的不敗帝王聯系在一起。

  「這條好像不是去你住的花園酒店的路誒,這邊是單行道,你是不是開錯了?」

  跡部景吾握著方向盤,淡聲說道:「……我打算回家,和爺爺談談。」

  跡部聆彥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怕被他打死麼?……對了,我還幫你隱瞞了不少事,他會不會連我一起打?」

  「應該不會吧。」

  「這很難說,你奶奶又不在家,沒人能控制住他。」跡部聆彥咬了一口糖球,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怎麼突然做出這個決定了?」

  跡部景吾沉默了一刻,沒回答。

  「小景,我想抽根煙。」

  跡部聆彥從口袋裡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細長的香煙。

  他平日裡抽煙不多,即使是在旁人面前抽煙,也會先征求一下別人的意見。

  「好。」

  車裡有空氣淨化儀,大部分煙味沒散開來就被吸收了,跡部景吾只聞到一點淡淡的味道。在他小的時候,跡部聆彥從不在他的面前抽煙,但是走近了他也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極淡,風一吹,就消散了。

  「三井小姐的悲劇其實是整個三井家族的縮影,幾代人都是這樣的。」

  跡部聆彥打開車窗,高速行駛而帶進來的風吹亂了香煙燃起的白煙,不算濃的煙味和不算濃的酒精讓他莫名有點感動。「他們好像從來都是在暴力與冷暴力中度過一生。」

  三井御人的祖父在日本戰敗後,作為曾經支援日本軍方的財閥家族的家主,留下一封遺書就自殺了,遺書中只交代自己的罪行以及願意接受懲罰,對唯一的幼子三井英機只字未提。他的榮耀與生俱來,他並不能接受那樣的恥辱。

  三井英機對父親的死亡耿耿於懷,一生漠視人情世故,妻子在他長久的冷暴力對待下崩潰自殺。他對於家族的現狀本就不滿,也無心事業,扔下兩個兒子三井御人和三井禮人,瀟灑地去歐洲追求成為畫家的夢想了。

  自由與理想,更像是他的兩個兒子,至於他有沒有成功,就沒人知道了,因為歐洲的畫家裡並沒有一個叫三井英機的人,但也可能是他早已拋棄了自己的本名,脫胎換骨。

  三井御人和三井禮人是被管家東條譽士夫撫養長大的,也是跡部聆彥自小熟悉的兩人。

  「三井御人承受的冷暴力是來源於父親,暴力來自於母親,後來失去雙親,他也沒能從壓抑中解脫出來,還要接受家族最嚴苛的教育,因為他是長子又是最後的希望,東條譽士夫對他一直執行棍棒教育,只要做不到最優秀就要接受嚴厲懲罰。」跡部聆彥靠在椅背上,面色沉凝,「去年他弟弟三井禮人一家在車禍中身故,給他帶來了致命的打擊。」

  跡部景吾聽到此處,譏諷道:「所以,你這是在為他洗白嗎?」

  「不是,暴力永遠洗不白。三井御人用他接受的教育方式來培養自己的女兒,將暴力延續了下去。三井小姐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也學會了運用暴力,之前那些刊登出來的報道,大部分還是真實的吧,混跡在不良少年中,未成年就學會了騎機車、喝酒和打架。」

  跡部聆彥瞥見自家兒子面上表情深沉,話鋒一轉,「但她高中三年安安穩穩沒犯事,以優異的成績考入東都大學,可以說是創造浪子回頭的典範了,大概是她遇到了很好的人,受到良好的影響了。但是就目前的狀態看來,那個人可能離開了,所以她一蹶不振了,當然,這只是我的個人推斷。」

  「如果不是三井家族的事件,她現在也不會——」

  「停一下,你要客觀,這只是一個導·火索。她現在依然搞不清狀況,還在寄希望於別人身上,沒有形成獨立的人格。如果她不能認清自我,總是依附於別人的話,那麼不用我來拆散你們,小景,總有一天,你自己也會放棄她。」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這跟你之前的話不一樣吧,不是說我是戀愛腦很難抽身嗎?」

  「今時不同往日嘛。爸爸看過的事情太多了,也相當了解你,你現在年紀小,喜歡漂亮姑娘很正常,她又和你以前看過的姑娘不太一樣。我在你這個年紀時,看到漂亮的姑娘也都會邀請對方喝杯咖啡。

  但激情退卻之後,想要長久就需要進行價值觀的磨合,如果你發現你追逐的光只是披了一層光的石頭,你還會繼續嗎?」

  跡部聆彥抽完一根煙,將煙蒂放進煙盒裡,笑著說道,「你爺爺喜歡大岡楓是因為她救過他,又熱衷於公益慈善,我不喜歡她但也有點欣賞她。你捫心自問,她是不是比三井小姐勇敢多了,敢於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違背不了家族的聯姻就想辦法去破壞,總之,是一定不會束手就擒……」

  「她的辦法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

  跡部景吾提到那天的事就心生厭惡,至始至終,對大岡楓那種女生產生不了一點好感。

  「大岡楓有那麼大的能力掀起風浪麼?就事論事,她的做法脫離了道德層面,但最起碼是為自身爭取。反觀你的三井小姐,御人讓她頂罪時,她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這是親生父親能說出來的話嗎?」

  話到此處,跡部聆彥又想起了三井御人剛才對三井唯說的鬼話,吐槽道,「赤司家沒退婚之前,她還不能交男朋友,呵,我要是三井小姐,別的不學,拳腳功夫是要苦練一番的——」

  「……爸,你喝多了。」

  「今晚的雨不錯,就多喝兩杯。跟你說了這麼多話,父親的威嚴都快沒了。」

  跡部聆彥真有了幾份醉意,目光漸漸迷離,他兀自盤算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也心生惆悵,「說起來我好像也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沒有像普通人家的父親那樣陪著你成長,經常讓你一個人在家……」

  「肉麻死了,汗毛都豎起來了。」

  跡部景吾制止了他的長篇抒情論,騰出一只手拿了一顆巧克力糖球遞給他,後者抒發真情被打斷,賭氣般地扭過了頭。

  跡部景吾眼裡溢出笑意,回憶起了少年時的往事。

  「幼兒園畢業時,老師讓我們給自己的父親打分。」

  跡部聆彥的左邊耳朵動了動。

  「我打了一百分。」

  跡部聆彥的右邊耳朵也動了動。

  「……這個答案,在我這裡到現在都沒變過。」

  跡部景吾看著身體沒動依然看著窗外,卻騰出了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的跡部聆彥,笑著把巧克力糖球放在了他的手上。

  聆彥的手和他差不多大,但是掌心的紋路很深。

  跡部聆彥心滿意足地撕著巧克力糖球,跡部景吾突然又忍不住逗他:「忘了說,當時滿分是一百五十分。」

  立刻就看到跡部聆彥的臉僵住了。

  「Ahobe Keigo!」

  「喂,爸,這也是你的姓氏!」

  跡部聆彥三兩口吃掉巧克力糖球,將糖紙團成一團,塞到了跡部景吾的口袋裡。

  跡部景吾看著父親孩子氣的舉動,覺得既好氣又好笑。

  「等會兒到家,老爺子要是發飆打人,你可得擋在爸爸面前啊。」跡部聆彥理了理頭發,義正言辭,「爸爸年紀大了,你要保護老人。」

  「爺爺發火,你是共犯,跑不了的。」

  跡部景吾笑著說,但他看到跡部聆彥撩起的頭發發根處已經有了零星泛白,也看到他的眼角有了紋路。

  他一怔,又想到跡部聆彥如今每天需要服用抗疲勞的藥物。以前覺得他永遠不會老,但縱使再怎麼保養得當,時間也磨了他四十多年,快半個世紀。

  這個總是引導他做選擇的,有時候無比正經,有時候又很不正經的爸爸,在商場上創造不敗神話,曾經力挽狂瀾開辟跡部財團傳奇的男人,終究是老了。

  ……但是沒關系,聆彥桑,我長大了。

  ……本大爺進化的速度絕對超越你老去的速度。

  跡部聆彥在睡著前又嘀咕了一句:「三井小姐,做她父親三井御人的公主也好,做你那小破王國的王後也好,都不如自己去成為女王……」

  「……喂!」小破王國是什麼鬼?「不過,你別太小看她……」

  *

  凌晨四點。

  三井唯從書本中抬起臉,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

  牆上還掛了一幅畫,《記憶的永恆》,超現實主義畫家達利的作品。

  ……說實話,看不懂。

  只看到一個個扭曲的時鐘,以各種怪異的姿勢軟趴趴地掛著。

  時鐘怎麼可能是軟的呢?不過,既然是超現實的,肯定不能以現實的東西來和它相比。

  三井唯靜坐片刻,合上了書本。

  她推門出去,看到客廳裡,幸村安靜地伏在桌上睡覺,肩上萬年不掉的外套終於掉到了地上,落在腳邊。

  他閉著眼睛,頭發服貼地垂著。

  四點鐘外面天還只是蒙蒙亮,這個光景裡睡著的幸村身上有種很溫柔的色調,繾綣幽雅。

  ……與昨夜完全不同。

  三井唯俯身撿起了他的外套。

  外套剛一離開腳邊,伏在桌上的人就醒了。

  「……嗯……」

  幸村有起床氣,剛醒時面色有些蒼白,眼睛是眯著的,還從喉嚨裡擠出了一聲雌雄莫辨的聲音。

  三井唯默不作聲地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眯著的眼睛慢慢瞪圓,然後又恢復成了原來的大小。

  「早……」

  「早……」

  是真早,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白裡發現了瘆人的紅血色,猙獰又狼狽,隱隱作痛。

  幸村揉了揉太陽穴,回想起昨天發生的事。

  昨天他帶吉祥去看寵物醫生,醫生說吉祥雖然年紀偏大,但身體很健康,視力是無法恢復了,相對的聽力和嗅覺卻比普通的狗敏感許多。

  醫生把吉祥猛誇了一頓,這種殘缺又衰老的狗恐怕是第一次聽到那麼多好話,不,它多半是聽不懂,但整個過程十分配合。

  醫生還建議別放棄對它的訓練,對於防止狗抑郁和強健身體也有好處。

  幸村原本也只是隨便訓練一下,扔出去的飛碟也沒指望吉祥能接到。

  起初吉祥的行動很遲緩,幾乎沒有一次能接到,但當幸村停止扔飛碟讓它休息時,它反而會跑過來咬他的褲腳,他只能繼續扔——不知道狗是因為很多年沒玩游戲了所以很興奮,還是因為它骨子裡就是個不服輸的家伙。

  慢慢的十次有一次能接到飛碟了,到後來甚至能一次比一次用的時間短了。

  進步是看得到的。

  幸村還沒感慨完狗的意志力頑強,就有人對他說:「後天的考試我不去了,我准備退學了。」

  並且沒給他任何解釋,也不打算給。

  他整個人先懵後怒。他是真的希望她好,希望她確立自己的目標,好好去規劃自己的人生,不因為別人輕易動搖自己的信念。

  他看她好不容易從被動復習轉換成主動復習,並且自信滿滿地跟他保證自己能過,花了幾天的功夫就記下了那麼多東西,並不只是天生的好記性,更要有耐心——他是真的為她感到高興。

  可她輕飄飄一句話,就將他和她這些天所做的一切努力抹殺干淨了。

  他去拜托柳幫忙准備資料時說了什麼?

  他去幫她在學校辦理轉專業的報名申請時說了什麼?

  他甚至還去跡部那裡抽檢她的背題情況——有哪個男生能心大到跑去人家情侶那裡吃狗糧?

  跡部不膈應,他還嫌跡部礙眼呢。

  他盡力幫她,不僅是因為別人的委托。那種莫名其妙的委托,他本有理由可以回絕,之所以答應,是因為他希望她好,他知道她的經歷很不容易,所以希望能幫她一次,才沒有拒絕。

  「對不起,幸村君。」

  ……對不起。

  幸村最煩聽到這幾個字,給他一個明明白白的理由來說服他也行啊。

  這幾個字說了有什麼用呢?

  對不起誰不會說?誠意呢?

  如果真有誠意會只有這麼幾個字敷衍過去嗎?

  「三井桑,你沒有對不起我,我過幾天可能就忘記了。」

  ——你真正對不起的人是你自己。這次考試,不是為我,是為你自己。

  幸村看著她低著頭一副挨打也絕不還手的架勢,將滿腔的怒火壓了下去。他感到失望,告訴自己沒必要發火了。

  發火不僅沒用,還傷他自己的肝呢。

  「……我尊重你的決定。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幸村鎖好院門,在經過她身邊時,出於朋友的最後道義,又補了一句,「希望你深思熟慮,不要後悔。」

  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呢?一言不合就放棄?

  之前的保證都讓吉祥吃了?

  他的修養不允許他說出罵人的話,只能讓她自己去想了。

  天空哢擦落下一聲驚雷,冷雨一來,就是鋪天蓋地。

  幸村煮了杯咖啡,站在窗口喝著,看到三井唯還站在雨中,渾身已經濕透了。

  他想過去送傘,剛拿起傘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下雨了,她不知道嗎?

  ——就這幾步遠,她站在那裡是腳被河童纏住了嗎?

  ——她是不是總覺得會有人過去給她撐傘?

  ——還是等著跡部再從飛機上跳下來一次送傘呢?

  他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杯子一斜,咖啡灑出來,有幾滴滴在了拖鞋上。

  ……洗鞋子去了,沒空送傘。

  等他洗完鞋子又看了會兒書,門鈴被按響了。

  能在被鎖住的院子裡按響他家的門鈴,只有一個人能做得到。

  他走過去打開門,看到抱著厚厚一摞書的三井唯,身上還穿著那件已經淋濕的晚禮服。

  「這麼晚了,三井桑你有事麼?」

  三井唯說道:「停電了。」

  幸村:「稍等,我去看看電閘。」

  三井唯:「屋頂也漏雨了,家裡到處都發霉了。」

  幸村:「……」

  他上去查看了一番,二樓的屋子漏水漏的一塌糊塗,像是一場滅頂之災。

  梅雨季節的濕氣來勢洶洶,幫她家的一切都鋪上了一層花花綠綠的霉斑——她在跡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很久沒回過這裡了。

  三井唯就算情緒再低落,也沒那個勇氣撲在發霉的被子上睡到昏天黑地。

  幸村覺得腦殼疼,除霉遠遠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但作為代理房東,首先要保證房客的安全。

  他只能讓三井唯先住在他那裡了。

  一樓是兩室一廳的小戶型,他住次臥,主臥是櫻庭外公的臥室,一直保持原樣,裡面掛滿了各種長生不老的黃符,看一眼就能讓人毛骨悚然。他不能讓三井唯去睡他外公的臥室,只能將自己的臥室先讓給三井唯睡了。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看到她站在門口欲言又止,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衣服也發霉了,沒能換的睡衣了。」

  幸村看了她一眼,問道:「那你是想跟我借衣服了?」

  三井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幸村側過臉,淡聲說道:「打開手機APP帥團,有個新功能跑腿配送,研究一下吧,無論何時都能下單買衣服,二十分鐘之內就能送來了。」

  說完他走至一邊看書,順手打開了空調,升高了屋裡的溫度。

  初夏的雨時常伴隨著驚雷,帥團跑腿的外送員是個皮膚黑黑個子高高的女生,在送來衣服時,對三井唯說:「小姐,你家門口路太滑,我剛摔了一跤,腰都要摔斷了。」

  三井唯斂眸沉聲道:「所以,你是想叫我賠償你嗎?」

  外送員嘿嘿一笑:「不是啊,我是想告訴你,明天出門時要注意路滑,要是摔傷了影響考試就不好啦。好了,我先走了,再見。」

  三井唯看著她騎著小機車離開的身影,有些悵然又有些疑惑。

  這個小外送員怎麼會知道自己要考試呢?

  她回屋之後拆包裹時,看到貼在包裹上的訂單上,她的ID是【美隊家的轉專業考試必過的唯唯】。

  這是一個多星期前訂烤魚時新改的ID,那時候跡部對此十分不滿,非要她改成【跡部家的轉專業考試第一名的唯唯】。

  她打開包裹,裡面是兩件嶄新的睡衣,一件粉色,一件藍色,上面都印著考試必勝的字樣。大概是因為ID的原因,連外送員都知道此事要替她討個吉利。

  她打開手機,想給外送員留言說一聲謝謝。

  【我】字輸入了之後,緊隨其後的輸入法是【要】字,她點擊了之後,底下的輸入法出現了長長一段字。

  【通過轉專業考試】。

  我要……通過轉專業考試……

  ……我要通過轉專業考試。

  只不過才一個多星期,她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

  可帥團APP記著。

  輸入法也替她記著。

  睡衣上的【考試必勝】的字樣顯得格外刺眼。

  再點開朋友圈,有二百多條提示。

  是她周五晚上發的一條狀態,配圖是她那天考完第五門試,離開東都大學時在西門拍攝的照片。

  灰蒙蒙的天色下,屹立了上百年之久的建築顯得無比莊重。

  她寫:【轉專業考試還有兩門,以後我的學院色要換成理學院的樺色了:)】

  底下很多人點贊,還有一條又一條的評論。

  幸村花梨:【小唯姐姐,考試加油哦,有不懂的問我哥,不,問蓮二哥啦,其實蓮二哥是慈母,我哥是嚴父哈哈。】

  鐵男:【我是沒機會念書了,以後我家孩子得向你學習,高材生。】

  向日岳人:【嘖嘖,轉專業成功了,跡部又要跟我們秀了。】

  肉戶亮:【他現在也是每天秀←_←】

  櫻木花道:【有本天才為你加持,一定沒問題的啦。】

  水戶洋平:【櫻木你少來,還加持,你連大學都沒考上。】

  櫻木花道:【混賬,你是考上了還是咋的?】

  仙道彰:【私立大學畢業的路過,羨慕三井妹這種國立大學的,以後發達了求帶。】

  櫻木花道:【去去去,半斤發膠你是陵南的,絕對不帶你。】

  ……

  三井壽:【既然知道她是三井妹,三井的妹妹,你們爭個毛線?都給勞資滾一邊去。】

  一條條評論,像是蓋了一座高樓。

  甚至湘北的那些隊員已經在自顧自地商討在她考完試後去哪裡聚餐了,一是為她慶祝,二是為流川楓接風洗塵,三是為送別流川楓和櫻木花道——這兩人要同去美國NBA了。

  流川楓這次回國,就是為了帶櫻木花道去美國。

  一個小湘北,以前總是無緣全國大賽,現在出了三個超級新星。

  一個已經在NBA小有名氣,一個效忠國家隊,一個曾經創下奇跡。

  三井唯想起那天流川楓跟她要櫻木花道的地址,她多嘴問了他一句,要是櫻木前輩不想去美國怎麼辦?

  流川楓只說了一句:他想去。

  縱使櫻木花道這幾年被背傷折磨,又為生活所迫,壓力巨大,但無論什麼苦難都不能抹去他臉上的笑容,也沒能使他放棄自己的夢想。

  沒有變得暴戾,也沒有變得悲觀消極。他依然選擇善待自己,對生活充滿信心和希望。

  和他一比,三井唯不禁問自己是不是太矯情了?

  既然父母從來沒有尊重過她的意願,她又何必繼續把他們放在心上,情緒起伏全系家庭,無視外物。

  血緣這東西,其實從臍帶被剪斷的那一刻,就斷了。

  剩下的關系,是要用足夠多的感情與足夠多的耐心去維持。

  父母悉心照顧,循循善誘,以長久傾注心血創造出「血濃於水」的真情。

  可自嬰兒脫離母體,接觸空氣,將自己的第一聲啼哭獻給世界時,並告訴它,我來了。從此便是一個獨立的人。

  獨立的人,就該有獨立的想法,獨立的生活。

  ……

  三井唯洗完澡吹干頭發,回到客廳時,幸村在看書,吉祥在他腳邊叼著飛碟團團轉轉。

  幸村翻過一頁書,不為所動:「外面下雨了,等雨停了再出去玩吧。」

  吉祥似乎不是很滿意,叼著飛碟繼續在他腳邊轉來轉去。

  三井唯在幸村對面坐下。幸村抬起眼,目光冷冽,眼神如刀。

  「呃……」

  這眼神太嚇人了。

  幸村眼睛眨也不眨:「抱歉,眼睛裡剛才進睫毛了,所以現在可能看起來比較奇怪。」

  他不是很想搭理她,從肉戶亮那裡稍微詐了一詐,就知道她今晚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遭遇一直令人同情,可她的表現讓人很失望。

  幸村把眼睫毛想得掉進了眼睛裡,都沒想出來她父母的事和她要退學的事有什麼必然聯系。

  難道是她父母阻止她繼續讀書阻止她轉專業了給她強加了一系列壓力而她迫於壓力,所以不得以退學?

  問了肉戶,也沒有這回事啊。

  不負責任的父母固然可恨,但放棄自己的本身難道不更可恨?

  既然不能寄希望於家庭,那就只能靠自己了,難道不是應該更加努力去學習去奮鬥嗎?

  她之前告訴他,她選最不擅長的文學院是為了氣自己的父親,至於有沒有氣到她父親,不知道,只知道把自己給坑了,以至於現在不得不付出超越之前十倍地努力來填坑,來轉專業。

  這種敢拿前途來撒嬌賭氣的姑娘,他服。

  ——但是沒關系,這一切都還可以補救,東都大學設有一次且僅有一次的轉專業考試。

  他可以給她一切他能給的助攻,但主攻還是她自己,也只能是她自己。

  但現在又算怎麼一回事呢?

  受到了打擊,不能接受現實了,就想要退學,否定自己之前的一切努力?

  然後呢?然後繼續過沒有目標的生活嗎?

  可沒有畢業證,又沒有一技之長,連在神奈川的房子都已經被父親賣了,可以說是沒有退路,又能以什麼經濟能力養活自己呢?打工嗎?她的打工史據柳所說是越打越窮。

  難道要靠跡部嗎?

  要是哪天跡部靠不住了,怎麼辦?

  要是哪天跡部始亂終棄了,怎麼辦?——不是他懷疑跡部的人品,他只是覺得,面對一個總是在關鍵時候放棄自我的人,對方就算是本身屬性是耀眼太陽的跡部,也會有疲憊的一天。

  「幸村君,你還在生氣嗎?」

  幸村瞥見三井唯已經打開一本書准備繼續復習了,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

  「我沒生氣。」才怪-_-||

  「你生氣了。」

  「我沒……」

  「你上次還借我衣服,這次連衣服都不借了。」三井唯頓了頓,低聲道,「但是確實也該生氣,你和柳君,還有干君幫了我那麼多忙,我卻想半途而廢,我剛才打過電話問過赤司君了,我要是沒有東都大學的畢業證書,可不可以去他那裡全職工作,他說不可以……那我還是把考試好好考完,轉了專業之後學習自己喜歡的專業,以後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從事的職業。」

  她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不算太難看。

  幸村默默喝下一杯咖啡,繼續說道:「三井桑,你說你以前選擇的專業是因為賭氣走錯了路,所以才想要修正它。如果現在放棄,那又算什麼呢?」

  「對不起。」

  「那你就對得起啊。」幸村輕輕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正在咬飛碟的吉祥,「又不是迫不得已要對不起,既然有選擇,那就請選對得起吧,三井桑。」

  他不是不能理解她現在的感受,幾年前他被查出疑似格裡-巴利綜合症的疑難雜症時,也一度陷入了無休止的負面情緒中。

  手腳慢慢麻痹,肌肉無力,呼吸困難,每天醒來都有「新發現」……還聽到醫生說他可能再也不能打網球了,不僅不能打網球,可能還有生命危險。

  他也一度問過,為什麼是他得了這種病呢?

  他一個好好少年,根正苗紅,除了嘴壞了點腹黑點,沒什麼缺點,那為什麼是他呢?

  全國大賽,網球,他的立海三連霸夢想,榮光和使命,好像在那一刻,被黑暗中的一只手握住了,想從他身邊拽走。

  他不想也不能放棄,去他的保守治療,哪怕手術的幾率低到讓人心涼,哪怕術後的復健十分痛苦,他從來沒有放棄過,他每天做想像模擬訓練,每天不間斷地復健,只想再一次站到網球場上。

  他在最深沉的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

  那束光一直引領著他不要放棄,他以為那是網球,到終點時他才看到,那是他自己。

  病症最終在美國根治了,別人說是奇跡,只有他自己知道,奇跡這兩個字背後,需要多大的毅力來支撐。

  奇跡會從天而降嗎?不會。

  他若是一開始聽醫生的話,選擇保守治療,放棄網球,那他現在肯定和網球徹底絕緣了。

  別說是當了職業網球選手角逐四大滿貫到處浪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郁郁寡歡呢。

  在鋪天蓋地的壓力和負面情緒面前,你可以哭,可以怒吼,可以發泄出來。

  摔杯子,暴飲暴食,瘋狂購物,死命K歌,只要不危害到別人,都可以。

  但是發泄完,你得往前走。

  你得選擇一條正確光明的路,繼續堅定無移地往前走。

  因為時間向前走,生活往前過,人也不能往後退。

  【你父母的做法不漂亮,但你可以選擇活得很漂亮。】

  幸村在心底默默地想。

  ……

  「幸村君,你畫的是給花梨桑設計的衣服底稿嗎?」

  早晨四點的光景裡,三井唯看到幸村攤在桌子上的畫紙。

  上面畫著的是一條華麗精致的舞裙。

  「對。」

  幸村畫了一夜,一方面是有些心煩,另一方面……他的房間讓給三井唯住了,他外公的房間道道黃符,太嚇人了,他實在睡不著,干脆就把送給花梨的禮物提前准備好。

  「明天要考試,可以再幫我抽查一下嗎?還有兩門,我應該沒問題。」

  「……可以。」

  三井唯不會告訴幸村,她在他的房間,無意中看完了他的患病日記。

  幸村也不會告訴三井唯,他從肉戶亮那裡知道了晚宴發生的所有事。

  兩人對昨晚的爭論只字未提,像沒發生過一樣,平平常常地復習了一天。

  第二天考試,幸村開車送三井唯去了學校。

  背了很久的書和題庫,兩門考試沒有驚險和懸念地考過了。

  白紙黑字,寫出閱卷老師眼中標准的哈姆雷特即可。

  最後一門是哲學,有一條簡答題提到了尼采的一句名言。

  【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柳蓮二押題率很高,這條古怪的題目竟然也押中了,三井唯默寫完標准答案,自作主張在最後補了一句話。

  ——追逐光的人,最後自身也會變成光。

  ……多寫了大概不會扣分吧。

  大概吧。

  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了這句話。是昨天在幸村日記裡看到的一句話。

  她看向窗外,雖然天色還是陰陰的,空氣也還是潮濕到讓人討厭,但她知道,梅雨之後,就是熱情似火的盛夏了。

  作者有話說

  小唯可能還沒完全走出家庭帶來的陰影,但情況已經開始好轉,至少明白有些東西再努力也得不到,那就不去想了。去把時間和精力投注在值得的事情上,學會自己規劃人生吧。

  關於跡部和小唯的感情,現在仍然單箭頭,跡部因為以前沒經歷過那麼危險的事,共患難後很容易產生感情,加之對方又是需要幫助的女生(在他看來),大爺作為雄性的保護欲一下子就上來了,加之小唯百撩不動,反而越能激起他的征服欲。但小唯如果不擁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和想法,在家人讓她聯姻訂婚或者做別的事時再選擇順從,跡部就會很失望。感情在度過激情期,進去價值磨合期時,如果不是一路人,他就會筋疲力盡了T^T

  關於幸村和小唯,幸村熱衷於跟她討論光影和色彩,也喜歡聽她講星系的故事,小唯在物理天文上學識算淵博,在這方面算他的知音。之所以他盡力幫她,是覺得她這人過得不容易,她想變好,作為朋友的他該幫一把,大概類似扶貧助農的感覺吧。看到她慢慢進步,他也很欣慰,但好不容易到最後關頭了,居然說想要放棄,這不是帶著他一起坑柳嘛。他自己又不是閑的蛋疼,花時間幫忙抽查的時間都夠他去看N個畫展了。之前朝夕相處和看到她一點點進步而好不容易產生的一點好感又煙消雲散。幸村討厭意志不堅定輕易放棄也討厭不努力的人,小唯自己不改變,這條感情線就會反向發展,幸村會越來越反感她T^T

  赤司還沒多少劇情,目前感情還討論不了。但是小唯問過赤司如果沒畢業能不能去他家公司工作時,他給了明確的答復——不能。他不能收帶來不了價值的人,也不喜歡沒本事的姑娘T^T


第88章 我也有糖啊

  七門考試全部結束, 三井唯心裡有了底。

  百分之九十五的題目都背過, 剩下的一些題,她連蒙帶猜, 將試卷寫得滿滿當當,沒空一題。

  走出考場後, 一眼就看到了欄杆旁正在喝奶茶的幸村精市。

  他衣著閑適,背著一塊畫板,下巴微微揚著, 隨隨便便就站成了一幅畫。

  旁邊有兩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在搭訕,幸村同意了合影,但禮貌地拒絕了交換手機號。

  三井唯等兩個女生合完影離開, 才走過去說道:「讓你久等了, 幸村君。」

  「沒等太久, 我也是剛寫生回來。」幸村將另一杯沒開封的奶茶遞給三井唯, 「芒果味的, 三分糖, 加了很多芋圓……嗯, 是考完試的獎勵。」

  「那謝謝幸村君了。」

  三井唯接過杯子, 打開喝了一口, 溫熱微甜的奶茶裡有著一顆顆Q彈香糯的芋圓,口感滋潤。

  晴天喝芒果冰, 雨天喝芒果芋圓奶茶, 跑步時喝小人兒汽水, 吃魚要一口氣把刺挑光……幸村和她在飲食的偏好上總是有種出奇的相似。

  「我的車停在圖書館後面, 我們從第二餐廳前面過去吧。今天就回神奈川了,希望這邊三天裡房子……除霉順利。」

  恰逢東都大學第二次自主招生測試,學校為了進行整休,在大學一年級生的轉專業考試結束後連續放假三天。

  在中午吃飯時,幸村就告訴了三井唯一個不幸的消息。一樓的屋子也大面積發霉了,他已經聯系了除霉的師傅進去整修和補無菌漆了,暫時需要空幾天才能住人。

  他作為代理房東,收了租金就必須解決租客的住房問題,知道她目前的處境比較糟糕——家裡房子被三井御人賣了,又不想去跡部常住的酒店,加之他也想幫她緩解因為備考和家庭帶來的負面情緒,決定帶她回自己的家裡小住,三井唯也同意了。

  三井唯喜歡幸村家生趣盎然的庭院,設計得很美又很有人情味,也很喜歡幸村一家相處的融洽氛圍。

  她想起考完試的事,在路上打了個電話給跡部報備:「我考試都結束了……」

  「很好。」跡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乏,但仍然是愉悅的,還不忘調侃她,「拿不到第一就要有心理准備接受懲罰呢。」

  「能過就很不錯了。」

  畢竟全靠死記硬背生啃,如果沒有柳蓮二超高的押題率和她超強的記憶力,她參加這種考試純粹就是充當分母。

  「本大爺的女孩,不能這麼沒信心。」跡部頓了頓,「我的成績可都是第一。」

  言語裡對三井唯的不爭強好勝有輕微的不滿,他大爺對待任何事情從來不是佛系的態度。

  三井唯聽出了他的意思,想了想,說:「我的理科成績不錯,等我去了理學院之後保證拿第一。」

  「好,我等著看。」

  三井唯又問道:「你是回家了嗎?」

  先前收到了跡部景吾的短信,說是回家去向祖父跡部秀吾坦白自己沒去英國的事情。

  「嗯。」

  三井唯對於跡部景吾的家人並不了解,尤其是他的祖父跡部秀吾,只有過一面之緣,但可以肯定的是,跡部秀吾對她沒有好感。

  她的兄長三井壽打斷了跡部秀吾的左腿,而她則是嚇斷了他的右腿。

  跡部景吾之前陷入負面新聞惹得一身騷,公關危機到現在才算勉強過去,包括他欺騙家人已經去了英國但實際上仍然留在日本的事,雖然不全是她的原因,但都和她脫不了關系。

  三井唯對於跡部景吾的處境有些擔憂,但內心還是很支持他的做法,畢竟欺瞞家人的行為很不友好,不管出於何種意圖。在某種意義上她和跡部秀吾是一樣的。

  她怕跡部景吾被懲罰,小心地問道:「家裡的事難嗎?你爺爺為難你了嗎?」

  「他不止為難我一個人……放心,這些小事難不倒本大爺,兩三天就能解決了。」電話那頭的跡部景吾隔過隔壁的玻璃窗看了一眼被罰頂著花瓶的跡部聆彥,後者正咬牙切齒地望著他。

  「那你加油,等你回來了,我請你吃飯。」

  跡部微微笑道:「我想吃中國餃子。」

  「……沒問題!」

  打完電話,跡部景吾放下了手機。

  他在書桌面前坐著,思考跡部秀吾留給他的問題——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

  隔壁的房間裡,跡部秀吾正握筆在摘錄筆記,而跡部聆彥則是在牆角頭頂花瓶罰站。

  四十多歲的年紀還要被體罰,雖然不會有別人看到,但是跡部聆彥仍然覺得很丟臉:「老爺子,為什麼景吾可以坐著,舒舒服服的,我就要被沒收手機又被罰站呢?家族的事業怎麼辦?而且這要是被僕人們看到,多有損我身為家主的威信啊。」

  跡部秀吾眼皮都沒抬一下,冷聲道:「你還知道身為家主要有威信?景吾是受了你的唆使才敢這麼忤逆。」

  「我說老爺子,你明明自己也給他放水——」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跡部聆彥見狀閉上了嘴巴,不再吭聲。

  「你給我站到中庭去,站一天。」

  跡部聆彥:「不是吧,爸,我這麼大年紀了……」

  「站兩天。」

  「……是。」

  跡部聆彥不敢再撒嬌,乖乖認罰去了。

  他的步伐不慢且極穩,給人一種收放自如的輕松感。

  他優雅地走入中庭,有年輕的小女佣好奇地問他:「聆彥先生,您為什麼要頂著花瓶走路呢?」

  跡部聆彥微微一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為了更好地鍛煉平衡能力,穩固平衡性思維。」

  小女佣:「……」這是什麼鬼?

  *

  幸村精市剛回到家,就面臨著一個問題——沒有晚飯吃。

  幸村雅子穿上了漂亮的和服,盛裝打扮,帶著幾大罐新鮮的青梅,去參加朋友的一個梅雨歡樂派對。

  幸村花梨則是和同學去看新上映的電影《寂靜之地》。

  家裡剩下的幸村精誠和幸村秀子兩人,一個是除了工作之外萬年都是廚房殺手兼死宅男,邊吃小甜餅邊喝著啤酒回看NBA全明星賽的錄像帶。

  「晚飯啊,你點個外送吧,不用幫我點了,我有小甜餅和啤酒就夠了。」

  幸村精市又去問幸村秀子需不需要幫忙點外送,幸村秀子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最近沉迷印度食物,你們要不要吃我做的手抓飯?」

  幸村精市不等三井唯說話,就替她一並拒絕了。開什麼玩笑,除非是幸村雅子做飯,否則其他人做的飯……他還真不太敢吃。

  「我媽媽雖然是全職主婦,但是平常也會和朋友聚會和旅游。最近她們計劃要參加一個插花比賽,所以可能比較忙。我臨時回來,也沒跟她提前說要准備晚飯……真的很抱歉要讓你跟我一起吃外送了,招待不周。」

  「啊,沒事啊,幸村君安排我住你家已經很打擾了。」畢竟她只交過房租,並沒有交餐飲費。

  不過幸村家的氛圍真的很融洽。幸村的祖母、父親、母親以及妹妹,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

  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三井奈奈子,現在應該叫榊奈奈子了,她原先是個交通警察,雖然能力實在不怎麼樣,但至少有自己的事業和目標,後來整天圍著三井御人轉,連三井御人與女護士的加班電話都要全部監聽。

  公正地講,三井御人的條件確實不錯,俊美的長相就是一大優勢,尤其是他雙金色的眼睛,眼型較長,眼尾上挑,看人時顯得目光深情——但實際上三井唯知道,他看人看貓看樹都是一種眼神,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加上他的醫術不錯,待人親切友善,也寫得一手好字,因而明裡暗裡對已婚的他有意思的女人還不少。

  三井御人喜不喜歡奈奈子,三井唯不知道。只能說三井御人對她很好,奈奈子看上的東西,他從來都是二話不說直接買,但他從來沒有送過任何一件禮物給奈奈子,他連看一眼她買了什麼東西的欲望都沒有。

  永遠只有一句:「你挑吧,挑好了我刷卡。」

  這是很多女人都渴望的「買買買」,但三井唯實在羨慕不起來。

  奈奈子曬在朋友圈的「恩愛」,永遠都是她一個人的表演。三井御人,充其量就是配合。

  多可怕,這麼多年,三井唯數不清自己被他打過多少次,連國文成績太爛都能成為被打的理由。但是奈奈子從來沒被打過甚至沒被罵過一句,無論她做錯了什麼,這在外人看來是多麼寵愛妻子,但三井唯現在只覺得脊背發涼。

  他養著她,無限包容和放縱,不知是心甘情願,還是不得不養。

  總之,盡管和這個男人生活了十八年,三井唯依舊看不明白他的半點心思。

  「這附近沒什麼好吃的外賣。魚住前輩作為一個神奈川人,為什麼不在這附近開個烤魚店呢?」

  幸村的聲音打斷了三井唯的思緒,她笑道:「魚住前輩的店原本是在神奈川的,後來才搬去了東京。」

  幸村的聲音打斷了三井唯的思緒,她笑道:「魚住前輩的店原本是在神奈川的,後來才搬去了東京。」

  「真的太可惜了。」即將要出國的幸村恨不得將魚住純一起打包帶去法國。

  恰好這時,胡狼桑原打了電話過來:「幸村部長,赤也通過立海大學的推薦入學了測驗了,我們正在舉行慶功宴。」

  「這麼重要的事為什麼不早點通知我?」除了替切原感到高興,聽力敏感的幸村捕捉到了「慶功宴」這個關鍵詞——尋尋覓覓,晚飯終於有著落了。

  「赤也要求對你保密,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胡狼頓了頓說,「慶功宴是在我爸工作的餐廳辦的,你有空嗎?聽黃瀨說你最近很忙,如果沒有空的話,那改日再聚也沒關系的。」

  「有空,當然有。我馬上就就到。」飢腸轆轆的幸村清了清喉嚨,說道,「赤也這麼重要的事,我必須過來。」

  胡狼內心十分感動,不愧是他們的部長,時刻都把部員放在心上。

  「我還要帶一個朋友過來,麻煩你問一下赤也的意見。」幸村看了一眼三井唯,心想立海的人也都認識她,帶她去應該也沒問題。

  「哦……部長,赤也說只要是帶女生就行。」

  三井唯與立海網球部的成員有過一面之緣,是在跡部先前舉辦的15屆U17國中生聚會上。

  至於其中的真田弦一郎、柳蓮二,則是比較熟悉了。

  切原赤也至今還活在夢裡,看到三井唯後驚呼道:「你是那個不二的女朋友是吧,忘記你的名字了~」

  「切原君,我叫三井唯,我和不二沒有交往。」

  U17聚會時,跡部還處處替不二和三井唯制造浪漫的獨處機會,切原想不誤會都很難。

  切原抓了抓海帶頭,問道:「那你是幸村部長的女朋友嗎?」

  話音剛落,滿室寂靜。

  立海正選聚會,幸村還從來沒有帶過外人過來。這麼看來,確實有可能。

  畢竟五大部長——手塚國光、橘吉平、白石藏之介已經相繼脫單,只剩下跡部景吾這只大豬蹄子和幸村精市這朵霸王花。

  「我和幸村君只是普通朋友。」頓了頓,三井唯補了一句,「我男朋友是跡部景吾。」

  嗷嗷嗷嗷——這是立海除了三巨頭以外每個人的心聲,為什麼跡部那只大豬蹄子都有女朋友了,而他們的親親部長還單著。

  幸村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們白激動了。三井桑是我外公家的租客。」

  柳蓮二默默地看著幸村,心想他是不是幫的太多了?管住,管吃,管學習補課,現在竟然還帶來參加網球部的私人聚會,他是做一條龍服務的麼?何況這個女生,現在是跡部的女朋友。

  他想起那天幸村看著三井唯和跡部離開的表情,隱約有些擔憂——幫人可以,千萬別把自己陷進去。

  切原對三井唯的熱情在知道她是東都大學的學生之後,又高漲了起來。

  「你和柳前輩一樣,是東都大學的?」

  作為私立大學推薦入學的准大學生,向來對國立大學有種莫名的心馳神往。

  三井唯點了點頭:「嗯。」

  「你怎麼考上的?請告訴我一點學習經驗。」

  切原的眼睛亮亮晶晶,讓人無法拒絕。

  三井唯認真地想了想:「考前看了一個多月國文的書,文科類的我理解不了,只能死記硬背,不過記性還不錯。」

  「那理科呢?物理化學數學那些?」

  「理科我沒復習,因為沒什麼難點。」三井唯實話實說,「理科總分扣了一分,有個空忘記填了。」

  這句實話讓在場的人,包括幸村和真田都有點想抽她。

  「好氣啊,我也想上!東!都!我付出了這麼多努力,拼了一年多,才勉強通過推薦入學的測驗啊,可以繼續上立海了,你居然看一個多月書就考上了東都大學!啊!」

  三井唯不知道用什麼理由安慰切原,總不能說這也和智商有關,會把他氣死吧。於是看向了幸村,眼神示意他說點好話安慰切原。

  幸村心領神會,朝她笑了笑,然後緩緩道:「赤也,不傷心啊,再傷心讓真田唱首歌給你聽。」

  真田:「……」

  切原委屈巴巴地看著幸村:「難受,想哭。我拼了這麼久,才上了個立海,為什麼三井桑看一個月的書就能上東都大學了。」

  幸村努力安慰他:「你要理解嘛,有時候,你的極限,只是別人的起點。」

  ——有時候,你的極限,只是別人的起點!

  你的極限,只是別人的起點!

  好氣啊。

  又是一句話把人氣死系列。

  眾人內心:幸村部長的嘴一如既往的毒啊。

  切原幽怨地瞪他:「部長,我今天的喜悅全被你這句話衝掉了。」

  幸村笑了笑,替他夾了一大塊烤肉:「赤也,年初時你的推薦申請被立海大學拒絕了,但現在你被錄取了,與那時比,你完成了自己的目標,很了不起。」

  從來都是雲淡風輕的幸村很少會這麼認真地誇獎一個人,尤其還用了「了不起」這個詞。

  切原第一次被幸村表揚學習成績,有些受寵若驚:「部部部……部長,如果你當年用集體上東都的命令來要求我們,立海大沒有死角,說不定我們都——」

  胡狼接了下句:「說不定我們早就瘋了。別胡思亂想了,吃你的烤肉。」

  話很少的柳生比呂士打開了電視機,電視裡正在轉播英國的Harry王子大婚的現場直播。

  仁王雅治支著下巴,漫不經心地調著醬汁:「全英國女人都想嫁的王子結婚了呢。」

  「全英國?」真田訝異地瞄了一眼電視機,Harry王子的外貌給了他很大的自信,「英國女人們太松懈了。」

  「大概每個女生都想嫁給王子。」情竇初開的切原沾沾自喜,「我們也是王子,網球王子啊。」

  「網球王子,你還真敢說,現在走職網的,只有幸村部長一個人吶。」

  胡狼的一句話令在座的人都怔住了。

  ……網球。

  網球王子啊。

  幾年之前,他們都在鐵絲網後面的網球場上活躍著,也曾並肩站到了世界的舞台上。

  「去征服世界吧!」

  ……想要征服世界的心,歡呼著,跳動著,騷亂了整個青春期。

  贏了嗎?

  ──沒有。

  因為強敵太多。

  多到自知,自己的水平還遠遠不夠。

  輸了嗎?

  ──也沒有。

  因為每一天都在被洗禮,都在汗水的見證中變強。

  一招一式,都竭盡所能地臻於完美。

  越長越大,一路上,會遇到很多人,有些人是朋友,有些人是對手,有些人既是朋友也是對手。

  這些人裡,有弱於自己的,也有強於自己的。

  但命運給他們安排的最重要的對手,還是自己。

  如今,偶爾也會打一打網球,重新握拍的那個瞬間,會有一點熱血澎湃,一點穿越到國中的跡像,但很快又會發現──

  已經大學了啊。

  單身到大學了啊。

  ……

  三井唯不懂其他人的感慨,依然在看電視。

  烤肉沒有烤魚美味,她吃的不多。

  一直以來,Harry(哈裡)王子的新娘Meghan(梅根)都飽受非議,無數人指責她不孝順父親,對兄弟姐妹不友好,踩著前男友前夫的肩膀爬到了王子的身邊,心機婊,不坦誠……但誰也沒法改變沒法否認的是,此刻,Harry王子親吻並深情注視的,是Meghan小姐。

  Meghan小姐穿著漂亮的婚紗,露出燦爛的笑容,向全世界炫耀她的幸福和鑽戒。

  三井唯心想,也許Meghan確實借了很多人的位,但那些始終都只是助攻,決定往上走的還是她自己。

  王子是她的,地位、生活、財寶、事業全都是她的。

  她永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再計算著,該怎麼去得到。

  很多人不喜歡Meghan,很多人罵她,說她配不上王子。

  ——她會在意嗎?

  不,不會的。她向來只過她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活得那麼精彩。

  她小時候家裡不富裕,父母很早就離婚了,種族問題給她帶來過麻煩和困惑,她從來不是公主。

  Harry王子的順位繼承是第五位,不太可能繼承王位,她以後應該也沒機會當上王後。

  但她一直並將永遠是自己的女王。

  回去的路上,夜色朦朧,溫度適中。

  三井唯心情很好,甚至無意識地哼起了幼年時唱過的鐮倉童謠,直到駕駛座上的幸村善意地笑出聲來,她才反應過來自己有點失態了。

  「抱歉,心情不錯,所以得意忘形了——」

  幸村系上安全帶,認真地說:「三井桑,你能堅持完成轉專業考試,真的很了不起。」

  「謬贊了。」三井唯打開車窗,看著藍色的街燈下飄搖的小雨,唇角上揚了幾分,「幾天之前我還是滿滿的負能量,恨不得和世界同歸於盡……現在好多了。」

  「能量都是有限的,負能量用光了就沒有了,只剩下了正能量。」

  聽到幸村牌的雞湯,三井唯故意煞風景調侃道:「對哦,既然能量都是有限的,那豈不是正能量也會用完?正能量用完的話,我該怎麼辦?」

  「不用擔心。」幸村笑著伸出手,輕輕放在她的手上,「……像這樣,正能量可以通過魔法傳遞。」

  他在她的手心放了個東西。

  她低頭,看到一顆紅艷艷的糖果。

  「我也有糖,你要吃嗎?」

  作者有話說

  推一波自己的新文(存稿中):

  1.《我的器官說話了》,幻言,【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蘇文。

  2.《一鍵更新未婚夫[綜]》,綜漫,【霸道女總裁只看臉】的蘇文,瞎幾把綜,瞎幾把女票,好看的男性角色都可能被寫進去,很坑很毀男神,真愛粉要先吃顆速效救心丸。

  不知道哪個會先開,也許挑戰自我一起開,感興趣的親可以點進專欄收藏一下

  *

  本文的正文時間線是2018年4月4日到2018年7月4日,就是今年,所以這一年的很多事,比如復聯3上映、日本大阪環球影城過山車故障倒掛事件、哈裡王子與梅根大婚等等事件也按照時間線寫進去了。


卷四:晚霞草迷蒙

第89章

  幸村給了三井唯滿滿一瓶紅色的糖果。

  糖的口感是軟的, 裡面混有青梅的果肉碎片, 吃到嘴裡居然是辣味的。

  「幸村君,這是什麼東西?是辣味的誒。」

  「是糖啊。」幸村握著方向盤, 平視前方說道,「好像沒有規定糖必須得是甜的吧。」

  甜是味覺, 辣是痛覺,兩者相提並論的意義不大,但三井唯這是第一次吃到辣味的糖果, 覺得很不可思議。

  幸村嘴裡也含著一顆辣梅糖。

  這種糖是祖母秀子為他特制的,除了他本人之外,家人和朋友沒一個人能欣賞。

  花梨吐槽他口味獨特, 他想到了不二周助, 覺得自己勉強還是正常的。

  一瓶辣梅糖, 三井唯一口氣解決了小半瓶, 然後才擰緊蓋子, 收到了包裡。

  翻包的時候, 她看到了跡部塞在裡面的糖球盒子, 不禁想像著辣味的巧克力會是什麼樣的口感。

  不過跡部並不能吃辣, 吃一點辣就受不了, 三井唯突然有點想看他被辣哭的樣子了。

  *

  放假的第一天,依然下著小雨。

  黃梅時節正式來臨。

  在幸村家發生了一點尷尬的小插曲, 三井唯搬著木頭走在小路上時, 因為沒看路踩到了濕滑的青苔上, 腳下一滑又一頭扎在了幸村的屁股上。

  「抱歉, 幸村君。」

  三井唯已經不好意思看幸村的臉了,後者卻十分淡定:「沒關系。」

  他沒那麼在意了,反正這是在家裡,沒別人看到,而且……他有點習慣了。

  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第一次見面時,她就一頭栽在了他的屁股上,讓他不得不回頭,這個獨特的出場方式他想他會終生難忘。

  不知道三井唯是覺得尷尬還是喜靜,爬到了院中最大的青梅樹上,坐在上面削木頭。

  幸村看到三井唯穿了半身雨衣和雨鞋,也就沒阻止,只提醒她注意安全,小心樹滑。

  他在茶室裡看完了法語語法,又寫了兩幅毛筆字,抬頭看向窗外,那棵青梅樹正對著窗戶,從他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青梅樹上三井唯的側影。

  她的腿很長,穿了短裙顯得更長,懸在半空中,輕輕晃動著。很明顯她一個人的時候要比和別人在一起活潑的多。

  幸村回憶起自己在三歲之前,總躺在這邊的窗台上,因為很懶,懶得翻身,所以視野裡總是只有那棵青梅樹。

  那時他衣食無憂,唯一擔心的是自己沒有青梅,將來能不能娶妻。

  父親幸村精誠哄騙他只要瘦下去,十五年後青梅樹會給他帶來一個姑娘。

  ……一晃,真的已經十五年了。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他確實也瘦了,還找到了人生的目標。他頗有興致地看著在青梅樹上晃著腿穿著綠色短裙的三井唯,莞爾而笑——這原諒色還真像是從青梅樹上長出來的姑娘。

  「哥哥,老媽叫我給你送小甜餅啦。」

  妹妹花梨敲門進來,除了端了一碟精致的紅豆餡餅,還帶了兩杯咖啡。

  「謝謝。」

  幸村收好毛筆和毛氈,洗了手回來問,「你有沒有叫三井桑過來一起吃點心?」

  花梨咬了一口餡餅,吧唧吧唧地吃著:「叫了,她不來,她說現在正忙。」

  「哦。」

  幸村沒再問,分了兩塊色澤飽滿的紅豆餅,放進小茶盤裡,推到了一邊。

  「怎麼?你還特意給她留?還是留兩塊最好的。」花梨撅起了嘴,「哥哥,你是不是對她太偏心了?」

  「三井桑她是客人。」

  花梨似笑非笑道:「好奇怪,你們到現在還在叫著對方『幸村君』、『三井桑』,我聽了都替你們牙疼。難道不應該叫『小市市』、『小唯唯』嗎?」

  幸村伸手彈了一下花梨的額頭:「又在亂說。」

  花梨捂住額頭,從指縫裡看著幸村:「哥……你應該很討厭小唯姐姐那張臉吧。」

  幸村手指捏住咖啡杯:「沒有。」

  「怎麼可能不討厭?以前那個拒絕給你做手術的醫生,就是她爸爸吧。你一直在意那件事,居然能對她這麼好。」

  幸村喝了一口咖啡,淡聲說:「這是兩碼事。」

  ……其實他第一次看到三井唯時,就知道了。

  畢竟三井唯和三井御人長得太像了,連神情和走路的姿勢都有種刻入骨子裡的相似,又都是姓三井,誰都能想到他們之間的關系。

  後來他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他們兩人果然是父女。

  幸村和三井御人也談不上有過節,也許後者早就把他給忘了,但他卻絕對不會忘記他。

  那年生病,他的身體逐漸麻木越來越糟糕,眼看著全國大賽迫在眉睫,他心急如焚,小護士安慰他很快能好起來,直到他聽到醫生之間的對話。

  原來他的病已經嚴重到可能沒辦法再打網球了,仁慈的崎本醫生不忍心破壞他的夢想,鋌而走險想為他做手術,對三井御人說:「三井醫生,如果你幫我,手術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三井御人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做不了,手術成功機率太低了,讓他采取保守治療吧。」

  崎本醫生懇求道:「那孩子是打網球的,保守治療就意味著他一輩子都不能再回運動場上了。」

  三井御人說:「如果手術失敗,他可能都活不了幾年。既然得了這麼嚴重的病,就得知道孰重孰輕,活命難道比打網球還重要嗎?」

  崎本醫生勸了他很久,三井御人依然拒絕。最後崎本醫生將幸村和他家人帶去見了三井御人,希望能夠感化他,三井御人只對幸村說了一句:「既然天意讓你打不了網球,那你就接受吧。」

  本來滿懷希望的幸村被這句話刺激得不輕,連崎本醫生都受不了三井御人的態度,大罵他沒有醫德,不惜從其他醫院借醫生過來協助做了那場手術。

  幸村當年對三井御人的冷漠刁鑽恨之入骨,這幾年也逐漸想明白了,他的病確實治愈幾率太小,也去了美國輾轉做了幾次手術,觀察了很長一段時期,後來完全康復也令國外醫生直呼是奇跡。

  三井御人把病人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權衡利弊考慮的是手術成功機率,只要病人活著,其他的事就都不重要,幸村的夢想在他看來只是兒戲,過兩天就接受天意了。

  對於患者來說,哪怕是百分之一的治愈率,那也是希望,但對於三井御人來說,哪怕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機率,那也是有風險的——他總是容易放棄。

  所以無論如何,幸村都不希望三井唯也成為一個輕言放棄的人。

  ……像她父親那樣。

  「我也不討厭三井醫生了。」幸村緩緩說道,「都是幾年前的事了,我現在過得很好。」

  花梨還是有點在意:「沒想到那種人居然是我男神的父親,說是哥你的手術成功率太低就拒絕幫你做手術了,我男神可是一個永不言敗的 super man 啊。」想到幸村對三井唯的種種照顧,花梨又問道,「哥,你幫小唯姐姐補課,還拜托蓮二哥幫忙整理考點,帶她到家裡來住,帶她去你們立海網球部的聚會,還把你的辣梅糖送給她吃,上次你還給她煮姜茶。之前小唯姐姐有一次喝醉酒,也是你照顧的吧——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你那件睡衣是我買的啊,我在她家衣櫥裡看到了。她對我沒有提防,稍微詐一詐就都告訴我了。哥,你真的只是把她當成朋友嗎?」

  幸村淡定地放下咖啡杯,反問道:「不然呢?」

  花梨湊近他,認真地說:「你喜歡三井唯嗎?我要聽實話。」

  幸村不知為何花梨會對他的感情問題十分執著,覺得敷衍了事也不是個好辦法,於是認真地回復她:「不喜歡。」

  他承認自己對三井唯是有一點好感,他這個年紀的男生,對漂亮又熟悉的異性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感覺,但要說喜歡還夠不上。何況,三井唯已經……答應跡部了啊。

  他想了想,補了一句:「我和三井桑只是普通朋友。」

  像是在告訴花梨,又像是在告誡自己。

  下一秒,他就看到他的普通朋友站在了門外。

  「幸村君,你家裡有不用的三角形玻璃片嗎?」

  「啊?」

  花梨為了緩解自家哥哥的尷尬,說道:「小唯姐,去問問我奶奶吧,那些東西都是她在保管。」

  「謝謝。」

  三井唯禮貌地道謝,轉身去了幸村秀子所在的方向了。

  花梨看著她的背影砸了咂嘴:「這腿可真長,要是她表情能多一點性格再活潑一點,我倒是挺想讓她當我嫂子的……哥,喂!你干嘛把我的咖啡也喝了——」

  幸村幽幽道:「因為你話太多了。」

  兄妹倆因為一杯咖啡小打小鬧著,幸村雅子拉門進來,將一個綠色的花瓶放在了桌角。

  花梨好奇地問道:「這是媽新買的花瓶嗎?」

  「不是,是今天收拾儲藏室的時候發現的,好像是之前別人送的,不太記得了。」雅子問花梨,「今天中午要做的湯豆腐沒有醬油了,你能不能去幫忙跑一趟?」

  「未來的大明星拋頭露面不太好吧,but給我跑腿費我就去啦~」

  花梨笑眯眯地接過錢,撐著傘就出發了。

  雅子坐在和室裡插花,安撫幸村道:「你妹妹就是太黏你了,你一回家她就纏著你說個不停,別介意啊。」

  幸村笑道:「我當然不會介意,她從小都是那樣啊。」

  雅子感慨道:「說起來,你原本應該是沒有妹妹的,你爸爸覺得養育一個男孩子就很辛苦了,於是只計劃生你……能有花梨,還真要感謝三井小姐呢。」

  幸村聽不懂了:「為什麼?是三井桑說服了你們?」

  「怎麼可能,她那個時候也還不會說話呢。」

  「那個時候?」

  雅子看著幸村疑惑的表情,抿唇笑笑,起身從櫃子裡拿出了一本相簿。

  翻開來,是幸村從出生到三歲之前的照片。

  幸村本人只翻過一次,因為肥柴時期的他長得太滑稽,小肚子跟扣了一口鍋似的飽滿,眼睛也被臉上肥肉擠成了兩道縫,因此這本相簿他不太想看——無法理解那時候成天吃睡只擔心能不能娶老婆的自己,真的是太松懈了。

  雅子翻到其中一張,指給幸村看:「阿市,你看,這是你和三井小姐在煙火大會上拍的合照。」

  照片的邊角有時間,大概是十六年多以前。

  年輕精神的幸村精誠一手抱著一個小孩,表情十分滿足。

  一個是幸村小肥柴,另一個……好吧,勉強能從眼睛的顏色分辨出是三井唯。

  但是,幸村不記得自己家和三井家有交情啊?要是有交情,三井御人當年能那麼對他?

  雅子繼續說道:「你一歲多時,爸爸帶你去動物園看長頸鹿,在動物園撿到一個被家裡人忘在廁所旁邊的小女孩。爸爸就把那個小女孩放進了你的嬰兒車,和你坐在一起。雖然報了警,但是並沒有找到是誰家的孩子,警察和園方沒有辦法照顧她,於是在留了聯系方式之後,爸爸把她帶回了家,一邊照顧一邊等著警察聯系……大概也在我們家住了三四天呢。」

  「三四天之後才有人過來認領?」

  幸村不由得佩服起三井唯的父母心之大,三井御人做不出那種事,弄丟三井唯的應該是三井唯的母親奈奈子了。

  「可不是嘛,她那時睡覺都要挨著你睡,你小時候胖,肉多,身上涼快。」

  「……您為什麼不能說她那時睡覺挨著我睡是喜歡我?」

  已經不是肥柴的幸村依然想為肥柴時期的自己掙一點面子。

  「喜歡你是肯定的啦,後來她家裡人被警察帶來我們家,過來接她回去,她不想離開,兩手都被她爸爸抓著,她沒手抓你了,張嘴就狠狠咬在了你的屁股上,牙齒都咬斷了,你當時正在換尿不濕,好不容易拽開她時,你的屁股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後來傷口發炎感染,就留下了一塊愛心狀的疤痕。」

  幸村不知道心中該作何感想。

  屁股上的那塊獨特的疤,精誠喝酒前騙他說是維納斯的烙印,喝酒後又說是丘比特的黃金箭,沒一個說法靠譜。

  ……原來是三井唯咬的。

  突然想到了他的誕生石,警覺道:「媽,我的誕生石是怎麼來的?」

  雅子不像精誠,選擇實話實說:「哦,那是三井小姐咬你的屁股時咬斷的乳牙,覺得和你有緣,就給你留著了。」

  ……乳牙。

  他竟然把別人的乳牙當護身符當了十幾年……

  也難怪三井唯總是能「碰到」他的屁股。

  十幾年前就被她啃過了……捂臉。

  正想著,三井唯走到茶室邊上躲雨,小聲說:「不知道雨什麼時候才能停。」

  雅子建議道:「三井小姐,你可以讓阿市教你做晴天娃娃哦,很管用哦。」

  三井唯看著幸村:「真的有用嗎?」

  幸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因為我會魔法。」

  他早看過神奈川縣的天氣預報了,今天早晨十點鐘就停雨了,差不多還有二十分鐘。

  於是在這二十分鐘裡,他做了一個超級大的晴天娃娃,並讓三井唯給娃娃塗了眼睛,然後掛在了窗台上。

  左等右等,等了半個多小時,雨還在下。

  天氣預報不靈,讓他裝逼失敗。

  也是,梅雨季節的雨哪裡會那麼好停。

  「抱歉,今天我的魔法失靈了。」

  「沒關系的。」三井唯朝幸村眨了一下眼睛,輕聲說道,「還有我的魔法呢。」

  「嗯?」

  幸村不明所以地看著三井唯一步一步往後退。

  並且她開始倒數了。

  「十……」

  「九……」

  「八……」

  ……

  三井唯突然停了一下,認真地說,「幸村君,你先把眼睛閉上,等我數到一再睜開……」

  「好。」

  ……

  「三……」

  「二……」

  「一……好了。」

  幸村睜開雙眼。

  她在青梅樹下站定,樹的上空浮現了一道絢麗燦爛的彩虹。

  ……難怪她一直在試光。

  ……難怪她一直坐在樹上刻東西。

  ……難怪她要借三角玻璃板。

  原來是要制作彩虹呢。

  幸村看著漂亮的彩虹,微微笑道:「這是很厲害的魔法啊。」

  「有句話很久之前就應該說了,一直沒找到機會,現在應該正式說一下。」頓了頓,她緩緩道,「幸村君,一直以來,謝謝你了。」

  「所以,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是!幸村君,很高興認識你。」

  雨沒停,有風輕輕來。

  吹起了她的衣裙,好似也吹起了她唇邊的笑容,青梅樹的枝枝椏椏,以及那道……給他的彩虹。

  她平靜地注視著他,神情在蒼白灰暗的天色下柔和的一塌糊塗。

  他想起了電影裡的一句台詞。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作者有話說

  跡部:唯啊,你過份了啊,你這樣是要把本大爺活活氣死麼QAQ


第90章 跡部說弄哭她

  幸村只記得那句台詞, 但不記得那部電影具體叫什麼名字了。

  是很早之前看的了,已經基本沒什麼印像了。

  他也懶得去查。

  昨日下了一整天的雨,今早起來時,雨依然沒停。

  幸村向來不太喜歡下雨天, 一是因為地濕路滑不能打網球,二是因為這樣的天氣,他也沒心思修剪草木。

  但下雨天也有下雨天的趣味,泡一壺清茶, 在長廊上席地而坐, 寫毛筆字或是觀雨畫水彩畫,靜待雨後初晴, 都有安逸雅致的美好。

  幸村刷完牙洗完臉時, 看到三井唯已經打掃好了院子,將清理工具放到了台階下, 然後脫掉了雨衣。

  小雨細密,裹挾在風裡,吹濕了她額前的頭發。

  「早安, 幸村君。」

  她從他身邊走過,徑直走向轉角處的落地電扇,打開開關, 站在電扇前吹著濕濕的頭發。

  雅子本來不肯讓身為客人的三井唯幫忙做那麼多家務, 但是幸村私底下阻止了她——三井唯想做什麼, 就讓她做吧。

  他知道如果拒絕了她的好意, 她反而會手足無措。讓她幫忙, 她能坦然地接受他們的好意。

  「三井桑,以後我們之間就不要用敬語了。」幸村話已出口,突然意識到自己又先用了敬語。

  三井唯從電風扇前轉過臉,濕漉漉的眼神直直地看著他:「精市。」

  ……從帶著敬語的「幸村君」跳到了名字「精市」,幸村只懵了一秒。

  他本來擔心她會有點不太習慣,沒想到她這麼習慣。

  三井唯慢慢說道:「叫『幸村』會讓我想到歷史裡考到的『真田幸村』,聽阿姨和叔叔都叫你『精市』……我還是叫你『幸村』吧。」

  「請隨意,柳他們也叫我『精市』。」幸村聽到她提到「真田幸村」,說,「還有兩天,就可以知道轉專業的考試結果了。」

  三井唯倒不緊張,背了那麼多資料和考題,拿不准的那百分之五也都盡量都填滿了:「我應該能過。」

  「我相信三井你不會有問題的。」幸村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看樣子今天也會下一整天的雨,我要去拜訪一個朋友,你要一起去嗎?那個人你認識的,黃瀨涼太。」

  三井唯剛想問他去拜訪朋友跟她有什麼關系,在聽到黃瀨涼太的名字後,猶豫了一下後點了頭:「如果不給你和黃瀨君添麻煩的話。」

  「沒關系,我跟他還有賬——」現在還不想露出自己魔王本性的幸村立刻改口道,「我得好好照顧他一番呢。」

  *

  黃瀨涼太作為一線藝人兼模特,還沒有從學校畢業,平時工作又非常忙,很多時候就是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難得撈到一個休息日,其壓根實不想看到幸村,主要每次看到幸村都沒什麼好事,他不喜歡動腦子,但跟幸村這個白切黑在一起又不得不動腦子,否則就等著被坑吧。

  他在看到三井唯也在的時候,牢騷又全咽回了肚子裡——聽說這裡曾是她家的房子,但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和她關系很差的爸爸賣出了。

  三井唯看著自己住了十幾年的老房子被改得面目全非,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感想。

  庭院裡的樹木和青磚紅瓦的花牆已經全部被移平,砌成了一個很大的游泳池。因為是剛建成,還沒有開始使用。

  她沒有想像之中的難過。

  畢竟父母已經離婚,即使她回來,一家人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但心裡也隱約有點惆悵。

  「這裡其實原來有一棵樹……」她輕聲說道,「我以前經常爬的。」

  黃瀨吐槽道:「這裡原來都是樹,因為要建游泳池和籃球半場,所以都……移走了。」

  是直接被砍了,因為長得太差了,但他有點不忍心說。

  「移走也好。」三井唯故作輕松道,「反正也很難生長,我那棵蘋果樹就是被我爬死的。」

  黃瀨故作驚訝道:「你這麼厲害啊?」

  三井唯聳了聳肩:「不能全怪我,後來又補種了好幾次,都沒能成活。只有最初的那一棵是好的,每年都會結很多蘋果。」

  聽著三井唯和黃瀨尬聊,幸村沒有插話,若有所思。

  黃瀨正說到興頭上,突然有一個蘋果從他的背後扔了過來,黃瀨伸手一撈,接住了蘋果。

  「這是?」

  「一個小可愛給我傳球的啦。」黃瀨咬了一口蘋果,朝身後的牆上揮了揮手,「謝謝你啦。」

  「謝你個大頭鬼!」

  牆上傳來熟悉的聲音,三井唯抬頭望過去,正是很久沒見的岩崎九海。

  「這裡是醫生家的房子,你這個笨蛋為什麼要賴在這裡!……誒,小唯姐姐!你回來啦!」

  岩崎九海可能是三井御人在這世上唯一的擁護者了。他的父母都在英國,一年回一次國,對他來說等於沒有。三井御人對他不錯,給他買零食也給他買玩具,也會在他說不敢一個人的時候,耐著性子鼓勵他。

  三井唯覺得有些諷刺,三井御人沒能在家扮演好父親的角色,在外面倒是挺會演的,人都離開神奈川一年多了,還能有個小粉絲固執地替他守著這片他被他親手拋棄的房子。

  三井唯面無表情地看著九海:「岩崎,這裡已經賣給黃瀨君了,你以後不要無理取鬧了,也不要再給黃瀨君添麻煩了。」

  九海原本以為自己找到了盟友,沒想到三井唯卻不是他這邊的人,氣得牙癢癢:「小唯姐姐,這裡是你的家啊。」

  「以前是。」

  「那現在呢?以後呢?」

  三井唯心想,明明是個五歲小孩,問出的問題卻一點也不可愛。

  「現在不是,以後不知道。」

  興許哪一天有錢了,她可以再把房子買下來,按照自己的意願裝修。

  但如果看到更好的房源,她又何必和這裡死磕?

  九海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你以前說要一輩子住在這裡的,即使種不活蘋果樹也會一直種下去的!」

  「我隨口一說你就信啊?」三井唯壓根不記得自己說過這樣的話,「一輩子的事,除了吃飯睡覺,沒有能說得准的。」

  岩崎九海正欲反駁,被一雙寬厚的手從牆上抱了下來。

  「別胡鬧了,九海。」

  「樺地。」

  樺地拎著兩腿在空中亂蹬的九海,到黃瀨面前來道歉:「很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黃瀨桑。」

  黃瀨並不介意,笑眯眯地說道:「沒事,小九海是喜歡我才過來的吧。」

  說罷還在九海的頭上揉了一下。

  後者當場炸毛,憤怒得像只小公雞。

  三井唯見九海又要發作,趕緊說道:「岩崎,不二送你的仙人球養的怎麼樣了,給我看看吧。」

  作為常來常往的鄰居,九海也認識不二周助。不二在兩年前還送過他一盆健壯的小仙人球,目的是為了幫忙糾正九海喜歡胡亂摘花的壞習慣。

  不二那時問三井唯,該怎麼糾正九海亂摘花草的毛病,三井唯說罵一頓。

  不二又問,罵了不聽呢。

  三井唯說,那就打一頓,一頓不夠加一頓,打到他長記性。

  她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好言相勸對於九海那種頑劣分子肯定是行不通的。

  不二說,他不僅有辦法治九海,也許還能讓他愛上花草樹木。

  三井唯不信。

  不二精心挑選了一盆仙人球送給了年僅三歲的九海。九海在與仙人球肉搏並慘敗後,他對植物開始產生了敬畏之心。

  看到第二年的仙人球上開出了粉色小花之後,徹底迷上了有趣的植物。

  三井唯承認不二在教育孩子這方面比她強太多。她能想到的,只有生硬地講道理,批評和打罵。

  因為她是被那樣養大的,她的腦子裡沒有引導的概念。

  ——但如今,她覺得自己至少是有進步了,在樺地和九海即將互懟時,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避免了一場爭吵。

  三井唯將這件事告訴了跡部,她有點期待跡部的表揚,視頻那邊的跡部正在騎馬。

  「你的做法很對。」

  「不應該說很華麗嗎?」

  「華麗在哪裡了?」跡部雖然愛說華麗,但不會事事都以華麗來評判。

  他看到三井唯已經逐漸走出了家庭帶來的困惑,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跡部,這匹馬叫什麼名字?小白還是花花?」

  跡部的馬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十分漂亮。

  「這些名字都太不華麗了,它叫伊麗莎白。」

  「……」這特麼是馬該有的名字麼?

  一陣風吹來,吹得跡部鼻子發癢,他努力把噴嚏憋回去了,因為太用力讓眼睛變得濕漉漉的。

  濕漉漉的,像是剛哭過一樣。

  「跡部,你吃辣會被辣哭嗎?」

  三井唯不知道跡部天生只有右側眼睛可以流淚。

  跡部反問道:「怎麼?你還想看本大爺哭?」

  三井唯坦誠道:「有點。」

  「為什麼?」

  「好奇。」

  對於他大爺來說,流淚幾乎是件與他絕緣的事情,男生流淚是件懦弱無能的表現。他壓根不允許三井唯有這種好奇心和求知欲。

  「你信不信本大爺能把你弄哭?啊嗯?」

  跡部玩心大發,隨口開了個玩笑,但玩笑話說出口,他自己忍不住浮想聯翩了。

  那晚雖然沒能看成付費節目,但他們也算是……有了一個成人意義上的開端。

  三井唯沒懂他話裡的意思:「不信,你也不一定打得過我。而且我被我爸打了那麼多年,從來沒哭過。」

  ……她所能想到的,竟然只是被打哭。

  跡部心裡的情緒登時下去了一半,望著三井唯澄澈的眼神和微昂的下巴,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笨蛋,我怎麼可能打你。」

  我一輩子,都不可能對你使用暴力……

  「那你是要做好事建學校,把我感動哭了?」

  跡部看著她單純無害的表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了,臉也有點發燙了……他怎麼會跟他的小姑娘開這種玩笑呢?

  太早了吧。

  「不是建學校……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有什麼好事能把人感動哭?你能把忍足他們也感動哭嗎?」

  「他……他們就算了吧。」本大爺可不好那一口。

  三井唯依然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把我弄哭,我不怎麼怕疼的。」

  「笨蛋,人不一定因為疼才哭啊。」跡部有點解釋不下去了,「……這個,你以後會明白的。」

  再解釋下去他就要成變態了。

  自己撩的騷,跪著也要撩完。

  快點結束這個話題吧!

  ……

  三井唯雲裡霧裡地掛了電話,旁邊的樺地抱著九海一直在抖,幸好他是面癱,還把持得住。

  ……跡部啊,跡部未成精,純屬騷的輕。

  他的土味少爺,已經開始往不可描述的方向發展了。

  等到幸村過來叫三井唯時,三井唯才想起來幸村已經離開快兩個小時了。

  他的頭發和衣服都濕透了,看樣子是沒打傘在外面走了很久。

  他帶回了一棵小樹苗。

  有著多年種死很多蘋果樹經驗的三井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顆蘋果樹的樹苗。

  幸村解釋道:「我出去給黃瀨買西瓜,正好看到有打折出售的蘋果樹苗,覺得還不錯就買下來了。」

  黃瀨撇了撇嘴。

  ……哪裡是去為他買西瓜啊,從來都是他買西瓜給幸村吃。這分明是幸村自己跑了幾家店,就為了找到這種耐旱耐折騰的蘋果樹苗。

  他提醒幸村:「小幸村,幫人可以,你可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幸村故意裝作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只說他的庭院確實需要美化了,一棵樹沒有也太單調了。

  黃瀨不想跟他多費口舌,扛著鐵鍬幾下就挖出了一個坑。

  這個坑的位置剛剛好是三井唯以前種蘋果樹的位置——哪裡有什麼剛剛好?是幸村給他指定好的位置。

  偏移一點都不行,說是會影響蘋果樹的生長環境。

  呵,這裡的土哪裡有不一樣嗎?

  還不能在三井唯面前表現得刻意,以免讓她覺得麻煩了他們。

  ……小幸村,你到底在想什麼?

  黃瀨心想,自己為了之前誇下的會畫流體畫的海口,跟幸村學了點繪畫技巧,可幸村從來都是隨便指導一下——畢竟藝術這玩意,真得看悟性。

  可他不能理解幸村那麼認真幫三井唯整理考點,幫她復習,是因為什麼?

  現在這難道不算帶她故地重游?還幫她買回了一顆蘋果樹,重新栽一遍!是為了彌補她心裡的遺憾嗎?

  這早就超出朋友的界限了吧。

  黃瀨想不明白幸村到底在想什麼,也懶得再去想,挖完坑就回房間打游戲去了,留下三井唯和幸村兩人在院子裡種樹。

  「三井,這種蘋果樹很好成活,不遇旱災基本不會死。」

  而神奈川基本是不會發生旱災的。

  「那我什麼時候又可以爬樹呢?」

  幸村輕聲笑笑:「恐怕還要等幾年,你覺得無聊可以先爬我家的那些青梅樹。」

  「這樣啊……那蘋果可以像梅子那樣做成辣味的,做成辣蘋果嗎?」

  幸村點了點頭:「等到那時我們可以試試看。」

  ……蘋果哪裡買不到呢,想要做辣蘋果,其實隨時都可以。

  那為什麼要定下那麼久的約定呢?

  久到也許到時候誰對辣蘋果都不感興趣了。

  幸村也不知道。

  種樹平坑時,難免會有手部之間的碰擦。

  他無意中碰到了三井唯的手指,望著黑沉沉的土地,鼻尖嗅到了雨中泥沙的味道。

  他終於想起了那部電影的名字,叫,《怦然心動》。

  作者有話說

  下章大爺,村哥,征哥同框。

  至於不二,已經在墨爾本准備收拾小書包了。

  沒有大爺,評論直接少一半,嚶嚶嚶。清新的村哥也沒有土味的大爺可愛,不過大爺已經開始污了。

  不過,謝謝你們陪著我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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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啪啪啪對皮膚好

  三井唯在午睡剛醒時, 接到了赤司邀請她和幸村參加游輪Party的電話。

  對於赤司的邀請, 她斷然不會拒絕,但還需要詢問幸村的意見, 畢竟他也在受邀名單內。

  幸村和花梨正在後院釣金魚。

  這是兩人從小玩到大的游戲,在一個小時之內, 將飼養在露天小池塘的金魚釣上來,誰釣的數量多,就算贏家, 要負責將金魚放回小魚池裡,作為補償,也要給它們多撒一點飼料。

  游戲本身沒有任何意義, 只是兄妹倆可以在釣魚時閑聊, 偶爾也說一說心事。

  多半是花梨負責傾訴, 作為兄長的幸村負責傾聽。

  「哥, 流川楓學長又給我發短信了, 問我有沒有空去豪斯登堡游樂園。」

  花梨晃著腿, 眯著眼睛看向旁邊的幸村。

  幸村第一時間替她拒絕了:「你沒有空, 別忘了你要准備升學考試, 還有比賽。」

  「說的也是。」花梨甩了甩手裡的小釣竿, 「而且游樂園什麼的,我只想和哥哥兩個人去。」

  聽到自家妹妹說出這樣的話, 幸村深感欣慰。

  花梨又問他:「哥, 你覺得這次我會輸給你嗎?」

  她指的是釣金魚比賽。

  幸村微笑道:「這用得著說嗎?你可從來沒贏過我。」

  在這一點上他很自信, 並且決定把不敗的記錄繼續保持下去。

  「不到最後一刻, 我是不會放棄的。」時刻把男神三井壽的名言掛在嘴邊的花梨突然笑了笑,「哥,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我可以選擇不聽嗎?」

  「是關於小唯姐姐的,你真的不想聽嗎?」花梨剛想湊近幸村,在看到某處時又停了下來,「算了,還是下次說吧……她朝我們走過來了。」

  幸村轉頭看去,長廊的盡頭,三井唯穿著寬大的白色襯衫,襯衫的下擺長及大腿,裡面穿了條白色的吊帶短裙,一身純色更襯得一雙長腿又白又直。

  他看到她走過來,她走路是腳後跟先著地,平穩的腳步下飛出一串濺起的小水珠。那條小路兩旁栽了幾棵白蘭花,有些花瓣被雨水打落,沾了泥土落在草地上。

  「小唯姐姐,你午睡醒了嗎?看你睡得很香就沒叫醒你。」

  「抱歉,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三井唯原本是坐在和室裡打游戲,掛機升級的時候就睡著了。幸村也沒叫醒她,輕手輕腳替她關上了窗戶,幫她蓋了一件襯衫。

  然後那件襯衫就被她穿在了身上。

  這個季節已經是夏天,但雨一下,就有了涼意。

  花梨的釣線動了一下,一條小魚上鉤了:「小唯姐姐,你一來,我就釣到魚了。」

  「釣魚?」三井唯在幸村旁邊坐下,望向小池塘。

  小雨落在小池塘裡,一滴一滴,泛起一小圈又一小圈的漣漪,紅色的小金魚在交錯的漣漪間游來游去。

  池塘中央長有幾支青翠的荷葉,上面覆著細密的小水珠,自上而下地滑落,往中心凝聚。

  「我們在比誰釣的多啦。」

  三井唯看了看花梨的小桶,裡面有五條魚,另一邊,幸村的小桶有六條魚。

  「看來是你哥哥略勝一籌。」

  花梨不滿地翹起嘴唇:「說不准,還沒到最後呢。」

  「也是。」

  三井唯伸出手臂,雨滴落在指尖,像落在荷葉上的雨滴那般,自上而下往手心凝聚,「今天的雨好像小點了。」

  有微風吹來,吹起她沒有挽起的袖擺,末端輕輕擦過幸村的臉頰。

  襯衫上有洗衣劑淡淡的香味,混和著少女身上入浴劑的味道,在清風小雨中,帶著濕潤的潮氣,繞在鼻尖。

  有點癢。

  他手一頓,釣竿滑了一下,原本已經快要上鉤的小魚受了驚,逃跑了。

  另一邊的花梨抬起釣竿,笑眯眯地說道:「我又釣到了一條,哥,我追上你了。」

  「……挺厲害的嘛。」幸村放下釣竿,微笑道,「不過時間已經到了。」

  「啊,我才剛發揮水准誒!……好吧,下次一定贏你。」花梨收起釣竿,從口袋裡掏出一塊巧克力糖球,剝開糖紙咬了一口,「既然我和哥哥平手了,那這次的善後工作就交給小唯姐姐吧。」

  三井唯摩拳擦掌:「是要殺魚做烤魚嗎?」

  她的眼神裡竟然隱隱有些期待。

  幸村和花梨皆是一怔,幸村無奈道:「魚太小了,還是不要食用了吧。請三井幫忙把小魚放回池塘吧。」

  「哦。」

  花梨吃完一顆巧克力糖球,又拿出了一顆開始吃,幸村見狀問道:「你怎麼買了這麼多巧克力糖球?」

  正在倒魚的三井唯回過頭看了花梨一眼,後者正在和幸村說話,目光卻是看著她的。

  「有人要拿走我重要的東西,所以我先拿走了她重要的東西。」

  三井唯不明所以,倒魚的動作有些粗魯,攪碎了一池的幽靜。

  這些巧克力糖球,應該就是那天花梨從她的冰箱帶走的。

  ……

  「事情就是這樣,幸村你有空去嗎?」

  三井唯將赤司的話告訴了幸村,事實上她也有點疑惑,為什麼赤司不直接打電話給幸村,反而讓她轉告。

  幸村在替吉祥准備狗咬膠,他和三井唯回了神奈川,也把吉祥帶回來了。吉祥很受秀子的喜歡,也很適應幸村家的生活環境。

  「好啊。」

  幸村站起身,在回眸的那個剎那,他看到的是三井唯的側影,她拿著蘋果,哢擦咬了一口。

  那清脆的聲音在午後被雨水衝洗過的茂盛庭院裡聽得格外清晰。

  三井唯沒化妝,只在短發的發尾處扎了一個斜著的小辮子。那小辮子隨著她吃蘋果的動作,很小幅度的晃動著,尾端的尖尖似是飛出了靈氣一般。

  幸村鬼使神差般地摸了一下她的小辮子,她的發質很好,握在手心,柔柔軟軟,像是他敏感的心事。

  「怎麼了嗎?」

  三井唯側過頭,小辮子從他的指縫間滑落。他回過神,微笑著胡說八道:「你頭發上有一個大蟲子。」

  「啊?」

  三井唯討厭蟲子,對幸村的話又深信不疑,迅速甩了甩頭,一頭柔順整齊的短發瞬間被甩的亂七八糟,像一只炸毛的貓,「幫我看看,蟲子還在嗎?」

  幸村眼裡的笑意更深:「好像掉到頭發裡面了。」

  「不是吧!」

  三井唯伸手准備抓頭,被幸村阻止了:「三井,隨便抓會把蟲子弄斷,頭發會被弄髒的。」

  三井唯猶豫了一下,湊過頭:「拜托請幫我把蟲子拿出來。」

  「好,我仔細看看。」

  幸村伸手,動作溫柔地撫過她的每一根發絲,心想她的頭發摸起來真舒服。

  他將她凌亂的頭發又順得服服帖帖。

  三井唯問他:「蟲子找到沒?」

  「找到了……是我看錯了呢。」幸村朝她攤開掌心,裡面是一片白色花瓣,「是白蘭花啊。」

  三井唯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啊,幸村。」

  幸村握緊花瓣,輕聲道:「不用謝,我們換個衣服,要去赤司指定的地點了。」

  *

  三井唯上一次參加游輪Party是在國二時,因為國文考試第一次考及格,月見山玲為了獎勵她,帶她坐游輪去了衝繩附近的一座小海島。

  那次他還准備教她游泳,她卻因為沉迷用天文望遠鏡觀察土星光環而拒絕了。

  一晃六年過去了。

  游泳到現在還不會。

  那個青年也已經永遠不在了。

  只有土星光環,透過天文望遠鏡,依然清晰可見。

  這次Party用的是赤司征十郎的私人游輪,只用於朋友小聚,不是特別大,但勝在別致典雅。

  幸村在登船後就被一個粉色頭發的女生拉走了,然後三井唯便看到一群在甲板上聊天的、頭發顏色各異的青年。

  那些應該是赤司的朋友,她看著他們交談甚歡的樣子,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不要走過去比較好。

  ……插不上話就會顯得自己很多余。

  「阿市,剛才那個女生是你的女朋友嗎?」桃井五月一臉八卦地問幸村。

  幸村反問道:「你猜呢。」

  「我猜不是。」紫原敦面無表情地指了指三井唯剛才站立的方向,「人家已經走了。」

  桃井五月用胳膊肘捅了幸村一下,曖昧道:「不會是剛才我把你拖走,她誤會我們的關系,吃醋了吧。」

  「五月,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告訴我吧,告訴我嘛。」

  當事人三井唯不知道自己和幸村的關系被八卦了,她獨自在游輪上四處閑逛。

  空氣中充斥著有鹹腥的海水氣息,有海鳥從海上飛過來,無論何時都展翅高飛,生無所息,永不倦怠,自由得像風一樣。

  游輪還沒有出航,她也不知道短途的目的地是哪裡,但覺得這樣悠閑的感覺很好。

  在路過一間房間前,三井唯聽到有人在彈鋼琴。

  琴聲輕快靈動,仿佛漫天花雨紛飛。

  她往聲源處走去。隔過打開的窗戶,她看到赤司端正地坐在鋼琴前。

  恰逢日落時分,雨已經停了,天空依舊陰沉沉,有一處烏雲消散了部分,從雲層的縫隙間落下團團濃密的光芒,順著窗戶投射進去。

  那空落落的金黃,將他籠罩在一方明光之中,四周皆是影。

  他的坐姿極為優雅挺拔,修長的手指靈活的在琴鍵上躍動著,渾身散發著一種帝王般登峰造極的華麗高貴。

  赤司慢慢抬起目光,朝她看了一眼,而後又專心地繼續彈琴。

  她駐足聆聽,直到一曲演奏完,才走了進去。

  「赤司君的鋼琴彈得真好,可以媲美專業鋼琴家了。」

  這是由衷的贊美,雖然聽著仍然有點尷尬牽強。

  赤司雙手交疊,食指處抵在下巴上,平靜地注視著她:「從小就彈鋼琴的人,都這樣。」

  正在兩人交談之際,門口傳來了一個三井唯十分熟悉的聲音:「赤司!」

  ……好幾天沒見了,聽起來他似乎過得還不錯。

  那就好。

  真怕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他,所以才說先分開幾天。

  她現在已經好多了。

  ——太好了,跡部景吾,我們又見面了。

  三井唯轉過頭去,看到的卻並不是跡部,而是一個身材更為高大健壯的黑皮膚青年。

  「青峰。」赤司起身,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淡聲問道,「海上籃球,玩麼?」

  「可以啊。」

  三井唯看著這個名叫青峰大輝的男生,和跡部長得完全不一樣,但是聲音卻幾乎一模一樣,覺得很神奇。

  說起來,手塚國光的聲音,當初也讓她差點沒分辨出來,以為是自家哥哥三井壽。

  赤司和三井唯簡單地打了招呼,距離起航還有一段時間,她婉拒去吃點心,選擇繼續獨自閑逛。

  在走到甲板的一個轉角時,背後有人叫她:「喂,站住。」

  「青峰君,叫我有事嗎?」

  她停住腳步,以為叫她的人是剛才的青峰大輝。

  下一秒就落入了一個寬闊的懷抱,那人從背後抱住她,稍稍用力,手臂箍在她的腰上。

  「才幾天不見,就把本大爺的聲音認成其他男人了!」

  三井唯扭過頭看他,不是跡部景吾還能是誰?

  「青峰君的聲音和你很像……」

  「還敢狡辯。」跡部挑了挑眉,想要故意露出一副不滿的表情,「膽子變大了嘛,三井唯!」

  「跡部你怎麼會在這裡?」

  「怎麼?我不能在這裡嗎?」

  「不是,我只是覺得……」三井唯緩緩說道,「這是最好的驚喜。」

  聽到是最好的驚喜,跡部嘴角輕輕揚起。

  三井唯從他懷裡出來,轉過身和他來了個正面的擁抱,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太好了,跡部景吾,我們又見面了。」

  跡部很享受這種溫存的感覺,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目光瞥見她發尾的小辮子,還伸手拽了一下。

  三井唯摸到他另一只手裡的小瓶子,好奇地問道:「這是飲料嗎?」

  「不是,是新款的保濕液。」跡部對自己的容貌十分在意,因此妖蛾子頗多,「在海上還是要注意保養的,不然會影響我的美貌。」

  三井唯說:「我聞聞。」

  擰開蓋子,是沁心的西柚混合著薄荷的味道。

  跡部問她:「好聞嗎?」

  「好聞,像我哥用的漱口水的味道。」

  「三井唯,你可真能煞風景。」跡部從她手裡拿過保濕液的瓶子,倒出幾滴在手心,邊說邊往臉上拍,「剛才在塗臉時看到你了,臉還沒有保養完。」

  三井唯看著跡部居然不是用塗的,而是用拍的,問道:「啪啪啪對皮膚好嗎?」

  跡部僵住了動作,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對身體有好處。」

  三井唯意識到跡部想歪了,解釋道:「我指的是拍臉。」

  跡部眼裡閃過促狹的光芒:「我指的也是拍臉,你想到哪裡去了?是不是你自己想歪了?」

  「沒有。」

  「又狡辯,小姑娘現在不誠實。」跡部似乎是找到了一種新的愉已方式,言語上捉弄三井唯,「用保濕液拍臉追求的是一種儀式感,可以調節心情,對身體也有好處。」

  「這樣啊……」

  「你要不要試試?通用款的。」跡部晃了晃瓶子,「你我通用。」

  「跡部你真會保養。像幸村就屬於那種天生麗質的了吧,他不太注重這些,但是皮膚也很好,像奶油一樣——」

  說著說著,三井唯突然覺得一陣涼意撲面而來。

  「你又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

  「客觀概述而已。」

  「本大爺的皮膚不好嗎?」

  「好。」

  「本大爺就不是天生麗質了嗎?」

  「……」

  三井唯不吭聲了,心想有哪個男生一天到晚這麼在意自己的容貌,跟這個比跟那個比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跡部還真是個奇葩。

  跡部見她不說話,心情更不悅了:「我和幸村誰更帥?這麼顯而易見的答案,不要又回答不出來。」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三井唯覺得自己遲早要困死在這種問題裡。

  誰更好?

  誰更帥?

  她後背抵在了欄杆上,看著跡部的神情,突然心神一頓。

  他為什麼要比呢?

  好勝心也許與生俱來,但排他性似乎比之前更強烈了。

  ……這是她沒有給他足夠的信任嗎?

  放在普通情侶身上,在這種情況下,答案就是對方最想聽的話。

  當然是你更好,你更帥。

  「這個問題很難嗎?」

  跡部十分不滿地拽了拽她的小辮子。

  ——幸村和跡部誰比較帥?

  客觀的,這個問題讓人無法回答。

  兩個人各有特色,但容貌同樣無可挑剔。

  「幸村再帥和我有什麼關系?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三井唯嘴角上揚,伸出手按在了跡部的臉上,掐了掐,「鑒定過了,我家景吾是天生麗質,全世界最美,不僅可以看,也可以摸,你說的沒錯,你皮膚保養好了,享受的還是我。」

  與他在一起久了,最長進的還是騷話。

  一套一套的,臉也不會紅。

  她一笑,昏沉沉的天空都亮了。

  「這還差不多……」

  雖然只是同她開玩笑,但他真的……很喜歡這個答案。

  好像,也更喜歡她了。

  他傾身抱住她,輕聲道:「太好了,三井唯,我們又見面了。」

  三井唯將他的兩只手臂拎到平衡位置,比劃著說:「跡部你這樣,好像泰坦尼克號裡的Rose啊,正好你也喜歡玫瑰是吧。」

  跡部扶額道:「笨蛋,這個體位不對。」

  糟了,這句話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三井唯說:「那我就是Jack了。」

  「Jack不夠華麗。」

  「他不是走華麗路線的吧。他走感人路線的,他可以為了Rose付出生命,不過我想我應該也可以吧。」三井唯念出了電影裡最著名的台詞,「You jump ,I jump……」

  跡部猛然間想起了她從直升機上跳向他的一幕,當時是憤怒,後來是感動,現在……最多的是害怕。

  如果當時不是出現了那顆莫名其妙的足球,她和他早就一起死了。

  她總是頭腦一熱,就往前衝。

  明明她當時已經不用再涉險了啊……

  「這是什麼話,本大爺才不要你為我而死。」

  跡部的聲音沉了下去,一字一句,「那樣太容易了。

  我要你為了我活下去,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活下去,可以做到嗎?」

  長久的靜默,但他抱著她的手沒有絲毫放松。

  仿佛她不同意,他就會一直耗著。

  「好吧,那我不是Jack,我努力成長為Jack Sparrow吧,他很厲害吧。」(傑克船長,加勒比海盜)

  「好。」

  ……

  甲板轉角的另一邊,幸村正在喝飲料。

  無聲無息,喝兩杯了。

  兩杯味道一樣,一杯是他的,一杯是他給三井唯拿的,難得看到船上有已經很難買到的芒果味的小人兒汽水,他猜她也會高興。

  現在,都進了自己的肚子裡。

  冰冰的飲料讓喉嚨有點刺疼。

  風從甲板吹過,呼呼作響。

  海洋和天空映入他的眼中,融為一片深沉的顏色。

  他和跡部他們僅僅只有幾步遠的距離。

  轉個角就會碰到。

  此刻,他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該走還是該留。

  走,也不是。

  留,也不是。

  作者有話說

  寫村哥時總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寫跡部就是鄉土大爺我最帥的感覺,寫征哥又想表現他富貴的一面。。。

  被題目假車騙了別pia我,偶爾皮一下。

  其實我很擅長寫車,不過晉江不讓寫。


第92章

  幸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 三井唯已經看到了他。

  隔過甲板上無形的風, 她看到了幸村被風撩動的藍紫色頭發。

  「幸村。」

  聽到三井唯叫自己,幸村露出很平常的笑容, 朝他們走來:「三井,跡部, 我過來甲板上吹風。」

  吹風?

  跡部瞥了一眼幸村手裡的兩個空掉的杯子,杯子裡還有幾塊喝剩下的冰塊,一晃叮當作響。

  一個人吹風需要拿兩杯飲料嗎?

  幸村的胃口什麼時候這麼大了?

  顯然是給別人拿的。

  別人只可能是三井唯了。

  但為什麼幸村把兩杯飲料都喝完了呢?

  為什麼不直接拿來給三井唯呢?

  難道會擔心自己吃醋?——不不不, 幸村這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如果能讓自己感到不爽,他必然第一時間過來給自己添堵了。

  跡部知道這幾天三井唯和幸村住在一起, 以前他們就是房東與租客的關系, 幸村也救過她幾次, 還主動幫她補課, 對她的種種關照, 從來坦坦蕩蕩, 沒有過避諱。他有時甚至覺得幸村比自己還熱心——但是, 正因如此, 他才比較放心幸村, 他從來沒有想過其他方面的事。

  前幾日幸村曾經到他住的酒店幫三井唯補課,對於他無時無刻不撒狗糧的表現, 他幾乎無動於衷, 最多是在三井唯分神的時候提醒她看書, 僅此而已。

  那麼, 現在他為什麼會臨時改變主意,喝了兩杯飲料呢?

  通常人只有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收回原先准備送給別人的東西。

  盡管跡部不太想往那方面考量,但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幸村的情緒發生了變化。

  跡部挑了挑眉,握緊了三井唯的手,後者甩了兩下,沒甩掉,就任由他握著了。

  幸村當然看到了跡部這種類似「示威」的行為。

  「那你就在這裡慢慢吹風吧。」跡部頓了頓,與他擦肩而過時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然後就能冷靜下來了。」

  幸村淡笑不語,向甲板的盡頭走去。

  直到後面的兩人已經完全離開,他才轉過身倚靠在欄杆上,他仰頭望著深沉的天空,心底劃過一聲空落落的嘆息。

  給三井唯拿的飲料,最後卻被自己喝掉了。

  他並不是個感情遲鈍的人,相反還敏感又多疑,當然也明白自己這麼做的原因。

  惆悵、賭氣、失落……以及那若有若無的嫉妒。

  他承認這些情緒不應該在他身上、在這個時候出現。

  起初的心思並不明確,只是一個模糊到不著邊際的形狀,現在被衝刷掉上面的層層浮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不二,恐怕要對你說聲抱歉了。」

  夏天的熱氣蒸騰,吹皺了平淡溫和的歲月,那些褶皺被慢慢撫平,描繪出一張溫柔俏麗的臉。

  他太了解三井唯了,她並不是一個難懂的人,喜怒哀樂雖然不寫在臉上,但卻寫在言行舉止裡。

  她是一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也是一個不擅長拒絕別人的人,因為很多東西,她還沒真正明白。

  ……冷靜?

  冷靜下來之後……就更想了。

  *

  直到吃過晚飯,三井唯仍然不明白為什麼赤司會突然辦這個游輪Party,並且除了彩虹戰隊的隊員,還特意邀請了她和幸村,以及多出來的跡部。

  船上只有兩個女生,因此三井唯被安排和桃井五月一個房間。

  桃井雖然性格活潑開朗,但畢竟和三井唯剛剛相識,也不好意思去八卦她和幸村的關系。

  三井唯不太會同別人搭話,簡單地打過招呼之後就坐在沙發上擺弄起自己的雙筒望遠鏡。

  「你的望遠鏡看起來是特別改裝過的,是用來看海運航線的嗎?」

  「不是,是想帶來看星星的。」三井唯放下望遠鏡,看向窗外,「但是今天的天氣不好,不然這個時間段就可以觀測金、木、火、土四星了。」

  「哇,好厲害啊,我還從來沒有觀測過星系。」桃井坐到了三井唯旁邊的沙發上,「只在教科書上看到過,土星是不是有個呼啦圈的那個?」

  「……是,衝日狀態下,肉眼都可以看到土星,不過現在不在這個時間段內,大概還有一個多月。」三井唯感慨道,「跟星體相比,人的生命真的太短暫了,很多東西都來不及經歷,所以才更應該珍惜時間吧。」

  「說的沒錯呢,活著就應該多經歷一些有趣的東西。」桃井五月對三井唯的印像很好,不僅是因為兩個人是船上僅有的女生,也因為三井唯說話時很溫和,讓她感覺很舒服。「對了,我在來之前做了一些小零食,你要不要吃吃看?」

  「謝謝,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三井唯做夢也沒有想到,桃井五月的廚藝和她的顏值是成反比的。

  當桃井五月將整整一盒乳酪蛋糕拿出來給她吃時,她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餿水味。

  像是把榴蓮放在密閉空間裡使勁發酵過的那種感覺。

  顏色紅紅綠綠,完全看不出來是乳酪蛋糕。

  「第一次做這種乳酪蛋糕,我在家做了很久,但是好像成品還是有點抱歉,如果三井你不喜歡就不用勉強啦。」

  桃井五月的眼睛亮亮晶晶,讓三井唯覺得如果狠心拒絕,那自己就是一個罪人。

  ……罷了,能難吃到哪裡去呢?

  可能只是看著不好看,聞著有點難聞,但吃起來很棒呢?

  不是常常會有那種其貌不揚但是十分美味的東西嗎?

  三井唯想了想,鼓足勇氣,在桃井五月期待的目光中,劃了一小塊到小餐盤裡,然後屏住呼吸(實際上是已經窒息),張開了嘴。

  ……為什麼?

  ……為什麼乳酪蛋糕裡要加魚露?

  ……為什麼會吃到了泥土的味道?

  ……為什麼會接收到胃裡翻江倒海般的抗議?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在做什麼?

  「味道怎麼樣?」桃井五月看著表情淡然的三井唯,小心地問道,「奶酪沒加多吧。」

  「很好吃。」

  虛偽的三井唯給出了虛偽的答案,強忍住陣陣即將突破喉嚨的不適感。

  要命!

  跟不二的廚藝比起來,這位桃井小姐才是真正的廚房殺手吧。

  「本來想分給阿大他們吃的,但是既然三井你喜歡吃,就都給你吃吧。」

  三井唯的臉很具有欺騙性,因為總是平靜淡然,所以完全看不出是內在壓抑的痛苦。

  桃井五月對她的話信以為真。

  「不,我覺得我一個人獨占不太好吧。」

  「沒關系,阿大他們如果想吃,我可以再給他做,船上反正也有廚房的。」

  雖然不知道桃井口中的阿大是誰,但是三井唯迫切地想要這個阿大來拯救自己。

  阿大啊,這本來應該是屬於你的東西啊,請你拿過去吧……

  「來吧,我看你晚飯沒有吃多少,就多吃點蛋糕好了。」

  看著越來越迫近的桃井五月和乳酪蛋糕,三井唯死死地按住餐盤,她完了。

  她想自己逃過那麼多的劫難,沒想到今天要結束在這裡。

  「叮叮叮——」

  正在這時,桃井五月的電話響了,她放下蛋糕去接電話,三井唯趁機頭也不回地逃跑了。

  要吐了。

  但是絕對不能吐在桃井五月的面前。

  那樣太打擊別人做飯的熱情了。

  甲板上是沒有垃圾桶的,吐進大海也不太好,只能去跡部景吾那裡了。

  跡部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這麼晚去找他,是為了去他那裡吐。

  她一路狂奔,在跑到刻有國王圖標的房間門口時,連門都沒敲,就直接推門進去了。

  門沒鎖,敲門必然要回答自己是誰,她已經不能說話了,甚至……連視線都開始有點模糊了。

  比起桃井的蛋糕,幸村的滅五感又能算得上什麼呢?

  「你來這裡做什麼?」

  是跡部的聲音,他臉怎麼黑乎乎的?

  又在做奇怪的面膜了嗎?

  床上還坐著一個人,穿著粉色的睡衣,是個少女嗎?

  「三井,你——」

  是幸村的聲音。

  幸村怎麼穿起粉色的睡衣了?

  三井唯沒空去思考那些問題,轉頭往浴室的方向跑去。

  「唰啦——」

  浴室的門被拉開,只穿了半身浴衣的赤司征十郎在團團熱氣中走了出來。

  他的頭發沒完全擦干,水珠順著脖頸緩緩流下來。

  三井唯被撲面而來的熱氣一熏,再也忍不住,終於吐了出來。

  赤司:「……」

  幸村:「……」

  青峰:「……你這是看赤司的出浴圖看吐了嗎?」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赤司,他擰開櫃子旁的一瓶礦泉水,遞給了三井唯。

  「你暈船麼?」

  三井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赤司不懂她是不是真的暈船,後退一步讓出一條路來:「你先去洗一下吧,這裡我會叫人打掃的。」

  「抱歉!」

  「沒關系,招待不周,是我失職。」

  三井唯衝進浴室裡,將乳酪蛋糕和晚飯一起吐了個干淨,又漱了好幾遍口,終於好受多了。

  她拿起架子上疊放整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手,突然覺得手感不太對……展開來,是一條白色的男士平角內褲。

  ……多半是赤司換下來放在這裡的,因為強迫症所以疊的很整齊。

  她該慶幸剛才沒有用來擦嘴嗎?

  她又洗了兩遍手,才走出了浴室。

  赤司已經叫人過來整理過房間了,她也看到那個黑乎乎的人不是臉上貼著黑面膜的跡部,而是青峰大輝。

  青峰還在和赤司討價還價:「我不想和那個家伙住在一間,聽他說話,就好像我自己在自言自語。」

  赤司微笑道:「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青峰:「喂,我會像他那樣張口閉口本大爺嗎?」

  赤司:「你的座右銘不是本大爺就是本大爺嗎?」

  青峰:「這不一樣好嗎!」

  赤司披上浴袍,看向走出來的三井唯:「需要暈船藥嗎?」

  三井唯搖了搖頭:「我沒有暈船。」

  青峰調侃道:「那可能真的是看赤司看吐了吧。」

  赤司沒理睬他,看三井唯的樣子也不像是生病,於是大膽推測道:「晚飯應該沒有問題,你該不會……吃了桃井做的東西吧?」

  三井唯點了點頭:「桃井拿了她做的乳酪蛋糕給我吃。」

  青峰大輝一聽這話臉都綠了,嘴角抽搐道:「拜托,她…她做的東西,你用看的也知道不能放進嘴裡吧。」

  虛偽的三井唯依舊選擇說著虛偽的話:「……其實味道還可以,我今天胃有點不舒服。」

  青峰:「你的還可以和我的標准可能不太一樣。」

  三井唯繼續說道:「桃井說是特意給阿大准備的蛋糕,分了些給我吃。我胃不太舒服,剩下的就不吃了,讓桃井留給那個阿大吧。」

  「阿大,你有口福了。」坐在床邊翻書的幸村看著青峰,微微笑道,「真讓人羨慕啊。」

  青峰捂臉,痛苦道:「我死也不會吃的,船上有那麼好的廚師,她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也不肯放過我?」

  幸村安慰道:「辜負女生的心意不太好吧,忍一忍就過來了。」

  「好你個幸村,你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嗎?」

  「你居然這麼認為啊。」幸村擺弄著手機,「我給五月發消息了,她馬上就過來了,專門給你做的乳酪蛋糕哦。」

  說罷舉起手機給青峰看了看,後者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和跡部景吾一間房間了,迅速地逃了。

  幸村放下手機,朝赤司抬了抬下巴:「終於把他給送走了。」

  赤司抿唇輕笑,又提醒了一下三井唯:「下次桃井再給你食物,記得拒絕。」

  「……要是沒辦法拒絕呢?」

  「想辦法。」

  「……」

  赤司見她不吭聲,淡淡地反問了一句:「如果總是覺得不好意思拒絕,那你以後怎麼辦?……好了,我去找綠間有點事,你們請自便吧。」

  赤司走後,偌大的房間裡只剩下了幸村和三井唯兩人。

  幸村起身從包裡拿出一瓶梅子,倒出一顆遞給她:「要不要吃顆辣梅糖?」

  辣梅糖在別人眼裡也是黑暗料理,這份獨特的滋味只有他們兩人能享受。

  幸村自己也吃了一顆:「下次如果不好意思直接拒絕她,就說胃不舒服或者不愛吃甜食吧。」

  「……嗯。」

  「五月做菜現在比以前有進步了,但蛋糕恐怕是第一次做,青峰沒吃之前千萬不要吃。」

  三井唯突然問道:「幸村你拒絕過別人的好意嗎?」

  幸村擰緊瓶子,坦然道:「當然,我一向都是直接拒絕。」

  「啊?」

  「太委婉的拒絕,有時候反而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人都是獨立的,首先要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東西。」

  幸村知道三井唯是一個不太懂拒絕別人的人,否則也不會招來那麼多的麻煩。

  三井唯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找了個話題岔開:「你這身睡衣很……好看。」

  粉色印有無數愛心的睡衣,穿在幸村身上竟然也沒有讓人感到違和,反而有種溫柔的軟萌感,到底是人美所以什麼都能駕馭嗎?

  幸村緩緩地彎起嘴角:「謝謝,我也覺得很不錯。」

  「這件是花梨桑買的嗎?」三井唯穿過幸村正常款的睡衣,以為這件不太正常的是少女花梨買的。

  「不,上次那件是她買的,這件是我自己買的。」幸村理了理衣角,「覺得很有趣,就買了下來。」

  「……」原來正常款的才是花梨買的啊。

  「三井,你的袖子怎麼了?」

  經幸村的提醒,三井唯才發現自己的袖口裂了開來,應該是今天不小心勾到欄杆撕開了線。

  ……跡部買的衣服,雖然都是高級定制,但質量真的不可描述。

  回想起肉戶亮吐槽跡部在英國住的大別墅,被他們十幾顆網球就給轟成廢墟了,還有跡部舉辦的游園會,處處豆腐渣工程,不是這兒的架子螺絲松了差點把人給砸了,就是那邊的戀愛機器突然爆炸弄得人心惶惶……她這個松一只袖子算是很幸運了。

  總之,跡部雖然很樂意砸錢,卻常常買到或者建成一些不太理想的東西。

  反觀赤司征十郎,卻總是能夠花最少的錢達到最好的效果。

  「可能是線松了吧,我回去送到店裡去縫一下,應該有保修期的吧。」

  幸村淡笑道:「我這裡剛好有針線,我幫你縫一下吧。」

  此時不刷好感,更待何時?

  三井唯「噫」了一聲:「幸村你還會縫紉?」

  「嗯,跟仁王學的,以前也經常幫花梨縫衣服,她常常因為練舞擦破衣角。」幸村的包裡有針線,這倒不是他准備的,而是雅子在他離家之前放進去的。

  雅子在很久之前就習慣替他准備一切,因為知道他一心想著出國,已經做好了所能替他考慮的一切。

  連文化程度不算高的祖母秀子,也替他准備了很多很多的植物種子,托人幫忙分類裝成小袋,並在每個袋子上貼上了標簽,寫上植物的名字。

  幸村沒忍心告訴她,種子是不可以帶入海關的,偷偷地將植物全部種在了附近的醫院了。

  幸村取出淺藍色的絲線,穿過針,打了個結。因為三井唯只是袖子壞了,不需要將衣服脫下來。

  「麻煩你了。」

  縫衣服是個技術活也需要時間,幸村瞥見她聚精會神的樣子,問道:「你這樣一直舉著手臂不累嗎?放下來吧。」

  放下來?

  還能往哪裡放?只有幸村的腿上了。

  「沒事,我不累。」

  三井唯雖然和幸村很熟,但也不好意思把手臂放在他的大腿上。

  幸村知道她的顧慮,眨了下眼:「你這樣,進一步怎麼辦?」

  「啊?」什麼進一步怎麼辦?

  幸村從旁邊抽過一本書,墊在了腿上,然後說,「手臂放不穩,我會縫不好的。」

  三井唯這才把手臂放在上面。

  幸村低聲笑了一下,熟練地縫了起來。

  三井唯知道幸村喜歡看書,最喜歡看詩集,但這本書的名字,卻是連忍足和向日都不會看的那種《讓她死心塌地愛上你的108個小心機》。

  連肉戶亮都不會好意思買吧。

  太羞恥了。

  「幸村,這本書是你的嗎?」

  「是我的。」幸村回答地坦坦蕩蕩。

  「……你買這個,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幸村的手指頓了一下,隨即穿過一針,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種書多半……」多半是騙錢的,但直接講出來有些太打擊人了,「幸村你條件這麼好,不用看這個了,只需要勇敢地去表白,沒有人會拒絕你的。」

  幸村抬眸,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反問道:「我條件好?」

  「是啊。」

  「比如說呢?」

  「你成績好,性格好,長得也很帥。」

  幸村已經縫好了衣服,不急著剪斷線,繼續說道:「我成績一般,連東都大學都沒考上;我性格也不好,很多人都說我不好相處;至於最後一點——」

  他湊近一點,望著她的眼睛問道:「那三井你覺得,我和跡部誰長得更帥?」

  ……又雙叒叕被繞進了這個問題裡!

  誰更帥?!

  除了跡部,連幸村在這方面的虛榮心也這麼強嗎?

  現在的男生都這麼在意皮相嗎?

  對於幸村,肯定不能用糊弄跡部的那一套說辭。

  「……都很帥,類型不一樣。」

  「哦?願聞其詳。」

  詳……不出來。

  「跡部就像是火,燃燒起來比較熱情衝動,幸村你像水,比較沉著冷靜……」國文太差,實在是編不下去了。

  饒了我吧,三井唯心想,她真的不喜歡回答這種問題。

  她要是說出真心話赤司征十郎最帥,會不會被跡部和幸村兩個人群毆?

  「水的話,」幸村剪斷線頭,手按在她的衣袖上,淡淡道,「也是可以燃燒的。」

  「誒?」

  「水分解出來的氫氣和氧氣,不僅可以燃燒,而且易燃易爆——」

  如此,區區小火,算得了什麼呢?

  ……這個姑娘果然在這方面開竅起來特別慢,居然還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太直白了又會嚇到她。

  太委婉了她又聽不懂。

  ……真是費勁啊。

  幸村伸出左手揉了揉太陽穴,右手按在三井唯的衣袖上沒動。

  兩個人靠得很久,手臂和兩腿之間只隔著一本讓人面紅耳赤的《讓她死心塌地愛上你的108個小心機》。

  桃井五月剛剛好在這時到了這裡,直擊這一幕,整顆少女心都砰砰直跳。

  「阿市,你說阿大在這裡的呢?」

  「他回房間去了,1001室,和跡部一間。」

  桃井五月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說道:「我們一起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正好大家也難得聚一聚,不是離三界島還有一段距離嗎?」

  三界島是此次旅行的目的地。

  幸村本來就對此類可以捉弄別人的游戲很感興趣,而三井唯沒怎麼玩過真心話大冒險,對此也很感興趣。

  至於被桃井五月叫來的其他人,黑子哲也表示參加,但看不出來有多大興趣,赤司和紫原是無所謂,綠間真太郎是比較想看書,黃瀨涼太和青峰大輝則是明確表示不想參加。

  但桃井五月也有辦法對付他們,直接亮出了把三井唯吃到吐的乳酪蛋糕,放在一邊:「不參加的人就吃點蛋糕打發時間吧,免得太無聊。」

  黃瀨&青峰:「……我們還是屈服吧。」

  桃井五月有隨身攜帶簡易紙牌,除了彩虹戰隊六人,三井唯,幸村和她自己,還有臨時過來湊數的赤司家的僕人結木樹美,一共十個人,每個人都抽了一張牌。

  「誒,我抽到了國王呢。」第一個抽到國王牌的是青峰大輝,他嘴角露出堪稱邪惡的笑容,「我可不要聽什麼真心話,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呢,那就請4號趴在8號身上一邊說『親愛的不要怕』,一邊做十個俯臥撐吧。」

  反正無論是誰做這種事,他都有好戲可看。

  赤司的嘴角僵了僵,看著手裡8號的牌,而另外一個抽到4號的,木訥地站起來的是紫原敦。

  紫原很老實地環顧一周:「誰是8號?我們來做俯臥撐吧。」

  「赤司,你願賭服輸吧。」早就偷看到赤司手裡牌的青峰大輝更邪惡了,他就是要小小地報復一下赤司把他和跡部那個奇葩安排到一起住的舉動。

  滿屋子的香水味都要熏死他了,而且他還要聽跡部用著自己的聲音在那裡「啊恩啊恩」的打電話,太邪惡了。

  赤司心想等一會兒要整死青峰才行。

  紫原對於被壓在他身下的是赤司這件事有一點擔憂。

  「對不起了,赤仔。」紫原叼著美味棒真誠地道歉。

  「沒關系,不是你的錯,不過別把餅干屑弄到我衣服上。」

  於是紫原一邊在赤司身上做俯臥撐,一邊喊著:「親愛的,不要怕。」

  這場面實在太辣眼睛,像一只紫色大鴕鳥撲在紅色蘆花雞身上,讓人有點不忍直視,只有青峰大輝和桃井五月這對青梅竹馬興奮地不停地用手機抓拍。

  第二次抽到國王牌的是三井唯,三井唯倒是沒有青峰大輝的惡趣味,只是提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如果5號是個男生的話,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男生是不是都很在意別人誇他帥不帥,或者是喜歡跟其他男生比帥?」

  5號是結木樹美,是個男生。

  「唯醬,男生多半都帶有自戀的基因,被誇長得帥當然很高興,但過分在意容貌的男生少之又少,如果太在意別人對他容貌上的看法,那多半是那人對他而言很重要。」結木樹美頓了頓,笑著說,「或者說他是想借此吸引那人的注意吧。」

  三井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幸村的心情倒是有些復雜,三井唯提出這個問題沒有避著他……恐怕在她心裡,和跡部的地位也差不多。

  第三次抽到國王牌的桃井五月。

  作為幸村的閨蜜,桃井觀察力極強,也明白他的心思,決定幫他一把。

  「7號是誰?」

  幸村:「是我。」

  「那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桃井五月是想讓他直接選真心話,這樣再問他說出喜歡的女生的名字,就算是表白了。

  三井唯就算再遲鈍,這種直截了當的表白應該也能聽得懂吧。

  「我選大冒險。」

  幸村不覺得說出真心話是一件明智的決定,他目前只能靠撩和刷好感,直接說反而不討巧。

  「呃……」桃井五月沒想到他會選大冒險,略一思索說,「那大冒險就是,你在現場找一個除了我以外的異性,把她當成喜歡的人表白三分鐘,並吻她一下。」

  除了桃井五月之外的異性,只有三井唯一個。

  她心想,阿市啊,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在場的人除了桃井,赤司和黃瀨都看得明白。

  這哪裡是大冒險啊,這明明才是……真心話吧。

  這是無論怎麼選大冒險,都會變成真心話的游戲。

  三井唯抬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青年。

  青年微微笑開,面容俊美,眼神溫柔如水。

  也正如他自己所言,水是可以燃燒的,所以他的眼裡,此刻也好似有跳動的火光。

  「小唯,我喜歡你。」

  很自然地就講了出來。

  三分鐘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他把他們認識以來的每一個細節都梳理著,都回想了一遍。

  「你願意,去看我的比賽,為我加油嗎?以後的每一場比賽。」

  三井唯還真的配合著他的話回答道:「用哪個APP搶票能搶到?萬一我沒搶到就看電視上的重播吧。」

  「不用買。」幸村唇角的笑意更深,「第一排,給你留家屬專座,好不好?」

  「……」真的有這種座位嗎?

  上廁所回來的紫原敦也被幸村深深地撩動了,站在門口,扶著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跡部景吾的肩膀,說道:「幸村仔不愧是戲精,我都真想看他們在一起了。對吧,跡部仔,這很華麗吧?」

  跡部的眼裡沒有半點笑意,他大步走進房間:「……一點也不華麗。」

  這真的,一點也不華麗。

  作者有話說

  大爺的觀察力真敏銳,僅憑兩杯飲料就看出了端倪,但是狼是防不住的。

  某餅的微.博:雞兒子餅。以後也許有drive驚喜

  這兩天在外面拍河流所以這麼晚才更新,為了補償,留言滿20字送紅包麼麼噠~


第93章 開車止於噴嚏

  三井唯此時的心情有點復雜。

  不知為何, 她突然想起了她的父親, 和她很像的三井御人。

  越活,就越像。

  除了極其相似的容貌之外, 別的地方也越來越像。

  難以壓制的、深刻地藏在血液裡的,算是遺傳下來的暴力因子。以及, 愛無能。好像目前只能做到貼己和溫馴,也深知遠遠不夠。

  她的視線從幸村的臉上移到了跡部的身上。

  跡部是個很有教養的青年,自然不會當場表現得像個妒夫。

  但他的不爽是面部表情裡完全藏不住的。

  他不是那種女友被別人告白還開心地覺得她魅力真大真為她驕傲的蠢貨, 也沒有心大到對於即將親吻她的男人還能笑臉相迎。

  ……開什麼玩笑不好,非要用感情。

  讓他如何忍受自己的女朋友和別人玩這種告白游戲?

  真心話大冒險,他也知道啊。但是游戲向來要有分寸, 不是麼?

  「小跡部, 這是個游戲, 啊, 你要不要來玩啊?」

  黃瀨不是最先察覺跡部情緒變化的人, 卻是唯一一個講出口的。

  以他的性格, 這句話也不會讓不知情的人感到突兀。

  青峰大輝看不懂黃瀨的臉色, 還在逗弄幸村:「幸村啊, 願賭服輸, 大冒險就是要做全套嘛。」

  跡部看向幸村,目光示威——你試試看。

  幸村不怒反笑——你以為我不敢?

  三井唯想開口說點什麼緩解氣氛, 但困口如石, 只能繼續沉默。

  最後是赤司看到她的窘態, 為她解圍道:「到十二點了, 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也應該回去休息了,一覺醒來就在三界島了。」

  紫原一向聽赤司的話,對這種和零食無關的場面絲毫不感興趣,而黃瀨也不想再看這場熱鬧,除了青峰這根攪屎棍,其他人都或多或少都察覺了跡部和幸村之間的暗流洶湧。

  游戲終止後,偌大的休息室裡只剩下了三個人。

  三井唯讓幸村先回去,心想堅決不能讓跡部和幸村獨處,防止某只醋缸做出嚇人的事來。

  幸村沒讓她為難,道過晚安後走了,跡部也沒阻攔。

  「怕我揍他嗎?著急讓他先走。」

  跡部看著幸村離開,不客氣地將門關上,然後單手撐在三井唯身後的牆上,將她圈在小小的領地裡,居高臨下的俯視她:「怎麼?你擔心他?」

  三井唯撓了撓身下的沙發:「這就是個游戲,叫真心話大冒險,剛才抽到了我和幸村。」

  跡部反問道:「為什麼要跟我解釋這個?」

  三井唯:「我怕你不高興。」

  跡部:「你既然知道我會不高興,為什麼還要玩這種游戲?啊恩?」

  三井唯不吭聲了。

  這游戲不是她發起的,這個大冒險也不是她選的,現在坐在這裡接受處分的卻只有她一個人。

  但她不可能說,這是桃井抽到的國王牌,也是她定的大冒險,你去找她說去啊。

  那只會讓跡部更加生氣。

  跡部的表情在明晃晃的燈光下,有那麼一瞬,和三井奈奈子重合了。

  她猶豫著問道:「跡部,假如我是一個演員,跟你在一起,是不是都不能和別人演感情戲?」

  ——那是當然的!

  這句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知道如果說出口了,他和她的關系,就產生微妙的裂痕了。

  他用心經營的關系,決不能讓有心之人有機可趁。

  ……自己雖然明白在氣什麼,但是也不能跟她生氣啊。

  她的成長環境,他再清楚不過了。

  好不容易讓她能夠開始試著接受自己……斷然,不能讓她難過。

  不急,也不能太急,他心想。

  「這個別人,永遠都會是本大爺。你是女主角時,男主角就是我,沒有多余的男二。」

  跡部突然伸手握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的視線與他齊平。

  在這雙漂亮的金色眼睛裡,他看到了臉上寫著明顯妒意的自己。

  「你喜歡我嗎?」

  他一時腦熱,問出這個問題,心裡卻早早就有了答案。

  她不喜歡不二周助,也不喜歡幸村精市,當然,也不喜歡他= =

  對她來說,還有很長的一段學習過程。

  他自己轉移了話題:「你們剛才的大冒險還沒結束吧,那我們繼續吧。」

  「啊?」

  他低頭,吻上她的嘴唇。她的唇瓣柔軟濕潤,像是在晨間沐浴過清露,最妥帖安放的玫瑰花瓣。

  可睜眼時,他看到她睜著兩只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真厲害啊,連接吻時都不閉上眼睛。

  跡部抬手關掉了壁燈,屋子裡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

  人的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就敏銳了,尤其是此刻用到的觸覺。

  三井唯被迫專心了。

  桃井提出的大冒險是向異性表白三分鐘,並吻她一下。

  幸村做了前半部分被打斷,現在由跡部代勞後半部分。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卻是第一次在黑暗中接吻。

  一點光都沒有。

  「跡部你換薄荷味的唇膏了啊。」

  「……嗯!」

  跡部深感無力又有些慍怒,接吻時她還居然分心給唇膏的味道,於是懲罰般地在她的唇瓣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他以為她會吃痛張嘴,但她居然紋絲不動。

  她似乎壓根不懂這是他的懲罰。

  正如她其實根本不懂幸村那些話裡的深意,不懂他的敏感心思。

  ……她要是能像普通女孩一樣嬌氣害羞又敏感,那便不是她了。

  也好,越難,才越有征服的欲望。

  平地上走多了,攀登高峰才刺激。

  他慢慢閉上眼睛。

  「張嘴。」

  她這回倒是真的聽話,乖乖松開了口。

  跡部右手仍然撐在牆上,左手按著三井唯的後腦勺,她的頭發柔柔軟軟,覆在他的手上,繞在手指間。

  「唔……」三井唯嗚嗚出聲。

  突如其來的深吻讓人措手不及,卻水到渠成般的理所當然。

  跡部的吻帶有侵略的意味,熾熱纏綿,霸道中卻又帶著溫柔,舌尖掠過她的唇齒,有甜甜的味道。

  她想他今晚一定吃過糖。

  撐在牆壁上的那只手已經移到了她的脖頸間。

  手指摩挲著她的鎖骨,輕輕的、緩慢的,下移。

  窄小的空間裡,黑暗的空間裡,清晰可辨唇齒廝磨、吮吸的聲音。

  欲望隨著熱度緩緩上升。

  她似乎也被吻出了異樣的感覺,原本垂著的雙手不自覺地摟在了他的腰間。

  跡部心裡不禁想,要不今晚就把事辦了吧?

  也好,有了進一步,必然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好不容易耗走了一個不二周助,又來一個幸村精市。

  她這是要集齊那討人厭的植物組來氣死他嗎?

  這姑娘還真是不讓他省心。

  想到這裡,他懲罰似的咬著她的嘴唇。

  手也伸進了衣領裡。

  她穿著寬松柔軟的衣服,這件衣服是他訂的,他知道衣料柔軟,扣子好解。

  不是特別符合他的審美,也不是特別符合她的審美,但保留了兩人都喜歡的部分,因而都能接受

  這是他們兩人審美中的一個平衡。

  ……他一直在尋找他們之間的平衡。

  他在被跡部秀吾關在家裡的幾天裡,一直在思考如何維護好他和三井唯的關系。

  這事實上也是跡部秀吾留給他的問題。

  饒是跡部聆彥那樣在商界游刃有余的奇才,也沒能真正和三井家的人搞明白關系。

  他的前半生可以說是傾其所能,為三井御人盡心盡力。

  沒有沾染任何物質和利益的最純粹的感情,但是三井御人最終還是選擇和他成為陌路人。

  他們從來沒有真正變成朋友。

  跡部景吾起初也為跡部聆彥覺得不值,但是現在想來,心情復雜。

  三井御人生活在那樣煎熬的環境中,最初不排斥跡部聆彥,恐怕也只是家族的命令。對於習慣了攀附的三井家族,能夠和跡部家的少爺交好,他們是相當樂意的,因而三井御人只能默默忍受,沒人問過他這段友誼是不是他想要的。

  跡部聆彥帶他出去玩,三井家從不阻攔,但是玩完了,跡部聆彥回家睡覺,三井御人還是要把該完成的各種課程全部完成,哪怕占據他的睡眠時間。

  很多時候,是男孩子之間的冒險游戲,但只要遇到危險,回去遭受嚴厲懲罰的永遠是三井御人。

  他其實是個死宅,只想在少得可憐的自由時間裡,抱著枕頭沉思。

  這些事,都是很多年以後跡部聆彥聽三井御人的弟弟三井禮人提起的。

  三井御人從未抱怨過。他太沉默了,沉默的就像一塊滄桑的石頭,一口干涸的古井,喜怒哀樂都被抽干了。

  他永遠長衫長褲,只露出一張干淨的臉,帶著得體又虛假蒼白的笑容。

  跡部聆彥給他送過很多華麗的禮物,他將自己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卻完全沒有考慮過三井御人真正想要的東西。當然,也不能怪他,畢竟沒人知道三井御人想要什麼。問了也沒有結果。需要付出足夠多的耐心、時間、精力,去觀察,去揣摩,才能知道他心裡所想。

  禮物太貴重,跡部聆彥又容不得他拒絕,但那些東西除了給三井御人帶來旁人的艷羨、眼紅和巨大的壓力之外,實際上沒有任何用處。

  他一生不愛慕虛榮,也不用任何奢侈品,死都想要逃離所謂的豪門生活。而跡部聆彥送給他的那塊黃昏之眼,是讓他最難堪的東西。前者行事坦蕩,毫不遮掩,以至於很多人對他們的關系指指點點。

  沒人敢在跡部聆彥面前提,但敢在三井御人背後說。

  在這段算不上友誼的友誼中,年少的跡部聆彥沒有看出階級,他總是有一種國王衝破了重重阻礙,帶著被困在城堡的王子逃出去的成就感,卻從來沒有想過,那位王子,還是要回去。

  三井御人無時無刻不背負著不平等的關系。

  ……

  跡部景吾不想承認也沒辦法,三井唯如今就是尚未成熟的三井御人。跡部聆彥之所以沒再去挽回和三井御人的友誼,也是心裡明白沒用了。

  三井御人是徹底救不回來了,但是三井唯不一樣。

  至少得讓她知道,她自己想要什麼。

  得讓她明白,立足於世不是受人擺布,也不是為了去實現別人的目標。

  只是為了她自己。

  上一代沒能完成的事,到他這裡,絕對會解決。

  不會再有問題了。

  「啊啾——」

  跡部正吻得沉醉,懷裡的人突然打了個噴嚏。

  而且還有點響亮。

  他有點尷尬。

  「啊啾——啊啾——」

  接連兩個更加響亮的噴嚏。

  ——「三井唯!」

  被迫終止接吻的跡部磨得牙癢癢,直接用胳膊肘按開了牆壁上的開關。

  室內瞬間恢復了照明,光線微微有些刺眼,視覺的清晰瞬間降低了欲望。

  兩人也清醒了。

  「抱歉。」三井唯揉了揉鼻子,看著臉上晶晶亮亮疑似掛著口水的跡部,後者的手還在她的衣服裡,兩人同樣衣衫不整,「……繼續嗎?」

  跡部將手拿出來,替她扣緊了衣服的扣子,連最上面的紐扣都扣緊了。

  手指上移,按了按她被他吻到有些紅腫的唇瓣。

  「……到此為止吧。」

  這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這也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

  更別提他的興致已經被三個響亮的噴嚏掃盡了。

  他頗為無奈地看著三井唯,後者卻垂眸瞄了瞄他睡衣某處的高高聳起時,似乎還……饒有興味?

  「……你有生理反應了。」

  喂!正常的女生看到了不是應該害羞嬌羞含羞麼,她這也太明目張膽了吧。

  ……算了,她本來就不是正常女生= =

  跡部抬起她的下巴,眼裡露出促狹的笑容:「正常男人都會有,所以你以後不許靠幸村那麼近。」

  無法干涉她的正常交友,但絕不會給幸村精市可趁之機。討厭的植物組!

  三井唯明白跡部這是在吃醋,但是不明白他為什麼專吃幸村的醋,只能點頭。

  他不依不饒:「以後再玩這種游戲,要叫上本大爺。」

  三井唯的眼睛濕濕漉漉,似是能溢出水來,聲音也被他吻得軟了下來:「好啊。」

  身體上的欲望沒有得到滿足,心裡上的欲望倒是被滿足了不少。

  跡部抱起她,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胸口,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乖一點,我送你回去睡覺。」

  這個擁抱純粹而美好,他心裡明白,陪伴她修正她的欲望,遠比比推倒她的欲望強烈的多。

  *

  「你是認真的?」

  二十米處的盡頭,是大海。

  甲板上,赤司凝神望著海浪,夏夜裡的大海相對沉默,時不時有海風吹過,旁邊一人背倚在欄杆上,搖晃著手裡的杯子,肩上的外套在夜風中飛舞著。

  「不然呢?」

  「你還有一個多月就出國了,這不是一個好時機。」

  赤司和幸村認識的時間只有幾年,但是卻互相了解,在相同的興趣和價值觀上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這是兩碼事,但我能處理好。」幸村唇角勾起笑,「我從來不認為必須要做二選一的難題,對我們這種人來說,只有兼得的勝利。」

  赤司偏過頭,目光掃向他。

  「那你加油。」

  勸不住,只能祝他好運了,話點到為止。

  唯一感到疑惑的是,他對三井唯的感情明顯遠不如不二和跡部,為什麼要攪進去呢?

  希望別是好勝心和好奇心作祟。

  「嗯。」幸村喝了口茶,「就是要對不二說聲抱歉了。」

  「沒有一場網球賽解決不了的問題,不夠的話就來兩場好了。不分先後,公平競爭。」

  「說的也是。」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在赤司走到甲板處時,幸村突然問道:「我記得你和三井有婚約。」

  「過字拿掉,我們的婚約一直作數,但是也僅僅是維持表面狀況罷了。」

  個中原因,就是家族的原因了。

  不過是赤司征臣想要以正當又迅捷的方式,撕掉三井家的最後一塊遮羞布,露出那層層腐肉下勉強可以用的白骨罷了。

  「阿征,如果我和你是對手,你覺得我們誰的勝算更高?」

  聽到這個昵稱和問題,赤司頓住腳步,緩緩回過頭。

  「你總是喜歡和我打賭,但這次我如果賭了,你豈不是會哭?」赤司抬了抬下巴,「不過我不打算參與你們那混亂的戰爭,你放心,我對她沒什麼感情上的興趣。」

  幸村沒說話,只是靠在欄杆上看著大海,在赤司走後,他依舊坐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風。

  直到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幸村精市,你不打算提前出國嗎?」

  幸村瞥了他一眼:「急什麼?」

  「趁早吧,現在你有點礙眼了。」

  「難道我不是一直礙眼麼?從冰帝永遠無法戰勝立海大開始,不,是三年陪跑,連全國大賽跟我們交手的機會都沒有開始。」

  他習慣一語戳中跡部的痛處。

  彼此都有好勝的心態,相同的目標,但仍然是不同的。

  跡部心想什麼鬼的真心話大冒險,這明明就是他大魔王故意的。

  「你最好還是別有那樣的心思。」

  「呵。」

  幸村嗤笑了一聲,移開了杯子,杯口和嘴唇的接口處牽出一道細細的銀絲,唇紅齒白,似笑非笑,配上那一頭被海風吹得凌亂的、隱匿在夜色中而變成深紫色的頭發,看上去說不出的性感。

  「跡部,你覺得我有哪樣會輸給你?……當然了,不能和你比財產。」

  他看向因為挑釁而臉色變得難看的青年,唇角的笑意更甚。微冷的海風勾起他的陣陣回憶,好像很多年前,他因為下雨天不能打網球,躺在青梅樹下做過的那些美夢。

  於是某一天,雨停了,迷霧被驅逐了。

  他幡然清醒。

  他還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1.深吻√

  2.幸村68%√

  3.赤司flag√

  4.幻影車√


第94章 讓我再嘗嘗味道

  凌晨四點鐘, 三井唯在窗外柔和的海浪聲中准時醒來。

  睡了不到四個小時, 頭有點昏沉,但生物鐘一向如此。

  天已經亮了。

  鄰床的桃井五月還在香香甜甜地睡著。她的睡相不太好, 被子只蓋了一半在身上,還有一半掉在了地上, 粉色的睡衣被壓得皺皺的,掀開了一角。

  桃井的身材很好,白嫩的皮膚中透著少女感極強的粉紅, 腰肢細軟,還有那堪稱壯觀的胸部,平躺都是兩座傲人山峰。

  三井唯虎視眈眈了一會兒, 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心中湧起一陣無力感。

  她整個人都像是翻版了少年時的三井御人, 沒遺傳到三井奈奈子身上的一點特征, 明明奈奈子是巨胸, 她卻連這點特征都追隨了三井御人。

  ……她其實根本就是三井御人克隆出來的吧=_=

  回想起昨晚, 跡部還真是伸得進去手……也是難為他了。

  沒有對比, 就沒有傷害。以前沒在意, 是因為接觸的都是鐵男不二向日那些漢子, 而如今桃井五月一個軟萌的大美女就在她身邊,有聲無聲都能提醒她女生與女生之間的天壤之別。

  桃井五月性格活潑, 笑容燦爛, 長得漂亮, 無論對方是男生還是女生, 她都能和所有人恰到好處地打成一片。

  三井唯心想,這麼美好的姑娘,自己如果是男生也會對她產生好感吧。

  她在洗手間照了照鏡子,發現自己面無表情,眉宇間仿佛透著一股肅殺之意,像個以收保護費為生的混混頭目……呃,自己平時就這副尊容麼?

  偷偷模仿了一下桃井五月式的笑容,發現自己嘴角僵硬,神情做作,看上去竟有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面癱太久,故意想笑倒是處處顯得刻意。

  越看越駭人,像是在醞釀著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陰謀。

  她想起以前因為她總是暴躁易怒,月見山玲特意拜托和登光司幫她隱藏情緒,可物極必反,慢慢的她連笑都不會笑了。

  ——笑的自然些就這麼困難嗎?

  不管了,先保持嘴角揚起,這麼練習著吧。

  她邊模仿著桃井的笑容邊洗臉刷牙,換了衣服。

  游輪早已靠岸,前方就是籠罩在煙青色天幕下的三界島。

  這個時間裡的三界島像是初生不久被安撫的嬰孩,在大海的懷抱裡安然地睡著。

  這是一座原生態小島,因為受到黑傑克醫生的保護,從沒被開發過,一直保持著原來的面貌。島上居民只有零星幾戶居民,基本都以打漁為生。

  三井唯趴在欄杆上,隔過深藍色的海水,看向三界島碼頭上被刻下斑駁印記的石板路。她和月見山玲幾年前曾經踏上那裡,如今從外觀上看,看不出任何變化。

  好像閉上眼睛,再睜開,就能看到那個眉目俊朗的青年,光著上身從海水中探出一頭紅色的頭發,笑著衝她揮手。

  ……

  「三井,早安。」

  面前突然出現的幸村衝她揮了揮手,腳步聲輕得像只貓,三井唯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臉上還掛著那個很陰謀的笑容。

  她臉一僵,刻意的笑容就更顯得刻意了。

  「早安,幸村,你也起得這麼早啊。」

  「難得來這麼幽靜的小島,希望能夠欣賞各個時間段的美景。」

  頓了頓,幸村意味深長道,「而且昨晚活動了一下筋骨,睡的很好呢。」

  「噢。」三井唯揉著僵硬的嘴角,緩解面部肌肉的壓力,幸村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問道:「你怎麼了嗎?」

  「……我臉有點僵硬。」

  他猜測道:「是夜裡開窗戶,吹了風嗎?」

  「……沒有。」

  三井唯欲言又止,她總不能說自己是在模仿桃井五月,模仿失敗了吧。

  她看到幸村竟然一言不發地伸出手指,撫過了她的臉頰,擦過她的唇邊,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心想這要是被跡部看到,估計又要當場炸毛。

  幸村將食指伸到她的眼前:「有一根眼睫毛。」

  ……原來是幫她拿掉眼睫毛。

  「我以前很少掉睫毛的,自從用了睫毛營養液,現在好像掉的有點勤。」

  那瓶睫毛營養液還是跡部給的,不知道是正常的毛囊排斥反應還是他大爺又被人給坑了,但她還是順從地用了。

  防曬霜和精華液也是一樣。

  幸村將睫毛放進她的手心:「掉下的睫毛時可以用來許願,很靈驗。」

  三井唯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我聽祖母說過,睫毛掉落時,許下近期的一個小願望,很快就能實現。」他循循善誘道,「試試看吧。」

  三井唯看了看幸村,又看著睫毛,默默地閉上了眼睛。

  幸村伸手整理了自己肩膀上的外套。

  事實上,她手心的睫毛並不是她的。

  但他知道她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不行哦,三井,用睫毛許願是要把願望說出來的。」幸村說道,「不然睫毛精聽不到。」

  幸村認真的表情讓三井唯毫不懷疑,也不好意思懷疑。

  她抬頭看他,灰白的天光從雲層的縫隙中傾瀉,照在他的臉上,看起來十分柔和。

  他的睫毛很長,眨眼的瞬間閉合了就像兩把精致的小扇子。

  三井唯甚至覺得幸村本人就是那只聽別人許願的睫毛精。

  「……我希望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要那麼凶。」

  聲音不大,但還是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

  幸村詐出了三井唯心中所想,推測道:「所以你剛才是在練習微笑嗎?」

  「是,看著有點嚇人吧……我幾年都這個樣子,現在越來越僵硬了。」

  說罷她又揉了揉臉頰和眼角。

  談起練習微笑,幸村想起國三那年的全國大賽,他敗給開啟了天衣無縫的越前龍馬之後,被教要快樂地打網球,然後也叫部員們帶著笑容去打網球,結果切原赤也和真田弦一郎笑得實在是……驚悚。

  所以說有些東西需要順其自然去發展。

  而他在後來的日子裡,找回了初心,也逐漸體會到了那份純真的快樂。

  「沒關系的。」幸村微微一笑,眸光若水,「微笑這件事最不需要練習,當你覺得快樂時,面部表情就會自然柔和,不如想想這段時間令你感到快樂的事。」

  「這段時間的事啊……」

  三井唯想了想,從遇到幸村精市和跡部景吾的那一天開始,生活中就發生了很多糟心的事。

  她第一天就撕了幸村的褲子,還被困在電梯裡;

  在東都大學遇到飛車黨,撞壞了跡部的豪車;

  在大阪環球影視樂園時命懸一線,差點從雲霄飛車上掉下去;

  三井壽被捕,唯一與月見山玲還有關聯的和登光司也死了;

  在跡部訂婚時爆出負·面新聞,形像一落千丈;

  後來遭遇彩虹塔事件,害跡部差點被殺死;

  母親再婚,自己卻並不知道父母早已離婚……看起來很慘。

  多災多難,沒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這麼多慘痛的經歷了吧。

  可是——撕了幸村的褲子,也因此認識了幸村這麼好的人;

  困在電梯裡,也並非孤立無援,不二不是一個電話就來了麼?

  弄壞跡部的車子不假,但也阻止了一次危險的惡性事件,並且跡部在事後也沒追究;

  在大阪差點從雲霄飛車上掉下來,幸村沒有松開自己的手,一直堅持到她脫離危險;

  和登光司耗盡最後的力氣,送她上了岸,還留下了藏有秘密的芯片,線索沒斷;

  三井壽在經歷監獄和綁架事件後,重拾夢想,帶著驕傲回到了國家隊;

  在跡部訂婚時爆出負·面新聞,雖然網絡輿論給自己帶來了巨大困擾,但跡部事後想盡辦法維護自己,他和大岡楓也順利解除了婚約;

  彩虹塔事件中,最後他們也順利地逃出生天,她還得到了月見山玲的遺物項鏈;

  至於父母,愛離不離吧,反正他們從未在意過她的感受,她沒有他們也能好好生活。畢竟親情這種東西也是相互的啊。

  還有,她還完成了轉專業的考試。

  那是她以前從來沒想過的事情。

  雖然還沒有正式等出來結果,但她是認真背書並且堅持到了最後。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也變好了。

  垂眸發現了掌心的睫毛,這似乎……不是她的?

  顏色不對。

  「幸村,這好像是你的睫毛吧。」

  「啊嘞。」被發現了呢,幸村心想,不過還是可以裝無辜瞞混過去的,「是我搞錯了啊?」

  「那你要不要許個願呢?」

  三井唯和他心中所想完全不同,沒想到這是幸村在故意套話,只將睫毛放到幸村的手裡,「你現在有願望嗎?」

  現在的願望麼?

  幸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神真摯,是真的在為他祝福和擔憂。

  「我啊,」幸村伸手,輕輕一撣,手心的睫毛落入了海中。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甲板上聽起來格外沉靜,「我希望我喜歡的人,回應我相同的心意。」

  ——我希望我喜歡的人,回應我相同的心意。

  三井靜靜地看著幸村。

  他的眼神諱墨如深,像是隱藏著什麼,深沉地要將她吸進去。

  似冷靜似瘋狂,像水又像火,易燃易爆炸。

  差一點兒,她就能看明白了。

  只差一點兒。

  背後傳來了別人的腳步聲,那個腳步聲很快在她身後停下,然後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摟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將臉埋進他的胸口。

  西柚混薄荷的味道擦過鼻尖,淡淡的,帶著一點浴後的濕氣和熱度。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和他昨晚的唇膏味道一樣。

  「這麼醒了,與其站在這裡沒事做,正好過來幫本大爺吹頭發。」

  他的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有水滴落在三井唯的脖頸間,像螞蟻一樣蜿蜒爬過鎖骨,讓她覺得癢癢的。

  「那幸村,我先過去啦——」

  還沒等她說完這句話,跡部已經將她拖走了。

  幸村溫和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去選擇你想要的,才會真正感到快樂,小唯。」

  這聲小唯是他第一次這麼叫她。

  跡部回過頭看了幸村一眼,眼裡警告意味十足——你再叫一遍試試。

  然而幸村卻也只是回以淡然的目光——公平競爭而已,不是麼?

  *

  三井唯明顯感覺到跡部的情緒不好。

  吹風機調到合適的溫度替他吹干頭發,他一言不發。她也不吭聲,拿起一把梳子替他梳頭。

  有一部分頭發有些凌亂,她梳到一半卡住了,用力往下一拉,拉不動,卡的更緊,只好用力拔了出來。

  然而梳子上掛了幾根頭發,看著就很疼。

  跡部扭過頭盯著她:「在報復本大爺呢?」

  「……不是。」

  「你剛才跟幸村在聊什麼,需要靠那麼近?」

  跡部告訴自己跟她說話不能太嗆,可是他昨晚剛說過的話,她立刻就拋諸腦後了。

  「沒什麼,就是隨便聊聊。」

  她一點也沒說謊,也沒敷衍,真的只是隨便聊聊。

  跡部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三井唯和幸村站著的那塊甲板正對他的房間。

  他昨晚被幸村折騰得很晚。

  ……恩,幸村喝醉了。

  幸村沒喝酒,但誤喝了一杯高濃度的愛爾蘭咖啡(含酒精飲品),但酒精發作是在他跟他說完那些胡話才開始的。

  跡部不僅不能揍他,還得照料他。

  他在U17世界杯時和幸村分到過一間宿舍,知道幸村有夢游症,如今又喝了酒,放任他不管,他可能會跑到海裡去。

  也只能想辦法送他回去。他在幸村身上聞到了和三井唯一樣的洗發水的味道,一樣的沐浴劑的味道。

  ……越想越別扭。

  而幸村也不知是真醉還是裝醉,竟然還敢挑釁他:「跡部,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地輸給我。」

  ——呵呵,幸村精市,誰特麼給你的盲目自信?敢在本大爺面前胡言亂語。

  他和三井唯名義上是交往了,但實際上,他清楚地明白她心裡還沒有他。

  僅僅是朋友,和幸村不二是一樣的。

  但是,他可以等,可以教,決不允許有其他人插進來。

  送回幸村後他睡得很晚,夜裡又做了噩夢,早晨還被鄰床說夢話的青峰大輝吵醒了。

  跟聲音幾乎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睡在一起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尤其是他還說著「能黑過我的只有我自己」之類的怪話。

  洗個澡想讓自己清醒一下,在窗邊剛准備吹頭發,就看到幸村走過去和她聊天,手還碰在了她的臉上。

  ……不能忍。

  於是他過去把他們分開了。

  ……

  跡部從鏡中看到三井唯放下了梳子,從口袋裡的小瓶子裡取出了一塊糖,吃了起來。

  在他為了她招來的狂蜂浪蝶而心煩意亂時,她居然還有心情吃糖?

  在她拿起第二塊時,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近,然後湊過去直接從她的手上用嘴銜走了那塊糖,還不忘用舌尖在她的手指上狠狠地舔了一下。

  ——讓你吃,哼……!!!

  「等一下——」

  三井唯的提醒終究是慢了一步,糖已經被跡部吃了下去,而不能吃辣的跡部一瞬間就被嗆紅了臉,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三井唯趕緊去找牛奶,好在房間裡的零食櫃上有盒裝牛奶,她拆開一盒插上吸管讓跡部吸。

  跡部連吸了兩盒才平靜下來。

  「這是什麼惡趣味的玩意?你吃的下去?」

  跡部雖然知道三井唯很能吃辣,但沒想到她連糖都能吃辣的。

  「幸村送我的辣梅糖,不能吃辣的話吃了會咳嗽的。」

  ……又是幸村!

  「這都是些什麼東西?」

  跡部當然不能扔掉她的糖,但是這玩意是幸村送的,他是真的不高興。

  她的口味一向很怪,和幸村一模一樣。

  也是,他們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有時候聽他們講話講到笑起來,而他卻不理解他們的笑點在哪裡。

  他手一滑,瓶子掉在了地上,幸村喜歡透明的東西,這個瓶子是個玻璃瓶。

  碎了一地的玻璃,糖埋在玻璃渣裡。

  「抱歉——」

  ……我不是有意的,這句話跡部無論如何講不出口,他雖然是無意,可是講出來就像是推卸責任,他只能伸手去幫她撿起來。

  三井唯抓住了他的手腕,淡聲說:「撿起來也不能吃了。」

  「我很抱歉,我會買了賠給你。」

  「這是幸村自己家裡做的,你應該買不到的。」

  這句話就更氣人了。

  三井唯看著跡部,說道:「……其實該說抱歉的人是我,讓你不高興了,雖然說真的我不太明白你在生什麼氣。」

  「呵。」

  跡部知道她是真的不懂,因為不懂,說話才能這麼氣人。

  她不喜歡幸村,她同樣也不喜歡他。因為都不喜歡,所以對他們倆之間的明爭暗鬥,壓根看不到。

  看到了也不會多想。

  無論他們鬥成什麼樣,她都會覺得莫名其妙。

  ……這真是不夠順心的戀愛吶。

  跡部甚至在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愛上了別人,他會放手嗎?

  不,他不可能允許那種事發生的。他大爺這麼完美華麗,誰能比得過他?

  「比起吃那種根本不存在的醋……」三井唯抬腳踩在了玻璃渣上,緩緩問道,「你都沒有看到我的努力嗎?」

  跡部連她的轉專業考試都不多問,居然就因為幸村和她聊天就開始漫天吃飛醋。

  她和跡部性格也好,生活習慣也好,都大相徑庭,磨合二字聽著容易,做起來卻很勞神費力。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生什麼氣?」三井唯將一地的玻璃渣踩的更碎。

  「排他性不懂嗎?」

  三井唯不懂。

  她盯了跡部看了足足一刻,他被辣嗆出了淚,眼睛裡泛著水光,嘴唇也紅紅的,看上去像是受了委屈一般。

  ……讓人更想,弄哭他。

  她踮起腳尖,伸手捧住了跡部的臉,不由分說就吻了下去。

  她這個人算不上委婉,也談不上溫柔,直接撬開了跡部的嘴唇,舌尖在他的唇齒間舔到了一絲辣辣的甜味。

  她松開手時,從他的唇角牽出了點點水光。

  「很遺憾,這些糖都不能吃了,所以讓我再嘗嘗它的味道吧。」

  畢竟,最後一塊糖被他吃了。

  她再一次踮起腳尖,這次跡部沒有交出主動權,從輕柔的吻到最後狂風暴雨般的激吻,吻到兩人的眼角都嗆出了水光。

  彼此看著對方的眼裡,也都多了一種深意。

  跡部的手剛要順著她的衣領伸進去,有人推開了門。

  兩人趕緊松開對方,畢竟這是白天,還是公共場合。

  進來的是結木樹美和紫原敦。

  結木看到三井唯腳下的一堆玻璃渣,著急地說道:「小唯,你別踩在玻璃上啊,我去叫人過來清理掉。」

  「麻煩你了。」

  紫原盯著跡部看了很久,吸了吸鼻子。

  跡部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問道:「你又怎麼了?」

  紫原:「這裡好像有奇怪的味道。」

  跡部:「嗯?」

  紫原:「我們家的公貓每次到發情期,家裡就會有這種味道,後來給它做了絕育手術就沒了。奇怪,船上有養貓嗎?」

  跡部:「……」

  作者有話說

  1.吃醋是肯定的,除非他不喜歡她。

  2.不理解是肯定的,畢竟還在磨合。但之所以和幸村如此合拍,是因為原本設定男主是幸村。

  3.幸村是有分結局番外的,到時候專欄見。

  4.要加快進程了,希望下個月能完結,為《一鍵更新未婚夫[綜]》讓位。

  5.大爺走心多,小唯走腎多,愛人和與人相處是她終身要學習的東西。父母那裡沒得到的,她也要試著創造出來,包容下一代。

  2018.9.8.03.47


第95章 爭風吃醋

  三界島最美的時刻是早晨六點左右, 金紅色的太陽從海天連成一線的盡頭, 以跳躍的方式攀上被霞光染紅的雲層。

  大海緩緩伸展著懶腰,海浪在這個光景裡是深藍色的, 邊角處泛出銀白色的泡沫,一波迎上一波。

  大海醒了, 三界島醒了,昏昏欲睡的少年們也醒了。

  「黑頸鶴。那真的是黑頸鶴誒!」

  幸村在看到迎面飛來的一只海鳥時,仔細觀察辨認後興奮地難以自持,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黑頸鶴呢?」

  黃瀨涼太對鳥類沒有研究,好奇地問道:「這看著和丹頂鶴有區別嗎?」

  「有很大的區別。」綠間真太郎解釋道,「黑頸鶴的飛行高度可達萬米以上, 因而幾乎不可能棲息在海邊, 大多在高原地區, 然而這裡既然能出現它, 說明生態很好。鶴類對環境的要求都很挑剔。」

  「是很神奇, 竟然能在這裡看到圖鑒上的動物。」

  幸村說話時, 這只黑頸鶴大膽地繞在他周身飛行, 背景是逐漸變亮的海天一線, 看上去竟有幾分森林王子的感覺。

  三井唯看到這副場景, 嘴角無聲地彎了彎,拿出手機連拍了幾張照片。

  這一幕落在跡部眼裡, 立刻就讓他心裡不舒服了。

  他舍不得跟三井唯置氣, 也不可能在眾人面前展露妒夫本質, 只能跟幸村賭氣了——立海大的這位, 就知道人多時顯擺,這種程度的他大爺也能做到。

  並且會更加華麗!

  跡部走上前去,對著幸村肩上的黑頸鶴打了一個響指:「小家伙,沉醉在本大爺清晨的美貌中吧。」

  眾人內心:……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我感覺良好,都十八歲了,中二期還沒過啊。

  呆萌又健壯的黑頸鶴從幸村身邊飛到跡部身邊時,跡部的內心瞬間被治愈了,十分滿足,像個小孩一般得意地衝三井唯揚了揚眉,意思是——你不是喜歡拍小動物嗎?那就多拍幾張吧。

  黑頸鶴卻不是來和跡部親近的,飛到他身邊時,在他伸出的手背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跡部痛得一下子縮回了手,黑頸鶴不依不饒地去啄他的臉,被三井唯揮著自拍杆趕走了。

  「你還好吧。」

  「……我沒事。」

  跡部伸手看了看,鶴雖然沒啄出血,但依然很痛。

  青峰大輝毫不客氣地吐槽道:「跡部這家伙又刷新了肉戶亮說的,在奈良被鹿咬的記錄了吧。」

  跡部感到左邊膝蓋中了一箭。

  奈良的鹿脾氣實在算不上好,但只咬他,不咬其他人。

  紫原敦吃著零食還不忘補刀:「聽向日說他還被他自己養的馬踢過。」

  跡部感到右邊膝蓋也中了一箭。

  自己的伊麗莎白雖然脾氣不錯,但處在發情期的時候根本翻臉不認人,他又沒找到完美又合適的種馬,耐心勸她靠意志力忍住,反被踢了一腳。

  ……肉戶亮和向日岳人連這種事都說出去了?

  跡部覺得這次回去是時候要清理門戶了。

  「少說兩句。」赤司雖然覺得跡部蠢事做了一大堆,但當眾吐槽也是不太禮貌,於是提醒道,「你們不要忘記此行的目的。」

  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三井唯一臉淡定,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

  跡部擦干淨手上被黑頸鶴啄下的黑印記,抬頭看到三井唯踮起腳尖拍海岸線遠處的照片,她只顧著取景,沒看路,身體已經探出木欄杆的一半了,他心裡咯噔一下,不由地想起了凌晨做的那個噩夢。

  夢是彩色的,有著絢爛華麗如同黃昏一般的顏色,但他也不記得自己以前做的夢是黑白色還是彩色了。

  夢裡的三井唯一直都在笑,但是卻離他越來越遠,最後她跑過來抱了他一下,那個擁抱冰冷冰冷,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體溫,然後場景轉換,她掉進了海裡,他想去抓她的手,但無論試多少次,總是徒勞無功。

  彩色的夢轉瞬變成了黑白色,他瞬間就醒了過來。

  他快速走到三井唯的旁邊,伸手握住了她的右手。

  ……還好。還在。

  手心的溫度,也比他高得多。

  他深深的瞳孔裡映出她的身影。

  三井唯單手不好拍照,想甩開他的手,甩了兩下,反而被他握得更緊了。

  「你手冷麼?」她歪過頭看他一眼。

  跡部牽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鼻腔裡發出了一聲淡淡的「嗯」。

  三井唯倒也不掙扎了,收起了手機,任由他牽著。

  「唯醬,看這裡!」

  不遠處的結木樹美朝三井唯揮了揮手,後者看到他手裡的專業萊卡相機,立刻擺正了姿態。

  不是很喜歡拍照,但也不排斥,只是不知道擺什麼表情合適。

  跡部對結木樹美沒有太好的臉色,雖然也不算太差,但是這人在他看來是十分可惡的,一直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對三井唯的熱情。

  今年的狂蜂浪蝶怎麼這麼多?←_←

  「跡部,你的手還冷嗎?」三井唯問他。

  他低眸看她一眼:「怎麼?不喜歡被本大爺握著手?」

  「也不是。」就是一只手用起來很不方便,而且跡部牽的是她的右手,她又不是左撇子,但是這麼說出來,又怕他不高興。

  她現在只能想出另一番說詞,「我怕你右手也冷,跟你換一只手牽吧。」

  ……至少,先讓她用回右手。

  跡部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他以為她是嫌他煩,內心隱隱有點感動。

  三井唯跟他換了一只手握著,這個舉動在場的人都能看到,連青峰大輝都明白了兩人是情侶關系。

  桃井五月注意到幸村的眼神時不時落到三井唯和跡部交握的雙手上,竟然平靜的出奇。

  ……但似乎,又不是什麼良好的征兆。

  三界島上的居民如今只剩下了一戶。說是一戶,實際上只有一人,因為父母過世,又沒有娶妻,名字叫源太一,是個年輕健壯的漁夫。

  三井唯認識源太一,早些年她和月見山玲來到這座島時,就是源太一和源太一的父親源空次負責接待的。

  「你是那時候的……小唯?」

  源太一也認出了她,嘖嘖稱贊道,「女大十八變,現在越來越漂亮啦。」

  說罷還伸出粗糙的大手,像以前那樣揉了揉她的頭發。

  漁夫大多性格淳樸,憨厚而不拘小節,只穿了一條深黑色的褲衩,舉手投足間都是爽朗的氣質。

  「太一哥,好久不見。」

  三井唯對源太一笑了笑,問道,「怎麼不見空次叔叔?」

  源太一的笑容一怔,但很快又恢復了元氣:「前兩年出海,死在海上了。」

  「我很抱歉。」

  「沒事,漁夫死在海上是最好的歸宿了。」源太一又看向赤司征十郎,「赤司先生,您要的房間已經准備好了。」

  赤司征十郎點點頭,讓紫原敦將背著的袋子遞給他:「辛苦你了,這裡是常用的生活用品,請收下。」

  從三界島去外面的鎮上采購東西十分不便,因此細心的赤司就為源太一准備了半年份的生活用品。

  「您是這座小島的主人,哪裡還能讓您破費准備這些?」

  赤司淡笑說:「帶朋友過來玩兩天,打擾你和三界島了,小小心意,還請你不要拒絕。」

  桃井五月問道:「這一座島都是赤司買下的嗎?」

  赤司點點頭:「不想它被開發,保持原來的生態系統比較好。」

  ……不對,不可能。

  這座島不可能是赤司買下的。

  三井唯記得月見山玲跟她說過:「這座島,是黑傑克醫生為了保護生態系統買下的,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西表山貓呢。」

  這應該是黑傑克醫生的島才對。

  關於傳說中的怪醫黑傑克,三井唯只是聽聞而並未見過,說起來,她也受過他的恩惠。

  他是日本醫學界的一個傳奇,手術技術高超卻總是索取高額的醫療費,並且沒有醫師執照,因而遭到了日本醫學界的驅逐和排斥。

  據月見山玲所說,這位黑傑克醫生在帶著小助手皮諾可出海後,再也沒有回來,而他在海邊的小屋,也托付給了月見山玲。

  三井唯經常去那座懸崖上的小屋,總是遭遇地震,又受到海水的侵蝕,卻始終堅強地立在那裡。

  似乎是等待著主人歸來。

  盡管他也許不會再回來了。

  黑傑克醫生究竟去哪裡了,連月見山玲都不知道。

  三井唯唯一見過黑傑克的真容是在一張蒙塵的舊報紙上,幸好是彩版才勉強算看清。他的膚色跟普通人不一樣,半邊臉是深色,半邊臉是淺色,上面有深深的縫合印記。前額的白發下是一雙黑色的眼睛,眼神冰冷,面無表情。

  「島上隨意參觀,但是西邊的沿岸不能去,有很多有毒的生物。」源太一叮囑完,問有沒有人願意和他出海打漁,大概需要兩個人幫忙收網。

  竟然只有黑子哲也和被大家推舉的青峰大輝。

  青峰大輝問:「為什麼讓我去?我也想在島上捉小螃蟹啊。」

  源太一拍了拍青峰厚實的肩膀,哈哈笑道:「你這身皮膚太適合打漁啦,小伙子要不要留下當漁夫啊,你可比專業漁夫還要黑啊,肯定很有天賦。」

  跡部景吾選擇在這時揚眉吐氣:「是啊,這樣源先生的技術也能得到傳承了。」

  青峰大輝:「……」

  送走去捕魚的三人,剩余的人三三兩兩分散開來。

  島上的空房間很多,又比較簡陋,算下來反倒可以一人一間。

  三井唯前腳剛收拾好房間,幸村後腳就過來了,給她帶來了一瓶辣梅糖和一支粉粉嫩嫩的花。

  房間裡有深色空酒瓶做的花瓶,直接將花插進去,倒也挺有一番風味。

  「島上看到的花,還不知道名字,順手摘了一支,希望給你帶來好心情。」

  「謝謝。」

  幸村笑了笑,又指了指手裡的辣梅糖:「看到結木清理的玻璃渣裡有糖,你是不是不小心將瓶子打破了?」

  不是她,是跡部,但三井唯還是點頭:「抱歉啊,我沒抓牢。」

  「沒有受傷就太好了,我帶了很多糖,這瓶送給你。」

  三井唯剛要伸手接,突然感覺到兩道凌厲的目光直直地朝她射過來。

  她朝光源處看去,看到跡部景吾站在窗邊虎視眈眈,猥瑣程度堪比高中時偷偷在窗外觀察班級情況的班主任。

  「跡部啊,你在做什麼?」

  出乎三井唯意料的是,跡部竟然瀟灑地從窗戶外跳了進來。

  雖然他的表情算不上瀟灑。

  「不知道名字的花也敢采?」跡部冷笑了一聲,「不怕是毒草,然後喪失五感嗎?」

  「跡部……」

  三井唯覺得跡部在幸村面前說這種話不太禮貌,想要阻止他,幸村卻說道:「雖然不知道名字,但是普通的水鳥都在這些花的周圍築巢,所以它應該是沒毒的。」

  跡部又說道:「水鳥和人類是同一物種嗎?」

  「好了。」三井唯收下幸村手裡的糖,對幸村道了謝,然後讓幸村先離開了。

  跡部正欲說話,看到三井唯面色沉凝,也知道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你到底還在發什麼火,一路上我們不是手牽手了嗎?」

  這是什麼邏輯?

  和他手牽手是為了讓他不發火?

  「三井唯,你現在有男朋友,是本大爺,至於其他的男人,都要保持距離——」看到她表情不對,話鋒一轉,又強調了一遍,「保持適當的距離。」

  可適當兩字,三井唯是不明白的。

  她覺得她和幸村只是普通的朋友關系,幸村一直對她很溫柔,而跡部自從和她交往以後,對幸村就開始各種有意見了。

  她對於男女之情,很執著地認為除非說了「我喜歡你」,否則一切暗示明示都可以不做數。

  什麼「今晚的月色真美」,聽者要是有心,當成含蓄的表白,可萬一說者根本就是真覺得月色很美,只是表面上想表達的意思呢?

  她也曾經向不二周助表白過,不二拒絕她的一句話,她過十輩子都記得。

  「我到現在,一直把你當成弟弟看待……」

  別人至少能收一張好人卡/妹妹卡,她呢?

  弟弟卡!

  在不二周助的眼裡,她連性別都是模糊的麼?

  所以不管後來不二周助如何莫名其妙地又看上她,她腦子裡也總想著那句話:「我一直把你當成弟弟看待!」

  她自己卻說不出「我一直把你當成姐姐看待」這樣的話。

  跡部看到三井唯沉思,又拽了拽她發尾的小辮子,提醒道:「你是本大爺的女朋友。」目光又在花瓶上的花上略過,意思是她就不該收別的男人獻媚的花。

  三井唯嘆了口氣,伸手拔掉了那朵花,直接咬了一口,將花整個都吃下去了。

  跡部先是驚呆,然後趕緊阻止:「不要什麼都亂吃啊,很可能會是有毒植物。」

  三井唯咽下花瓣,說:「這是波麗橙花,是可以食用的,味道很甜,能補充大量的維生素C。」

  事實上她第一次看月見山玲吃花,也是嚇了一跳。如今立場轉換,是她自己吃,別人看到並阻止。

  三井唯注意到跡部的一只手別在身後,似乎不想讓她看到,於是假裝繞到他身後要看,然後在身前抓住了他的手。

  是一支粉粉嫩嫩的花。

  跟幸村帶來的那支一模一樣。

  三井唯忍不住笑了一聲,揶揄道:「不是說不認識的花不能亂摘嗎?可能會是毒草,讓人失去五感哦。」

  「你這家伙!」跡部想到自己的那個噩夢,說道,「等會兒不許一個人去海邊游泳。」

  「放心,我壓根不會游泳,你推我下去我都不會去的。」

  鬧騰累了,那支花還是進了三井唯的肚子裡,她將手心放在跡部的手心比手掌的大小,忽而有所發現:「你看,握住的時候,我們的生命線會交錯誒。」

  跡部的眼神輕輕一顫。

  生命線交錯,這是怎樣浪漫又迷人的說法?

  原本是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卻因為各種偶然或必然事情,而綁定在了一起。

  於是交錯的人生,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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