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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虛空之外》作者:Altina【完結】

第46章 辛克萊爾

  慕羽緊緊握住手中的紙條,慶祝宴會已經到了上最後一道甜品的時候。她卻在此時收到了鄧布利多的紙條,邀請她宴會結束後去校長辦公室一敘。

  她暗自握緊玉佩看了教師席一眼,鄧布利多正在愉快地和麥格教授交談,慕羽僅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切下一小塊松軟的提拉米蘇。

  不會有任何問題。

  哈利波特的英勇事跡再一次在霍格沃茨不脛而走。一切都回到了正軌,鄧布利多回來了,盧修斯馬爾福被校董會開除,吉德羅洛哈特被迫去聖芒戈醫院尋找他的記憶,考試被取消,石化的人得到了救治,禮堂中格蘭芬多的寶石一下子高出了一大截,以至於慶祝宴會上格蘭芬多的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切都被歸功於大難不死的男孩。

  不論整個城堡如何沸騰,校長室始終是寧靜的。霍格沃茨歷代校長在畫框裡要麼打著盹要麼懶洋洋地掃一眼走進來的女孩。

  時間好似都靜止在了這一間圓形房間中。

  那一只破破爛爛的分院帽被放在巨大的桌子中間。哈利就是從這樣一頂破爛布滿灰塵,甚至還打著補丁的帽子中拔出了那柄銀劍。慕羽湊近了仔仔細細端詳著這頂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帽子。帽子上被施了強大的魔法,她看不透。

  她不能對這頂帽子露出太多興趣。因此慕羽只是打量了他幾眼又轉而看向了校長室中的其他陳設,在角落中放著一個淺淺的石盆,石盆中流動著不知道是液體還是氣體的東西。她之前從未看見過這個石盆。

  慕羽正准備湊上前,鄧布利多悄無聲息地從門後走進來:「我有時候覺得腦子裡面塞了太多記憶,冥想盆是整理記憶的好東西。」

  慕羽回過頭,鄧布利多正站在那張巨大的桌子後笑著望著她耐心地給她解釋。慕羽稍稍撥弄了一下懸浮在半空中的石盆:「這樣的一個東西確實好用。」

  福克斯一直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這一點也不像福克斯曾經對她的樣子。慕羽感受到了鳳凰眼睛中的懷疑,她讓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冥想盆的一絲絲漣漪之上,她開始飛速想著對策。

  明面看上去她只是微微低頭,好像對這樣一個儲存記憶的東西充滿了一個十二歲孩子應有的好奇心。她顯得很耐心,沒有著急問鄧布利多究竟叫她來干什麼。

  「轉眼又是夏天了。暑假還要回家嗎?」

  鄧布利多踱了幾步走到了窗前。初夏時節的霍格沃茨已經染上了一層層綠色,窗棱在微風中吱吱作響,風中帶了一絲黑湖的潮濕。

  鄧布利多對她只是停留在懷疑上,不,與其說是懷疑,更多的是試探。如果福克斯當時發現了她並且告訴了鄧布利多,慕羽敢保證這個看似慈眉目善的校長絕對不會在這裡和她多說一句廢話。

  鳳凰,或者更准確一點西方的不死鳥對能量有著天生的敏感,然而再敏感的天賦,最多也只能察覺到密室裡有另外的人。

  慕羽抬起頭,她的眼中流露出幾分哀傷。去年的初夏她躺在病房中看著陽光一寸寸從指尖流逝,她毫不猶豫交出了魔法石,憧憬著夏天是回家的時節。

  她沒有家了。明源山上的小庭院還是郁郁蔥蔥,那滿院的彼岸花仍然得到了精心的照料,只不過一切都將被利益和算計扭曲。

  「回去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一座空房子,但我也只有這麼一座空房子了。」在鄧布利多面前她撒不了謊,她只能一次次利用著自己的情感,在一次次利用中消磨她內心僅剩的溫情。

  她今後會和那些食死徒一樣再也召喚不出守護神嗎?

  「我要給你看一樣東西,」鄧布利多說著從校長室後面的一排架子中拿出了一個水晶瓶,水晶瓶中流轉著灰色的液體,「一段記憶。」

  他緩慢將瓶中的液體倒入冥想盆,看著她的眼神還是那麼慈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將頭埋進去就好,我想這一段記憶最好你一個人看。」

  慕羽遲疑了一下,在他平和的目光中終於還是將頭埋入了石盆中。

  她置身於倫敦市中心一條狹窄肮髒的巷子中。

  密密麻麻的廉租房在這條本就不寬的街道上重重疊疊。嬰兒的哭聲,女人的尖叫,男人醉酒的喝罵,角落中一道道不懷好意的目光。住在這裡的居民早就對這一切習以為常。

  在奧利維亞的記憶中她就來過這裡,前面不遠處那座破舊的公寓樓便是她的誕生之處。

  迎面走來的一位老人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

  他的銀發即使在倫敦滂沱的大雨中也梳理得一絲不苟。他背脊挺拔,步伐堅定。

  「爺爺。」慕羽輕輕叫了一聲,自然是沒有回應的。

  她只得匆忙跟了上去。

  爺爺在那座小公寓樓前停了下來。這座位於小巷盡頭的樓從內而外都散發著一股腐朽的氣息。公寓外側的牆上滿是塗鴉,興許還有醉漢的嘔吐物。他叩響了生鏽的門環。門上的一道柵欄被拉開,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渾濁的眼睛:「找誰?」

  「302的奧利維亞。」

  「她死了。就在今天。」那聲音惡聲惡氣地說,在說到死的時候沒有一絲憐憫,仿佛這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你是她的什麼人?」

  「親戚。」爺爺簡短地回答。此時一聲驚雷乍響,已經下了五個小時的暴雨沒有一絲減緩的趨勢,反而更加凶猛。門後是一個駝背男人,一邊開門一邊嘟囔:「這鬼天氣,進來吧。」

  樓裡比外面更顯得腐朽。屋頂小小的天窗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陽光,尤其在這樣糟糕的天氣下。沒有燈光,連一絲聲響都沒有。整棟樓仿佛一座墳墓。

  慕羽隨同兩人走上一段狹窄陡峭的樓梯,男人粗糙的手摸索著找著火柴,點燃了一根蠟燭:「哈。很安靜是吧。到了晚上一切就不一樣了,先生。跟我來吧。」

  他似乎很久沒有和人正常說過話了,又或許有著太多的怨念:「302那個女人,你的親戚,三個月前來的,大著個肚子,要生了嘛。可憐的姑娘。但來這裡的姑娘誰不可憐。」男人嘻嘻笑著,露出一口惡心的黃牙,他拿著蠟燭湊得更近:「我看你像東方人。那姑娘可是純粹的英國人。」

  慕羽皺了皺眉,倒退了幾步,即使在奧利維亞的記憶裡已經暗示過這棟樓晚上會進行什麼交易,在男人肆無忌憚說起這些事時仍然感到十分惡心。

  男人還在那裡擠眉弄眼:「我理解我理解。男人嘛,總有糊塗的時候,先生,你能來要回你的種都已經很仁慈了。你的相好昨天晚上生了一個女孩,生完後就大出血死了。我和我妻子本想著勉勉強強養著那個丫頭,畢竟她看上去是純正的東方人啊。有些家伙就好這一口。這叫什麼來著,異域風情,對,就是這個詞。結果今天早上來了一個穿著長袍的老頭,說他是那姑娘的老師,來給她料理後事的,還說晚些時候會有她的親戚來。下午你就來了。嘖嘖。親戚,我都懂….」

  爺爺一路都沒有過多解釋,他沉默地踩在破爛的地板上,他的眼恍若那死寂的雨幕,什麼都沒有。

  這個時候…他應該錯手「殺」了他的兒子了吧。

  引路的男人帶他來到了一個房間門口,他敲了敲門:「那個老師叫什麼來著?啊,鄧布利多,對,鄧布利多,古怪的姓氏。鄧布利多先生,奧利維亞的一個親戚來了。您在嗎?」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使得慕羽得以看清其中全貌。

  這個房間和整棟樓一樣逼仄,正對著玄關有一間狹小的衛生間,牆紙都因連年潮濕而泛出了青苔。走過一段走廊便是鄧布利多所在的空間。

  廚房,客廳,臥室全部擠在了這個不到十平米的空間中,像一堆胡亂堆砌擺放的破舊樂高積木。

  整個房間只有一扇小窗。窗戶玻璃可能十年沒有認認真真清洗過了,連滂沱的大雨也衝刷不了斑斑點點的污跡。鄧布利多坐在房間內唯一一把木頭椅子上,他微微側頭看著連綿的暴雨。

  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只搖籃。

  以這樣的方式接觸嬰兒時期的自己非常古怪。慕羽一動不動站在搖籃前,嬰兒在雨聲中睡得格外安詳,還哼唧著吐出一個泡泡。

  一張白紙。

  她的手緩緩覆上嬰兒纖弱的脖頸,卻在穿過嬰兒身體時醒悟過來她身處於一段記憶。

  「慕,你來了。」

  從一進來慕仁便將目光定格在熟睡的女嬰身上。

  慕羽從來沒有那麼仔細地研究過爺爺,她很想在爺爺身上找出一種情緒,找出一個減輕她愧疚的理由。爺爺一定知道所有事情,一定知道她和奧利維亞,和慕家其實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可惜她從來看不透爺爺。

  鄧布利多隨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那個女嬰:「很健康的孩子。很抱歉我趕到時奧利維亞已經不行了,」鄧布利多扶了扶鏡片,湊近了搖籃,「她自己也不想活了。她只來得及說一句話。」

  慕仁的喉結略微動了動。

  「她說,只求這個孩子一生平安,幸福,快樂。」

  慕仁的手搭在了簡陋的搖籃上。那是一雙蒼老布滿青筋的手。很難說清楚他這樣是否是在尋求依靠。

  「還有什麼嗎?」他的話像是硬生生擠出來的。

  「奧利維亞在寫給我的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依照她的遺願,我將她的骨灰撒在了打人柳的樹根下。順便去豬頭酒吧要了一點羊奶。」

  慕羽發現爺爺拍鄧布利多肩膀時手都在顫抖,他的聲音還是鏗鏘有力:「阿不思,簡單的感謝已經不能准確表達我現在的心情了。你本不必做那麼多,現在英國形勢嚴峻,你已經有一堆事情要操心了,伏地魔….」

  一道紫色的閃電劃過天幕,陰暗的房間也被這道閃電照亮,鄧布利多的半月形眼鏡折射出一縷光芒。

  他的聲音隨著緊隨其後的雷聲變得悠長而深遠:「不。一切都是必要的,慕。已經有很多人犧牲在了戰爭中,未來將會有更多人犧牲。我們能做的,唯有避免不必要的死亡。」

  滾雷驚醒了沉睡的女嬰。嬰兒哇哇啼哭了起來。即使啼哭也很快被驚雷掩埋。

  慕仁好似已經站成了一尊雕塑。

  「倫敦很少下這樣的暴雨。」慕仁輕聲道,甚至女嬰孱弱的哭聲都差點遮蓋他的聲音。

  「暴雨或許才剛剛開始。」

  「她需要親人。我會將她帶回九州,親自撫養,不過她出生在英國,十一年後必然回到霍格沃茨。」

  「這也是我聯系你的目的,我不能任由一個孩子流落孤兒院,或者陷足於這種地方,尤其是一個必定具有強大魔法天賦的孩子,」他又望向了雨幕,「畢竟有過一次先例了。」

  在場兩人大概都明白那個先例是誰。

  「我不擅長養孩子,可以說是一個失敗的父親,」慕仁粗糙的手掌撫摸著嬰兒稚嫩的臉蛋,「但我可以再嘗試一次,做一個好爺爺。」

  又一道閃電劃過,就在一瞬間,慕羽終是解讀出了他眼中所有情緒。

  復雜與糾結消逝得比閃電還要迅速,緊隨其後的,只有終於不再掩飾的傾瀉而出的慈愛。

  這應該算是…書上所說的,親情吧。

  可是親情似乎並不那麼強大,並不那麼堅固。

  「奧利維亞給過一個名字,Sinclair,辛克萊爾。只要願意,你可以保留它。」鄧布利多同他一起俯身看著搖籃裡的女嬰。

  嬰兒還在哭泣,慕仁抱起女嬰輕輕惦著,動作嫻熟得令人驚奇:「發源自claro,光明,純潔,是個好名字,」女嬰在他懷裡漸漸停止了哭泣,「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光明純潔。過度的期許反而會成為一種負擔。慕羽,你就叫慕羽。只望你早日生出羽翼,脫離樊籠。」

  慕羽從冥想盆中猛地抬起頭,對上的只有鄧布利多湛藍的眼睛和福克斯火紅的羽毛。

  「那時是你爺爺最痛苦的時候,」鄧布利多沒有對這段記憶作過多評論,只是平靜闡述一個事實,「好幾位霍格沃茨的教授知道後都願意撫養你。我將你交給他不僅僅是因為你母親的遺願,更因為親情,是雙向的救贖。」

  「我能再看看你的守護神嗎?」 他忽然提出了這樣一個看似古怪的要求。

  銀色的眼鏡王蛇從魔杖頂端游出,蜷成一團懶洋洋地沐浴在室內星星點點的陽光中,明亮而又強大。

  鄧布利多幽幽嘆息了一聲:「最後一個問題,羽,聖誕節假期,你去過英國的其他地方嗎?」

  「沒有,先生。」

  她的回答熟練得像是經過了無數次排練。

  對於這個回答鄧布利多不置可否。

  「房子只是空房子,真正的家在這裡。」他伸出一只手虛空點了點浮在半空中那條慵懶的眼鏡王蛇,蛇化作一道銀光消失,「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的生日在七月,提前祝你十三歲生日快樂。十三歲,還是一個可以盡情玩耍,無憂無慮的年紀。」

  原來她已經要十三歲了。這還是第一次有外人記得她的生日。

  不過又有什麼用呢?她不會因為鄧布利多記得她的生日便放棄她的整盤棋局,她的安全感不是靠一句簡簡單單的生日快樂給予的。心魔並沒有真正消除,它仍然潛藏在一個隱秘的地方,等待著時機吞噬她的心神。它比慕義還要危險。

  盡情玩耍,無憂無慮也許屬於世界上任何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但永遠不可能屬於她。

  她更不願意接受辛克萊爾這個名字,那只不過是奧利維亞自我感動的一腔期許。

  鄧布利多當時的選擇還是錯了。

  她寧願被交給霍格沃茨的一位教授。

  「謝謝您。」慕羽模仿著曾經在厄裡斯魔鏡中看見的那個笑容明媚肆意歡笑的小女孩。她向來在模仿方面極具天賦,但是明明小女孩的笑顏早已深深刻在她的腦海,她卻連依葫蘆畫瓢都難以做到。

  「羽,」將要踏出辦公室時鄧布利多叫住了她,在漫長而壓抑的沉默後這位飽經風霜的校長每一個詞都像一筆一刀刻出來的一般,「她不止是一位偉大的母親,更是一名勇敢的戰士,我們至今都在緬懷她,緬懷當年每一個為正義犧牲的勇士,希望你也不要忘記。」

  她僅僅停了停,沒有轉身:「我知道。」

  棋局早已開始,甚至第一子已經落下,徹底斷絕了她所有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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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歧路

  宴會之後的第二天便是乘坐列車離開的日子。晚宴的狂歡一直延續至轟鳴的列車上。

  在慕羽剛要踏上列車時達芙妮自然而然地挽住了她的胳膊,她瞬間皺了皺眉。她寧願達芙妮的態度繼續停留在相互利用,各取所需上。

  這樣對大家都好。

  她要的只是同格林格拉斯家的一場交易,而不是脆弱,天真,可笑的女孩間的友誼。

  「羽,暑假你說好的,一定要給我寫信。」達芙妮拉著她一路走過一節節車廂,嘴上說著一定,語氣裡卻滿是遲疑。

  「只要有時間,」慕羽任由她挽著,前所未有地發現連帶上固有的溫柔面具都十分艱難,「不過我會給你帶禮物的。」

  她們在一處隔間前停下了,慕羽稍稍落後達芙妮幾步,不願再多走,從這裡都能聽見潘西和她伙伴張揚的笑聲。

  自從一年級那件事後她基本不會和潘西正面接觸。

  「這個隔間應該只能坐一個人了,去吧。」她輕輕推了推達芙妮,同時也借此拂開了她的手。

  達芙妮向前走了兩步,不料卻在快要進隔間時轉身,藍色眼眸中溢滿了慕羽最討厭的情緒,無謂的同情憐憫。

  她還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你真決定一個人去北歐?「她使勁咬了咬嘴唇,手搭在半開的隔間門上,再也不肯挪動半步,」爸爸每年暑假都會帶我們出去…」

  慕羽站在原地靜靜聆聽她未竟的話,太平靜了,平靜到眼裡沒有半分期待。

  達芙妮至今忘不了那天在公共休息室這個女孩也是用平淡到極致的語調輕輕述說著世界上從來沒有阻擋死亡的藥物。當時她太蠢了,蠢到連平靜背後的悲傷都難以理解。

  相比而言萬聖節晚宴上的一句對不起就顯得輕薄得過分。

  隔間裡已經有人在呼喚她:「小迪,怎麼不進來?」

  她從沒那麼尷尬過。

  「我都知道,」慕羽沒讓她的尷尬持續多久,她簡短地握了握達芙妮的手,像是十分感激於她的用心,「謝謝你,小迪。只是我還挺喜歡一個人旅游的,旅行途中會有你想像不到的樂趣。「

  她轉了轉腰間的玉佩,自那天後玉佩就再也沒有發燙過。

  那樣的樂趣,達芙妮怎麼可能想像?

  「寫信,禮物,不准忘了,」達芙妮用力回握了一下,難能可貴地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暑假快樂。」

  她走進了隔間,順手帶上了門。在門關上後慕羽才收起所有裝出來的溫柔,徑直向最後一節車廂走去,不想她一直挺鐘愛的隔間裡早早坐了一個人。

  西奧多諾特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靜默地捧著一本書閱讀。

  高級魔藥制作,慕羽立刻辨認了出來。厚厚一本書西奧多諾特已經讀完了將近四分之三。

  至少諾特會安靜一些。她直接坐在對面攤開一本咒語書閱讀起來。

  列車轟隆隆地加速向前形勢,掠過一片又一片郁郁蔥蔥的山丘,將陽光也一股腦拋在了後面。

  斑駁的光點在西奧多諾特瘦削的臉頰上跳躍,還不是正午,陽光卻刺眼到足以擋住他欣賞風景。

  推車轱轆著由遠及近地朝著這間列車上最角落的隔間而來,販賣零食的女巫輕柔慈和的聲音一點一點清晰,走廊上煙花滋滋地想要擠入這間氣氛古怪的隔間。

  慕羽始終埋首於書本中,對一切喧鬧置若罔聞。在看書時她無疑是貪婪而無法魘足的,聖誕夜戈德裡克山谷中炸響在雪地上的咒語又一遍遍提醒著她的渺小。

  隔間門被拉開時她短暫地抬起頭正准備客套地拒絕女巫的推銷,不想西奧多諾特先她一步說:「所有甜點都來一份,謝謝。」

  他抱著各式各樣花花綠綠的糖果點心走回來,一股腦將它們稀裡嘩啦倒在小桌上。

  各類甜品混合著的香氣在陽光下不斷發酵,空氣中似乎都染上了一層糖霜。

  「你一點也不餓?」西奧多諾特自顧自拿起一塊南瓜餡餅,在他開口的瞬間慕羽便啪地一聲合上手中的書,迅速將其收了起來,以至於西奧多諾特只匆匆瞥到了一眼。

  就是這麼一眼便讓他的眼皮跳了跳。

  「我只知道有人沒吃早飯。」慕羽掃了一眼桌上琳琅滿目的零食,扭頭看向窗外飛掠的景色。

  看起來一點也不感興趣的樣子。

  西奧多諾特將一半點心往她的方向撥拉:「要一點嗎?我好像買多了。」

  慕羽收回膠著在車窗上的視線,既沒有動桌上的點心,也沒有明確的拒絕。她僅僅只是在研究諾特臉上每一寸變幻的表情。

  他的坦然讓她感到無趣。

  「如果你不要這些也只能浪費了。我帶不回去,我父親…」在提到他父親時他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排斥,「不會允許。」

  老諾特?她挑挑眉,將那堆糖果重新撥到自己面前,同時又遞過去幾枚銀西可:「那我就不客氣了。」

  在看到那幾枚銀西可時西奧多諾特神色黯淡了一下,又一言不發地將其收進了兜裡。

  南瓜餡餅的清香直漫入喉嚨,清香發酵而成的暖意又一點一滴擴散至胃裡。玉佩也跟著滾燙起來。

  慕羽另一只手一次次輕撫它。

  西奧多諾特不可能看到。

  「那天晚上你出去過。」他像是隨意找的話題,說出的話卻沒那麼輕松。

  慕羽放開玉佩,她的手已經碰到了魔杖:「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會出去。」

  甜品的香氣被一觸即發的緊張染上了別樣的味道。

  「當然,這很正常,」西奧多諾特聳聳肩,像是沒有察覺到隔間內陡變的氣氛,相反還能繼續悠哉游哉地吃著糖果,「為什麼要選占蔔課?你不像是不對未來職業考慮的人。」

  慕羽松開了魔杖,這並不表示她就對諾特毫無戒心。

  只要他願意裝下去,她也會陪他演戲。

  「我的未來從不由現在學的課程決定,「她不想過多談論這個話題,本來也沒什麼好談的,「你似乎也沒想過。」

  她就沒有期待西奧多諾特會認真回答。

  「我只想做個藥販子,」他撐著下巴,回答得極為嚴肅,「顧客將需要的魔藥清單寄給我,我再將魔藥寄出去,用假名。」

  他妄圖在對面女孩臉上找尋到一絲半點情緒的波動,然而注定要失望。

  「我父親或許對我有別的期待,但我只想這樣,待在戈德裡克山谷,沒人認識我,沒人能打擾。」

  他興致缺缺地在一堆甜品中翻找。

  慕羽放下了剛剛撕開一半的巧克力蛙包裝,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諾特:「賣魔藥?」她輕緩的語調也像是隨著糖果淬上了蜂蜜,「西奧多,你的天賦足以成就你的偉大。一輩子隱匿在戈德裡克山谷,做無人知曉的魔藥商人,當真是你想要的嗎?」

  她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確認著什麼,卻又比簡單的確認更為古怪。

  仿佛在嘗試誘導著他內心殘存的那一丁點渴望。

  後一想法在西奧多諾特的腦子裡沒能停留過一秒。

  「我父親的期待…比你想像得還要瘋狂,」他低頭看著桌上的紋路,「我不想成為一群瘋子中的一員,也不想加入一群傻子。」

  「瘋子,傻子,」慕羽輕笑了一聲,桌上一堆糖果悉數被她掃進了兜裡,她沒有再管越發滾燙灼熱的玉佩,「為了不加入他們,不惜一切代價?」

  陽光總能將腐朽包裝成神奇,將罪惡偽裝成美好。而今天的陽光格外耀眼,耀眼到足以誘惑人許下不知輕重的承諾、忘記冥冥中早已給出的暗示。

  「不惜一切。」

  列車在緩慢減速,九又四分之三站台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

  「可惜。」在汽笛的鳴聲中慕羽輕聲呢喃。細碎的呢喃在列車進站時演變成柔和的,感情不明的回應:「我爺爺也希望過,願我一生平安喜樂。」

  一時竟不知她在可惜什麼。

  他們幾乎是最後一批下車的,慕羽抬頭看了眼頭頂蔚藍的天空,緊緊握住了手中的玉佩,哪怕它已經燙到和握一壺沸水沒有什麼區別。

  惋惜不過一瞬,她現在滿心都被即將兌現的承諾占據。

  阿爾巴尼亞的煙雨、夕陽她統統沒見過。

  不知是否也能染上哪怕半點倫敦的韻味?

  「羽。」西奧多諾特第一次鄭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卻再也說不出之後的話。過去不行,現在不行,在將來,在數次閃爍著的,越燃越旺的火焰中,更加不行。

  一個駝背男人緩慢走向了諾特。他穿著一身陰沉沉的長袍,同熱鬧喜慶的車站格格不入。他每一步逼進,諾特的臉色便白上一分。

  火車上,那座隔間馥郁的香甜,肆意流淌的陽光隨著男人的逼近而破碎,先是碎裂成透明虛幻的幽靈,再是消解成遙不可及的夢。

  在走到慕羽身邊時男人率先停住。

  這毫無疑問就是老諾特了。慕羽無意同他有任何糾葛,她想快步離開卻被人抓住了袖子。

  還不等她真正有什麼行動,老諾特的不屑,傲慢乃至恐嚇在一瞬間就瓦解了。他像是被什麼電到了一般飛速放開了她。

  他的左手死死捂在了右手手臂上,慕羽沒有錯過這一細微的動作。他幾乎稱得上狼狽地從旁邊繞開,緊接著身後傳來砰地一聲。

  他急不可耐地抓著自己兒子幻影移行了。

  大片大片的烏雲飄過遮擋住了方才還耀眼的陽光,倫敦的天氣從來都是多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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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

第48章 阿爾巴尼亞

  找到他並不是那麼困難。

  森林盡頭對周圍小村落村民來說向來是絕對的禁區、被魔鬼詛咒過的土地。十一年來時常有人發現大量的動物屍體,其中更多的是蛇類。如今村民打獵都不願意往雨林更深處走。他們害怕哪一天自己就成為了魔鬼的祭品。

  在夕陽還剩下最後一片光線時慕羽踏入了這片禁地。頭頂層疊的樹葉遮住了光暈,將被霞光層層暈染的紫色天空拼接成一張大網。

  從她踏入這片土地時就沒聽見任何活物的動靜,不要說鳥叫,就連昆蟲振動翅膀的聲音都沒有。

  有東西在向她接近,在這片死寂如同墳墓的地方任何動靜都顯得格外刺耳。柔軟的活物輕緩地在地上爬行,像是枯葉摩擦泥土。

  不用看慕羽也知道這是什麼。

  一條巨蛇。

  她連停都沒有停,踩著地上斑駁的紫色光暈繼續朝著樹林更深處走去。

  巨蛇抬起頭,嘶嘶吐著信子,已經准備好享用這份突如其來的美味。

  更加低沉的嘶鳴在死寂的樹林中回蕩,在剛聽到這聲嘶鳴時巨蛇便立刻停下了所有動作,溫順地重新貼回地面,向著最近的一棵大樹游去。

  樹干背後有一片落日余暉怎麼照也照不到的陰影。

  「我來了,湯姆,」她隨著巨蛇想要繞過樹干,接近那片陰影,「我從未食言。」

  沙啞的嘶鳴聲後是冷酷的命令:「停下,不准過來。」

  從很遠他就辨認出了她的聲音,十一年比死亡好不了多少的處境讓他對聲音格外敏感。不知是十一年極端的冷寂,抑或是出於其它的,不明因素的驅使讓他耐心聆聽她的接近。

  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的心髒是否還在跳動,血液是否還在流淌,現在也分不清,可是當少女一寸寸靠近,心髒,血液,乃至整片殘缺的靈魂都跟著一寸寸輕盈起來,連帶著將所有或願意或不願意回想的記憶一一鋪展在他面前。

  他清楚記得灰暗的倫敦中盛放在眼前,不停舒展的彼岸花,秋日陽光下兩道互相依靠著看書的影子,還有那片靈魂一次次翻轉的情感,他都清晰的明白,正如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從未死去。

  但當慕羽真正快要靠近時他又開始恐慌,正如他是那麼害怕死亡。仿佛他不願意讓慕羽看見他的虛弱,又或者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少女。

  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僕人。

  任何人似乎都不應該看見他最虛弱的一面。

  慕羽停了一下,望著那片陰影,又抬頭看了看被樹葉切割成無數碎片的晚霞,靠在了樹干另一側,仿佛當真在欣賞夕陽。

  她看上去恍若還是對他的世界漠不關心。

  更多的彷徨衝淡了最初的輕盈,卻使得記憶更加鮮活,以至於他不得不用更多命令遮掩翻湧而上的脆弱:「不許再用那個名字,」現在面對這個少女時他的聲音都難以尖銳了,「肮髒的,屬於麻瓜的名字,和你母親給你取過的一樣。」

  他知道那段記憶,他陪她看過了那段記憶。

  慕羽理應是防範的,她向來對任何進入她世界的人保持絕對的警惕,但這所有人裡面不包括湯姆—一個執念,一個幽靈,或者是一片破碎的靈魂。

  她從來不知道答案。

  「可你就是湯姆,從我認識你開始就是,不會因過去而遺忘,也不會因未來而變更,」太陽終於落下去了,紫色的天空在逐步被黑暗侵蝕,只剩下最後一簇火焰落在她眼眸中。她既像是在對他說,又像是在對自己低語,「就如同我認識你時,我就是慕羽,從來不是辛克萊爾。」

  兩人間陷入了沉默。

  他無法對慕羽產生憤怒,哪怕一丁點都不行。

  紫色完全從天空中褪去,幾顆星星慘淡稀疏地掛在天幕上。

  大片大片螢火蟲開始在樹林中飛舞,它們從幽深不見盡頭的叢林中飛出,又顫巍巍地撲閃著翅膀妄圖向天空,向著稀疏星辰的間隙飛去。

  慕羽籠住一只螢火蟲,幽幽熒光在她指尖不斷閃爍:「再靠近一點,湯姆,」她朝著樹干另一側放走了螢火蟲,「我要試試將那片靈魂和你融合。」

  螢火蟲再一次牽動埋藏的記憶,融合後所有翻湧的,瘋狂的情感將同他再也分不開彼此。

  他們都明白。

  慕羽在等著回答,他則在糾結修辭。

  他不能任由她融合所有魂器,沒有魂器他將又一次陷入對死亡無休無止的恐懼。

  即使這個女孩無數次輕柔地告訴他,要想超越生死首先得不懼生死。然而他見過了太多死亡,從他母親到在炮火中倒下的人,再到他的父親,直至無數死在他手上的人。

  死亡是那麼卑微。

  「你要融合所有魂器?」比死亡更加黑暗莫測的只有未知。

  就差一點,慕羽就會問出一個問題。

  你還在害怕死亡嗎?

  這是句廢話。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她可以對十一歲的湯姆盡情傾吐對死亡的不屑,面對五十年後的他時卻再說不出一個字。

  興許是阿爾巴尼亞夏夜吹過的風太過柔和,興許是螢火蟲的光芒過於朦朧,她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也更加真實:「這一片是最重要的,之後再融合兩個魂器,你才能重塑一具真正強大的軀體,」在提到這裡時她才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這個年紀的少女應有的張揚驕傲,「我為此翻了很多古籍,陣法演練了一遍又一遍,不會有大差錯,瘋子。」

  她直接繞過了樹干,猝不及防地站到了他面前。她不能再忍受同他之間的間隔,至少再這時,一刻也不能忍。

  他連具體的形態都難以保持,一團黑色霧氣中只能隱約看見一雙猩紅的眼眸。

  這一次不再隔著五十年的光陰,不再隔著炮火紛飛的倫敦,也不再隔著魂器的魔法,她真正來到了屬於湯姆裡德爾的世界,辜負了一切期待,拒絕了光明反復的呼喚。

  慕羽的眼中倒映著一個站在狹小房間中的男孩。第一次有人對她說:「報復他們,一點錯也沒有。」

  不論他是孤兒院裡那個陰沉孤僻的男孩,還是魂器中那個風度翩翩的少年,或是眼前眼前經過了多次魔法變形而枯槁的黑魔王,在慕羽眼中,他從未變過。

  她伸出手,仿佛想要觸碰他的破碎,卻又強行忍住。她的黑眸在熒光中閃耀:「我甚至可以幫你再制造一個魂器,」她的目光投向地上安靜溫順的蝰蛇,「以最安全的方式。你知道,湯姆,東方最擅長的領域是靈魂。」

  也該換她來蠱惑一次。

  她的眼神溫柔得不像話,這樣的溫柔也讓湯姆裡德爾狼狽。狼狽,他當然有過。被哈利波特打敗的那一晚他感受到莫大的恥辱,只有那個男孩的命才能洗去這樣的恥辱。但沒有什麼能洗去他此時此刻在慕羽面前的狼狽,這樣的狼狽促使他必須牢牢將慕羽抓在手中,哪怕她是那麼飄忽。

  眼前的少女是那麼富有生機,她的身量在這一年又拔高了一截,豆蔻年華的少女自然是美好的。美好理應是被他摧毀的東西,然而他抵擋不了美麗與殘酷的混合。

  之後是欣喜,也許出於唾手可得的利益,更或許是因為…..

  她又一次在棋盤上落下了新的棋子。

  湯姆裡德爾看了一眼慕羽手上的戒指,裡面有十分有趣的東西,不過他現在一點也不急於拆穿。

  「那個咒語看來一點進展都沒有?」

  慕羽的溫柔有片刻的碎裂,這帶給了他奇異的滿足感。他近乎慵懶地說:「很正常,這牽涉到許多復雜的黑魔法,而禁書區大量有關黑魔法的書…」他難以壓抑一閃而過的厭惡,「全被鄧布利多那個老頭收進了校長辦公室。」

  「這一領域我能幫你,羽,我們一起,可以補全創造那個咒語,」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為別人編織陷阱,或者,你把這叫做編織理想。」

  他習慣了重復著從前對他極其陌生的詞語。

  比如我們,比如一起。

  慕羽的失態只是一瞬間,甚至都不會有人感到她失態了那麼一瞬:「我以為在這個問題上還要和你再吵一次。」

  很難有人能抵抗這樣的夢想。

  普通人夢想著自己擁有傳說中的法術,而已經有了法術的巫師抑或是修道者,要麼渴望長生,要麼渴望天賦在後代中延續。

  這是雙贏的事情。

  她將如同學院一樣擁有絕對的壟斷權和解釋權,不,學院只是壟斷了資源,她壟斷的,卻是人性最深處的渴望。

  「還要在上面做手腳,我們能賜予他們力量,也能收回,」她垂下眼瞼,一時間難以讓人讀懂她的任何情緒,「這是一個龐大的陰謀,湯姆,只靠你不行,只靠我也不行。我們一起。你不會死,在世界棋局結束,屬於我們的棋局到來前我也不准你死。」

  她知道湯姆裡德爾的危險,更知道制作魂器的邪惡,這些統統阻擋不了她的固執和堅持:「你必須陪我走到這條路的盡頭。」

  「我都答應你。」他也染上了慕羽慣有的柔和,他當然也會一直將這株陡然盛開在前進道路上的彼岸花抓在手心。

  以他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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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深淵

  如果能重新再來一次盧卡斯寧願在阿拉斯加的酒吧喝得爛醉被人扔到大街上也絕不願意踏足阿爾巴尼亞的雨林。

  在又一次工作面試失敗後他不得不面對已經堆積如山的債務以及家裡嗷嗷待哺的兩個嬰兒。他做夢也沒想過他曾經的夢想-成為一個走遍世界的探險家,會以這樣怪異的方式實現。

  「為什麼不去阿爾巴尼亞南部雨林碰碰運氣?二十年前一個探險家在南部雨林取到了一塊完整的猩猩皮毛。他賺得盆滿缽滿。」好友的提議讓他心動,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好友願意為這次探險提供資金,否則他連一張機票也買不起。

  「為了你的夢想,伙計。」好友聳聳肩,一點也不在意。他投資了太多東西,盧卡斯的探險只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從阿拉斯加飛越大半個地球,輾轉三次火車,步行一個小時來到這個小村莊,又在無邊的雨林中迷路時,盧卡斯就知道他注定一無所獲。當他剛剛到達村子時當地人反復告誡他丟掉腦子中天真的想法立刻去最近的機場搭乘飛機回家。

  「雨林深處已經被魔鬼占據。」他們用著蹩腳的英語不厭其煩地重復。

  盧卡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阿拉斯加人,而阿拉斯加人不會屈服於任何東西。生活在第三世界的人對神靈對自然的崇拜於他們而言像是傳說中印第安人的詛咒那般遙遠虛無。盧卡斯跨過地上的枯枝敗葉,之前還有熱帶雨林特有的巨大的蚊蟲時不時在耳邊嗡嗡作響,現在整片雨林已經安靜到只能聽見他踩在落葉上沙沙的聲音。

  他掏出指南針,自從半個小時前開始指南針就已經成了一塊隨意亂轉的廢鐵。衛星電話也在這裡詭異得沒有一絲信號。他想通過頭頂太陽的方位辨別方向,然而層層的樹葉將頭頂的陽光遮擋得嚴嚴實實。

  幾塊壓縮餅干,三聽罐頭,一加侖水是他僅剩的東西。在熱帶雨林中因為迷路餓死是最凄慘的死法,誰知道他的屍體會進到哪只野獸的胃裡。他在兩個小時前已經為自己想好了墓志銘,倒在「淘金」路上的探險家-前提是得有人查到一個阿拉斯加人消失在了阿爾巴尼亞。

  「挪威的家養小精靈叛亂越來越嚴重了。聽說北歐其他地方的家養小精靈也有意前往挪威。」

  盧卡斯幾乎以為他產生幻覺了,他居然聽見了一道悅耳的,尚且還稚氣未脫的女孩聲音,說的還是英文。除了他誰會來這樣的鬼地方探險呢?而且,小精靈?

  「連家養小精靈叛亂都搞不定的魔法部就是廢物。和他曾經效忠的主子沒有什麼兩樣。」這是一道尖銳沙啞的男人的聲音。

  盧卡斯完全迷糊了,他聽見了更多他不知道的東西,魔法部?

  他們也許是在盧卡斯眼中精神失常無事可做的那些作家,他曾經見過這種人。這樣的人會滿世界地跑美其名曰尋找靈感,他們早就模糊了幻想和現實的邊界。

  不過總算有了一點人聲。他們聽上去十分悠閑的樣子,一點也不像迷路的旅人。他們說不定能帶他回去。這樣想著盧卡斯循著聲音走近了幾步。

  交談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在一片死寂中只剩下了筆尖摩挲羊皮紙的聲音。

  盧卡斯更堅定了他的猜想。

  「將這個符號條線改一下。」還是那道嘶啞的男聲,他好像在指點什麼,「傀儡已經能感應到微弱的能量,如何將能量運行下去。羽,好好想想….」

  「是時候去見見挪威的魔法部部長了。鄧布利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前幾天鬧的動靜太大了,」說到這裡女孩似乎顯得有些懊惱,又是一陣筆尖在紙上摩挲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在忙著寫什麼東西,「傀儡在實驗上已經沒有效果,我的能力還不足以讓傀儡自主運行….」

  女孩的聲音低了下去。

  「說下去,羽。你一直很聰明,你從來都知道答案。」

  那道嘶啞的男聲帶了一絲蠱惑。

  他像一個真正的惡魔。

  「找一個普通人實驗。」女孩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

  「這裡,在那棵樹後面,不就有一個現成的麻瓜嗎?」

  按照剛才那個女孩所說,麻瓜應該能和普通人劃上等號。盧卡斯在一瞬間腦部了所有能在好萊塢電影中出現的劇情,例如他們是瘋狂的科學家,殺人不眨眼的國際雇佣兵。他一直不擅長分析,但是此時他的大腦卻超乎尋常的冷靜了下來。當地人說前幾天雨林深處傳來爆炸聲,他們一定在搗鼓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個叫鄧布利多的人在監視他們的行蹤,要麼是國家層面的人,要麼就是他們的對手….

  他飛速思考的同時慢慢挪出了他剛才一直藏身的大樹背後。躲藏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他現在的唯一一個想法就是糊弄他們放過他。

  家裡兩個女孩才剛剛學會走路。

  他這時才看清了這兩人。他清楚地看見了女孩的容貌,女孩身著一襲黑色的連衣裙,黑色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耳側。她正靠在一棵大樹下,她的長相有東方人典型的溫婉。就是這樣隨意的姿勢在她做來也是自成氣度。

  當他看見女孩旁邊的人影時,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

  這是一個瘦削的男人,他的臉色比骷髏還要蒼白,一雙猩紅的瞳仁在黑暗的雨林中顯得更加明亮。最駭人的是,他像是一團霧氣一樣飄在半空中。

  一條巨大的蛇盤在女孩的身邊,三角形的蛇頭一點一點,好像正在打瞌睡。

  原本想好的所有周旋對策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羽,你知道那個咒語。用我的魔杖。」

  女孩已經站起身。

  他如同被定住了,他已經完全弄不清這兩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也不敢去想。

  「Imperio.」

  他最後的記憶定格在狹小的房子中奔跑的兩個小人上,那是他一生的寄托和溫柔。

  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了地平線。即將降臨的黑夜在逐步瓦解著燥熱的空氣。

  「你是對的,湯姆。他能順利將能量吸收,但是運行至一個節點就會被卡住,還需要更多的修改才能讓普通人徹底釋放出能量。」慕羽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柔和。倒在地上,眼睛裡完全沒有神采的男人不能引起她一絲一毫的觸動。

  她纖細的手指點在手中的羊皮紙上。

  湯姆裡德爾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慕羽手中的羊皮紙上,他紅色的眼睛從來沒有離開過慕羽。慕羽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紙,她掏出魔杖指著地上已經失去意識的男人。

  她握著魔杖的手被另一只修長慘白的手握住。

  沒有切實的身體,他還是難以觸碰她。

  「你要做什麼?」他的聲音在這一刻高亢而冰冷。

  「遺忘咒。他知道得太多了。」

  「知道得太多了?遺忘咒?」湯姆裡德爾模仿著慕羽的語氣,帶著明晃晃的嘲諷。他緩和了語調,湊近了慕羽:「羽,還有一種方法會更加干淨,不會有任何痕跡留下,也不會有任何風險。」

  慕羽握著魔杖的手抖了一下。

  湯姆裡德爾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你有能力去施展那個咒語,也足夠心狠。記得如何制作魂器嗎?」

  慕羽回想起那一次匕首刺入皮膚的聲音。她原以為她不會在意那件事情,她只是解決掉了她的敵人。但在這一刻,在阿爾巴尼亞的黃昏中,她似乎又能感受到血液的溫度,帶著特有的腥氣,引誘著她一步一步邁入更黑暗的深淵。

  東方制作靈魂容器的分魂之術她只參悟了不到十分之一,根本不能支撐她獨立完成魂器制作。現下似乎只有一條路。

  「不會有痛苦。羽,這對麻瓜來說簡直是一種仁慈。一種解脫,就像那次在倫敦一樣。你是在幫助他。」

  慕羽的魔杖仍然穩穩指著地上的男人,湯姆裡德爾站在她身側一點也不著急:「我有的是時間,也不缺一個魂器。我可以等,等你真正下定決心。」

  為了引誘慕羽與他犯下同等罪孽,他甚至可以將永生的計劃暫時擱淺。

  「湯姆,你第一次用這個咒語,是在什麼時候?」慕羽聲音輕柔到他幾乎要捕捉不到。這樣輕柔的提問不帶任何感情,沒有憐憫,更沒有審問,好像僅僅只是一個天真的孩子對新鮮事物好奇的發問。

  天邊最後一抹絢爛的晚霞也消散了。

  「殺死我那肮髒的麻瓜父親的時候。」

  「快嗎?」

  「快到他連最後一句話也來不及說出。」

  樹葉在夜晚第一縷風中沙沙作響,清風帶走了即使在死寂的密林中也難以分辨的嘆息,更帶走了幾乎如同夢囈一樣的咒語。

  「Avada Kedavra.」

  像一片樹葉掉落在地,一條生命的消逝也是如此悄無聲息,沒有驚起一絲漣漪。

  「你沒有錯。羽,我理解你。」

  她的眼中只看見了那猩紅的雙眸,那雙眼眸的倒影中,有著整個殘破的倫敦。

  「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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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這一章完全是個分水嶺吧。本來最初只是想隨便寫一篇言情爽文,慢慢地和筆下人物有了感情,劇情不得不因為人物而豐富,再加上這又是我人生第一篇長篇,不太想僅僅單純追求感官刺激,不想僅突出一個美強慘,更不想將反派行為描寫得很酷,因為這上面分級制度尚還不成熟,很多閱讀的小伙伴還沒成年,不願誤導他們。個人認為僅描寫世界加諸在主角身上的傷痕而忽略主角對世界的傷害是一種無恥,正視所有惡的故事才是完整的故事。當然我年齡也不大,第一篇嘛,黑歷史,總是在不停試水,只是它注定不會像有些人期待的那樣,因為對所有角色發展我基本有了一套相對完整的邏輯閉環,不保證這個閉環讓每個人滿意,只求安靜點叉或者友善提議就好,求求了,謝謝。


第50章 挪威

  夏日奧勒松的白晝格外悠長,也是一年中游人最多的時節。向來安靜的小鎮被旅客的喧囂占據。這樣的喧囂並不屬於小鎮中最偏僻的艾佛森街。即使乘坐游船也很難在星羅棋布的小巷中精准地找到這條位於整個小島最邊緣的街道。

  離開了夏日游人的熙攘,艾佛森街道才更像一個真正寧靜的夏日小鎮。整條街上只凌亂地分布著幾家小酒吧和咖啡店,許多店鋪連名字也沒有張貼出來,好像店家根本懶得做生意。

  海水在遠處靜靜拍打礁石,卷起一片片浪花。

  在艾佛森街道盡頭,最靠近海岸的咖啡館內一男一女已經在角落對坐了很久。女孩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裙上唯一的裝飾就是一枚系在腰間的玉佩,她戴著一頂鑲著簡單白色花邊的寬檐帽,挎著一個精致的小包,看上去和這個小鎮上普通的游人沒有什麼兩樣。

  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穿得則更加古怪一些。他身著深紫色的長袍,披著深色的鬥篷。他看起來還年輕,最多不會超過四十歲。他那雙褐色的眼睛看著人時好像總是含滿了笑意,讓人覺得他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慕羽一點也不認為挪威的魔法部部長會如同預言家日報明裡暗裡描繪那樣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剛開始不會,在經歷了聖誕節戈德裡克山谷那件事後更加不會

  「年輕的小姐,我能問問你是怎麼找到我的?」他的聲音醇厚,問這個問題時也似乎帶著由衷的贊美,「東方的巫師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挪威的土地上了。」

  慕羽環視了一下這個簡陋的咖啡廳。小小的咖啡廳只有五六個座位,從咖啡廳的落地窗望去便能看見一望無際的大海。咖啡廳裡除了他們兩人再也沒有多余的客人,就連吧台也是空無一人。

  「聽說夏天是挪威最美麗的時候,可惜顯然不止我一人這樣想。其他街道上太多拍照游玩的旅客了,我不喜歡。於是閑逛到了這條街道,本來想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喝一杯咖啡,聽說挪威人都很好客,便想隨意和人談談。誰知道你們就管這裡叫魔法部,而我恰好和挪威魔法部部長在同一張桌子享用下午茶。」

  慕羽的語氣哪怕是在闡述這樣一系列看似流水賬的事情時也自有一股溫婉的韻調,將原本沒什麼特點的事情也說得生動了幾分。

  如果她沒有將那根魔杖放到桌上所有的話還有那麼些可信度。

  在看到那根魔杖時阿維德斯瞳孔收縮了一下,面上卻仍然做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仿佛當真相信了她這一派說辭;「那想必小姐對挪威的景致很滿意?」

  「先生想必也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她朝著魔杖方向看了看,「雖然我很抱歉。」

  她能感覺到表面上祥和平靜的咖啡館在逐步揭開猙獰的面具,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將魔杖對准她。

  這並不影響面對阿維德斯時她的談笑自若:「你們不是天生的死士,也不是見錢眼開的小人,否則當時在戈德裡克山谷你們就不會在死了一個同伴後匆忙逃離。」

  阿維德斯握緊了拳頭,眼皮跳了跳。

  「景色自然是好的。只是你們的魔法部原來似乎不是在這裡。」慕羽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余溫尚存的咖啡。她喜歡苦澀一點點蔓延的味道。

  「慕小姐,今天來到挪威是你做過的最錯誤的決定,對你的懸賞始終有效,你知道,因為那群小精靈,魔法部手頭很緊很緊….」

  他直接點出了她的身份,以為這樣的話能嚇到眼前的少女,再是聰慧過人,這個年紀對死亡仍然是恐懼的,他必須掌控這場談話的節奏。

  卻不想少女接下來的話讓他冷汗直冒。

  慕羽放下已經飲盡的咖啡,面對擺在明面上的生命威脅,四周埋伏的殺機,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你們不敢,不敢再讓格林德沃最後的力量損失一星半點,」她站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微微彎腰,近距離觀察阿維德斯眼中的惶恐,「慕義給你許諾了多少,我就能加倍給你多少。我活生生跳動的心髒,遠比一顆死了的心髒更值錢。」

  她不是在開玩笑,這不是一個少女的狂妄之語,整座咖啡館好像在她進入時便被下了奇怪的禁制,她的背後絕對有另外的人。

  慕羽好整以暇地看著阿維德斯的眼神在短短幾秒內連續變化幾次:「其實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麼讓斯萬斯達特先生您在格林德沃失敗後仍然沒有放棄他的理念,甚至借助魔法部部長職位的便利企圖繼續完成格林德沃未竟的事業?」

  這時候再多的否認試探都沒有任何意義。

  阿維德斯看了看四周,近乎咬牙切齒地問慕羽:「你的背後到底是誰?」

  他後悔當時為了那麼點利益接受了懸賞,招來這麼個煞星。

  慕羽只是抿著唇微笑著看著他。

  「肯定是值得您信任的一方。我們的利益互相牽絆,與其做賞金獵人和獵物,不如好好坐在一張桌子上談判」

  她在表達誠意的同時,也在變相地催促他承認,否則他絲毫不懷疑慕羽可以和他在這間咖啡館耗上一天一夜。

  她消耗的只是時間,時間對他們而言卻是難能可貴的奢侈品。

  慕羽用勺子輕輕敲打杯子邊緣,沒人發現她的手心被汗浸透,差點連勺子都拿不穩。她在賭,賭阿維德斯他們對格林德沃絕對的忠誠,賭阿維德斯的腦袋能讓他看清現在的形勢。

  他終於還是讓了步:「挪威北部山脈中偶然發現了從未見過的礦脈。不是麻瓜世界裡面的金礦銀礦,是一種稀有的晶石。巫師首先發現了這個地方。礦量目測很豐富,急需開采。妖精不值得信任,在這方面最保險的就是家養小精靈。」他說到這裡時還有些惱怒,「一些蠢貨逼得太急了一點,總之死了好幾個小精靈,挪威的小精靈本就不像英國那樣奴性深重到極點,他們借機生事,想要薪水….」

  他仔細觀察著慕羽的表情,然而慕羽只挑了挑眉:「那些蠢貨應該是和你一方的蠢貨。」

  她就是個怪胎。

  「純血家族不是個個像馬爾福布萊克那樣過得富麗堂皇,更何況我們還有…」他及時止住了話題,「總之,我們也想著息事寧人,不想多出差錯,但如果真的答應了那些卑賤生物要求,我們所有家底都會被掏空,魔法部現在根本沒錢。」

  阿維德斯說到這裡頹然靠坐在椅背上,自暴自棄地說:「你說得沒錯,挪威半個魔法部-也代表著半個北歐地區,仍然是大人最忠誠的信徒。我們從未背棄過曾經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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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談判

  我知道你們從未放棄過。」慕羽用勺子緩慢地攪拌著剩余的咖啡,「我太了解這樣的感受了。我曾經受到過麻瓜的折磨。當然,我用最殘酷的方式報復了他們。」

  「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們明明有能力,卻還要東躲西藏,遵循可笑的保密法。什麼保密法,那不過是我們對麻瓜的妥協和退讓。保密法的推行是巫師的恥辱。」

  阿維德斯微微顫抖著,但他還是靜靜聽慕羽訴說。

  「你們知道麻瓜科技發展的速度。自從格林德沃時代後,巫師最後的反抗機會正在逐步消失,遲早有一天,麻瓜會用他們的發明找到我們隱藏的地方,將我們一網打盡。沒有人會想看到那一天的到來。」

  即使被慕羽說中了內心隱藏最深的情緒,阿維德斯卻沒有因為她的一番話而輕易相信她:「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究竟是哪一方的人?」

  慕羽握緊了手中的玉佩。

  「我要親自和他談談,羽。」

  慕羽無視了阿維德斯一瞬間鐵青的臉色,她再次確認了四周沒有異樣,又在原有屏蔽陣法的基礎上加了好幾個幻陣。溫潤的玉佩上才逐漸升騰起一抹黑煙,黑煙慢慢在半空中凝聚出一個人形。

  阿維德斯幾乎坐不住,他下意識地將目光放到慕羽的胳膊上,白皙的胳膊上什麼都沒有。他不是沒有過猜測,但是當真相徹底擺在面前時他仍然不敢置信。

  他之前並不相信那個人會輕易地被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殺死,但沒想到找到他的不是任何一個食死徒,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十三歲少女。

  湯姆裡德爾滿意地看著阿維德斯滿面的驚恐,他享受這樣的感覺,肆意掌控他人的恐懼,操控他人的內心。

  海浪仍然拍打著礁石,在這時卻拍碎了整個小鎮的寧靜。

  「不需要害怕,我的朋友。我們是為合作而來,不是為了殺戮。」

  阿維德斯嘴唇干澀,他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他又看了一眼安靜地坐在一邊的慕羽,她只是轉頭繼續看著窗外的風景。在一行海鷗為一條魚爭搶打架時他分明看見少女的嘴角微微翹起。她在黑魔王面前沒有卑微,看他的眼神也沒有狂熱。

  阿維德斯再一次肯定慕羽就是一個瘋子,並且慶幸方才他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梅林在上誰會沒事把黑魔王帶在身邊。

  「您…」他有千言萬語,卻發現全部堵在了嗓子眼裡。

  湯姆裡德爾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思:「斯萬斯達特先生,在格林德沃時代,純血家族有多少人,如今,純血家族又有多少人?」

  這是所有人的隱痛,巫師數量本就稀少,幾十年前純血家族還十分繁盛,而如今大多數巫師已經與麻瓜混為一談。

  「作為一個純血家族最後的後裔,斯萬斯達特先生,你就甘願讓麻瓜出身的巫師和那些混血在你們頭上撒野?」他對人永遠都是那麼圓滑漫不經心的腔調,但是字字句句都能戳中阿維德斯內心不能觸碰的傷痛。

  「巫師數量本來就已經很稀少了。就是大人殘存的勢力中,也有不少混血。」他有些不確定地看向湯姆裡德爾,他不知道哪一句很有可能為他引來殺身之禍。

  「泥…」他望了一眼慕羽,後者此時已經不再看著窗外的風景,正無聊地撐著下巴看著他們談判,他轉了話鋒,「麻瓜出身的巫師低賤,但再低賤的血液,也是巫師的血,巫師的血每流一滴都是浪費。我們需要全新的秩序,全新的階級。麻瓜和巫師都已經安逸太久了。安逸讓麻瓜滋生出了更大的野心,苟且偷安磨掉了巫師的血性。」

  這一點也不像十幾年前黑魔王的作風。最後一句話讓阿維德斯徹徹底底心動,全新的秩序,全新的階級,他們何嘗不曾想過?幾十年他們這一批人的苟且終究還是做出了一些事情,如果大人還是曾經的那個大人,他會為他們驕傲。

  然而….

  幾十年的蟄伏,幾十年的鑽研,他們終於見到一些成效時,格林德沃,他們心中的信仰,無所不能的神明,已經變了。懺悔讓他跌下了神壇。但他們卻還可悲地死守著曾經的信仰。

  他第一次平等地看著眼前這個傳說中最令人害怕最令人恐懼的黑巫師,他只剩下了一抹殘魂,曾經追隨他的人也一一隨他遠去。阿維德斯不需要得到更加強大的力量,他只是想要追尋一個信仰。因此他必須反復掂量黑魔王能不能承載他的信仰。

  「我會東山再起,比從前更加輝煌,更加強大。到時候你們看到的不會僅僅是歐洲的這一片土地。」

  阿維德斯屏住了呼吸,他又看向了慕羽。慕羽正在撥弄著手裡拎的小包,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慕羽略略低下頭似乎在溫和地撫摸著什麼。她抬起頭感應到阿維德斯的視線,對他露出了一個近乎於天真的笑容。

  歐洲巫師對東方傳承肖想了百年。世界上還有更多的古文明遺跡保留有傳承,但是這些古文明要麼滅亡於大航海時代,要麼如今已經退居山林難尋蹤跡。只有東方,五千年的積累被昆侖學院牢牢握住。

  巫師,尤其是苟延殘喘的純血家族,根本不能抵擋傳承的誘惑,這是他們重現舊日榮光的唯一一條道路。

  還有東方傳承千年家族的底蘊,這個怪胎出身慕家,慕家明面上的繼承人只剩她一人,她說得對,她活著比死了更有價值。

  他們要錢,越多越好。

  即使掩飾得再好,湯姆裡德爾還是捕捉到了阿維德斯一閃而過的貪婪,這樣的貪婪取悅了他。他語調更加圓滑:「你想當真正的,凌駕於兩個世界之上的貴族嗎?在麻瓜眼中你們將是絕對的神靈,在普通巫師眼中你們便是絕對的權威。我一直是仁慈的,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十一年的時間我都等得,不差你這一時半刻。」

  也許是十一年前的慘敗,又或許是阿爾巴尼亞十一年的蟄伏讓他更加地隱忍,更加地懂得籌謀。阿維德斯必須承認如果十一年前黑魔王能像如今這樣,哪怕他畫下的是一塊大餅他也會義無反顧地帶著大人的舊部追隨。

  僅僅靠他們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改變什麼,幾十年的鑽研已經幾乎耗盡了他們的精力。他們數十年的心血不能躺在挪威的地下被冰川腐蝕。

  他可以略微嘗試著走出第一步,一個試探。尤其是慕羽,直覺告訴她這個十三歲的少女至關重要,他怎麼可能看不出她和黑魔王之間近乎詭異的關系。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透明的晶石,晶石折射出耀眼的光澤。

  在看到晶石的第一眼,慕羽心跳就漏了一拍,她很好地掩飾住了震驚。

  這是靈石。靈石不足以吸引慕羽的注意,畢竟九州修道者交易的通用貨除了世俗的貨幣外便是靈石。靈石難得,但也不是那麼稀奇。

  但這塊靈石上,附著著法脈精純的力量。

  一條龐大的,足以讓十幾個家族受惠的法脈在挪威冰雪覆蓋的山峰中被挖掘出來了。

  一顆極其有用的棋子。

  「這就是在北部山脈中挖掘出來的,十分不同尋常的晶石。是我們的人發現的,我們不太想要讓巫師界其他人知道這件事,但開采又需要大量人力時間。您知道,幾乎挪威所有純血家族都沒有放棄過曾經的信仰。我們命令自家的家養小精靈來挖掘,有些人太急了,逼得太緊,於是出事了….先是幾個純血家庭的家養小精靈,再後來一些被解雇了的顛沛流離的家養小精靈也加入了進來。「

  湯姆裡德爾只是以一種十分怪異地,混雜著興奮和些微他自己也難以察覺的防備的目光凝視著慕羽。

  慕羽面上卻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的確非比尋常,這是東方的靈石,有助於增強能力。」

  她不相信阿維德斯對靈石的作用一無所知。甚至…他們可能早就物盡其用了。

  還沒等阿維德斯反應,慕羽直接問道:「家養小精靈的條件是什麼?「

  「他們想要在巫師界有一個位置,希望能有地方願意正式雇用他們,一切勞動都必須得到薪水。「

  「答應他們。「湯姆裡德爾以他慣常高亢尖銳的聲音命令道,」他們這樣的生物也會有自己應該有的用處。「

  慕羽拉了拉帽檐,遮擋住了隱晦的情緒:「家養小精靈不會有太多要求,」她將一枚金鑰匙連著那根魔杖推了過去,「古靈閣435號金庫,收好了。」

  沒人發現她的手輕微抖了抖,遲疑了好一會才將鑰匙放開。這基本是她目前能支配的全部身家。奇怪的是這場瘋狂的豪賭帶來的並非恐懼。她使勁按了按胸口,似乎這樣便能壓抑住胸腔內沸騰的血。將鑰匙交出時有什麼破開了,那顆被拘禁已久布滿塵埃的心、那顆裹挾著她真正靈魂的心正迫不及待打破囚牢腐朽的枷鎖,雀躍奔向構想了無數次的遠方。

  阿維德斯當然看不見她的心,他只從閃閃發光的金色鑰匙中窺見了自己的倒影,又在看見慕羽硬生生塞入他手中的魔杖時恢復了清醒。她既是在表明合作的態度,也是在委婉地警告。

  她不會接受背叛。

  「當然,畢竟他們的條件和靈石的價值比起來不值一提,這一筆金子不論多少也總能讓我們緩過來。」

  「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湯姆裡德爾逼近了阿維德斯幾步,欣賞著他混雜著恐懼,野心,甚至還有幾分孤注一擲的表情。

  阿維德斯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他仍然保持著近乎謹慎的恭敬。然而兩人都不是那麼期待他的答案。湯姆裡德爾意味深長地看了阿維德斯一眼,重新進入了慕羽手中的玉佩中。慕羽的這塊玉佩是溫養靈魂絕佳的材料。

  已經是傍晚時分,太陽仍然高高懸掛在天空。

  但是再悠長的白晝也終將走向盡頭。緊隨著不落太陽之後的,才是無法驅逐的黑暗。

  慕羽將杯中苦澀的咖啡一飲而盡,對著阿維德斯示意:「您總有一天會說出答案。」

  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來了咖啡廳,只留下阿維德斯看著她的身影久久靜默無語。

  隨著天邊逐漸燃燒而來的晚霞,阿維德斯褐色的眼睛中也有了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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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永晝夜

  慕羽漫步在奧勒松黃昏的街頭。陽光都在這裡停滯了。在街道,在碼頭閑逛了一天的游人又如潮水一般湧向了街邊燈火通明的大小酒吧。星星點點的燈火從一幢幢奇形怪狀具有藝術氣息的建築物中流出,混合著不落的日光,為這個四面環水的小鎮增添了更多的生機。

  她住的酒店與其說是酒店不如說更像精致的民居。從酒店最頂層便能俯視穿過整個小鎮的河流。這個時候酒店是寂靜的,每個人都湧向了附近燈紅酒綠的酒吧。

  走過前台時她被叫住了:「慕小姐,您有兩封信。」

  兩封?

  她接過信後立刻掃了一眼信封,其中一封來自格林格拉斯,十分正常,這間酒店本就是她對外遮掩的地址,另一封則格外耐人尋味。

  鄧布利多。他怎麼知道她住在這裡。在接過信一路朝著樓上走去時她的手都在發抖,鄧布利多的確知道她在回九州前會前往北歐旅游,但根本不可能連她多久到的挪威住在哪裡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這不是最糟糕的,如果鄧布利多知道她去過阿爾巴尼亞…

  走廊盡頭的窗戶沒關嚴實,一陣寒風伴隨著木頭的吱呀聲貫穿整條空蕩的走廊。她第一次發現夏天竟然也那樣寒冷。

  不,她一路上都掩飾得很好,先從英國飛往芬蘭,停留三天後才秘密混淆了一個身份從科索沃悄然入境,即使用魔法也難以追查她的行蹤。

  在觸到冰涼的門把手時她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

  她打開門的一瞬間,納吉尼便從她手提的小包中探出了腦袋蜿蜒到了地上,不安地發出嘶嘶聲。慕羽蹲下身撫摸著納吉尼的頭,安撫著它:「納吉尼,我知道你悶壞了,安靜一點。」

  焦躁不安的納吉尼在安撫下奇跡般平靜了下來。她輕輕掰開納吉尼的嘴露出它尖利的毒牙時納吉尼也沒有反抗。

  原先這條蛇還不是這樣,最多在命令下勉強不攻擊她。自從那天起便越來越反常。

  慕羽不太願意一遍遍回想阿爾巴尼亞無聲無息倒在地上的身影。

  她一手小心地握住毒牙,另一手拿著一只玻璃瓶,納吉尼的毒牙漸漸分泌出毒液,一滴一滴滴入了她手中的瓶裡。

  她將瓶中的毒液緩緩倒在玉佩上,直到毒液被全部吸收才將玉佩重新栓到腰間,坐到窗邊的扶手椅上仔細閱讀起了這兩封信。

  格林格拉斯的信沒什麼特別的,無非表示似乎她提供的方法對阿斯托利亞好歹有了一丁點效果,希望兩人間的合作能繼續這麼愉快下去。哪怕再極力克制,薄薄的信紙都快盛不下他的喜悅。

  將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信隨意擱在一邊,慕羽轉而認真讀起鄧布利多的信。

  這封信只有短短不到一頁,不過是一些最尋常普通的問候語。她反反復復的閱讀品味,找不出一絲言外之音。信,也僅僅是一封普通的信。

  剛才還繁亂的心徹底平靜了下去。

  對於挪威之行她沒有做過多遮掩,住在這家酒店也實實在在用的實名,鄧布利多知道並不奇怪。

  即使知道了她前往阿爾巴尼亞…又能如何呢?

  慕羽提筆回信,一筆一畫寫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緩慢。

  什麼也說明不了。

  當她放下筆小心翼翼封好信封時已經接近午夜。遮光玻璃牢牢擋住了燦爛依舊的陽光。這也是她選擇這家酒店的原因之一。她不喜歡挪威的夏天。

  將緊隨她來到浴室的納吉尼直接丟了出去,慕羽沉浸在浴缸溫熱的帶有薰衣草香氣的水中,窗外便能將大半個奧勒松盡收眼底。

  自從離開阿爾巴尼亞後每天她會花更多的時間去思考,也只有思考,不停地籌謀才能淡忘阿爾巴尼亞雨林中那條消失得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生命。巫師不願意使用不可饒恕咒,便是因為一旦使用,一個人的靈魂就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說得好像她的靈魂還有救一樣。在這之前,她手中已經有了一條人命,她也做過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再多一條或是少一條,又有什麼關系。

  她輕輕拍打著水面,水面濺出幾滴水花落在不透光的玻璃上。

  她不太擔心阿維德斯會對靈石礦有什麼企圖。能在格林德沃失敗後的幾十年一直蟄伏在挪威,忍受著其他人的懷疑,鄙夷,始終戴著唯唯諾諾的面具,這會是怎樣狂熱的信仰。有這樣狂熱信仰的人,追尋的往往不是純粹的利益。

  越是狂熱的信仰便越好。

  等明日有確切的消息後,便是時候前往九州了。她有些想念明源山那郁郁蔥蔥的小庭院—她一直回避的,曾經的家。

  盡管只是一座空殼,也總好過一無所有。

  從浴室中走出時整個房間的燈都熄滅了,厚重的窗簾和不透光的玻璃讓房間伸手不見五指。松軟的床總是容易讓人昏昏欲睡,在躺下去的那一刻她觸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是納吉尼。納吉尼總是喜歡黏著她。她順手將納吉尼提起放在地板上。

  「納吉尼很喜歡你。」

  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根本不是從玉佩裡面傳出來的。她翻過身就對上了閃爍在黑暗中的紅眸。

  這可能是慕羽第一次嘗到中了束縛咒是什麼滋味。她感覺從頭到腳都完全僵硬,連血液幾乎也停止了流動。她想翻身,可是怎麼也做不到,沒有任何咒語的束縛,僅僅是單純地做不到。她只能僵硬地將浴袍盡量向上拉了拉。她從沒有和一個人離得如此之近,還是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

  視覺上的削弱強化了其他方面的感知。他冰冷殘缺的靈魂就和她面對面,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濃濃的死亡枯槁的氣息。她已經踏入了深淵,再也不能回頭。只有死亡,黑暗,罪惡引誘著她走向更加未知更加危險的領域。慕羽已經習慣了靠近它們,她只有跟著它們一起走下去。

  少女身上縈繞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薰衣草的味道再濃厚也抹不去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特有的檀香。這是他親手在惡土折下的彼岸花,他一步步引導慕羽和他一起邁向深淵。他見過許多殘酷,也摧毀過太多的美好,但美麗與殘酷,天使與魔鬼的混合,又是什麼樣?

  她是一個天生的陰謀家。她能掛著無懈可擊的面具和人暢談理想,算計任何人,也能像一個普通女孩一樣靜靜坐在扶手椅上看書。她能瘋狂的報復曾經欺負她的人,甚至在他的誘導下第一次終結了一條無辜的生命,但是當她坐下來或者像現在這樣靜靜躺著時,又恬靜安然得仿佛手裡從未沾染過一絲血腥。

  他有些困惑,困惑於慕羽於他而言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因此他離得慕羽更近,就像執念所在的那個時空,只有湯姆裡德爾能夠如此靠近慕羽。

  他不應該對一個人或者一件事過於好奇,消失在他手中無數的生命都在告訴他,這是致命的。但一股詭異的驕傲總是會在這時徹底支配他。

  慕羽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頭,不願意看他的眼睛。

  「羽,看著我。」慕羽從來不會聽從他的命令。

  果然,慕羽沒有抬頭,她甚至說起了其他事:「納吉尼毒液中的血咒能和獨角獸血液的詛咒以毒攻毒,但這只是無奈之舉。獨角獸的詛咒會使你的靈魂修復變得一次比一次困難。」興許是說起了其他事情,慕羽顯得冷靜了一些,她也找回了曾經的聲音,她這時才抬頭,「你不願意告訴我其他的魂器在哪裡。」

  她僅僅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沒有埋怨,沒有憤怒,好像他靈魂的殘缺與否與她毫無關系。

  湯姆裡德爾不喜歡這樣的感覺。薰衣草的香味在逐漸散去,清淺的檀香變得更加濃郁了。他蒼白虛幻的手在黑暗中穿過了慕羽的臉頰,好像是錯覺似地,他感到她一直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絲溫度。

  「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在孤兒院….」他對這個詞十分厭惡,「在一個岩洞裡我教訓了兩個麻瓜。」

  「卡羅納海灘旁的一個岩洞。艾米和丹尼斯。」

  她全部記得。

  納吉尼在地板上爬動著,發出細碎的聲響。

  慕羽感覺自己的血液好像重新開始流動。

  「湯姆,如果你不信任我,有很多關於契約的咒語和術法。」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需要這些。「那一絲熱度在逐漸消散,他能觸碰感受到的,又是一片冰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拒絕了,也許是他對自身的絕對自信,也或許是不願意承認慕羽總能夠輕易看穿他的事實。

  少女的輕笑聲讓他惱怒,她說出的話加劇了這樣的惱怒:「隨你。反正你最完整的靈魂碎片已經和本體合並了。只是我不可能把你帶到霍格沃茨,那一塊魂玉再特殊也瞞不過鄧布利多。就算你不被發現,納吉尼怎麼辦?」

  他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許多:「你想將我丟下?或者重新將我扔回阿爾巴尼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經有了一絲害怕和恐懼。

  「你不想以這副樣子去直接面對鄧布利多,」他尖銳的語氣以及他們現在幾乎已經緊貼在一起的距離讓慕羽更為不適,「魂魄不算特別穩固,沒有一具身體,你又憑借什麼騙過鄧布利多的感知?更何況還要加上一條不能離開你身邊的蛇。得找到一個地方,再找到一個你的…朋友。」

  她說完便有些後悔了。他的下屬,曾經宣誓對他效忠的人,有一部分還蹲在阿茲卡班,更多的則是已經「棄暗投明。」

  格林德沃昔日的信徒忍辱負重幾十年,是真真正正還在堅守從前的信仰。阿維德斯可以問心無愧地說半個挪威魔法部從未背棄過過去的信念。而他的食死徒,又有幾個人有這樣的勇氣宣布他們從未放棄過。

  又有幾人試圖尋找過他?

  納吉尼在地上的爬行聲都聽不見了。

  過了許久,久到慕羽以為他都要重新回到玉佩裡了,慕羽才聽見他的嘲諷:「我的朋友?羽,就在挪威,現任的德姆斯特朗校長就是我曾經的朋友。」

  德姆斯特朗校長卡卡洛夫的事跡慕羽自然聽過。也是卡卡洛夫將功抵過供出了許多食死徒將他們送進了阿茲卡班。

  他近乎於感嘆:「十一年,沒有一個人試圖尋找過我。他們都以為我被那個男孩打敗了,他們都認為我已經死了。」感嘆只是一瞬間,很快他冷冷道:「他們都會為曾經的行為付出代價。」

  「我的道就是不朽,羽。」

  他最後一句話太輕太輕,如果不是室內過於寂靜,如果不是他們如今近到不能再近的距離,慕羽甚至都聽不見。

  他一直是站立在孤兒院小房間的那個男孩,是那年聖誕孤獨游蕩在斯萊特林寢室的執念,固執地要求她為他彈一首曲子。

  她已經很久沒有彈過曲子了。

  當時她彈的是什麼。

  高山流水。

  她第一次主動觸摸那蒼白枯槁的手掌,靈魂的冰冷甚至讓她打了冷戰,哪怕觸碰到的也是虛無,她也沒有放開。

  她的手在這一瞬間是溫暖甚至灼熱的,像那一晚狂風呼嘯的高塔上從他靈魂深處燃起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火焰。

  她先是囁嚅了一下,之後才緩慢地說出:「我會在玉佩上多附幾個幻陣,至於納吉尼,我會用陣法將它隱匿在寢室。」

  她真正想說的絕對不是這個。湯姆裡德爾知道,但是詢問她沒有絲毫意義,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霍格沃茨八樓走廊有一個房間,那是鄧布利多都不知道的秘密。」從靈魂深處傳來的燒灼讓他連自己的聲音都分辨不出,他只聽見自己說道,「我在那裡藏了東西。」

  慕羽還是沒有放開,即使在黑暗中少女清秀溫婉的面容也清晰可見。

  「她什麼時候認識你的?納吉尼?」

  「她?」直覺告訴湯姆裡德爾現在的少女極其古怪,油然而生的怪異感甚至想讓他離慕羽越遠越好,仿佛再待下去又會出現難以掌控的事。

  也許是一層層算計攫住了他,也許是單純的好奇,也許是許許多多他不願意思考的東西。總之他沒有動,反而靜靜待在她身邊聆聽接下來有可能冒出苗頭的陰謀詭計。

  「她,」剛提到納吉尼慕羽就後悔了,她不知道怎麼好端端地話題就轉到了這上面,但現在想要收回已經晚了,「我在書上看過這種血咒,只傳給女孩。」

  明明是無端提起,她卻莫名在期待一個回答。這太過於荒誕,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樣的回答才完美,卻總是在期待著。

  這份期待甚至在這一刻,挪威的永晝中,超過了她對未來世界棋盤的期待。

  每一秒的沉默對她而言都像是一種煎熬。

  「就在阿爾巴尼亞,我最虛弱的時候,只能不停附身在動物上存活,而蛇類是最好的附身對像,它們活得最久。納吉尼不一樣,是它身上的血咒勉強為我提供了棲身之所,」他說得十分緩慢,好像仍然不習慣在他人面前揭開恥辱,世界上也只有這麼一個人了,「那是最艱難的時候,只有我和納吉尼。而納吉尼除了只記得名字,什麼也不知道。我也只知道我還活著,是不死的,永生的。」

  「只有你和納吉尼?」

  慕羽死死抓住床單,又狠狠松開,她好像困了,在幾乎沒有多少波折的語調中她好像在沉沉向下墜落。不管如何她卻始終沒放開握住他的手。

  剛才那句疑問太輕了,用的還是她的母語,很快在室內消散無蹤。

  「我要近乎完整的湯姆裡德爾。。。。。。。」

  後面半句她沒有說完。

  靈魂深處的火苗還在燃燒。

  她又被那個夢境環繞,或者說她從來沒能擺脫。她十分抗拒每日不得不進行的睡眠,也厭倦了日復一日地夢見那條怎麼也跑不出去的走廊。

  唯一的區別是她學會了反擊痛苦。無論黑暗和那一雙雙空洞的眼如何碾磨,她早已不會害怕。

  她能做的便是在極致的痛苦中享受極致的樂趣,任由黑暗蔓延覆蓋理想。她無法拒絕這樣的快樂。

  當她醒來時正好對上那雙猩紅的眼睛。他似是早已習慣了她的噩夢,更多時候只是在一邊漠然地看她兀自掙扎。她也不需要虛假的安慰。

  只是兩個人從來沒有那麼近過,更沒有如此躺在一張床上。

  一片殘缺的靈魂緊靠著一具比屍體還要冰冷的軀體。

  距離近到在黑暗中能聽見彼此胸腔中跳動的野心。

  他在撫摸她,先從頭頂開始,如同一盆冰水陡然澆下,浸潤到她每一根發絲,又逐漸下移至額頭、眼睛,一路到嘴唇….

  「回去,回玉佩裡面去。」慕羽極為冷靜地說,但聲音中隱藏的顫抖出賣了她此時的心情。

  湯姆裡德爾原本只是想要進一步探索慕羽對他來說是怎樣的存在,然而當他真正離她如此之近,當她的手覆上他的靈魂,溫和的說「我要近乎完整的湯姆裡德爾時」,他就再也不願意遠離這具軀體。

  在倫敦度過的那個聖誕夜再一次在記憶中被迫鮮活,當時他仍然看見了的,猙獰醜陋的傷疤還是遮掩不了….

  像是有神奇的魔力將他們聯在一起一樣,甚至還極為緩慢地勾出沉寂已久,他向來認為無用的情緒。

  「留在我身邊。」他無視了她的要求,慕羽闖進阿爾巴尼亞又將他帶往挪威對他而言始終是一個驚喜。此時的他再也經不起背叛和拋棄。

  「你這個瘋子,」慕羽微微嘆息了一聲,黑暗和寂靜將她聲音中天然的溫柔無限放大,「明明說好了的,至少在這個棋盤上,我們一起。」

  說完之後長久沒有回應,她也對此並不關心,仿佛過多的關心會讓她極容易回到方才沉重困乏的狀態。他一直沒有離開,她沒有那個耐心等著他,又在黑暗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這一次難得的什麼夢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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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個星期又有幾場考試和一個面試,我是萬萬不敢在考試周前後寫權謀情節的,兩邊翻車會很慘,所以最近可能會暫停一下吧,最早十一月十五號上線,最晚十一月二十四號,然後二十四到二十八會連更五天,每天爭取多更,二十八後准備期末,十二月十五期末考完寒假恢復更新,大概就是這樣。QAQ,我真的想趕快寫完,拖了很久了


第53章 「神靈」

  「你們的條件,我們全部答應。」在那個藏在角落裡的咖啡館中,一條長桌上兩方陣營涇渭分明。一方坐著阿維德斯和挪威魔法部所有司長,另一方則只有三個矮小的衣著破爛的小精靈。

  為首的小精靈眨眨眼睛,他有些懷疑地看向坐在對面的巫師,尖細的聲音又重復了一遍條件:「先生,所有條件? 我們可以自由地選擇是否在巫師家庭工作並且得到薪水?」

  阿維德斯和其他人交換了眼神:「沒錯。我們可以出台相關規定,在真正有地方願意雇佣你們之前,魔法部會正式聘用你們。」

  三個小精靈專注地看著眼前對他們來說天生就高貴的巫師。

  「…在斯堪的納維亞山脈工作,每天工作八小時,和巫師一樣享受固定雙休日。至於願意留在巫師家庭服務的,每周主家也會根據需求發放薪水,但不會少於十納特。「阿維德斯咬牙說出條件。

  這已經是小精靈想都不敢想的結果了。他們原本以為他們還要和巫師進行一場漫長的拉鋸戰,這是雙方都不願意的。巫師愛惜自己的羽毛,他們又何嘗不愛惜自己的伙伴?他們不像其他國家的家養小精靈一樣即使被逼到絕境也會微笑著感恩戴德,但如若不是實在無奈,誰又願意抵擋著被刻在血脈中的服從魔法奮起反抗巫師?

  他們不關心究竟是什麼讓眼高於頂的巫師做出了讓步,他們只關心這一年多來他們無數伙伴的犧牲沒有白費。

  偉大的神回應了他們的呼喚,溫柔地說從未拋棄過他們。

  神靈眷顧每一個虔誠信徒的願望。

  「先生,」小精靈試探道,「您也同樣是神靈的信徒?「

  阿維德斯和另外幾人面面相覷,阿維德斯早就和他們商量過慕羽的事情。阿維德斯瞬間明白了背後到底是誰在操縱。他就知道那個女孩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不過,世界的確安穩太久了。是時候真正對麻瓜和巫師的現狀做出真正的改變了。

  他們都將是一個新時代的見證人。

  在精靈眼中眼前這個巫師破天荒地對他們露出了一個竟然還算和藹可親的笑容:「也許,是吧。「

  慕羽想不到在機場還能看到熟人。她正坐在候機室內安然地翻著厚重的煉金術書籍。她一直在反復研究著一個章節,潦草的花體字在厚重泛黃的書頁上顯得更加清晰。

  Homunculus. (煉金術中的人造生命)

  她早就察覺在她翻開書頁沒有多久旁邊就突然出現了一個戴著兜帽穿著神色鬥篷的人。候機室內的其余乘客像是根本沒有察覺這個怪異的人的出現一樣,繼續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沒想到日理萬機的魔法部部長還會來送機。」

  「你擺了我們一道。」阿維德斯隨意看了一眼她正在看的書頁,「煉金術是霍格沃茨七年級才會學習的內容。」 他隱晦地想看向慕羽腰間的玉佩,但紳士教育告訴他這樣做尤為不禮貌。

  慕羽無視了他最後一句話:「你們也願意。」

  阿維德斯不確定那個人是否能聽到,因此他極其小心以免露出過多情緒:「神靈?你不會是認真的吧。」

  一架飛機緩慢降落在跑道上。慕羽看著窗外一望無際的天空:「家養小精靈的習俗中本來就有供奉神靈的傳統。」

  她認真的架勢讓阿維德斯感到極其荒謬,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一字一字說:「家,養,小,精,靈的,習俗?」

  「為什麼不能?至今他們仍然保留每天向神靈禱告的傳統,乞求萬能神聖的神讓他們生生世世侍奉主人,」說到這她將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輕快的語調讓人很難分辨出她是在諷刺,「別這樣看著我,我只知道那麼多。霍格沃茨圖書館成千上萬本書,只有一本被丟在邊角的魔法生物史用一行字介紹了他們的信仰。」

  她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面前的這本書上:「那位作者寫這句話似乎僅僅是因為氣憤他們沒將巫師—他們的主人視作絕對的神靈,」她嘆息一聲,似是看書看累了,重新向窗外看去,「怎麼可能呢?神靈啊,永遠像征著編織的理想,追尋的信念。」

  這個怪胎好像真的想和他做一場嚴謹學術討論似的。

  「我們和家養小精靈可沒有什麼共同的信仰可言,我們也沒有家養小精靈那樣天真。」

  慕羽沒有回答他。她好像在專注地研究著窗外停靠的飛機:「飛機,麻瓜的發明。當麻瓜已經能夠坐著飛機在數個小時之內跨越數萬英裡的路程時,巫師還騎在掃帚上玩球。」

  她接著說道:「制造飛機牽涉很多原理,麻瓜不斷發現改良。巫師壽命悠長還有無數手段可以輔助記憶學習,如果有巫師能把對魁地奇的熱情投入一半到研究改良這些原理上,你說,他們會改造出什麼東西出來。」

  阿維德斯差點以為她知道了什麼:「沒有巫師願意把精力放在研究麻瓜的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上。」

  前台已經在呼喚登機,慕羽收起書,提上隨身帶的小得不能再小的箱子,阿維德斯清楚看見箱子裡面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梅林才知道她是怎麼通過安檢的。

  「理論原理從來不是麻瓜的。它們客觀上就存在不隨主觀條件而更改。麻瓜能研究,巫師也能。只看願不願意,以及從哪個角度去研究。」

  怪胎,瘋子。

  阿維德斯暗自想到,難怪能找到那個人還堂而皇之帶著他幾乎滿世界地走。

  「我們已經和家養小精靈談妥了。」他原本想看看慕羽的反應,卻發現慕羽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她一點也不驚訝,也不懷疑。

  「我們雇佣他們。」阿維德斯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會對家養小精靈使用雇佣這個詞,「這座礦脈,算是我的一半答案。」

  最後一句明顯是對著另一個人說的。

  他們各自都心知肚明彼此都只攤開了一半的籌碼。那個人察覺到了他還有所隱瞞,而慕羽…..阿維德斯沒有錯過在晶石被拿出來時那一瞬間她的表情變化,這座礦脈一定另有蹊蹺。

  再會偽裝,她也只是一個十三歲的女孩。

  慕羽只是在登機口對他揮手:「就在這裡道別吧。下次見面……「她望了望窗外,」挪威又會是另一番風景。「

  阿維德斯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止挪威。世界各處的風景每天都在變。一路順風。」

  「小姐,您的熱牛奶。」空乘俯下身將一杯熱牛奶遞給慕羽,她彎腰的那一刻看見了慕羽正在看的報紙上那張陰郁蒼白的面孔,她眨了眨眼,興許是她眼花了,那張照片似乎動了一下。當她再一次看過去時,照片一動不動。

  「小天狼星布萊克,」她隨口說了一句,「可怕的家伙,真不知道他們怎麼能讓這種精神失常的殺人犯跑出來。」

  慕羽的手指輕輕劃過一行字,「麻瓜們被告知,布萊克攜帶一把槍(麻瓜們用來互相殘殺的一種金屬魔杖)。「 英國魔法部竟然與首相有著密切的聯系。

  慕羽這樣想著,她一邊接過熱牛奶一邊隨口說道:「的確。他們是時候該改革一下監獄管理制度了。「等到空乘走遠,慕羽悄悄將事先已經准備好的納吉尼的毒液倒了幾滴在玉佩上。她打開遮光板,一縷陽光從窗外透進來,盛夏的陽光。

  她還記得上一個夏天,英國希思羅機場也是陽光燦爛。飛機將耀眼的陽光也遠遠拋在了後面,那時,她一心想著回到明源山,回到那個四季如春的小庭院。這一次夏天,從英國到阿爾巴尼亞再到挪威,她幾乎已經跑遍了小半個歐洲。

  最終還是要回到明源山的,只是那裡再也不是家了。

  「魔法部一直是一群草包。「

  慕羽早就習慣了他的尖銳。十一年的逃亡生涯以及執念的融合興許讓他開始反思一些事情,然而再如何艱難的處境也抹不去他的傲慢。

  「小天狼星布萊克不曾為你效力。魔法部弄錯了。「慕羽總是能精確地指出他想說什麼。她根本不在意誰是他的下屬,她似乎將安撫納吉尼看得都比關心他的下屬更重要。

  「就要到了,納吉尼,安靜一會。「

  窗外的那抹陽光移到了慕羽披散的長發上,那絲耀眼的金黃在如黑玉一般的頭發上跳躍著,而慕羽的臉則是完全隱在了陰影中。納吉尼纏上了她的手臂吐著信子,她用指尖沾了一點牛奶喂給它。

  她寧願去照顧納吉尼也不願意往下多問一句。曾經慕羽的冷淡只會讓湯姆裡德爾安心,他向來不喜歡透露有關自己的任何信息。可是如今慕羽的漠不關心卻讓他莫名有了一股異樣的煩躁。

  然而下一秒慕羽溫和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湯姆裡德爾感覺到這一刻慕羽在兩人周圍疊加了多個幻境。納吉尼也在慕羽的示意下立刻縮回了她隨身攜帶的小包。

  慕羽端著熱牛奶的手還在微微顫抖,她想起來了上學期決鬥俱樂部後她的懷疑,以及在煉器綱要上查到的信息。她的懷疑一點也沒有錯。

  湯姆裡德爾只是安靜地看著慕羽,當慕羽不想告訴他答案的時候他永遠也不會得到,就算她願意說,她的回答也經過了精心的包裝。

  他更不願再次侵入慕羽的大腦,高塔那次已經給足了他教訓。

  每一次的侵入,都足以使靈魂中至今無法熄滅的火焰更加旺盛,更加熾熱。

  「湯姆,大腦封閉術不需要魔杖也能施展。「

  飛機正掠過印度洋上空,而在萬裡之外的倫敦,女貞路四號,哈利也從古怪的夢中醒來。

  哈利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夢,他的傷疤如同被火燒著了一樣。

  他好像在天空上飛行。但是除了那轟鳴的噪聲他什麼也不記得,一切都很模糊。當他要強行回想時他的傷疤更加劇烈地疼痛起來。

  為什麼她從來不繼續問下去?

  這是刻在他腦海中的唯一想法。

  哈利起身借著掛在衣櫃上的破碎的鏡子看了看額頭的傷疤,傷疤沒有任何變化。如果他不拼命去回想那個夢境,傷疤便不會那麼疼。

  她?她是誰?這又和他的傷疤有什麼關系。上一次傷疤的發作是因為伏地魔就在附近,哈利一把拉開窗簾。凌晨的女貞路一片寂靜,連一聲貓叫都沒有。鄧布利多說伏地魔還藏在阿爾巴尼亞的森林中,虛弱,被所有人拋棄,他不可能以虛弱的形態輾轉跑到萬裡之外的女貞路。

  哈利抓了抓頭發,他強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關於伏地魔的事情。那一張必須由監護人簽署的周末前往霍格莫德村的表格已經夠讓他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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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暗流

  回到香海時正好趕上同氏族約定好的時間。湖山別苑坐落於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還沒進入別院慕羽便看見了不知等了多久的沈續。

  他好像有著多幅面孔。被遣往霍格沃茨時是一個溫和被逼無奈的長者,在墳前拜祭時是矛盾不得已而選擇家族的當家人。如今大部分情感都被收斂。他還是溫和慈祥的,但慕羽太了解這樣的偽裝了。

  溫和從來都是最好的面具。

  「竟然勞煩您親自來接。」她迎了上去,以同樣的面具應對他。

  在慕羽打量他時他也迅速觀察著慕羽,十三歲再怎麼還是一個女孩,臉上的稚氣都未完全褪去。長發松松垮垮地被兩條紅繩扎在腦後,一條沒有任何花紋的白色連衣裙偏生被她穿出了禮服的感覺。

  一個有著小聰明卻完全不諳世事的孩子。若不是因為慕家的特殊性他也不願意在這樣的孩子身上多花心思。

  「這算什麼,湖山別苑曲徑叢生,一不小心就會迷路。再說以我們兩家的關系,你還同我客氣。」

  他帶著她繼續向更高處走去。

  一路上慕羽沉默地走在他身後,再客套再平和的偽裝也暴露了他的一絲輕視,仿佛只是在任由天真小孩玩鬧。

  氏族如今真正的想法似乎比想像中還要復雜耐人尋味。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座普通三層灰白別墅。沈續推開雕花大門,帶著她走進了一樓大廳。

  整個一樓只剩下一盞懸掛在餐桌上方的八角宮燈散發著橘黃色的光芒。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去,一樓大廳中的所有家具在黑暗中只剩下了模糊的輪廓。

  將她引到楠木圓桌旁後沈續便同另外兩人坐到了一起。其中一個人身形消瘦,只在下巴處留了一小撮花白的胡子,看上去十分精明。另一人神情嚴肅,從慕羽一進來便開始審視她。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蒼老。他們的胡須頭發早已全白,臉上刻滿了一道道深重的皺紋。氏族這麼多年來過得確實極為不易。

  他們便是九州僅剩的還有那麼一點影響力的氏族的當家人。

  沈續從身形消瘦的那人開始介紹:「這是陳家家主,陳尋道。周家家主,周存安。」儼然一副東道主架勢。

  慕羽一一同他們握手,氏族之間仿佛也有著鮮明等級,那兩人似乎也早已習慣隱隱以沈續為首的趨勢。

  他們的名字也實在是有意思。氏族千年以來的不甘和固執全部都蘊含在這三個名字中了。

  千年前他們即使不交出傳承,面臨的命運也仍然是被歷史淘汰。千年的苟延殘喘不過如同被烈日曝曬的水坑,很快便會蒸發殆盡。

  只要能看見一線希望,誰願意去承認宿命。

  陳尋道第一個開口招呼了她:「轉眼間子懷的孫女已經那麼大了。子懷從前一直誇他有個多麼聰明優秀的孫女我們還當他在說大話,沒想到當真是個標志人。」

  「可不是,小羽,坐坐坐,不要客氣,你爺爺和我們都是老交情了。」沈續對她一如往常的熱情。

  「不用拘謹。「周存安是最為沉默寡言的,他收回了對慕羽的審視,轉而擠出了一抹假笑。

  她將他們的所有反應盡收眼底。飯菜一樣樣上桌,雖說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這只限於沒有利益糾葛的時候。

  東方人最愛做的便是在飯桌上談事。她落落大方地回應著三人的熱情,他們似乎真的將她當作自家一個晚輩。陳尋道負責詢問慕羽在英國的日常生活,沈續則是扮演一個疼愛晚輩的長輩,時不時給慕羽夾菜,而周存安則是偶爾插話轉移話題。

  他們在等待著她最先提出專程來訪的原因。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第一個開口也便意味著失去了先手。

  她怎麼可能就這麼如了他們的心意。全程她始終乖乖扮演著一個安靜陪同長輩吃飯的小輩,靜靜聽他們談天說地,時不時回應一兩句關心的問候。方才引她上來時沈續表現有些反常,在徹底弄明白氏族態度前她是不會主動開口的。

  「據說啟諾創辦的慈善組織已經遍布南方大半留守區,」啟諾,是沈續的字。在上點心的間隙周存安隨意提到,話裡滿是輕蔑嘲諷,「留守區那群人,給再多施舍也改變不了他們一輩子也無法出頭的事實。」

  留守區?慕羽在意的不單單是這個詞。自從學院一批人滋生野心,利用超凡力量強行干預本應自然發生的歷史後貧富差距在滑向一個絕對的極端。要麼在留守區勞累至死,要麼在富麗堂皇的都市紙醉金迷。

  這便是她知道的全部,她想像不了那裡的生活,貧窮只是簡簡單單一個與她的世界遙不可及的詞語。

  能讓她注意的是沈續的回應。

  「總是有一些用處的,」沈續搖搖頭,像是十分感慨留守區的現狀,「我為的也不是那裡的人,最初做這件事不過想著為棲桐積德,好在蒼天有眼,讓棲桐守得雲開見月明,如今繼續下去,就當回報上天對棲桐的眷顧。」

  慕羽總感到說不出的古怪,沈續不像是無私奉獻只為積德的人。但在提及沈棲桐時他的感情又不像作假。

  幾月前墳地旁他的矛盾是真的,現今提到沈棲桐的不易他的欣慰也是真的。

  周存安哼了一聲,故意拿捏的腔調顯得他更加陰陽怪氣:「當然能理解,畢竟啟諾對留守區的生活深有體會…」

  一個念頭在慕羽腦海中飛快閃過,還沒等她抓住便溜走了。毫無疑問的是,九州看似平和一潭死水的局面下早就醞釀了不知多少股暗流。

  陳尋道打斷了周存安沒說完的話,也打斷了慕羽的思緒:「瞧我們幾個老家伙,光顧著自己說話,倒把小羽晾在一邊了。當時啟諾告訴我們慕家唯一血脈想見見我們時大家都驚訝了好久。小羽,我們可是一直沒這福氣見你一面啊。能讓你千裡迢迢從英國回來找到我們,是有什麼行簡也不能解決的事嗎?」

  行簡是徐煜的表字。

  形勢已經完全超出了慕羽的預料,在話音剛落時她便做出了應對的策略。

  「我確實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徐爺爺也不能為我解答。甚至有些冒犯,但著實困擾我很久了。」慕羽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幾人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為不為難的那可就見外了。只要是我們知道的我們都會告訴小羽。」

  然而他們很快恨不得收回剛才的話。

  「當年慕家寶物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學院極力想搶奪寶物以此證道,難道氏族就一點也不動心?」

  沈續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其余人也怔愣住了。他們猜測過慕羽今天前來要麼是尋求庇護,要麼是企圖拉著他們一起對付學院。不管是哪一種,他們都打定主意不願摻和。氏族如今的狀況已經經不起半點折騰。

  然而誰也沒想到,慕羽竟先問了這樣的問題。

  當年慕義據說因為一個女人叛出慕家的事誰不知道,昆侖學院對傳說中能證道的寶物汲汲以求,氏族卻對他們的貪婪嗤之以鼻。

  先不說寶物是不是真的,也不說慕家的實力,單論氏族的追求也從來不是個人意義上的超脫。他們妄想著一個家族能千秋萬代,長盛不衰。

  現在慕家遺孤專程趕來提這些陳年舊事,很難不讓人懷疑她究竟受了什麼挑唆。

  「我們不像學院一些人那樣無恥,搶奪別人家傳承的事情我們還做不出來。」陳尋道一臉正義凜然,很快便將話題帶過,用一種安撫孩子的語氣打起了圓場,「這麼多年過去了,學院就算有心思對你也鞭長莫及,小羽不用擔心,我們看在過往的情分上也會看顧一二。」然而看見慕羽臉上不變的微笑時他直接心虛了下去。她不是一個說幾句好話就能被哄住的十三歲女孩。

  他說得信誓旦旦,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十三歲女孩很可能會被哄住,可惜慕羽從來不相信輕飄飄幾句好話。然而她沒法再問下去了。

  桌上幾人全在借著飄渺不定的光線打量她,連遮掩的功夫都懶得做。她一次又一次地轉動著玉佩,玉佩在多次流轉間逐漸發燙了起來。

  他們的眼光和阿維德斯是一樣的,她在他們面前只是一層微不足道一戳即破的皮,他們迫不及待地想揭開卑微的皮囊挖掘出些許寶藏,寧可磨破心思猜測寶藏長了腿也不願相信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貿然決定跟隨沈續前來時便錯了,問出剛才那個問題更是大錯特錯。

  慕羽攥緊了玉佩,抬眼看了看沈續,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她,反而對著其余幾人抬了抬手,在他抬起手時所有打量的目光像得到了訊號一般立刻收斂。陳尋道也不再試著打圓場,閉上了嘴當那個正經危坐的陳家家主。

  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當一個聽話好看的皮囊於她而言是一種侮辱。她想當有血有肉的人,甚至更多。任何妄圖從她身上挖出點東西的人必須做好脫掉一層皮的准備。

  「好好的說這些做什麼,」沈續說得風輕雲淡,可不管剛剛其余人怎麼陰陽怪氣,這個時候都不再插嘴。他明顯很滿意這樣的效果,「繼續吃飯,吃飯。」

  「那麼,氏族是靠著什麼存續千年的呢?」裝柔弱是慕羽的長處,她擰著眉不安地撥拉著碗裡的菜,將自己的地位放得更低,像是全然失了方向只得隨處亂撞,「家裡已經沒人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做。」

  沈續投來的目光比燈火還要熾烈。

  慕羽坦然地由他審視。

  「審時度勢,順勢而為。」他最終總結道,仍沒有放棄對她的觀察琢磨,「言盡於此。這是我們看在往昔情分上唯一能對你說的,小羽。」

  這八個字似乎同幾個月前沈續對她說的那番話意思相仿,但結合今天其余人對沈續的態度和只言片語中透出的信息,他同得過且過的氏族有著本質的不同。

  沈續圖謀甚大。

  他將她引到這無非想讓她認清現實,認清自己的無知和天真,不想她卻同樣順勢而為,摸清了幾方勢力真正的態度。

  想將她當猴來耍,沈續也總要付出些代價。

  在這個時候她還能不緊不慢地咬了一口荷花酥。

  「我知道了,」她放下筷子對著幾個年齡比她大了好幾輪的氏族當家人微笑,「這個時候能說這樣的話已經超過和爺爺的情分了。」

  「小羽再沒有別的事了?」從沈續的問話中看不出來他的想法。

  「這件事情已經足夠重要,」慕羽擦了擦嘴,權當沒看見周遭懷疑的目光,頗有些黯然神傷,「爺爺走得突然,若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我也不想上門打擾。」

  她輕言細語道:「還希望我們幾家能時常走動。」

  在愣了片刻後沈續才爽朗一笑:「當然,小羽如果隨時想找我們這幾個老骨頭閑話家常嘮嘮嗑我們自然歡迎。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明源山吧。」

  他將閑話家常咬得非常重。

  沈續沒有表面那樣簡單,如果合作對像換成他,那麼九州這一棋局將平添不知多少變數。

  他們一路沉默地走著,昏黃的路燈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極長。沈續明明蒼老,步伐卻始終穩健有力。

  在半山腰一處凸出來的觀景台上能眺望到大半個香海繁華的夜景,城市最外層一片黑暗區域顯得同星羅棋布的燈光格格不入。

  沈續在這裡停了下來。

  「看到了嗎?那裡就是留守區,」他既像是在對著慕羽講述,也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自幼衣食無憂,甚至一出生就站在了其他人窮極一生都無法到達的終點,你無法想像留守區的樣子。大多數人都是窮人,做著最髒最亂的活,忍受著最極致的剝削。明源山庭院客廳中三塊瓷磚大小的地方在留守區便能擠滿一家五口。」

  「您對留守區生活似乎深有體會,」慕羽將方才周存安的話原封不動還了回去,在她的語氣中卻總能聽出幾分真誠,「我沒有諷刺的意思。」

  沈續突然笑出了聲:「子懷那樣的人居然能養出你這種孫女,」他很快收起了笑,「我承認,慕家的財富的確可觀,但錢,物,我都不缺,最重要的是價值。一個十三歲還在上學的小丫頭讓我看不出有多少價值,如你所見,氏族如今只想苟且偷安,沒有絕對的價值,他們不會動一個子。沒有價值支撐的野心和過家家沒有區別。」

  有幾只螢火蟲飛過草叢,蟬在樹上微弱地叫了幾聲。

  慕羽抬眼欣賞著螢火蟲撲閃著翅膀飛入路燈也照不亮的黑夜:「一個有著野心卻幾十年只敢靠著偽裝來掩飾的人似乎同樣沒能讓我看出什麼價值。」

  沈續暗自握緊了拳頭,面上仍然一片平靜:「我走過的路你不敢想像,我將沈家一路扶持到今天,在昆侖學院走到現在這個位置其中受過的苦也同樣不是你能揣測的,我做的事,我布的局只差一個契機。小丫頭,這不是耍嘴皮子就能得到的。你知道你爺爺生前擁有多少企業資產?世俗中誰是他的助理?誰協助他打理資產?他從前的學生,世交舊故又有多少?你連他為你整合的遺產都拿不全,有什麼資格在我這大放厥詞?」

  一只螢火蟲從慕羽身邊飛過,她將其攏在手心。螢火蟲從她手指的間隙無力地發出幽幽的綠光,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是那麼不起眼。

  之前尚還懵懂,今晚借著這場飯局以及沈續毫不留情的拷問她方才看清了人生中第一道由爺爺設下的陷阱。他最初便只想將她打造成一副聽話懂事的皮囊,他最初便防著她接觸權力。

  她沒有難堪,更沒有生氣,仿若剛才的一切都微不足道:「我在創造一個咒語,一個能讓普通人也擁有力量的咒語。」

  沈續挺拔的身軀抖了一下。

  「讓我們來做一個約定吧,您也可以把這個約定當作閑聊時的胡言亂語,」 她放開了手中的螢火蟲,專注地看著螢火蟲搖搖晃晃地向著伙伴飛去,「我們下一次見面,我給您送上一份禮物,您也給我送上一份禮物,是否要合作,就看禮物的價值。」

  沈續再一次認真地打量慕羽,這一次不再是一個成年人看待十三歲女孩的眼光,而是成年人審視同齡人的眼光。他抿了抿唇:「你說的那個咒語,應該還沒有完善,」他頓了頓,平和的語氣沾染上了幾分陰沉,「小丫頭,我的時間很寶貴,平白浪費我時間的人必定要付出代價。」

  他逼近了她幾步,在這樣的威壓下慕羽眉頭都沒皺:「我也很好奇,徐煜那個老頑固如果知道你想干的事,他會怎麼想。」

  最終沈續用一句意味深長地話收尾:「一點財產,一座學院滿足不了你。」

  慕羽理了理被晚風吹得有些凌亂的發絲,完全沒有意圖被點出的惶恐:「你我都知道要想徹底改變,一個學院是不夠的,」她望了望腳下的香海市,從這個角度還能看見遠處一望無際的大海,「我其實很好奇您的故事,也很好奇,棲桐知道後又會怎麼想?」

  「今年你們聖誕假期,帶著禮物來香海,我自然很樂意向小輩講故事,只是年輕人總會因衝動而激進,激進導致的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他若無其事向她伸出手,「走吧,我把你送到明源山山腳。」

  「可是我的激進讓你在黑暗中看見了一束光,」她走進了傳送陣的範圍,「常常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萬事易齊,東風卻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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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恐懼

  到明源山腳底下時沈續早就不見蹤影。沒有一點亮光的山丘同山腳下五光十色的街道形成鮮明對比。

  慕羽站在上山小徑前,望著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道再不肯多挪動一步,被她放出的納吉尼也乖巧盤亙在腳下。

  涼風從山頂直灌而下,卻不帶半點風聲。再也沒有夏夜特有的蟬鳴,再也沒有飛舞的螢火蟲,仿佛只剩下一堆堆胡亂生長的樹木,整座山好像已經死了。

  本來就死了。

  呼嘯的風令她有一瞬間恍神,仿佛不久前同氏族的周旋,沈續的交易只是一場夢,只是五歲的她偷懶為逃避修煉跑到山腳長椅上,枕著午後的陽光做的一個色彩不太鮮明的夢。

  她會醒來的,醒來時爺爺還會坐在她身邊,耐心等她醒來:「下次不要在這裡睡了,容易著涼。」

  明明他聽上去沒有一點生氣失望的樣子,但從此以後慕羽再也不敢偷懶。

  小時候明源山於她而言比昆侖還要神秘瑰麗,空間可以肆意變更,一草一木仿佛都有著生命似的。不久後她明白這些只不過都是陣法的作用,明源山的神秘依舊沒更改,反而更進一步,在她心中成為了神聖不可攀的高峰。

  連時間也可以在這裡靜止。

  手中玉佩傳來一陣陣涼意,她死死握住玉佩,好像只有握住它才能找到一點依靠,才能在一片黑暗中走下去。

  她攏了攏衣服,也不知是穿少了還是晚風實在刺骨,她打了個冷顫。問出的問題連她自己都認為實在十分孩子氣:「湯姆,你在嗎?」

  如果平時她有幾百種委婉方式確認他的存在,可是今晚,在這座無比熟悉的山丘前,她想不出其中一種,似乎除了展現軟弱再無他法。

  納吉尼嘶嘶了兩聲,仿佛厭倦了周圍環境,急不可耐地想要向新的地方探索。

  她從來不會期待任何答復,直接順著小徑向山頂而去。不想她才剛走幾步,越吹越烈的狂風中便混雜了回應。

  「我一直都在,」他似乎也在糾結,也在小心翼翼試探著她主動袒露弱點的目的,「只是一座山,只是一座房子,羽,沒有什麼大不了。」

  夜色再深,小徑再是狹窄陡峭,於她來說都如履平地。這座山的呼吸她都是熟悉的。

  「沒什麼大不了?」她重復了一遍,少女特有的婉轉聲調混雜著山風,將其中所有蘊含的情感拆解,「這條路,山上山下,我走過無數遍。」

  他想鄙夷這個女孩竟然一直放任這一軟肋存在至今,想嘲笑她殘留的天真幼稚,卻發現他已經無法對女孩說出哪怕一句諷刺。

  玉佩的溫暖舒適讓他的靈魂都昏昏欲睡,女孩溫婉的語調如同注入這片溫暖的清泉,清涼與暖意讓他莫名興奮著,激動著。

  同樣如同飢渴的旅人渴望甘泉,在這一刻,異國小山丘上,他也在渴求著慕羽新的故事。

  這是她的家,對她來說和靈魂同等重要的地方。

  如今這裡卻在毫無顧忌地向他敞開。

  「剛學習陣法時要從山下一路爬到山頂,途中哪怕一棵草也能成為迷陣。」在回憶往事時她一掃從前的沉靜,只有這時她才真正像一個跳脫的十二歲少女。

  可惜黑夜總是善於掩蓋一切。

  「陣法很簡單的,大概走了十幾遍陣法再怎麼變幻對我而言都同走平地沒有區別,當我能破解陣法時才發現爺爺…」

  她停住了,停頓並不明顯,在一片寂靜中卻顯得格外突兀。

  爺爺布下了幾十種保護陣法,在嚴厲背後,他始終默默關心著她。也是自那時起書上單薄的親情二字才在她的世界中鮮活起來。

  凋謝得也迅速。

  然而在湯姆的世界中這兩個字從來不曾存在過。

  凋零的記憶好像平白沾染了酸澀,又一點一滴蔓延至其余地方。不同於親眼見證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對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深厚情感時勾在心頭的倒刺,這樣緩緩蔓延滲透的酸澀更像幼時偶然在山中摘到的青果。

  初時青澀酸牙,回味時果香長存,再一咬絲絲甘甜直入百骸。

  她咬了咬唇。

  「爺爺一直很嚴厲。東方修道,初入門時辟谷打坐一天再正常不過。我經常偷偷摸摸跑到山下買蟹粉小籠包吃,有一次偷跑沒多久就被爺爺發現,拼命地跑,滾了一身泥,被罰一個月不許吃蟹粉小籠包,」提到這些事她似乎已經沒有多少情感了,僅僅輕笑一聲,「我知道這些事情和金妮韋斯萊那堆瑣事一樣可笑,不用嘲笑我,也就今晚了。」

  今晚或許依舊是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湯姆裡德爾最初是輕視的,從上學起他就不耐煩應付女生的嘰嘰喳喳,厭惡那些女孩整天繞著無聊的小事打轉。但慕羽平緩淡漠的語調卻比金妮韋斯萊寫在魂器上的文字更加刻骨生動。

  山丘還在清風中呼吸,這座山也許當真詭異,詭異到他開始幻想,或像是一幅幅畫卷通過不知名的幻境自覺展現於他眼前。

  他能想像小小的女孩滿身泥濘在山路上瘋跑,小心翼翼下山偷吃,每一幅畫卷都不受控制地在他的靈魂中翻滾。

  既是他想摧毀的美好,也是他畢生不屑一顧的光明。

  同樣是他撕毀了一幅幅畫卷,才得以讓這個驀然闖入他世界的少女,這朵飄忽的雲彩,盛開於深淵的彼岸花留在他身邊。

  會永恆的,畢竟…標本也是永恆。

  一路上他都在認真聆聽,從未插言,一如聖誕節前她穿行於戈德裡克山谷那片墓地前,靜默聆聽他的罪惡。

  山頂終於到了。

  直到登上山頂慕羽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今夜她會將那麼多脆弱向湯姆展露。也許是因為那抹詭異酸甜驅使,也許僅僅因為她也只剩下那麼一個還能說得上幾句話的同伴。

  答案都不重要。

  她已經走過很多地方,倫敦,阿爾巴尼亞,挪威,看過黑湖朦朧的夜色,阿爾巴尼亞沉悶壓抑的夜晚,奧勒松永不墜落的斜陽。

  但這些在她看來都是一樣的單調,枯燥,乏味。

  香海,她的家鄉,總歸是不一樣的。

  這裡給她帶來過無盡噩夢,卻也是無數美好的發源地,是她一生的歸宿,而她正在親自摧毀這個歸宿。

  她清楚知道和沈續合作的後果,清楚明白一個昆侖遠遠不夠的含義。

  這會是燃燒整個九州的戰火,香海市也不能成為例外。

  她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奧利維亞的記憶。慕義向奧利維亞描繪過昆侖的巍峨,蜀山的壯麗,不知他是否曾向奧利維亞描述過香海的夕陽。那個只能坐在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用想像描摹世界的女孩,那個用盡一生去抓住一片虛無的女孩,會不會知道其實幻想最容易破碎。

  今晚上山曲折蜿蜒的道路上,她描述的所有記憶,不過是自己為自己編織的幻境。

  她守不住明源山上最後一抹夕陽,也跑不出那條陰暗幽長的走廊,她能做的,唯有不被人追逐。只有將整個棋盤掌握在手中才能不被追逐。

  故事也好,幻境也罷,總要收尾的。

  她說得太多,透露得太多了,下意識地想停下,卻有一股未知的,發自內心的力量讓她繼續說下去,「之後就是昆侖了。甫一知道昆侖的存在我就想去。」

  昆侖學院有太多的秘密和傳說,其他我都不關心,我只想探尋生命的奧秘。」

  靈魂也會呼吸嗎?一股窒息感在這一刻占據了湯姆裡德爾全部心神。這樣的窒息感並不是來源於他一直害怕的死亡,而是攀登到極致的興奮。極端的興奮刺激著他早已枯竭的心跳,一下一下,在他殘破的靈魂中無聲地跳動著。

  是因為對生命奧秘的渴求嗎?

  「我想探尋生命的奧秘,不是為了阻止死亡。最初我只是想弄明白,為什麼我的父母作為修道者能那麼輕易地死去。後來我想…」

  一顆流星恰巧劃過天際。慕羽望著稀疏的星辰陷入了沉默。湯姆裡德爾沒有催促她。

  「我想學習如何將死亡,混亂當作武器。再後來,我明白了死亡,混亂都是棋盤上的棋子。星辰不會是永恆,萬千星辰只不過是無盡宇宙中隨時都能燃燒殆盡的脆弱的螢火蟲。唯有連接所有星辰的虛空方才是永恆。我的修為也在一步步松動,我能感覺到力量,源源不斷的力量。」

  她的手幾乎要陷進玉佩裡,「可是,湯姆,虛空太黑了,黑到我連棋盤都看不見,那裡也太冷了,冷到我自己的存在也被麻木了。」

  這個世界上興許只有湯姆裡德爾一人知道,就在最後一個詞落下的瞬間,一滴淚滑落到了玉佩上。

  慕羽眼淚的苦澀漫入了他殘破的靈魂。

  「我知道那個咒語需要更多活人來做實驗。不能在這裡,我不能….」

  山頂凜冽的風吞掉了她細碎的呢喃。

  「該做的都做了,我想回倫敦,不管去哪裡,只要回倫敦就行,」她望向天空盡頭只有星星點點燈火的大海,「在奧勒松,偽裝成家養小精靈信奉的神靈,承諾神靈的回歸,他們跪拜得那麼虔誠,好像樂趣到了巔峰也就不是那麼好玩了。放牧人應該也很孤單。」

  湯姆裡德爾站在了她身邊,第一次那麼急切地想要一具身體,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望著一具永恆的軀體,但此時,他只想擁有一具軀體。

  慕羽在害怕。

  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十三歲,也是一段再也不願意回憶的往昔,那是他最卑微的時候。他近乎小心謹慎地討好每一個人,從每一個人口中挖掘自己想要的秘密。他的思緒又跳轉到那年夏天,也是七月,他拿著莫芬-他舅舅的魔杖,親手殺死了自己那個肮髒的麻瓜父親。

  在小漢格頓裡德爾宅邸中,他坐在餐桌前,地上躺著三具早已冰涼的屍體,以絕對勝利者的姿態看著盛夏的夕陽從窗棱上一寸寸挪過,看著黑夜的陰影逐漸蔓延。在十六歲,他第一次品嘗到了索命咒帶給他的愉悅,那是操控他人生死的愉悅。

  這樣的愉悅,慕羽在十三歲就體會到了,甚至更早。

  他想說些什麼,想嘲諷慕羽的膽怯,想誘導她繼續無畏地走下去,想將話題重新轉移到一層層籌謀上,他太擅長組織語言了。

  然而,他最終竟然對著她說:「羽,不要害怕。」

  他離她更近了,近到靈魂幾乎要穿過她:「生日快樂。」

  七月十三日,她的生日。或許因為他對數字七情有獨鐘,或許七月對他印像太過深刻,總之他牢牢記住了這個日期。

  明明有千言萬語,明明他可以說很多事,有關利益,有關算計,有關利用,但所有的言語只化為了毫無用處的四個字—生日快樂。

  「你不想回英國那座房子,」風終於停歇,城市的燈火在低聲嗚咽的風聲中明明滅滅,使得本就沒有多少燈光的山丘更像被一團看不清的黑暗籠罩,「小漢格頓,裡德爾老宅,會是不錯的選擇?」

  他總能窺見她的心思。

  「裡德爾老宅?」都不需多問她便明了那裡是什麼地方,「就是在那裡…」

  他殺了親生父親。

  她的聲音中像是帶了一絲哽咽,這絲哽咽如同一粒塵埃般微小,但卻瞞不過他:「我找出了重塑身體的方法。」

  這份哽咽脆弱比劃過的流星還要短暫:「千年份以上的靈木,納吉尼的毒液,陰陽轉換陣,還有…..三個強大修道者的元嬰,或者是強大的巫師的心髒。這樣才有望解去獨角獸的詛咒。」

  「想辦法將三個….修道者引到一個地方。最好不要驚動任何人。」

  「這比引誘三個巫師更加困難,」她似是有些疑惑,」湯姆,為什麼?「

  湯姆裡德爾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他想說他渴求傳說中集聚修道者精華的元嬰,他想說他要最完美的軀體,然而他清楚明白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答案。

  「還有哈利波特。我要讓他親自看著我復活,我要讓他向他的父母一樣絕望地死去。」

  他還是回避了她的疑問。

  慕羽專注地盯著他殘缺的靈魂,好像誓要在其中找到答案,終於放棄了。

  「我也要親手解決三個人,向昆侖學院討要一筆利息。「即使她如今的能力想要一下子解決三個能凝聚元嬰的修道者十分勉強,甚至是九死一生。

  她第一次毫不避諱地撫上那早已枯槁的容顏,固執地在那雙紅色的眼睛中找尋著相似的瘋狂和執著:「瘋子,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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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來客

  砰一聲巨響驅散了小漢格頓上空悶熱的空氣,驚起幾只飛鳥。今年夏天格外悶熱,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夕陽正在地平線上沉沒,連余暉都是火紅的,炙烤著田地上生長的作物。滿目火紅將傍晚好不容易升騰起的幾分涼意驅得干干淨淨。

  唯一受益於這片火紅的大概只有山坡上那棟廢棄的宅邸,屋頂殘缺的瓦片在晚霞的映襯下終於有了點朝氣。

  血在滴滴答答流淌,順著瓦片上叢生的青苔混入正一寸寸黯淡下去的日光,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夕陽更璀璨還是同樣在變暗的血更鮮艷。

  殘破落滿灰塵的瓦片上許多新增的斑點紋路也在最後一抹光線中有氣無力地反射光芒,暑氣蒸騰了每一處印記殘留的鐵鏽味,混合著花園裡各種雜草的味道,像一堆沒有處理干淨的生禽胡亂地被蓋上發爛的生菜端上餐桌。

  「這次只分體了一根手指,不錯。」

  「任何程度的分體都有可能帶來不可挽回的失誤。」慕羽理了理裙擺坐在了屋檐上,從這裡能將夕陽連同小漢格頓所有房子田野盡收眼底。

  裙邊染上了紅色,同漸變成紫色的夕陽雜糅成繁復的花紋。花紋全由一只手釀造,此時上面正冒著紫煙,細看下去缺失的地方正在緩慢接上。

  她輕微嘶了一聲,仍然穩穩坐在屋檐上,連晃都沒晃。也不知道是因為那個咒語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進展還是幻影移行終於有了些許進步,總之她的心情很好,語氣都十分輕快。

  「納吉尼又出去了?」

  她早已習慣不會有回復的問題,攏了攏被微風輕撥的頭發,無聊地晃著腳,天際處的火焰像是正是燒得最烈的時候。

  「我去取了他的信,你知道,那個人,他說下個星期陪我去對角巷,」她連名字都不屑於提起,名字已經沒有意義,這在他們之間幾乎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他又想了些什麼?」

  熱氣將她輕柔的語調蒸騰得更加朦朧,光線全部投射在她身上,連瞳孔都在燃燒,使得她比任何時候都要鮮活真實。從這一刻起她仿佛同這座老宅融為了一體,在這裡和殘損的夕陽一起生根發芽直至腐爛。

  如果夕陽永遠不要落下就好了。

  「你從來都知道該怎麼做。」

  「如果關乎你的身體呢?你就這麼放心?」她的聲音似也在隨著夕陽沉沒,「算算日子,鳳凰松快要…」

  身旁的視線不對勁。剛開始她以為那只是熾烈的夕陽產生的錯覺,可是現在最後一縷光線都要消逝,投射在她身上的灼熱竟也絲毫不減。

  她往旁邊挪了挪,還沒愈合好的手拖出長長的,紅色的痕跡。

  這比火紅的夕陽更加刺激湯姆裡德爾向她靠近,吸引著他去觸碰乃至輕撫她的傷口,仿佛這樣就能代替許久未曾體會的勝利感。

  不止代替,也許是超越。

  在這方面他從來不會委屈自己,他從來都樂於去探索一些即有可能超出掌控的事物,更何況一株注定要凋零的鮮花。

  太簡單了,沒有軀體他輕易就能靠近女孩,觸上她的傷口。

  仿佛這樣她的血液也在同他一起流淌。

  「你會去那,重塑身體的方式有許多種,但你的機會只有一次,」他靠得越來越近,從來都是這樣,那縷淡淡的檀香總是驅使他不停靠近,聖誕節倫敦那晚的記憶再次翻騰,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靈魂內不斷衝撞喧囂,「三個D原則,你總差一點決心…」

  離得太近了,近到慕羽已經感受不到靈魂的冰涼,溫度在屋頂這片空間中節節攀升,她感覺自己不再置身於盛夏,更像是被丟進火爐,烈焰似要將她每一寸骨頭化成灰。

  夕陽整個落下去了,只剩下被霞光渲染了個遍的紫色天空。

  「太陽落了,」她又挪了幾寸,卻怎麼也擺脫不了那道陰影,剛才的句子破碎得幾乎都不像一個句子,措辭,語法好像在這時被拋得一干二淨,「我最喜歡這個時候。」

  少女在竭力保持鎮定,這樣的強裝鎮定帶給他的只有戲耍獵物的愉悅,也只有在這時他能確切感受到他在真實地擁有慕羽。

  「在絢爛之後才是漫長永恆的黑暗。」他總能精准把握她的心思。

  她不能再退,再退就要摔下去了。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她的臉頰尤其滾燙,不知道是因為暑熱還是惱怒,她原以為近兩月的相處已經足以讓她習慣兩人間詭異的氛圍,然而今天,似乎有什麼禁忌開始萌芽,令她惶恐又瘋狂吸引著她,這不正常,理應迅速停止,「你…」

  她停下了,魔杖直接被她攥在了手中,空氣中仍然靜謐得沒有一絲響動。

  臉上的紅暈在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她慣有的偽裝:「我們似乎有幾位客人。」

  涼風終於從遠方的田野一路刮來,天空的紫色也逐漸淡化成藍色,透出幾顆稀疏的星星。

  像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不僅衝淡了燥熱,連靈魂中的喧囂沸騰也一起停歇。

  從上空可以看見納吉尼嘶嘶吐著信子伏在後院茂密的雜草叢中,蛇眼卻緊盯著客廳正對後院的窗戶。

  少女從屋頂縱身躍下,幾個跳躍便無聲踩在了後院的泥土上。

  被澆滅的火焰之上注定會燃起新的,更旺盛的火苗,自從慕羽找到他後積累了十二年的暴戾似乎都平息了很多。然而今晚難得的,暴戾、瘋狂如同潮水般湧來。

  不管今晚來的是誰,這人都必得承受他最極致的怒火。

  後門被她用魔杖無聲打開又關閉,一個多月足以讓她對這座宅子熟悉。客廳似乎還是老樣子—無論白天黑夜都陰沉沉的光線外加幾件零散破舊的家具。

  她在客廳中行走,仿佛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僅僅只是在自己家裡一樣閑庭信步。

  傍晚沒有點燈的客廳比墳塚還要可怕。

  沒有半點征兆地,一道微弱的紅光從不知道哪個黑暗的角落射出,在一片漆黑中都不是那麼顯眼。

  慕羽卻精准閃身躲過紅光,順勢飛撲上前抓住來人衣袖,擋掉了幾個咒語,對方似乎在顧忌著什麼,或者一下子因什麼而起了敬畏,連咒語都是那麼綿軟無力。

  即使這樣對面也在使勁掙扎,似乎想要竭力擺脫被制約的狀態。兩人間的打鬥沒有持續多久,幾個呼吸間慕羽便掐住了對方的脖子,劈手奪下她的魔杖,將其抵在了牆角。

  不對勁,她能感受到來人的實力,照理說不應如此,更何況這人左胳膊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熱燒灼,方才近身時她都能感覺到滾燙。

  不過左右不關她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在這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她另一只手轉動著紫衫木魔杖,那個咒語她用過不止一次了….

  那人似也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危機,喘了幾口氣說:「我們是一類人。你找到他了,是你找到了主人。」

  捏住她脖子的手看似纖細,力道卻極大。她竭力向慕羽伸出左手,一把撩開袖子,低聲道:「我給你看我的,你也要給我看你的。」

  微弱的熒光在兩人間點亮,在看到制約住她的人時她明顯愣了一下,根本沒想到見到的不僅是一個生面孔,還是一個極為年輕的女孩。

  再微弱的光芒也能看清女孩白皙的胳膊上光滑一片,什麼標記都沒有。

  雖然這個女孩怎麼看怎麼古怪,極有可能是敵非友,她卻從來沒往傲羅那方面想,他們根本不可能知道這裡,也不可能找到….

  是地位太低,還是另有原因?

  慕羽也在打量這個女人,金黃的頭發凌亂,棕色眼瞳中滿是血絲,看上去像是幾天幾夜沒有合眼了,臉色也十分憔悴。可是不管氣色如何糟糕,也不管現在身處的困境,她表現得太淡然了。

  她方才的激動,顫抖應該有幾分真,卻總給人事先排練好的錯覺。

  目光下移到女人的左臂上,那裡紋著一個碩大的骷髏頭,一條大蟒蛇從骷髏頭中冒出,她只掃了一眼便挪開了目光。

  「你….「見她似乎暫時不打算動手了,女人艱難地想要開口解釋,兩人之間的熒光倏地熄滅下去,她被狠狠撞在了牆上,撞得肋骨生疼。

  耳畔傳來女孩尚還稚氣未脫的笑聲:「一個個地總喜歡不請自來,真沒有禮貌。」

  後院草地的沙沙聲在寂靜空蕩的客廳中回響。

  「殺了他們,」女人果斷地不顧危險掙扎著在慕羽耳邊低語,「絕對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在這裡。」

  說得好像她多麼關心她似的。

  慕羽將女人直接扔在了地上,如此都沒有發出一絲響動。她也跟著蹲下身,偏頭打量著這個女人,像是好奇的孩童在研究新鮮事物,說出的話卻比魔鬼好不了多少。

  「你比他們幸運,沒從後門進來。納吉尼剛回來,你要知道她很餓很餓….」

  適時地話音剛落後門處便傳來幾聲尖銳的慘叫和魔咒破空聲。在這樣的情況下慕羽都面不改色,始終微笑著看著地上的女人。既沒有驚慌也沒有對納吉尼的擔憂,仿佛當真是一個正准備迎接客人的東道主。

  慘叫沒有持續多久便徹底停息,大蛇繞過後門的縫隙向客廳游來,森寒的鱗片在難得透進來的月光下反射著慘淡光芒。

  在游到她腳下時納吉尼及時停住了,卻仍然抬首對女人虎視眈眈。

  「現在該你了,」她拍拍手站起來,「解釋吧。納吉尼是不會介意加一道飯後甜點的。」

  女人咽了一口唾沫,雖是在顫抖,看出來也極為害怕,卻仍然保存著理智條理。

  慕羽全程都在觀察她的細微舉動。

  「薇歐拉萊昂,美國魔法國會副主席,我的母親出自萊斯特蘭奇家族,」她飛速說到重點,「剛才外面的人全部是魔法國會主席克裡斯汀的人。我也從未如同那些人一樣叛變。」

  短短兩句話中信息量不少,萊昂這個姓氏似乎十分耳熟。慕羽想了許久才記起魔法史課曾經講過。

  美國的純血家族,當年他們的家主更因奪取魔法國會未果而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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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藍圖

  「魔法國會的日子看起來比魔法部精彩太多,」慕羽盯了她許久,又拿著玉佩轉了轉才開口,仿佛在確認什麼,「不起來?就那麼喜歡地板?」

  薇歐拉遲疑著撐起身。在沒有血腥和殺戮渲染的情況下這個女孩看上去再正常不過,應當說她過於正常了,讓人產生一種錯覺,仿若任何試圖將這樣一個溫婉柔和的女孩同邪惡掛鉤的想法都是一種醜陋。

  她拿著魔杖揮了揮黑暗的客廳便亮起幾縷昏黃的光線,不如何刺眼,卻足以照亮所有擺件的輪廓。

  在看到那支魔杖時薇歐拉愣了愣,又很快低下了頭。

  「聽著,小女孩,我不管你知道多少,十幾年前我便奉命前往美國,這些年從不曾背叛。」她跟著慕羽向廚房走去,「我要見他,我知道許多事,知道在阿茲卡班外仍然有人在暗中效忠,願意為主人獻出生命,巴蒂克勞奇….」

  慕羽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兀自將櫥櫃翻得叮當作響,熟練地用魔杖將灶台點燃:「你很會挑時候,正好趕上吃晚飯,」她將一團黑糊糊的,勉強能看得出是面的東西扔進鍋裡,如同熬制魔藥一般飛快攪拌鍋中那堆黏糊得分不清形狀的食物,「這樣實在不是待客之道,但可惜食物不在變形術範圍之內。」

  這個女孩似乎對所有事情都出離地冷漠,更不歡迎她的到來。

  「我…」薇歐拉剛想接上話題,一陣咕嚕聲適時響起,還不等她難堪,剛才那條巨蛇便也滑進了廚房,溫順盤在地上的樣子根本不像一條會吃人的蛇。

  「我沒有東西給你吃,納吉尼,你吃得夠多了,」慕羽將鍋裡那堆東西分成兩份盛出來,「那個老園丁,兩個流浪漢,還有今天的幾個人,不能再去找更多的人,否則會有麻煩。」

  昏黃燈光下白裙少女叮叮咚咚地擺弄著廚具,炊煙裊裊中她的每一步走動都足以凝成油畫,暖黃的色調和小窗外清朗的夏夜太具有欺騙性,就連裙上明顯是干涸血跡的斑點都可以詮釋成無意凝結的油漆。

  是提到人時那溫婉柔和的聲音撕裂了畫卷,露出了溫馨之下潛藏的瘋狂。她表現得太理所應當了,好像口中的那幾條生命不是活生生的人,僅僅是幾只兔子。

  納吉尼還是橫在地上一動不動。

  慕羽直接端起盤子跨過蛇身,在她剛將盤子放在餐桌上時一陣低沉的嘶嘶聲在空蕩的一樓回響,隨著聲音納吉尼才緩慢地,看似十分不情願地挪開身子。對這一切她早就習以為常,但能明顯感受到薇歐拉瞬間的僵硬。

  聚焦在她身上的視線也更復雜難以捉摸。

  她將一只盤子往另一邊推了推,若無其事道:「吃完後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古怪的感覺一直在心中揮之不去,在燈光下近距離接觸時薇歐拉才察覺到少女黑色的眼睛沒有半點同齡人應有的朝氣,像是所有情緒都被強行壓抑在毫無波瀾的眼眸中,又或者她本身就沒有多少感情,有的只有遲暮老人的絕望。

  除了怪胎她想不到另一個詞來形容。拋開所有環境仿佛她今晚僅僅無意闖入了山丘上的一戶人家,這個女孩的一舉一動完全像一家的….固執地想要遵循從未改變的生活模式。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餐桌上的氣氛也沒好到哪去,一個人望著盤中不成樣子的食物發呆,另一人像是毫無所覺一般一根根地吃得津津有味。

  「小女孩,告訴我,你的魔藥成績是不是從沒有上過T?」

  「我叫慕羽,不叫小女孩,」慕羽裝作沒有聽出她的話外之音,看見她沒有絲毫嫌棄,明明已經極餓但仍保持了基本儀態時微微眨了眨眼,「你一直在逃亡。」

  盤子轉瞬就被她清空:「從入境開始,」不知道是終於恢復了體力還是已經認為徹底安全了,她比之前冷靜了很多,挺直脊背坐著時根本看不出這是一個逃亡多日的人,「克裡斯汀借機會將我暫派英國魔法部國際魔法合作司就想著一勞永逸。」

  她舔了舔嘴角,露出一個似是魘足的笑容:「我也不會讓她太好過就是。」

  「魔法國會換屆在即,」慕羽仍然緊緊盯著她,不放過任何細微舉動,「果然沒有報道上說的那樣光鮮。」

  簡單一句話也證明了她絕非對各方形勢一無所知。

  現在對於這個怪胎說的任何話薇歐拉都見怪不怪:「光鮮亮麗都是做給外人看的,不展現點光彩權力又怎麼吸引人前僕後繼。」

  光線閃爍了一下,連著她的眼神中似也有什麼倏地被點燃又迅速熄滅。

  慕羽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像是放松了警惕似的不再打量她,對她說的話也不置可否。兩只空盤搖搖晃晃地朝水池飛去,家務魔咒上她簡直一塌糊塗。

  薇歐拉魔杖都沒有拿出來,僅僅是手指揮了揮,在慕羽指揮下從來沒有老實聽過話的鍋碗瓢盆現在仿若被無形的手操控著扔進水槽擦得锃亮,仿佛她早已經做了千百次同樣的事。

  「如果你照顧你的妹妹照顧了十幾年,你也會做這些。」在提到妹妹時她似是十分傷感,手緊緊抓住桌子邊緣,仿佛就這麼稍稍一提也是種折磨。

  室內又開始回蕩著細碎的響動,一直安靜的納吉尼向著陳舊的樓梯上爬去,一樓昏暗的光線沒有起到照亮的作用,反而顯得漆黑一片的二樓更為陰森。

  慕羽率先站了起來,望著樓梯口反反復復轉著玉佩,許久才說:「跟我來吧。」

  她們跟隨納吉尼穿過滿是灰塵的大廳,說是一起不過是慕羽自顧自走在前面,而薇歐拉只是盡力想要配合上她的腳步。她們一路都沒有言語,只有破舊腐爛的木板吱吱作響。

  二樓盡頭的房間門半掩著,慕羽停在門前讓開身子,她一點也不想看他怎麼向舊署編織理想。

  門內傳來的聲音尖銳而高亢:「都進來。」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薇歐拉,這次看戲置身事外的位置完全掉了個個。她直接走了進去。

  寬敞的房間中升著壁爐,湯姆裡德爾坐在最靠近壁爐的扶手椅上,他的靈魂仍然虛弱,但又比從前好了太多,納吉尼半閉著眼睛盤在他身邊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

  他對她沒有半分避諱。

  慕羽挑了挑眉,徑自坐到另一張扶手椅上望著跳躍的爐火發呆。

  「薇歐拉,我甚至以為就連你都已經忘記我了。」 他紅色的眼眸直直看向她,很明顯在攝神取念。

  在短短一兩個小時內他干這件事已經不止一次。

  「當年是貝拉特裡克斯向我引薦你,承諾你對我們十分有用。你像狗一樣跪在我身邊請求賜予你力量,宣誓你的忠誠,發誓你會迅速在魔法國會中攀升到一個足以掌控全局的高度,」如果忽略惡劣的語氣,他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在懷念,「整整十二年,你在魔法國會過得越發光彩,我以為你忘了恩賜你力量的主人,忘了當初的誓言。」

  薇歐拉毫不在意他下意識的懷疑和試探,她一下子撲在他身邊,連聲音都在哽咽:「主人,相信我,我絕對沒想過放棄您。這次克裡斯汀將我外派英國我也想著尋找您,向您闡述如何更好實現過去的理念,請允許我…」

  慕羽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納吉尼,看著虔誠跪在地上的女人就像在看一場唱念俱佳的戲。

  「一直這樣,你說話的腔調一直都像是一個政治家…」在發現慕羽似乎更願意將注意力放在納吉尼身上時,沙啞的聲音越發低沉,顯得更像是潛伏的毒蛇在暗中嘶鳴,「那就讓我們來聽聽魔法國會副主席的高瞻遠矚。」

  薇歐拉隱晦看了慕羽一眼,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明明他那麼虛弱,連一個完整的身體都沒有,卻比從前更加可怕,也比從前更加莫測。

  「巫師數量還是太少了,而麻瓜又太多。您能做的有兩種,「她又抬眼看了一下她曾經的主人,見他沒有任何表示才繼續說道,」第一種減少麻瓜數量,為麻瓜制造災難,如此大規模地破壞也只有黑魔法能辦到 。也只有您將黑魔法的研究推進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第二種….「

  她停頓了一下,每多說一個字仿佛就有成倍的壓力堆加到身上:「第二種,讓魔法公諸於世,構建全新的秩序,您是絕對的神,純血家族將成為真正的貴族,至於其他,混血,泥巴種..雖然低賤,但也像畜生一樣不是完全毫無價值。」

  慕羽第一次鄭重地看向她,不停轉著手中戒指。

  薇歐拉明白這個時候說錯一句話那麼那條蛇將會多上一盤夜宵。

  「這需要控制,不,是扶持麻瓜社會的首腦,在麻瓜中扶持強大的,效忠於我們的勢力,」到了這一步她反而冷靜得可怕了,「格林德沃走過這條路,他的錯誤便在於,他選錯了人。」

  湯姆裡德爾卻冷笑一聲,聽不出喜怒:「你想說,我們理應扶持你的人。萊斯特蘭奇和萊昂家族的血脈竟然墮落到這樣的地步,同肮髒的麻瓜有了勾結。」

  薇歐拉將頭垂得更低,仿若這樣便能彰顯謙卑:「麻瓜也即將換屆,十二年控制麻瓜首府中的一個待選議員已經是我能做的極限。我們都是您忠誠的僕人,是您最聽話的傀儡。」

  明明是夏天,室內卻比冰窖還要冷,空氣似乎都要結冰了。

  他的回應出乎意料的柔和,甚至不知不覺間都染上了幾分慕羽慣有的溫柔從容,他也始終看著慕羽,仿若室內另一個人只是一只螻蟻:「不,雖然肮髒,但你做得很好。不管是制造災難或者殘殺帶來的只有憎恨,憎恨給予人力量。而鄧布利多最喜歡利用這些力量了。要讓他們連憎恨都不敢有,看見我的時候只剩下畏懼。我要構建一個全新的神靈,不管麻瓜或者巫師只能看見這個神靈,也只能信奉這樣的神靈。口號總是權力的外衣,上帝的含義將在麻瓜中重新詮釋。」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您…您想要借麻瓜即將到來的大選…」 她顯然也不是蠢人,有些話說一半會意後就無需再多說。

  慕羽聽著他輕聲講述著挪威發掘的法脈,卻隱去了格林德沃舊部的異常,他變了許多,變得比從前更有說服力,更能蠱惑人心。他一直學得很快。

  她也沒有想到,從前的話,他一直記得。

  「一直對我不離不棄的人會得到傳承。手握傳承之人將永遠凌駕於最頂端,依靠傳承純血家族將永遠純正。而其他人只會為了傳承而拼搏,或者徹底淪為純血家族的附庸。至於麻瓜,他們只會看到擁有力量的希望,希望讓他們更加崇拜給予他們希望的神靈。那個時候,還有誰會在乎鄧布利多那老掉牙的思想?世界上只會存在一個教義,神靈守望每一只羔羊的理想,包括你的,可憐的,悲慘的麗茲。」

  他又在給別人編織理想。麗茲像是薇歐拉的禁忌,在提到這個名字時她的臉色先是蒼白,再浮上似是因激動而染上的紅暈:「我會全力以赴,不會讓您失望。」

  慕羽卻總有說不出的怪異,她表現得不像是為了一個人而那麼做,更像是…

  只為了自己。

  然而現在還不是思考的時候。薇歐拉接下來所說的消息同樣令人震驚:「小巴蒂克勞奇,他極有可能還活著。這次來英國我也想打探他的消息,我向您發誓,他的忠誠與我一樣,從未動搖。任期三個月,足夠做很多事,我也能留在這更好地照顧您。」

  她再次掃了慕羽一眼,沒敢將所有事情挑得特別明顯。霍格沃茨顯然不是一個安全的藏身之所。

  慕羽聽過小巴蒂克勞奇的消息。年齡最小的食死徒,進了阿茲卡班沒有幾年便病重而死。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食死徒的身份,而是他的父親,昔日的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司長,同樣叫做巴蒂克勞奇。

  位高權重的魔法部官員養出了和食死徒為伍的兒子,實在很有意思。一個十二年都在美國魔法國會摸索著不停往上爬的人竟然能保證他沒死,這就更有趣了。

  不過在這一刻這些都不是那麼重要,再如何拖延她也不得不面對薇歐拉的陡然出現帶來的事實。

  裡德爾老宅的確遠比霍格沃茨安全,至少在這裡不需時時提防鄧布利多,又在這樣的時候正巧出現了能照顧他的人。

  那枚玉佩被她翻來轉去,快速翻轉玉佩能使她保持正常理性的思考,卻也止不住那抹酸澀再一次蔓延。

  在挪威她好不容易做出決定,如今卻要被迫被推回原點。

  「我不需要你的照顧,」說出這個決定時他沒有任何感情,甚至比之前更為冷漠,「你唯一的用處只有安安穩穩待滿任期,回到魔法國會做你應該做的事。我不想在這期間聽見任何諸如魔法國會高層離奇遇害的消息。」

  「出去。」

  在燒著壁爐的夏夜,室內卻宛如結上了一層霜似的。

  薇歐拉的視線迅速在兩人間逡巡,這不是她能摻和的,於是她聰明地選擇閉嘴,站起來深深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她出去之後整間屋子只剩下火焰燃燒的聲音。氣氛沉悶得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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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偽裝

  「她的父親因為反對廢除巫師麻瓜通婚禁令而被捕入獄。她那愚蠢親近麻瓜的妹妹也被一個麻瓜殺害。」 一直都是湯姆裡德爾率先打破他們之間的沉默。他不解釋,慕羽便也不會主動多問一句。

  他少了幾分冷酷尖銳,興許又一次攝神取念讓他更加虛弱。

  「她是艾博萊昂的女兒。在最走投無路時投靠了你,乞求更加強大的力量、復仇的權力。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慕羽站在了那扇老舊窗戶前,手指輕輕叩著玻璃,另一只手借著裙擺的遮掩悄然畫了一個微小的陣法,手法之嫻熟,仿佛做了很多次,「不過不用向我解釋。」

  夏天殘留的暖意好像這時才順著未掩實的窗縫擠了進來,壁爐似是有些多余。

  「我沒有向你解釋,」他的聲音又尖銳起來,「她明白欺騙我的下場,她的膽子也做不了背叛的事。一切都是為了她那蠢貨妹妹,但我才是贈予她力量和權力的人。」

  一大片流雲飄過晴朗的夜空,幾顆星星開始閃閃爍爍。

  慕羽專注觀察著這片流雲移動的軌跡,對他因被質疑的憤怒置若罔聞:「權力可以改變一切,讓懦夫更為勇敢,智者更加奸猾,再多的偽裝也掩飾不了,」在他的怒火即將爆發時她又適時地轉了話鋒,「我不相信她只是為了替妹妹復仇,同樣不相信沈續只是為了振興家族,也不相信格林格拉斯只是為了恢復女兒健康,就連阿維德斯,我對他有那麼幾分信任也不過因為我清楚明白了他的理想。」

  流雲在清風的吹拂下漸趨輕薄,一如他洶湧而上的憤怒。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如若不采取任何措施的將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既能安靜聆聽包容他的暴戾怒火,也能促使他學會傾聽接受。

  明明已經大概猜測到女孩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仍然願意傾聽。

  「信任與否無關緊要,都是棋子,」灰蒙的玻璃中倒映出她模糊的笑容,還是這樣,無論怎麼模仿也難以學會一年級厄裡斯魔鏡中那個小女孩的神韻,「我需要氏族的余威打開九州封閉的局面,需要一座窺探歐洲的橋梁,需要一個安插在魔法國會的眼線,確保他們在按照自己的理想行事便是操控棋子的籌碼。」

  對於兩人都明白的東西她無意於作過多解釋,吸引她的反而是之前對薇歐拉的吩咐:「神靈的牧場….」

  「麻瓜信奉的神靈往往獨斷專行,就像在圈養一群溫順的羔羊,」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邊,蒼白的手輕撫她的發絲,「你忘了。」

  怎麼可能忘。她清楚記得那天翻過的每一張書頁,黑湖中泛過的每一圈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漣漪,天空中飄過的每一片流雲。流雲和頭頂的星空仿佛都重合了,書籍也恍若正被丟進火爐中燃燒。

  要說唯一能忘的只有一點。

  她怎麼也記不清那天湯姆是多久消失的。

  他還在一遍遍撫摸她的發絲,就算再遲鈍慕羽也發現了些許端倪。

  似乎從聖誕後他就喜歡上了時不時制造這樣的親密接觸,仿若聖誕節那晚她的脆弱無意間告訴了他一個訣竅。

  雖覺荒唐,慕羽仍感覺正在面對一個向人不厭其煩展示新學會技巧的小孩。

  「不,我總覺得還差了半句,」她用頭輕輕抵了抵窗戶,手指的疼痛這時才徹底消失,「現在不想了。」

  他們之間又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們就這樣一起站在窗前看著那片輕薄的流雲飄過蔚藍的夜空,彼此都明了還有千言萬語,最終卻是誰也不願意輕易開口。

  「待在這裡才適合你,安全又隱蔽,為什麼還要和我去霍格沃茨?」 慕羽目光一直追隨著那朵逐漸飄遠的流雲,不解地歪了歪頭,在他回答之前預設了所有答案,「那個咒語實踐得差不多了,理論還需要對著傀儡多推敲幾遍,不過這可以在任何時候,通過任何方式。」

  「還要去霍格沃茨拿另一片魂器,徹底完成那個咒語後再回到這來為我修復靈魂。」這不是真正的答案,他也無意於正面回答她,也許是為了回避他不願意觸碰的記憶,也許只是單純地認為沒有必要向她過多解釋。

  他向她伸出了手。

  慕羽輕柔地搭上那只冰冷蒼白的手,明明觸碰的是虛無,她卻像是當真在牢牢握住一個人的手一般,在搖曳的燭火中他們的身影像極了相依相偎的戀人,橫亙於其中的有利用,有算計,有陰謀,甚至有殘忍,然而唯獨缺少的便是溫情。

  就是在這樣一個暖風徐徐的夏夜,湯姆裡德爾終於做出了決定。他必須盡快以最保險的方式解決掉這個羈絆,哪怕放棄一些微小的利益。

  「羽,在你我博弈有一個結果之前,留在我身邊,否則我會殺死你周圍的每一個人,不論男女老少。「

  如同在明源山上那個夜晚,慕羽執著地想要從眼前枯槁破碎的容顏中尋找與她相似的瘋狂,她離他是如此之近,既包括她的身體,也包括她的靈魂:「你也是。湯姆,如果你在博弈結束之前離開,我只會殺了你。不要以為我做不到。」

  那片流雲被吹散了。

  她壓根不在乎他對此的感想反應,只望著小漢格頓搖曳的燈火感慨:「如果暑假永遠不要結束就好了。」說到這時她的嘴角稍稍勾了勾,這樣的弧度很快落了下去,快到湯姆裡德爾差點沒有看見。

  倘若忽略之前的話她看上去還算是一個正常的少女。

  「你很奇怪。」在看見眼前女孩將盤中薄餅吃得干干淨淨還在搜刮糖漿時薇歐拉說出了這幾天相處下來的第一句話。

  她們此時坐在裡德爾老宅一樓大廳的長桌前,在白天時整個一樓大廳看上去還算干淨整潔,還像模像樣地放著茶幾沙發,至於來路就不好說了,總之不可能是慕羽正大光明走進商店買的。

  畢竟如今在所有人眼中她仍然在蘇格蘭的山地中流連。

  她慢悠悠搜刮完最後一點糖漿,從餐廳的窗戶望去只能看見濃厚的烏雲在遠處不斷堆積,醞釀著一場暴雨。

  「不止一個人這樣說。還有,得感謝你這幾天承包了做飯,廚藝確實不錯。」

  「不,我的意思是在一些方面你很像我的妹妹。」

  雖然還保持著平靜不為所動的模樣,慕羽卻在心中暗暗警覺,不過幾天時間,薇歐拉不可能無緣無故和她談心。

  窗外的烏雲越發濃厚,黑沉沉地壓在天空中,這比一場大雨更加讓人難以忍受。薇歐拉的目光逐漸迷離,仿佛回到了久遠的過去:「我的妹妹麗茲和你一樣,喜歡在吃薄餅時加雙份糖漿。她也很聰明,在伊爾弗莫尼學院連續三年拿了全A。麗茲脾氣溫和,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你們在這些方面真的很像。」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薇歐拉在努力尋找一個影子,一個理想中十三歲小女孩的影子,哪怕從兩人不太和諧的初遇開始就明白她和那個小女孩本質上沒有半點相似。

  在必要的時候慕羽可以表現得非常柔和體貼。她輕擰眉頭,一副十分惋惜又歉然的樣子:「她應該…我很抱歉,如果麗茲順利長大,一定能成為優秀的巫師。」

  「優秀?」薇歐拉收起所有懷念輕哼一聲,「最初優秀都不是我們的目標。你或許不信,我曾經其實反對父親的理念,天真地認為麻瓜沒有任何不同,純血也無需繼續保持高高在上的優越。更不用說麗茲了。」

  慕羽似是來了興趣,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見她應當是真感興趣,也沒有多少排斥,薇歐拉才繼續說下去,只是同之前的追念相比她的陳述十分冰冷:「麗茲出生沒多久父親就出事了,她也根本不像父親。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和麻瓜玩耍,有時候她甚至比麻瓜更像麻瓜,熟悉他們的所有潮流文化。就是在一個夏天,在她從一個麻瓜朋友的派對上回來的途中被一個麻瓜瘋子襲擊,她反抗間失手殺了……」

  盤子被叮叮當當扔進了洗碗槽,桌子上陡然出現了幾瓶啤酒,看那樣子應當是她從小漢格頓的酒館順來的。

  她直接抓住一瓶咕嚕咕嚕就灌下了大半:「麻瓜的法律不能為她伸張正義,巫師的法律更想要她的命,」許是因為酒精的作用她的眼眶都紅了,「也是那件事讓我徹底知道從前的觀念是多麼天真。父親是對的,巫師為什麼要對麻瓜躲躲藏藏,巫師有力量,為什麼不能徹底凌駕於麻瓜之上。為什麼要選擇用最溫吞最緩慢的方式解決問題。」

  慕羽握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繼續灌酒,一面直視她的眼睛,好讓她清晰感受到她此時的真誠與感同身受:「一群麻瓜帶給了我整整三年的恥辱,」在外人面前提起過去她不會表露出一絲軟弱與在意,「各式各樣的手段,層出不窮的花樣,比一個麻瓜瘋子的襲擊痛苦千倍,萬倍,當然你也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報復他們的。」

  在握住這雙手時她便感覺到了異樣,卻不露聲色,還露出恰到好處的關切。

  湯姆果然也不願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她也還是低估了他的能力。

  「將來我們好歹會合作,坦誠相待很重要。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薇歐拉認真看著那雙似盈盈閃著水光的眼眸,除了對相似過去的共情那裡面似乎當真沒有別的了,「麗茲的人生在十三歲發生了不可逆的轉折,而你也才十三歲,但欺凌似乎不足以讓你這樣的女孩走上這條路。到底還有什麼,才能讓你在不歸路上走下去?」

  也不知此時她是在試探,還是真將她當作了麗茲,那個曾經被滿腔守護與愛包圍的妹妹。

  「在更早的時候,我便自己選擇了這條道路,而你的麗茲被你保護得太好了,」慕羽松開了手,一下一下撫摸著腰間的玉佩,又看了看客廳那座破舊的大鐘,「我該去對角巷了。「

  她站起來,向著門外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對還在皺眉思考的薇歐拉說:「所以你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麗茲?」

  對於這個問題薇歐拉回答得鄭重且毫不猶豫:「只為了麗茲。她走的那天,我對著她的墳墓發誓,總有一天要送給她一個禮物--一個巫師能夠自由行走、施法,不必再躲躲藏藏的新世界。」

  醞釀了許久的暴雨終於傾盆而下,雨滴毫不留情地毆打這座古老的宅邸。

  「我願為此付出生命。」

  老宅的哀鳴混合上了慕羽的嘆息,既像是為薇歐拉的信念感動,又像是因為別的什麼:「我只有一個爺爺,爺爺卻總不能像媽媽,像姐姐那樣時時刻刻無微不至地保護我,於是我學會了偽裝,」說到這時她沒有一點普通女孩該有的無助和怨恨,「我最擅長的其實不是咒語,而是偽裝。」

  一道閃電劃下,在兩人中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大門被她推開一半,狂風卷著雨水灌進空蕩的大廳:「希望你所有想要實現的理想計劃都能順順利利,」她的溫柔使得她仿佛獨立於另一個世界,「合作愉快。」

  門被砰地關上,雖然擋住了外面凄風苦雨,卻擋不住攀附在這座老宅每一個角落趨之不散的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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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盛事

  「明年要在霍格沃茨舉辦爭霸賽?「慕羽坐在弗洛林冰淇淋店外的太陽傘下用勺子將碗裡的巧克力冰淇淋攪散成巧克力糖漿。

  出門時還大雨傾盆,剛到對角巷卻又陽光燦爛。在這待久了她對倫敦的天氣早就習以為常,坐在她對面的徐煜比天氣更加怪異。

  他不是孤身一人前來,而是還帶了一個人,這人正笑看著她一勺勺挖冰淇淋。他也不像傳統東方修道者那般清瘦,顯得仙風道骨,反而胖乎乎的,那身袍子像是硬擠進去的。笑起來更像一尊彌勒佛。

  慕羽也回應著他的善意,表現得和一個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的十三歲女孩一模一樣:「我就說有什麼事能讓徐爺爺和寧爺爺一同前來,」又似是因為什麼地困擾而皺眉,「棲桐可真不厚道,都沒將這麼好的一個師父介紹給我。」

  甜言蜜語總是沒有多少錯處,尤其當甜言蜜語來自故人之後時就更加完美了。

  「本來這種事輪不到我們親力親為,」那人一直都是笑呵呵的模樣,「我現在都還當你是那個剛滿周歲的胖娃娃,抱著子懷就不肯輕易撒手,我抱一下你還哭。去年棲桐回來就不停在說小羽小羽….」

  說到去年時他立刻轉移了話題:「我所處的位置不允許我時常拜訪子懷,更遑論看你,」他看了一眼徐煜,「周歲宴時你還在養傷,別看這丫頭長得和年畫上的娃娃一樣,實際慣會作弄人,揪啟諾胡子都算是小事,伙同著棲桐瘋鬧才讓人頭疼。哪想到現在是那麼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不知道會便宜哪個小子。」

  他說起這些事來完全不是傳統東方大家長作風,反而這種事沒有任何值得顧忌避諱的。

  慕羽裝作害羞一直死死盯著化得干淨的冰淇淋,她慶幸一歲的事沒有被過度提起。那不像是在說她,更像是將一只早該下地獄永不得超生的厲鬼活生生扯到陽間來展示給她看。

  所處的位置?在徐煜介紹前她也根本沒想到這個叫寧岳的圓滾滾宛如個吉祥物的老頭會是昆侖學院碩果僅存的副院長,也是沈棲桐如今的師父。

  如果他當真和爺爺交情深厚,又處在這樣的位置,的確不適合再多同他們接觸。

  她對昆侖學院的局勢還是知道得太少了。

  總有人打斷她的思考。

  「尋常那些男生怎麼可能入小羽的眼?」徐煜看似在附和打趣,但在隱約猜測到他的真實身份後他的任何話在慕羽心中都有著另一番用意,「說這些都還早,看看小羽都害羞成什麼樣了。小羽似乎不喜歡英國的那棟房子,我看你暑假到處在旅游。開學前都寧願住破釜酒吧。」

  慕羽兀自攪拌著早就融化了的冰淇淋,此時陽光已經十分耀眼,她正對著陽光,稍稍拿手遮擋了一下:「那裡再好,除了悠悠那個家養小精靈外什麼也沒有。在外面至少可以看到形形色色的人,還能有些煙火氣。」

  將一勺巧克力水送進嘴裡她又糾纏著爭霸賽的事情問:「我以為按照昆侖學院的作風不會主動參賽呢。那麼現在是同鄧布利多教授協商好了嗎?到時候必定是場盛事。」

  她只會讓這件事變得更加盛大。

  「准確說是鄧布利多想勸服昆侖學院的人。其實若是我們不來英國也沒人願意來,」寧岳耐心向她解釋,「這次國際巫師聯合會罕見地向九州發出了邀請,很有可能是鄧布利多的提議。我也希望昆侖能參加。畢竟九州已經對外封閉幾百年了,可惜這項意見被執事否決了。」

  從他對是否參加爭霸賽的糾紛描述上也能看出如今昆侖執事權力的膨脹。

  徐煜接過了他的話:「那群人寧願一錯不錯算著鳳凰松的成熟日期,花費大量精力找尋傳說中的昆侖墟也不願意和外界打交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們。」

  慕羽饒有興致地看著徐煜,他們彼此應當心知肚明的,關系破裂不過只差一層窗戶紙,一個最為合適的契機。

  在這樣的情況下,徐煜還有意無意將她往昆侖墟引,還特意強調鳳凰松的成熟。

  他仿佛算准了她對這株傳說靈木的好奇。

  寧岳拉了他一把後他適時閉上了嘴,轉而開始像普通長輩一樣對她殷殷囑托:「需要的東西都買齊了?明天趕火車不要遲到。剛才鄧布利多拜托我轉交給你的霍格莫德監護人簽字表格也收好了?今年霍格沃茨很有可能因為那個從阿茲卡班逃出來的逃犯小天狼星布萊克戒嚴。周末去霍格莫德的時候萬事小心。」

  對於這些話慕羽一一點頭乖巧應是,她從不像其他孩子一樣嫌棄長輩嘮叨。他們看上去本應要走了,這一趟出來本就是借公務之便,自然不好久待。

  反而是寧岳不肯走,坐在那長嘆一聲,好似終於做出了什麼決定一樣:「「小羽,英國魔法部的確有些庸碌,有些事情他們從來不會在意,」他壓低了聲音,「就在兩個月前,世俗界發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一個普通人莫名其妙地在阿爾巴尼亞失蹤,而他最後的活動跡像則是阿爾巴尼亞南部雨林。阿爾巴尼亞一直是伏地魔的藏身之地。布萊克又在這個節骨眼上越獄….」

  慕羽更加迅速地攪拌著已經成了一灘巧克力水的冰淇淋。

  「萬一伏地魔復活…小羽,一定要萬事小心,千萬不要去逞英雄冒險。我明白你為什麼不願回那座房子,但那裡有強大的防御法陣,萬事安全為上。我們都不要求你建功立業,只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順當當。」

  這番話可以說是語重心長,切實的肺腑之言。

  慕羽長長的睫毛低垂,她輕柔地回應寧岳的擔心:「我拎得清輕重緩急。就算他復活,他們的首要目標也不會是我。不過我會小心的。」

  已經站起身的徐煜修長的陰影在陽光下搖搖晃晃,她一抬頭便撞見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將頭低了下去。

  到這時他恐怕還沾沾自喜裝得還像那麼回事,卻從不知道她都是明白的。

  明白什麼是關心,明白什麼是真正的感情。

  哪怕她同愛分道揚鑣,曾經明明感受到卻又被生生撕扯開的痛楚仍然強硬地在靈魂上刻下了烙印。

  鄧布利多究竟有著怎樣廣泛的消息渠道?想到還放在破釜酒吧被重重陣法掩蓋的魂玉以及納吉尼,她第一次沒有一點底氣。

  她從來不敢在鄧布利多,在寧岳這樣的人面前說底氣。

  他們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也是值得她尊敬的對手。

  「羽!」遠處是達芙妮在向她招手。方才還坐著不願動的寧岳一下子彈起來將位置讓給了達芙妮:「我們先走了。有事就寫信回來。原諒我們不能送你到車站。」

  聽上去他比徐煜還要愧疚。

  慕羽將他們所有的反應盡收眼底,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不用擔心。」

  兩人向格林格拉斯夫婦禮貌地打了招呼便消失在了街角。

  達芙妮湊了上來,直接要了一份草莓覆盆子醬聖代:「羽,聽說你假期在挪威待了一個月,挪威好玩嗎?」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掃了慕羽一眼,當兩人間的交易根本不存在一樣,如同普通父母一般見女兒找到了同伴便放心牽著小女兒離開。

  阿斯托利亞的臉色的確比初見時紅潤了許多。

  慕羽將杯中的巧克力水一飲而盡,她溫聲對達芙妮描繪挪威的風光,後者看上去十分著迷的樣子。

  「我給你和阿斯托利亞各帶了一件禮物。「她從空間戒指中掏出兩個小盒子,將它們推給達芙妮,」左邊是給你的,右邊是給阿斯托利亞的。打開看看。「

  「羽,太感謝了!「她一邊驚呼著一邊打開那個精巧的盒子。那是一枚水晶胸針。這是一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風鈴草,陽光在水晶風鈴草上流溢出彩色的光芒,比真正的風鈴草更美。她反復打量著這枚胸針,她完全沒想到慕羽會記得她曾經隨意說過的話。

  「阿斯托利亞那一枚是香水百合。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風鈴草,阿斯托利亞喜歡香水百合。

  「羽,哦,羽,我該怎麼說,這簡直是一個驚喜。「她珍而重之地將自己的胸針和阿斯托利亞的那枚收了起來,她沒有發現慕羽雖然一直笑著,但是那樣的笑容從來沒有達到眼底,是那麼容易破碎。

  慕羽可以利用所有感情。她早就不知道什麼是同情了。厄裡斯魔鏡中那個明媚的小女孩已經被腐蝕,她十分期待如果如今站在厄裡斯魔鏡前照出來的又會是一個什麼東西。

  怪物嗎?

  「霍格沃茨這學期不會太平。「她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

  達芙妮對此顯然有許多不滿:「魔法部要讓攝魂怪駐守霍格沃茨,就因為一個小天狼星布萊克!爸爸說得對,福吉就是一個草包。」聲音有些尖利,很快引起了另外一桌人的注意,當他們轉過頭來時慕羽才發現那是哈利羅恩赫敏。

  被三個格蘭芬多注意到她在公共場合公然說魔法部部長是一個草包,這讓達芙妮十分難堪。她故作掩飾一般舀了一大勺冰淇淋,因為尷尬聲音不正常地低沉:「往好的方向看吧。至少今年我們可以去霍格莫德。還有,明年….」

  慕羽對霍格莫德並不在意,她過了對新鮮事物好奇的年齡,她在意的是達芙妮所說的明年。

  「你聽說了。」她們心照不宣地對看了一眼。達芙妮拍著手,「羽,原來你也知道。爸爸是從法國魔法部部長那裡得知的,他們正在竭力邀請昆侖學院參加,說是這樣會十分有看頭,席位可以賣更高的價錢。」

  她的情緒逐漸低落:「但爸爸也說基本沒有希望。東方對這些事從來不感興趣。梅林的胡子,我是多麼想看神奇的東方魔法。」

  「他們會參加的。「慕羽撥弄著手中的戒指。達芙妮只當是她隨口的安慰,卻不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正愁著怎麼去找三個修道者,一個一個機會便接踵而至。先是徐煜刻意將她往著昆侖墟引,又是爭霸賽這樣一個難能可貴的機會。

  如果施以足夠的利益和砝碼,再找人從中煽動,她不相信昆侖那些人不動心。

  都不用想她就想到了沈續。

  聖誕節前她必須准備好一份完整的禮物,與其說是禮物,不如說是一枚至關重要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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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開端

  慕羽陪著達芙妮在對角巷閑逛了一個下午,當她們一起站在掃帚店櫥窗前同其他人擠在一起看新出爐的火弩箭時她才發現達芙妮心思從來沒有在上面。

  以往這種場合下碰見熟人達芙妮早就同人喋喋不休了,今天卻極為反常安靜地和她站在一起。

  可以說這一個下午她們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

  擦得锃亮的玻璃倒映出達芙妮的面容,扭曲在玻璃上的倒影看不出一點平日的開朗陽光。

  「羽….」她開口時猶猶豫豫,才叫了聲名字便不願說下去。

  慕羽和她往人群外圍靠了靠:「有事嗎,小迪。」

  遠離了櫥窗的倒影,方才在玻璃中看見的那副滿面愁容的面孔仿佛只是錯覺。達芙妮搖了搖頭,拉上她的手便直接將她朝破釜酒吧的方向扯:「沒什麼,只是我想該回去了,不然爸爸媽媽會著急的。」

  達芙妮向來注意分寸,從不會如此急迫地幾乎扯著人向前走,看來困擾她的事不小。

  慕羽任由她牽著幾乎是跑著向破釜酒吧走去,裝作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連問都沒問一句。

  她總會憋不住自己傾訴出來的。

  她們在破釜酒吧門口告別,格林格拉斯夫婦和阿斯托利亞早就在破釜酒吧等著她們了。

  破釜酒吧裡格外熱鬧,韋斯萊一家的紅發在昏暗的酒吧中極其顯眼。慕羽還看見了哈利羅恩赫敏。赫敏懷裡抱著一只姜黃色的貓。那只貓發現慕羽在看著它時凶狠地對她呲著牙。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仍然沒有對慕羽表現出特別的關照,看見兩人回來也不過捋了捋他女兒的頭發:「逛得開心嗎?都看中什麼了?」

  在自己父母和阿斯托利亞面前達芙妮完全恢復了正常,好似剛才那一路疾走就讓她想通了什麼道理似的,對自己父親她的笑容總是最明媚的:「除了火弩箭還能看重什麼?難道爸爸想給我買一把火弩箭?」

  「看上其他的還能試試,火弩箭你想掏空你可憐老父親的家底嗎?」他輕輕彈了彈達芙妮的額頭,在兩個女兒面前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別說瘋狂,連冷漠都難有。

  慕羽一直站在旁邊看著眼前父女間互動的溫馨,一年前她或許還會難受,如今想來當時那根掛在心頭的倒刺是那麼的矯情。

  是阿斯托利亞拉了拉他的袖子後他才反應過來對她點頭致意:「羽,我們先走了,隨時歡迎你再到我們家玩,」他和他妻子一人牽上一個女兒,「上次那罐茶葉實在香醇,你知道,這種東西消耗起來總是很快。」

  他指的根本不是茶葉。

  「不需要和我客氣,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溫言細語道,「只要您喜歡,再送上一罐兩罐又怎麼樣呢?」

  他應當很滿意於這樣的回復,又衝她揮了揮手便帶著妻女飛速離開了破釜酒吧,仿若十分不想在這裡多待。

  看著滿屋的紅頭發慕羽似乎也明白了原因。

  她正准備上樓,納吉尼多半餓壞了。要想上樓必定得繞過哈利羅恩赫敏所坐的那一桌,他們似是在因為一只貓而爭吵。

  「能不能管管這只貓!它遲早有一天會吃掉斑斑!」

  羅恩還是抱著那只一年級就陪著他的老鼠,相比之前老鼠的毛掉得厲害,精神似乎都萎靡了許多,在他懷裡還瑟瑟發抖。

  「克魯克山不是惡意的!可憐的克魯克山,那女巫說它在店裡待了好久,沒有一個人願意要它。」赫敏將貓摟在懷裡輕輕晃動著,克魯克山舒服地打了一個呵欠。

  哈利站在另一邊有些無奈地看著他們爭吵,在看到慕羽過來時對著她攤了攤手,一臉的無可奈何。

  變故也在這時發生。原本已經在赫敏懷中安靜下來的克魯克山在此時突然暴起撲向她,凶狠地尖叫一聲向她抓去。

  這一個變故誰也沒有料到,赫敏驚呼一聲,想抓住貓,但是克魯克山敏捷地從她懷中蹦了出去。慕羽輕巧地躲過克魯克山,後者重重地落在了地板上,甚至激起了一抹灰塵。它仍然不死心地想要向她撲去。

  最終是赫敏勉強抱住了它,貓還在她的懷中不斷掙扎著:「噓,克魯克山,安靜,安靜。」

  她一面安撫著懷中的貓,一面對著慕羽道歉:「對,對不起。我實在沒想到克魯克山會這樣…..」

  這只貓長得清奇,性格也邪門,它似乎同樣對能量擁有超乎尋常的敏感。慕羽僅僅看了它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一只貓而已,再邪門也成不了氣候。

  除非它踏入了精怪的門檻才有資格讓她頭疼一陣子。

  「沒事,貓嘛,脾氣總是古怪一些的,」和納吉尼相比這只貓足以稱得上乖巧,她更不會將一只寵物放在心上,「也許不適應新環境而已,可憐的小東西,之前肯定吃了不少苦。」

  適當表現出一點廉價的同情對她而言從不是什麼難事。

  她這樣讓赫敏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邊安撫著還在不斷掙扎地克魯克山,一邊說道:「它真的很可憐,那女巫說在來店裡前它就被丟過很多次了。」

  慕羽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向樓上走去,她的身後還傳來羅恩的聲音:「我早就說過這只貓瘋了!」

  在來到對角巷前她從沒有發現世界可以那麼小。當她剛要開門時一只手擋住了她的動作。

  高大的陰影遮住了走廊上昏黃的燈光,她若無其事地轉過身,在看見來人時不僅沒有恐懼,反而興味越發濃厚:「諾特先生?」

  在看到她時老諾特下意識活動了一下左手,見完全沒有異樣才徹底放下心,再次肯定那天標記的滾燙只是錯覺。

  消除了最後的顧慮他才耀武揚威起來,逼視著眼前這個看起來十分嬌弱的女孩:「東方佬,難道沒人教過你像你這種層次的人只配和誰交往嗎?」說著說著他大聲地笑了出來,「啊,我忘了,已經沒有人教你了。」

  他所有的反應都瞞不過慕羽。從薇歐拉那了解到那個標記的用處後,她怎麼可能輕易就讓人察覺。她一遍遍轉著戒指,語調比任何時候都要輕柔,像是根本沒察覺到老諾特的挑釁威脅似的:「那麼,諾特先生有什麼高見?」

  她無所謂的態度刺激到了老諾特,他又逼近了幾步,原本想抓住她的手腕,看著那雙黑色沒有多少感情的眼眸又有些發怵,嘴上卻還放著狠話:「但凡你有一點常識便能明白諾特家族在英國的地位,高貴體面的人只會和同我們一樣的人來往,像你這樣的人,大概只有韋斯萊一家和泥巴種才願意和你說話。」

  他掏出魔杖在她面前不停晃動,聲音也越發低了下去:「如果你再不懂界限,對付一個未成年小巫師有很多種手段,孩子,你們學校教的那些太兒戲了,你不想體會到真正的…」

  體面高貴?當懦夫時的體面高貴嗎?慕羽在心中嗤笑,看他更如看一個跳梁小醜:「只敢在未成年小巫師面前比劃魔杖,您也確實足夠高貴,諾特先生。」

  老諾特手上青筋暴起,但在這裡動手似乎仍然有所顧忌,他收起魔杖皮笑肉不笑地說:「牙尖嘴利可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伴隨著砰地一聲他消失在原地,仿佛展現幻影移行就能顯得他的魔法多麼高超似的。

  他的出現對慕羽而言就是一場笑話,她繼續推開房門,納吉尼在開門的第一時間便纏了上來。她丟了幾只兔子給它。納吉尼的腦袋垂了下來,發出嘶嘶的聲音,似乎在表達不滿。

  「不可能天天找一個人來給你吃。今天就這些,不吃就沒有。」她語氣溫柔,納吉尼卻在這時極為不情願地纏上了那幾只兔子。

  她轉過頭,壁爐前的扶手椅上坐著一個身影,正望著跳躍的爐火:「納吉尼已經有好幾天沒飽餐一頓了。」

  「頻繁有人失蹤會引起鄧布利多的注意。尤其是在這個時候,阿爾巴尼亞的事情已經吸引了他。」

  「老蜜蜂。」湯姆裡德爾哼了一聲,他的嗓音開始變得圓滑和慵懶,慕羽知道當他用這樣的腔調說話時那麼他一定是發現了有趣的事情,「除了諾特,我還看見了一個老朋友,漏了一點風聲,讓他的黑魔標記灼燒了一小會。」

  在玉佩的溫養下他的靈魂已經越發強大,偶爾他能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短時間離開魂玉,慕羽從來不會去探詢她的行蹤。她只用保證她布下的陣法能夠隔絕外人對他的感知就行。

  樓下傳來吵鬧熙攘的聲音,應該是韋斯萊一家並哈利赫敏在吃晚餐。

  這樣溫馨的場景與這座酒館是那麼格格不入。

  湯姆裡德爾忽略了她古怪的腔調:「一個膽小狡猾的人。對他來說做韋斯萊家的寵物似乎比做食死徒更有意義。」

  她停下了在一疊羊皮紙上的寫寫畫畫,想到了羅恩一直抱著的那只皮毛斑駁的老鼠。一年級時那只老鼠完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除了咬了高爾一口外再也沒有什麼壯舉了。

  羅恩很稀罕他的那只老鼠,從他為了那只老鼠和赫敏爭吵就看得出來。

  「你的手下愛好可真是奇特。」想到那只由人變換而來的老鼠很有可能時常被羅恩放在床上,她便低低地笑出聲來。她很少真正的笑過。她的笑容很多時候是經過了偽裝,被掩藏在重重面具之下。湯姆裡德爾一寸寸掠過她的面容,即使笑的時候她也是極為收斂,極為溫柔。

  像池塘中靜靜盛開的蓮花。

  他突然不願意看慕羽了,她的笑聲將他的靈魂都要感染。

  「哪怕他還在做耗子也能感受到黑魔標記的灼熱,卻寧願躲在一邊發抖也不願意尋找他的主人。」他又找回了曾經高亢尖銳的語調,「這裡需要改動一下。」在面對慕羽時他高亢的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羊皮紙上的符文自動改變了一行,慕羽端詳著他改動過的草稿,她原以為不過是補全創新一個古老的咒語,卻沒想到如此復雜。如若沒有湯姆,就算鑽研再多資料推演結合再多東方的心法也無濟於事。

  她放下羊皮紙走到窗邊,從破釜酒吧的窗戶可以望見遠處燈火通明的倫敦。

  「明年將會有一場千年難遇的盛大的爭霸賽,我會讓這場賽事變得更加好玩。湯姆,如果你能耐心等到明年,你新的身體將超乎尋常的強大。」

  他越發能明白慕羽的心思:「你想借那場爭霸賽做一個局,殺掉昆侖學院的人,將哈利波特送到我身邊。「

  「千年靈木我有,但其他的靈木在鳳凰松面前不過是一截朽木,「她的眼中沒有貪婪,只有濃濃的興奮,」他想將我引到昆侖墟,那我便如了他的心願。「

  樓下的喧囂漸漸低沉了下去,樓梯間響起了腳步聲,他們應該已經結束了晚餐上了樓。

  湯姆裡德爾聽過昆侖墟的傳說,那是最凶險的禁地。他有太多問題想要問慕羽,就如同慕羽那晚詢問他一樣。昆侖墟凶險異常,拿到鳳凰松和使用慕家私庫現成的千年靈木難度簡直天壤之別,為什麼慕羽決定去闖昆侖墟?

  僅僅只為了結她和那人的恩怨嗎?

  他不關心慕羽的仇怨,他只關心她的答案。

  然而他只是和慕羽並肩看著遠處夜色下倫敦的歌舞升平,聲音輕的像蛇在嘶鳴:「羽,你沒有錯。十一年我都等過了,不差這一年。「

  慕羽撫在窗框上的手些微地抖了抖。

  「我理解你,瘋子。「那聲瘋子輕柔到了極致。

  她理解他一定要親手結果哈利波特的決心,她理解他曾經的恥辱和不堪。

  不帶同情,不帶憐憫的理解。

  正如他曾經理解慕羽報復玩弄那些人一樣。

  有一股陌生的情緒在湯姆裡德爾心中翻滾,他的直覺不允許他去觸碰這樣的情緒,似乎觸碰了便像征著鄧布利多那只老蜜蜂徹徹底底地贏了。

  他怎麼能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

  等到他獲得了身體,一切也該做個了結了。

  倫敦的破敗,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迷離,高塔上那幾近吞噬靈魂的無形的火焰,密室中觸碰在玉佩上冰涼的唇,阿爾巴尼亞雨林的黑暗,挪威永不墜落的夕陽,香海繁華的夜景,所有的一切都將消失。

  他們的博弈在秩序顛覆的前夕就該有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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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攝魂怪

  「暑假裡有一天我的傷疤疼了起來。」

  赫敏的反應和哈利想像的一模一樣。她先是倒抽了一口氣,再是擔憂地說:

  「你的傷疤疼?哈利,這不是一件好事。」她從鄧布利多一直列舉到了龐弗雷夫人。

  而羅恩則是結結巴巴道:「可,可是哈利,這根本不可能。按照鄧布利多所說他還躲在阿爾巴尼亞,他不能以十分虛弱的狀態跑到女貞路。」

  哈利有些煩躁地說道:「我不知道。我大概是夢見他了。」

  「夢見他?」羅恩和赫敏異口同聲問道。

  「很模糊的一個夢….好像在空中飛行,不是用掃帚,也不是凌空飛行,好像在一個東西裡面,噪音….」哈利揉了揉眉心,十分苦惱,「他好像在想著什麼事。她為什麼從來不問下去。我只能想到這麼多了。」

  羅恩赫敏看上去和他一樣困惑。羅恩安慰他道:「只是一個夢而已。」

  赫敏則顯得有些憂心忡忡:「空中飛行,噪音,哈利,那極有可能是飛機。這件事情無論怎樣得告訴鄧布利多。」

  羅恩沒等赫敏說完便極為誇張地說:「飛機?麻瓜發明的那個在天上飛的玩意兒?神秘人會坐飛機?」

  「鄧布利多已經夠忙了,我不想拿這件事去煩他。」

  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慕羽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看著破舊發霉的天花板。他們的聲音再低沉也一字不落地傳入了她耳中。玉佩還放在小桌子上,納吉尼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也許它鑽到了床底下。

  「老諾特比克拉布高爾好不了多少,十幾年前蠢,十幾年後也不能指望他的腦子裡能裝下什麼。」

  嘶啞的聲音在房間中回蕩,似乎三人的對話沒對他造成一點困擾。他像是在嘲諷從前手下的無能,卻在這樣的氛圍下顯得更像一種解釋。

  慕羽突然想現在就起來找找納吉尼,她的臉頰不受控制地有些發燙,她得找點事做,任何事都行。昏黃的台燈稀釋了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她先是熄滅了壁爐裡的爐火,又將鑽到床底的納吉尼拖了出來—她也不知道這樣做的意義在哪。

  她不得不用強裝出來的清冷掩實當下的犯蠢,可惜裝清冷似乎實在不怎麼適合她:「他腦子裡裝了什麼我一點也不在乎,但如果因為他生鏽發爛的腦花鬧出一些事…」重新躺回床上時她才清醒了許多,「就算他是你的人,我也不保證….」

  她深吸一口氣,又將被子往上拉了拉:「只要你願意,湯姆,我總是樂意繼續問下去的。一直都是這樣。」

  室內再沒有多余的聲息。

  這學期她似乎和哈利羅恩赫敏三人特別有緣分。她很早就登上了霍格沃茨特快列車,特意找了車尾最不起眼的一個隔間。在來之前已經有一個穿著破爛袍子的人正在打瞌睡。男人頭上行李架上的小箱子看上去也破破爛爛的,印在上面的字母都有些掉漆了。

  R.J. 盧平教授。

  慕羽還從未見過一個教授會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去霍格沃茨。而且,他應該是….慕羽沒有多言。如果她猜測正確,那麼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起來。她拿出一本書開始讀了起來,興許她的水平已經超過了同齡人,但要去昆侖墟,要解決掉三個至少是出竅期的修道者,以及,和他的博弈….這些東西遠遠不夠。

  車廂中漸漸熱鬧了起來,所幸沒有人願意踏足這個位於車尾的隔間。

  直到她聽見了克魯克山的叫聲。

  哈利三人有些猶豫地看了看這個隔間,列車上其余的地方都已經滿了,只有這裡正好能坐下他們三人。但是哈利是想找一個地方專門和羅恩赫敏談談。

  慕羽放下書,她看出來了他們的糾結:「這裡沒有人。我去找達芙妮,一會就回來。」

  她的配合出乎三人的意料,他們都不約而同松了一口氣。只是在擦肩而過時克魯克山又對著慕羽尖叫了一聲,羅恩的老鼠斑斑更害怕地往羅恩懷裡縮了縮。慕羽看都沒有看斑斑一眼。在她知道羅恩珍惜的老鼠是一個人之後她就難以直視他了。

  她並沒有去找達芙妮,只是隨意在火車上轉了一圈。火車駛過無邊的田野,四周的景色逐漸變得荒蕪。她有預感,今年的黑魔法防御課興許不會那麼無聊。

  等到估摸著他們談完時慕羽才轉回了那個隔間,盧平教授仍然在沉睡,烏雲逐漸在天邊聚攏,看樣子要下雨了。

  克魯克山仍然滿臉敵意地看著她,斑斑還是縮在羅恩的口袋裡瑟瑟發抖,大概不止因為一只貓發抖。她兀自沉浸在書本裡,直到哈利干巴巴地問道:「羽,你暑假過得怎麼樣?「

  他們的話題開啟方式就不能新穎一點嗎?慕羽向來不耐煩將同樣的事情不斷地重復給不同的人聽,尤其這件事情還是半真半假。但看著哈利額前被頭發遮擋了大半的傷疤慕羽的那點不耐煩瞬間煙消雲散。她曾經,也是同情過哈利的。他失去父母的那天卻是整個巫師界的狂歡之日,也是那一天注定了他一生的命運。

  她如今卻再也感受不到從前那隱隱的同情了,她已經想不明白為什麼兩年前在厄裡斯魔鏡前,哈利問她看見他的父母了嗎,她竟然向他撒謊,說她看見了。

  哈利,羅恩赫敏,鄧布利多,他們都屬於光明。而她在爺爺去世那晚,便再也看不見任何光。

  慕羽敘述著她已經描述了無數遍的奧勒松,挪威永不沉落的夕陽。談論各自旅途中的趣事總是搭訕時不錯的選擇,只要你去過足夠多的地方,你永遠不用擔心交談會卡住。

  在大約三四點的時候豆大的雨點終於落了下來,很快便在車窗上連綿成了一片灰色。盧平教授看似還在沉睡,慕羽卻知道他早就醒了。天色越來越黑,窗外的雨也越下越大。火車過道上亮起了微弱的燈光。列車的速度在慢下去,直到終於停了下來。

  車窗外一片漆黑。

  羅恩越過盧平看著窗外:「是要到了嗎?太好了,我已經要餓死了。「

  赫敏看了看手表:「不可能,時間太早了。「

  慕羽則是想到達芙妮之前所說攝魂怪會駐扎在霍格沃茨,列車又在此時停下,她一下子便想到了這個可能。她緊緊握住戴在腰間的玉佩以及一起掛在上面的香囊。她做了最嚴密的措施,即使攝魂怪感官再敏銳也不可能一下便察覺到,只要及時釋放出守護神咒….

  哈利從隔間門口探出身,其他隔間也有無數人好奇地探出腦袋。

  燈在這時全部熄滅,車廂裡伸手不見五指。

  「外面有東西在動。「羅恩顫顫巍巍道,」有人在上車。「

  隔間門被打開了,黑暗中納威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Lumos Maximus.」慕羽的魔杖發出奪目的光芒。

  這樣的光芒也只能照亮隔間中幾張惶惑不安的臉。

  「哦,羽,謝謝,我要去問下司機。」赫敏正准備走向過道時有一個人走了進來,砰地一聲兩人撞到了一起,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赫敏?」

  「金妮?」

  整個隔間已經十分擁擠,金妮甚至只能勉強和赫敏共享一個座位。他們開始低聲討論著發生了什麼事。

  「安靜。」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隔間中響起。盧平從座位上站起身,他借著慕羽魔杖的亮光想要走出隔間,然而他還沒有走出去,滑門慢慢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穿著鬥篷的身影幾乎要碰到天花板,他的臉完全被隱藏在了兜帽下,鬥篷下有一只灰白色的,布滿黏液和斑點的手。慕羽感到一陣反胃。她一手握著魔杖,一手緊緊抓住了玉佩。

  攝魂怪似乎對慕羽和哈利都極為感興趣,他的目光不停在他們身上游弋。他長吸了一口氣,慕羽好像又回到了那條幽深黑暗的走廊。

  什麼守護神咒,什麼魔法,全被她忘記了。

  「怪胎!」

  她不停地奔跑著,她的身後是無數看不清臉的黑影。

  奧利維亞恬靜的面孔在她面前一點點腐蝕:「你什麼都不是。」

  那只令人作嘔的手逐漸向握住玉佩的手抓去。

  不能,不能在這樣下去了,攝魂怪快要發現那枚玉佩的秘密了。

  明源山那抹夕陽在她眼前掠過。

  「小羽,你真讓我失望。」夕陽在逐漸消失,黑夜腐蝕了一切。

  魔杖上倏忽噴過白光,又同記憶中那抹夕陽一起被黑暗吞噬。

  她的大腦中繼續掠過許多東西,走在倫敦街道上的兩道相攜的身影,挪威那在瞬間被無邊孤寂浸染的靈魂,明源山上那句生日快樂。

  攝魂怪碰到她了。那只手剛一接觸到她的瞬間仿佛體內所有血液都被一個巨大空洞吸走。快樂,快樂…這不是她應該擁有的東西。

  暑假最後一個月,每次練習完幻影移行她都會在裡德爾老宅屋頂坐到夕陽西沉,看著兀自覓食後悠哉游哉回來的納吉尼。

  他總是會在身邊,看她的血漫入屋頂上的青苔,看她在分體後痛苦而又緩慢愈合。也只有他們。

  許多次夕陽不再意味著黑暗的序曲,美的終極,而是一聲聲誘導,誘惑著她一切理應在這裡終止。野心,棋盤,理想統統不該繼續,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

  這是魔鬼的哄勸,是心魔不懷好意的召喚,可在那一剎那看著金光在天邊盡情噴湧,她總是會忍不住朝一個方向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一如那個下午,注意力根本沒在書本上,反而拼命向一道虛無的影子試探。

  身後有什麼重重滑落到了地上,她聽見了赫敏的尖叫。不過都不重要了。

  「Expecto Patronum.」

  眼鏡王蛇從魔杖頂端向著那道身影游去。她一生能搜刮的所有快樂,都彙聚在了這條眼鏡王蛇中。

  披著鬥篷的身影悠悠遠去了,車窗的燈逐漸亮了起來。

  慕羽這時才感覺到徹骨的寒冷。她像是被推入了冰水中一般止不住地顫抖。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將一塊巧克力遞給了她。慕羽抬頭發現盧平正微笑著看她:「漂亮的守護神。把巧克力吃下去吧,對你只有好處。」

  慕羽接過巧克力一點一點吃了起來。哈利昏倒了,羅恩正在使勁拍打他的臉。盧平一直看著慕羽,對她極為感興趣的樣子。赫敏聽見盧平說的守護神咒時驚訝地捂住了嘴:「剛才那就是能抵擋攝魂怪的守護神咒?很多成年巫師都不能施放出來的咒語?」

  慕羽避開了幾人齊刷刷的視線。學習守護神的過程其實極為痛苦,能被搜刮的快樂記憶,都是再也抓不住的美好。

  守護神咒依靠的並不是純粹的快樂,而是在回憶美好那一瞬間迸發出的強烈的情感。這樣強烈的情感必然讓人痛苦,更為荒唐的事,她自己也解釋不清楚那是怎樣的情感。

  一路上除了赫敏小聲給哈利解釋剛剛發生的事情外再也沒有人說話。那戴著兜帽充斥著腐爛和絕望的人影在眾人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列車又重新開動了起來。窗外依舊大雨傾盆,慕羽突然發現攝魂怪也不過如此,她的手一直沒有離開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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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u們感恩節快樂鴨


第62章 秘密

  冷入骨髓的暴雨,攝魂怪的突襲檢查似乎都像征著這一學期的不祥。慕羽在下車前再次反復確認了玉佩和香囊都被最嚴密的陣法保護著。她不能讓這兩樣東西離開她的視線。也因此她是最後一個下車的人。

  新生已經被海格領走,其他人正順著一條泥濘小道走著,她看見不遠處達芙妮也正走在人群末尾摟著阿斯托利亞輕聲安撫著。慕羽快走幾步追上了達芙妮。

  阿斯托利亞正縮在達芙妮懷裡瑟瑟發抖,她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達芙妮一直在安慰她。看見慕羽時達芙妮也只是草草地和慕羽打了一個招呼。慕羽將剩余的一塊巧克力遞給達芙妮:「我這還有一塊巧克力,她需要這個。」

  「謝謝,羽。盧平教授給每個隔間都發了巧克力,但一塊對阿斯托利亞來說顯然不夠,她嚇壞了。」達芙妮嘟囔了一聲,「讓攝魂怪駐守霍格沃茨,只有魔法部想得出來這個點子。」

  慕羽沒有接她的話,在遞過巧克力時慕羽發現達芙妮一直戴著她送的胸針,她看上去很喜歡這個禮物。

  「盧平教授應該是我們這學期的黑魔法防御老師,總算有一個正常人來教這門課了。」慕羽轉而說起了盧平教授。相比起一年級讓伏地魔黏在後腦勺的奇洛,二年級滿嘴跑火車的洛哈特,如果除開被咬過一口這個缺點,盧平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達芙妮對這位新的黑魔法防御老師顯然不是那麼感興趣,她只是隨意說了一句:「但願吧。」

  她們來到了泥濘小路的盡頭,慕羽還是第一次從這條路回學校。她們眼前零零散散停著幾十輛馬車,轅杆之間站立著一只只似馬非馬的生物,它們黑色的皮緊緊貼在骨架上,每一根骨頭都清晰可見,在肩骨間隆起的地方生出了一雙又大又黑的翅膀,它們瞳孔全白,雙目無神地盯著連綿的雨幕。

  其他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上車,她和達芙妮並著阿斯托利亞一起朝著一輛馬車走去,路過拉車生物時她隨口一提:「古怪的生物。」

  達芙妮疑惑道:「什麼?」

  「站在轅杆中間拉馬車的像馬一樣的生物。」

  達芙妮卻一臉古怪地看著慕羽:「羽,你沒事吧?馬車不是一直自己動的嗎?」縮在達芙妮懷中的阿斯托利亞也抬起頭困惑地看著慕羽。

  她們都看不見。慕羽下意識地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與眾不同:「可能攝魂怪讓我出現幻覺了。快上車吧,我已經要餓壞了。」

  「不是幻覺。「她們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是盧平教授。

  「不介意我和你們共乘一輛車吧。「盧平彬彬有禮的詢問她們。

  達芙妮掃了一眼盧平破舊的長袍,她抿了抿嘴,但仍然說道:「當然不介意,教授。「

  馬車剛剛好能坐下他們四人。但因為有了盧平的加入氣氛格外尷尬。阿斯托利亞一直一言不發地啃著手中那塊巧克力。達芙妮和慕羽對坐無言。盧平似乎累及了的樣子靠在車窗邊閉目養神。他看起來不想解釋剛剛說過的話。

  馬車顛簸著在瓢潑大雨中穿行,慕羽的思緒卻早已飄到明年的爭霸賽上。沒有那個咒語,她毫不懷疑就算將煽動學院參賽的好處說得天花亂墜,沈續也不會動一步。

  或者…她握緊了馬車內的橫欄。一旦行差踏錯,聖誕節留守區裡便會多一具屍體。

  還有徐煜的陷阱,昆侖墟的凶險,鄧布利多隱約的懷疑….

  煩亂的思緒直到走下馬車通過雄偉的大門步入燈火通明的禮堂時才平息下來。霍格沃茨總有一種魔力能平復她紛繁的心情。

  但這依然沒能改變她的想法,這學期從一開始就糟糕透了。

  在開學第一晚就夜游一定是格蘭芬多也做不出來的事。慕羽在八樓走廊盤旋時這樣想著。長時間的封閉讓納吉尼變得極其暴躁,她毫不懷疑如果繼續讓納吉尼待在狹窄的寢室等她上完課回來整個寢室將不復存在。

  八樓的走廊,藏了東西….

  慕羽能感受到一股特殊的能量在其中游走,但她僅僅只能捕捉到這股能量罷了。她細細摸索著那面看上去空白的牆壁。被她強行放到施了無痕伸展咒的香囊裡的納吉尼正在拼命掙扎。

  「納吉尼,不要鬧了,我知道你不舒服。」

  她只想快點找個地方將納吉尼藏起來。

  就在這個想法掠過腦海的一瞬間,慕羽觸摸到了一扇門。一扇巨大的拱門就這麼憑空出現在了原本空無一物的牆上。慕羽直接推開那扇拱門。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發霉的氣味。成堆成堆的破舊的書籍一直凌亂地堆到了天花板上。除了書籍,還有各種各樣破舊掉漆的雕塑,甚至還有胡亂堆砌在一起的家具。所有東西都凝聚了厚重的歷史感,有些器物上甚至還長了一層惡心的綠毛。

  康沃爾郡小精靈像老鼠一般吱吱地在一堆雜物中歡快地亂竄。

  她放出了納吉尼。它也極為喜歡這樣的環境,開始在四周游走著,嘶嘶的聲音讓原本歡樂的小精靈尖叫著飛遠。

  她所有的注意力則是被遠處戴在一具雕像上的冠冕吸引。昏暗髒亂的環境也掩蓋不了冠冕自身的光華。它在一堆陳舊的雜物中那麼鶴立雞群。冠冕實際上並不是那麼耀眼,相反看上去還有些褪色,和這裡的所有物品一樣逃不過時光的侵蝕。但對於她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死物。

  湯姆的另一片靈魂。他靈魂的氣息對慕羽來說再熟悉不過,純粹的邪惡中夾雜著無邊的孤寂。她輕而易舉從雕像頭上拿下了冠冕,舉起輕巧的冠冕仔細觀賞著:「真漂亮。」冠冕上刻著一行淺淺的花體字:無盡的智慧是人類最寶貴的財富。

  「這像是拉文克勞學院創始人的遺物。」她端詳著另一面刻著的名字,上面寫著羅伊納拉文克勞,「你一直很挑剔,湯姆。不過我不太同意上面的話,智慧固然重要,但還有太多東西比智慧更加寶貴。」

  「羽,離我近一點。「即使整個房間只有他們二人,即使他們近在咫尺,湯姆裡德爾也不能確定他是否緊緊抓住了慕羽,是否抓住了那抹若隱若現的檀香。在那一天到來之前,他會牢牢將自己的世界和慕羽相連,他會讓這片飄忽不定的雲彩在那一天之前始終駐留在他手心。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樣一片飄渺的雲彩飄過他灰暗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一株彼岸花在深淵的道路上盛放。

  他也不會允許。

  慕羽第一次沒有反駁他,她依言向他靠近了幾步。納吉尼在這時也安靜地盤在角落。

  「那是一個雪天。」他修長的手指穿過了慕羽手中古樸的冠冕,「我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到霍格沃茨,向鄧布利多申請一個教職。」

  「黑魔法防御術。」她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去。

  「我告訴他,我已經將魔法推進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我將我所有的才華都交給他指揮,向他的學生分享我之所學。他還是老樣子,重復著那套老掉牙的論調,嘲笑著我的無知。可惜我在世上所見沒有一樣能證明他的觀點:愛比魔法更強大。」他輕蔑地冷笑了一聲,「他揚言我找錯了地方,那麼還有哪裡比霍格沃茨更適合開展我的研究呢?羽,他在心虛。」

  一幀幀畫面在慕羽腦海中不斷閃過,明源山庭院中那一株株火紅的彼岸花,被鎖在黑暗的廁所中的小女孩,一聲聲怪胎,一聲聲呵斥,攝神取念時那張忽閃著的陰沉的臉。

  鄧布利多也曾經無數次對她提及愛的重要性,也溫和勸誡過她愛是最強大的魔法,一遍遍告訴她,爺爺很愛她,她被人深深愛著。

  她感受到了愛,愛的確很溫暖,可是黑夜太黑,這一點溫暖與漫長的夜相比太過渺茫。

  這是親人之愛。

  爺爺有故事,有一段年少輕狂的崢嶸歲月,從別人的只言片語中她能勉強拼接出斷斷續續的畫面,窺見一點他的過去。不管是他也好,還是沈棲桐那位師父寧岳,或是從前的徐煜,他們一生致力於打破學院對力量的壟斷,致力於解蒼生之苦,然而卻是斯人接連化作黃土,抑或小心謹慎如履薄冰到連真實想法都不敢輕易表露。

  這是胸懷天下之大愛。

  男女之愛?這是慕羽尤為陌生的一個領域。奧利維亞,她名義上的母親,用盡一生去追逐一場虛無。慕義真的愛她嗎?如若愛她,為什麼要不顧她的意願強行留住她不斷消逝的生命?

  連親人之間的情感尚且容易變質,更何況是毫無血緣關系僅靠莫名緣分相牽的人?

  她體驗過愛,也見證過愛,但湯姆呢?他可曾體會過哪怕一時半點的溫情?悲傷突然席卷了她。很奇怪的悲傷。不同於爺爺去世時的悲痛,更不同於知道自己真正身世時夾雜著恨意的悲哀。這股悲傷沒有那樣強烈,卻如那顆誓要滴穿石頭的水滴,執著地要透過她早就傷痕累累的心。

  「湯姆,螢火蟲始終只能在針線之間飛舞,即使飛到了針線盡頭,觸及了那無邊的虛空,也只會被虛空的寒冷吞噬。「不要害怕。她將這句話吞了下去。她可以對十一歲的湯姆說出這句話,可以告訴他無需害怕任何人,甚至連死亡都無須畏懼。她也一直堅信在她眼中僅僅只有湯姆裡德爾。這是她第一次對此產生懷疑。

  他早就變了。

  那個小男孩不一定會拒絕慕羽的安慰,然而伏地魔不能容忍任何形式的憐憫和同情。

  奧利維亞丟掉了那個溫潤如玉的少年,她會不會也丟掉了在孤兒院看見的那個男孩?如同奧利維亞一樣,只看見了一個虛無的影子。

  她很快意識到這完全是自作多情。執意分辨這些才最是無聊愚蠢。

  「羽,說下去。」他紅色的眼眸緊緊盯著她,他知道慕羽的話並沒有說完。

  她咬住了嘴唇,只能生硬地轉移話題:「「你一直想要那個職位。或許鄧布利多當時認為你來霍格沃茨另有所圖,但你是真心想要那個職位。藏東西只是你的一個目的。」

  慕羽總能把握他真正的渴望,他應該對此驚喜,但他卻第一次有了詭異的感覺。她有什麼沒能說出口,也不會再說了,就像那晚在破釜酒吧他始終問不出,也不會有答案的問題。他從沒像現在這樣在內心叫囂著渴求慕羽說出未竟的話,給出那個答案。

  「湯姆,瘋子,教我吧。」從湯姆到瘋子她的語調一次比一次柔和,「你將魔法推進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而我如今掌握的還遠遠不夠,單靠自己學習太慢了。我也可以為你帶來很多東西。」慕羽沒說教他,她知道他不會容忍別人對他說這個詞,「東方的陣法,符篆,法訣….你需要的只是對未知領域不斷地探索。魔法有太多未知,就連鄧布利多也有許多領域沒有涉足過。」

  他紅色的眼眸逐漸狂熱。

  「這間屋子恐怕不止是一個藏東西的地方。」原本布滿灰塵的房間在逐漸扭曲,漸漸地形成了一座庭院。一汪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清泉從庭院中流過,火紅的彼岸花盛開在兩側。

  這是明源山上的那個小院落,也是慕羽記憶中足以燒灼他靈魂的部分。

  這個地方和鄧布利多的法寶緊密關聯,那肮髒,卑微,無用的愛。

  但他並不想回避這裡,他不想回避慕羽靈魂中任何一部分。也只有這麼一次了,明年當他重新擁有身體,重新招攬舊部,掌控挪威,卑微肮髒無用的愛也好,讓人享受沉淪的罪惡也罷,都將化為他手中一粒塵埃。

  如同他手下無數條消失的生命,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當整個小庭院徹底形成,慕羽才說出最後一句:「我們一起去探索一個個未知的領域,將截然不同的魔法融合為最強大的力量,用這樣的力量,為別人編織理想。」

  真是諷刺,不管是爺爺還是鄧布利多一直盼望東西方能消除在漫長歲月中積累的偏見共同交流,恐怕萬萬想不到最先邁出這一步的竟是他們。

  「普通的黑魔法用不著我來教你,」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能保持理智,看出她不太單純的目的,「告訴我,羽,你最想學什麼?」

  慕羽仰頭看他,沒有任何躲避心虛:「厲火。我要在這學年結束前熟練掌握足以傷害靈魂的厲火,」那雙紅眸裡翻湧的情感讓她笑出聲,「瘋子,你知道我想對付誰。」

  四周一片寂靜,納吉尼都不敢在這時有任何動靜。少女清脆的笑聲只能讓整個房間染上更多凄惶。

  「這是我們的小秘密。「湯姆裡德爾撫弄著開得最艷的彼岸花,彼岸花是那麼脆弱,脆弱到他如今殘破的靈魂也能將其輕易折下。

  曾經執念所在的時空,當他向慕羽展示從各處搜刮而來的「戰利品」時,她是否也在心裡這樣想著。

  共屬於他們的小秘密。

  只有一個人能和他分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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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預言

  如果時光能倒流慕羽是絕對不會選擇占蔔課的。她從小便對蔔卦之流沒有絲毫興趣,就如她曾經在禁林中對馬人所說,困於卦像才是真正的愚蠢。

  當時她不過只想選擇一節好糊弄的課而已,畢竟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她該和達芙妮一起選擇保護神奇生物的,至少還能呼吸到新鮮的戶外空氣,而不是坐在眼前這個狹小悶熱散發著惡心香味的閣樓裡。

  再加上剛一進來便看見西奧多諾特有些躲閃的神情,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她不在乎西奧多諾特的看法,只是他的表現無端讓人想起老諾特的無腦,實在讓人頭疼。

  她不耐煩地聽著特裡勞尼教授在一開始就扔下的幾個玄乎的預言,不管是納威的奶奶還是二月份的流感在她看來都荒謬至極。至於復活節後永遠有一個人要離開,這完全是概率問題。什麼叫離開?又從哪裡離開?從現在到復活節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只要其中任何一件符合離開標准,那麼她的預言不都中了?

  她在這挑著刺,坐在她旁邊的赫敏看上去同她想法不謀而合,非常嫌棄地翻閱著手裡那本撥開迷霧看未來。

  她們需要從架子上拿一個茶杯,再將其斟滿茶,喝到只剩茶葉後再將杯子交換給對方解讀。慕羽第一次和赫敏有了默契,她們都從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漫不經心。

  她們慢悠悠地喝著滾燙的茶水,茶倒是好茶。

  「說實在的解讀任何卦像都需要天賦,再說所謂的預測也只是根據當下的環境對未來作出的推斷。而環境隨時都能改變。」慕羽喝完最後一口茶水,隨意地晃了晃茶葉渣對著赫敏小聲說道。

  赫敏十分高興終於有一個人的看法和她一模一樣:「占蔔課完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看看她說的,不靠書本,靠什麼天目,簡直一派胡言。」

  慕羽沒有和她在天目這一點上面爭執,她只是溫和地笑笑將茶杯遞給赫敏:「好歹做做樣子。」

  天目的確存在,不管東方西方,向來不乏能鐵口直斷勘破天機的能人異士,但其中一定不包括特裡勞尼。

  在她們前面哈利和羅恩已經開始互相解讀茶葉。羅恩困惑地對哈利說:「你將要受苦,但你又會非常快樂?「 慕羽強忍住笑意拿著赫敏的茶杯看起來。

  「唔,看著像一柄寶劍,意味著你將始終堅守正義,旁邊有一堆歪斜的十字架,你的路上將充滿荊棘。「慕羽以開玩笑的語氣對著赫敏說道。她沒有騙赫敏。她們的道路注定相左。

  赫敏也用極為誇張的語調評價著慕羽的茶杯:「我實在看不清這堆茶葉到底是什麼東西。什麼也不像……「

  特裡勞尼教授顯然對她們的態度極為不滿,她走過來直接拿起赫敏手中的茶杯:「親愛的,讓我看看。「

  她拿著茶杯逆時針轉了三圈,卻在看到茶杯的下一秒直接尖叫起來。哐啷一聲納威的茶盞又碎了。整個教室頓時鴉雀無聲。

  她顫顫巍巍地指著慕羽:「孩,孩子,我,我應該說出來嗎?」

  赫敏直接道:「有什麼就說。「羅恩轉頭詫異地看著赫敏,這還是赫敏第一次公開頂撞老師。

  特裡勞尼像是沒有聽到赫敏語氣中的譏諷,她閉上眼全身發抖,此時其他人全部都忐忑不安地看著她。

  「非常,非常不好,可憐的孩子,你的前路一片黑暗。「

  那個叫費倫澤的馬人也說過一樣的話。慕羽對這個看上去神神叨叨的占蔔課教授來了一絲興趣,她沒有生氣也沒有慌張,而是繼續用她慣有的溫婉語氣輕聲詢問:「是怎麼樣的黑暗呢?」

  赫敏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相信特裡勞尼的鬼話,慕羽卻專注地盯著特裡勞尼教授。她的專注明顯取悅了特裡勞尼。特裡勞尼的聲音更加飄渺:「虛無,我從你的茶葉中只看見了虛無。你來自於虛無,也只能走向虛無。」

  「教授,虛無是什麼意思?「格蘭芬多另一個女生拉文德布朗好奇地問道。

  「哦,不要問了,可怕的東西,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她抖得更厲害了。

  無數道同情的目光聚焦到慕羽身上。西奧多諾特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

  她的眉心跳動了一下。特裡勞尼教授已經又拿起哈利的茶杯,她又發出了一聲尖叫。赫敏幾乎已經是帶著怒氣說:「又怎麼了?「

  「不祥,我看見了不祥。「她一臉傷感地對著哈利說,」不祥意味著死亡。「

  全班寂靜無聲。

  慕羽只是有些無聊地轉動著手上的戒指,湯姆必要親自殺掉哈利,明年只需要一個縝密的計劃,鄧布利多再是防範,哈利的死亡也不可避免。沒有什麼值得預言的。

  「所以我們這裡有兩個人一個要死去,一個要面臨那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的虛無?「赫敏大聲說道,」真是不幸。「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裡。「特裡勞尼教授已經完全忽略了赫敏。

  大家走出教室的時候都一言不發,哈利更感覺內心如灌了鉛一樣沉重,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感覺自己的傷疤好像又疼了起來。反而是另一個當事人慕羽看起來毫不在乎的樣子,淡定得好像被預言的不是她。

  他們正從占蔔課教室所在的塔樓前往變形課。赫敏拉住慕羽:「羽,你不會相信那個老騙子的鬼話吧。「

  慕羽一遍遍把玩著腰間的玉佩:「除了你自己,沒人能定義你到底是不祥還是虛無。預言或許只提供了一條可能的道路,但選擇權在你手上。困於預言才是愚不可及。「

  她最後一句話不是對赫敏說的。

  走在一旁的哈利卻突然感覺心情開朗了一些。

  慕羽看見了達芙妮,她過去和達芙妮坐在了一起。達芙妮趕在上課前低聲問慕羽:「占蔔課怎麼樣?」

  她將手中的中級變形術翻得嘩嘩作響:「無聊透頂。」

  「我和你說過,占蔔課是最沒有價值的一門課。」 達芙妮在麥格教授走進教室時陡然噤聲。

  麥格教授的變形第一次沒有博得滿堂喝彩。

  「你們今天怎麼了,第一次沒有人給我的變形術鼓掌。」

  赫敏舉起了手:「我們才上了占蔔課。」

  「不用說了,格蘭傑小姐,」麥格教授簡單干脆地說,「今年又有誰要死?」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麥格教授,她是怎麼知道特裡勞尼預言的內容的?

  「我。「哈利悶聲道。

  「她還說羽會走向什麼虛無,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拉文德布朗忍不住補充道。

  「哦?那她今年還算有了一點創新。「麥格教授冷淡中帶著不屑,」自從西比爾特裡勞尼到霍格沃茨任教以來,預言一個人死亡就已經成了她歡迎學生的方式。今年她預言了兩個人實在讓我有些意外。占蔔是一門依賴天賦的科目,真正的先知少之又少,如果不是我從不說同事的壞話….「

  她鼻尖有些發白:「波特,我看你十分健康。至於慕小姐,我認為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就是你沒有完成變形課的家庭作業,相信我,那絕對比死亡痛苦百倍。當然如果你們中有誰死了,我保證你們不用上交作業了。「

  達芙妮在一旁使勁憋笑,赫敏則是直接大聲笑了出來。

  下課後在前往禮堂吃午飯的路上達芙妮拍了拍慕羽:「羽,不要在意特裡勞尼那個老瘋子的胡言亂語。」

  相比占蔔課她更在意其他的東西。看著飛速掠過他們身邊的西奧多諾特,她戳了戳慕羽:「從一開學西奧多就不太對勁,我記得上學期他可是….」

  在發現慕羽神色間沒有多少觸動時她嘆了一口氣,將她拉到一個角落:「羽,本來這種話不該我來說,」說著說著她反倒自己臉紅不好再說下去,「我都能看出來,他,他….」

  慕羽從不會讓人尷尬下去,即使對這方面再懵懂她也懂了一些達芙妮的意思。她拉住達芙妮將其往禮堂牽去,面上卻表現得十分溫和:「小迪,我明白,不用說了,我自己知道。」

  她知道,她能知道什麼。

  達芙妮像是忽然想明白了,臉上的紅暈霎時褪得干干淨淨,握住她的手又緊了緊,再也不多說一句話。

  那只手不是特別溫暖,卻十分有勁,慕羽第一次那麼想掙脫一個人。她從來沒有體驗過女孩之間的友誼,更沒有同齡人主動向她伸出手。

  她得到的只有打罵,戲弄,之後是扔向她的書本,石子,乃至剪刀,再之後只剩下利益相關的周旋。

  達芙妮隱晦的安慰於她而言更像是恥辱,不僅在彰顯無意義的同情,更是在一遍遍提醒她那段過去。

  幸好走到餐桌前坐下時達芙妮主動放開了。她不由松了口氣,不想在還要用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時和她的女兒鬧僵。

  最好以後也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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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博格特

  她從來沒在學習一個咒語時受過那麼大的挫折。

  魔杖頂端倏忽閃過一縷黑色火苗,丁點火星濺在地上,立時將地面戳了一個洞。

  再就沒有然後了,魔杖內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無論怎麼念動咒語都再也不能噴出哪怕一點火星。

  「繼續,」湯姆裡德爾站在一邊對她的疲倦熟視無睹,甚至似乎還十分高興終於有一個咒語能好歹難住她,「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復雜的魔法,尤其是你還想進行一些創新…」

  她一直認為斯內普已經是一個極為糟糕的老師,但和湯姆裡德爾相比斯內普簡直可以稱得上兢兢業業。在扭曲的教學模式中他從不會掩飾瘋狂。她總算也能體會到鄧布利多當時的感受,即使拋開其他因素,湯姆裡德爾也絕對不會是一個合格的老師。

  只是她不會怕他就是了。

  慕羽撩了撩額前被汗水浸濕的頭發,就算是長久的魔力損耗讓腦袋一抽一抽地疼,她也沒有要喊停的意思:「我想看你做一遍,」她朝他的方向晃動了一下魔杖,這個動作在他看來幾乎是一種挑釁,「我需要一個示範,這項任務顯然太難為納吉尼了。」

  盤在牆根的蝰蛇似是又往牆角縮了縮,慕羽瞥它一眼。納吉尼越來越不像一條蛇了。

  「我從來不做示範。」玉佩的溫養讓他逐漸能凝成一具形體,盡管很模糊也好過從前那團黑霧。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慕羽,嘶嘶的腔調少了以往面對她時的低沉,讓人極其不適。

  從前他也只需要這樣的眼神,甚至都不用開口,便足以讓一個成年巫師顫栗。

  然而慕羽向來是例外。她倚著牆,面對他無意識釋放的威壓不為所動,只是平和地看他,和看當年那個企圖讓蛇咬死她的男孩、那個向她宣揚要消滅所有麻瓜出身巫師的少年沒有絲毫區別。

  她既不會關心他的憤怒,更不會恐懼他進一步的行動。

  「昨天我向你示範了一遍陣法,你立刻會了,」她平靜的語氣不似在闡述事實,更像在循循善誘,「一個小小的交換而已,湯姆,我們之間有很多交換了,不差這一樣。」

  這個女孩一如既往的狡詐、善於制造圈套,他早應該知道。

  「只有一遍。」

  上次他們貼得如此之近還是湯姆借她之口打開密室的時候。當時太迅速,她還沒反應過來時密室大門已然打開,或者說她壓根就沒在意過。

  這一次緩慢地放開身體部分使用權時她才終於能體驗到金妮韋斯萊被附身時的感受,冰冷順著後背一路蔓延,像是一塊塊冰被逐一緩緩擠入血液,又在血管中融化成一灘冰水,凍得她一個激靈。

  她不喜歡這樣,不僅是因為身體部分控制權掌握在別人手上,更是因為這總讓她想起當年那幾個男孩差一點做成的事。

  他們試圖用那樣的事徹底摧毀她,妄圖用那樣的方式建立絕對的權威,將她的靈魂踐踏在腳下。她以更為殘忍的手段翻轉了形勢,爭到了主導權。

  但又該用怎樣的方式對待湯姆?

  拿魔杖的手抖了一下,這不是她的動作。

  奇異的,她像是得到了某種安慰一般,勉強能壓下剛才那個怪異的問題。

  不一樣的,任何人都不會習慣和人共享身體。

  黑色的火焰吞噬了整個庭院,盛放的彼岸花在肆虐的火焰中燒灼成灰燼,火焰有幻化成一條巨蛇在半空中翻滾。然而不管巨蛇怎麼動彈,卻像是受到了命令一般,無論如何都不會越過她劃定的界限,否則整間屋子都要被燒毀。

  在她都能感受到那股毀滅性的熱浪越趨越近時那條巨蛇才消散成一簇簇小火苗跳躍在庭院中,小火苗又逐漸聚攏,彙成一縷燭焰溫順地在指尖跳動。

  每一步她都觀察得細心,連他多久離開都不曾注意。

  花團錦簇的庭院變成了一片燒焦的荒地,彼岸花的幼苗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重新萌芽,細小的水流一點點重新彙入庭院。

  「將厲火作為陣眼是十分天才的想法,但前提是你得讓它聽話,用足夠的狠心馴服它。」他的形體又虛幻了幾分,卻怎麼也不願意回到玉佩裡面。

  或者說他也不想在這樣的時候表現出一點軟弱的跡像。

  「他們瞧不上你,湯姆,」慕羽想到一年級時趙穆看他時那不屑的眼神,「他們會因此付出代價。」

  即使是慕羽也驚訝於他的天賦,他天生就有著超乎尋常的理解力,他只需掌握最基本的規則便能再此基礎上不斷拓展,直至,顛覆規則。

  不過….

  一旦擺脫了剛才被附身時那如坐針氈的不適,她總算能找回一些正常的節奏。她輕揮魔杖念動咒語,憑著身體還剩下的本能將他的所有動作模仿得分毫不差。

  一條小蛇從杖尖鑽出,相比剛才那條巨蛇而言和毛毛蟲一樣弱小,就是在地上游兩下便像耗盡了所有力氣一般,掙扎著消散於空氣中。

  只可憐了剛剛長出來的花又要受新一輪摧殘。

  比火苗好上太多了。

  「你需要回玉佩裡面去。」她轉了轉魔杖,沒有一點為進步驕傲的樣子。

  「我還不需要,」出乎意料地他沒有表現出應有的忌憚,連不快都沒有。

  難得出現的進展讓慕羽忽略了他的反常,殘酷的練習直到她再也沒有精力釋放出一個最微弱的魔法時才停了下來。

  納吉尼沿著院牆游蕩,自從將它留在這間位於八樓走廊的神奇的屋子開始它便一直焦躁不安。湯姆裡德爾從喉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納吉尼隨著他的聲音才逐漸在角落裡安靜了下來。慕羽徑直拿起已經遍布密密麻麻筆記的羊皮紙:「它餓壞了。霍格沃茨不能提供它想要的食物。你的僕人在韋斯萊家做了十二年的老鼠後的確該證明他的一些價值了。他會明白應該向誰效忠。」

  她揮動魔杖,紙上的一個符號便被修改了過來。

  在這方面他們已經形成了無言的默契。修長的手指指向另一處,不消多說慕羽便意識到了問題,直接改成了他想要的樣子。

  她在這方面的順從取悅了湯姆裡德爾,也只有慕羽能感知到他當下的愉悅。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我們就快要成功了,「他一直凝視著她,腔調格外慵懶,仿佛對此事並不在乎,」只差控制這一步了,最關鍵的一步。」

  從八樓出來時正好趕上晚飯,斯萊特林的長桌少了馬爾福那幫眼高於頂的人還真有些不習慣。慕羽一路走來聽見一些細碎的低語。

  「海格,鷹頭馬身有翼獸,馬爾福胳膊….「

  達芙妮正坐在一邊一臉苦惱地和算術占蔔的作業奮鬥,慕羽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達芙妮還掙扎在一堆數字中。

  「該死,我還要加多少次才能算出艾博萊昂的心靈數字。」達芙妮自言自語道。

  萊昂?

  「e是元音,你漏掉了。」達芙妮紙上滿滿的草稿在慕羽剛坐下時自動修正了過來。達芙妮扔掉筆歡呼了一聲:「太棒了,他的心靈數字是2,一個容易偏激的人。」她將一堆書本掃到一邊後才反應過來:「羽,你沒有選算數占蔔,你怎麼知道?」

  「小時候學過。」她對蔔卦並不是特別精通,但簡單的算數占蔔還是沒有問題。慕羽只是輕描淡寫地將其帶過:「馬爾福又干了什麼事?」

  「保護神奇生物課,」達芙妮都不願意提起海格的名字,「讓我們和一頭鷹頭馬身有翼獸接觸,鄧布利多該管管了。德拉科被劃傷了,他不會放過那只鳥的。」

  都已經快要三年了,馬爾福沒有一點成熟的樣子。他是在周四上午魔藥課上到一半的時候才大搖大擺地走進教室,一進來便大聲嚷嚷著他的胳膊斷了,要求羅恩給他切雛菊根,哈利給他剝無花果皮。慕羽曾經見過他父親一面,雖然他們二人有如出一轍的傲慢,但是他父親大體上還是知道輕重的。

  慕羽默不作聲地倒了幾小滴螞蝗汁進去,她的藥水最先變成了亮眼的綠色。

  「很好,斯萊特林加十分。」

  一道陰沉的聲音在慕羽身後響起。慕羽這才發現西弗勒斯斯內普已經不知道站在她身後有多久了。他原本就沒有什麼多余的表情,此時看著慕羽的神情格外瘆人。他看都沒怎麼看慕羽的坩堝,他全部的心神此刻都集中在了慕羽這個人身上。慕羽另一只手悄然探到了玉佩,就算斯內普曾經是食死徒他也不可能發現,自從在破釜酒吧她知道黑魔標記的作用後她更添了一份謹慎。或者是他用秘法隱隱察覺到了什麼?

  她從不認為這位斯萊特林學院院長會是一個簡單角色。

  她像是沒有感覺到他的審視一樣將坩堝中的縮身藥水倒入瓶中遞給斯內普。斯內普又注視了她幾秒才收下藥瓶在上面記了一個o。

  「不要忘了你這周的額外作業。」剛才那份尖銳的審視好像完全不存在,斯內普的聲音和原來一樣懶洋洋的。他轉過身又去找納威隆巴頓的麻煩了。

  直到在黑魔法防御課開始前慕羽都若有所思。如果不是因為玉佩的原因,斯內普為什麼要如此關注她?從一年級起他就讓她每周交額外作業了,就因為她是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又正好魔藥成績還算過得去他便要給她開小灶嗎?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鄧布利多,哪怕他們之間的來往再正常不過,無非是假期通了幾封互相問候的信,就連開學到現在也沒說上幾句話。

  他們去往黑魔法防御課教室時格蘭芬多剛好上完一節課,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興奮。慕羽還在想著鄧布利多時,達芙妮拉了拉她:「太過分了。」

  「怎麼了?」

  「納威隆巴頓的博格特變成了斯內普教授的樣子,盧平引導納威將斯內普教授變成了一個穿著可笑洋裝的老太婆!」達芙妮憤憤道,「當著格蘭芬多所有人的面。」

  慕羽卻覺得以斯內普平時對納威的態度納威把那只博格特變成任何樣子她都不會奇怪。

  或許也因為這樣,斯萊特林所有人對盧平的黑魔法防御課都興致缺缺,只是當知道他們的確要使用魔杖對付博格特時才打起了幾分精神。盧平是目前為止慕羽遇到的最正常的黑魔法防御術老師。

  面對一只隨時可能從衣櫃中鑽出來的博格特,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會忐忑抑或興奮,這是他們第一次直面自己的恐懼。然而對慕羽來說,博格特帶來的恐懼只不過是精心呵護在溫室中的虛假的恐懼。

  達芙妮的博格特是一只齜牙咧嘴的洋娃娃,慕羽正好排在她身後,當慕羽走上前時那個洋娃娃停頓了許久,砰地一聲,一條狹長蜿蜒的黑色走廊橫亙在她面前。走廊上沒有燈光,陣陣陰風從另一頭刮來。

  維持到現在的好心情在這條走廊出現的瞬間煙消雲散。

  明亮的教室在她眼中縮小再縮小,最終融成黑暗長廊上一個不起眼的黑點。她仿佛又孤身一人在這條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光源的走廊上拼命奔跑,身後是追逐的人群,身前是不可知的未來。

  她知道應對博格特該用什麼咒語,卻怎麼也念不出。她想不出任何搞笑的東西。

  這是她十三年人生中最陌生的事物。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偽裝,她的面具深深嵌入了靈魂,再也無法摘下。面具之下所有回憶都蒙上了一層悲傷的影子。

  就連那承載了一生歡欣的守護神,凝聚的也是從強烈情感中迸發而出的那點可憐的快樂。快樂和歡笑總是有區別。也許厄裡斯魔鏡中那個笑容明媚的小女孩能夠強迫博格特變成一件最好笑的物事,但厄裡斯魔鏡是比幻境還要脆弱還要虛偽的假像。

  「對不起教授,」慕羽放下了魔杖,「我做不到。」

  所有人都驚訝不已地看著她。她一直以來便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面對一個博格特竟然連咒語都不念便放棄了。馬爾福發出一聲怪異的笑聲。

  盧平沒有勉強她,也沒有問為什麼。他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擋在了她面前。那條漆黑狹長不見盡頭的走廊立刻變成一顆銀白色圓球。他溫聲念道:「Ridikulus.」

  銀白色的圓球變成一只氣球尖叫著在教室裡飛舞。

  這學期果真從一開始便糟糕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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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昔年

  這樣糟糕的情緒只有每天在八樓走廊那間秘密房間才能緩解。可也只能緩解,無法根除,更何況那個咒語沒有多少進展,他們試過在任何一步中下禁制,卻總不能做到隱秘萬無一失不被人發現。

  這種時候即使阿維德斯輾轉送來消息--那座礦脈比預估的還要龐大都不能緩解自開學來籠罩在慕羽周身的陰暗情緒。

  連三年級學生期待已久的霍格莫德之行對她都沒有多少吸引力。

  達芙妮對此倒是興致頗高,剛一出來便拉著她向一家櫥窗上擺滿各式糖果的商店走:「利亞想要蜜蜂公爵的棒棒糖。我們也正好去看看。」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太久了,慕羽許久都沒怎麼關注過達芙妮,如今甫一出來,又只有她們兩人,立刻便能看出問題。

  自開學以來,達芙妮似乎在逐漸脫離其她女生的小團體,她有多久沒和潘西帕金森那群人一起行動了?

  只要她不主動說,慕羽便不會去問。她任由達芙妮拉著她穿過熙攘的街道,在這種時候只需扮演一個合格的伙伴便是。

  要去蜜蜂公爵必然路過霍格莫德最大的酒吧,也正是因為路過,她決定暫時停止扮演這個角色。

  從大門可以直望到吧台,許是因為天氣逐漸冷起來的緣故,大量的人選擇圍著室內壁爐烤火。只消一眼慕羽便從人群中看見了坐在正中間的薇歐拉,也很難不注意到。在她剛路過門口時似是巧合一般薇歐拉舉起手中的杯子遙遙對她輕晃。

  外人看來不經意的一個動作在慕羽眼中另有一番深意。薇歐拉似是刻意坐在這等她似的。

  「小迪,你先去蜜蜂公爵吧,」慕羽放開達芙妮的手,朝酒吧旁邊一座小店看了看,相比三把掃帚來說那家店太小了,就連裝飾都掛滿俗氣的蕾絲,透過磨砂玻璃隱約可以看出裡面的人大多都是成對成對的,「我想先去帕笛芙茶館看看,再去文人居羽毛筆挑些東西,等會去找你。」

  她相信這兩個地方達芙妮都不太願意跟過來。

  果然在聽見帕笛芙茶館時達芙妮臉色變了變:「羽,帕笛芙茶館的茶葉我敢保證非常,非常難喝,那裡一般是….」說到這時她低下了聲音,「約會的地方。」

  似是擔心她還不知道意思一般,又特意強調一遍:「你明白,男孩和女孩。」

  「好奇而已,」慕羽說得隨意,態度卻很堅決,「又沒規定一個人還不能喝茶了。我看這些花的時間久,你先去蜜蜂公爵,到時一起回霍格沃茨。」

  「好,」這次達芙妮倒是很干脆地直接獨自向前走去,不想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幽幽看她,「沒必要這樣的,我一直拿你當朋友。」

  她似是有些惱了,說完便飛快往糖果店方向走去。她的小情緒沒有影響到慕羽,這些小事還不值得讓她煩心。

  更何況最開始…達芙妮也沒將她當朋友。

  見面自然不可能在三把掃帚那樣的地方,她自顧自向著街道盡頭走去,在將吵嚷的街道拋在身後的同時也將達芙妮的反應拋諸腦後。

  小路盡頭是一片樹林,才將十月底樹葉便快要落光,踩上去咯吱作響。明明到這還沒出霍格莫德村範圍,卻像是一片荒地一般,不知多久都沒人踏足過了。陣陣寒風吹過,光禿筆挺的樹干反倒襯得此處鬼氣森森。

  是一個理想的會面場所。走到樹林中間慕羽便不再走了,不停用腳尖撥弄著地上的葉子。

  薇歐拉幻影移行時沒發出多少聲響,若非實實在在看見人影她還以為只是風刮落了一片樹葉。

  「有一個壞消息,」她沒多說一句廢話,「攝魂怪有所察覺,這周他們向魔法部彙報時特意指出了霍格沃茨內部似是有些古怪,小女孩,你必須想辦法趕快…」

  接下來的話卻被慕羽抬手制止,乍聽見這樣的消息她連多余反應都沒有,還在盯著腳下的落葉試圖將它們排成復雜深奧的圖案。

  「不要叫我小女孩,」不等薇歐拉按耐不住她便問道,「你確定剛才所說的事情准確?它們彙報時切切實實指出霍格沃茨內部興許有古怪?」

  最後一個問題每個字都被她咬得十分重。

  她的問話方式讓薇歐拉停了幾秒才認真回答:「千真萬確,這是記錄在魔法部檔案上的原文。」

  慕羽這時才願意抬頭,看她的眼神十分平和,薇歐拉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慌亂到極致還是當真胸有成竹。

  「沒記錯的話,你只是短暫外調,工作也是在國際魔法合作司進行,才一個月而已,就能接觸到這樣的檔案…」她開始踩著樹葉慢慢在周圍兜圈子,突然的動作迫使薇歐拉只好跟在她身後,「難怪美國魔法國會主席視你為心腹大患。「

  她說的這些與攝魂怪毫無關系,仿佛如此重大的事情在她心中都不值一提一般。

  「小….我是說羽,」薇歐拉咬牙叫出她的名字,「這不是鬧著玩的,永遠不要想著去欺騙攝魂怪,它們對靈魂向來敏感。魔法部會將攝魂怪的彙報一字不漏傳達給鄧布利多,到時城堡搜查…」

  「靈魂?」似是有什麼從腦海裡飛速閃過,她想抓住時又同樣快速溜走。

  現在也不是思考的時候。

  「那麼有人比我更著急,更慌亂,」她專挑樹葉多的地方踩,「比如一只在韋斯萊家小兒子身邊躲了十二年的老鼠。」

  說到老鼠時薇歐拉似是瞬間明白了所指的是誰,還沒等她多問慕羽已經繼續說下去:「誰能時時刻刻照顧他,還有納吉尼,」她看她的目光已經不是那麼客氣,「你嗎?魔法國會暫派外駐人員?不需要攝魂怪,哪怕一個普通人也能在不到一個月內發現不對勁。難道指望那群牆頭草?那只老鼠也許沒有忠誠,但我只需要他的懦弱恐懼。」

  「彼得只適合干這些,他懦弱到需要依附最強大的人才能生存,」對於彼得在韋斯萊家躲了十二年薇歐拉沒有半分意外,話裡話外全是對他的鄙夷,「不到最後一刻他也沒有膽子自作主張。」

  慕羽視線轉移到她的左手上:「他會的,」她不願在這件事上過多糾纏,「他們搜查不出任何東西。」

  最後一句話才是蓋棺定論。

  看她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薇歐拉又瞥了一眼她身上懸掛的玉佩,四周除了風聲和行走時踩在樹葉的沙沙聲外再無任何響動。這時她才像是如釋重負般舒出一口氣:「你心中有數就好。」

  跟這個怪胎每多待一秒便多添一分折磨,她急不可耐地拿出魔杖想要幻影移行。

  「你當初為什麼選擇追隨他?」幸好還沒念出咒語,否則陡然被這麼一問她必定會分體,那個怪胎似乎還嫌不夠似的繼續發問,「我理解其他人追隨他的原因,要麼為維持地位,要麼為尋求力量抑或庇護。但你不像是會被力量和仇恨完全遮蔽雙眼的人。」

  慕羽站在原地靜默地等著她的答案,不了解內情的人很容易將她當成一個對任何事物純粹好奇的孩子,她的手停在那枚玉佩上,直接解了薇歐拉的顧慮:「他不在這。」

  「你生得太晚了,沒看見當年的盛況,追隨他的所有人都相信他就是無所不能的神明,心甘情願為他獻出生命,那個男孩摧毀了一部分人的信仰,不過仍有不少人始終堅守,」不管慕羽是試探也好還是另有心思,在短短數秒內她已然想好了答案,「真正聰明有才能的幾乎全死在了第一場戰役中,小巴蒂克勞奇算一個,可惜從前一些事捂得緊,我還沒打探到他在哪。魔法部全是一堆廢物,基本被滲透成了篩子,本來想悄然繞過鄧布利多緩慢滲透進歐洲其他國家…」

  見提到鄧布利多都不能讓眼前的女孩泄露一絲多余的情緒,她不禁有些許失望:「也是鄧布利多組建了鳳凰社,力圖將我們擋在英國境內,鳳凰社死傷慘烈,我們也好不了多少,」在最先的慌亂後她也終於能占據些許上風,「我以為他會告訴你一切,會向你描述從前的輝煌。」

  最後一句她說得沒有多少情感,仿若僅僅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卻足以給人添堵。在說完後她也聰明地直接幻影移行。

  在她消失後慕羽沒急著往回趕,反而靠在一棵樹干上仰頭欣賞被樹枝分裂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天空。一片落葉正好掉落在發梢被她輕輕撥下拿在手中把玩。

  她一直盯著方才薇歐拉消失的方向,手卻輕輕一捻,那枚葉子霎時化為粉末。她這才緩緩往回走,重新融入主干道上熙攘的人群。

  和薇歐拉的會面其實沒耽擱多久,她甚至還在蜜蜂公爵門口等了幾分鐘才看見達芙妮出來。達芙妮表現得像是之前那小小的不愉快根本沒發生,和一伙人有說有笑的,看見她時還招手:「羽,該回去了,今晚還有萬聖節晚宴。」

  只是在回去路上包括萬聖節晚宴上兩人沒再單獨多說一句話。

  等待他們的也不是吃飽喝足後的一場好夢,而是被迫全體前往禮堂。在萬聖節夜晚被要求立刻前往禮堂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荒謬的事情。禮堂中所有學院的院長都到齊了,每個人都神色凝重。

  除了納吉尼被發現了,慕羽再也想不出其他值得如此大動干戈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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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談心

  「我們今晚會對城堡進行全面搜查。「鄧布利多聲音洪亮地站在禮堂正中宣布道,與此同時麥格教授和弗立維教授也關上了禮堂的大門,」為了自身安全,你們今晚恐怕也只能在這裡過夜了。我希望級長守住禮堂入口,男女學生會主席負責管理。如果有什麼情況,立即向我彙報。「

  那麼嚴重…..納吉尼和那間屋子會不會真的被發現了,那間屋子裡面可不止有納吉尼。在鄧布利多變出幾百個紫色睡袋時她已經在腦海中思考了好幾種對策。

  鄧布利多一關上大門禮堂裡立刻響起嘰嘰喳喳地討論聲,消息從格蘭芬多學院一直傳了過來。

  「布萊克破壞了胖夫人肖像闖進了格蘭芬多塔樓!「

  慕羽死死握住玉佩的手這時才放開。她一點也不想在棋盤沒有布置好之前就匆忙和鄧布利多對上。

  倒是達芙妮一反常態沒有和其他人擠在一起,相反她拖過一個睡袋示意慕羽到禮堂最角落的一個地方。

  「羽,我想…和你談談。」她似乎很是糾結,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才會在今晚來找慕羽談心。

  白天她們才鬧了不大不小的矛盾,這時候卻擺出一副長談的架勢,倒很有意思。

  慕羽同她一起靠在角落,布下了一個隔離陣才說:「小迪,有什麼盡管說。我一直在這。」

  既然達芙妮選擇忽略白天的小插曲,她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提起。

  禮堂的蠟燭此時已經全部熄滅了,只剩幽靈的銀光和從被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傾瀉下來的柔和的星光。達芙妮有一瞬間的恍神,她認識慕羽已經快三年了,從未見過她真正失態過。仿佛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會有絲毫動容,永遠都是那麼溫和而又包容。

  所有不安、煩躁在此時一掃而空,陣法隔絕了禮堂所有聲音,她們之間只剩下了緩緩流動的星光。達芙妮躺在睡袋裡看著天花板上璀璨的星河:「羽,我很擔心。」

  昏暗中不能看清慕羽的神情,只能聽見一旁柔柔的聲音:「因為布萊克?」

  「不止。這個夏天爸爸忽然告訴我要開始承擔身為長姐的責任,說了許多奇奇怪怪的話,羽,我不懂,」她似乎也沒想要一個答案,「我好像有些不認識爸爸了。」

  那間書房中幾個上鎖並且用魔法死死封住的抽屜以及桌上那張同法國魔法部部長的合影驀然在慕羽腦海中翻騰。

  「布萊克曾經為神秘人效力。他從阿茲卡班逃出來很有可能是要去尋找他的舊主子。很多人說那個人死了。」達芙妮顯然還沒准備好像朋友傾訴父親的反常,她換了個話題,在提到那個人時打了一個冷戰,「但我們不會信。」

  慕羽安靜地等待著她說下去。

  她抖得越來越厲害了:「羽,你沒有體會過他的恐怖。他最巔峰的那十幾年,每個人都提心吊膽。最絕望的便是你回家發現黑魔標記就懸掛在屋頂。就連,就連,他的下屬,那些食死徒,活得也是膽戰心驚。」

  哪怕知道她們今晚的對話不會有人聽見她也壓低了聲音:「德拉科的父親,馬爾福先生曾經就是一個食死徒。斯萊特林至少有一半的人父母曾經都是食死徒。爸爸和我,和我說過,說過一些事情….」

  她帶了哭腔,很明顯這些事情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就是今晚她選擇告訴慕羽也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

  「最核心的食死徒會被烙上黑魔標記。那個標記和奴隸印記沒有什麼兩樣。黑魔標記發燙時必須立刻幻影移行到他身邊。只要他變得強大或者就在附近時,黑魔標記會帶來燒灼般的疼痛,羽,我們都無法想像那樣的疼痛。痛入了骨髓,痛入了靈魂。還有,還有,一個咒語,鑽心剜骨,非常非常疼。」

  慕羽拉住了達芙妮的手,她的手冰涼一片。在達芙妮看不見的陰影中慕羽卻沒有半分動容:「格林格拉斯先生….」

  「爸爸想辦法去了法國,否則….」否則之後的結果不言而喻,「現在那個人極有可能回來,我也明白我的責任,我總是要保護利亞的。可是,可是,我真的不太認識爸爸了,他不大正常,我,我甚至不知道他和貝爾納叔叔這些年保持的到底是什麼聯系。」

  她蜷縮著低低抽泣起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說。他讓我感到害怕。」

  慕羽輕柔拍著她的背安撫:「噓,噓,你沒想過和利亞說說?」

  不想在提到阿斯托利亞時她停止了抽泣,即使仍然帶著哽咽語氣卻非常堅定:「利亞不需要知道這些。對她來說都太殘酷了。我只求利亞快樂長大,不需要承受失去親人的恐懼。我也只想我們一家都平平安安的,什麼野心什麼力量什麼權力都和我們無關。」

  無關?事到如今不是一個人想抽身便能抽身的。

  慕羽幽幽嘆息一聲,抬頭望著頭頂的星空:「小迪,對不起,」她沒理會達芙妮的迷惑,「我今天其實是想自己散散心。你至少還有利亞,有家人,還有一個寄托….」

  她似是在苦笑,但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借著陰影遮掩她毫無表情,仿佛只是一個演員在念台詞:「我就不一樣了,每一步都必須為自己打算,也沒人能夠給我意見。」

  「羽…」

  在達芙妮繼續說下去之前她便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小迪,我很敬佩你。利亞會快樂長大。」

  達芙妮在懵懂的年紀就抗下了對妹妹的責任,在一些事情上看得比成年人都要清楚。

  也可惜了。

  追求不一樣罷了,慕羽低下頭,不再看頭頂那片星空。

  螢火蟲從來飛不出針線的盡頭,更飛不出虛空的陰影。

  「但我還是害怕,」達芙妮回握住她的手,「爸爸說過三個咒語,鑽心咒是其中一個,還有,還有奪魂咒…羽,我不想被控制,如果連靈魂都不能由自己掌控….」

  靈魂?白天她沒抓到的那縷思想在達芙妮又一次提及這個詞時重新鮮活,掌控靈魂….

  除了普通的咒語,還有什麼方法掌控靈魂。

  她忽然有些不耐煩在這裡寬慰達芙妮的這些小心思,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立刻不顧一切地衝上八樓訴說這個發現。

  在這樣戒嚴的情況下沒有分毫可能。

  「不要害怕,小迪,」她也只能繼續心不在焉地安慰達芙妮,只是向來沉穩的語調掩飾住了走神,「睡吧,無用的思考只會加深恐懼。」

  在輕聲細語的安慰中達芙妮似是抽噎著睡著了。她卻一直睡不著,平躺著轉著玉佩看著天花板發呆。

  大概在凌晨三點左右禮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鄧布利多走了進來,她收起了玉佩。鄧布利多和斯內普從禮堂大門一路走來,他們以極輕的聲音交談著。

  「校長,他,是不是已經不在阿爾巴尼亞了。「

  「不要在這裡說這件事,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聲音中透出警告。

  「會不會是布萊克越獄找到了他,那個失蹤的麻瓜說不定也是….「

  「布萊克或許有那份心去尋找他,但絕對沒有能力將他從阿爾巴尼亞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來。坦誠地說,我不認為他已知的任何手下有能力或者勇氣做這件事。「鄧布利多冷冷地說。

  「那…..「

  「我必須去找那些攝魂怪了。我說過等我們搜查完了就通知他們。「鄧布利多直接打斷了斯內普的話,明顯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斯內普適時地不再說下去。他們離開了。

  旁邊達芙妮翻了個身,一滴淚從緊閉的眼睛中緩緩流出。

  直到第二天因為布萊克的再次逃脫城堡放松戒嚴後慕羽才找到機會衝上八樓。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罕見地沒有隱藏激動,嘩啦啦翻動著幾乎可以出書的厚厚一沓筆記,「如尼符文,將如尼符文拆解開隱藏在咒語裡面。還記得我們最初的設想嗎?東方的心法是怎麼在人體中運行的,咒語也便依照同樣的路線嵌入人體。如尼符文本質的作用便是捆綁控制靈魂,一旦成功,那人的生死便由我們掌控。」

  她說話向來不緊不慢,條理分明,幾乎不會像現在這樣一連串說那麼多。

  拿著筆記的手都在抖。

  「聰明的想法,」湯姆裡德爾的反應卻超乎尋常的冷淡,他只遠遠看了一眼筆記,音調拖得格外長,「如尼符文,那是非常,非常邪惡的黑魔法….」

  他繞著慕羽打轉,似乎無論什麼都沒有她的反應重要:「除了魂器我想像不出還有什麼能和它相提並論,羽,只要你能狠下心….這將會是最偉大的發明,整個世界的秩序都將因此顛覆。」

  聽他評價一個魔法有多麼邪惡完全是一場笑話。在經歷過極度的興奮後慕羽平靜了下來,也是這樣的平靜讓她發現了細微的問題:「你早就想到了那個方法。如尼符文還是你教我的。」

  「你學什麼都很快。」

  「這不是重點。你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說出來?」她不自覺地將聲音提高了一些。

  如果是從前她會興奮,一年多以來她一直在期盼如今的成果。這是棋盤上最關鍵的一子,是顛覆一切秩序的鑰匙,是所有談判的籌碼。然而現在她對湯姆裡德爾的氣惱已經遠遠超過了激動。

  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她也不期盼回答。

  「邪惡?」從她含笑的模樣中壓根看不出來任何憤怒,她開始揮動魔杖,哪怕十分生澀,黑色的火焰尚還斷斷續續,但至少基本能形成些許形狀。火焰也是第一次觸及到劃定的邊線,只差一點火星便能舔舐到剛好站在邊線之後的那道黑影。

  他似是退了退,然而接下來的挑釁讓慕羽堅信那只是錯覺:「你想對付我?用我教你的東西對付我?真讓人意外,我一直認為你想用厲火報復那個人,」紅色的眼眸閃了閃,「或者你也喜歡上了那些蠢女孩的把戲?這可一點不像你。」

  火焰最終還是回到她的手心:「對付你?你清楚這不是我的風格,瘋子,」剛才的施法幾乎抽干了她所有力氣。再如何虛弱她都不會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從前都是他刻意靠近,這一次位置顛倒了過來,她第一次輕撫上了那張臉,當然觸摸到的無疑是虛無,「只想向你展示成果,裡德爾教授。」

  最後半句她說得那麼輕柔,與其說是針對挑釁的回應,更不如說是一句無意識的挑逗。

  她後退了半步,剛才短暫的爭執似乎就沒有存在過:「我早就不在乎邪惡了。」

  人倒是後退了,但女孩靠近時溫熱的氣息從未消退,好似灼人的厲火從未熄滅。

  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時她完全拋棄了以往的沉靜,她臉頰微紅,向來深如幽潭的黑眸第一次有了些許漣漪。

  她在生氣。她的憤怒也極為內斂,但只有在這內斂的憤怒中才能找到一星半點少女的明艷。青春期所有的明艷對他而言都像征著幼稚與愚蠢,從很早開始他就不耐煩應付那些女孩可笑的單純天真。

  湯姆裡德爾早已經習慣了慕羽的冷靜自持。他有時候都已經忘記了她才十三歲。

  直到發現僅僅因為他沒有提前說出如尼符文的用途就生氣的慕羽也同樣吸引著他時,直到女孩如此大膽的挑釁都激不起多少怒火,無邊無際的恐慌才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即使已經有了周全的計劃處理這個女孩,處理這個唯一在他世界中短暫駐留過的人,他仍然會感到恐懼。

  對於慕羽他連逼著自己產生忌憚都做不到。他早已習慣了慕羽的天賦,聰慧,以及強大。這個女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他太多。他習慣了每天陪她去上課,習慣了和她一起在圖書館或者公共休息室鑽研書籍,習慣了看她虛與委蛇,聽諸如達芙妮這類幼稚的女孩訴說無聊的煩惱。甚至連納吉尼都已經習慣了待在有求必應屋。

  沒有任何魔法,他的世界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漸漸和慕羽融合。

  「你對如尼符文不熟,」這份恐懼埋得太深,遮掩於他而言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他始終保持著談論利益時的冷酷理智,「聖誕節要到了…」

  慕羽不停摩挲著厚厚的筆記,如今理智才總算回歸了一些。她早就清楚湯姆不會輕易相信一個人,有所隱瞞並不奇怪。然而她像是中了奪魂咒似的一連串地又是質問他,甚至放厲火….

  八樓這個房間哪裡都好,唯一的缺點興許是因為沒有窗戶而過於悶熱了。她現在只想趕快出去呼吸新鮮空氣。

  是筆記上復雜難懂的符號澆醒了她:「不,我要親自拆解鐫刻符文。」

  在這一點上她比任何時候都要堅決:「必須我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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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遺物

  今年的天氣十分反常,在繼十一月下了第一場雪後整整連續十天都是狂風暴雨。愛好魁地奇的人絕對是一批瘋子。達芙妮一早便將慕羽拖起來看第一場魁地奇比賽。

  這段時間她幾乎所有時間都埋首於如尼符文,昨天熬得太晚,開門見到達芙妮時腦袋都還一片混沌。

  「羽,你說什麼也得去看看第一場比賽。格蘭芬多對赫奇帕奇!我和你說過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塞德裡克特別帥!」

  更多時候達芙妮和普通女生沒有區別,似乎那晚同她交心的只是一個鮮少出現的人格。

  如果是一年前她願意陪達芙妮去看一場比賽,畢竟來到霍格沃茨這幾年她竟然從未看過一場魁地奇。然而現在她對此在沒有一丁點的好奇。

  「這鬼天氣,」即使在地下室都能聽見的雨聲給了她充分的借口,「去了也看不到什麼。」

  她向來就是這種性子,達芙妮對她的回答根本不意外,仍然嘗試勸服她:「至少大家能一起熱鬧,羽….」

  在觸及到慕羽平和的目光時她便明白再也說服不了她。一旦她有了決定,任何人都無法改變。

  「我會告訴你比賽結果,」達芙妮說得輕快,就在慕羽以為她要走時卻冷不丁說,「今天周末,哪怕外面下雨也不要總是泡在圖書館了。」

  似乎她自己也認為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奇怪,像一個嘮叨的老奶奶,匆匆丟下一句:「下午見。」後她便飛也似的跑走。

  慕羽也慶幸她如此做了,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不願意看見達芙妮。然而事情的發展總是出人意料。

  等到她下樓時公共休息室內只剩西奧多諾特一人坐在最角落的扶手椅上看書。在看見是她下來時將書貼得更近了,連招呼都沒打。

  自開學起西奧多諾特就沒有正常過。

  不論他的異常是因為他的父親還是別的什麼,慕羽都不打算管。她剛要推開公共休息室大門,不想一個人恰巧從外面回來。幸好她及時避開才避免了兩人相撞。

  原本只不過是再小不過的插曲,不想那人卻叫住了她:「等等。」

  是傑瑪。

  「鄧布利多讓我將這個轉交給你,」傑瑪福利將一本泛黃陳舊的筆記本小心遞到她手上,哪怕動作再輕微在她接過時筆記本都發出了一聲輕響。

  她接過後傑瑪福利卻不急著走,反而朝西奧多諾特的方向看了一眼,稍微清了清嗓子。

  慕羽挑眉站在原地,最近倒是很奇怪,一個個地都想找她長談。

  察覺到傑瑪福利的用意,西奧多諾特直接抱起手中的書頭也不回地走上了樓梯。此時偌大的公共休息室只剩下她們二人。

  「這是我堂姑姑的遺物,」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見慕羽還是不為所動她不由加重了語氣,「你的母親。」

  奧利維亞還有遺物,那段記憶中從沒有顯示,不管鄧布利多還是爺爺更是從未向她提起。

  起初她只是不經意地拿著筆記本,現在才認真打量。封面再普通不過,沒有多余的花紋裝飾,在遞給她之前應當有人對其使用過清理一新。

  魔法始終是魔法,無論怎樣也掩蓋不了封面上濃厚的泥土氣息。

  「我知道,謝謝。」

  慕羽不自覺將筆記本輕輕抱在了懷裡。傑瑪福利也沒察覺到她動作上細微的改變,她氣惱的是她輕描淡寫的態度。話說到這個份上就代表她並不是對所有情況一無所知,卻連一聲客套地表姐都不願意叫。

  再是氣惱她也拿慕羽無可奈何,細想之下也能明白她們間確實除了微薄的血緣聯系外再無任何情感。她只得生硬道:「爺爺越來越不好了,」提到這時她不停觀察著慕羽的表情,「最近一直在說胡話,想見見堂姑姑,看看堂姑姑唯一的孩子。」

  慕羽更緊地抱住了懷中的本子,抬頭面對傑瑪時卻沒有半分觸動,仿佛只是在聽一個陌生人的遭遇。

  也的確是陌生人,不論是壓根不存在的血緣還是幾乎沒有的感情。

  「爸爸說過,爺爺和姑奶奶兄妹二人從小就相依為命,感情極好,他一輩子都活在對妹妹的愧疚中,他沒能挽回妹妹的生命,甚至連她孩子的命都救不了。爸爸勸過他,告訴他他沒有一點錯,一點用都沒有,」想到父親來信中那個病入膏肓卻仍然還被愧疚折磨的老人,傑瑪心中一酸,也顧不得慕羽感受,「他的遺願也只是想親眼見見妹妹僅存在世上的血脈。我知道你和福利家族沒有感情,也知道這個請求對你來說太突兀,但算我求你,就當是滿足一位老人最後的心願。」

  最後的心願?懷中的筆記陡然間似有千斤重,壓得慕羽喘不過氣。她連爺爺的遺願都滿足不了,又有什麼資格去滿足一個陌生人的願望?

  她將那本筆記抱得更緊,說出的話卻一掃往日的溫和有禮,充滿了刻薄尖酸:「我不會治病,去看他一眼也不能讓他緩解愧疚,」她抓緊了筆記本的封面,似是要從中攫取力量,「我和我母親沒有一點相似。我姓慕,你們姓福利,所以這個要求恕我不能答應。今後我也不想同福利家族有半點牽扯。」

  就如同當初面對奧利維亞的虛影一樣,她將能用上的所有尖刻都用上了。其實她可以利用那份愧疚做許多事,可以如同拿捏格林格拉斯一樣迫使福利家族為她做事。

  只是…她看著懷裡的本子,眼前浮現的卻是那個女人挺著大肚子在倫敦蹣跚流浪的身影,那副恬靜的笑顏始終同幻想中母親溫柔的形像交叉重合。

  哪怕幻想早就被拍碎,可殘留的碎片在她心上生了根,發了芽。

  福利家族於她不是什麼重要的棋子,也逃不出注定的棋局。

  「你怎麼說我都行,」她絲毫不顧及傑瑪福利被氣到發白的臉色,「我說的是事實。對我而言你們都是陌生人,我不會無緣無故去滿足陌生人的遺願。」

  她飛快繞過傑瑪福利,砰地一聲關上公共休息室大門,想也不想便向著八樓衝去。

  她現在只想去那,也只能去那。只有在那裡她才能保證不被任何人打擾,也只有在那裡她才能卸下一丁點偽裝。

  即使每卸下一點,便代表著多一分的危險。

  納吉尼還蜷縮於角落,似是在打盹,腰間的玉佩也沒有動靜。慕羽握了握被她戴得越來越溫潤的玉佩後才緩緩在客廳正中靠著壁爐坐下,打開了筆記本。

  在八樓,在那間幻化成明源山小樓的房間中她翻開了扉頁。

  借著壁爐中跳躍的篝火她看清了扉頁下一行細小的字跡:To Sinclair(致辛克萊爾)她手指撫摸著筆尖在紙上刻下的細微的痕跡,繼續翻動筆記。

  裡面的字跡和扉頁一模一樣,筆力不深,但卻清秀飄逸。在第一頁奧利維亞記錄下了她發現自己懷孕時的驚喜。「梅林贈予的禮物。」這是她對腹中小生命說的第一句話。那時她一定還沒看見那張古籍殘頁。

  奧利維亞是一個能將平平無奇的生活活成詩歌的人,從發現懷孕的第一周開始,她用最細膩的筆觸和肚中的生命對話。她耐心告訴她的孩子她今天聽見了杜鵑的啼叫,看書時哪一頁讓她印像深刻,時常還會記錄她為鳳凰社所做的工作。

  「今天詹姆帶著萊姆斯逃了過來,他們正面遭遇了食死徒,難以想像那群瘋子竟然屠了一個村子,那些普通人毫無反抗地像稻草人一樣倒下,貝拉特裡克斯一個個鑽心剜骨,在他們身上試驗了新的詛咒,現在還和多洛霍夫在外面叫囂要燒了這。萊姆斯的情況也不好,中了多洛霍夫的詛咒,誘發了狼毒,我的治愈魔咒只能緩和他的痛苦,卻不能根治咒語。辛克萊爾,我的孩子,梅林給予了我詛咒,迫使我聽見無數心聲,逼得我聽見這個時代無數人的哀慟彷徨,我卻沒有醫治心靈的能力,更不能阻止他們一個個找到我的伙伴、找到那些無辜的人,再將他們趕盡殺絕。我只能聽著這個時代的聲音越來越沉重,看著努力驅散黑暗的人葬送在黑暗中...」

  整整五頁都是這樣的記錄,慕羽只略略掃過後將一頁頁撕碎丟進火爐。

  這是鄧布利多期望她看見的東西,卻不知道這些話語只讓她作嘔。

  奧利維亞尤其喜歡一遍遍重復她為孩子取的名字:辛克萊爾。

  發源於拉丁文的單詞寓意著純潔與光明。她將一生的美好與寄托溫柔地傾注在了這個尚未長成的小生命上。

  字裡行間也不乏她對血緣詛咒的擔憂,孩子的到來燃起了她對生的希望,「我和你爸爸一定會竭盡全力破解你的血源詛咒。 」

  這行字下面的筆跡一掃平日的娟秀淡雅,多了幾分巋然剛烈之氣:」你會生在一個和平充滿陽光的年代,黑暗散盡鮮花盛開。縱然你擁有了和我一樣的能力,這將不是詛咒,而是梅林贈予的祝福。你所聽見的將是多彩多樣的理想,你所見的將是一個絢爛紛呈遠離痛苦絕望的世界。我,爸爸,還有許多你還不曾見過的人都在為這樣的世界,為這個世界中的理想而戰鬥,生命的終止永遠不會是理想停歇的終點。辛克萊爾,媽媽愛你,爸爸愛你。」

  慕羽狠狠撕扯著這一頁紙,陳年的紙張經不住她的撕扯,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她捂住肩膀,去年聖誕節那場戰鬥中留下的傷一直沒好全,陰雨天時還會隱隱作痛。

  她更加迅速地翻動著筆記,一周一周過去,奧利維亞猜測她興許已經有了性別,她的心跳開始跳動,她用極其詩意的文筆描繪了第一次胎動。她的字跡也越來越無力。胎兒在瘋狂汲取她的營養,榨干她接近油盡燈枯的軀體。

  所有記錄到二十四周時戛然而止。那時她應該明白了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孩子是天道的產物,更是她的愛人執意挽回她生命的工具。奧利維亞從前幻想的血脈結晶,家人親情,全部是假像。她甚至放棄了親自為孩子取的名字。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辛克萊爾這個尚未發育完全的孩子便已胎死腹中。

  慕羽一遍遍摩挲著筆記本,一行清淚從她臉頰滑下。她自己都不知道這是她僅存的良知還是她仍然保留的對父母親情可笑的期許。

  她不想去思考為什麼鄧布利多會忽然拜托傑瑪福利將這本筆記交予她。

  在有一些方面,鄧布利多也不是全知全能。

  她當真認為奧利維亞親口向鄧布利多說過為她取名辛克萊爾,從未想過這個名字很有可能只是摘自奧利維亞的遺物。

  「所以一句平安幸福,便是你對我最後的饋贈,」她直接將筆記本丟盡了熊熊燃燒的壁爐,「我不會像你一樣。」

  紙張在火焰中發出輕微的哀鳴,慕羽至始至終都挺直脊背看著火焰將一行行字跡吞噬,看著泛黃的紙張在火中軟化成黑灰。

  她一直坐在那一動不動,既沒有去擦拭臉頰上的淚痕,也沒去管越來越微弱的火焰。

  「都燒完了,連一片紙都沒剩下。」她對他的聲音再熟悉不過,也是這道聲音將她強行帶回了現實。

  她擦了擦臉上早已干涸的淚痕,對剛才所有的事只字不提:「瘋子,你說過,你永遠都會在,」她的哽咽都只有一瞬,「你要記住你說過的。」

  奧利維亞在他們之間一直是一個敏感話題。二年級在塔樓上的攝神取念讓湯姆裡德爾知曉了慕羽的所有秘密,他們彼此間對此向來心照不宣。

  他可以不用管她和她那愚蠢「母親」之間的關系,甚至她因此越脆弱對他便越有利。

  可是…

  這個女孩不僅如同一個黑洞一般瘋狂吸收著所有暴戾憤怒,也一點一滴地在勾出早被他掐滅的軟弱。

  所幸她不會存在太久。

  在蠱惑人心上他向來有天賦,然而面對慕羽他向來都分不清到底誰在被蠱惑。他也不願深究,對於即將要消失的事物、逐漸跨入網中的獵物,他有的是耐心。

  「當然,羽,我永遠都會在,」他不厭其煩地回答著這個問題,靠得離她更近,似是想要輕撫她的頭,「我也厭惡她給的名字。」

  兩個她代指的人完全不一樣,竟還能如此貼合。

  除了紙張,逐漸微弱的火焰似乎還燒掉了另外的東西。慕羽站起身,避開了他的觸碰:「回去吧。」

  她毫不留戀地向外走去,在踏出八樓房間的那一刻,她又重新掛好了所有偽裝,好似方才燒掉的只是一堆廢紙。

  一回去便聽見了在魁地奇比賽中出現的重大意外。攝魂怪闖入了球場,致使哈利摔下了掃帚並且他那把光輪2000被打人柳打成了一堆碎片。

  霍格沃茨從來不會有秘密可言。這則消息立刻傳得人盡皆知。接下來的日子裡慕羽從來沒有看見過斯萊特林的魁地奇球隊隊長弗林特走路那麼意氣風發過,好像是他親自把哈利波特摔下了掃帚似的。

  馬爾福終於願意在胳膊被吊了一個月後拆下繃帶。他現在最大的樂趣便是在魔藥課上假裝哈利摔下掃帚的樣子,並且發出一陣一陣地怪叫。斯內普對斯萊特林學院總有一種異常的包容,他從來不會制止馬爾福如此幼稚的行為。

  他的父母將他寵得無知無畏。

  魔藥課結束他們正在整理材料時達芙妮告訴慕羽:「魔法部決定在聖誕節後處決那只鳥,就是那只鷹頭馬身有翼獸。「

  慕羽回想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鷹頭馬身有翼獸為什麼會被處決,這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個小插曲都算不上的小事。不過魔法部的動作什麼時候那麼快了。

  「那麼快就定下來了?我還以為要多拖上幾個月。「

  達芙妮聳聳肩:「訴訟被直接駁回了,盧修斯叔叔要求他們盡快處理那只危險的神奇生物。」她沒有理會另一邊哈利三人的怒目而視,「他們的效率在特定的時候會非常快。」

  「羽,等一下。」達芙妮還要去上算數占蔔課,因此一出魔藥課教室她就和慕羽分開了。哈利找准機會叫住了慕羽,「我,我想問一下,怎麼召喚出守護神?」他原本以為會很難問出口,但在他還未大腦還在糾結時他的行動卻快上一步。

  好在慕羽沒有仔細問他,更沒有像馬爾福那樣嘲笑他對攝魂怪的恐懼。她說話從來不會裝腔作勢:「這是一個復雜的咒語。哈利,我只能告訴你原理。用最強烈的情感召喚出最深沉的快樂。不過你為什麼不去問問盧平教授呢?他是一個很棒的黑魔法防御老師。」

  她所說的原理顯然已經讓哈利感到困惑,不過這倒提醒了哈利。他居然忘記了盧平。

  哈利飛快地向慕羽道了謝便跑上台階,他沒有發現身後慕羽看著他的身影出神。

  他的靈魂越來越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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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懷疑

  「奧利維亞信任你,才拜托你將那本筆記埋在打人柳樹下,她只說過有機會才給那孩子看,」校長辦公室中拉文克勞的幽靈拋棄了以往的矜持優雅,近乎在對鄧布利多咆哮,「這個機會,也不是你制造的機會。」

  步入校長辦公室時萊姆斯盧平看見的便是鄧布利多和拉文克勞幽靈的對峙。與其說是對峙,不如說是鄧布利多平靜地包容了幽靈的怒火。

  「我從沒創造機會,是它自己浮現的,」他用手撥弄著眼前冥想盆裡那一團氣體,「從遙遠的過去。」

  這樣似是而非的話顯然沒有說服幽靈,但在看見有外人進來時她冷哼了一聲:「你永遠都是對的,校長先生。」她賭氣一般直接穿過了萊姆斯盧平胸口,消失在門外。

  她走後鄧布利多神情越發凝重地看著冥想盆,過了好一會才發現有人進來了。他緩緩抬起頭,又恢復了風輕雲淡的模樣。

  「希望你感覺好一點了,萊姆斯。」

  盧平溫和地回應校長的關心:「斯內普教授的藥劑非常有效。」在說起斯內普時他神色平靜,好像真的只是在像校長描述他的一個同事。

  「我很高興你們至少都能在表面上拋開過去的芥蒂。「鄧布利多又看向了已經空蕩蕩的冥想盆,他似乎執著於想要從中找出什麼。

  盧平隨著鄧布利多的目光聚焦在了冥想盆上:「哈利堅決想要學習守護神咒。魁地奇比賽的失敗給他帶來了很大的陰影。我決定聖誕節後開始教他。「

  在提到守護神咒的時候鄧布利多的手明顯抖了抖。他終於不再看冥想盆了。他在校長辦公室裡不斷踱著步,此時所有肖像畫都寂靜無聲。他幾次想說什麼,但最終都沒有說出口。

  「守護神的高深與魔力的強大與否無關,更在於內心強烈的感情,食死徒包括伏地魔本人都沒有守護神,「鄧布利多像是在詢問盧平,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守護神像征著快樂,但快樂是否也會源於罪惡?「

  「召喚守護神所需要的快樂回憶必須非常強烈,僅僅是罪惡所帶來的快感遠遠不足以支撐這樣強烈的情感。「盧平輕聲道。

  「你在教你的學生如何應付博格特。「福克斯此時還保持在一只雛鳥的形態,鄧布利多讓福克斯跳到自己手心上,」十三歲也是時候該直面自己的恐懼了。哈利一直很勇敢,很像詹姆。詹姆能召喚出非常棒的守護神,哈利一定不會遜色於他的父親。「

  盧平的眼睛有些紅。

  「戰爭已經打響,萊姆斯。「鄧布利多幽幽道,」過去不一定會一成不變。有時重新審視過去你會發現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我剛剛重新看了一段記憶,就發現了一個非常神奇的現像。「

  鄧布利多的每句話都有他的深意,盧平神色鄭重起來:「和伏地魔有關?「

  鄧布利多沉默著,在這一瞬間他看上去蒼老了很多:「和伏地魔有關,」這是一個肯定句,「我萬萬沒想到關於阿爾巴尼亞的線索會在這段記憶中浮現,與其說是線索,不如說是一個可能性極其微小的思路。」

  盧平知道夏天阿爾巴尼亞的事情,他立馬反應了過來:「誰幫助他的?」

  鄧布利多苦笑:「有時人的視野也會被迷惑。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胡亂猜測只能遂了伏地魔的意願,更會令生者不安,逝者難以瞑目。整幅拼圖遲早會浮出水面。不過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萊姆斯。」

  「鳳凰社一直都在為下一場戰鬥做准備。」

  「這場戰爭會異常凶險。我們的敵人很有可能已經變了。 」

  「但我們的信仰始終不變。」

  在盧平以為老校長再不會多說什麼時鄧布利多突然問他:「萊姆斯,你見過石蒜嗎?」

  盧平茫然地搖頭,他不知道鄧布利多為什麼會突然提到一種花。

  鄧布利多喃喃道:「這花還有一個浪漫的名字。Higanbana。傳說盛開在地獄的花朵,惡魔的溫柔。我曾看見過一叢一叢的彼岸花像火焰一樣在陽光下盛放。」福克斯虛弱地鳴叫了一聲從他的掌心跳下。就在此時斯內普推門走了進來,兩個人見面連眼神交流都沒有,斯內普完全將盧平當作空氣,盧平也無意和斯內普客套,因此他對鄧布利多說:「我要去給三年級學生上黑魔法防御課了。」

  「去吧去吧。「鄧布利多和藹地向他揮了揮手,裝作沒有發現斯內普對盧平的怒目而視。直到盧平徹底走了出去斯內普才在鄧布利多面前恢復了平靜。鄧布利多逐漸嚴肅起來,向來慈祥的藍色眼睛此時折射出攝人的光芒:「西弗勒斯,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看一段記憶,這段記憶雖然只是拼圖的一角,但對我們的未來至關重要。你先請。」

  老舊的倫敦街道,昏暗的孤兒院,年輕的鄧布利多,一切看上去都再正常不過。

  「我已經在信上和您說了,我來這裡是跟您商量湯姆裡德爾的事,給他安排一個前程。「鄧布利多對眼前這個瘦骨嶙峋面容憔悴的女人說道。斯內普在聽見湯姆裡德爾這個名字時震驚地看向一旁的鄧布利多:」這麼多年,你一直保存著這段記憶?「

  「有時大腦裝了太多東西,需要清空一下。請繼續看下去。」

  科爾夫人領著鄧布利多來到一個小房間,這時候的湯姆裡德爾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個陰沉古怪的男孩,在那個年代並不是什麼稀奇事。直到裡德爾要求鄧布利多施展魔法證明自己時斯內普都弄不明白鄧布利多為何會讓他看這一段記憶。

  這應該留給哈利波特。

  「把門打開。」年輕的鄧布利多已經在吩咐裡德爾。

  裡德爾遲疑了一下終於打開衣櫃門,在最高的一層擱板上有一只小小的硬紙板箱瘋狂晃動著。

  「這箱子裡是不是有不屬於你的東西?打開它。」

  裡德爾打開蓋子將所有東西倒在床上,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稀奇,一把破舊的口琴,一枚銀頂針,一個游游拉線盤,還有,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其他的東西實在太過破舊,因而襯得那朵彼岸花更加鮮艷。火紅的顏色和昏暗蒼白的房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就到這吧,西弗勒斯。」

  斯內普從冥想盆中抬起頭時仍然不明所以:「這段記憶應該給波特看。「然而接下來鄧布利多的話卻讓他背脊發寒。

  「注意到了從盒子裡倒出來的彼岸花了嗎?不管是伏地魔崛起還是消失的那些年,我無數次審視每一段關於伏地魔的記憶,試圖更多地了解他,找出他的弱點,然而那朵彼岸花從未在之前出現過。」

  斯內普喉結動了動:「你的意思是,保存的記憶自己發生了改變?這不可能!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逆轉過去,還是那麼遙遠的過去。」

  鄧布利多繼續望著冥想盆出神:「羽喜歡彼岸花。她來霍格沃茨之前我拜訪過她母親留下的房子。庭院中種滿了這種花。西弗勒斯,你是斯萊特林的院長,也教導羽兩年了,她…」

  他問不下去了,或許是他自己都知道難以在斯內普這裡得到一個准確的答案,又或許是他也在害怕什麼。

  斯內普在顫抖,但他仍然在鄧布利多面前控制住了情緒,他艱難道:「天賦極高,溫和,有禮,勤奮。又是教導守護神又是讓我特別注意她,我實在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

  斯內普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不再往下說了。

  「你注意到了,他們太像了。」

  「或許只是巧合。我想像不出來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如何孤身一人去阿爾巴尼亞,將…他弄出來。」

  「一朵花可以有很多含義,也可以什麼都不是。不要忘了,東方最擅長的領域是靈魂,」鄧布利多挺直了脊背,「我們不能憑借想像懷疑任何一個人,也不會輕易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不要將年齡作為衡量善惡的標准,西弗勒斯。伏地魔第一次殺人,也才十六歲。」

  「需要我做什麼?」斯內普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問道。

  「繼續注意羽。如果伏地魔復活….」

  在提到伏地魔復活時斯內普臉色蒼白了一瞬,但他仍然說:「我向你承諾過的,從未改變。」

  「她不是天生的惡魔,她的靈魂也絕不是無可救藥,」 不知是錯覺還是反光,斯內普看見鄧布利多的眼中有水光,「奧利維亞希望她在親人的呵護下健康快樂地長大。伏地魔不會明白愛,因為他從未體驗過。但羽,即使曾經受過創傷,她一直被人深深愛著。你也很難想像一個可以召喚出守護神的靈魂能墮落至深淵。如果…..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已經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慕羽明顯感覺斯內普更加關注他了。他給慕羽布置了更多的魔藥配置任務,慕羽懷疑難度已經超過了高年級學生,因為她必須花更多的時間去琢磨才能熬出完美的成品。這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她看著紙上越來越復雜的符文,還有一個星期才是聖誕假期,她仍然有時間。

  「聖誕節不要回裡德爾老宅了,」她揉了揉眉心,清楚他總是在聽著的,「我總感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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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承諾

  「你真會挑地方,」薇歐拉嫌棄地瞥了一眼放在面前的茶杯。她們坐在泰晤士河邊的一家咖啡館中,身邊腳下全是靜靜流淌的河水。十二月從河上刮來的凜冽寒風讓人喝不下任何東西,「其實不用大費周章告別。你我多見面一次就多一分風險。」

  慕羽身子微微前傾,像是絲毫不受寒風影響。再陰沉的天氣也遮掩不了眼底的一片烏黑,卻半點不影響她的精神。她說話依然輕聲細語,卻逼得人警惕:「我當然知道有別的方式。那個標記不是一個擺設,」她環視了一下四周,那麼冷的天裡這家店照樣座無虛席,之後視線便一直定格在薇歐拉的左手臂上,「但有些問題我要親自問問,而這裡遠離巫師聚集地,最安全。」

  在某些方面他們越來越像了。

  說到這時慕羽停頓了一下,見她沒有多余反應才繼續說:「我實在很好奇哪位麻瓜有幸被你選中合作。」

  從最初見面起薇歐拉便一直在期待這個問題,也早就准備好了最周全的答案,只是沒想到拖了那麼久才有機會回答。她努力讓回答顯得自然。

  「伊凡,和麗茲從小長大的朋友。麗茲去世後他幾乎瘋掉,我透露了…」

  聽到這慕羽已經全然明白:「我以為你會用奪魂咒。不過我喜歡這樣的方式,刻骨銘深的感情有時甚至比強大的咒語更可靠,」她捏了捏那枚玉佩,抬頭看見對面人奇怪的表情,「還有問題?」

  「說實話您的信任讓我惶恐。」

  這句話不是對她說的,對此慕羽也毫不在意:「你發過誓,也見識過叛徒的下場。至於那位伊凡…」 她對其的輕視似乎都無需遮掩, 「強大的咒語不一定次次可靠,但絕對好用。」

  她主動端起杯子輕輕碰了碰,清脆的響聲和杯影的交錯掩蓋了她左手在桌面劃過的軌跡:「明年這個時候,麻瓜的選舉結果應當揭曉,再翻過年便是魔法國會的換屆。很遺憾你需要單打獨鬥,不過這個時候忠心最難得,獎賞也最豐厚。挪威的法脈必定有一條是屬於你的,」她補充了一句,「我想你的父親如果在世一定會十分欣慰。」

  不用看她都能預測薇歐拉會露出怎樣的神情,她也確實不想看,於是只扭頭望向白茫渾濁的河面。

  「我必會竭盡全力。」

  直到聽見幻影移行的聲音,確認她徹底離開後慕羽才回過頭直接將還冒著熱氣的杯子掃落在地。因著咒語的屏障周圍無一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她平靜得像是僅僅拂去了桌上的一粒灰。

  「我給過她機會了,不止一次,」她對著玉佩不知是幸災樂禍還是惋惜,「權力才是最奇特的魔法。無論什麼人,但凡沾到一點,就不要想脫身。它甚至還能給人力量去背棄從前的初心、背叛過去的誓言。」

  玉佩半晌沒有響動。慕羽也不急,悠哉游哉地繼續坐在這喝茶。濃霧都快要散去時耳邊才傳來低語:「你同樣有機會直接殺了她。」

  自從知道攝魂怪的懷疑以及察覺到斯內普的反常後他變得越來越謹慎,絕對不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出現。

  慕羽眺望著對岸好不容易在濃霧散去後才顯現出輪廓的建築:「我也後悔過當初在裡德爾老宅救她。沒有我她絕對會死在追殺中,但也慶幸救下了她。」她掏出兩張羊皮紙細細觀看,其中一張紙上除了一張人體示意圖外便是密密麻麻的字符,她一遍遍撫摸著這張紙,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

  也確實是稀世珍寶。

  「為了青梅竹馬甘願同神秘的巫師與虎謀皮,這個故事很感人,我也願意去相信。但她忘了我同樣在普通人社會裡生活了十年,他們的鬥爭可不是魔法部那樣過家家。一個僅憑仇恨支撐的普通人不會有多少出路。大腦封閉術再如何高超也補不了邏輯上的漏洞。」

  最開始她還想著收斂情緒,那天在霍格莫德的對話卻總是一次又一次挑起壓下去的怒火,不知是因為被人自作聰明地戲耍還是因為背叛。

  因背叛而最惱怒的不該是她。

  莫名增添的憤怒更是燃燒了她的一部分理智,以至於當反應過來有些過火時說出的話已經難以收回去。

  湯姆安靜得詭異。

  她重新深呼吸了一次。

  「不用生氣。」

  兩道聲音幾乎在同一時間響起,又極其默契地銷聲匿跡不願再探究原因。

  慕羽低頭在另一張紙上一片空白處填上了兩個單詞,自動忽略了剛才的巧合:「她活著用處更大而已,」她一遍遍描補著字體,「我等不及看他的答復。當一個手握權柄的普通人抓住了通往新世界的鑰匙….」

  再怎麼描補新增上去的單詞也歪歪扭扭。

  「for love.」

  「步入神靈的牧場,為了….愛,」湯姆裡德爾一字一頓地讀出了這句話,在艱難念出最後一個字時冷笑出聲,「這就是你想了幾個月給出的結果?我還不至於淪落到去用鄧布利多的武器。」

  「不是鄧布利多所說的愛。這是對欲望的熱愛。湯姆,渴望擁有才是最純粹最原始的愛。「

  少女的聲音如同拂過山丘的清風,溫柔而和緩,也徹底緩和了剛才一瞬間的尷尬。

  」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愛,只有對權力,對力量的渴求。」

  烏雲越積越厚,低低地壓在灰沉的倫敦之上。天空中飄下的第一片雪花落在了她鼻尖,她沒有反駁,也無需反駁。

  「不過沒關系,羽,」不需要看見人她也知道總有一個人正陪她一起看著倫敦紛揚的雪花,唯一要做的只有聆聽,「你可以用愛去欺騙他們,無非是建立信仰。」

  零落飄散的雪花終於連綿成一片。

  雪在紐約早已織就一座堅固的銀白色牢籠。

  密密麻麻的紅磚房擠滿了紐約最混亂的街區,一條條交錯髒亂的小巷在隔開緊密房屋的同時也麻痹了外來人的視野。

  其中一棟樓房最為破舊,看上去幾乎要在積雪的覆蓋下坍塌。樓房外圍的防火梯也已經生鏽,在鵝毛大雪中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一男一女坐在最高層的防火梯上。兩人都裹著厚重的鬥篷,男人的輪廓還在鬥篷下若隱若現,而女人的臉則完全被一片陰影遮蓋。這棟樓只有一個優點,那就是從頂層能一直望到河對岸上島的高樓大廈。

  即使是冬日近乎停滯的河水也阻礙不了從城市心髒傾瀉而出的繁華與浮誇。

  男人的視線卻一直死死盯著樓下那條幾乎快要成為垃圾場的街道。

  純白的雪落在那條街上都迅速被染成黑色。

  「這就是你給我的結果,伊凡。只剩一年了,你卻告訴我形勢不明?」

  「一年可以發生很多事,可以滋生無數變數,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輸贏,」伊凡持續盯著那條街道發神,語氣比飄飛的大雪還要冰冷,「巫師數量稀少,權力的更迭無非是兩人相爭一群人順勢投票。麻瓜早就過了用陶片決定領袖的年代。每一場角逐不是人和人的鬥爭,而是利益和利益的對撞。每一步都必須小心謹慎,對內展現價值,對外用利益衡量取舍。」

  似乎知道說得太生硬了,他主動將態度軟化:「我在盡我最大努力,薇歐拉,我,我…」他開始顫抖,仿佛比任何人都害怕失敗,「請一定相信我,我從未忘記麗茲是如何被折磨至死的,也從未忘記過在麗茲墳前的承諾。」

  一旁一直沉默著的薇歐拉這時才嘆息了一聲,似是理解了他艱難的處境:「對不起,伊凡。是我激進了。在這方面你一直最懂,當時你說用奪魂咒控制麻瓜首腦不會有多少用處時我也沒有任何意見。爸爸信任你,麗茲信任你,因此我更信任你。」

  「都過去了。」在說到麗茲時伊凡的手緊緊抓住了欄杆。

  「麗茲在這條街道上失手殺了那個麻瓜,也是這條街道徹底葬送了她。我永遠忘不了那天她滿身是血的回家,和我說….她殺了一個麻瓜。她剛回家的時候整張臉都是腫的,手上身上至少有十幾道刀傷,」她沒有停,「還沒等我給她白鮮,魔法國會的人便帶走了她。你忘了那些日子了嗎?我們不停將法律中的每一個字拆開解讀,一次又一次寫證詞。結果呢?」

  伊凡握住她的手:「別說了。」

  薇歐拉抽開他,淚水盈滿了眼眶:「判決剛下來時我才見了麗茲一面,他們沒好好給她治傷,好幾處傷口都爛掉了,那麼嬌弱的一個小姑娘,哭都沒哭一聲,她還問我…」

  她遮掩在陰影中的面容灼灼地看著伊凡:「她問,伊凡怎麼沒來,他是不是討厭我了。」

  「判決下來當天我就決定了走這條路,而你也…」伊凡似乎尤其感嘆,看著被她用長袖下的作弊,「用尊嚴換取力量,也換取更多砝碼。」

  「是平等交易,」她面無表情糾正,「我將尊嚴踩在腳下,也為他做了很多事,他同樣給了我想要的力量。現在他自顧不暇,我也不認為有延續交易的必要。」

  她輕輕撫上左胳膊:「我不像那些膽小鬼,在他消失的十年都不敢研究標記。白白錯過機會,」她話鋒一轉,「我至始至終都只忠於對麗茲的誓言,要送她一個新世界,哪怕用上十年,用上二十年,用上一輩子。伊凡,你一定和我一樣,你不想讓麗茲死不瞑目…」

  念叨了那麼多年,從堅定不移一直到如今,連自己都快真正信了。

  伊凡抿了抿嘴:「放心吧,我會一直配合,」他的眼圈有些微紅,「送給麗茲的新世界,十年不行,那便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化作泥土。」

  「我也一直都相信你,就像麗茲依賴信任你一樣。」她又重復了一遍,緩緩走下老舊的樓梯,融入一片白茫中。

  等她走後伊凡臉上再不見半分方才的哀戚,又重新將視線投向那條肮髒的街道。再多哀傷也在一次次演戲中消磨了。

  不顯露任何愛好,不流露任何不該有的情緒是他第一堂課便學到的東西。每一分刻意表露出來的情緒都能成為攻訐對手的武器,每一份無意流露出的喜好都有可能成為對手反擊的陣地。

  這是一次次摸爬滾打中得到的教訓。

  「到底是送給麗茲的新世界,還是送給你自己的?」他自言自語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平平展展的信封。

  他其實讀了無數遍了,對於迄今為止唯一一件戳中他軟肋的東西他向來珍而重之。

  「神靈守望每個人的理想,為了愛,步入神靈的牧場。」他用重復一遍遍壓抑著沉寂許久的衝動,「我確實做好了堵上一生的准備。再如何相爭,利益總量也從未變動,然而如果注入全新的元素….」

  他將信紙翻過來,指尖輕輕在上面點了點紙上便自動刻下一行字。

  「不用等那麼久了,麗茲。你的禮物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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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秘密

  即使不打開信封慕羽同樣也接收到了信紙傳來的灼熱. 對於能預料到的結果她從來不過多好奇,更何況現在也沒有時間去好奇.

  對面的阿維德斯顫抖著將手中那張薄薄的羊皮紙捧了起來,因為過於緊張輕薄的紙張幾次掉落在了桌面上。他看著眼前的人影,他的聲音如同他的手一樣顫抖:「這,這……」

  「至少數十個麻瓜都證明這個東西可行。當然,麻瓜之中也有天賦差異,真可惜,即使有這樣的寶藏有些麻瓜也只能是麻瓜。」湯姆裡德爾在提到麻瓜時仍然十分不屑,但他不知不覺中已經用上了慕羽一貫平和的語氣,這樣只讓阿維德斯更加敬畏他。如果說夏天的黑魔王只是比幽靈好上那麼一點的靈魂,那麼現在的他更加莫測,更加強大。阿維德斯甚至不敢直視那雙紅色的眼睛。他比格林德沃還要危險。

  「我並不想貶低你的舊主子,「哪怕已經極力克制,在提到格林德沃時他仍然流露出一絲不屑,」麻瓜並不像一堆稻草人一樣站在田野上等著你們去隨意折騰。盲目的以卵擊石只會加速巫師的滅絕。為什麼不從另一面入手?「

  「將麻瓜變成巫師。「當說出這句話時阿維德斯的心跳似乎都要停止了,他的余光從沒離開過慕羽,自從他們交談開始慕羽便尤為安靜。奧勒松在極夜下格外死寂,濃重的黑暗掩蓋了這座小鎮所有的美麗。她喜歡這樣的黑暗。黑暗,意味著永遠也不會到來的黎明。

  「人為提升始終是人為提升。他們越不過真正的巫師。可惜人啊,總是只願意看見他們想看見的,只願意去追逐他們想追逐的。「慕羽像是在對著他們說話,又像是對著空氣低語,」您去紐蒙迦德探望過格林德沃嗎?你們的大人是否還如你們一樣堅守著一個信仰。」

  她在催促他真正給出一個答案。阿維德斯雙手緊緊交叉在一起,他這時才明白夏天在挪威機場那番有關神靈的言論並不是一個十三歲少女的狂妄之語。再糾結已經沒有意義,他們也已經等得夠久了。

  怎麼可能沒去過紐蒙迦德. 幾十年時間他們不止一次冒著風險前往那裡,卻連門都沒進到.是格林德沃主動拒絕了他們.

  格林德沃早就開始懺悔,也許為著自己的靈魂,也許為著更多復雜的因素,他卻從不想想他們的理想, 不關心他們的靈魂又該在哪裡安放.

  懺悔是神靈跌下神壇的開始.

  「格林德沃只是格林德沃。「他艱難地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深深地鞠了一躬,」請允許我們跟隨您。」

  湯姆裡德爾並沒有被他的這番言論而打動,在他最巔峰的時候,有太多的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們口口聲聲說著願意跟隨他,將他奉為畢生的信仰。然而他們連相信他能東山再起都做不到。阿維德斯此時所謂的宣誓效忠,對像也只不過是自己的理想。

  他突然愣住了,他什麼時候開始徹底接受慕羽的觀點了,為他人編織理想。

  「你的另一半答案會比口頭上的忠誠更讓人信服。阿維德斯。「他說道,」我想知道挪威的秘密。「

  阿維德斯抖得更厲害了,他已經隱隱預料到挪威地底的秘密才會是世界顛覆的開端。他有激動,更有恐懼和不安。明明他們夢想了幾十年的願望已經可以見到曙光,他卻開始猶豫。

  「不要害怕。都有膽子做那麼多事了, 怎麼事到如今還膽小了?」 慕羽輕緩的聲音在阿維德斯看來宛如惡魔的囈語。

  他緩緩站起身,以極為不自然的方式走到這間咖啡店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前,掏出魔杖念出了已經不知道念了多少遍的咒語:」abrirpatentibus「 圓桌自中間緩慢地分開,露出一段不知通往何處的幽深的階梯。阿維德斯退後一步示意他們先行。

  慕羽並不急著走下去,她對整個機關的設計更為感興趣。之前她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張不起眼的圓桌,很難想像這座狹小雜亂的咖啡廳中藏匿著這樣的秘密。

  「一起。「湯姆裡德爾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身邊,他像從前一樣對她伸出手,哪怕知道慕羽握住的只會是一片虛無。慕羽只是平靜地望著他,阿維德斯因恐懼不願意看向那雙眼睛,慕羽從不會恐懼。她像是在尋找什麼,又像是在確定什麼,她的手一直停留在腰間的玉佩上:」好。」

  他們一起步入了深長的階梯。咖啡廳中昏黃的燈光也被階梯中蔓延而來的陰影逐漸吞噬。

  阿維德斯若有所思地走在他們身後。

  階梯之下是一條蜿蜒狹長的隧道。所有的聲音在這裡似乎都被隔絕了,隧道兩旁只點著微弱的火把,勉強能照亮前方的道路。慕羽在下到隧道時就將納吉尼放了出來。就連巨蛇在地上細細簌簌的爬行聲也被空曠的隧道無限放大。沒有人說話。他很有可能在追尋信仰的同時無意間打開了另一個潘多拉盒。不過那又如何?他的信念,他的理想早已將他與整個世界隔離。

  整個密道像是一個側立的廣口瓶。轉過一道又一道彎,狹長的隧道逐漸變得寬闊,頭頂低矮的天花板也向著高處延伸。在隧道的盡頭光線突然明朗了起來。巨大的穹頂之下是一整條巨大的生產流水線。流水線兩側陳列著一台一台精密復雜的儀器。儀器上附著著魔力,一顆一顆彈頭以緩慢的速度滑落到流水線上,通過盡頭一扇窗口進入另一個空間。角落裡有一扇精致但至少掛上了幾十把鎖的鐵門。另一個空間應該更加神秘。

  阿維德斯走到那扇鐵門前,他的魔杖指著鐵門右上角念出一連串復雜晦澀的咒語,一道道精密的鎖才緩緩旋轉開來。他自顧自解釋道:「這扇門還是從妖精那裡買來的。「

  在鐵門的後面流水線並沒有停止,此時流水線的兩側不再是那一台台儀器,而是一團團銀白的光圈。先前的彈頭自動流入一團團光圈後,光圈中至少覆蓋了幾十種魔法,他們進來時正好一團光圈完成了生產,一柄冰冷的散發著銀色光澤的武器從光圈中脫胎而出。

  「麻瓜的產物。」慕羽輕聲道。

  格林德沃曾經的信徒,窮盡數十年研究著普通人的世界。慕羽這才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挪威的魔法部部長毫無建樹,魔法部在北歐巫師界毫無威信可言。幾十年的時間都花在了研究機械原理上,他們還有什麼精力操心巫師界的事情?就是從那一團光圈中她已經察覺到了不下十種復雜高深的變形術。

  「我們做過實驗。這些武器的威力取決於個人的魔力,個人力量越強威力越大。但能施展的力量有上限。於強大的巫師而言還是魔杖最為好使。至少啞炮才能使用他們。」阿維德斯小心翼翼地解釋著,他深切知道這位有多麼厭惡麻瓜。

  「真可笑。「湯姆裡德爾輕笑一聲,」霍格沃茨還在教著學生怎麼將茶杯變成老鼠。簡直是對魔杖的侮辱。「

  生產線的右邊是一座又一座實驗室。裡面有幾個穿著長袍的身影在其中忙碌著,牆上桌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圖紙,上面標注著一堆堆深奧的數據。慕羽還看見有人拿著一顆靈石反復觀察著。

  阿維德斯重重嘆了一口氣,他望向實驗室中狂熱的身影:「我們是他當年精心挑選的最具有天賦的孩子.一部分人除了學習鑽研外對其他事務一竅不通,像我這樣沒有頂尖學習天賦的便致力於保證這裡的正常運轉.」

  「你們從一開始便被灌輸思想,要忠於格林德沃,要為他奉獻一切.」慕羽毫不客氣地指出來.

  「不,」沒想到阿維德斯在這個問題上無比堅定,」我們的一生永遠只能獻祭給最偉大的利益,我們就是為最偉大的利益而生的.」

  在提到最偉大的利益時他整個人似乎都在發光,停了幾秒後才接著說:」他做了一個預言,向我們展示了麻瓜發明的武器。在自我封閉中巫師已經落後了麻瓜至少幾百年。再如此下去,我們的世界只能走向滅絕。為了挽救我們的世界,保護我們的家園,我們潛入了麻瓜世界,用奪魂咒,吐真劑撬取麻瓜的秘密,將其與變形術結合,終於濃縮成了屬於我們自己的生產機器,」他看著那一團團光圈滿是感嘆,「可惜等見到成果時,他已經….」

  「被鄧布利多打敗了。「慕羽接道。

  「真的是被鄧布利多打敗的嗎?」 他古怪地笑了幾聲,  「好幾處重要的環節節節失利,和麻瓜那位首領的洽談從來沒有愉快過. 挪威的成就再顯著在當時也還僅僅是一個雛形.」

  不等慕羽多思考他們便來到了空間盡頭.

  「我們最偉大的發明.」他再一次鞠躬表達恭敬.或者說從攤牌的那一刻起他的所有舉動,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彰顯著心甘情願的臣服.

  最偉大的發明不是驚天動地的武器,僅僅是一堆漂浮著的咒語符號.

  成堆復雜的符號接連轉動著,散發出灰色的氣息.

  「這個咒語裡面充滿了毀滅,」在離這咒語還有將近一米的地方慕羽便不再走下去, 「但還不完整.」

  「都不完整,」 阿維德斯的神情隱在陰影中看不大清晰, 「這個咒語能一下毀掉麻瓜所有引以為傲的重型武器, 為了它十幾人自願獻祭出所有生命和魔力.」

  他說著像是根本不為那十幾人遺憾, 反而還覺得這於他們而言是莫大的榮幸.

  「可惜總是差一點.」

  「差的是地脈精華. 」 慕羽飛速說. 挪威地下隱藏的東西大大超乎了她的意料, 但現在不是震驚的時候. 她只需要知道這座地下室必須成為絕對可靠的底牌, 隱藏最深的機密.

  光是這裡便足以勾畫理想世界的藍圖.

  「我不懂你們是怎麼做到的, 背後一定牽扯極其復雜的原理. 但這樣繁雜的咒語早就不能靠人力完成, 需要向自然借力才能源源不斷支撐咒語的施展. 地脈, 地脈, 通常是最佳的風水寶地…」

  「格林德沃不會隨便挑選一個地方作他的秘密基地.」從進來之後湯姆裡德爾便沒多少言語, 慕羽習慣性以為他在忌憚挪威, 她幾乎都想好了最委婉的說辭.

  他對格林德沃仍舊十分輕蔑, 卻像是對這裡的一切充滿了好奇與玩味 : 「不用緊張, 阿維德斯, 我向來仁慈, 不會責怪你的隱瞞. 」

  一直安靜盤在角落的巨蛇此時支起身子,對著他嘶嘶吐著信子。阿維德斯這時才意識到他面對的是誰,是十幾年前將英國攪得天翻地覆的史上最危險的黑巫師,許多人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就算現在只剩下一縷魂魄, 他也絲毫不懷疑他會東山再起, 比從前更加強大, 更加危險.

  他的後背都濕透了.

  「奧勒松的確, 緊靠德姆斯特朗. 只是中間通道從未被打通過. 我們, 我們也沒有精力再去…」

  「為什麼要急著解釋? 我的朋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這個幾乎將自己貶低到塵埃的人, 很快對他失去了興趣, 反而牢牢看向站在一旁似乎在看戲的慕羽, 「我以為絕對的忠誠下不需要驚慌的解釋. 」

  不用多說慕羽便自覺地站在了他身邊. 這個時候她實在不需要多說什麼了. 有些事情由湯姆來做會更加合適.

  「你只用回答我的問題, 」 他的腔調越發圓滑, 「你們還願意為了更偉大的利益奉獻一切嗎? 或者情願同你們的舊主子那樣在牢裡發爛發臭. 」

  「我們的過去, 現在, 將來都屬於偉大的利益. 」

  「我明白, 我都明白, 」他像是哄小孩一般輕撫著他的頭頂, 語氣越來越飄渺, 「所以我們賜予了那個咒語, 我們守望著更偉大的利益, 也守護著你們這群羔羊的理想. 」

  他不管阿維德斯一瞬間的迷茫: 「我很滿意挪威的秘密, 也不會責怪你們早就動用了一部分挖掘出來的礦脈作為支撐生產鏈的源頭. 那條礦脈上附著的法脈甚至可以成為我對你們的獎勵. 乖巧溫順的羊羔總是值得最高昂的獎賞. 」

  阿維德斯微微顫抖著, 全部心神都被傳承二字奪去,原來,原來,竟然是傳承。幾乎是所有巫師夢寐以求的東西。

  「我也明白在紐蒙迦德門前被拒絕的絕望, 他拋棄你們了對嗎, 你們曾經的神, 曾經的放牧人, 」 他幾近像是在喃喃自語, 在提到紐蒙迦德時阿維德斯終於忍不住小聲嗚咽.

  「可是我們不會拋棄你們. 我們的牧場還會持續擴大, 從歐洲開始, 終有一日既會順著山脈平原一路延展至大陸最東方, 也會順著海浪飄到大洋的每個角落. 到時候你們每一個人都將正大光明行走在陽光下, 而不是像老鼠一樣窩在挪威的地底. 你們是新時代必不可少的靈魂, 也將是離神最近的人. 」

  他一口一個我們. 慕羽眨了眨眼, 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多想.

  「你們願意接受這一殊榮嗎? 為了守衛最偉大的利益, 為了你們的理想. 」

  「我們絕對不會背叛您。」一句我們,已經代表了阿維德斯為首的整個格林德沃舊部的立場. 這一次他的拜服比之前不知懇切了多少倍.

  「起來吧。「湯姆裡德爾悠哉游哉地在這個秘密的地下空間閑逛著,」你們的成果無疑十分寶貴。是時候將其擴大了。家養小精靈雖然卑賤,但他們還是能有一些用處。「

  這次不光是阿維德斯,就連慕羽都驚訝地看著他。她寧願相信納吉尼會產奶也不相信湯姆會想到利用家養小精靈。他對麻瓜出身的巫師都十分厭惡。

  「九州目前最需要這樣的武器, 那個姓沈的並不可靠. 你需要更重的籌碼. 而現在這樣…靠著魔力維持的生產遠遠支撐不了你在九州想做的事. 你之前對那個愚蠢的小精靈編織的所謂神靈,難道不是為了這一天作准備?「

  慕羽是這麼想過,但她一直在思考如何用更委婉的方式告訴他家養小精靈對魔力有著精准的掌控,他們也是可以利用的。鄧布利多將家養小精靈收留在霍格沃茨的廚房恐怕不止出於仁慈。鄧布利多為家養小精靈提供棲息之所,那麼他們便為家養小精靈提供一個位置,哪怕仍然是巫師的附庸,但至少可以正大光明地在巫師面前行走,而不是巫師卑賤的奴隸。

  阿維德斯在最初的震驚後已經回過神來,他們連雇佣家養小精靈這件事都已經做出來了,現在只不過是為那些生物多提供一個職位。他垂首道:「是。但是慕小姐,」他對慕羽的態度一直十分謹慎,「您想……」

  「魔法被掩藏太久了,是時候重新浮出水面了。您難道不想看看凝聚數十年心血的成果?」阿維德斯不傻,又提到九州又提到讓魔法浮出水面,他已經隱約明白了慕羽想要做什麼。他下意識看向湯姆裡德爾,見他沒有任何多余的表示這才鼓起勇氣說:「您想從麻瓜社會著手,最終讓九州成為第一個公開另一個世界的國家?」一旦有了先例,自然會有人紛紛效仿,「挪威離九州太遠……」

  「那可不一定是第一個, 」 慕羽又拿起那柄銀色武器細細觀看, 「傳送陣. 我有辦法在挪威和明源山之間建立傳送陣. 挪威將始終掌握技術的核心,家養小精靈的加入會讓你們的魔力不再受到牽制,能花費更多的心思去研究更復雜的原理,做一些更有意義的事……比如真正掌控魔法部?」

  她放下武器, 確保再也沒有其他疏漏的地方: 「小精靈的用處不止在生產上. 他們對魔法有天生的掌控力, 通往德姆斯特朗的密道….」

  不用多說阿維德斯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從聽到我們這個詞開始,他便聰明意識到這兩人的話基本容不得他去質疑. 其中的內幕更容不得他插手.

  這是一場曾經格林德沃都不敢進行的豪賭。然而他們幾十年在挪威的蟄伏忍辱負重,就是為了在今日下注。阿維德斯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們不會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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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局勢

  帶她穿越留守區時沈續選了最長的一條路。留守區盤亙於城北,往常從空中俯瞰下去就像一塊碩大的膿瘡。慕羽也不止一次認為這只是一片大得過分的垃圾場。

  直到真正踏足此地。

  腳下的道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好好打理過。要麼全是混合著污水的泥濘,或者僅僅用一塊紙板將將蓋住。

  兩人並排走就剛剛占據了整條路,路旁全是一座座緊密相連的房子。人類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建築結構全被密密麻麻曲折地塞進了街道兩側。看著滑稽,在這個地方卻異常和諧。

  從一座座奇形怪狀搖搖欲墜建築物中探出的腦袋讓她極為不適。他們不是單純地對一個外來人好奇,而是將她當成一個侵略者,或是茶余飯後品頭論足的笑料。

  她剛從挪威回來,幾乎一刻也沒歇息便趕著來赴沈續的約,沈續卻直接將她往留守區引。她默不作聲地跟隨他往更深處走,連眉頭都沒皺。

  他們最終目的地是一間最破爛的小平房。說是平房還算客氣了,外面連磚都沒有,毛坯上布滿了裂痕。只怕稻草蓋的屋子也比這堅固。

  在第一次觸摸到外牆時慕羽便知道這裡的用途了。她對能量向來敏感,即使四周混雜了不知道多少種異味她也能分辨出其中的腥氣。

  這裡的確是給人住的,只不過不是給活人住的罷了。

  空蕩的屋子中擺了一張木桌並幾把椅子。在他們進來前一個中年男人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仰頭看著同樣光禿禿的天花板,那上面除了一根橫梁外什麼也沒有。見到沈續時他立刻起身叫了聲:「堂哥。」

  沈續笑呵呵擺了擺手,對慕羽介紹:「這是沈儀,算是我遠房堂弟。近些年在留守區的事務全靠他。不用見外。」

  兩人看上去的確像兄弟,不僅容貌有幾分相似,就連氣質上都有著如出一轍的嚴謹刻板。沈儀應該從他那知道過慕羽,看見她時並不特別驚訝。他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慕羽也沒有做過多表示,她來這裡也不是為著寒暄的。

  都坐下後沈續直入主題,他看上去一直是一個再和藹不過的長輩,即使在這樣糟糕的環境下也沒有任何違和感:「小羽不遠萬裡而來,只為了送我們一個禮物,」他雙手交叉,似乎不緊不慢,「自夏天後我都在想著那件禮物,但願沒有空歡喜一場。」

  話裡的警告太明顯了。

  慕羽將那張紙緩緩推了過去,她沒有忽視在看到這張紙的第一眼沈儀便再也沒能挪開眼睛。一瞬間湧出的激動、興奮、貪婪太刺眼了,很難讓人不重視。然而當發現她在看他時他立刻收斂了所有,垂下頭回歸那副對兄長言聽計從的樣子。

  遠房堂弟…按沈家輩分,沈儀應當出自庶支。

  「這就是…」就連一向淡然的沈續都克制不住,他剛想拿起紙卻發現紙張仍被慕羽死死按住。

  「禮物都還沒送完呢,急什麼,」慕羽裝沒看到他一剎那凌厲的眼神,另一只手將銀色的武器推了過去,悠然看著沈續的表情變化,「當時約定好的,根據禮物談合作。我倒是拿出了全部心意,但看著您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它們是配套的,只有入了門才能使用武器,」她對著那張紙揚了揚下巴補充,「但我保證會很快。」

  對於她幾乎是挑明今日目的的話沈續都來不及計較了。在這個女孩拿出這兩樣東西時他便決定重新估量她的分量。他嗓音干澀:「你從哪裡得來的?」很快便意識到這是一句蠢話,這兩樣任何一樣的來歷慕羽都不會同他說真話。

  他舔了舔嘴唇鎮定了下來:「在這樣的地方見面似乎很失禮,」他沒有對之前的打算作過多解釋,也無需要解釋,「但這裡對我,對小儀都有不一樣的意義。說出來有些丟人,陳年家醜了…」

  慕羽原以為他會繼續說下去,她也做好了傾聽的准備,不想他又將話題繞了回來:「這個東西你還有多少。」

  她回答得謹慎:「只要付得起價錢,至少讓你在九州做完該做的事綽綽有余,」她對沈續的探究不閃不避,「為棲桐而建立的慈善組織?這種話可以對棲桐說,對我說卻不管用。」

  在得到她的答案後沈續捋著胡子,露出一抹狡詐的笑容:「和昆侖那群人算賬,這種話可以對著子懷墳墓說,對我說同樣不管用。不妨直接說一些適用於咱們兩人間的話好了。你對英國魔法部有什麼想法?」

  在這時沈儀抬頭飛速看了她一眼,馬上又移開了目光。

  慕羽抓緊了桌沿:「你已經有了答案。我說什麼你也只會認定那個答案。」

  「孩子啊,總是很有意思,」他正了正神色,「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太久沒說一些事,也太久沒教過人,畢竟只有真正的合作伙伴才值得我去費這些口舌。」

  慕羽往椅背上靠了靠,敲打著桌子等待他的後續。在這方面她一直很有耐心,也能對沈續的話外之音持有極高的寬容。

  暫時的寬容罷了。

  「小儀,還記得我父親死在昆侖一次歷練後,沈家大亂,我抱著你逃到這時說的第一句話嗎?」他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扭頭問一直沉默的沈儀。

  「遲早有一天要恢復沈家榮光,讓沈家像昆侖學院一樣成為世俗世外最超然的存在。」沈儀說得極其熟練,好似背過無數遍了。

  「這麼多年,做了那麼多准備,」他喃喃自語著,「始終差一樣東西,始終差一件東西將沈家抬到那個位置。現在不一樣了…」

  慕羽沒有打擾他,當他說起抬到那個位置時她眼眸微微低垂,又很快抬起,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

  「你看出來了我想重置世俗權力分布,掌控世俗。以那麼多年的准備這一步也不是特別難,」他這次將注意力放在了慕羽身上,「知道為什麼我不動手嗎?」

  「你要的恐怕不是得到和昆侖一樣的地位,你還想要更多。你想要沈家成為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不,這都不夠,你想讓沈家成為所有人的信仰,」慕羽點出了他的野心,她太熟悉這樣的想法了。那個咒語的出現和武器還是使得沈續驕傲了,在她面前袒露這樣的野心,是致命的錯誤,「現在開始,敗了不必說,成了也無非成為第二個昆侖,可以掌控世俗,卻不能成為千千萬萬人的信仰和神明。」

  沈續撫掌大笑:「你果然聰明,」他的提問越來越不懷好意,「知道我為什麼要從世俗入手嗎?實不相瞞,在前幾分鐘前我的確有一些心思,知道為什麼最終還是坐在這和你談一筆交易嗎?」

  為什麼?當然因為昆侖如今局勢不僅是一團亂麻,還是一潭死水,想破局唯有從世俗入手。而放過她,無非是因為武器。

  但慕羽不准備回答他的問題,這牽扯到九州目前的局勢。貿然插嘴只不過是讓沈續看了笑話。

  「昆侖主張避世效仿西方放開世俗的人快死光了。你爺爺算一個,徐煜算一個,寧岳…別看他一直中立,其實暗地裡仍然宣揚避世。」

  這是慕羽第一次直觀看見九州這灘死水下暗湧的波濤,她聽得也極其認真。只是徐煜…這一派比想像中更加慘淡。

  「其余十二執事包括死在霍格沃茨的副院長趙穆,全部贊成保持現狀,乃至更進一步,加強對世俗控制。在這樣的氛圍下,昆侖培養出的部分弟子流入世俗歷練時自然而然形成了拱衛學院的學院派。學院派脫胎於昆侖,卻遠比昆侖枝繁葉茂,他們一直是昆侖掌控世俗的臂膀。」

  沈續哼了一聲:「光在學院裡鬥沒有任何意義,即便壓下了十二執事,世俗中形成的學院派照樣能源源不斷為他們提供補給。但他們卻忘了,世俗總會反抗,留守區小規模出事不是一次兩次,」他舉起那柄武器玩弄,「留守區始終是一塊暗瘡,不及時剔除潰爛便會直入骨髓。他們的反抗滋生了新的,能代表他們的利益集團,而這一個集團,卻急需領軍人。氏族,總歸還是有一些余威。」

  「武器的存在給予了他們外在力量,那個咒語在內在上強化了他們,」慕羽邊說邊思考,她必須反反復復衡量推演沈續的布局,才能在這場棋盤中做出最合適的應對,「除了這些,我想不出還有什麼可供我們合作的。」

  「你不覺得我們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嗎?」沈續就像一個耐心給學生解答疑問的老師,「信仰、神靈都是相通的。第一個公開另一個世界的國家總是很艱難,如果有一個伴…」

  慕羽撐住下巴,似是很感興趣,她感興趣的不在於沈續的野心,畢竟野心她已經見得夠多了。

  她在意的是沈續的格局。

  只有這樣的對手才會有意思。

  「英國有太多吸引我的東西—霍格沃茨、滿是珍寶的古靈閣、稀奇古怪的制藥材料,攝魂怪—那東西幾乎成了倫敦特產了,還有狼人…」

  將攝魂怪和狼人並列十分古怪,然而任何從沈續口中說出的話都值得再三思量。

  「狼人,攝魂怪…」一個想法飛速在她腦海中閃過,「你倒對我很有信心。」

  沈續只是笑看著她,這笑容裡有太多不言而喻。

  這就是個老狐狸。但想想也正常,一個庸才怎麼能有膽量魄力走上這條路,又怎麼能將沈家一路扶持到今天這個地位。

  「小羽,你很聰明,子懷將你教導得很好。我沒有多少要教你的東西,」他還在循循善誘,「我選擇合作伙伴向來謹慎,而你還有很多要學的地方。爭權奪利不是三歲小孩掐架,不是長舌婦嚼舌根。順勢而為,因勢利導方才是上策,這句話,以你的才智不需要我多解釋。」

  對他的說辭慕羽僅僅是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那麼,你能給我什麼?」

  「在正常交易之外…」他指了指桌上兩樣東西,「放心,我會付給你滿意的價錢。你現在應該很缺錢,慕家的金山不能供你挖一輩子。除此之外任何其他你想要的,只要我能辦到,定會義不容辭。」

  光是這一句話便足以彰顯沈家暗自發展的勢力,也代表了沈續的底氣。

  「比如…」慕羽拖長了聲音,「勞煩你煽動昆侖學院參加爭霸賽。不僅要參加,還要傾其全力參加。」

  不等沈續有所回應她接著道:「其實很簡單。只需要有人向執事提一句這是一次絕佳的羞辱西方的機會,再許以利益,他們必定答應,」她敲桌子的頻率越來越快,「既要忙著世俗,又要趁機攪攪昆侖的水,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既然您這麼有誠意,作為合作伙伴,我也應當投桃報李幫你分擔分擔。」

  「屆時昆侖盯著這場比賽的輸贏…」她停止了敲擊,「我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

  「你要清楚,一旦走上這條路,再也不能回頭了,」一時間沈續的目光復雜了一秒,不知在想什麼,「你將背棄你爺爺所有的原則教導。」

  「這樣顯得您似乎還不夠了解我。」

  「以三清誓約為證。」

  三清誓約是最高規格的誓約,以自身道心為證起誓,如果誓約毀壞,道心消散。如若按照西方的說法,那便是淪為啞炮。那比死亡還要痛苦。

  「誓約內容?「

  「合作建立全新的秩序,合作期間不容許將任何有關內容出賣給第三方,更不容許退出。」

  外面的大雨傾盆而下,毫不留情地打壓著這座小屋。

  「開壇立誓吧。」慕羽暗自從腰間的玉佩中勾出了一絲如同黑線一樣的東西抓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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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安慰

  出來時雨勢不減反增,是沈儀撐傘將她送出來的,每一個舉動都顯得多余,畢竟只需要一個簡單的法術便能解決所有問題。然而沈續沒有阻止。

  他們踩著越發泥濘髒污的道路沉默向前走去,那把傘要遮住兩人實在是勉強,慕羽大半個身子都露在外面,卻連一滴雨珠都沒沾到。

  「你和堂哥一樣,都會…」他冷不丁說道,指了指她尚還干著的衣袖。

  「魔法,法術,隨便你怎麼叫。」走出那扇門後她似乎和剛才運籌帷幄談判的樣子判若兩人,也總算能看見一點十三歲少女的影子。

  他們繼續一聲不吭地向前走著,眼看快要走出留守區地界時慕羽攔住了他:「就送到這裡吧,「她將傘往他那邊送了送,「我自己能回去。」

  沈儀又將傘往回拉了拉,算是和她僵持上了。她對此並不意外,倒像是早有預料一般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他的眉毛完全擰成一團,似是在糾結她是否可靠,終於還是說:「你交給堂哥的那個咒語,如果我學了,是不是也能像你這樣…」

  「魔法能做的遠遠不止為你遮風擋雨,」她編這些話沒有任何負罪感,「它能成為你掌控權力的基石,能賦予你翻天覆地的力量。」

  「我是沈家庶支,沒有嫡系那麼好的天賦。」他將那把傘握得更緊,指尖都微微發白。

  慕羽不停轉動著手中的玉佩,似乎在借機思考著到底該怎樣回復他。她看他看得很認真,仿佛他口中所說的庶支僅僅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名詞。

  她沒有錯過這雙眼睛中來不及收斂的不甘與渴望。

  「只有人才會去考慮血脈天賦,神卻不一樣。在神眼中每個人,不論血統,不論出身,都是平等的。認真侍奉信仰神靈的人總會得到獎勵,這是恩賜,不要辜負了,」她迎上沈儀越發意味深長的目光,這番話也不完全是說給他聽的,「不用急著交出信仰。你可以盡情嘗試,但有恩賞就總會有懲罰,力量從來不是白給的。」

  她的語調在冰冷刺骨的雨幕中也有如和風般舒適,哪怕裡面處處充滿了機鋒,也能不停誘導著人咽下一詞半語。

  「堂哥救過我的命。「他忽然冒出一句。慕羽卻似乎不打算與他繼續在這吹冷風了,她主動放開了傘,自顧自朝著雨幕走去,只遠遠對他揮了揮手:「用的也是法術。」

  她不用去思考沈儀的想法,要思考的事情夠多了,沈儀還不值得引起她多少注意。未來還會有許許多多為著理想,為著自身渴求奉獻所有的人,他們比沈儀更迫切,更絕望,更不甘。他永遠不會是唯一人選。

  回到明源山時這場大雨都還沒有要停的跡像。

  半山腰的小庭院中,碧綠色的藥水在坩堝中咕嚕咕嚕冒著熱氣。坩堝被架在一簇憑空升起的火苗上,慕羽一手小心翼翼地揮舞著魔杖控制著火候,一手輕輕攪拌著已經呈現淺綠色的藥水。

  一次次地攪拌讓藥水越發透明,她仍然謹慎地控制著火候,直到藥水散發出一股淺淡的香氣火苗才熄滅了下去。這縷香氣很快充盈了整座空蕩的客廳。她小心導出兩滴藥水滴在了手中的玉佩上。

  見藥水被徹底吸收後她才坐起身走到客廳的落地窗前看院外滿地落紅。花叢被施了魔法以至於能保證四季常開不敗,但魔法卻不能保證它們不受風雨侵蝕。

  「我的魔藥只能輔助玉佩為你養魂,你不應該頻繁離開玉佩,」窗戶上逐漸倒映出兩個身影,她只顧著盯著滿地落花,半靠在了玻璃上,「在挪威的攝神取念,還有剛才立誓差點又讓你的靈魂潰散。」

  所有過程,不管是同沈續的交易還是對沈儀若有若無的暗示,她從未想過避開湯姆,也知道避不開。似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剛才還沉重的語氣輕快起來。

  「你變了許多。利用家養小精靈…這可一點也不像你。」

  湯姆裡德爾和她一起靜默看著不斷被大雨打落的花瓣。都已經臨近傍晚了,雨勢仍然絲毫不減。纖細的花瓣凌亂地散在地上,散在流淌的溪水中,在雨水的衝刷下像極了流動的血液。

  她寧願看著庭院中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的彼岸花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也不知是因為他自己計劃的臨近還是恢復身體的誘惑攪得他心神不寧,他越來越在意她的眼光,他越發地想要她的視線、她的注意力全部繞著他轉。

  這個女孩理當為他獻祭一切。

  「不要小看任何一種生物,奴性深重,也代表著能被利用。」他低低地重復著他們曾經的對話,「在阿爾巴尼亞的十一年,我已經受夠了。」

  慕羽沒做什麼回應,但至少也能看出不管是陰沉的天氣還是一些人說過的話再也難以破壞她的心情。

  「我在這裡長大,他教了我很多東西,我也自己學了很多,」她望著滿地落紅,眼裡沒有遺憾,只有純粹地欣賞,「我卻發現還有很多要學的。我不喜歡沈續教我時的語氣,更希望他為他的所有欺瞞付出代價,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權力從來不簡單,而我之前的想法太小兒科了。」

  玻璃中那個女孩眼神越發趨於迷茫,趨向恐懼,她卻不想去掩飾。不管是所在的地方,還是面臨的人,都不足以讓她戴上平日的面具。

  「為了得知魂器的奧秘,我給那老鼻涕蟲喂了一個星期的菠蘿派才撬開了他的嘴。」靜靜聆聽完慕羽說的話確保她說完後他才開口,說的卻是毫不相干的話題,又似是發現了不對勁他立刻停住了。

  有那麼一剎連他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虛情假意籠住她的手段還是當真…他想安慰她。

  安慰、憐憫,全是最無恥最卑劣的情緒。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及他的過往,先前慕羽不過僅能從那枚魂器中窺見一星半點他自稱不堪回首的過去,卻也是第一次知道如此詳細的細節。

  即使他不願意再說下去,她也不想放過他。

  「鼻涕蟲,那是誰?」她終於舍得將視線從滿地的花瓣中挪開,這時湯姆裡德爾卻寧願她繼續盯著外面。

  明明她僅僅在用慣常的,再平和不過的目光看他,外面也明明是再陰冷不過的天氣,他卻像陡然回到了夏天的裡德爾老宅,黃昏尚帶余熱的風在他的靈魂裡肆虐。

  「斯拉格霍恩。」他說出來總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也不知道這是對誰。

  讀了兩遍這個名字後慕羽便知道鼻涕蟲從何而來了,她也立刻笑了出來,只是十分十分小心。每當在鏡子前笑時她總忍不住一點點審視自己,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同一年級在魔鏡中看見的笑容對比。

  她能分辨出其中的算計、渴望,卻怎麼也解析不了更多,那是同湯姆有關的領域,也是她永遠不打算觸碰的領域。

  這片領域最好一輩子同算計、利益,權力雜糅在一起,再也不要分開。

  湯姆裡德爾如同往常一樣挑起她垂在肩頭的一縷頭發,他想再靠近她一點,更靠近一點。他要在這朵彼岸花被折斷之前仔仔細細地欣賞她,將她牢牢握在手中。他在這方面一向很放縱自己,總之都是要被摧毀的東西。但是當他站在少女身邊看著映在玻璃窗上清秀溫柔的容顏時,他像中了遺忘咒一樣,所有的算計所有的陰謀全部融合成了玻璃上那模糊的笑顏。

  千言萬語,如同在明源山頂那個夜晚一般,只能化作形同於廢話的低語:「你一直都知道該怎麼做,你一直是一個天賦極高的學生。」

  當他觸碰到她時慕羽徹底發現不對勁了。她習慣了他的冰冷,他的虛無,習慣了他若有若無,別有目的的親近。然而這一刻,她破天荒地渴望他盡快擁有一具完整的身體。兩年前臨別時那個擁抱雖然冰冷,但至少真實。

  兩年後她甚至不會滿足於一個擁抱,她身體裡每一個器官都在叫囂著,渴求著去探索更多。血液也在沸騰,一波波地全部向大腦湧去,暈得臉頰通紅。不用看玻璃她也能感受到臉上的滾燙。

  「我都知道。」她努力將思緒拽了回來,貼在玻璃上也讓那抹滾燙消退了許多,方才的異樣在不知不覺間就被她遮掩了起來。

  她又回到了一直以來溫溫柔柔的模樣:「我從來都知道怎麼做。」

  說出這句話時她便有了主意。

  回到英國時街上的殘雪還未消退。她站在國王十字車站對街上,離回校火車出發時間還早,她也不急著向裡面走。

  面前的男人越是氣急敗壞,她也便越開心。

  「你的那封信,」見周圍的麻瓜奇怪地看著他,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壓低了聲音,憤怒卻不減,「到底什麼意思?我以為我們的交易至少完成了一半,後面一半基本不需要你的參與…」

  「字面上的意思,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同他一起轉入一條無人的小巷後才慢悠悠地說,「難道我那封信上有語法錯誤才讓你問出這個問題?」

  她風輕雲淡地語氣讓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怒極反校:「別在這裡裝傻。你居然,居然,」提到這時他止不住吸冷氣,「想挑撥康奈利福吉和鄧布利多之間的關系,我不關心你想干什麼,但也絕對不會卷進來!」

  「如果關乎你的女兒們呢?」不管他怎樣氣急敗壞,她顯得過分冷淡了,「我的意思是,不止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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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威脅

  「好,好極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全身顫抖,「我是真沒想到,竟然會是你。那個契約…」

  慕羽直接打斷他:「看來這麼多年旅行游歷的確讓您疏忽了魔法部法律司的工作,您竟然不仔細檢查契約條文,」她低頭看著手上那枚戒指,「利亞的身體難道不是越來越好了嗎?有得必有舍,我又沒保證她會付出什麼代價。更何況您提也沒提另一個女兒。」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比她想像中更快接受了這一事實,憤怒逐漸從他身上褪去,余下的只有讓人琢磨不透的冷酷沉靜。

  「你想讓我干什麼?我也只是法律執行司的一個小職員,沒有必要康奈利福吉不會見我的。」

  「在魔法部最重要的司裡擔任辦公室主任,每隔一周必須親自向魔法部部長彙報工作,如果這樣魔法部部長還不太願意見你那魔法部確實沒救了。你要做的也很簡單,只需要每周幫康奈利回憶回憶鄧布利多的豐功偉績,贊揚鄧布利多又為魔法部的發展耗費了多少心血。」

  她將一切娓娓道來,條理清晰,邏輯分明,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也不會相信這完全會是一個女孩的想法。

  從第一次戰爭起他便一直在提防著這一天的到來,提防著他們會將兩個女兒當作要挾他的工具,不想千防萬防,還是在他認為最安全最不可能的時間點被這個怪胎乘虛而入。

  追根究底最初還是他招惹的這個怪胎。一想到這他的心裡便一陣絞痛。

  「你們的手段和第一次相比總算有了長進,」他咬著牙,事到如今他沒有多余的選擇,「如果我答應做這件事,之後你們會放過我們嗎?」

  他加上了一點威脅,面對一個稚嫩的女孩這樣的威脅還是能說出口:「那麼注重純血…格林格拉斯家族是為數不多的純血…」

  如果他知道他正在威脅的不止她一個人…慕羽壓制住嘴角的笑意,想得越發不懷好意。但是面上卻一副奇怪的樣子:「我一直信守諾言。只要您保持同第一次一樣的中立立場,格林格拉斯家族自然會長盛不衰,」她湊近了他,「甚至會更加輝煌。你就一點也不想得到法脈,延續家族的榮光?這個時候急急想著撇清,不像您的風格啊…」

  在提到法脈時他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我只希望家裡不會有升起黑魔標記的那一天,」他冷冷丟下一句,似乎法脈還不足以引起他的興趣,「我會照做。」

  「如果你足夠聰明,就會把今天的事情爛在心裡,」在他轉身時慕羽衝他喊道,一邊拂著衣服上沾染的灰塵,「我也許不會時時刻刻盯著你,但詛咒可不好欺騙。」

  他停了停,似是在努力平復著心情,最終砰地一聲幻影移行離開。

  在他離開後慕羽也向著對面的國王十字車站趕去。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耽誤得有點久,此時離火車出發將將還有十分鐘。她不想重演二年級的麻煩。

  聖誕回去的學生不是特別多,她得以一個人共享一個隔間。剛找到座位坐下列車便開動了。看著窗外逐漸加速後退的景色她一時間有些恍惚。

  上學、做作業、在校園閑逛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這時她總算有機會閱讀伊凡的信,也只有不斷思索如今的棋局才能讓她免於陷入無意義的思維怪圈。

  伊凡的回復簡潔又明了,他答應了合作,答應了將那個咒語緩慢而有序地泄露出去。他在語言上的確有特別的魅力,不過幾句話,字字句句滿是誠懇。

  慕羽放下信,望著窗外連綿的,尚還被冰雪覆蓋的山丘,政客的措辭她向來不會完全信任,她只看結果。

  有時候就連他們的結果也必須反復掂量。

  「格林格拉斯也許會告訴鄧布利多,你竟然連一點多余的措施都不做,一旦他寧可放棄他的女兒…」

  列車哐啷哐啷地繼續前進,在聽見他的聲音時慕羽眼睛都不眨一下,繼續聚精會神地讀著手裡的書:「他不敢的,也不會讓他的女兒冒一絲風險,因為….」

  捏住書頁時她用了幾分力氣,去年聖誕節格林格拉斯不顧一切地瘋狂始終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那幾根尖銳的倒刺也從未從心口處拔出。

  「因為他自己和法國魔法部部長莫利斯貝爾納也不見得干淨。」她猛地翻過這一頁,將最初的理由吞了下去。

  一股冷氣圍繞著脖頸打轉,恍若有人在無聲,輕柔地撫過她的脖子。

  她知道她的偽裝掩飾從來瞞不住湯姆,她也從未想過瞞他。

  那樣的怪異感又湧了上來,她原以為假期在明源山那次只是一個巧合,從未想過這會成為既定的事實。

  她使勁咬了咬嘴唇,壓下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衝動:「最好讓一個可用的人在魔法部時時盯著他,可惜我們沒有。」

  「我們?」她的話似乎提起了他更高的興致,頸間的酥麻越發明顯,即使他不出來慕羽也能想像他此時的樣子必然是十分得意的,「羽,你有很多機會招攬自己的人,你也有這個能力。我不會介意,這可是別人夢寐以求的特權…」

  「沒意思,」她想努力閱讀,卻看不進一個字,「我以為你記得…」

  她說得極快,如果不是嘴唇蠕動了幾下都難以分辨出她是在說話:「你一直不願將冠冕裡的靈魂融合。」

  一時間隔間中一片死寂,連火車的咣當聲似乎都小了很多。直到火車開始減速即將到學校時慕羽才率先打破沉默:「總之那是你的靈魂,不是我的。」

  她的話既像是表面意思,又像是因為感覺到了什麼而格外意味深長。

  如果忽略剛回學校的那場大搜查外霍格沃茨的生活平靜得近乎無趣。那晚所有人又被迫宿在大禮堂。

  「攝魂怪聲稱感應到了黑魔法的氣息,」那天鄧布利多筆直站在禮堂正中,第一次一掃往日的溫和,著實震懾住了不少人,「永遠不要妄想欺騙攝魂怪。霍格沃茨更容不得黑魔法的玷污。」

  那場搜查自然是一無所獲,但至少傳遞出了一個訊號。鄧布利多的底線容不得人三番五次挑釁,不管那只老鼠有沒有膽量行動,她也必須自己想辦法。

  慕羽頭痛地坐在公共休息室角落,在一大撂書的遮擋下專注看著手中巴掌大的鏡子。

  鏡子中映出了阿維德斯的臉。他很明顯在上次那個秘密的地下工廠,她還能看見他身後一群家養小精靈在工作。雙面鏡的確是一個實用的東西。

  「你們進行得很順利,只是我沒想到北歐會有那麼多家養小精靈。「她平靜道。

  「家養小精靈有自己的聯系方式。很多流浪的家養小精靈潛藏在深山荒野中,從他們的同伴中得知這個消息後便如同潮水一樣湧過來。他們對魔力精准的掌控幫我們分擔了不少。「阿維德斯在慕羽面前仍然極為謹慎,他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最終都會被黑魔王知曉。

  他猶豫了一小會,還是說:「他們越發崇拜那個傳說中的神靈。他們認為是神靈給予了他們一切。」

  「很好。「慕羽低頭翻著手中厚重的撥開迷霧看未來,」但應該不會那麼順利。你們一部分人只專注於研究,而另一部分則負責和外界周旋。你們如今的壓力一定特別大。「

  「這不算什麼,魔法部有幾個老頑固開始懷疑家養小精靈叛亂是怎麼被平息下去的。還有預言家日報一個記者,麗塔斯基特,像蒼蠅見到了有縫的蛋一樣從英國跑到挪威。」阿維德斯很明顯對那個記者嗤之以鼻,他都不掩蓋他的輕視,不過在對著慕羽時他的態度又變得恭敬起來,「慕小姐,一切都是小麻煩。」

  「希望如此。斯萬斯達特先生,你們做得一直不錯,也算對得起獎勵給你們的那條法脈。」

  提到法脈阿維德斯眼神明顯亮了一下,顯然他們從那條法脈中獲益良多。他深深鞠了一躬:「請轉達我們對主人最誠摯的問候。我們會一直效忠於他。很遺憾他明年復活時我們不能到場。」

  慕羽不耐煩聽他空洞地表忠心。他們忠心的只不過是自己的理想罷了。但她的表現仍然堪稱完美,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知道了。」

  直到掐斷雙面鏡的聯系湯姆裡德爾也一直保持著沉默。

  「我一直認為你很享受別人的奉承並且樂於回應,湯姆。」她在空中畫了一個五芒星,淺淺的藍色光華在空中升起,面前浮現出了幾行蒼勁有力的字體:「武器威力驚人。合約如期,萬事俱備,但盡人事。」

  最後四個字雖然竭力模仿前面的風格,但仍然被她看出了端倪。她掌控著那個咒語,當然明白沈儀已然迫不及待。

  她嗤笑一聲,撐著下巴看著休息室外流動的綠色湖水,原來所謂的救命之恩,兄弟親情在力量和權力面前也同樣不堪一擊。

  「他們到底為的什麼,我都清楚。」湯姆裡德爾尖銳的聲音從玉佩中傳來,他很快轉移了話題,「棋局已經開始了。」

  「早就開始了。」她握住玉佩低聲道。

  理想主義者成不了領袖。領袖是要為他人編織理想的。

  然而再怎麼想,她也還是要應付面前的占蔔課作業。這門課的確僅靠胡編亂造就可以蒙混過關,但她從未想過編造自己的死法也需要想像力。畢竟預言自己死得越奇怪特裡勞尼就越高興。

  她剛打開書便看見一張皺巴巴的紙條被夾在中間。紙條上的字像是一個人在擁擠的人群中匆忙用左手寫出來的。

  她拿著這張紙條研究了很久才勉強將其辨認出來:明晚尖叫棚屋。  她仔細回憶著誰最有機會將這張紙條夾進她的書裡。今天是格蘭芬多對戰拉文克勞的魁地奇比賽,因此並沒有課。她和人有過近距離接觸的時候……

  昨天上午的占蔔課羅恩的那只老鼠斑斑意外掉進了她的書包裡,她當時並沒有在意…….羅恩甚至還指責赫敏都是那只貓將斑斑搞得神經兮兮的,讓他不得不天天帶著它。

  那只老鼠可不是普通的老鼠。她正想著將他找出來,他自己倒是不知出於恐懼還是忠誠找上了她。她拿著紙條仔細思考著,上面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她撫上玉佩:「湯姆,你的僕人似乎急於想要和你取得聯系。他也不是那麼膽小。」

  「只是因為恐懼,而不是忠誠。」

  「至少他願意找你。」慕羽無所謂地聳聳肩。語調似乎都輕快起來,湯姆裡德爾莫名有些惱怒。他想說什麼,然而此時公共休息室外傳來陣陣喧囂聲。她若無其事地收起那張紙條,一眼就看見了走進來的達芙妮,重新掛上了在外人面前顯得無比溫和親切的笑容:「誰贏了?」

  達芙妮一下坐在慕羽身旁的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格蘭芬多。」

  「哈利波特本來就是一個十分優秀的找球手,又有火弩箭的加持,格蘭芬多勝利很正常。只是和拉文克勞的一場比賽而已。「

  她拿筆尖沾了沾墨水,她終於想到了一個新的死法,血光之災,被經過了變異的巨型老鼠咬死。真有創意。

  「德拉科在比賽時伙同高爾克拉布裝攝魂怪嚇哈利波特,麥格教授氣壞了,扣了斯萊特林整整五十分。「達芙妮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羽,你說得對,他什麼時候才能成熟點。「

  公共休息室的另一邊,德拉科馬爾福根本沒有因為丟了學院分而沮喪的樣子,他像個英雄一般大聲鼓吹著:「波特得意不了多久。他的那個大個子朋友的那只鳥今晚就要被處決了。那個大個子在那哭哭啼啼的,還教授呢……」

  從他的語氣中唯一得出的有用信息便是那只鷹頭馬身有翼獸將在今晚被處決。那只有翼獸的確不幸,因為馬爾福的任性嬌慣便要付出生命,不過這和她又有什麼關系?她只知道今晚一定十分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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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行刑夜

  如果是在平時魁地奇的勝利一定能給哈利帶來無盡的快樂。然而今天即使格蘭芬多贏了拉文克勞,有了追逐學院杯的資格,他仍然打不起一點精神。他忘不了海格紅著眼眶強打著精神恭喜他的樣子。今晚,巴克比克就要被處決了。

  當他們向海格表示要一起送別巴克比克時海格抽抽噎噎道:「謝,謝謝你們。但,但今晚是個值得慶祝的晚上,我不想掃你們的興。我,我不配你們這樣。」

  馬爾福在一旁洋洋得意時赫敏還猛地揍了馬爾福一拳。

  他們三人沒有回公共休息室,他們刻意避開人群坐在公共庭院僻靜的角落裡。比賽勝利所帶來的喜悅在二月的寒風中徹底消失。赫敏突然一拍手:「有了!我們可以去救巴克比克!」

  哈利和羅恩都不敢置信地看向赫敏,羅恩甚至說:「赫敏,你,你沒事吧。」

  「別犯傻了羅恩,我好得很。」赫敏霍地站起來,「這本來就是一場不公平的判決。他們甚至都沒允許海格上訴,就因為盧修斯馬爾福的威壓,多麼荒唐。哈利,你的隱形衣在哪裡?」

  赫敏的提議的確讓哈利心動,如果他們能順利救出巴克比克,海格也不會那麼傷心,更能挽救一條無辜的生命。但哈利想到被他丟在女巫雕像下的隱形衣又泄了氣:「我把它丟在那個雕像下面了。」他告訴赫敏他不能再讓斯內普看見他在那座雕像附近。

  「你是怎麼打開那座雕像的?」

  「敲敲它,說一聲左右分離,但是……」然而還沒等哈利說完赫敏便風風火火地跑著離開了。羅恩瞪著赫敏消失的背影:「她不會真的去拿隱形衣了吧。」羅恩的口袋裡有什麼在蠕動著。羅恩將斑斑拿出來輕輕撫摸著:「斑斑,這裡沒有克魯克山。見鬼,從今天早上開始你就不正常。」

  一刻鐘後赫敏回來了。隱形衣被她小心地藏在袍子裡。

  「我們先要商量一下具體計劃。今天傍晚行刑,我們必須得在魔法部的人看見巴克比克後才能放走它,否則他們會認為是海格干的……」

  從八樓下到一樓時一路都十分順利。直到慕羽在一樓走廊上撞見了西奧多諾特。她也沒想到這個時候還會有人在外面亂晃。

  「哦,晚上好,西奧多。」她鎮定自若,像是根本沒發現她走的方向和公共休息室完全相反。

  見到她時西奧多諾特低著頭,似是想直接與她擦身而過,卻也發現了不對勁。

  「你要出去?」

  這是自開學以來他對她說過的第一句話。

  「今天下午我在草坪上寫作業,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找不到草藥課論文了。我不知道將它丟在哪裡了,想出去碰運氣找找。」她做出焦急的樣子,想試圖從他身邊過去。

  「真的嗎?」他沒有讓開,在火炬明明滅滅的光亮中神情晦暗不明。

  慕羽輕輕轉動了一下戒指:「當然是真的。」

  他的身形晃了晃,似是想做什麼最終又放棄:「我今晚沒見過你。」不等她回應他便率先繞過她向公共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她僅僅是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便頭也不回地跨出大門。

  夜幕籠罩了最後一縷霞光。一輪彎月懸掛於天空,月亮四周只有幾顆黯淡的星星無精打采地閃爍著光芒。但願今晚不要有太多變數。

  她極為迅速地暗下打人柳樹干上的節疤。打人柳停止了扭動。奧利維亞的幻境早就消失,她清楚地看見樹根之間露出了一個大洞。霍格沃茨中一條隱藏的秘密通道……她握緊玉佩彎腰走入了樹根下曲折蜿蜒的地道。

  半小時以前,哈利羅恩赫敏三人剛從禁林中出來,他們合力將巴克比克拴在了禁林中的一棵樹上。他們三人披著隱形衣行走在通往城堡的小路上。赫敏低聲道:「必須得等到福吉和麥克尼爾徹底走後我們才能將巴克比克放出來,梅林保佑不要再出任何岔子……」

  斑斑在羅恩口袋裡瘋狂扭動著。羅恩捂住口袋:「斑斑,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你這只笨老鼠!哎喲,它咬我。」

  「別出聲。」赫敏悄聲說,「福吉馬上就要出來了。如果被他看見我們會有大麻煩的。」

  「它,不肯老實待著。」

  但哈利看見了,克魯克山悄無聲息地向他們走來,它兩只大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詭異的熒光。

  「克魯克山,別搗亂!走開!」赫敏對著克魯克山說道,「走開!」

  但克魯克山卻猛地向斑斑撲來。老鼠在這一刻從羅恩手指間鑽出掉落在地飛快地向著打人柳的方向逃去。克魯克山一躍而上緊追不舍。在哈利和赫敏還沒來得及阻攔前羅恩已經甩開隱形衣衝入了夜幕。哈利和赫敏互相對視一眼,他們也一把扯開隱形衣向著羅恩衝去。

  羅恩一下撲到草坪上將還在尖叫的老鼠抓在手中:「抓到了!滾開,你這只臭貓!」

  如果不是來不及剎車哈利和赫敏差點撞在羅恩身上。

  「羅恩,快,回,回隱形衣。他們馬上要出來了,我們還要回禁林把巴克比克放出來。」然而還沒等他們隱身,一條龐大的,有灰色眼睛的大狗向他們奔來,他像影子一般輕捷。哈利想拔出魔杖時已經晚了。大狗的前爪抓到了他的胸口,哈利甚至感覺到了狗嘴中噴出的熱氣。大狗從他身上滾了過去,他感覺自己好像斷了幾根肋骨。

  羅恩站了起來,在大狗又撲過來時將哈利推到了一邊,大狗咬住了羅恩的胳膊,像在拖一個布娃娃一樣將羅恩向著打人柳的方向拖去。

  打人柳的密道通向霍格莫德傳說中一直鬧鬼的尖叫棚屋。走出密道時慕羽看見了比鬧鬼更加精彩的一幕。

  隔絕陣屏蔽了她能發出的所有聲音,她如同幽靈一般順著黑暗的樓梯平台向上,一扇門半開著,門後有低低地痛呼聲。

  她極為小心地順著半開的門進入房間。房間裡只有一張灰撲撲掛著帷帳的四柱大床,羅恩躺在旁邊的地板上,腿看上去受傷了。他的旁邊站著兩個人,一個自然是盧平。另一個人髒亂的頭發垂到肩肘,他眼窩深陷,身上還穿著髒兮兮的囚服。

  慕羽立刻認出了他。小天狼星布萊克。羅恩不可置信地看著盧平,低聲說:「不可能,不可能。」

  盧平全部視線放在了羅恩手中不停吱吱亂叫的老鼠身上:「你…換了…沒有告訴我?」

  布萊克緩緩點了點頭,他聲音嘶啞道:「萊姆斯,你是怎麼發現他的?」

  「活點地圖。今晚是巴克比克被處刑的日子,我料到了哈利他們會去送它,甚至會放它離開。果然他們從城堡前往海格小屋,又前往禁林,但是他們身邊一直有一個人,一個不應該活著的人。活點地圖不可能說謊……」

  「萊姆斯,我等不及了,整整十二年了,我現在就要殺了他。」布萊克對羅恩手中的老鼠舉起了魔杖。羅恩哆哆嗦嗦地將斑斑護在懷裡。他們的話讓他一頭霧水,但很明顯他們要殺人,很有可能就是哈利:「你們,你們如果想殺哈利,就得先從我屍體上跨過去。」他顫抖著想要站起來,然而他受傷的腿卻不容許他這樣做。

  「你很快就會明白,羅恩。」盧平按下布萊克的魔杖,「哈利會來的,他有權知道一切。必須讓他知道究竟是誰出賣了他的父母。」

  此時一聲貓叫從樓梯下傳來,克魯克山輕盈地躍入了房間。然而黑暗中它螢綠的眼睛甚至沒有看向羅恩手中的老鼠,而是死死盯著慕羽藏身的角落,好像在確認著什麼。

  慕羽一手握住玉佩一手拿著魔杖輕輕在半空中劃了幾道符加持了陣法。這只貓快要成精了。她還不希望栽在一只貓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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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真相

  克魯克山呲著牙一直緊緊盯住角落,它不停地在地上嗅著,直到房門被哈利砰地一聲踢開。盧平也在此時大聲念出了咒語:「Expelliarmus.」

  哈利的魔杖從他手中飛了出去。

  赫敏對著盧平尖聲叫道:「我不相信!」

  盧平試圖解釋:「赫敏……」

  「我誰都沒有告訴!我一直幫你隱瞞!「

  一陣一陣憤怒在哈利的頭腦中翻滾,他的聲音都因為失控而顫抖:「我那麼信任你。結果你是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朋友!「

  「說來話長。我以前並不是,但現在是了,這是一個誤會,你聽我解釋……「

  「不!哈利,不要相信他。他那次幫助布萊克潛入城堡,他是一個狼人。「

  盧平臉色蒼白,但他仍然十分鎮定。

  慕羽則始終看著在羅恩手中不停扭動的驚慌失措的老鼠。她握緊了魔杖。必須等待一個時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現在還不是脫離霍格沃茨的時候。

  「這完全不是你平時的水平,赫敏,「盧平接著說,」我沒有幫助布萊克潛入城堡,我當然也不希望哈利死。但我不否認我是一個狼人。「

  羅恩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擋在哈利和赫敏面前,然而他痛哼一聲又倒了下去。盧平關切地向他走去,然而羅恩卻氣喘吁吁道:「別碰我,狼人。「

  盧平猛然止步看向赫敏,他十分艱難地問:「你知道多久了?」

  「自從寫完斯內普教授布置的論文之後……」

  「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巫,赫敏。」盧平正要繼續說下去,卻被小天狼星打斷:「萊姆斯,快點,我等不及了。已經整整十二年了!」

  還沒等盧平解釋,哈利吼道:「鄧布利多信任你!你一直在幫他!」他指著小天狼星,後者突然走到床前,倒在了床上,用一只顫抖的手捂住面孔:「哈利,我不否認,當年如果不是我……」克魯克山跳上床爬到他膝蓋上喵喵叫著。

  慕羽的魔杖緩緩指向小天狼星,她抬頭看了看尖叫棚屋中唯一一扇布滿了灰塵的天窗。模糊的彎月仍然懸掛在深藍的夜幕中。

  「湯姆,」她的聲音在顫抖,「把他們全解決掉,有多少把握?」她上了大半學期盧平的黑魔法防御課,深諳他的水平。對付盧平於她而言已經算是勉強,更何況還要再加上一個小天狼星布萊克。尤其霍格莫德離霍格沃茨太近了,一旦做不到將這裡所有人一擊必殺必然會引來鄧布利多。而湯姆如今的靈魂還不足以施展強大的咒語。

  「他們曾經是鳳凰社最精銳的骨干。」

  慕羽咬了咬嘴唇,暫時放下了魔杖。

  此時盧平已經將哈利三人的魔杖歸還給了他們:「好了,現在你們也有武器,願意聽我說嗎?」

  哈利已經徹底不知道怎麼看待現在的情況,他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一個圈套。

  盧平指著在羅恩懷裡瑟瑟發抖的老鼠說道:「我可以看看這只老鼠嗎?」

  羅恩抱緊了斑斑:「這件事和斑斑有什麼關系?」

  克魯克山此時站在小天狼星的腿上對著斑斑發出嘶嘶的叫聲。

  「大有關系,它不是普通的老鼠,他是一個巫師。」

  「他是一個阿尼馬格斯,名叫小矮星彼得。」小天狼星補充道。

  「你們兩個都是瘋子。「羅恩倒退了兩步。斑斑在他手中拼命掙扎著。

  「你們什麼也不知道!「小天狼星粗暴地說,」那個地圖!活點地圖從來不會說謊!彼得一直活著,你正抓著他!萊姆斯,快點,我要等不及了,我今晚就要殺了他!「

  「不可能。」赫敏飛快地說,「阿尼馬格斯必須在魔法部登記。我做作業時查了資料,只看見了麥格教授。本世紀只有七個阿尼馬格斯,小矮星彼得的名字不在上面。」

  「但魔法部不知道還有三位沒有登記的阿尼馬格斯。」盧平觸及到了小天狼星瘋狂的眼神,他加快了語速,「我只知道開頭。我在很小的時候被狼人咬過,那個時候狼毒藥劑還沒有被發明,我每個月都要經歷一次可怕的變形,當然我進入霍格沃茨是不可能的。直到鄧布利多當了校長,他認為只要采取一定防範措施便沒有資格不讓我進入霍格沃茨。這個屋子和下面的地道都是為我修的。我每月被帶出城堡來到這個地方變形。那棵樹也是為我栽的,免得有人在危險期碰到我。」

  此時整個尖叫棚屋只有盧平的聲音,斑斑的尖叫以及克魯克山的呼嚕。

  慕羽靠在角落有些無聊地聽著盧平講述他是如何認識布萊克,彼得以及哈利的父親,詹姆。他們甚至還互相取了外號,制造出了活點地圖。直到盧平提到了她極為熟悉的名字。

  「斯內普也在霍格沃茨任教。「盧平沉重地看著哈利羅恩和赫敏,」斯內普教授曾經是我們的同學。小天狼星的一個惡作劇差點要了他的命,這個惡作劇也和我有關。「

  小天狼星不屑地哼了一聲:「那是他活該,鬼鬼祟祟地打探我們在干什麼,希望我們被開除。「

  盧平沒有回應他的話,他繼續對三人說:「我們當時……交情不太好。不存在絕對意義上的誰對誰錯,只不過互相討厭而已。總之斯內普偶然看見我被龐弗雷夫人護送著前往打人柳。小天狼星為了尋開心讓斯內普用長棍子戳一下打人柳上的節疤就能跟著我進去,他一旦進去就會碰到一匹凶險的狼。哈利,是你爸爸知道後冒著生命危險追上的斯內普把他拽了回去。斯內普也知道了我的秘密,鄧布利多讓他發誓不要說出去……「

  慕羽聽著盧平講述著往事,她突然想起一年級是斯內普阻止了奇洛盜取魔法石,也是他阻止了奇洛暗中殺害哈利……

  斯內普的故事興許會十分有意思。

  「…當年伏地魔因為一些原因要殺你的父母,本來的確是小天狼星作為保密人……「

  「暗中換了。「小天狼星直指著已經在顫抖的老鼠,」沒有人知道。我當時想著彼得十分不起眼,伏地魔只會找上我而不會找上他。但彼得,出賣了莉莉和詹姆。我去找他的時候,他叫嚷得半條街都知道是我背叛了莉莉詹姆,然後用藏在後面的魔杖炸了半條街和他的那些耗子朋友鑽進了下水道!他還切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斑斑掙扎得更激烈,他少了一塊的腳趾頭格外顯眼。

  羅恩喃喃道:「我一直以為他是和其他老鼠打架……「

  「很簡單,」赫敏突然說,「有一個讓阿尼馬格斯恢復原形的咒語,只需要證明給我們看斑斑就是小矮星彼得我們就相信你們。」

  慕羽先前只知道彼得才是真正的食死徒,卻不知他還背叛過朋友…..

  一次不忠二次不用……

  慕羽舉起了魔杖,她有把握抵消那個咒語,但這樣仍然會帶給她不小的麻煩。彼得究竟……值不值得她這樣做。為了一個反反反復復連至交好友都可以背叛的小人…..

  玉佩裡再沒有聲音傳來。湯姆裡德爾對離開霍格沃茨這件事從頭到尾都興趣缺缺。

  慕羽突然感到有些好笑,她有什麼資格去評價彼得,她自己早就已經辜負了太多人的信任。只不過她不會後悔就是。

  心思流轉間慕羽已經想好了對彼得的處理。她任由盧平和小天狼星合力將羅恩懷中的老鼠變成了一個矮小的畏畏縮縮的男人。他的頭發稀疏而沒有光澤,頂上還禿了一大塊。尖鼻子和綠豆眼還殘留著幾分老鼠的特征。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驚恐地想要在房間裡尋找什麼,但他的視線主要還是向著房門方向瞟。

  克魯克山背上的毛直接豎了起來。

  「小,小天狼星,萊,萊姆斯。「彼得聲音尖細,他又在房間中逡巡了一圈,仿佛是在確認到底有幾個人,很快,他的眼睛又向著門口瞟了瞟,」我的朋友,我的老朋友…「

  「好久不見,蟲尾巴,」不同於小天狼星的激動,盧平顯得格外平靜,他甚至還按住了小天狼星的手腕,「我們剛才在討論莉莉和詹姆的事情,想和你澄清一兩個小問題…..」

  「他又來殺我了!」彼得突然指著小天狼星尖叫,他根本沒有食指,「他殺了莉莉和詹姆,現在又來殺我了。他是那個人的奸細!萊姆斯,你得救我!」

  如果不是場合不對慕羽甚至有些想笑,彼得還真是好演技。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還真容易被彼得騙了過去。

  「我?殺了莉莉和詹姆?伏地魔的奸細?」小天狼星逼近了他幾步,在他說出伏地魔的名字時彼得下意識狠狠哆嗦了一下,「怎麼,聽到你的老主人名字害怕了?我就是死,也不會放棄尊嚴甚至背叛朋友去巴結比我更強大,更有勢力的人。而你,我竟然一直沒看明白,你就喜歡強大的朋友。莉莉和詹姆聽信了我的話將保密人換成了你,這是我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你向伏地魔告密,獻出波特夫婦的時候一定是你卑劣一生中最得意的時刻。」

  慕羽輕輕撫摸著玉佩靠在角落中不發一言。

  小天狼星喘了口氣,他壓抑了太久:「我在阿茲卡班聽到了一些事情。他們以為你死了,他們恨你,那些食死徒。他們認為你提供了假情報,背叛了他們的主人。伏地魔還有些手下沒有進入阿茲卡班,不是嗎?你在躲他們……我也以為你死了,直到我看見了一份預言家日報,就是這個男孩,」 他指著羅恩, 「他就抱著你。我對你阿尼馬格斯形態太熟悉了,一眼就認出了你。我在阿茲卡班這十二年,每天就靠著阿尼馬格斯和一股信念熬過攝魂怪。我也不知道是怎樣的信念,一想到它我就會感到非常愉快,我也正是靠著它逃出了阿茲卡班,用狗的身子游回了大陸,溜進了霍格沃茨,我想看看哈利,詹姆和莉莉的兒子……但我等了太久了,彼得,我現在就要殺了你,給莉莉詹姆報仇。」

  「等一下,」赫敏突然怯怯道,「盧平教授,我能說一句話嗎?」

  「當然。「盧平和藹道。

  「如果是小矮星彼得出賣了哈利的父母,他這三年一直待在哈利的寢室,為什麼從來不對哈利下手?「

  彼得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對啊!萊姆斯,我沒有動過哈利一根頭發!謝謝你,謝謝你聰明的姑娘……「

  慕羽有些無聊地轉動著手中的玉佩,哪怕不會有人聽見她,她仍然自顧自道:「因為他沒有這個膽子在鄧布利多眼皮子底下殺掉鄧布利多最重視的人,應該說目前為止沒人願意直接在霍格沃茨動手。他能主動嘗試在今晚聯系你已經是他勇氣的極限了。」

  「只不過是因為他感受到了我的強大,出於對我的恐懼,甚至是對布萊克的恐懼。」出乎意料地湯姆裡德爾對彼得沒有憤怒,他只是用圓滑的腔調陳述一個事實。

  慕羽靜靜看著小天狼星將小矮星辯駁得無話可說:「他至少有一些用處,我相信的也正好是他的恐懼。」

  彼得再也無話可說。哈利此時顯然已經相信了小天狼星和盧平,他幫助他們默默擋住了房間裡剩下的出口。

  小天狼星掠過一絲笑意:「萊姆斯,我們一起殺了他。「

  彼得無力地跪了下來,他哭泣道:「不,不要,求求你們,你們不知道他,他是多麼可怕。如果我不說,他,他會把我殺死的。「

  「背叛比死亡更可恥。「盧平用魔杖指著彼得,」為朋友而死是最有尊嚴的死法。而你注定死得卑微,永別了,彼得。「

  「等等!「哈利擋到彼得面前,」你們不能殺他!「

  「哈利!就是這個渣滓導致了你父母死亡!他是間接的殺人凶手。「小天狼星咆哮道。

  「我知道,但是我想如果我父親在世,絕對不願意看見你們為了他這種人淪為殺人犯。把他帶到城堡,交給攝魂怪,這樣,這樣,」他望著憔悴的小天狼星,「你也能得以清白。「

  小天狼星眼中有水光閃爍,他放下了魔杖。

  彼得在被盧平用繩子牢牢捆起來時似乎仍然在等待什麼,他眼中閃過絕望和恐懼。

  在他們從地道將彼得押走之際,慕羽低低念了一句咒語,悄無聲息解掉了他身上所有束縛咒,在錯身之際將一張符紙塞進他手中:「直接將魔力注入進去,別告訴我你這都不會。我在小漢格頓裡德爾老宅等你到黎明。「

  彼得眼珠轉動了一下。克魯克山似有所覺,它猛地向角落撲來,然而它撲到的注定是一團空氣。慕羽早就催動傳送符前往了小漢格頓。

  「湯姆,我曾經說過,正義和愛有時能成為最有用的棋子。」她借著昏黃的月光看著眼前這棟破爛甚至在夜色下顯得猙獰的老宅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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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逃跑

  她很少從山坡上俯視小漢格頓村。小漢格頓和英國其他村莊沒有任何區別。此時家家戶戶的燈光, 爐火都已經熄滅,只剩下村裡唯一的酒吧閃爍著微光。三月的夜晚還是有些冷,她攏了攏鬥篷,幾十年前的湯姆是否也如她現在一樣站在這裡俯視著這座寧靜的村子。他當時會想什麼?他的父親……

  「你料到了那個男孩的想法,他的善良,高尚,鄧布利多最喜歡的東西……」納吉尼迫不及待地鑽了出來游入了漆黑的夜色中。湯姆裡德爾站在慕羽身邊,面對慕羽時他總是會放下高亢尖銳的語調 。此時嘶啞的聲音更會顯得像毒蛇的誘惑,惡魔的低語:「把他們全解決掉?羽,你也變了太多,真可惜如果今晚沒有萊姆斯盧平那個蠢貨添亂,我或許能看見你親手殺掉小天狼星布萊克,這一定很有趣。」

  詭異的驕傲,莫名的興奮又在這時徹底支配了他。

  慕羽沒有理會他的低語,仰頭望著微弱的月光,不知為何忽然想到兩年前的聖誕坐在她面前那個倔強,滿是怨恨的男孩。她傾聽著他的故事,包容著他的不甘。她也幻想過自己的父親,得到的同樣只有失望和憎恨。

  她甚至會做出和湯姆一樣的事情,很快就會……

  「我沒想到你會選在這個時候融合魂器。」她一邊布置陣法一邊說。

  自然是沒有任何回應的,她明白在不清楚她的意思時湯姆是不會輕易開口的。他變得越來越謹慎。

  真沒意思。

  拉文克勞的冠冕在她手中閃閃發光,將這座破敗的屋子照得熠熠生輝。

  「如果黎明時彼得還沒來那麼我們必須回到霍格沃茨。「慕羽一直那麼冷靜。她靠近了湯姆裡德爾,只有在凝視著那雙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眸中她才能輕柔地說出:」瘋子。「

  也只有在這時她才能確定她追尋的不是一個虛無的影子。

  月光在此時已經緩緩移到了大廳的正中,她的魔杖在空中劃過一道道復雜的痕跡,大廳的四個方位升騰起淡淡的光華。

  「該開始了。「

  她不是奧利維亞,也絕對不會成為奧利維亞。

  霍格沃茨校長室中,魔法部部部長福吉才匆忙離去,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得不相信十二年前他們抓錯了人,小矮星彼得才是罪魁禍首。他承諾攝魂怪會立刻給彼得一個吻一勞永逸。

  這時誰也沒注意到他走出門時先是站了一會才大步離去。

  又是鄧布利多,他永遠不會出錯,永遠都在給魔法部收拾爛攤子。

  哈利和小天狼星一起坐在那張圓桌前。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對哈利來說都如同一場夢一樣,他至今都感到不真實。他很快就要有一個真正的家了,和他的教父在一起的真正的家……

  小天狼星激動地對鄧布利多說:「我在格裡莫廣場有一棟房子,哈利暑假完全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你不能想像他的姨媽姨父是有多麼糟糕!「

  哈利沒有說話,但也滿臉期待地看向鄧布利多。

  「小天狼星,很抱歉我不能答應。哈利必須得在女貞路待到十七歲成年。「

  哈利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為什麼?「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鄧布利多,」為什麼?我受夠了那裡!「

  小天狼星沉沉按住哈利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小天狼星可以給你寫信,甚至能時不時去探望你,畢竟他已經洗脫了冤屈。哈利,還記得一年級我告訴過你,你母親留下的保護咒嗎?你只有在成年前每次暑假回到女貞路莉莉的保護咒才不會失效。順便說一句,你在黑湖上召喚了強大的守護神,詹姆會因你而驕傲。「

  鄧布利多和緩輕柔的解釋平復了哈利的失望與暴躁,他轉念一想這也沒什麼不好,如果德斯禮一家知道他有一個教父……

  他甚至已經迫不及待看見他們的臉色。

  「是盧平教授一直在教導我。他是一個非常棒的黑魔法防御教師,」哈利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對鄧布利多說,「還有,還有羽。」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提到慕羽時鄧布利多的目光似乎變得凌厲了幾分。

  「她告訴我用最強烈的情感召喚出最深沉的快樂。之前我一直不理解…. 但在攝魂怪湧過來的那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如果沒有那句話我很可能召喚不出守護神。」哈利老老實實地說到。

  「真是了不起。」鄧布利多在思考著什麼,他的聲音陡然放緩了,他一遍遍重復道,「真是了不起。那麼多年,只有一個人能和她媲美……「

  他及時止住了話頭,恢復了和藹慈祥的樣子:「今晚是一個團圓夜。我這個老頭子似乎沒有任何理由打擾這樣美好的夜晚了,哈利,如果你沒有其他的事情那麼你可以走了,好好享受這樣的夜晚。「

  哈利不確定地看著鄧布利多,又看向小天狼星,後者察覺出了他的心思,鼓勵地對著他點點頭。

  「教授,暑假發生了一件事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告訴您。我的傷疤疼了起來,我,我似乎夢見了伏地魔。「

  鄧布利多和藹的神情瞬間一掃而光,他神情凝重,甚至帶著凜冽之勢,即使哈利知道這樣的凜冽不是針對他,但仍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他這時才明白為什麼連伏地魔也會害怕鄧布利多。

  哈利繼續說道:「我只記得噪聲非常大,好像在空中飛……好像,好像在想什麼……「

  哈利捂住額頭,他只要一回想傷疤便會火燒火燎地疼。

  鄧布利多走近了一步溫聲道:「他在想什麼?哈利,慢慢來,不要急。「

  「鄧布利多,哈利今晚已經夠累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鄧布利多對著小天狼星擺了擺手:「一場充足的睡眠能讓哈利暫時忘卻一切煩惱,但是當他醒來,痛苦仍然存在,甚至會加劇。有人十一歲已經走出了童話,今晚哈利不管是對彼得的處置還是面對攝魂怪的勇氣也大大超出了我的預期。哈利,我希望你能再次表現出那樣的勇氣。「

  他蹲下身平視哈利翠綠色的眼睛,他那雙粗糙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哈利的手:「慢慢來。「

  哈利傷疤的疼痛似乎都緩解了。

  然而他再如何回想那層記憶都如同隔著一層薄紗。他滿頭大汗,愧疚地對鄧布利多搖搖頭:「對不起教授,我實在想不起來了。」

  鄧布利多沒有責怪哈利。他站起身來回在校長室中踱步,在哈利和小天狼星都不知所措時鄧布利多突然說出來了一句沒有來頭的話:「香海是一座迷人的城市。」

  「什麼?」小天狼星困惑道。

  「位於九州的一座城市。下一學年將會有一場盛事,過幾天我會前往九州一趟,距離上一次造訪已經足足過了四十八年了啊,」鄧布利多話鋒一轉,「哈利,過度思考並不是一件好事。當記憶太多時你需要……」

  他突然將魔杖指向太陽穴,哈利看見一條細長閃著光的銀線順著魔杖的杖尖流出。鄧布利多將其小心翼翼放入了一個小瓶子裡。

  「就像這樣。」鄧布利多頑皮地對著哈利眨了眨眼,還沒等哈利反應他迅速說,「晚安。」

  然而今晚是注定不得安寧了。在小天狼星搭著哈利的肩膀從校長室出去時,早就等在外面的福吉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小矮星彼得,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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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一念

  湯姆裡德爾修長的手指細細撫過慕羽冰冷蒼白的面龐。他還沒有凝成一個具體的形態,但是他的手已經能夠真實觸碰到慕羽。融合第二個魂器的過程比他們想像中更加艱難。他幾乎快要忘記什麼是痛苦了,就連十二年前他被自己的殺戮咒反彈時所銘記的也不是痛苦,而是恥辱,無盡的恥辱。

  融合靈魂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有漫無邊際的思考才能緩解無邊無際的疼痛。所有他拒絕的回憶在剛開始就洶湧而來。他一點也不喜歡這些回憶,不喜歡它們帶給他的種種復雜的情緒。是利用?是驕傲?是興奮?是滿足?都不是。但毫無疑問,這樣的情緒促使他不停渴望將慕羽掌控在手裡,留在他身邊。

  這會是他的弱點。他本不應被任何事物吸引。

  他撩開慕羽額前的碎發。她不知道他曾無數次站在床頭看她沉睡的樣子。她睡著時更加恬靜安然,對他而言也意味著此時慕羽是真正駐留在他手心的。

  他的手指劃過她緊閉的雙眼,一直劃到她的脖頸,讓她就此永遠也醒不過來如何?他們的羈絆越來越深,他已經不想再等。他們之間的博弈必須結束了。

  讓彼岸花在最美的時候凋謝,在美麗達到頂峰時施加殘酷,這還是慕羽教他的。

  她才受到陣法反噬,不會有一絲防備,更不會有痛苦。

  「湯姆,帶我走。」他的腦海中回蕩著小女孩低聲的哀求。

  他一直知道慕羽當時懇求的是什麼,世上也只有他一人能滿足她的要求。如同哈利波特,慕羽也只能死在他手上。前者是為洗刷恥辱,後者……

  他親手摘下的彼岸花只能由他自己折斷。

  湯姆裡德爾用上了幾分力道。他對殺戮向來輕車熟路。

  「為什麼你們都不要我了?」二年級那個聖誕夜,深陷夢魘的女孩反反復復念叨著這個問題。

  就這樣結束了嗎?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回想破舊倫敦街道上兩道相攜的人影,記憶中那枚滾燙香甜的蘋果派也將不復存在,再也不會有人遞給他一枚盛放的彼岸花,溫柔喚他湯姆,喚他瘋子,用最溫婉的語氣教導他真正至高的權力不是豁免生死,而是將生死當作棋盤和游戲。

  不會有一個人陪他走遍小半個世界,不會再有一個人配和他一同鑽研魔法,將截然不同的法術融合為更加強大的力量。再也不會有虛無縹緲的檀香撫平靈魂中的暴戾,更不會有人對他說,我理解你。不帶憐憫同情的理解。

  這個聰明狡猾的女孩,會不會有後手?她一直很詭異。在幫助他融合靈魂前她是不是料到過她會遭受反噬?他不熟悉九州,只有慕羽長於九州,最適合在九州布局。和沈續締結的那個契約,哪怕有著語言相通咒的加持,慕羽也比他更加熟悉東方的術法。她最了解九州人迂回婉轉的心思,更懂得如何抓住他們的理想,在他們心中構建最完美的神靈。

  他不能放棄那片土地,他也不會輕易放棄擁有一具強大身體的機會。

  一定是這樣。

  他松開了手。

  再等等吧,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輕輕將慕羽抱起向著二樓而去,他們離得再近從彼此處汲取的也只有寒意。他現在還很虛弱,在挪威因施展攝神取念造成的創傷還沒有恢復。他甚至做不到攜帶兩個人的幻影移行。他一遍遍告誡自己,他留下她的命只不過因為她還有用。

  他將慕羽放在壁爐邊的扶手椅上,壁爐升騰起微弱的火焰。

  在這座破舊的老宅,火焰燃燒的劈啪聲中,他竟然只感受到了享受與舒適。

  他竟希望第二天的朝陽永遠不要升起。

  慕羽不喜歡睡眠。她的夢境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只剩下了無盡的黑暗,她孤身一人在濃郁的黑暗中行走,沒有光線,沒有色彩,沒有聲音,她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感覺不到,直到她掙扎著醒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自爺爺去世後,還是阿爾巴尼亞雨林終結了第一條生命之後?

  她第一次在濃郁的黑暗中看見了久違的一點光。不同於明源山最後那抹夕陽的璀璨,這只是一個沒有一絲溫度的光點,渺小,卻足以讓她感覺到她還存在。

  她睜開了眼。爐火略微跳躍了一下,這時記憶才徹底回籠,修復靈魂只會一次比一次艱難,但陣法的反噬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

  意識到自己在哪時她愣了愣,緊接著便是沒有來由的失落。她似是無意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仿佛僅僅在確認所有東西的完好。

  只有她自己知道,戒指中那枚一直收藏著的蛇怪毒牙差一點便會刺出。

  事情原本可以變得更好玩的。

  「湯姆……」慕羽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窗邊的人影。她很快收住了話,房間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主人,主人,很,很榮幸能,能見到您。」小矮星彼得縮在角落裡,他似乎十分害怕他的舊主人。

  「蟲尾巴蟲尾巴,」湯姆裡德爾漫不經心道,「你很享受在韋斯萊家當老鼠的日子。」

  「主人,我,我對您的忠誠一直沒有變過,我聯系了……」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慕羽,仿佛有些不服氣。

  「撒謊!」他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刻,「你是出於害怕,既是對我的害怕,也是對你老朋友的害怕。」

  慕羽靠近了他一步,第一次不知道該叫他什麼。他不願意讓更多人知道那個名字。她如此稱呼只不過她至始至終認識的只有湯姆裡德爾,而在其余任何人面前,這個名字都是羞辱。

  不知何時她溫柔的聲音已經可以輕易平復他的憤怒。他沒有看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他還不習慣在舊部面前表現出對她不同尋常的態度。

  蟲尾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慕羽一眼,他自然認識慕羽。能將黑魔王藏匿在霍格沃茨大半年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三年級女巫。

  慕羽完美地掩飾了她對彼得的不屑,她看上去似乎真的是一個溫柔無害的十三歲女孩:「不管是出於恐懼還是忠誠,他至少是第一個尋找你的人。從攝魂怪手中逃脫並不容易。」

  她沒有計較湯姆對她的疏離。

  天空已經開始泛白,昏黃的彎月有氣無力地垂掛在黎明與黑夜的交界處。

  湯姆裡德爾還是不太願意看向慕羽,但他對彼得明顯沒有那麼憤怒了:「蟲尾巴在這一晚還是證明了他有那麼一些用處。事成之後你會得到你應得的獎勵。」

  他掃了一眼彼得那根殘缺的手指。

  彼得顫顫巍巍道:「事,事成,之後?」

  「一具全新強大的身體,哈利波特的命,「湯姆裡德爾不願意向彼得透露太多,」至於你有沒有榮幸參與其中,那要看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如果你連照顧我這件事都做不好,那你還能有什麼用處?「

  蟲尾巴嗚咽了一聲,他明顯不願意接近他的舊主人,他又看了一眼慕羽,結結巴巴道:「慕,慕,慕小姐。」他的措辭極為小心,「您,您不留下?」

  他看出來了慕羽在黑魔王面前沒有卑微。

  納吉尼不知從什麼地方爬了過來,在巨蛇爬過蟲尾巴身邊時他又哆嗦了一下。然而慕羽卻像沒事人一樣撫摸著納吉尼光滑的身子:「我還不能離開霍格沃茨。鄧布利多一直在關注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從腰間解下從不離身的玉佩。

  「你的魂魄不穩,這枚玉佩是極佳的魂玉,最利於養魂。」

  朝陽金色的光輝從遠處地平線上噴湧而出。

  湯姆裡德爾目不轉睛地看著被慕羽解下的那枚玉佩。因為慕羽時時拿在手裡把玩,玉佩的表面顯得更加光華。一縷陽光穿透了玉佩,剔透的綠色在陽光下好似流動的美酒。

  「這是你所謂的,最後的念想。」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慕羽像是沒聽到一樣,她看了看從遠處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朝陽說道:「黎明了,我該走了。」說著要走,慕羽的手卻繼續停留在納吉尼的腦袋上沒有挪動一步,她想了很久才對著蟲尾巴說:「每天要給納吉尼擠三次毒液喂給……你的主人。」

  她說得極為緩慢:「納吉尼很久沒有吃人了,它脾氣不太好。偶爾找一兩個流浪漢,做得隱秘點。」在說到找人給納吉尼吃時,她沒有半點愧疚。

  彼得唯唯諾諾地點頭。

  「羽,」直到慕羽要走出房門時,湯姆裡德爾才第一次在彼得面前叫出了她的名字。

  慕羽回過頭,她還是那樣平靜地注視著他,好像一點也不期待他要說什麼。

  他走近了慕羽,他抬手在兩人間憑空畫了一個復雜的符號,一絲絲明亮的白光從符號中透出融入他們二人的額頭。

  「幻陣是最保險的聯系方式。我需要時刻知道霍格沃茨,九州,挪威,包括魔法國會的動向。復活節回來。」最後一句話是那麼生硬。

  的確很保險,但條件也最苛刻,必須得兩人的靈魂向彼此敞開大半。

  「瘋子。」慕羽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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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消息

  慕羽從打人柳的密道出來後不動聲色地混入了清晨熱鬧的禮堂。此時正是貓頭鷹寄信的時候,數百只貓頭鷹叫嚷著從頭頂飛過,一片混亂中沒人發現她趁機隨著剛出來吃早飯的人群一起坐在了長桌邊。

  一封信和預言家日報被直接丟在了她面前,她卻顧不得拆開。幾百只貓頭鷹的亂叫都蓋不住教師席上的爭吵。

  「我絕不允許你撤走攝魂怪,鄧布利多!」康奈利福吉看上去也是整晚沒睡,眼底一片烏青,第一次對鄧布利多叫嚷起來卻中氣十足,「這是為了學生的安全,你別忘了彼得還逍遙法外!」

  「昨晚幾百只攝魂怪沒能阻止彼得逃跑,甚至差點害了學生,」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對著福吉說,「康奈利,它們也不是完全可靠,過去發生的事無數次向我們證明了這點。」

  康納利福吉臉漲成了豬肝色,見鄧布利多已經坐到了教師席中間,顯然對這件事無比堅決。他握緊了拳頭,硬邦邦丟下一句:「部裡還有事,我先走了。你是霍格沃茨校長,在這件事上當然以你的意見為主。」

  他大步流星穿過禮堂,身後兩名魔法部官員連忙小跑著跟上他。其中一位便是艾伯特格林格拉斯。

  路過斯萊特林長桌時艾伯特掃了一眼慕羽,見她面不改色地給自己倒了杯牛奶,還和達芙妮竊竊私語時恨不得衝過去將她們拉開。

  絕對的理智控制住了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在意他們要怎麼操控魔法部,魔法部毀了都和他毫無干系。然而他們千不該萬不該動他的女兒。

  慕羽沒有將過多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威脅最低劣,也最不保險,尤其是對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這樣的人。然而威脅從來不是她的最終目的。

  「奇怪,福吉從來都很聽鄧布利多的,」達芙妮還在小聲和她說話,「這次這麼強勢?「

  她同情地望著她父親離開的方向:「最近部裡上上下下肯定特別忙。」

  「大概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做決定吧。」慕羽小口小口喝著粥,說得意味深長。

  早飯要結束時鄧布利多再一次宣布了攝魂怪撤出學校的決定,他略去了方才和福吉爭執中幾百只攝魂怪襲擊學生的經過。不過他不說這則消息已經在學校傳遍了。

  哈利波特又成為了話題的焦點,不知怎麼地昨晚他召喚守護神擊退幾百只攝魂怪的消息迅速散開,且越傳越離譜。

  霍格沃茨從來就沒有秘密。

  吃完早飯慕羽從拆開第一封信,上面寫著小羽親啟。她的動作慢了半拍,裡面足足有三頁信紙。其中一張竟然是寧岳寫的。夏天他將帶著沈棲桐前往英國看魁地奇世界杯,邀請她同去。

  他沒說他們要待多久,極有可能…昆侖已經同意參加爭霸賽。

  如果說寧岳的信只是若有若無的暗示,那麼沈棲桐的來信便直言不諱確認了這一消息。滿滿兩頁紙幾乎全是她對世界另一邊魔法世界的憧憬向往,以及埋怨慕羽為什麼從來不給她寫信。

  慕羽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她可以毫無難度地給沈棲桐回幾十封毫不重樣的信,保證每一封都滿含對她的關切掛念。她是不介意在這種小事上滿足一下別人的。

  事情正不斷向著她期望的方向發展。

  想到這慕羽心情極好地拆開預言家日報讀起來,今天的預言家日報比往常要厚上幾分。阿維德斯提到的那個記者麗塔斯基特的文章占據了足足四頁版面。通篇都是對挪威家養小精靈叛亂的分析。與其說是分析,不如說是胡亂臆測。

  「挪威魔法部部長斯萬斯達特先生宣布已經徹底平息家養小精靈叛亂。但斯萬斯達特先生拒絕透露對叛亂家養小精靈處理。筆者與斯萬斯達特先生進行了一次愉快的交談。 『他們強得讓巫師害怕。』斯萬斯達特先生坐在奧勒松原臨時魔法部舊址顫抖地說。斯萬斯達特先生的光輝歷史並沒有幫助他改善自卑的性格。筆者有理由相信斯萬斯達特先生天生善於屈服於任何人,包括家養小精靈。挪威魔法部很有可能暗中已由家養小精靈掌控。挪威魔法部實際管轄整個北歐魔法界,如此之人擔任魔法部部長不得不令人擔憂……「

  慕羽一個字都不信,至少動動腦子也可以知道這完全是一派胡言。阿維德斯好歹是純血家庭出身,以純血家族慣有的眼高於頂的性格,他會公開承認家養小精靈強得讓巫師害怕?

  她放下預言家日報,這樣的報道於她而言沒有任何價值。

  達芙妮湊了過來,她掃了一眼被慕羽擱置在一旁的預言家日報:「我看見了,麗塔斯基特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你很討厭她?「

  「她采訪過爸爸。那一期巫師周刊簡直不忍直視。這個瘋子把爸爸描述成了一個倒賣私貨到法國的利欲熏心無良商人,引得魔法部來家裡調查過。竟然有很多人喜歡看她的文章,我是一點也想不明白。」

  達芙妮一點也不想多提麗塔斯基特:「聽說那個消息了?關於爭霸賽,」比起她達芙妮知道更多內幕,「九州一同意美國伊爾弗莫尼也申請加入,如果不是國際巫師聯合會壓著,再加上魔法所和其他一些魔法學校不太願意和昆侖正面交鋒,不然那可真要變成世界爭霸賽了。」

  伊爾弗莫尼的參與對慕羽來說完全是意外之喜。

  顯然不止她一人認為這是份驚喜。

  「這些事你們看著辦便是。」

  復活節假期前他們總是會有一堆作業,作業從來不是慕羽要操心的。她正認真端詳著手中的羊皮紙,紙上描繪著一個極為復雜的陣法。

  她在模擬昆侖學院有名的五行輪轉護山大陣。她有太多事情要做,一邊推演陣法一邊與沈續商談只是其中一件。旁邊書堆裡還夾雜著那封同伊凡秘密保持聯系的信紙。伊凡不久前才脫穎而出成為候選人。

  他做得細心又實在,無論是公開的輿論還是隱秘的消息,全部為她一條條整理好貼了過來。即使這樣她如今也將將看完一半。

  「他們將是第一批得到那個咒語的人,意味著…「

  「第一批最虔誠的信徒。借助慈善組織分享會去挑選合適的苗子,在分享會中有意無意緩慢植入神靈觀念,神靈對每個人的苦難感同身受,神靈將帶領人走出苦難。這是你的專長,」慕羽似是被他說煩了才不情不願地看起了他傳來的四個人資料,「亡命天涯的匪徒,落魄潦倒的技術員,人情練達的百事通,走投無路還面臨追殺的政治失敗者。留守區還真是人才濟濟。」

  她最後一句話聽著總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沈續沒有計較她的懷疑:「你們年輕人啊,總是這個樣子,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這其實不是我的專長,大部分功勞都歸於小儀。沒有他沈家暗地裡也達不到這樣的規模。「

  他的話裡似乎滿是對這位堂弟的驕傲,至少是信任。慕羽實在很難相信氏族內部的親情,他們也不需要靠親情來擰在一起。同擔一個姓氏便是對他們最好的約束。

  不管沈續和沈儀間私下裡有多少矛盾齟齬,對她的態度必須始終一致,只因為她於他們而言是外姓人。這是氏族的底線,是再強大的契約都難以變更的規則。

  然而沈儀,似乎離背棄這條規則不遠了啊…

  她有些惡趣味地想著。

  「借助陣法我將他們每一次的表現都傳給了你,我想我們已經展示了足夠的誠意,」他的後半句已經非常明確,慕羽放下手中正琢磨的東西,專注看著他。果然,下一秒他便說,「我需要攝魂怪。」

  聖誕節時他還是暗示,現在是直接提出了要求。

  沈家這些年再是准備,始終少了一顆點燃留守區的火星。

  「攝魂怪不是大白菜,想要就能要的,」她沒有應承下來,「我只是一個普通上學的學生。」

  「哦,你可不普通。我不像昆侖一些人那樣兩耳不聞窗外事,英國曾經鬧出的動靜不小,」沈續好整以暇地道,又浮現出讓她極為厭惡的,高高在上的笑容,「歷史上第一次五強爭霸賽,五方校長帶著最精英的學生齊聚,我甚至可以說一句自投羅網。多麼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我是你們,不管不顧都會做出一些事的…」

  他十分有技巧地點到為止:「其實沒有攝魂怪我還有其他辦法,你們私下之間達成過什麼交易我也不會管,更不會說,我不是愛管閑事的老頑固,年輕人總要有點自己的生活。但如果作為盟友連這都不能提供…」 他笑得越發開懷, 「我會懷疑你的能力。」

  在他最初提到你們時慕羽幾乎將羊皮紙揉成一團,然而他後面的話卻慢慢讓她松懈下來。

  「那麼我沒有其他事了。你們似乎要過復活節了,假期愉快。」

  是他主動掐斷了陣法。

  在陣法的銀光散去後她放下手中紙筆,面前憑空幻化出沈續交給她的材料,她輕揮魔杖,材料上有好幾行字自動重新編輯修改。

  她冷笑一聲,這就是沈續的誠意。他太小看她對陣法的掌控力了。

  假期前最後一節課最為難熬,特別是當這門課是魔藥課的時候。其余老師至少會讓學生稍微放松一下。而斯內普似乎天生就缺少放松的基因。

  慕羽隨意攪拌著清醒劑,心思卻根本不在上面。可用的人太少了,許多事情本來不需要她親自操心。

  她不知為什麼有點想念那棟荒涼的老宅了,想立刻回去窩在二樓的扶手椅上撫摸納吉尼冰涼的身子。

  達芙妮突然推了她一下,她這才發現她差點將清醒劑攪拌過頭了。

  恰好這時斯內普經過她們這一桌,他的鷹鉤鼻湊到坩堝前看了看,他的語氣低沉得可怕,自從小天狼星布萊克洗脫冤屈後斯內普的心情一直不好。

  「慕小姐,你不會像一些傻瓜一樣現在腦袋裡面只裝著復活節彩蛋吧。」他湊近了藥水又聞了聞,「合格的清醒劑,但完全不及你平時水平的三分之一,不,要我說五分之一都不到。」

  慕羽根本沒有在意他的責備,柔順地說:「我會重新做一次,先生。」

  斯內普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這倒不必了。」他的黑袍翻滾著向著納威隆巴頓的方向而去,可憐的納威大概又要被他找麻煩。

  自那次尖叫棚屋後她倒是越來越好奇他的故事。

  魔藥課下課後她急不可耐地想要收拾東西回裡德爾老宅,哈利突然從斜後方趕上來:「羽,謝謝你。」

  她困惑道:「我不明白,哈利。」

  哈利這時才發現他的行為十分傻,就在魔藥課教室的門口,甚至斯萊特林的學生都還沒完全散去。他小聲支吾道:「是,是關於,攝魂怪的事情。你和我說過用最強烈的情感召喚出最深沉的快樂。那,那晚,我突然想到了你的話,才召喚出守護神。」

  「我知道。你的守護神驅逐了上百個攝魂怪,」慕羽臉上掛著她慣有的溫柔清淺的笑容,「不必謝我,我沒有做什麼。你能召喚守護神也是盧平教授教得好。」

  「那個守護神救了我和我教父的命。」哈利直視慕羽的眼睛真誠道。

  「 你的,教父?」

  「小天狼星布萊克是我的教父。」哈利一提到小天狼星整個人從裡至外都散發著愉悅,「他被冤枉了十二年,終於得證清白了。他暑假還會和我一起去看世界杯。羽,你要一起去嗎?」

  哈利說完才發現最後一句話過於失禮了,他尷尬地發現他和慕羽並不是那麼熟悉。

  然而慕羽從來不會讓人感到尷尬:「謝謝你的邀請,哈利。但我已經答應一位長輩了。不過到時候我們總能見面的。」

  如果哈利知道那晚她只差一點便殺了他的教父會如何想?一時的快樂又有什麼要緊?這很有可能是他度過的最後一個暑假了。

  「那,那麼再見,羽,復活節快樂。」

  「你們也是。」慕羽在擦身而過的時候對著羅恩和赫敏點了點頭,他們都回了她一個笑容。他們之間的關系在經過列車上攝魂怪的事情和占蔔課後好了很多。

  都是假像罷了,她從不會因為假像而留戀。她加快了回公共休息室的腳步。

  「她又沒選擇留校?」校長辦公室內鄧布利多再次站在了冥想盆前。他久久凝望著冥想盆的表面陷入了深思。

  「沒有。她很可能選擇回慕家在英國的房子,也可能在英國到處旅行,如果要完全掌控她的行蹤,必須借助黑…」在看到鄧布利多的眼神時他明智地選擇不再說下去,「你去了香海一趟。她的家鄉。」

  「羽曾經在香海遭遇過極為可怕的事情,」鄧布利多的聲音都蒼老了幾分,「慕可能向我隱藏了更多。我去了她曾經念書的地方,很明顯有什麼被掩蓋了。如果不是那朵彼岸花,我也不願意……」

  他不肯再說下去。

  斯內普緩慢道:「你從來不輕易對人攝神取念,不管是對麻瓜還是巫師。」

  鄧布利多不復從前的慈和,他鄭重地對斯內普說:「西弗勒斯,那樣我們和伏地魔又有什麼區別?」

  他的手慢慢覆上了冥想盆:「沒有人能永遠躲在暗處。只要他有所求,有所行動,那麼我們必然能捕捉到他的一點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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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岩洞

  裡德爾老宅還是老樣子。四月的暖意被厚實的橡木大門徹底隔絕在外,陰冷與黑暗始終是這棟房子的主旋律。

  「慕,慕小姐,您,您回來了,」看見他時彼得表現得很復雜,既像是終於等到了救星,又像是在顧忌什麼,「他在二樓,想單獨見你。」

  提到二樓時他整個人都在打哆嗦,仿佛那裡有著洪水猛獸一般。

  慕羽沒有理會彼得的恐懼。

  她踩著老舊咯吱作響的樓梯走上了二樓。整層樓像是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所有光都被擋住,她真正像是行走在一片荒涼無聲的墳墓中。二樓盡頭的房間連爐火都沒點,但她知道他一定在。

  「我回來了,湯姆。「她推開了半掩的門。此時太陽已經快要沒入地平線,她站在門邊欣賞著幾縷余暉在牆上投射的剪影,像極了流動的鮮血。

  「今晚去一個地方,羽,我要融合最後一個魂器。」湯姆裡德爾沒有回頭,他就立在窗邊看著逐漸沉沒的夕陽。納吉尼在他身旁對著她發出嘶鳴,即使不會蛇老腔慕羽也能感受到納吉尼的興奮。

  她走到他身邊,同他並肩望著看了無數次的田野和小漢格頓稀疏的房屋。

  她都不用過多詢問:「那個海灘邊的岩洞。」

  湯姆裡德爾伸手似是想要將她拉得更近,這樣的距離這會讓那縷檀香更加飄渺。但他仍然沒有一具真正的軀體。沒有真正的軀體,他始終只是一個幽靈。

  彼得數次建議他用獨角獸的血和納吉尼的毒液構建一具暫時的軀體。然而那樣的身體弱小得連他自己都厭惡,他不想讓慕羽再看見他不堪的一面了,即使她見過他連游魂都不如的樣子。

  「你不害怕?」他的聲音像極了納吉尼在地上爬行時悉悉索索的聲響。

  慕羽側頭看著他紅色的眼睛,她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我應該害怕什麼?」她拿起了一直放在桌上的玉佩,失去了體溫的溫養玉佩初入手時還帶有絲絲涼意,「你可以嘗試無數遍,看能不能殺了我。瘋子,我從來不害怕你的每一次嘗試。」

  她快速掐動著傳送陣的法訣,湯姆裡德爾看著她纖細的手指在半空中翩飛。

  像極了從前倫敦街道上,香氣四溢的甜品店前,她在空氣中劃下的軌跡。

  她成長得非常快,快到他無法確定她還能在他的世界駐留多久。

  他必須進行他的計劃。

  海浪狠狠拍打著岩石,岩石背後便是陡峭的懸崖。夕陽已經徹底沉沒,在這片蒼茫的天地中只有海浪的嘶吼和狂風的怒號。

  慕羽穩穩立在呼嘯的海風中看著海天相接處,夕陽已經落下,只留下一層層晚霞渲染天幕。她實在很喜歡這個地方。

  「不管是傳送陣還是幻影移行只能將人帶到這裡。地形險惡,麻瓜根本不可能到這裡,難怪你說你將艾米和丹尼斯嚇得不省人事。你一直擅長操控他人的恐懼。」

  「我摧毀了他們的意志。他們從此以後看見我連憎恨都不敢有。把那個地方找出來,羽,發揮你的才能,你從來不會讓我失望。」湯姆裡德爾近乎是在她耳邊如同蠱惑一般說道。

  慕羽沒有回答,她輕巧地直接從這塊岩石上跳了下去。她沒有落入冰涼的海水中,有無形的力量將她牢牢拖在了半空中。她行走在海面之上如履平地,翻湧的海浪僅僅打濕了她長袍的下擺。她走到懸崖的正面,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細細摸索。

  在她下方有一道裂縫,幽深的海水在深不見底的縫隙中湧動。然而再幽深洶湧的海水也比不上從中滲透而出的濃郁的黑暗和血腥。她的魔杖指向裂縫附近的海水,海水如同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撥開,分裂成一條狹窄的僅供一人通行的甬道。

  慕羽順著這條暫時分裂而成的甬道直接進入了漆黑的裂縫中。

  海浪,狂風在這道裂縫中統統消失了。四周只剩下水流衝擊岩石的滴答聲。魔杖始終忠誠地執行著她的指令,前方的海水無聲無息地繼續分裂出一條道路。

  裂縫逐漸轉為一條狹長低矮的暗道,漲潮時這條暗道毫無疑問會被海水灌滿。她不得不在這條暗道中低下了身子。她的右手握著魔杖,而左手始終沒有離開掛在腰間的玉佩。

  玉佩沾上了幾滴水花,更加冰涼了。

  從慕羽准確找到懸崖上的裂縫進入暗道開始湯姆裡德爾便不再多說一句。他好像又回到了曾經的日子,無論在挪威還是在九州,抑或是霍格沃茨的有求必應屋,都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秘密。

  這條暗道一路左拐一直通向懸崖的最深處。暗道的盡頭一道台階通向前方一個巨大的岩洞,慕羽順著台階而上,她仔細端詳著洞壁和四周的岩石。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洞壁上。她的聲音被空曠的岩洞放大了無數倍。

  「這裡能量的波動與其他地方不同。一個絕妙的迷陣,至於破解之法……」

  湯姆裡德爾同她一起望著石壁頂端,他很清楚進入其中要的是什麼。然而還未等他說什麼,慕羽對著手腕一揮魔杖,一道深長的傷口直接出現在她的手腕上,鮮血直接從中汩汩流出滴在了石壁上。

  她的聲音輕柔得如同微風:「可惜正是這樣的破解之法是一個敗筆。「

  沒有嘲諷,沒有盛氣凌人,她僅僅只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她低聲念了一個咒語,手臂上的傷口便逐漸結疤愈合了。

  也只有慕羽能在他面前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

  他似是想觸碰已經在魔咒作用下結疤的傷口,然而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他還是直接穿過了她的手腕。

  「擊碎意志才是削弱敵人的最佳手段。」他向來不願意承認他的失誤,然而這句話仿佛是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即使是海水的腥鹹也沒有抹去那縷清淺的檀香。從他的角度看去慕羽似乎輕微勾了勾嘴角。

  「你一直記得。」

  一道白得耀眼的拱門出現在石壁上,拱門後是無盡的黑暗。從門後透出的能量像極了她曾經去過的洪災現場,陰冷,絕望,甚至充滿了暴戾。

  拱門之後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湖。狹窄的岩洞在此處徹底拓寬。湖水像是沒有邊際,只在遠處有盈盈的綠光閃爍。慕羽低頭凝視著看似平靜無波的湖面:「這裡面至少有上千只陰屍。」

  她這麼說著卻沒有一點害怕的情緒,好像僅僅只是在形容漂浮在湖水中的水草:「能找到這裡的人害怕的已經不是一具具飄在水下的屍體了。」

  「沒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你應該知道,湯姆,在去年你想利用那只蛇怪殺我時你就見證了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她在看似無邊無際的湖岸邊行走著,悠閑得宛如在逛自家後花園,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她停在了某一處。

  「震雷,離火,玄武避,起。」隨著咒語的念誦,她的魔杖也有規律地指向不同的方位,每指一處那裡便騰起一陣亮光,她以其代手在半空中飛快結印。

  先是一條綠色銅鏈突然從湖水中浮出,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半空中拉扯著鏈條一樣,鏈條自動叮叮當當地盤在了湖岸邊,一條同樣散發著綠光的小船被鏈條從湖底拉了上來。

  不知道是因為陰冷還是別的緣故,她臉上的血色蛻得干干淨淨。

  她直接登上了船。小船輕輕晃動了一下便很快出發向著湖心綠光的方向駛去。船頭輕柔地撥開湖水發出沙沙的聲音。

  慕羽一直望著深不見底的湖水,從小船上她能更加清晰地看見沉在湖水中一具具面容可怖的屍體。她像是對陰屍產生了興趣,甚至還稍微彎腰以便仔細觀察距離水面最近的一具屍體。

  湯姆裡德爾就漂浮在慕羽身邊,他仍然會因慕羽的目光從不為他停留而惱怒。

  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那晚高塔的狂風好像又在耳邊呼嘯,那晚也是慕羽大腦最為脆弱的時候。不管是在執念所在的時空還是如今,她從來不害怕死亡。

  她所害怕的究竟是冰冷虛空帶來的未知,還是與另一樣東西有關…..

  鄧布利多的武器。卑微,肮髒,無用的愛。

  小船輕輕碰在了湖心島。慕羽這時才看清之前的綠光全部源自於島中央石盆中綠得發亮的魔藥。她試圖將手伸入魔藥中,然而有無形的能量將她阻擋在半空。她低聲嘗試著所有她知道的咒語,然而不管怎麼嘗試石盆中的魔藥都紋絲不動。

  「你施了一個死咒。魔藥既不能消失也不能減少。更不能用變形術將其變為其他的東西。只要魔藥是滿的,那就證明你的靈魂永遠安全。」

  她沒有慌張,甚至有著不正常的冷靜。湯姆裡德爾突然感覺說話似乎都艱難了起來:「羽,你很聰明。」

  慕羽忽然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剛開始她極為克制,漸漸地她的笑聲變得更加悠長。整個岩洞放大了她的聲音,只是湖裡漂浮的陰屍讓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湯姆裡德爾就站在一旁平靜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作出一個抉擇。

  「瘋子,「慕羽收斂了笑聲,她仍然嘴角含笑地望著湯姆裡德爾,」是我上當了。「

  「說下去,羽。「

  「這是你的陷阱。沒有喝完魔藥,或者不經過你的允許,那艘船便不會重新出發。而我如今的修為想要橫渡埋伏了成千上萬陰屍的湖完全是天方夜譚。我必須喝下魔藥。魔藥只會削弱我,但你一定會想辦法讓我仍然擁有可以融合魂器的能力。你會利用魔藥牽制將我暫時變成一個工具,以便你繼續熟悉九州的情況,甚至找到傳說中的昆侖墟,」慕羽輕輕撫上了他破碎的容顏,「你學什麼都很快,湯姆。等時機成熟,到時飽受魔藥折磨的我生死只不過在你一念之間。」

  慕羽將他的心思把握得分毫不差。她甚至能無畏地說出她自己今後極有可能面對的結局,好像只是在闡述一個陌生人的生死。

  他的靈魂好像又在灼燒。這一次的燒灼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明明什麼都沒有,此刻這樣莫名的燒灼感幾乎要將他融為虛無。

  慕羽的話語像是從世界另一頭傳來。她不見半點慌張,更沒有他已司空見慣的苦求:「從你在挪威告訴我你將魂器藏在這個岩洞中時,你就已經在布一個局,你想將我用最保險的方式拴在你身邊,等到榨干我最後一絲利用價值後你將不費吹灰之力解決掉我。」她離那張枯槁的臉更加近了,她的笑容越發燦爛,那縷檀香也讓他越發瘋狂,「湯姆,你確定要讓我喝下魔藥?你重塑身體必須得依靠我的陣法。而喝下魔藥的我將再也撐不起那個陣法。」

  他所有隱蔽的心思被慕羽一點點拆解開來。他自信這個世界上沒人能對他攝神取念,那為什麼,她不用施展攝神取念便能洞悉他的思想?

  她是否擁有他也不知道的力量?

  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她已經沒有退路可走,唯一出路便是牢牢被他掌控在手心,並在適當的時候走向必然的毀滅。

  他不會允許她有任何一絲脫離掌控的可能。為了解決這個羈絆,他寧願放棄一具更加強大的身體。

  「恢復身體有很多種辦法。你已經輸了。」他恢復了從前的高亢冷銳,他應該立刻讓慕羽喝下石盆中的魔藥,然而面對慕羽他始終很難如同面對那些食死徒一樣發號施令。

  慕羽此時卻退遠了幾步重新站回到了石盆前,她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玻璃杯。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將玻璃杯伸入了翠綠色的液體中。

  她自始自終都帶著她常有的溫婉笑容:「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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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新局

  慕羽直接喝下滿滿一杯魔藥。湯姆裡德爾清楚魔藥的作用,它不會立刻讓人死亡,它只會給人制造幻覺,產生極端的燒灼感,這時候喝下魔藥的人最渴望的便是喝水。水源只能從黑湖中取,而黑湖中有數之不盡的陰屍在等待。

  折磨獵物是他的最愛,他也享受於欣賞獵物因為痛苦而顫抖。但是此時此刻,如同那晚在塔樓上一樣,他感受不到一絲玩弄獵物的快感。

  那股不知從何處而起的灼燒之感在他破碎的靈魂之上蔓延。那縷檀香似乎也在這時變得更加濃郁,這讓他更加痛苦。

  好像他也跟著她一樣喝下了那魔藥似的。

  第一杯魔藥後她神色不變,想也不想直接又舀了滿滿一杯,如同喝水一樣直接喝了下去。

  她踉蹌了一下,但是她牢牢扶住了石盆沒有讓自己跌倒在地上。

  也許是因為那個幻陣讓他們靈魂相同的緣故,湯姆裡德爾看見了許多畫面,慕羽最黑暗最不堪的過去在他面前一幀幀完整呈現。

  從一入學便開始的孤立,孤立逐漸上升至謾罵,謾罵演變為毆打,最終毆打升級為侮辱。

  那個小女孩最初也試著友善地對待每一個人,她像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孩一般在學習模仿善良。她一次次向其他人伸出手,又一次次被人推開。

  第三杯魔藥。

  第一次的毆打始於一個男生,沒有任何理由,似乎只是在探尋一個全新的折磨怪胎的玩法。拳頭狠狠砸在小女孩的太陽穴,一片眩暈中,她懵懂地看著眼前重疊的人影。

  「克父克母的怪胎!「

  那個人,她名義上未死的父親,在暗中授意了其他人,巨大的利益會讓人鋌而走險,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幫她。

  第四杯。

  她仍然穩穩扶住石盆,身形都沒動一下。

  小女孩不願意告訴長輩。她從小被教導要堅強。

  永遠不要對普通人使用能力。

  陰暗的衛生間是最絕妙的發泄場所。

  第五杯。

  他們發明了一個新的游戲,用厚重的書本砸她。砸中頭便是正中靶心,滿分。

  為什麼不能對普通人使用能力?

  第六杯。

  她的手在輕微顫抖。

  幾個明顯是外校進來,比她年長好幾歲的男生將她逼入了學校偏僻的小花園。小女孩的身形相比他們而言過於單薄。他們將她按在地上…..

  青春期的男孩不能理解一時的衝動會造成怎樣的後果。

  他要徹底毀了她,讓她自己走向消亡。

  她恨所有人。

  第七杯。

  奧利維亞溫柔的嗓音變得尖刻,她一遍遍重復:「你沒有父母,沒有親人,你來自於虛無。你什麼都不是。「

  她的指甲狠狠扣在了石頭上。

  第八杯。

  殺戮無辜會分裂靈魂,自她在阿爾巴尼亞念出了那個咒語後她的靈魂已經徹底沒救了。那條消逝的生命至死都未閉上眼睛。他的眼中還有再也無法觸及的希望。

  一滴淚從她眼睛中湧出,她死死咬住嘴唇阻止哭泣,很快就見了血。鮮血滴入了綠色的藥水中。

  然而這一次她失去了對情緒的控制,眼淚混合著從嘴唇中滴出的血液流在石盆上,竟然有一種詭異的美麗。

  她伏在石盆上,她的呢喃只有湯姆裡德爾能聽見,她一遍遍說著:「爺爺,對不起。「

  她要摧毀他畢生追尋的理想和大義,更得不到他希望她能擁有的善良與光明。

  魔藥已經快要見底。她仍然牢牢握住杯子,顫巍巍舀上最後一杯魔藥。

  如果她沒有偶然去到那個時空,沒有看見那間陰暗屋子中的小男孩,她不會在乎通向深淵通向虛空的道路會不會只有她一人。她給了湯姆一朵彼岸花,湯姆也回贈了她驚喜。

  他說,他理解她。他讓她不要害怕。

  兩人從彼此間汲取的只有冰冷,但再冷的溫度,也好過一人在虛空中承受清寒。

  她閉上眼睛,淚水已經模糊了她的面容。玻璃杯無力地從她手中滑落,她勉強讓自己撐在石盆前。她的嘴唇甕動著,就連空曠的山洞也難以捕捉她的聲音。

  湯姆裡德爾還是聽見了,只是他寧願自己沒有聽到。

  「湯姆,不許離開我。我不許你離開我。「

  她只剩下這麼一個伙伴,一個能在任何時候都能理解她,毫不猶豫地告訴她她沒有任何錯的,朋友。

  他對她不會有居高臨下的同情,更不會對她大談仁義道德,以德報怨。

  湯姆裡德爾第一次用他殘損的靈魂擁住了慕羽,不像是在擁抱人,更像是在將一個勢必屬於他的物件收入囊中。

  上一次他們的相擁於他而言像是近在咫尺,卻又仿佛已經過去了太久。

  久到他快要忘記怎樣擁抱一個人。

  「我一直在。「他低聲對著慕羽說道,像是情人之間的繾綣。然而此時他的語氣中只有殘忍和瘋狂。

  很快慕羽便會徹徹底底被他握在手心。

  他當然會一直在她身邊。

  慕羽重新睜開眼,她的雙眼因為哭泣而紅腫。她靜靜待在他懷裡,還一點點糾正他生疏的擁抱姿勢。

  「瘋子,是你輸了。「她臉如金紙,聲音又是如此堅定。

  湯姆裡德爾的紅眸微微收縮了一下,他隱隱猜到了什麼。

  「你還是沒理解我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雖然我也沒徹底理解。我是被慕義由一團據說凝聚天地精華的東西中煉出來的, 」她的話語裡透著濃濃的自嘲,「它至少能讓我對所有能量具有極強的親和力。有一個問題我思考很久了,一些對別人有害的魔藥,會不會只能助我增長實力?」

  」你的陷阱很巧妙。毒藥不在於致命,只致力於讓人產生極度的干渴感,人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喝水,他們只能選擇湖水,而湖下便是陰屍……「慕羽輕聲向他解釋,」我試著消解大部分藥力,將這份藥力轉化成增長實力的能量。我唯一要抵抗的,便是毒藥帶來的幻覺。」

  他擁住她的手輕輕抖動著:「你變得更強了,「一時也不知道他是在贊賞還是憤怒,「也許下一次等待你的是觸之即死的劇毒。」

  「不會有下一次了,」她仔細看著他的眼眸,既像是嘲諷,又像是無畏,「獲得力量的辦法那麼多,誰會將毒藥當水一樣喝?」

  這個女孩帶給他的挫敗感已經遠遠超過了哈利波特帶來的恥辱。對於哈利波特,他只會有仇恨和輕蔑,但是對她……

  她從他懷中掙脫出來,轉而死死抓住他的手:「他們從前都不能毀掉我,更何況是一堆幻像。「

  她低聲笑了笑,笑聲中帶著輕蔑:「全是假像。」

  其實事實遠沒有說得那麼輕松,這樣的提升終歸太過強行,也太駁雜,沒有正確的疏導等待她的同樣是死亡。

  她不願意說出來,這樣樂趣都少了一半。

  石盆底下露出了一個精巧的掛墜盒。

  在看見掛墜盒的第一眼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掛墜盒中沒有靈魂的力量。

  「湯姆……」她看了他一眼。

  「打開。」他平靜地對她說。

  他沒有放開她的手,甚至將其攥得更緊。

  掛墜盒在她手中輕巧地彈開,裡面只有一張紙條。在看到紙條的第一眼慕羽便感受到了他靈魂的戰栗。

  「致黑魔頭

  在你讀到這之前我早就死了

  但我要讓你知道,是我發現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並打算盡快銷毀它

  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對手時只是一個血肉之軀的凡人。

  R.A.B」

  湯姆裡德爾的手再次穿過了慕羽,他的靈魂因為極端的憤怒變得十分不穩定。先是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又有一個人發現了他的秘密,這個人甚至是他曾經的食死徒。他不認為雷古勒斯布萊克能夠銷毀魂器,但是那枚魂器會在哪裡?會不會已經落到了鄧布利多手上?

  他終於能隱隱明白慕羽所說的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東西。

  未知,超出掌控的未知。

  緊接而來的是無邊的憤怒,他再次被從前的手下背叛,就如同在他被哈利波特打敗後他的那些所謂忠誠的僕人任由他一人孤零零地躺在阿爾巴尼亞,忍受著連游魂都不如的日子。

  雷古勒斯布萊克已經死亡,說不定屍體就在黑湖下。布萊克甘願走向死亡,只願有朝一日他能被宿敵殺死。

  恐懼與怒火徹底包圍住了他,他十分厭惡這樣的感覺,像是被強行按在深海中,既不能呼吸,絕望又如高山一樣碾壓著他的靈魂。唯一能讓他掙脫的方法便是殺戮,殺掉他周圍的任何人,毀掉他身邊的每一件事物。

  一縷清淺的檀香幽幽飄來,像是極力投射入深海中的一縷陽光,抑或是在海洋更深處的深淵中閃爍著的不知名的光源。向來讓他更加瘋狂的檀香這一次卻輕柔地在牽引他,雖是輕柔,但也容不得他拒絕。

  一如倫敦街道上牽著他的冰冷的手。

  一如那個女孩遞給他的滾燙的蘋果派。

  他有多久沒有感受到真正的溫度了?

  這縷檀香,這縷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源驀然闖入了他在阿爾巴尼亞最絕望最無助的歲月。

  一朵火紅的彼岸花恰好盛放在了他獨自通往永生的道路上,他將其折下帶入連接死亡的虛空。

  慕羽曾經輕聲告訴他,只有不畏生死方能超脫生死,世間最極致的權力便是將死亡也當作手中的一枚棋子。

  湯姆裡德爾撞見了那雙黑色的眼眸,在那裡面他從來都找不到對死亡一星半點的恐懼,慕羽瞳孔的顏色像極了連接星辰的虛空。

  所有星辰最終都會燃燒殆盡,所有螢火蟲飛不出碩大的羊毛球,只有羊毛球外的虛空才是永恆。

  恐懼,憤怒,那股急切地想毀滅所有的暴戾在被逐漸撫平,他第一次從那幽暗的深海中掙脫而出,他甚至能聽見慕羽溫柔的聲音。

  「我們的博弈還會繼續,和世界的棋盤一起。我也不會允許你在我們的博弈結束之前就離開我,」這一次是慕羽輕輕擁住了他,哪怕她像是在和空氣擁抱,也更像是在挽留,「我不知道R.A.B是誰,但魂器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毀掉的。就算……鳳凰松也能彌補靈魂的缺失。」

  「不要害怕死亡,湯姆,你也不會死。」

  除非有一天她玩膩了,打算將他一起拉入地獄。

  恐懼,憤怒,暴戾徹底消失了。他突然有些舍不得將這朵彼岸花折斷。他早已習慣這樣鮮活的顏色在深淵中燃燒,如若將其摧毀,他又將淪陷到冰冷的黑暗中,就如同在阿爾巴尼亞一樣。

  但慕羽只能屬於湯姆裡德爾。她只能為他一人而綻放。

  湯姆裡德爾試圖更緊地摟住她,哪怕知道如今他的狀態碰不了她,但他仍然想將慕羽深深揉進他的骨血,最好能和他徹底融為一體。

  「R.A.B,是雷古勒斯布萊克,從前追隨我的食死徒。」在又一次長久的沉默後湯姆裡德爾才緩慢說道,他不願意再多談布萊克一個字,「那個預言……」

  慕羽沒有打斷他。她一直願意聆聽他的故事。

  「西弗勒斯斯內普曾經也是一個食死徒。他在豬頭酒吧聽到了半截預言。有能力戰勝黑魔王的人走近了……生在曾三次抵抗過他的人家,生於七月結束的時候。波特夫婦,隆巴頓夫婦都曾三次抵抗過我。」

  「因此你選擇了去殺哈利波特,因為你們都是混血,他最有可能成為你的宿敵,」慕羽抬頭看著他,「你知道我不相信預言。預言是因果的陷阱。只有你選擇相信它的時候,它才有可能生效。哈利波特第一次從你的索命咒下逃脫是因為他母親的犧牲,而明年……再也不會有人為他犧牲。在你親手殺掉他後,只會剩下我們和世界的棋局,以及你我間的博弈。我不會將殺死你的機會讓給任何人。」

  慕羽停頓了一下,她變得更加柔和了:「今天這一子,算成平局如何?」

  「不用再這樣了,」他厭惡了這樣的模式,她總是能一次次摧毀他設下的陷阱,甚至將陷阱轉化為對付他的武器,「換個玩法。」

  「我很樂意。」她的低語像是倫敦輕薄的霧氣一般飄渺。

  「秩序徹底顛覆後必須有一場決鬥,用最古老的方式解決,在這之前誰也不許離開。」

  能和他正大光明決鬥的人不多,就連鄧布利多也得不到如此待遇。然而他願意給予這朵注定要凋謝的花一場最華麗盛大的葬禮。

  她值得如此。

  「要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約嗎?」慕羽握緊了腰間的玉佩,她輕輕閉上眼,再次睜開時卻只剩下淡漠到極致的冷靜,她不是沒思考過這枚玉佩的秘密,只是一直拒絕願意去思考罷了,「去明源山。」

  那裡是她命運所在,也將是她最後的歸宿。

  「不需要,」他想再次撩起她的長發,「我答應你。」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拒絕在兩人之間訂立一個契約了。到底是出於極端的信任,還是就連契約的束縛也不能帶給他真正的安全感?他必須用自己的方式。

  不用問慕羽便已經知道答案。

  「成交。」

  他沒有再說話。兩人靜靜互相倚靠在湖心島上,如果沒有時不時飄過水面的陰屍,乍眼看去就像一對相互依戀的璧人。

  四周安靜到能聽見遠處海水拍打礁石的聲音。

  只有一個人能永恆。

  「不許離開我。」兩人異口同聲說出這句話。湯姆裡德爾終於有些不自在地將目光遠離了慕羽。

  「羽,回家吧。」

  他沒有說裡德爾老宅,也沒有說房子,而是說,家。她曾經的家早就沒了。

  慕羽不願意去糾結這會不會是他的口誤,她登上了停泊在岸邊的小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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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讖言

  從岩洞中出來時天已經全黑,海面上泛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慕羽在那塊巨大的岩石上捏碎了傳送符,她仍然十分虛弱,甚至連催動傳送陣的力氣都沒有。他們悄無聲息地回到了裡德爾老宅二樓的房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能聽見納吉尼在木質地板上爬行的聲音。

  她點燃了壁爐,火光投射在蒼白的臉龐上,也照映著湯姆裡德爾又變得透明了幾分的靈魂。火焰的暖意逐漸驅散了從岩洞中帶來的寒冷,她舒服地窩在扶手椅中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她已經很累了。

  納吉尼感應到了她的存在,攀上了她的膝蓋後便再也不願意動彈。慕羽輕輕撫摸著納吉尼的頭,緩慢地適應著體內洶湧的能量。

  夜晚的小漢格頓十分安靜,尤其是這座遠遠矗立在山坡上的老宅隔絕了村莊中的雞鳴狗吠。

  她知道湯姆就在旁邊,不知是因為他也需要調養靈魂還是其他別的什麼原因,他也安靜得出奇。

  這樣特殊的寧靜只有在明源山的小樓中才能體會。自爺爺去世後,明源山那座小樓早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座小樓了。

  在這樣的氛圍下她梳理能量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今晚也不是一無所獲,」在納吉尼都快要睡著時她才說,「雷古勒斯布萊克欺騙了你,我們也可以欺騙其他覬覦魂器的人。岩洞的機關需要修改一下,削弱一個人的意志比削弱身體更加有效。只要是人,便會有心魔。」

  湯姆裡德爾站在了熊熊燃燒的壁爐前:「你說的那個人是鄧布利多。」

  他無比肯定。只有鄧布利多這個多管閑事的老家伙最了解他的過去,也最有可能挖掘到他的秘密。

  慕羽垂下眼看著納吉尼,算是默認了他的推斷。

  湯姆裡德爾轉身蹲下平視著慕羽。慕羽的手指輕輕敲在扶手椅上,她不由好奇湯姆已經多久沒有以這樣絕對平等的角度看一個人了。

  「你不會對鄧布利多心軟,對嗎?」

  他的手穿過她的發梢,像是要撫摸她的額頭。慕羽握住了腰間那塊冰涼的玉佩,她凝視著眼前這雙紅色的眼睛良久後才說:「不會。」

  湯姆裡德爾露出了一個笑容,即使他的容顏早就在一次次魔法變形後支離破碎,她仍然恍惚了一瞬。他仿佛仍然是那個保存在日記本中的翩翩少年,俊美溫和的外表下隱藏著狠辣和不擇手段。

  這是她認識的湯姆,他或許從來就沒有變過。

  還沒等他進一步動作,慕羽已經起身走到落滿灰塵的架子床前,如今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一場睡眠。魔杖輕揮間破舊的架子床便被鋪上了潔白嶄新的床單,蓋上了松軟的被子。此時火爐中最後一縷火苗跳躍了兩下發出劈啪一聲,最終晃晃悠悠地熄滅了。

  稀薄的月光從窗戶中透入,暖黃的光暈在牆上靜靜流淌。

  真正躺下時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湯姆沒有進入玉佩,他站在了床頭,仿佛在研究著什麼難題。慕羽尤其不適應,她翻了幾次身,但她無時無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你的魂魄還離不開玉佩的溫養。」

  「那個老頭也不是那麼強,」他像是沒有聽懂她意思一般,「他的高尚他的能力才是他最軟弱的地方。」

  興許是靈魂的融合讓他變得越加理智,也或許是他當真在思考一些東西,不管怎樣慕羽都不會去管,更不會肆意贊揚抑或貶低。

  他明白對錯,很多事兩人間也不需要明說。

  「麻瓜種是對巫師血脈的玷污,像家養小精靈這樣的生物仍然低賤,」他靠得更近,眼中的紅光愈盛,「但那老頭擁有的任何東西我都樂意搶過來。我要讓他死時被仇恨憎惡環繞,他會嘗盡我在阿爾巴尼亞受過的一切。」

  看來雷古勒斯布萊克的背叛對他刺激不小。

  這個時候她什麼也不必多說,她太了解湯姆了,這個時候哪怕是一個音節在他眼中都是同情。

  她的存在就已經足夠了。

  於是她難得主動離他那麼近,如果他擁有一具軀體,她此時必然已經靠在了他身上。

  這樣的動作顯然取悅了他,他不常表現出情緒,也唯有慕羽能頃刻捕捉到他感情上細微的變動:「鄧布利多還是做對了一件事,當年沒有將你交給其他人撫養,」他試圖圈緊她,卻只能一遍遍在她頭發上摩挲,「也間接把你推到了我身邊。羽,陪我一起走下去。」

  在只有兩人存在,聽不見任何吶喊的地方了結。

  她閉上眼,默默補充完他的話。

  「如你所願。」

  復活節假期剩余的日子格外寧靜,慕羽幾乎整日待在二樓的房間應付繁重的課業或者繼續模擬昆侖學院的破陣之法,她偶爾會帶著納吉尼外出散步。彼得似乎十分高興她能夠暫時性看顧納吉尼。他從來不敢和她多說一句話。

  假期總是過得飛快。

  「你暑假不會回來?」

  「我會直接去昆侖墟,帶著鳳凰松回來。」夜晚裡德爾老宅二樓的房間中沒有燈,卻散發著明亮的暖光。慕羽借著暖光繼續寫著魔藥課論文。15英寸,單獨布置給她的論文,斯內普一定瘋了。

  「這一段的引言要精簡一下。」湯姆裡德爾纖長的手指指向了慕羽剛剛完成的段落,紙上的字符自動修改了過來,「融合劑?煉金術的基礎藥劑?西弗勒斯斯內普很關照你。」

  「這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我是你,我不會信任他。」

  「如果在我復活時他沒有及時會到我身邊,那麼他已經重新選擇了效忠對像,他一定會被處死,我很遺憾。西弗勒斯曾經是一個忠誠的僕人。」

  「時間會改變一切,尤其是他在鄧布利多身邊待了那麼多年。即使他回來了,痛哭流涕地請求寬恕,我也不會輕易相信他。他讓我不安,湯姆。」慕羽皺了皺眉,她手中的論文已經快要結尾。

  湯姆裡德爾不希望她和他繼續談論西弗勒斯斯內普,他不喜歡她在他面前過多提及另一個人。

  「我只相信攝神取念的力量。」他冷冷道。

  慕羽看出來了他不想過多討論斯內普。這畢竟是他曾經的屬下,她不會在這一點上糾纏,況且現在對斯內普定下結論仍然為時尚早。她繼續專注於手中的論文,四周只余下羽毛筆摩梭羊皮紙的沙沙聲。

  「羽,」一片寂靜中湯姆裡德爾突然輕輕喚著她,似是想說什麼,卻又生生停住了。

  慕羽耐心地等待他。湯姆願意說時總有一天會說出來,一如他面試黑魔法防御教職的經歷,一如那個預言。而他不願意說時,誰也不能勉強他。

  「必須從昆侖墟活著回來。」他仍然沒有帶多少情感,像是一道冰冷的命令。

  她此時剛好寫完論文的最後一個字,一揮手熄滅了室內所有光線,黑暗中湯姆裡德爾看不清慕羽的表情,但他能感受到她語調中隱約透露的不知來源於何處的輕快。

  「我會的。」

  回到霍格沃茨煩心事才接踵而至。

  慕羽坐在圖書館的角落,她的面前是一堆堆厚重的書籍,隔絕陣極好地阻擋了她的聲音。她揉著眉心翻過一頁書。

  整個四月直至五月所有人都陷入了繁忙的復習中,這時候也是一年中課業最繁重的時候。而她還要做更多額外的事,繼續鑽研咒語,鞏固自復活節起一直不穩定的修為,尋求破陣之法,默默關注大洋彼岸的動向。她剛剛對破陣之法有了一些頭緒便接到了阿維德斯的消息。

  「濫用魔法,「阿維德斯聳了聳肩,」自從麗塔斯基特那篇文章後我就在做准備以便對外遮掩。但我沒想到國際巫師聯合會行動這樣快。「

  「有人注意挪威了。麗塔斯基特的文章只是一個導火索。「慕羽直接說道,」這段時間盡量小心行事,注意家養小精靈。「

  「您和他說得一模一樣,「阿維德斯臉色扭曲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濫用魔法,真是一個好理由。我一直想用這樣的理由清理那一群老頑固。「

  他眼中閃過狡詐,顯然他和他口中所謂的老頑固積怨頗深。

  「看來你已經有了決斷。「慕羽恍惚了一下才明白那個他是誰。

  「武器的生產效率提高了太多,我們的人已經著手開始涉及麻瓜的其他領域,「阿維德斯在提到研究時總是有難以言喻的興奮,」那一群人簡直是最瘋狂的科學家。您不用操心家養小精靈的問題,每一群家養小精靈只負責一部分生產,即使他們私下交流也不會理解他們所做的到底是什麼。他們也極其忠誠。您有機會一定要再來一次挪威。「

  慕羽始終不能理解那樣一群人對研究的狂熱,他們甚至甘願在挪威不見光的地底一待就是幾十年。

  「很好。但我希望今後的任何研究不要被外人知曉,你們是我們最信任的一群人,絕不會讓我們失望,對嗎?」

  她知道有些話湯姆永遠不會說,哪怕是撒謊都不願意。

  少女的面容恬靜而安然,但她的話隔著雙面鏡也讓阿維德斯打了個冷戰。

  「請相信我們,慕小姐。」他鄭重地對她許下承諾。

  慕羽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她不相信人,她相信的只是對理想的忠誠。這不妨礙她溫柔地鼓勵阿維德斯:「挪威的處境和你們從前的立場注定了你們將承擔大部分壓力,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們還能展開新的研究,干得很不錯。如果有什麼需要我會盡力幫助你們。」

  阿維德斯卻十分受寵若驚:「能將靈石礦交給我們,還獎勵了法脈,我們擁有的已經很多了。至於研究,都是分內之事。「

  他察覺到了慕羽和黑魔王之間有極其復雜的糾葛,但他不願意插足其中,這也不是他能管的。他只需知道他們的心血不會白費,他們汲汲以求的秩序有實現的希望。

  慕羽對了對時間:「我還有最後一堂考試,恐怕不能和您繼續聊下去了。祝你好運,斯萬斯達特先生。「

  她掐斷雙面鏡後不情不願地拿起那本撥開迷霧看未來向著占蔔課教室走去。在這一點上她應該學習赫敏的,直接在復活節前就退掉這門課。

  她到的時間有點晚,教室外面的螺旋樓梯只剩下零星幾個人。她一眼就看見了正瘋狂翻著撥開迷霧看未來的羅恩和哈利。自從得知他有一個教父並且暑假將要和教父一起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後,哈利從前的抑郁一掃而光。

  親情,尤其是失而復得的親情,總能給人無限希望。

  她走過去和他們坐在了一起:「但願我沒有錯過什麼。「

  「還沒有叫到你的名字,「羅恩從課本中抬起頭,他似乎找到了一個人抱怨,」特裡勞尼就是個故弄玄虛的老騙子。她對每一個人都說你將來會有大劫難。「

  「我下學期不會選占蔔課了,」她不喜歡特裡勞尼,她不習慣和不是特別熟悉的同學討論一位老師,因此她只是言簡意賅地隱晦指出了她對占蔔課的看法。

  「明智的決定,羽。」羅恩嘟噥了一聲。

  自從慕羽坐到這裡後哈利發現手中的撥開迷霧看未來從來沒有那樣燙手過。他感覺自己在她面前呈現的形像一直是傻乎乎的,這讓他十分不舒服。慕羽黑色的長袍在台階上四散鋪開,她總是有著那麼幾分優雅寫意。她撐著下巴兀自眺望遠方,沒有一點為考試擔心的樣子。

  哈利有一股衝動,他想告訴慕羽許多事,他想告訴她那晚他們和小天狼星回到城堡突然遭遇幾百只攝魂怪的驚心動魄,他想告訴她彼得最終還是在被押送阿茲卡班的途中逃脫,他想和慕她分享他的興奮。他終於有一個家了。

  他的衝動很快被澆滅,慕羽唯一的親人早已去世。

  位於塔樓頂端的占蔔課教室在初夏時節過於熱了。

  就在這時從教室中傳來一聲飄渺的聲音:「羅恩韋斯萊。「

  羅恩低低咒罵了一句向著教室走去,哈利小聲和他說:「公共休息室見。「

  然而當羅恩上去後哈利更加尷尬了。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慕羽仍然保持著同樣的姿勢看著天際,似乎那裡有什麼她牽掛的東西。

  總得說些什麼,哈利絞盡腦汁搜刮著他們間的共同語言。他腦海中蹦出來的第一個詞便是魁地奇,然而很快被他否決了。她對魁地奇從來不感興趣。

  「前幾天,黑魔法防御考試,你對博格特施的爆破咒很漂亮。「 哈利絞盡腦汁才憋出這麼一句話。

  慕羽對每個人都會露出清淺的笑容,但哈利見過她不一樣的一面。兩人一起面對厄裡斯魔鏡時慕羽對他說出的善意謊言,在面對敵人時她的無畏,都預示著慕羽並不如同表面那般溫和文靜。

  「謝謝,哈利。你也表現得很不錯,盧平教授很欣賞你。「慕羽說話從來都是這樣,輕和而有禮。

  五月的暖風在此時穿過塔樓,吹起了她額前的發絲,她輕輕攏了攏頭發,就是這樣簡單的動作也被她做出了一種美感。

  之前的尷尬窘迫似乎也在這時被清風拂走了。

  「盧平教授要走了,」哈利情緒有些低落,「他是狼人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慕羽早已知道這件事,有人故意將盧平的身份泄露了出去,家長和校董會不會允許一個狼人留在霍格沃茨教學。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干的。

  「可惜,他是三年來唯一一個合格的老師。」

  哈利正要和慕羽說什麼,羅恩已經從樓梯上下來,他一臉沮喪,他的考試結果應該很糟糕。特裡勞尼飄渺的聲音從教室中傳來:「哈利波特。」

  哈利不由有些沮喪,他走過慕羽時稍稍停頓了一下才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上樓梯。占蔔課教室和平常沒有什麼兩樣,密不透風的房間中還生著火,熏人的香味讓哈利咳嗽起來。他走過亂七八糟的桌椅向坐在一個碩大水晶球後面的特裡勞尼教授走去。

  「你好,孩子,請坐下來看看,告訴我你從水晶球中看見了什麼?」

  哈利頭疼地努力嘗試從水晶球白色的煙霧中編出花樣,就在這時他聽見了響亮刺耳的聲音。

  「彼岸花快要綻放了。」

  「您,您說什麼?」哈利不確定道。特裡勞尼教授直挺挺坐著,她張大嘴巴,雙眼空洞。

  「萌芽於罪惡土壤的彼岸花要麼向陽生長,要麼跌落深淵僅為一人盛放。勇士將不停戰鬥,直至生命盡頭。太陽不再升起,秩序將被顛覆,規則將被重建。」

  特裡勞尼的腦袋垂了下去,她的嘴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的頭很快又抬了起來。

  「哦,孩子,我很抱歉我打了個盹,我們進行到哪一步了?」

  哈利只是呆呆看著她。

  「您剛剛說,彼岸花,就要綻放了,」哈利不知道這是什麼花,「您說它要麼向陽生長,要麼跌落深淵,還有戰鬥直至生命盡頭,規則顛覆,秩序重建什麼的……」

  特裡勞尼教授極其震驚,她斬釘截鐵道:「親愛的,你一定也睡著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也不可能預言這麼離譜的事兒。我想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

  她幾乎是推著哈利出去的。哈利直到走出教室時還一臉莫名其妙,特裡勞尼教授剛才是說了一個真正的預言嗎?還是這只是她獨特的考試模式?

  慕羽看見哈利起身後拍拍袍子站了起來:「怎麼樣,哈利?」

  哈利迷惑地搖搖頭:「她對我神神叨叨說了一堆東西,什麼彼岸花,什麼深淵……」

  正陷入思考的哈利沒有看到在這一瞬間慕羽眼中的驚駭,但她很快收斂了所有情緒,當哈利抬頭時慕羽只是輕聲說:「這是她的風格。」

  她直接走進了占蔔課教室,應付特裡勞尼的考試其實很簡單,她只需要隨便編一些似是而非又預示著不祥的東西便能讓特裡勞尼滿意。

  只是這位向來不靠譜的占蔔課教授剛剛很有可能做了一個真正的預言,很可惜她沒有聽到這個預言。

  沒有聽到最好,預言只會讓人自誤。

  她走下螺旋樓梯,此時塔樓上已經空無一人。火紅的夕陽正在逐漸沉入黑湖之中。她扶在欄杆上眺望著眼前夕陽西下之景,一點點梳理著被晚風吹亂的發絲。鄧布利多極有可能知道那個預言,但她早已不在乎。

  棋局已經布好,她第一次執棋而走,失敗與否對她而言其實都不那麼重要。

  昆侖墟的夕陽是否也如鮮血一樣艷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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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暗廝殺

第82章 昆侖

  「若是向陽生長,向陽生長……」

  鄧布利多喃喃重復這句話。他和哈利一起坐在盧平教授的辦公室中當哈利原原本本告訴他特裡勞尼教授的預言後他便止不住地自言自語。哈利則是一頭霧水。

  「教授?」

  鄧布利多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樣,他凝望著哈利翠綠色的眼睛,嘴唇甕動似是想要說什麼,然而最終他只是輕嘆一聲:「哈利。」

  哈利靜靜等待鄧布利多說下去。

  在德斯禮家遭受的虐待都沒能抹去這雙眼睛中的純真和善良。鄧布利多忽然有些不忍,哈利應該知道真相嗎?他還太小了,十三歲和十二歲還是沒有太大的差別,更何況他才與教父重逢,再等等吧。他會為哈利再撐得幾年安寧。

  「我應該給特裡勞尼教授加薪。但預言只不過是一個指引,是命運暗示的一種選擇。然而有更多選擇被命運隱藏。不要困於預言,哈利。」

  鄧布利多說著走出了辦公室,獨留哈利一個人思考。在哈利眼中鄧布利多的步伐永遠是穩健的,仿佛沒有什麼能讓他焦急。

  一回到校長辦公室鄧布利多卻一改面對哈利時的溫和慈祥,他雷厲風行地提筆寫下一封簡短的信。不久之後一只貓頭鷹從霍格沃茨貓頭鷹棚屋中飛出,向著北方而去。

  悠揚空靈的鐘聲在梅裡雪山山腳下的寺廟中回蕩。即使已經接近正午仍然有虔誠的信徒面對雪山叩拜。他們堅信常人無法企及的山腰之上居住著不願意被打擾的神靈。

  寺廟的鐘聲不是敲給信徒聽的。

  在雪山山南之側,一條在普通人眼中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羊腸小道上行走著一隊身著白袍的孩童,每個孩童身上都背負著完全不符合自身身形的藥材以及木頭。這群孩童普遍十歲上下,只有領頭步伐輕盈之人看上去比他們要大上許多。

  羊腸小道窄而陡,即使夏季也布滿了積雪,但這群孩童對此已經習以為常,沒有一個人抱怨。只有遠遠落在在隊伍後面的小女孩行走得極其緩慢,她甚至還時不時抬頭看看天空。

  已經快要接近正午。

  領頭之人也察覺出了小女孩的異樣,她轉過身微微輕蹙眉頭:「王師妹,你今天是怎麼了?」

  小女孩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她微微喘了口氣,似是顯得很艱難的樣子:「師姐,我今天實在不太舒服。大家不用因為我而耽擱了回山門的時間。」

  新生五歲入昆侖學院學習,六年時間他們都會與這條羊腸小道為伴。每天清晨,太陽還未升起時他們自羊腸小道而下,入密林中采集草藥,收集露水,砍伐木材,再由正午時分回歸山門,下午則是由掌教專司入門之課。直至十一歲通過道心試煉,方可正式拜入山門,那時他們才會正式成為昆侖一年級學生,從前也稱為內門弟子。而十一歲以下弟子統一被成為學前部,便是從前的外門弟子。

  徐煜和寧岳曾經力排眾議對學院體系進行改革,內門弟子以資歷欺壓凌虐外門弟子之事屢禁不鮮,甚至已經發展為不成文的慣例。

  自改革後再無內門外門之分,再加上新的門規嚴禁以大欺小,這樣的狀況才有所好轉。然而若非學院強行要求高年級學生輪流護送新生歷練,雙方仍然是能不產生交集就不產生交集。

  領頭的高年級學生便是如此。此處離山門已經不遠,她本也不想花費心思管理這群小蘿蔔頭,因此點了點頭算是默許,輕飄飄囑咐了一句:「時辰不可過晚。」

  那小女孩如釋重負一般,走得更緩慢了。

  慕羽從來沒有想到她會以這樣的方式進入昆侖學院。這條磨練新生的羊腸小道是她接近山門的唯一途徑。她從午夜便在新生采藥的森林中蹲守,所幸她所幻化之人也不是合群之人,這才能讓她抓住機會偷襲。

  她為被冒充之人構建了一個幻陣,植入了虛假的記憶,到時也自有傳送陣將她送到山門旁。

  她悠閑地走在山道上,這條道路即使與她從小接受的訓練相比不值一提,即使再加上一倍藥材這樣的山道對她而言也是如履平地。

  太陽高懸,地上的積雪卻不見融化。她估算了一下時間,以如今的速度走到山門正正好,破陣之法對時間要求極為嚴苛,容不得一點差錯。

  她也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返回,否則陣法失效,迎接她的將是整個山門的圍攻。

  走在她前面的兩人在竊竊私語,即使距離已經有些遠,但仍然被慕羽捕捉到了。

  「據說歐洲那邊這次舉辦了什麼爭霸賽,九州也要參加。可惜這樣的比賽只有高年級的師兄師姐有機會參加。我也想去看看英國那個學校,叫什麼…霍…」

  「霍格沃茨,」她的同伴接道,「英國的學校有什麼好看的。他們施法還要傻乎乎一直揮木棍,哪裡像我們,不用借助外物便能施展法術。「

  到底是才入學沒有多久,對法術的認知天真得可笑。

  慕羽速度維持不變,兩人的聲音逐漸遠去。

  「那天輪到我打掃院長室,你猜我看到了什麼?一個西方的巫師前來拜訪徐院長,和徐院長足足長談了一個小時,我聽了一耳朵,只聽見徐院長提到小羽什麼的,你說這個人是誰?值得一個西方巫師跨越萬裡而來,我們學院好像沒有這號人。「

  「不管是誰都不是我們應該操心的,你再這樣下去小心過不了幾年之後的道心試煉。「她的伙伴顯然不想再說下去。

  鄧布利多果然已經在注意她了。她不可能一直隱藏在背後。

  慕羽沒有一點被懷疑的慌亂,教授,關於我的棋局,您推演到哪一步了呢?

  當她到達山門時早就不見其他人人影。她看不見巍峨的山門,在她眼中腳下的羊腸小道向著更高更陡的地方蜿蜒,在一個拐角處再也尋不到蹤跡。她停在了原地,不能再往前走了,否則便會直接觸發護山大陣,驚動整個學院。

  還有幾分鐘才到時間,她深吸了口氣。

  近在咫尺的陽光在天空中緩慢移動著,投下一片陰影。是時候了。

  她拿出魔杖在半空中飛快畫著一道道印記,她的動作熟練,很明顯已經演練很久,正午乃陰陽交彙平衡之際,這樣的平衡只有不到一分鐘,印記又十分復雜,她的身體幾乎已經優先於思維。

  「坎卦,玄武升,引水。「

  她輕聲念出咒語,魔杖直直點在半空中某處,一道黑色的裂縫在空中隱隱浮現,地面已經微微震動,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舞魔杖,似是有無形的氣流灌入漆黑的裂縫中,裂縫緩緩隱去。地面輕微的顫動停止,一道巨型拱門也浮現在面前。

  整座拱門以兩個石柱支撐,通體由漢白玉雕成。石柱之上閃爍著紅黃白黑綠五種顏色,拱門之上則是刻著八卦卦像。慕羽直接步入了拱門。

  昆侖學院內部和山間小道大相徑庭。太陽仍然高懸於藍天之上,空中漂浮著雕梁畫棟的樓閣,屋檐在陽光下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每棟樓間由白玉石階相連。全由紫玉鋪成的主道在遠方分岔出無數小徑,道路兩旁栽種著各式各樣的奇樹。有的樹樹干樹枝宛若水晶般剔透,樹枝上甚至掛滿美玉,有的樹枝相連已經覆蓋在主干道半空,樹枝上結著藍色的,似是帶著一點積雪的果實。

  正午時分的主干道人來人往,白色的身影要麼在主干道上匆匆行走,要麼便是在懸浮的亭台樓閣間穿梭。

  自進了山門後慕羽便直接換了一個模樣快速在主干道上行走,她仔仔細細分辨著四周洶湧而來的能量。昆侖學院有一湖,名為歸墟,浩瀚無邊,即使修為最高深之人也難以探尋其邊緣。其名由來便是傳說此湖就通向昆侖墟的入口。

  千百年來無數人試圖在湖邊打探昆侖墟蹤跡,然而卻一無所獲。

  慕羽拐過一條又一條小徑,隨著拐過一道又一道彎,四周人煙已經逐漸稀少起來,但仍然時不時有三五人結伴路過,讓她不得不借著樹木的遮掩避開人群。

  如若不是福靈劑制作過程十分復雜且耗時,她真該喝一勺福靈劑再來尋找昆侖墟……

  所幸她今天的運氣不錯,在拐過最後一道彎後一處蔚藍的湖泊便呈現在她眼前。

  所有的樹木在湖水出現的一剎那徹底消失,湖水一直延伸至水天相接處,在二者交融的地方天空不再泛著藍色,反而隱隱約約泛著五彩的光芒,給無邊無際的湖面更增添了神秘。

  四周除了來時的小道和一小片光禿禿的河灘外便只剩下了波光粼粼的湖水,詭異得是竟然聽不見一絲水流聲。

  慕羽漫步在那一小塊河灘上,她伸出手仿若正在觸碰著什麼。

  這裡原本有一處嚴密的陣法防御,但是卻被人為撕開了一個口子。似是在等著什麼人進去似的。

  那人在等著她。

  慕羽抿了抿唇,她能從陣法的裂隙中感受到從中湧來的精純的能量。陣法之後很有可能就是傳說中的昆侖墟。

  她應該現在立刻退出,還是應該試試這個陷阱?

  如果她退縮,這個陷阱會一直等著她。幕後之人說不定會使出更陰險的陰謀,而她的布局出不得一點意外。倒不如現在就進去闖闖,看看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

  慕羽將魔杖握在手中,甚至在這瞬間極致的樂趣席卷了她,她突然很期待即將見到的人。

  她期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她撥開陣法的裂縫,直接消失在了湖邊。

  像是經歷了傳送陣一樣,慕羽感覺自己踩在了柔軟的草地上。如若說昆侖學院自有一股神秘飄渺之氣,那麼此處便應該是真正的仙境。

  茵綠的草地上盛開著一朵朵紫色的圓形花朵,早已在九州絕跡的瓊樹在此處組成了一片郁郁蔥蔥的森林,森林中時不時發出鳥的怪叫,似嬰兒啼哭,又似婉轉哀鳴。

  一條河水貫穿草地流入瓊樹林中,清澈見底的河水之下黃玉白玉爭相閃爍,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魚在河中游走,慕羽一眼就認出其中一首十身的何羅魚,還有很多她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魚類。

  一頭白鹿躍入樹林,消失在叢林深處。

  仿佛九州所有早已絕種的野生動物全部彙於了此處。

  最吸引人的還是不遠處孤零零矗立地一株樹木。這棵樹延伸出了數條枝干,枝頭像極了昂揚的鳳頭,而樹枝與樹干連接處則扭曲成了九條鳳尾,整根枝條合起來像極了一只鳳凰的形狀。

  怪異的是整棵樹枝干繁茂,但樹葉卻稀少。每條枝干上只掛著零零星星一兩片樹葉,有的枝干甚至壓根都沒有葉子。最為粗壯的樹干上掛著一枚通體雪白的果實,果實底端還有些微微泛紅,但紅色已經極淺。

  鳳凰松果實,就快要成熟了。

  還沒等慕羽走近鳳凰松,一道聲音突然從旁響起。她不用看人便知道是誰。這道聲音曾經被她死死記住。

  「你果然會來「

  是徐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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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父親

  「我該怎麼稱呼你呢?是叫你徐爺爺?徐院長?還是慕義,或者…爸爸?」她沒有多少驚訝,語氣像是當真在和就別的父親聊天,「你的執念太重了,換做我是你,必然使這具身體物盡其用。」

  慕義的臉色扭曲了一下。

  「那幾個老家伙從沒懷疑過,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他沒有急著和她動手,甚至還掛著和煦的微笑,乍一看好像是一個慈祥的父親在詢問女兒。

  強大的力量封鎖住了布陣的每個方位,她根本沒有偷襲的機會。

  「你的破綻太多了。我一直好奇一年級時你和那兩個想要奪取魔法石的人是怎麼在重重防御下神不知鬼不覺進入霍格沃茨的,直到我看見了她留下的記憶。你同樣知道打人柳樹根下那條通道。木佳的記憶也不是鐵板一塊,而且,」 她好奇般偏了偏頭,向來溫柔的語調在這一刻似是也染上了幾分毒蛇的嘶鳴,「你以為最後爺爺真的不知道嗎?他也許還存著一點希望,盼望著你能懺悔。」

  她說得沒有一絲感情:「可惜我不是他。」

  慕義啪啪鼓起了掌:「不愧是那個老不死教出來的。小羽,告訴我,告訴爸爸,你這副腔調是和誰學的?是和他嗎?咱們父女重逢,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也得和女兒好好聊聊天。青春年少,情竇初開很正常…」

  慕羽想要抓住腰間的玉佩,然而她卻想起來玉佩被她放在了裡德爾老宅。

  他還在繼續說著。

  「說來能找到昆侖墟還多虧了你,小羽。沒有你的一絲頭發,沒有你的氣息,昆侖墟的陣法不會向任何人敞開,你根本不理解你的珍貴。有些時候你很聰明,有時候又愚不可及,我更不像你,我對世界沒有興趣,我唯一想要的現在離我僅有一步之遙…」

  「你為了她奪舍了徐煜,但她早就死了,屍骨都化成了灰。你到時候復活出來的會是個什麼東西。「慕羽輕聲細語道,「或者,多年過去,你只想著將她復活嗎?」

  昆侖學院坐落於地脈正中,護山大陣以山南陽氣及地脈精華為陣心,五行平衡之力為軸,外人只有抽離其中一行破壞五行平衡方可進入昆侖學院,然而一旦平衡破壞陣心立刻會將侵入者絞殺。五行之中以水最柔,將其抽離最難讓人發現。她以水為突破點,又以正午相衡的陰陽二氣灌入陣法補充水行缺失,維持五行平衡,騙過了陣心探測。然而太陽落山,陰陽重新輪轉,陣心必定會探測到水行缺失,觸發學院警報。

  她原以為慕義是在拖延時間,現在看來他根本不想讓她活著出去。

  慕義像是沒聽見她在說什麼,他的腔調越拖越慢:「為了他闖昆侖,小羽,你的膽子讓我都驚訝了…「

  「你知道了多少?「即使慕義說到這個地步,慕羽看上去都沒有半分觸動的樣子,更遑論一個十三歲少女應有的羞澀和難堪。

  「慕家偶然間得到馴服的寶貝,天地間的一縷精魄,天道衍生的產物,多麼精妙的東西。對你來說從來沒有不可能的事,比如到時空裂縫,幫一個執念脫困?」他眼中滿滿都是了然,「慕家人只需要一個血咒便能在你道心未穩前知曉其全部思想。畢竟你只是個東西,不是真正的人,小羽。你覺得那老東西什麼也不知道嗎?他是在等對嗎?等著你回頭,等著你懺悔。」

  他的話中透出濃濃的譏諷,陰陽怪氣地將她剛才的話全部還了回去。

  爺爺…果然知道。

  「看兩個十一歲小孩的故事真是乏味,「慕義咂了咂嘴,」直到我弄清了那個執念的主人是誰……他可是我上學時期的名人。小羽,有一段時間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畢竟慕仁將你看得緊,但我已經等不及復活奧利維亞了。從前的暴力沒有摧毀你,你二年級時的心魔也是我的傑作。我也算是你們的見證人了,不是嗎?湯姆,不要害怕,湯姆,帶我走。「

  他極為誇張地模仿著語調,笑得十分猖狂:「小羽,那晚高塔之上你想要他結束你的生命,只差一點,就只差一點,我的計劃就能完成,你自己放棄了自己的性命。真是遺憾,他竟然在那一刻沒有動手,你的道心也在那時徹底穩固,我再也窺探不了你的思想,你是不是還陪在他身邊?」他停了一下,顯得更近不懷好意了。

  「我還能感受到你的氣息,你沾染了黑魔法。為了一個不人不鬼的東西能做到這個地步,我都有點佩服你了,小羽。你幫他抗下了黑魔法的代價,肆無忌憚糟蹋自己的靈魂,天道對你容忍度特別高,可惜你總喜歡一次次挑戰它的底線。你說,等你遭天譴那日,他會不會對你有哪怕半點感激…」

  「閉嘴。「慕羽失去了以往的溫和,她打斷了慕義的話,一想到她最隱秘的記憶曾經被人那樣窺視,她感到一陣一陣的惡心,更有領地被人侵占的憤怒,慕義的封鎖在這瞬間被衝破,一道火焰向著他席卷而去。

  「嘖嘖,你生氣了,」他一揮手一道屏障攔截住火焰,慕羽的實力超乎了他的預估,不過他仍然自信一切都在掌握中,他的手中也出現了魔杖,「是時候了,我們應該較量一下,同樣受到慕家教導,同樣在霍格沃茨念過書……「

  在說話間隙撲向慕義的火焰突然轉換了形態,藍色的火苗幻化成一條巨蛇,撕開了慕義的屏障向著他的脖頸咬去。

  「厲火……有意思,小羽,看來他教了你不少,但這個東西,我也有。「

  慕義一揮魔杖,停留在半空中的巨蛇幻化成一柄柄鋒利的匕首向著慕羽而去。

  慕羽一手結印一手揮動魔杖,一部分匕首轉為一道道火球落在他四周,另一部分則落在鐵甲咒形成的護盾上。

  「火,起。「

  藍色的火焰包圍住慕義,從空中俯視下去火焰呈金鎖之狀將其牢牢困在中心。

  河水中的玉石忽然升騰而起,化為一柄鋒利的寶劍斬向金鎖,在斬向金鎖的同時又衍生出無數劍氣朝著慕羽衝去。劍氣毫不費力地破開了鐵甲咒的防護,慕羽的魔杖指向地面,地面憑空升騰起一道淡黃的土牆,她閃身避開了幾道劍氣,然而她的胳膊還是被擦中,鮮血滴落在草地上,短短數秒間傷口就已經發黑。

  慕羽輕輕捂住傷口,傷口傳來鑽心的刺痛。她咬了咬牙,慕義此時已經破開了她的陣法,由玉石組成的那柄寶劍正向著她刺來。

  河水被她引上來,原本清澈的河水在此時卻在咒語的作用下凝成了一股黑色的繩死死纏住寶劍,試圖將其引向其余方向。另一部分被引上來的河水幻化成了一條通體黑色,帶著倒刺的長鞭被慕羽握在手中,她左手揮鞭直直向著慕義所在之地打去,後者躲閃不及,臉上被長鞭帶出一道血痕,與此同時一道綠光也險險和他擦身而過。

  傷口在汩汩冒出鮮血。

  慕義一改最初的漫不經心,他凝神看著慕羽:「你的修為…「

  那柄劍還是插入了慕羽的腹部,她握緊劍柄將其一把拔出,嘴角始終帶著殘忍的笑意:「自從看了那段記憶後,我做夢都在期待這一天,父親。「

  疼痛以及劍中的毒素幾乎要麻痹她的神經,她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沒有傷到要害,就是其中的毒藥有些麻煩,她得趕快將其逼出體外。

  傷口在治愈咒的作用下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愈合,慕羽白色的衣袍已經被血染紅。她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揮舞手中的鞭子,同時一道道綠光在慕義身邊炸開。

  慕義靈巧地躲過一道道死咒,長鞭在他身上刮出道道血痕,鋒利的倒刺刺入他的皮膚,然而他卻神色不變對著慕羽輕聲道:「小羽,這就是你的本事?詛咒,索命咒…..你的魔力還能支撐多久呢?」

  一道金色的光芒襲向慕羽,很快在她身邊幻化出了一個魔法陣,魔法陣很快演變成一個牢籠將她困於其中,此時有一柄劍向著她刺去。牢籠砰地一聲被炸開,慕羽徒手抓住劍尖,劍身逐漸在她手中化為粉末,她自身也因為破開咒語受到了不小的反噬,不過慕義同樣好不到哪去。

  「艮,兌,幻!」她低喝一聲,厲火雖然沒有之前那麼凶猛,但仍然溫順地執行了她的指令從四個方向聚攏向著慕義籠罩,然而慕義也念出了同樣的咒語,他指揮的由厲火衍變而成的幻陣幾乎在同時和慕羽的幻陣相撞。陣法與陣法,火焰與火焰在空中碰撞發出劇烈的爆炸聲,星星點點的火苗落於草地上,他們四周的草地早已被燒成灰燼。

  他們二人都被震退幾米遠,陣法的撞擊牽動了慕羽原本就沒有好的傷口,她落在地上噗地吐出一口黑血。

  「你用的不是正常手段,離駕馭力量你還差得遠,」

  慕義沒有比她好上多少,但至少他勉強撐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向著她而去,「該結束了。奧利維亞,你馬上就能回來了。」

  慕羽的確消耗了太多精力,她也的確幾近枯竭,她不願意死在慕義手上….

  她怎麼能夠死在他手上?

  一道綠光還沒冒出來便被慕義擋了回去,但這也讓後者更加虛弱了幾分,他半跪在地上輕柔地,如同像在哄小孩子一樣說道:「小羽,換個咒語,你現在的索命咒最多只能讓我流點鼻血。」

  他手中出現了一把匕首,直直對准了她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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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因果

  匕首最終也沒能刺下去。

  被打磨得光滑的毒牙直接沒入他的胸口,慕羽將毒牙進一步往裡推了推,借勢強撐著跪坐在他面前。

  「你想要我的心髒,正好我也想向你借點東西,爸爸,」俯身低語時她直接在他腹部劃開一道口子,「把這具身體的元嬰給我,好不好?」

  慕義先是不敢置信般摸了摸插在心口的毒牙,毒素借此直入靈魂,偏偏他的靈魂又經秘法加固過,更是如同鈍刀割肉般難熬。這具身體已經被慕羽定住,他連動彈都困難。

  少女的臉上,身上,手上全是暈染開來的血花。

  這個時候他反而不恐慌了,在慕羽從中掏出一團散著銀光如同胚胎一樣的東西時他看了看毒牙,痴痴笑了出來:「這原本是給他預留的。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多麼浪漫的想法,」元嬰的離去又讓他咳出幾滴血,「 小羽,承認吧,你在心軟,你開始不忍心,他是那麼害怕…」

  慕羽直接將一把匕首插進了他的喉嚨。她掂了掂手中的元嬰,將其小心放入白玉盒子。元嬰顏色有些許灰敗,但還算能用。

  此時慕義已經不知道是在用什麼說話了:「鳳凰松就在那,完整,沒有遮蔽地立在那,」再是聲嘶力竭他的聲音也因靈魂的虛弱而逐漸低了下去,「只要你願意承擔折斷它的因果。我會一直看著,看著你會將這盤棋局玩成什麼模樣。」

  慕羽的身形晃了晃。

  倒在地上的身軀徹底沒了動靜,面目全非的臉上始終掛著瘆人的笑容。

  她撐在草地上不讓自己倒下去,繼續捂住那道傷口,從中流出的全是一灘灘黑血。

  「鳳凰松也能讓她回來,懦夫。是你不敢承擔因果,」現在施展任何法術對她而言都是種折磨,就算是試圖站起來也會牽動傷口,她只得一點點向著中間那棵樹蹭去,也不知道這是在對著慕義還是在對著自己說,「我不想成為第二個她,更不會成為你。」

  茵綠的草地上拖拽出一長條黑紅相間的血痕。

  她艱難爬到樹下,折斷那根結有果實的樹枝比想像中要簡單。一個切割咒下去枝干便應聲而斷,被她一把抱在了懷裡。

  在斷裂的剎那整棵樹顫抖著,隱約還能聽見若有若無非男非女的哀鳴。原本青翠欲滴的草地迅速枯黃,剛才還清澈見底的河水逐漸萎縮直至干涸,河床之下方才還游動得極其歡快的魚轉瞬間便化為枯骨。瓊樹林中傳來一聲又一聲怪叫。

  等所有動靜都停下來時,整片昆侖墟只剩下正中光禿的樹干以及一片一片綿延的枯草。

  她仰面躺倒在扎人的枯草堆上,手中緊握的樹枝竟讓她連一絲多余的想法都沒有了。

  走出昆侖墟時天空已經被晚霞渲染得火紅,最後一縷夕陽即將沉沒於地底。她費力將徐煜的屍體扔到河灘盡頭的樹叢中時才重新幻化了一個樣子緩慢向著山門走去。她的傷口也不能讓她走多快。

  她借著一棵棵大樹的掩護以及越發黯淡的天色一點點接近山門。只要到了山門附近就能立刻混出去。

  大半個太陽已經沉了下去,只吞吐出最後一絲明亮的光線。

  離山門很近了,就差幾米……

  傷口似乎又裂開了。

  她強自按了按傷口,只剩幾步了…

  一個晚歸的弟子從山門走進來,她閃了閃身,裝作正要朝另一個方向趕去的樣子。那人卻吸了吸鼻子,皺了皺眉:「血?」他的視線立刻定格在她身上,反應極快地一邊朝她出手一邊尖叫:「有賊人闖入!」

  慕羽揮開攻擊縱身躍出山門,她如今的狀態根本不適合與人過多顫抖,甚至不能拿出魔杖,否則立刻便會被懷疑上。

  如同一顆石子被投入了平靜的湖水中,主道和四周的樓閣都喧嘩起來,在極為短暫的震驚後眾人迅速反應了過來:「關山門!上報執事和院長!」

  她在那條羊腸小道上飛奔著,這條道路和學院一樣,同樣被下了禁制,只要到了山下的密林便可以幻影移行了…..

  太陽徹底落下,她的身後傳來無數符紙破空之聲,想來追她的人還不少。

  她隨手一指,幾道符紙直接在半空中砰地炸開,符紙爆裂的火花幾乎點亮了半邊夜空。

  不要說寧岳了,就是執事追上來她也沒有逃脫的可能。

  她又揮手化解了一個困陣,各種各樣本命法寶的光彩在山坡上劃過,照亮了純白的雪地,然而所有光芒在即將要碰到她時如同碰在了一睹看不見的牆上,法寶的能量與慕羽憑空建起的屏障相持間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五顏六色的光暈無力地掉落在地。

  快要到山下了,就快要到山下了。

  攻擊陡然緩了很多,只聽見凄惶的喊聲:「院長失蹤了!」

  未清理干淨的毒素在激烈的動作下重新被激發,肆意凌虐著本就傷痕累累的身體。

  修為只能護住心脈,她感覺似乎有一柄鈍刀在切割著她,先是肌膚,再是血管,最後這柄刀像是終於艱難地到達了骨骼,以極為緩慢笨拙地姿勢解構她的每一寸骨頭。

  她緊咬住牙,以免讓自己因為痛苦而失去神智。

  黝黑的密林在夜色中像是怪獸的血盆大口,但於慕羽而言則是如同天堂一般的存在。

  一件件法寶不斷撞擊她的屏障,雪山放大了爆炸之聲,慕羽猛然嘔出一口血,她建的屏障被打破了。要麼是執事出手,要麼就是寧岳……

  她一躍進入密林,在進入密林的第一時間便直接幻影移行,身後還傳來寧岳擲地有聲的命令,根本不可想像這出自於那個一派慈和的矮胖老人:「他受傷了,跑不遠。召集所有弟子,封鎖昆侖,給我搜。我倒要看看這是哪方的人。」

  他是徹底動了火氣。

  在躍入密林時慕羽便感受到了空間的封鎖,趁著封鎖陣尚未完全成型她借機將其撥開了一道裂縫。

  任何地方,任何足以讓她棲身的地方都行。她強迫自己調動記憶在腦海中想像一個地點。

  但這也是有史以來距離最長的一次幻影移行。她仿佛被丟進了一台永不停歇的絞肉機,轟隆作響的機器將骨肉打碎,隨意揉捏成各種形狀…..一會又感覺自己像是被強制塞進了狹小的管道,蜿蜒的管道扭曲了每一寸關節。

  她倒在了冰涼散發著異味的泥地上,不清楚這是哪裡,但一定是留守區。

  倒要感謝沈續曾經帶她穿越了大半個留守區。

  這裡自然不止她一人,先是一個女人的尖叫,再是嬰兒哇哇的啼哭,一道紅光閃過後世界才算清淨。

  施放昏迷咒只讓她的狀態越發糟糕。肮髒惡劣的環境、惡化的傷勢都還不是最嚴重的。濃烈的血腥氣混合著怪味彌漫了這間勉強可以稱作屋子的房間。昏暗的柴油燈照出她的左手,手臂上直接少了一大塊血肉,左半身像是剛被從血水中撈出來的一樣。臉色也因為失血過多呈現青白之色。

  她分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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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異常

  慕羽克制著因失血過多而產生的眩暈感,連白鮮瓶都拿不穩了。幾滴白鮮滴在了左手的傷口上,冒出了淡淡的綠煙,傷口像是已經長了幾天似的,上面已經覆蓋上了一層新皮。

  她又含了一片雪蓮後才勉力站起來。空氣中濃濃的血腥也在魔杖噴出的煙霧中逐漸散去。她拿著魔杖指著地上的人,銀白色的光線進入太陽穴,緩慢地修改著記憶。她不能讓任何人知曉行蹤。

  今日之後昆侖必定內亂,九州也不宜多待,可惜了,她原本還想去看看沈續如今到底做到何種規模了。

  在看見土牆上僅有的貼紙時她便知道不需去看了。貼紙光鮮亮麗的樣子和這座屋子格格不入,上面唯一的一行字被反反復復圈了起來。

  「神聆聽苦難,神守望理想。」

  再是虛弱她也強迫自己撐起來,先是一遍遍摩挲著這行字,再將臉貼上去,反反復復描摹著圈住字體的圓圈。一個個圈圈住的不僅僅是一行字而已。

  她不能想像怎樣的絕望後才會將一切付諸禱告,亦不知如何才能從一次次乞求中扒出丁點希望。她只會將所有人推向更遠的絕路,又從上造出一道光束。

  孱弱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她軟軟地靠牆滑下來。慕義不知道從哪裡煉制出來的毒,毒性如此霸道,如果不是岩洞那一次陰差陽錯,今天她必死無疑。

  她沒有想到湯姆會在這個時候用幻陣和她建立聯系。即使幻陣使他們靈魂相通,但是他們卻從來沒用過,宛如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橫亙在霍格沃茨和裡德爾老宅似的。

  湯姆裡德爾建立起來的幻境除了黑暗外再無任何色彩。無邊無際沒有終點的空間中只剩下他們二人的靈魂。慕羽的靈魂此時看上去甚至比他尚還殘缺的靈魂更加透明和脆弱。

  她仍然穩穩地站立在他面前,仿佛沒有受一點傷。她突然想起慕義的話,即使慕義不安好心,但是如今想來仍然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她不自覺地避開了湯姆裡德爾的視線。

  這顯然激怒了後者。

  「羽,看著我。「

  慕羽僅僅掃了他一眼,卻發現他幻化成了十六歲的容貌,和魂器中保存的記憶一模一樣。此時好奇心完全占據了上風,讓她徹底忘記了那絲若有若無的尷尬。

  「湯姆,」慕羽饒有興趣地觀察著他幻化而成的面容,「你完全不用這樣。那麼討厭這張臉,為什麼還要用它?」

  「暫時維持罷了。「他回答得如此迅速。

  答非所問。慕羽卻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和他過多糾纏:「我拿到了鳳凰松枝葉和鳳凰果。」 她省略了和慕義之間的恩怨,對因果更是提都不提。出乎她意料的是,在提到鳳凰松,這件價值連城的寶物時,他眼中沒有貪婪和陰謀得逞的快感,好像她只是去對角巷買了一樣東西似的。

  「你受了很嚴重的傷,」湯姆裡德爾打量著慕羽的靈魂,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小腹處,就在不久前,慕義那柄淬了毒的劍深深刺入其中。他試探性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那不存在的傷疤,然而還沒等他接近她,她已經下意識避開了。

  「就算奪舍消耗掉了他大部分力量,還有厲火的加持,殺他也不是容易的事。「慕羽離他又遠了一些,這讓他英俊的面容在一瞬間扭曲。

  「他說因果…」

  慕羽驚訝察覺道他的聲音中竟然透出了憤怒。

  「慕義的話聽聽就行了。你不會犯下輕信敵人挑撥這樣的錯誤,尤其是..他也算是我們共同的敵人,」她沒有錯過在說到共同敵人時他微微眨了一下眼睛,「湯姆,告訴我,是誰惹惱了你,你今天很反常。」

  他今天每一句話都不正常。

  慕羽總是能迅速猜出他的心思。

  湯姆裡德爾握緊了拳頭,沒有錯過她眼中的戲謔。

  「魁地奇世界杯之後回來,最後一個魂器應該融合了。「他輕輕撩起她額前的一縷發絲, 」不會像上次一樣。」

  她本還想退,最終仍然放棄了這個舉動。

  「因為還不是時候,「他們並肩走在這一片虛無中,整個空間安靜得連腳步聲都聽不見,過了很久才說,「你真該看看我現在待的地方。」

  她的聲音中都滿是雀躍:「沈續還活在光復氏族的美夢裡,他以為我不在九州便可以為所欲為,以為氏族便是那個神。他錯了。」

  許多東西他們之間向來是點到為止。湯姆裡德爾只需要保證時刻掌握動向就行,至於慕羽具體會如何行事,他從不多問,就如同慕羽從來不會過問他會如何處理曾經的部下一樣。

  既像是一種無言的默契,又像是刻意保持的距離。仿若一旦跨越這段距離於兩人來說都是萬丈深淵。

  「暑假要去看世界杯?」他突然毫無征兆地提起了這件事。

  慕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愣了愣才說:「是時候讓格林格拉斯進行下一步了,他自己肯定也等不及了。」

  「波特也會去。」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從世界杯又談到哈利波特:「魔法部一定會對世界杯做好周全的防備。前來的巫師也太多了,不是一個好時機。」

  她輕柔地闡述著理由,甚至還難得地溫聲安撫他:「爭霸賽才是最好的時候,湯姆,還有一年…..」

  「我不會蠢到在那麼多巫師面前殺掉大難不死的男孩,」即使知道慕羽沒有說錯,湯姆裡德爾仍然感到極端不適,好像在提到哈利波特時她總是會比平時軟上幾分,「我在那個男孩腦袋裡看見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思想….」

  他猛地停住了。

  「我竟然不知道你會無聊到對一個十四歲的男孩攝神取念。「慕羽轉了轉眼珠,饒有興趣道,說這話時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才不到十四歲。

  「我有時會連接到他的思想,」湯姆裡德爾飛快地解釋了一句,「也許是那個女人施展的保護咒的原因。」

  興許他自己都不知道一抹紅暈迅速在他耳根掠過,慕羽當作沒發現一樣,若無其事轉移了話題:「我明天回到英國會立刻將那座房子清理出來,挪到另一個地方。裡德爾老宅不是一個長久之地,鄧布利多了解你的過去,他第一時間會想到那裡。」

  慕羽的靈魂越發透明,她已經不能在幻陣中久待,她的靈魂需要溫養,畢竟回到英國還有更多麻煩事要解決。

  「我該走了。魁地奇世界杯後我會回去。」

  幻陣在逐漸潰散,湯姆裡德爾仍然保持著那張他極為厭惡的臉,在幻陣崩塌的最後一刻,他突然輕聲道:「羽,生日快樂。」

  在剛剛意識到今天是她生日時幻境便消散,隨之而來的竟然是一個荒誕的念頭。

  她從未問過湯姆的生日。

  這個想法甫一出現便被她直接拋在腦後,並且最好永遠也不要再去思考。

  她靜靜靠在牆上,貼著污穢的牆面,反反復復確認腦海中每一絲多余的思想都被嚴絲合縫地鎖住。滿是泥垢的小窗上透出了一點朝陽初升的痕跡,照得她越發頭疼欲裂。

  她扶著牆直起身,極為認真地整理好衣服上每一個褶皺。

  沈儀像是早就約好了一般,筆挺地站在外面,見她出來幾乎躬身到地:「請允許我向您獻上沈家真正的賀禮。」

  慕羽此時已然重新換上一身黑色長裙,頭發仍舊松松垮垮地用一根紅繩扎在後面,陽光不僅弱化了她的虛弱,還為她添上了幾分難以接近的神聖。這層虛偽的光環將罪惡都完美掩蓋。

  沈儀差點質疑這個決定。

  「你終於做下了選擇,」慕羽笑吟吟挽住他,看似親密,手卻一點點收緊,「希望這是一份驚喜。」

  沈儀手中緊緊捏著一張圖片,確保在陽光下她能看清每一處細節,圖片不是特別清晰,對幻影移行來說已然夠用了。

  輕微的聲響在喧鬧嘈雜的留守區比老鼠越過垃圾袋還要細弱,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然深處另一片地方,悶熱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混雜著各種難以言說的氣味。

  他們置身於一座建築最頂端,設計精良的玻璃盡其所能地隔絕了大部分肮髒污穢,然而怎麼也去不掉若有若無的血腥。放眼望去,雜亂的樓房星羅棋布,擠在高聳看不清盡頭的高牆之內。

  所處的位置也極其巧妙,正好能將每一棟樓中各式身影盡收眼底,忙碌,掙扎,逃離,吶喊,尖叫,從這看來不過如同一顆顆固定於棋盤上的棋子。

  慕羽站在了窗前,欣賞著這副頗為壯觀的眾生相:「原來留守區還不是你們的全部。」

  到了這裡沈儀連卑微之態都少了幾分,同她一起站在窗前:「也只有堂兄認為我們手中的每一塊金子都是沈家的積累,來得干干淨淨,純潔無暇。當年我們被昆侖逼得沒了出路,在這歷盡了艱辛--無數次勾心鬥角,無數次死裡逃生。最開始全是堂兄操持,但後來他發現我更合適。」

  一旁的少女正低頭捏著裙邊,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在說什麼。

  沈儀的眼睛在一片污濁瘴氣中閃著光:「堂兄怎麼適合這些陰謀詭計呢?他是嫡支,生在沈家尚未落寞的時候,學的是君子之道,光風霽月,怎麼懂得和小人打交道?我是不一樣的,生來微賤,無人教導。逃亡,征伐,騙局,生意統統只教會我生存與玩弄權術之道。」

  慕羽還在研究裙擺上隱晦的花紋,這無疑使得他羞惱,不由提高了音量:「是我救了這些垃圾,沒有我他們還在到處躲債,像老鼠一樣逃亡,活得比留守區那些人還要不如。是沈家,不,是我沈儀終結了一切,是我將這些垃圾廢物利用,將留守區滋生的所有見不得光的產業納入麾下,源源不斷地給堂兄提供支持。能為我們的事業奉獻這些廢物應該感到榮幸。」

  他的態度仍舊恭敬,聽上去卻總覺著怪異:「你們在玩武器,我當然熟悉這個,這不是幾塊金子就能搞定的,在你們的野心前慕家的金山再多幾倍都不夠挖,」他湊近了慕羽,笑容越發誇張了,「我是最好的合作伙伴,是比挪威那群人更可靠的合作對像...」

  慘叫聲取代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從他們當前所處的暗室可以清晰看見門外的景像。一大群人如同豬玀一般被趕著推搡著向前,像是一群正被軀入屠宰場的羔羊。

  慕羽玩味地看向沈儀,後者此刻低眉順眼,不再說話。

  她玩著手中魔杖,沉浸於此起彼伏的慘叫,享受般地吸食著從中滲出的絕望與理想。

  「那就讓我看看你的誠意,看看這樣的一片垃圾中還有什麼價值。」她忽然笑出聲,那雙眼眸像是絲毫沒被此地的污穢所暈染一般,一眨眼瞳孔好似倒映出湖泊,影綽地誘人繼續向前。

  等沈儀回過神時只看見玻璃上映出藍天的倒影。這時他緊握的拳頭才一直松開,手指似是無意般地在玻璃上滑動出軌跡。

  她走了。

  慕羽沒有走。她踏進了核心的糟污,行走在味道怪異的走廊中,她走得極其緩慢,悠然自得地在狹窄,鐵籠密布的空間中散步,欣賞昏暗光線中一只只眼瞳。

  其中許多眼眸中曾經有理想,或者正因為理想催生的抓心撓肝的渴望才使得他們出現在這,融為污穢中的一灘爛泥,連帶著理想都快腐爛消亡在泥濘間了。

  黑裙納盡了污垢,卻顯得她整個人愈發纖塵不染。

  她隨意抬起了一張臉--一張滿是血污傷痕累累的臉,欣賞著瞳孔中正在死去的理想。

  這才應當是她的牧場,她的牧場理應如此。起初她還緩慢地繞著擠在一起的人打轉,一步又一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似乎這樣便能看得更清楚,似乎這樣便能抓住一點時間。她一次又一次逡巡,像牧人巡視農場;不夠;她一圈又一圈地游走,像領主俯視臣民;不夠;不名的興奮從心中的空虛中源源不斷湧出,在一遍又一遍的漫步中引領她迷失。

  不夠,還是不夠,她拼命攫取著空氣中彌漫的每一絲灰敗,舉起了魔杖,念著二年級時練習過無數次的咒語。

  她仰起了頭,像天穹包容大地。

  一條銀色的眼鏡王蛇從魔杖中躍出,渾身的暖意和肮髒污穢格格不入,又是那麼相得益彰。

  由一個人領頭,像是頭羊帶領羊群,人群本能般難以置信地向著突兀出現的光源靠近,她融在了一團模糊不清的光暈中:「絕望嗎?你想追尋理想,卻快要將自己埋葬,」她輕柔地將灌滿悲憫的嘆息融進污濁的空氣,湊近領頭人耳畔低語,「向我祈禱吧,請求我賜予你力量,向我祈禱吧,請求我為你編織理想。」

  她極其耐心地撫摸深可見骨地創口,等待著傷口在魔力的注入中極慢愈合。

  被撫摸之人開始抽泣,不知是因為疼痛的緩解還是因察覺到理想的復蘇喜極而泣。他在為迷路的羊群發問,為掉落在夜空黑暗裂隙中的螢火蟲探路。

  即使一切都是絕望到極致生成的幻像。

  「還會有神來保佑我們?我們低賤如老鼠。」

  她盡情品味著這顆頭腦中的倔強,不甘,以及迥異於其他羔羊的瘋狂:「都是皮囊。」

  「我們卑微如塵埃。」

  「都是虛妄。」

  「你會審判嗎?審判我們的妒忌,審判我們的怨憤,審判我們的陰暗。」

  眼鏡王蛇慵懶地纏繞上這只頭羊的脖子,慷慨地贈予暖意。慕羽在守護神的光芒下伸出手,好像正站在真正的天堂:「我從不審判我的羔羊。」

  更多的羔羊察覺到希望,如同搶食般湊攏。

  多麼美妙的絕望。

  他們一個個趴在守護神彙聚的銀光中痛哭流涕,不知是在懺悔還是在慶幸。

  於她而言都一樣。

  「我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她不見偏頗,平等地撫摸著每一個湊上前來的羔羊,連自身傷勢的崩裂都顧不得了--總之都是血腥,誰又會辨別源頭?

  「向我祈禱,用信仰換取力量;讓更多地人向我祈禱,用虔誠換取理想;你們只能向我祈禱,用忠誠換取希望,」她不停低語著,被眾人簇擁在光暈中,第一次得以窺見最極致的權力。她一一吻過每人的額頭,「進入我的牧場,你們都將嶄新而平等。」

  頭頂唯一的光暈在挪走,她借著陰影的遮掩悄無聲息地幻影移行。

  沈儀對此一無所知。

  「悠悠,你確定考慮清楚了不要衣服?」

  她已經足足有一年沒有回這座房子了了,屋子裡仍然被勤勤懇懇的家養小精靈打掃得纖塵不染,甚至窗外的彼岸花都已經被照料得綿延成了一片。她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把玩著手中精美的瓷器,小精靈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地哀求著。

  「主人,求求您,不要給衣服,是悠悠哪裡做得不好嗎?」

  慕羽略略彎腰平視著小精靈碩大的眼睛,她越發溫柔,很難有人能看透溫柔之下潛藏的陰暗:「有了衣服便代表你自由了。你可以去霍格沃茨的廚房,更可以去挪威,聽說挪威還會給家養小精靈薪水。」

  然而聽到薪水悠悠像是被侮辱了一樣:「討要薪水的家養小精靈都應該感到羞恥。悠悠就認識一個小精靈,他叫多比。他得到了主人的衣服還感到很光榮,他應該以此為恥!」

  「多比?」

  「馬爾福莊園從前的小精靈。他在一年前得到了衣服,還到處游說其他小精靈爭取自由。」悠悠在慕羽面前甚至都不會掩飾她對多比的鄙夷。

  一年前…..她突然想到了被封住的站台,也是一個小精靈所為…..

  左右和她並沒有什麼相干。她很快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你當真願意一直留在這?」慕羽再次鄭重地詢問了一遍。

  悠悠抽抽噎噎道:「是,是。否則,否則悠悠沒有地方可去。」

  「好。「

  還沒等小精靈破涕為笑,一道綠光已經擊中了她。她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倒了下去。很快一陣火焰騰起將她小小的身體灼燒成了一縷灰燼落在地毯上。

  「我不會放任一個不穩定因素留在身邊,即使家養小精靈的忠誠從來用不著懷疑。」 她坐起身踏過地毯上那一縷微不足道的塵埃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盛放的彼岸花。平白地她想起了慕義的話。

  天譴….

  她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但這絲迷茫又很快散去。自從第一次沾染血腥後她就再也無法將其洗去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她不會後悔。

  等享受完這場極致的,同籌謀有關的樂趣後,她自會前往明源山,看看所謂的天道究竟為她安排了怎樣的命運。

  她又揚起一貫而來的溫婉笑容,經過這次那麼一攪合,各方之間定會更為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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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貪婪

  「羽,要不要休息一下?「達芙妮關切地扶住了慕羽。天空剛剛泛起白光,他們四人已經出現在了一片荒涼的沼澤地上。他們還要步行一段距離才能到達露營場地。慕羽卻跌倒在地上干嘔起來,她的傷還沒有好全,而利用門鑰匙旅行實在不是一個舒適的選擇。

  阿斯托利亞站在一邊若有所思。去年羽用過一次門鑰匙,也沒見過那麼強烈的反應。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回過頭,看不出他真正是如何想的:「不要勉強自己。累了我們歇歇就是。岳先生再三囑咐好好照料你,我也要對得起他的信任。」

  慕羽借著達芙妮的力氣勉強站了起來,搖搖頭:「沒事。」

  站定後她又說了一句,這句話是對著艾伯特說的:「不會有任何事。」

  昆侖院長意外暴斃引發的震動不可謂小,不管是寧岳還是沈棲桐自然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外出。令她想不到的是寧岳竟然迂回著給格林格拉斯寫了一封信,委托他照料她。

  她都能想像艾伯特內心現在是多麼煎熬。

  九州的混亂極有可能超出了她的想像,否則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寧岳何必多此一舉,讓她緊跟格林格拉斯。

  或許不止一個人等不及了。

  在他們穿過營地時這個想法得到了初步證實。

  營地在林地盡頭,因此他們必須穿過整個露營區域。各色各樣的帳篷林立兩側,有些帳篷十分普通,甚至歪歪扭扭,但有一些又完全過頭了,恨不得將所有能展現風格的裝飾全部堆砌上去。也難怪魔法部要給看守這片營地的普通人念上十幾遍遺忘咒。

  在他們即將穿行到林地盡頭時幾幢帳篷引起了慕羽的注意。與其說是帳篷,還不如說是古色古香的小閣樓,在一堆浮誇風格的建築中顯得格格不入。高高翹起的屋檐角上懸掛著銅鈴,微風輕拂時銅鈴敲擊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響。屋檐上雕刻著兩條東方龍。

  帳篷的主人來自九州。有幾個人靜靜靠在正門門框上,他們不像一路上見到的其他巫師一樣興奮地討論魁地奇,或者已經佩戴上了幾支球隊的吉祥物。他們像是專門坐在那裡等什麼人。

  在慕羽經過時,他們其中一人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他的同伴在這時戳了他一下,對著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歉意地笑了笑。艾伯特望了望對此絲毫沒有察覺的女兒,才極為別扭地把手搭在慕羽肩膀上將她往一旁拉了拉。

  那人轉頭繼續和他的同伴聊天,迎風還能傳來他們和魁地奇有關的談話。但總顯得有那麼幾分刻意。

  還沒等慕羽再注意那兩人,他們已經來到了屬於他們的營地。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壓根沒有理會不允許使用魔法的要求,直接用魔杖指著地面,不一會,一棟兩層的小樓便直接從平地升了起來。

  「爸爸。」一路上一直沉默地阿斯托利亞拉了拉他的袖子,一臉不贊同,「你還在法律執行司呢。」

  「魔法部不可能讓巫師像麻瓜一樣去搭帳篷,」他摸了摸阿斯托利亞的頭,開始交代其他事情,「好了姑娘們,你們的房間在二樓,我們就待一晚上。你們為什麼不趁著現在到處逛逛,說不定還能碰到同學。」

  幾個魔法部官員巡邏而過,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立刻收起了魔杖:「羽,你不介意幫我做下飯吧。」

  他對兩個女兒看得可真緊。

  「爸爸,您怎麼能讓客人…」

  還沒等達芙妮說完慕羽便拉了拉她的手,對艾伯特微笑,那笑容裡有多少溫度也只有他自己明白:「只要您不嫌棄我的手藝,」在艾伯特越來越扭曲的目光下她才放開了達芙妮,「等會就去找你,小迪。」

  見她沒有多少不樂意的樣子達芙妮才同阿斯托利亞離開。

  只剩下他們時氣氛格外緊張僵硬。

  慕羽像是沒發現一般,熟練地幫他架鍋升火,似乎當真想幫他做早飯。

  在一些事情上她一直很有耐心。

  「福吉對鄧布利多已經很不滿了,他變得越來越疑神疑鬼,甚至懷疑鄧布利多在培養軍、隊,打算將他趕下去,」當烤腸在鍋裡滋滋冒煙時艾伯特直截了當同她說,「我認為我們的交易刻意結束了。」

  「您很得福吉信任,」慕羽卷起袖子將煎好的香腸和雞蛋小心翼翼盛到盤中,半點也不提結束交易的事,「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有個心腹提醒一下可憐的部長,他也該暗中為自己培養一批勢力?否則到時候連傲羅辦公室都是鄧布利多的人,這個魔法部部長坐著還有什麼意思?」

  最後一句話差點讓艾伯特打翻面前的盤子。

  慕羽若無其事地將盤子重新放正,小心地將盤中食物恢復成原來的樣子:「一個建議而已,您慌什麼?」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顧不了那麼多,直接抓住她的手,低吼道:「你想讓康奈利福吉和鄧布利多打擂台?」他看了看四周,以更小的聲音說,「福吉如果有這個能力就不會一個星期寫幾百封信詢問鄧布利多怎麼做,除非有人….」

  面前女孩無波無瀾的眼神陡然令他打了個寒顫。

  「這個人不就坐在我面前嗎?」慕羽拂開他的手,「其實你不用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格林格拉斯該得的榮耀,地位,一分都不會少。」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幾乎是想也不想地他便否認了。

  「哦,」慕羽繼續翻著鍋裡的香腸,表現得比他預料得還要平靜,「你早就知道法脈對阿斯托利亞毫無用處,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你卻仍然向我打聽法脈。」

  她沒有據理力爭,更沒有向他說出更惡毒的要挾,然而就是這樣的輕描淡寫於他而言比極刑還難受。

  「不要動我的女兒,」他一副受了屈辱的樣子,一個個字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最後一次。」

  「那是當然,小迪是我的朋友,利亞又那麼可愛,我怎麼舍得動她們呢?」慕羽將盤子推到他面前,對他強裝出來的憤怒視若無睹,「您看看煎糊了沒有。」

  他深吸一口氣,深覺力氣全打在了棉花上。

  如果可以他寧肯掐死這個怪胎。

  「哈,艾伯特,我還正奇怪沒有看見你呢。「在他有口難言之際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像他們走來,人還沒走近老遠便能聽見他的聲音。

  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便停止了和她的僵持,他站起身招呼這個男人:「莫裡斯。「

  她抬頭打量這個叫莫裡斯的男人,他有著一雙明亮的灰色眼眸,這雙眼睛似乎隨時隨地都在笑著。艾伯特向她介紹了一句:「這是法國魔法部部長,莫裡斯貝爾納先生。」

  隨著他的介紹莫裡斯貝爾納將注意力放在了慕羽身上,哪怕仍然隨和,也不自覺帶上了高傲:「我知道你。霍格沃茨接收的又一個在東方長大的學生,自從鄧布利多當上校長後他總是喜歡打破一些先例。你是叫…」

  「慕羽,很高興見到您。」她完全不在意莫裡斯貝爾納隱約透露出來的輕視,艾伯特和莫裡斯之間的交易才是她最感興趣的地方。

  此時達芙妮牽著阿斯托利亞回來了,她顯然和莫裡斯認識,親切地叫了一聲:「莫裡斯叔叔。」

  莫裡斯也熱情地挨個擁抱了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轉而對著艾伯特說:「一轉眼你這兩個女兒已經那麼大了,上次看見達芙妮時她還是個小丫頭。」

  艾伯特笑了幾聲,他對著達芙妮囑咐道:「早飯已經好了。吃完早飯你們可以再去逛逛。不可以去人少的地方,不能走出營地範圍。」

  他和莫裡斯正相攜著打算走入帳篷。

  「格林格拉斯先生,」慕羽忽然叫住了他,在任何人看來這似乎都像是一個女孩的玩笑,「在這個時候您是要敘舊嗎?」

  艾伯特格林格拉斯的臉色陰沉了一瞬,哪怕清楚不會有人會知道他和莫裡斯私下的隱秘,在這個女孩面前他總少了幾分底氣,卻極快調整了過來。

  「那當然,我們有好幾年沒見面了,你們自己去玩吧,不要走太遠,不要出事。」後半句幾乎是對她的警告。

  慕羽彈去了指縫間的一粒灰塵,他太貪心了。

  剩下她們三人時,氣氛比剛才還要詭異。達芙妮一直神色復雜地看著慕羽,好像在糾結著是不是要說些什麼,而慕羽則是瞥了一眼達芙妮戴著的那枚風鈴草胸針,她很喜歡這枚佩飾,時常將其戴在身上,而阿斯托利亞則是沉默地盯著腳尖。

  直到早飯結束後這樣的氛圍都沒有消失。

  達芙妮終於還是開口了:「羽……」

  阿斯托利亞突然站了起來:「今天早上起太早了,我想先回去睡會。你們走吧,不用等我。」

  她轉身就進了小樓。

  達芙妮卻並沒有想要再出去閑逛的意思,她和慕羽坐在營地外面,看著逐漸熱鬧起來的營地,魔法部已經對巫師使用魔杖的舉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有小販直接幻影移行到營地中推銷各種稀奇古怪的商品。

  慕羽不會去追問達芙妮,事實上她對達芙妮想說的東西毫不在意。她徑直翻開一本書看了起來。

  「爸爸想要的太多了。」達芙妮坐在她身邊突然輕聲道。她的語速極快,慕羽差點沒有聽懂。

  慕羽放下書,她頗感興趣地看著達芙妮,什麼時候她有了這樣的覺悟?

  隔壁營地傳來一陣歡聲笑語,也算是不巧,他們恰好和韋斯萊家相鄰。慕羽看見哈利在韋斯萊先生身邊耐心地指導他如何點燃火柴,韋斯萊家的雙胞胎到處兜售他們自己發明的道具。

  達芙妮眼中有了更多的彷徨:「韋斯萊一家被稱作純血巫師的叛徒,但有時候我羨慕他們。」

  「你很聰明,小迪。」慕羽也同她望著不遠處韋斯萊一家的歡樂,「凡是有相,皆是虛妄。」不過度地執著,才是真正的智慧。達芙妮佩戴的那枚胸針在陽光下閃耀,即使現在放棄也已經晚了。

  達芙妮的失落不過是瞬間的事,立刻就談起了別的事:「剛剛我們遇到西奧多了,」她似乎終於下定決心將慕羽手中的書抽開,「羽,三年級一整年,很多次我都發現他在魔藥課和魔法史課上一直盯著你看。」

  見慕羽似乎還不為所動她急了:「算我多管閑事,羽,西奧多自己其實也不想有那樣的父親的。斯萊特林不少人都對父母的選擇無能為力,」後面一句她說得十分小聲,「他不是一個主動的人,但如果你直接同他,不管結果…」

  在慕羽平和的目光中她語無倫次起來:「你們,是能夠在事情變得更壞前全身而退的。他的手還伸不到東方…」

  她掩飾不住其中透出的羨慕。

  「小迪,」慕羽打斷她,「為什麼這樣說?」

  達芙妮一直很謹慎,就算在她父親潛移默化地影響下察覺到什麼,輕易也不會抖出來,更不會像今天這樣突兀插手別人的私事。

  「我不想…總之,你就算我多管閑事吧,」她怎麼也不肯多說,著急地轉移了話題,「好端端說這些做什麼。想不想一起去逛逛,我要再買一枚愛爾蘭隊的徽章,雖然我挺喜歡保加利亞那個找球手。」

  慕羽主動拉住了她的手:「好啊。」

  這是她們最後一次和諧地談心了。她沒有想到這個曾經對格蘭芬多不屑一顧的女孩最終仍然選擇了承擔責任--以另一種方式。

  棋局上難得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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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意外

  穿過營地中那片樹林走向真正的比賽場地時慕羽總感覺有幾道視線在明裡暗裡注視著她。然而當她回頭時那種注視的感覺又消失了。直到他們進入人聲鼎沸的賽場,順著階梯一路走到頂層包廂時那樣的感覺才徹底不見。

  有極其善於隱匿的人埋伏在暗處。慕羽暗中握住了手中的戒指。

  他們到時頂層包廂已經來了一半人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拍了拍達芙妮的肩:「我們的座位在第二排,去吧。」

  他自己沒有急著入座,反而同莫裡斯貝爾納站在欄杆前相談甚歡。達芙妮早就習慣了他們兩人間的相處方式,她牽著阿斯托利亞同慕羽一起走向她們的座位。此時哈利正好在前排轉過頭。他看見慕羽一臉驚喜:「羽。」

  一旁的小天狼星摟住哈利肩膀,略帶調侃道:「你同學?「

  哈利被這麼一弄只有不好意思地點頭。

  旁邊的小天狼星完全沒有了從前的落魄和邋遢,他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袍子隨意地坐在座位上。從哈利全身上下掛滿的各種徽章吉祥物以及手中抱著的各種觀看比賽的用具就能看得出來他有多麼溺愛哈利。

  慕羽沒有過多關注小天狼星,她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一樣伸出手:「您好,布萊克先生。」

  小天狼星簡短地和她握了握手:「哈利經常提起你。他一直說是你啟發了他如何召喚守護神。」礙於旁邊的達芙妮和阿斯托裡亞他沒有說太多。

  「不是我,是盧平教授的功勞。」慕羽謙遜地回應,她坐在了屬於她的座位上,她的座位已經處在第二排的倒數第三個位置,旁邊是一個一直捂著眼睛的家養小精靈。家養小精靈旁邊的座位…..

  她眯了眯眼。

  那個座位絕對不是空的,那裡有一個人。隱形鬥篷能擋住他的身形,卻蓋不住他的能量。

  她見過的唯一一件能徹底掩蓋能量的鬥篷便是哈利一年級使用過的那件隱形衣。

  一旁的達芙妮發現了她一直在往旁邊看,掃了瑟瑟發抖的小精靈一眼:「那是克勞奇先生家的家養小精靈。應該是克勞奇先生讓她來占位置。「

  「魔法部國際合作司的克勞奇?「

  「當然是他。難道還有第二個克勞奇?「達芙妮大約知道一點小巴蒂從前的事情,她意識到這話可能會有些歧義,沒有再繼續談下去,」他大概不想來湊這個熱鬧吧。「

  她繼續說起了愛爾蘭和保加利亞球隊即將登場的吉祥物。

  慕羽一邊聽著她說話,一邊暗自關注著那個一直空著的座位。她感覺到那個被隱藏的人也在注視著她。家養小精靈一直害怕地捂住眼睛,根本沒有察覺到兩人間的互動。

  她微不可察地對著座位方向點了點頭。

  巴蒂克勞奇在魔法部國際合作司供職,薇歐拉待在那整整三個月,她不相信薇歐拉完全沒注意到巴蒂克勞奇的不同尋常。

  膽子真大啊,可惜聰明和膽量從來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魔法部部長福吉在此時連同盧修斯馬爾福和他的家人一起走進了包廂。福吉的到來預示著比賽即將開始。她這時才沒有繼續看小巴蒂克勞奇,裝作和其他人一樣感興趣地盯著賽場,然而早就心不在焉。

  相比小巴蒂克勞奇,她更關心潛伏在暗處的人,如此強大的隱匿能力,再聯想到營地中盯著她的那個人,這次昆侖學院又會玩出什麼招數?

  「你叫什麼名字?」在愛爾蘭隊和保加利亞隊的吉祥物打起來場面一片混亂時,她小聲詢問坐在一旁的家養小精靈。即使在雜亂吵嚷的賽場上聲音依然如同和風般溫柔細膩。

  小精靈試圖移開遮住眼睛的手,但於她而言這樣做明顯需要極大的勇氣。

  「如果不舒服就不用這樣了。」

  小精靈這時才確定慕羽的確在和她說話,受寵若驚道:「閃閃。「

  「我認識一個小精靈,它叫多比,一個很特別的小精靈,你知道他嗎?「慕羽眼角余光一直看向她旁邊的座位。前排哈利插在衣兜裡的魔杖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抓住一般,緩慢地脫離衣兜。

  閃閃尖聲尖氣說:「多比應該引以為恥。他整天想著報酬,閃閃多次告誡他,他這樣下去遲早要被魔法部抓回去。「

  那根魔杖消失在了隱形衣覆蓋範圍。

  「如果他那麼想要報酬,為什麼不去挪威?他在那裡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報酬甚至休假。「

  閃閃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仿若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巫師能說出來的話:「多比要求得太多了,小姐。不知道他從哪裡聽來的,挪威的小精靈信仰神靈,多比說他,他….「

  似乎接下來的話對於閃閃而言十分難以啟齒,牙齒都在發顫。

  「怎麼了?「慕羽更加柔和。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保加利亞的找球手威克多爾克魯姆身上,鮮少有人注意到這裡。

  「多比說,說他,想要,想要做自己的主人,自己的神靈,「她小聲抽泣起來,對此感到極為羞恥,「哦,多比是個壞精靈。」

  「他很有想法。」慕羽說完這句話後將視線重新轉回賽場上,此時場上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克魯姆和林奇同時對著金色飛賊俯衝下去,在即將接近地面時林奇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他抓住了,克魯姆抓住了,比賽結束了!」前排哈利在大叫。

  愛爾蘭隊獲勝了,小矮妖在場地上空穿來穿去,不斷拋灑著亮閃閃的金幣,愛爾蘭的國歌從四面八方響起。達芙妮感嘆了一聲:「真精彩。誰能想到克魯姆抓住了金色飛賊,愛爾蘭隊獲得了魁地奇杯。但願他沒事。」

  她關切地看向被醫生包圍住的克魯姆。

  「的確精彩。」慕羽轉動著手中的空間戒指,她相信等會將更加精彩。

  他們走出頂級包廂的特殊通道後便被人流裹挾,今晚沒有人願意好好睡覺。衝天的火光燈光點亮了半邊夜色,不時有小矮妖提著燈在營地上空飛來飛去。就連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都在帳篷外面和其他幾個人大聲談論保加利亞最年輕的找球手威克多爾克魯姆。

  眼見就要到十二點了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才前來將她們趕回帳篷:「好了姑娘們,我知道你們很興奮,但現在必須回去睡覺了。」

  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這時才不情不願地往回趕。

  慕羽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帳篷外還時不時傳來歌聲和歡呼聲,她總感覺這個夜晚不會那麼簡單過去。

  迷迷糊糊間她恍然聽見了遠處傳來劇烈的爆炸和尖叫,幾乎是本能她便將那根紫衫木魔杖死死握在了手中。

  「都起來,快,都起來。」艾伯特失去了以往的冷靜,在她出來時目光幾乎要將她灼穿。

  他一把拉住了兩個女兒,同時轉頭對她說:「我們必須得趕快出去。」

  達芙妮拉住了她的手。

  營地外洶湧的人潮擠著一起向著樹林而去,人群似乎在極力躲避什麼。他們走出帳篷時正好看見遠方一群戴著兜帽臉上罩著面具的巫師舉著魔杖在緩慢行進,在他們上方懸掛著四個漂浮的人影,他們被扭曲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

  他們是看守營地的麻瓜。

  更多的巫師加入了這樣的隊伍放聲大笑,甚至幾個游行的人直接用魔杖將路邊帳篷點燃了。

  達芙妮攥緊她的手,借著明明滅滅的火光她仰頭看著自己的父親:「是,是不是他們,爸爸?「

  格林格拉斯只是摟緊了阿斯托利亞,無聲地點了點頭。

  阿斯托利亞卻沒有想像中的害怕,她從父親懷中抬起頭看著被懸掛起來折磨的幾個麻瓜,清脆的聲音在一片混亂中格外響亮:「這樣做真惡心。「

  達芙妮將她抓得更緊。

  確實惡心,她望著正在游行的隊伍,此時魔法部的人已經圍繞在他們身邊,但似乎是顧忌被懸掛的普通人,不敢動手。

  他們也只有這些能耐了。

  樹林中只比營地更加混亂。在進入樹林的第一時間一大堆人潮便直接衝散了他們。四周縈繞著斷斷續續的啼哭,刺耳的尖叫,時不時還有人大聲呼喊著自己親人朋友的名字。這一片小樹林在同一時間要承載接近十萬巫師著實太勉強了。

  她和格林格拉斯一家失散了,當能脫離人群時才發現已經站在了一條位於樹林深處的小道上,四下裡一片黑暗,連一聲蟲鳴的聲音都沒有。

  營地的混亂似乎已經離她十分遙遠。

  不用點亮魔杖她也能感覺到一道道黑影將她牢牢包圍。

  一,二,三,四。她默默數著數。樹葉在清風中發出沙啞的嘶鳴。

  「竟然出動四個執事,昆侖還真是下了血本,」 少女稚氣未脫的嗓音在空蕩的樹林中回響,」躲躲藏藏便是你們的作風?」

  一陣破風聲響起,她一揮手,一把泛著藍光的短刀被直接打了回去,在陰影處似乎有人急急操縱了暗器的方向,一道沉悶的響聲後,那柄短刀被直接釘在了不遠處的大樹上。

  「繼續啊,「她語氣逐漸冷了下去,」只要你們願意,我會一直陪你們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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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相逢

  「年輕人火氣就是這麼旺。「一道人影從陰影中走出來,這人正是白天盯著她看的人,他的旁邊是他的那個同伴。他們四人緩緩形成一個包圍圈將慕羽圍在了正中。

  剛才的出手只是試探,能瞬間反應過來打掉暗器,他們還是低估了慕羽的實力。

  「徐煜那個老東西將你看得太緊了,想要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可惜那個老家伙已經發爛發臭,再也沒人能看顧你了。」

  土地驀然在距離慕羽幾尺之外炸開,劇烈的爆炸聲被樹林擴大了無數倍。其中一人踉蹌著退後幾步。

  「陣法?」慕羽轉動手中的魔杖,像是剛才的爆炸和她根本沒有關系一樣,她甚至還能分出心思和那個執事閑聊,「你們是想見我,還是想要見一見傳說中慕家的寶物?或者是慕家的傳承?「

  「道統已經經不起內耗,自然應該由學院統一保管。「另一人說得一派大義凜然。

  慕羽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四周地形,余毒尚未徹底清除,她沒有把握將他們全部留在這,但究竟誰是獵人誰又是獵物還不一定能見分曉。

  「保管著保管著便成你們自己的了。「她嗤笑一聲,話音剛落一道綠光猛然向著剛才破掉陣法時已經後退幾步的人而去。他的修為在這四人當中最是弱小。他在匆忙間祭出本命法寶抵擋,然而已經晚了,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所有人幾乎是在那人倒在地上的一瞬間便不約而同出手,法器在夜色中散發出奪目的光芒,其中還有一人用劍…

  慕羽一個閃身避開凌厲的已經成形的劍意,身後的大樹頃刻化為粉末。然而剩余三人配合得完全天衣無縫,更何況其中那執事已經領悟了劍意。劍身的微光與魔杖中噴湧而出的黑色光華纏在一起。不論劍意交織成多麼綿密的大網,三人合力也未能近到慕羽的身。

  如同一柄柄利劍般的黑色光華打在劍意形成的網上,原本凝形的劍意竟然在這樣的攻勢下搖搖欲墜。

  其中一人被魔咒擊中,詛咒迅速蔓延全身,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慘叫便倒在地上化為了一灘黑水。

  一個執事臉色微變:「木元和詛咒的混合?如此惡毒,你就不怕遭受天譴?」

  一道符咒從旁爆裂,磅礡的真氣破開了鐵甲咒的防御,慕羽被打落在一根粗壯的樹干上,真氣肆意凌虐著五髒六腑,尚未清理干淨的余毒甚至也在真氣的作用下有了復發之兆。

  她強行壓抑住毒素,再一個翻身躲開迎面而來的劍芒。四周的樹葉紛紛從樹枝上脫離,化為最鋒利的利刃再一次糾纏住僅剩的兩人。

  「聽說昆侖執事各有所長,如今看來傳言不虛。」她完全無視了剛才那人所說的天譴。此時大大小小的符咒化為了一顆顆金色的火球將她圍困在中間,火球的排列隱現八卦之勢。而慕羽的魔杖也噴出明亮的藍色火焰擋住灼熱極具毀滅的金光。

  凶猛的藍色火焰和金色火球相交相織,一時間竟然誰也奈何竟然誰也奈何不得誰。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左手在暗中迅速結印。幾棵大樹已經悄然移動了方位。

  看著凶狠,其實這番動作下來剩余兩個執事一點輕傷都沒受,操縱這樣的符陣於他們而言沒有半分難度,其中一個還是那副正義凜然的樣子,宛若一個長輩在對一個走入歧途的小輩循循善誘:「昆侖學院年輕一輩學生中但凡誰有你一半天賦也不用我們幾個老家伙為了學院奔走。可惜,你的境界尚不穩固,似乎還有舊傷在身。我實在不忍心殺掉一個天才,但為了大義….」

  他嘴上一口一個仁德和大義,行的卻是更加凶殘之事。金光更盛,將樹林上空的半邊天空照映得如同傳說中神聖的西天,藍色的火焰在這樣的金光中顯得越發有氣無力,甚至撲閃著一副即將熄滅的模樣。

  而一旁他的同伴也打落了最後一枚糾纏在他們身邊的利刃,提劍而來,對付符陣讓慕羽無暇分身,這樣的距離已經容不得她出任何花招了。

  一面是凶險萬分的符陣,一面是近在咫尺的劍氣,形勢怎麼看都極為不利。

  他們眼中不約而同閃過一絲興奮,他們必須速戰速決,否則動靜太大被鄧布利多察覺誰也不會有好下場。很快他們便會殺掉慕家最後一滴血脈,明源山的陣法將失效,慕家的財產去留也再由不得任何人,千年的積累將會有多少寶藏埋在慕家的金庫中。

  還有最重要的….一直虛無縹緲的寶物,傳說通向大道通向永生的鑰匙….

  然而他等來的只有一柄刺入胸膛的長劍。

  「你們不會真的以為,我不會用劍吧。」原本已經即將熄滅的厲火溫順地回到她手中,逐漸化為了一把冰藍的長劍,撲閃了兩下沒了蹤影。

  僅剩一人眼中閃過凶光,他們竟然在一個小丫頭身上栽那麼大個跟頭。

  慕家的人果然天生就是克他們的。

  他手中迸射的金光化為一只長鞭揮舞,像是打在無形的邊界上:「昆侖很少有人能施展出這樣精妙的陣法,不過你太天真了。你當真以為用一個陣法便能困住我?「

  金光不停打在陣法上,夜色更加深沉,天空中只有北極星散發出璀璨的光芒。是時候了,她必須賭一把,如若成功,可以為她省去更多的事…..

  「誰說我只用一個陣法困住你了?「這已經是她最後一張底牌,但她雲淡風輕的樣子讓那個執事感覺更加棘手。他已經生出了破開陣法後暫時離開的心思。

  再糾纏下去於他沒有好處。

  然而眼前的這個殺陣早已經不住他無休止的攻擊,銀色的如同蒲公英一樣的碎片在四周飛舞,慕羽隔空抓住碎片低聲道:「去。「

  剛剛脫離陣法的人在這一刻才知道他中了算計,但此時已經晚了,眼前的景像在飛速褪去,他仿若在不停墜落。幻境,他一直看不起這樣的把戲,能將幻境使得出神入化的人少之又少。

  幻境既需要想像力,更需要對人心精准的操控。

  他自身的心法開始運轉抵抗著幻境,慕羽半跪在地上,她的肺腑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疼痛。道心與道心的對抗比剛才的打鬥更為凶險,一旦道心潰散,那便是生不如死。

  她用魔杖在手腕處劃下一道傷口,刺痛讓她保持了清醒,她要為他們編織理想,這是她最愛做的事情,她已經做了無數次,這一次也應與從前沒有任何區別……

  砰地一聲,他倒在了地上。他們終究沒能走出幻境,永生與大道已經成了他的心魔,而走不出幻境便只能被隱藏在幻境中的索命咒殺死。

  慕羽也無力地徹底跌倒在地,她勉強起身靠在一棵大樹旁時再也壓抑不住體內的余毒和真氣帶來的損傷,她吐出一灘灘黑血。黑血融入進土壤中,只余下濃重的血腥味在樹林裡蔓延。

  身後的灌木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來了。她舉起了魔杖。無論來人是誰,她絕對不能讓這人有機會走出這片樹林。如若昆侖知道今日四位執事全部折於她手,那麼她今後將面臨更猛烈的追殺。

  這也於她的目的不利。

  那人跌跌撞撞地在灌木叢中行走,還沒見到人慕羽便聽見了他沙啞的聲音:「你看出了我父親蓋在我身上的隱形鬥篷。「

  短短一句話慕羽立刻明白了他是誰。她放下了魔杖,一個皮膚蒼白,一頭淺黃亂發的男人從灌木叢中撲出來,剛剛那句話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他昏過去了。

  慕羽一把撩起他胳膊上的袖子,右臂上紋刻的黑魔標記栩栩如生。

  小巴蒂克勞奇。

  她本想將兩具屍體召喚過來,元嬰必須在十分鐘內挖出來,否則必會自行消散。此次之後那些有心思的必然更加小心謹慎,即使百般籌謀她也很難在不沾染自身的情況下給任何修道者布下陷阱。

  她抓過旁邊的小巴蒂克勞奇,將魔杖抵在他胸口輕聲念了一句咒語:「快快復蘇。」

  一道微弱的紅光閃過,小巴蒂克勞奇緩慢地睜開眼睛,還沒等他反應,慕羽已經放開了他,就是一個治療咒就讓她再次吐出了一口血。她的確被劍氣傷得不輕。然而此時的情況已經不容許她慢慢喝藥調理。

  「把那兩具屍體拖過來,按照我說的方法挖一樣東西。」她雖然虛弱,但是卻完全沒有給他拒絕的余地。

  小巴蒂克勞奇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既沒有說話更沒有動彈。

  她將那根紫衫木魔杖湊得更近,以便他能更好看清:「看見這個了嗎?想要他復活就證明你的忠誠。快點,我們沒有多少時間。」

  看見這根魔杖時小巴蒂克勞奇便止不住地發抖,他完全能看出魔杖對這個女孩沒有排斥:「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現在不是多說廢話的時候,在極為短暫的激動後他立刻強制自己恢復了平靜:「我把從那個男孩那偷來的魔杖丟了。「

  慕羽直接將自己的魔杖扔給了他。這種混亂場合魔法部想必也不會追究未成年巫師到底有沒有施法。

  她直接將自己的魔杖扔給了他。這根魔杖似與他有代溝,哪怕是一個簡單的飛來咒他也使得晃晃悠悠,但好歹那兩具屍體最終落在了他們面前。她重新接過魔杖並將其點亮,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短小的匕首遞給了小巴蒂克勞奇。

  她的手指滑向屍體小腹中線處:「從這裡劃開,小心一點,切口不要太深。「

  小巴蒂沉默地借著微弱的熒光按照她的說法小心翼翼劃開所說的位置。

  更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她扭過頭,趁機喝下一瓶魔藥才好受一點。

  小巴蒂都不用她進一步地指示手便熟練地在一團團黏糊糊的器官中掏著,還有閑心對著她笑了笑:「這就害怕了?「一團散著銀光如同胚胎一樣的東西已經被他握在手中。

  他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手中的東西,胚胎蜷縮在小小的光圈中,就像一個正安詳沉睡在母親肚中的胎兒。可還沒來得及等他多看一眼慕羽立刻接過這團光圈,小心地將其放在了一個白玉盒子中。

  剛才的魔藥在緩慢見效。她趴在另一具屍體前用匕首熟練地將其割開,忍著惡心掏出那枚元嬰。奪目的金色將魔杖透出的熒光都照映得黯然失色,如果不是依靠陣法和幻境取巧,她殺不了他。

  「你是一個強大的女巫。」全程小巴蒂都袖手旁觀,審視著她的每一步動作,仿佛想要從中找出什麼破綻,然而他不得不承人慕羽的每一步都十分完美。

  「承蒙誇獎。」她閉眼靠在大樹旁漫不經心地回應他。她已經想好了,在這裡再修養一會便回去,借口說她在擁擠的人群中受了一點輕傷又迷路了。

  樹林中又有了響動,有人似在樹林中焦急地尋找什麼,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慕羽想都不想直接一個幻身符打在了他們兩人身上。

  借著熹微的星光,慕羽勉強能辨認出這大概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走路的姿勢生硬中帶著刻板,在這樣的情況下都還一絲不苟地穿著西裝。這讓她莫名想起了謝儀,然而他和謝儀是不同的。謝儀掩藏在正直外表下的野心瞞不過她,但這個男人沒有偽裝,更沒有蓬勃的野心。

  自從這男人出現開始她旁邊的小巴蒂便死死盯住他,牙齒被咬得咯咯作響。

  男人焦急地在樹林中拼命搜索,在即將到達他們所靠的這棵樹時慕羽扯上小巴蒂,他們漂浮於地面半尺以上,後者驚訝地看著她,無聲地做了一個口型:「你會…..「

  她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他們兩人下降了半寸,她的狀態已經極為糟糕。那男人似有所覺,他走到近前仔仔細細打量著他們藏身之處,但仍然一無所獲,只得不甘心離開。

  在那道背影徹底消失後她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卻強行讓自己站了起來:「跟緊我,我們必須立刻回營地,我先應付格林格拉斯,之後再將你帶回去。」

  他們無聲地穿過樹林。現在這樣的情況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小巴蒂克勞奇默默跟隨著慕羽在樹林中跌跌撞撞地走著,他實在擔心她這樣的狀態隨時隨地都會倒下去。

  等到他們終於到達樹林邊緣時遠處的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慕羽在離營地還有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抬頭望了望枝葉濃密的大樹:「你待在上面,「她將幾張幻身符遞給他,」我和格林格拉斯解釋清楚後就回來。「

  「我不是小孩子,」他這時毫不客氣地接過那幾張符紙,「一點也沒有隱形鬥篷好用。」

  慕羽當沒有聽見他的話,她轉身向著格林格拉斯家所在的營地走去。

  達芙妮在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衝上來抱住了她,慕羽不太適應這樣的擁抱,她稍稍退開了幾步:「我沒事。」

  「我們都嚇壞了,當時,當時那些人到處亂走,胡亂施放魔咒,我們又聽見了好幾聲爆炸。」達芙妮驚魂未定地說道。

  就連對她一直冷淡地阿斯托利亞也湊上前來關切地看著她。不知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阿斯托利亞不符合年齡的敏感,但她終究有著一副柔軟心腸。她是善的極端。

  興許正是因為兩個敏感的人處在兩個相反的極端才更有可能看清彼此的本質。

  慕羽看著阿斯托利亞出神。只不過可惜了。

  「有什麼問題嗎?」阿斯托利亞察覺到了她的異樣,輕聲詢問。

  慕羽搖了搖頭,她在三人的注視下開始述說編造好的說辭:「當時人太多了,我被擠到一條小道上,腳也一不小心崴了。我在樹林裡找了很久才找到回來的路。」

  「你沒有碰見什麼人?」艾伯特格林格拉斯低下頭看她,當著女兒的面他不好說什麼,但話裡總是透出幾分鬼氣。

  「沒有,」她裝作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只在樹林裡面碰到過幾個喝醉的人。還聽見遠處有爆炸聲。」

  「你沒事就好,」他的關切在慕羽看來假得不能再假,「否則我真不知道怎麼向岳先生交代。」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營地的一個方向,有幾個魔法部官員正匆匆奔過:「晚上有人失蹤了。」他不願意在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面前多談這件事,轉而招呼她們:「好了,趁著現在在睡一會,等到徹底天亮後我們就立刻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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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人選

  接近中午時慕羽才重新回到樹林找到小巴蒂克勞奇。她謹慎地在周圍布置了一個隔絕陣後小巴蒂才從樹上跳下來。

  「我知道你要去哪。那棟宅子,對嗎?「他咧嘴對慕羽笑著,昨晚短暫的默契在這時如同泡沫般消散,只剩下了戒備和挑釁,「傷口都裂開的情況下還想使用幻影移行,是嫌一條胳膊或者腸子多余嗎?」

  「你知道得不少,」她簡短地道,將魔杖塞進他手裡,「最好趁著你父親發現這裡時趕緊走。至少現在我不想再和你父親打一場了。」

  他的心智和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沒有區別。

  「不許提他,」小巴蒂將魔杖抓在手中,昨晚他已經深有體會這根魔杖在他手中不太聽話,他抬了抬胳膊,示意慕羽抓住他,「抓緊,我不想帶回一個缺了半邊身子的人。」

  「你不用和我爭論忠誠。」在他們消失的瞬間她的聲音被沙沙作響的樹林掩蓋。

  裡德爾老宅相比上次離開時更加荒涼。爬滿整座院牆的爬山虎,前院中茂盛的青草也不能挽救老宅的蕭瑟和頹唐。老宅像一個遲暮的老人矗立在山丘之上,靜靜地,毫無反抗地等待命運到來的那一天。

  他們很快就要離開這裡了。

  他們一起穿過雜草叢生的前院,納吉尼在看到慕羽的第一眼就向她游了過來,它巨大的蛇頭停在慕羽的腹部,那裡正是舊傷崩裂的地方。

  她溫柔地撫摸著納吉尼:「我沒事。」

  納吉尼重新轉過頭,它徑自向著老宅的大門游去,她和小巴蒂跟在它後面,自從來到這後小巴蒂克勞奇便異常地安靜。

  厚重的橡木大門仍然嘎吱作響,布滿灰塵的大廳在白天仍然沒有一絲光線,通往二樓的樓梯仍然陰森,時光在這裡似已停滯,任由孤寂和黑暗蔓延。

  納吉尼無聲地滑上樓梯,在他們跟隨在它後面時二樓已經傳來一陣陣嘶鳴,襯得陰暗的走廊更為恐怖。小巴蒂看了看旁邊的慕羽一眼,後者繼續若無其事地向上走去。

  嘶嘶聲終於結束,一道高亢尖銳的聲音在走廊上回蕩:「滾出去,蟲尾巴。」

  走到房間門口時慕羽正好撞見蟲尾巴顫顫巍巍走出來,他在看見小巴蒂克勞奇時一個哆嗦,但是當視線轉向慕羽時他如同看到了救星:「慕,慕小姐,你終於,終於回來了。」

  慕羽只是點頭致意了一下,看也沒多看他一眼,她徑直走入房間中,小巴蒂克勞奇原本想和她一起走進去,卻被那道聲音制止了:「讓她一個人進來,小巴蒂克勞奇。」

  小巴蒂克勞奇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似有些不甘地抓住門框,但仍然忠實地執行了命令。

  她走入房間時一縷陽光正好穿過厚重的玻璃,打在窗邊的扶手椅上,窗外的爬山虎郁郁蔥蔥,然而所有的生機與朝氣在觸碰到這座房間邊緣時都被腐朽成了絕望與灰敗。

  那枚玉佩正靜靜地躺在桌子上沐浴著僅有的一絲陽光。

  只有在這裡她似乎才真實踩到了地面上,「我們不用再等一年,你很快就能復活了。」

  慕羽熟悉他喜悅時的樣子,他不太擅於控制情緒,只不過當眾人在他面前只剩下恐懼時揣摩他的感情已經毫無意義。

  他望向那道重新撕裂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慕羽體內的傷應該比外傷更加嚴重,她從來不會表現出來,尤其是在他面前。在他面前她總是淡定堅強得根本不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湯姆裡德爾在她面前一寸寸略過尚未凝實的魂體:「十三年了,我忍受這副虛弱的不人不鬼的樣子已經十三年了。「

  不用他說慕羽已經站得離他更近了幾步:「我都知道。你的復活是所有棋局的開端,你的舊部會重新回來,搖擺不定之人將為了理想而奮鬥終身,無知新鮮的血液將畢生熱情奉獻於信仰,愛不能抵擋這樣的軍、隊。」

  他們再一次並肩站在窗前,望著已經看過無數次的小漢格頓的田野。

  她也再沒有退路,世界的棋局背後既是他們緣分的了結,也是她最終的歸宿。

  慕羽扶著窗框微微閉上眼,他們初見時那煙霧繚繞昏暗的倫敦已經在記憶中遠去,即使她執著地想要將其握在手中。

  「是我們,」湯姆裡德爾第一次主動糾正她,「我還等著那個問題的答案。」

  他們誰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在美國的那顆棋子有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而那個麻瓜,肮髒,低賤,同他說話都是侮辱,」他對薇歐拉的心思果然了如指掌。也許經歷多了,現如今提到背叛時也不見他面上有多少憤怒。不想他直接轉向了她,怎麼看也不懷好意,「我們需要一個人,一個絕對忠誠有能力的巫師前往美國盯住那卑賤的麻瓜,順帶解決那顆不聽話的棋子。羽覺得,誰最合適?」

  這像是在試探,也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慕羽坦然迎向他的目光,瞥了一眼房門,「合適的人選,不就在這了嗎?」

  她沒有陳述理由,沒有長篇大論的分析,就這麼坦坦蕩蕩毫無顧忌地說出了他的心思。

  這個女孩總能不需要攝神取念便能猜中他的心思,對此他早已從最初的驚恐忌憚變成了淡然。他也只能允許這麼一個人存活在世上。

  經年累月的習慣會在心上堆積成難以根除的軟肋。他不得不承認,在最後決鬥到來前他必須忍耐這一軟肋的存在。

  他看向了小漢格頓村一處角落,慕羽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那一處角落是一座早已坍塌的瓦房,雜草與青苔在廢墟中蔓延,與周圍整整齊齊星羅棋布的平房格格不入。

  「那裡就是我母親從前居住的地方。那個沒用的女巫。」他嘶啞的聲音中混合著他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緒。他曾經滿懷期待,為他是斯萊特林最後的血脈而驕傲,也因這份血脈更加痛恨他的父親。

  他當時殺了他父親,其中的憎恨有多少是因為血統,又有多少是因為….他的母親。

  如今思考這些已經沒有意義。慕羽只是拉住他:「我們一起過去,融合復活需要的最後一個魂器。」

  她還是穿過了他的身體。照理說有玉佩的溫養他的靈魂不應如此。

  慕羽皺了皺眉:「你怎麼…..」她突然想到上一次那個幻境,當時她虛弱不堪,根本沒有力量維持幻境,整個幻境都由他掌控。她沒有再說下去。

  湯姆裡德爾也像沒有聽見她的這句話一樣,他的手穿過她的傷口:「一起。」

  就連陽光也沒有辦法穿透古樸的黑色寶石。戒指靜靜懸浮在慕羽面前,她只是看著戒指上鑲嵌的寶石,她緩緩地伸出手,一點點想要靠近那塊寶石,卻在離寶石還有一釐米時驀然停下:「既然找到了,那我們走吧。」

  湯姆裡德爾在她耳邊蠱惑一般低語:「這塊寶石有神奇的魔力,羽,你不想看看?」

  慕羽背過身不願意看他,或者她不願意讓他看見眼中的水光。寶石上有類似幻陣一樣的東西,她差一點就抵擋不住。她想親自對一個人說一聲對不起,即使是虛假的幻像。

  她的目光始終在寶石上流連,但她死死控制住自己不要去觸碰寶石。仿佛是安慰自己一般她低聲說:「這樣的魔力沒有意義。和岩洞裡的魔藥一樣,全部都是假像。」

  「看著我,」湯姆裡德爾走到她面前,這讓她不得不和他對視,慕羽眼中尚未擦去的淚水讓他惱怒,這樣的慕羽似乎隨時都能拋棄他,重回那片光明,「既然都是假像,你也知道你回不去了。」

  湯姆裡德爾了解慕羽,她不是那種能輕易被蠱惑戴上戒指的人。但他仍然忍不住去誘導,仿佛僅僅是想驗證什麼。

  「瘋子,」她緩慢地擦掉一滴滾落的淚水,「我只是想再看一眼……和他說一聲對不起。」

  慕羽從不與他過多談論這樣的話題:「融合靈魂後將這顆寶石放到岩洞裡面,總有人會尋找到那個岩洞。他不一定能抵擋住寶石的誘惑。至於真正的魂器…..雷古勒斯布萊克換掉後只能將其藏在布萊克的房子中。現在那房子屬於布萊克家族最後一個繼承人小天狼星,除非小天狼星死了……」

  「沒有人能摧毀魂器。即使鄧布利多也不行,」湯姆裡德爾打斷她,「我倒希望布萊克注意到那個魂器。他想摧毀它,也要付出代價。」

  二年級時如若不是她將魂魄即使引出來,蛇怪的毒牙早已經摧毀了日記本。

  「你得教我,湯姆,」慕羽柔聲道,「我只需要知道用蛇語怎麼說打開。開學後我要回到密室摧毀一樣東西。」

  他紅色的眼睛死死盯住她,仿若正糾結於什麼難題,他終於輕嘆一聲:「我會教你,」

  還沒等她做出回應他們已經回到了裡德爾老宅二樓的房間,原有的霉味和潮濕中混合了一縷血腥,這來自於她的傷口。如此嚴重的傷她僅僅只是喝了兩瓶魔藥,草草用了一個治愈咒。

  湯姆裡德爾下意識想要抽出魔杖,當再一次穿過她單薄的身體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慕羽卻裝作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最多只需要修養兩個星期。他們殺不死我,」即使這樣此時他們之間的氛圍也極其古怪,慕羽只得強行轉移話題,「讓小巴蒂克勞奇進來,有了他爭霸賽引誘哈利波特就更加方便了。」

  在慕羽即將打開門時湯姆裡德爾突然問:「還要多久?」

  她反應了好一會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八月底,鬼門大開陰氣最重之日。」

  快了,還有幾個星期他便能真切地觸碰到她,將她牢牢握在手中。

  湯姆裡德爾在此時才察覺即將能真實觸碰到慕羽的喜悅已經遠遠超過了復活的激動。

  小巴蒂克勞奇在此時進入了房間,他似乎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他看也沒有看一邊的慕羽,那雙淺褐色的眼睛中只有那一個倒影。他仿佛一個終於找到父親依靠的孩子。

  冒出這個想法的瞬間慕羽自己都感到荒誕。

  「您終於回來了,主人,您終於回來了。在被我父親囚禁的日日夜夜裡,我一直想著您,我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逃跑,前去找您。」

  一個男人就在湯姆面前泣不成聲,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慕羽怎麼看怎麼怪異。

  他一直擅於安撫人心,他一下一下撫摸著蹲在他身邊的小巴蒂克勞奇:「你是忠實的僕人,小巴蒂克勞奇,忠實而又勇敢。」

  他的聲音越發輕柔,帶著嘶嘶的蛇鳴:「蟲尾巴告訴我魁地奇世界杯上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我曾經的一些朋友似乎已經不甘寂寞了,」他看著縮在門邊瑟瑟發抖的身影,「是嗎,蟲尾巴?你的那些耗子朋友帶來的消息。」

  小矮星彼得胡亂地點了點頭。

  「他們都是一群懦夫!」小巴蒂臉色通紅,「一群膽小鬼。我只向天空發了一個黑魔標記他們就四散而逃。」

  「我知道,我知道,」在提及舊部時他至少表面上已經沒有了憤怒,「在告訴你我們的全盤計劃之前我將交給你一個任務。蟲尾巴在變成耗子四處鑽下水道時還是有那麼一些用處。他帶來了一個消息,鄧布利多有意下學期聘用退休的傲羅,瘋眼漢穆迪回霍格沃茨任教黑魔法防御術。而我需要一個人在霍格沃茨配合羽,借用即將到來的爭霸賽將哈利波特送到我身邊。」

  他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他想讓小巴蒂克勞奇代替瘋眼漢穆迪混入霍格沃茨。

  小巴蒂這時才看了慕羽一眼,又很快移開了目光,他懇求道:「這是我的榮幸,但主人,讓我去直接殺了那個男孩吧。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求您…..「

  「只有我能殺掉哈利波特,」他冷酷地說道,「如果你能親手殺掉你的父親我會十分高興。但鑒於他是個魔法部官員,我不介意多留他一會。等羽的傷勢恢復後她會和你一起,羽一直很擅長施展奪魂咒。」

  「慕小姐在魁地奇世界杯的表現的確….」他糾結了很久才說出一個詞,「讓人印像深刻。但只是一個小女孩…..」

  「難道要讓蟲尾巴和你一起去?」 湯姆裡德爾帶著濃濃的嘲諷,「他能把所有事情弄砸,我說得對嗎,蟲尾巴?」

  慕羽忽然輕輕敲打了一下燭台,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他停止了對彼得的冷嘲熱諷:「你還沒有蠢到家。至少在搜集消息上有那麼一手。」

  小巴蒂此時對她的審視已經毫不遮掩。

  慕羽坦然接受他的打量,把玩著長袍的邊緣:「爭霸賽的火焰杯有契約效力,一旦被火焰杯選中便沒有辦法退出。混淆火焰杯需要一個強大的混淆咒,而冒充瘋眼漢穆迪也需要大量的復方湯劑。下學期我們合作的地方還很多。「

  她向克勞奇伸出手:「希望我們的合作至少是愉快的。」

  這一屆的爭霸賽極為特殊,讓小巴蒂不得不將其與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少女聯系起來。在他被控制的這些年裡,他們究竟經歷了什麼。

  這時顯然不是疑問的時候,從他隱約發現黑魔王和這個少女之間古怪的關系開始他就明白至少明面上不能和她計較。

  他用力地握住慕羽的手:「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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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克勞奇

  粘稠的液體在坩堝中攪動,在空氣中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煙霧。慕羽小心翼翼攪拌著越發粘稠的藥劑。小巴蒂克勞奇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追隨著她的每一步動作,像是鐵了心要從中挑刺一樣。

  「雙角獸角放多了。」當慕羽將熬好的藥劑放入瓶中時他忽然指出。

  「我應該沒有得罪過你,克勞奇先生,」慕羽面不改色地將藥水倒在玻璃瓶中,她甚至還仔細端詳了一下熬好的藥劑,「該走了,今晚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她向著大門走去時小巴蒂克勞奇卻沒有動彈:「他信任你。」

  他和彼得從來不被允許踏入二樓,昨天他們甚至直接被趕出了房子,當他們重新獲許進入時慕羽臉色蒼白得像是才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一樣。

  他們一起隱藏了很多秘密。

  小巴蒂克勞奇抓住慕羽的手腕,慕羽立刻將他甩開。但就這片刻功夫已經足以讓小巴蒂克勞奇看到他想看的,他古怪地笑了兩聲:「我已經知道那些事了,法脈,武器,信仰,確實讓人激動,但只要我察覺到你有一點點其他的心思….你知道隆巴頓夫婦的下場,他們都是最頂尖的傲羅…..」

  「我追隨的不是一個符號,更不是一個像征,在我這裡都是一樣的,」慕羽理了理長袍上的褶皺,「你走不走?」

  小巴蒂克勞奇也知道輕重緩急,他和慕羽一起走出大門,此時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層疊的晚霞和夕陽的顏色相互交織,趁著夜色到來黑暗蔓延之前肆意潑灑最後的光暈。

  慕羽這時才拽住小巴蒂克勞奇的袖子:「你知道地址。」

  他們直接幻影移行到了一座灰白色房子面前。

  房子前院是一個花園,從陳設在花園中的涼亭和搖椅上可以看出從前有人精心料理這座花園,然而現在所有東西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明明是夏季,花園裡卻荒涼得連雜草都很難生長。原本就灰白色的房子被荒廢的花園襯托得更加暮氣沉沉。

  小巴蒂在剛到這時便低下頭死死地盯著地面。

  他對這個囚禁他的房子大概沒有什麼好印像。

  「放輕松,」慕羽柔聲道,「很快的。」

  「他把閃閃解雇了。」在按響門鈴時掩在慕羽身後的小巴蒂克勞奇突然道。

  「我在魁地奇比賽上見過那個小精靈。」

  門在這時打開,慕羽迅速掛上了她一直以來的完美笑容。巴蒂克勞奇迷惑地看著她:「你是……」

  一道無聲的紅光擊中了他。

  慕羽立即拉住小巴蒂克勞奇迅速進入客廳關上門。借著客廳中的燈光慕羽才看清巴蒂克勞奇原本黑色被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已經全白了,他的面容也更加憔悴,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十幾歲。

  她的魔杖對准了他的太陽穴,卻遲遲沒有念下咒語。

  「你還在等什麼?」小巴蒂克勞奇不耐煩道,他看他父親的眼光比仇人更甚。

  「強大的奪魂咒會給人的記憶思維帶來不可磨滅的損傷,」慕羽發現自己的視線粘在了蒼老的克勞奇身上,她似乎在拼命地想從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巫師身上找到什麼影子,她最終只是輕嘆一聲念出了那個咒語,「真是可笑。」

  不知道她是在嘲諷巴蒂克勞奇的毫無防備還是在嘲諷她自己一瞬間的軟弱。

  昏迷中的巴蒂克勞奇似乎在極力抵抗,他拼命地掙扎,他的意志力比慕羽想像的更加堅強。魔杖散發的紅光凝成一道細長的絲線不斷湧入他的太陽穴,他的掙扎也緩緩停止。

  當他重新蘇醒過來時他的眼神已經極其渙散。小巴蒂克勞奇眼中閃過復仇的快感。

  「我需要你每日照常去魔法部工作,除了往返魔法部和家之外不要前往任何地方,」慕羽平靜地吩咐完後轉而對好像在原地生了根的小巴蒂克勞奇說,「去找你的魔杖,我還要布置一個陣法確保他不會去其他地方。」

  「以他的作風肯定把魔杖撅斷了。」

  「我們現在只能用這麼一根魔杖,」她將紫衫木魔杖在小巴蒂克勞奇眼前轉了一圈,「它不一定聽你的。或者,你想用你父親的魔杖?」 她不再看他。魔杖頂端散發出藍色的光芒,順著牆壁一直蜿蜒攀爬最後彙聚在屋頂。

  最後一句話刺激了小巴蒂克勞奇,他極為不情願地離開客廳在這座樣式簡單的平房中翻找起來。這座房子帶給他的顯然沒有什麼好回憶。

  慕羽是對的。他的魔杖一直好好地被放在一個長盒中,被小心地封存在臥室的暗格裡。十幾年來這根未用的魔杖仍然在燈光下泛著光澤,像是有人時常拿出來撫摸時常擦拭一樣。

  一定是閃閃。家養小精靈總喜歡擦拭任何她發現的東西。

  即使真是他…..他所懷念的也不過是曾經能給他帶來榮耀的那個兒子罷了。

  小巴蒂克勞奇回到客廳時整座房子已經被淺淺的藍光覆蓋,藍光之上附著一層乳白色的光暈。慕羽正站在客廳中欣賞壁爐上擺放的一排排照片。照片中的巴蒂克勞奇和他平時的風格沒有什麼兩樣,都是一樣的嚴謹不苟言笑。有幾張照片是他和一個面色蠟黃身形單薄的女人的合照,只有在這時他才會露出那麼一點笑容。另外幾張則要麼是一個小男孩或者那個小男孩和那女人的合影。

  小男孩和他從來不出現在同一張照片後。

  「原諒我觸犯你的隱私,」慕羽的手撫過一張張動態的畫面,她最終停留在最後一張照片上,畫面中的小男孩正開心地在草叢中騎著玩具掃帚,這張照片背景之後,客廳的窗前,站著一道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身影,這道身影一直注視著正在玩耍的小男孩,「我布置陣法時在茶幾上發現了這些東西。」

  「把這些收起來。」小巴蒂克勞奇陰沉地說,他甚至都不願意看這些照片一眼,仿佛它們是世界上最惡心的東西。

  然而下一秒每張照片上燃起了火焰,火苗吞噬著脆弱的紙張,壁爐上只剩下了一排灰燼。

  「你不需要這些了。你的父親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他們有著相似的作風,」慕羽望著窗外逐漸褪去的晚霞,她最後一句話消融在蔓延而上的黑夜中,「我欠他一句對不起,他再也不可能聽見了。」

  小巴蒂克勞奇忽視了最後一句話,他拂了拂壁爐上的灰燼,紛紛揚揚的余燼落在地毯上再無蹤跡:「或許我該謝謝你。」他的眼中全是冷漠。

  「該走了。」慕羽推開了大門,太陽此時已經徹底落山,晚風正逐步驅散白日的灼熱。在他們邁出門的那一刻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施展了一個隱身咒。一個已死之人大搖大擺地在巫師的聚居地行走實在太打眼。

  他們沉默地走在冷清的小路上。瘋眼漢穆迪的住所離克勞奇家不遠,不管是傳送陣還是幻影移行都容易驚動其他人。

  「你怎麼會追隨他?像你這樣的年紀難道不該在城堡好好寫作業嗎?」他面露譏笑,「是什麼讓你交出了忠誠?或者…你交出了多少?」

  「我有自己的追求,和你沒有多少關系,我們也還沒有熟到可以交心的地步。」 慕羽望著已經被稀疏星辰點綴的天空,無意糾正他的誤解,從克勞奇家出來後她興致一直不高。

  這原本就是他們共同的計劃,然而她不願意在外人面前過多解釋她和湯姆之間的聯系,之前慕義的窺探已經足夠讓她惱火。

  一座矮小的平房逐漸出現在他們眼前。慕羽收起所有紛亂的思緒,神情逐漸凝重起來。瘋眼漢早年落下的殘疾和逐漸增長的年齡讓他的戰鬥力衰退,但就憑阿茲卡班有一半是他填滿的便足以證明他的實力。

  「還是我開門,」她低聲吩咐道,「之後我趁機拖住他一會,你在那時動手。盡量不要驚動周圍的麻瓜。」

  小巴蒂克勞奇無聲地點頭。慕羽徑直走上前敲響門鈴。在門打開時她再次露出了一直以來甜美溫婉的笑容。誰會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女起疑心呢?

  打開門的是一個頭發灰白的中年男人,他拄著一根拐杖,他的一條腿是由木頭替代,而他的眼睛只有一只是正常的,另一只眼睛則大了至少有一倍,呈現出鮮亮的藍色。他的臉像是被一個不會雕刻的人胡亂在一截木頭上刻出來的。他不像巴蒂克勞奇一樣放松警惕,即使在這時他的手中都牢牢握著魔杖。

  慕羽表現出了一個普通少女應該有的驚慌,她倒退了幾步,順勢擋住了身後的小巴蒂克勞奇,眼淚也立刻流了下來:「先生,我,我男朋友把我丟在這裡了,他,他差點要…..我好不容易逃出來,現在身上什麼都沒有,您能借我一下電話嗎?就借一下電話。求您了。」

  穆迪首先謹慎地觀察著眼前看上去倉皇的少女。慕羽早就對自己的外形做了一些修飾,讓她看上去更加落魄。她穿著一件純白的連衣裙,裙擺上已經有了污跡,甚至袖子都被劃破了。

  「麻瓜?」穆迪小聲嘟囔了一聲,緩慢地准備收起魔杖。他的那只亮藍色眼睛似有所覺地看向身後,慕羽的左手此時也飛快地結印。

  「先生,求求您,我只借您的電話打給我爸爸就行,」她上前一步但又像是害怕他的臉一樣,「我爸爸會給您報酬的,求您。」

  穆迪的眼睛一直定格在她身後,慕羽這時也看出他那只眼睛的不同尋常,他一定察覺到小巴蒂的存在了。穆迪原本即將放回衣兜的魔杖又被他緩緩抽了出來,他粗聲粗氣道:「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那個…..東西,去別的地方。「

  結印的最後一步已經完成,慕羽輕喝一聲:「乾,兌,幻。」小巴蒂克勞奇的魔杖此時也迸射出耀眼的紅光,然而幻陣和昏迷咒都被一個瞬發的鐵甲咒抵擋,咒語與咒語碰撞間產生劇烈的爆炸聲。穆迪自己也被震退了幾米。大門在這時砰地一聲關上。幾道紅色的咒語在半空中交織,再次發出爆裂聲。

  穆迪認清了來人,他行動靈活得一點也不像一個殘疾人:「小巴蒂克勞奇?你沒死?怎麼,你想為你的主子報仇,想把我變成下一個隆巴頓夫婦?」

  他的大聲吼叫一定會引來別人。

  慕羽揮手擋開他的一個咒語:「坎,離,困。」她的魔杖散發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將穆迪罩在其中。兩道咒語交擊間迸出了激烈的火花,小巴蒂克勞奇的石化咒此時正好打在了穆迪的臉上。後者仰面躺倒在地。

  不管是石化咒還是困陣都困不了他多久。慕羽又加了一層幻境,她的魔杖始終牢牢指著他,她的幻境也差點要潰散:「快點。」

  她催促小巴蒂克勞奇。

  「魂魄出竅。」

  咒語剛剛念出時穆迪就拼命掙扎起來,然而束縛咒困陣和幻境死死鉗制住了他,直到他的眼神逐漸迷茫後慕羽才放松了對他的控制。她在他身體中又打下了一道符咒,對著小巴蒂克勞奇解釋:「你必須把他帶到霍格沃茨,在我想出怎麼配制一瓶時效更長的復方湯劑前你得用他的頭發。這道符咒會讓他變得虛弱,更不容易反抗奪魂咒。」

  街道上傳來一陣一陣警笛聲,附近聽見動靜的普通人肯定叫了警察。慕羽一把扯下穆迪的一根灰白色的頭發放入復方湯劑中,原本粘稠灰色的液體瞬間變成了亮白色。小巴蒂沒有猶豫便直接喝了下去。他的臉逐漸變形扭曲,身形也一點點拔高,他的一條腿變得空空蕩蕩,而另一只眼睛也空空如也。他伸出手仔細打量全新的身體,聲音也變得和穆迪一樣沙啞:「我雖然討厭你,但不得不說與你合作比和小矮星彼得那個廢物強上百倍。」

  「我是不是要多謝你的賞識?」慕羽冷漠地說道,「我們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你恐怕還要多忍受我一會。後面的事情你知道怎麼做,霍格沃茨見。」

  她正准備離開時小巴蒂突然拉住她:「是明天對不對?他的復活?」

  那樣怪異瘋狂的笑容出現在瘋眼漢的臉上實在不怎麼合適。

  「你不適合前去,你得看緊瘋眼漢,模仿他的一言一行。你願意看著一群牆頭草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懺悔?」慕羽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小巴蒂卻搖了搖頭,他的左手搭在了胳膊上:「我不需要前往就能感受到主人的強大,「他話鋒一轉,無論怎樣的表情由穆迪這張臉做出來都極其猙獰,」但我會一直看著你。」

  他很快閉了嘴,更加惡毒地說道:「快走吧。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在合作之外的場合看見你。」

  慕羽像是沒有聽出他話裡的厭惡和抗拒,她掐動傳送符,輕柔的晚風只帶來最後一句話:「我早就說過,你不必和我爭搶忠誠。那些關在阿茲卡班的人出來後才是你真正的對手。」

  她消失得無聲無息,好像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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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復活

  住在倫敦郊區的居民總覺得今年夏天透著些許古怪。八月底,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節,家家戶戶竟然不得不升起積灰已久的火爐,否則刺骨的寒意鑽進屋中實在讓人難以入睡。

  天空中沒有月亮,就連一顆最黯淡的星星也沒有。濃厚的黑雲堆積在天邊,加上刺骨的寒意,深重的霧氣,絕對是拍攝恐怖片的最佳場所。

  那座房子後院已經變了一個樣子,數條紅繩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一樣在半空中交彙成一條條復雜的軌跡,而紅繩下每隔一段距離掛著一只風鈴,一陣風吹過風鈴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在風中搖曳的彼岸花襯得這裡更像地獄。

  紅繩圍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形,正中間放置著一口碩大的坩堝,坩堝中沸騰的液體呈現出深紅色。

  慕羽站在坩堝旁邊抬頭仰望天際,湯姆裡德爾靜靜站在她身邊,離復活時間越近他們之間的話越來越少,直到今天他們互相之間一句話都沒說。另一邊的小矮星彼得更不敢多說一句,他只被允許待在最遠處看守陣法,以防有人突然闖入。

  「到時間了。進去吧。「慕羽從沒有這麼輕柔過,她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湯姆裡德爾深深看了她一眼,有太多情緒在他猩紅的眼眸中翻湧,他似是有千言萬語,然而千言萬語彙聚於唇邊卻湮沒於沉寂。

  他直接躍入了坩堝中。

  火焰迸出了幾顆火星,跳動得更加厲害了。

  此時無風,所有風鈴卻整齊地響了起來,清脆的聲音襯得墓地更加陰森可怖。晦澀的咒語從慕羽口中流出,她飄渺的聲音讓咒語變得不像一段咒語,更像是一段故事。有關永恆與須臾,有關死亡與新生,有關守序與混沌。

  輕和的咒語融入夜色,被夜色撕碎成一片哀鳴。

  她踏出了第一步。古時的祝由之術和煉金術是最完美的契合。

  祝由之術負責溝通天地,賦予身體靈氣,煉金之術則負責締造。每一步都必須踩在合適的位置合適的時間,否則施術者必將遭受可怕的反噬。

  少女輕盈地在墓地中翩躚,黑色的衣袍翻飛,她在此時也像是一只彷徨的幽靈。

  空中漂浮的第一個白玉盒子被打開,第一枚元嬰直接落入已經沸騰得越發旺盛的液體中。

  第一個祭品。

  液體升騰出金色的光華,遠處的濃雲壓得更緊,狂風大作,所有風鈴被瘋狂地擊打著。叮鈴叮鈴的聲音在庭院中更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起初她的步伐還是緩慢的,自第一個祭品後越來越迅速。墓地上空隱約縈繞著低泣。第二枚元嬰落入了滾燙的藥水中。

  第二個祭品。

  此時她的軌跡已經讓人難以捉摸,隱隱約約在空中盤旋的抽泣逐漸擴大為哭號,像是成百上千個嬰兒在人耳邊哭泣,裹挾著狂風向著更遠的地方飄去。

  第三枚元嬰,最後一個祭品。

  濃雲遮蔽了天空中所有亮色,如果現在一個人出門他會發現即使最明亮的燈盞也化不開腳下的黑暗。

  藥水泛起了淡金色。

  慕羽此時終於停了下來,她一揮手剩下的三個白玉盒子依次落入其中,納吉尼不知從何處過來盤在了她腳下。藥水散發出白色的光暈,她聽見遠處的小矮星彼得低低抽泣了一聲,白色的光暈逐漸演變為黑天鵝絨般的顏色。

  一個男人從中緩緩浮現,慕羽原本以為他全新的身體依然會支離破碎,畢竟他是那麼厭惡從前的容貌。然而從中浮現的人影仍然是他十六歲的模樣。

  黑玉般的頭發,昕長的身形,蒼白纖細的手指。只有那雙眼睛再也不是深邃的黑,而是她所熟悉的猩紅。

  一旁的彼得又往後縮了縮,他驚疑不定地看了慕羽一眼,後者卻平靜地略略轉過了身。

  慕羽沒有興奮,也沒有激動,仿若她只是一個過客。她早該猜到的,鳳凰松解掉了獨角獸的詛咒,自然也解掉了從前他加諸在身上的各種變形魔法。從他十六歲分裂出第一個魂器選擇了這條所謂的長生之路時便注定了他的容貌只會定格於分裂之時。

  他顯然也察覺出了新軀體的變化。他花費了幾十年時間擺脫這副讓他厭惡的模樣,結果命運卻以奇異的方式兜了一個圈,夢寐以求的鳳凰松在解除獨角獸詛咒的同時也歸還了這具軀體。

  連風聲也在死寂中消匿。

  修長的手指一點點撫摸過這張完美得挑不出任何錯誤的臉,從頭發開始,再到鼻梁,最後到嘴唇,每撫摸過一寸那份完美便潰敗一分,直至最終潰不成軍。

  將這張臉扭曲成了最喜歡的模樣後他才以一種混雜著貪婪、興奮、驕傲的情緒欣賞這具比從前更富有力量的身體。

  全程慕羽都靜默無言,還適時地將魔杖還給了他。

  一直抗拒的回憶在此刻紛至沓來,那年聖誕節那個擁抱的余溫仿若也跨越了不可逾越的時空滲入冰冷凄清的庭院,高塔的狂風又一次在清寒的夏夜呼嘯。更為糟糕的是,全新的,愈發不可抵擋的記憶在其上不斷重疊。

  好在最終總會有一個了結。再多的回憶也有終止的一天。

  「我的袍子。」他命令彼得。

  彼得顫抖著上前為他套上黑色的長袍。又撫摸了一遍久違的魔杖他才正式將目光投向那道身影,魔杖上都還殘留有她的余溫。

  這也是她為他鑄造的身體,即使她從來不說,他也知道集齊所有材料幾乎耗了她大半條命。

  腹部那道深長的傷疤便已經揭露了答案。她付出的或許不止一道傷疤。

  那股隱約的驕傲在此時攀登至頂峰,徹底凌駕於其他情緒之上。然而驕傲遠遠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像那枚滾燙的蘋果派一樣,一點點灼燒著冰冷許久的胸腔。

  是可笑的,沉寂了已經不知多久的欲望嗎?

  「羽。」他終於能對她伸出手,將她牢牢攥在手心,融入血液,揉進靈魂。

  慕羽只是靜默了一會,忽然對他綻放出了一個笑容,搭上了那雙蒼白冰涼的手。湯姆裡德爾立刻將她的手緊緊攥住—用他嶄新的,富有活力的身體。

  兩只手交握間只能傳遞透入骨髓的冰冷。

  他們離得那麼近,他又聞到了那縷清淺的檀香,同樣是用他全新的身體,一切似乎和靈魂狀態是沒有什麼不同,但似乎又改變了。

  「是時候讓你看看他們了,羽,我新的家人,「他對著蟲尾巴冷酷地命令,」伸出胳膊。「

  蟲尾巴抽泣著顫顫巍巍伸出胳膊,湯姆裡德爾仍然一手牽著慕羽一手拿著魔杖。魔杖抵入了他手上的黑魔標記,原本赤紅的標記徹底變成了黑色。

  他望著漆黑的夜色喃喃:「那麼多年,又有誰敢來,又有誰不敢來?」

  這對許多人來說是一個平凡的夜晚,但對另一部分人來說,這個夜晚和夢魘無異。

  奧勒松悠長的白晝也驅散不了天空中的陰霾。挪威的地底,阿維德斯正如同一個領主在巡視領地一樣在地底的秘密武器工廠踱步。地下基地相比從前擴大了一倍,生產線也不再是可憐的一條,一條條生產線如同蜿蜒的河流彙入另一頭,幾十只家養小精靈陳列在生產線兩側忘我的工作。

  他每到一個地方家養小精靈都會深深向他鞠躬致敬:「神靈在上,先生。」

  這已經成了他們日常的問候語。近乎封閉的空間,天真單純的生物,最容易滋生狂熱的信仰。

  他也微笑著向著家養小精靈點頭,此時一個人從外面衝了進來:「斯萬斯達特先生。」

  阿維德斯將他拉到另一個房間,這裡已經徹底改造成了武器儲藏室和研究室。支撐整條生產線的靈石懸掛在屋頂散發出耀眼的光芒。仔細看去研究室中已經有了重型武器的模型。

  那人見已經脫離了家養小精靈的視線,他才卷起袖子對著阿維德斯低聲道:「他,他回來了。」

  為了安全,格林德沃僅剩的舊部中只有一人被烙下了黑魔標記。

  阿維德斯凝視著已經冒著黑煙的黑魔標記,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浮現出一張恬靜的面容,他望向那顆靈石,輕嘆一聲:「天要變了。變化會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

  等到一堆政客吵嚷得差不多後伊凡才悠閑地往椅背後一靠:「守望國家夢想,沒有比這再完美的口號了。這是我們向選民做出的承諾,改不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推推搡搡出一個人建議:「要我們向那群瘋子妥協,還要迎合他們…」

  「你所說的瘋子是我們不可丟失的票倉,你所說的瘋子在中部南部的平原農場上越發壯大,同樣是你所說的瘋子,將是我們在搖擺州致勝的關鍵。如果你有本事搶走對面哪怕一個票倉我都不會再說一個字。」

  回應他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在陰影中,伊凡露出隱秘的微笑,又很快隱去,繼續投入和團隊持續的拉扯平衡中。

  九州此時正好是清晨,然而留守區的人們已經開始了勞作。如果高高在上俯瞰泥濘的人能多留一點心,多在塵埃中停留幾秒便能發現一直被踩在腳底微如螻蟻的人群變了。他們時不時狀若無意地碰碰肩,用眼神交流著秘密的暗號。

  一小撮火苗在泥垢中蔓延。

  沈儀秘密來到了香海市副議長的別苑。再是老奸巨猾後者此刻也掩飾不住激動:「氏族,終於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了?」

  「不是氏族,是神。氏族只不過承天命所需,」沈儀耐心糾正,「先生,您是一個好人,為天下為蒼生,但您努力了這麼多年,有成效嗎?現在我們九州真正的神靈回來了,他沒有拋棄我們,他願意守護我們,引領我們,更願意照顧受苦受難的黎民。這是天意讓我們趕走壓在頭頂的邪神。」

  英國,蜘蛛尾巷中也如同倫敦郊區一樣被濃霧纏繞。西弗勒斯斯內普緊緊握住右手,他臉色發白望著濃霧微微顫抖。

  他好似在糾結,在做出一個艱難的決定。

  他黑色的眼眸中隱藏著一個紅發身影。

  蜘蛛尾巷旁的那棵柳樹是否還茁壯生長。

  恐懼顫抖在逐漸褪去,連同他眼底那抹靚麗的身影。他將過去一點點埋藏入深不可測的黑暗。他將一直在黑暗中行走,直到白晝照亮大地。

  一抹黑煙從蜘蛛尾巷中升騰而起,與此同時一只貓頭鷹也向著霍格沃茨的方向飛去。

  湯姆裡德爾牽著慕羽緩緩在後院中行走,納吉尼默默跟隨在他們身後,慕羽輕輕摸了摸它的頭:「他們來了。」

  數道黑煙降落地上。他們都穿著黑袍戴著兜帽,和魁地奇世界杯上那群人一模一樣。她打量著一張張掩藏在猙獰面具下的臉。想松手卻仍被死死握住:「羽,一起。」

  慕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任由他緊緊握住。

  每一處角落都有巫師在幻影顯形,還算寬敞的庭院變得狹窄起來。他們一步一步慢慢圍上來,在看到兩道身影時有一瞬的困惑,但是很快恐懼戰勝了困惑。他們一遍遍觀察著,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在確認這的確是自己的主人。

  有什麼不一樣了,就算遲鈍如克拉布和高爾都能分辨出來。

  直到一個食死徒跪倒在地爬到湯姆裡德爾面前親吻他的袍角,他低聲喚:「主人,主人……」

  這人的舉動像是觸發了機關,所有到場的人都跪倒在地爬到他面前親吻他的長袍,又無聲地爬起來自動站成一個圈。圈子中仍留有間隙,但湯姆裡德爾已經不打算等下去了。

  整個過程中他一直握著慕羽的手。

  「歡迎回來,我的朋友們,」他拉著慕羽沿著這一個圈子在踱步,明明沒有風,整個圈子卻在無聲抖動,「整整十三年了。我看見你們許多人依舊健康,魔力依舊甚至更甚從前。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困擾了我許久的問題。」

  他頓了頓,這樣的停頓讓那些人顫抖得更加厲害。他十分享受這樣的感覺。

  「羽,我的朋友們在十三年前分明見證了我的力量,他們分明知道我有飛躍死亡的能力,為什麼還是選擇了拋棄我?甚至這十三年甚至都沒有試圖尋找我?」

  他是真的在等一個答案,在等著慕羽的回答。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間那個一直以來默不作聲的少女身上。

  慕羽能感覺到大量的恐懼,戰栗,唯有某一處,什麼情緒也沒有,仿若一張白紙。

  她輕笑一聲:「因為恐懼和利益。你的失敗不再讓他們恐懼,也不能給予他們更多的利益。」

  斯內普對上少女明亮的眼眸,他像是第一次認知這個一直以來文靜乖巧的學生一樣。

  一切的謎底都揭開了,記憶中憑空出現的彼岸花,阿爾巴尼亞的異常,甚至,或許挪威的動靜也是她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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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蠱惑

  「恐懼和利益……不是因為忠誠。」湯姆裡德爾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他的每一個字對所有人來說都如同死刑的前奏。終於有人忍不住,他撲倒在地渾身顫抖著哀求:「主人,饒恕我,饒恕我們!」

  他突然直接慘叫起來,沒有任何魔咒,也沒有任何征兆,凄厲的叫聲劃破沉寂的夜色,很快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小聲嗚咽著,在地上不停打著滾。

  剩下的人全都不寒而栗,瑟瑟發抖。

  「這比鑽心剜骨更加厲害,羽,」湯姆裡德爾始終拉著慕羽的手在四周閑庭信步,「只有痛徹靈魂的懲罰才能讓他們明白誰才是掌握他們生死的神。我說過要帶你見見我新的家人,讓我看看,從誰開始呢?蟲尾巴你早就已經見過了。」

  他似是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而對於那個人的懲罰還在繼續,沒有停止的跡像。周圍的人連呼吸聲都放緩了,生怕自己成為下一個中獎的幸運兒。

  「雖然你是因為恐懼而找到我,也是一個卑鄙的叛徒。但是過去幾個月你還是證明了自己的一些用處。」湯姆裡德爾冷冷地說道。

  魔杖頂端劃出一道淺淺的白色光暈,光暈逐漸在空氣中凝成手的形狀,那只手自動覆在了小矮星彼得那只缺了兩根手指的手掌上。

  他不理會蟲尾巴的激動和感謝,拉著慕羽走到了空出來的位置上:「這裡原本應該站著萊斯特蘭奇夫婦,他們寧願被關在阿茲卡班也不願意背叛我。一條傳承將會是贈予他們的最高規格獎賞。」

  其余人又開始顫抖起來,這次是因為激動而顫抖,但攝於恐懼卻沒有一個人敢問。

  「這個人你認識了,被我派去執行光榮的任務,他當然會得到獎勵,」 他的視線劃向另一個空位,「這裡還應該站著一個人,他因恐懼而不敢來,等到他沒什麼用處後自然會被處死。」

  「盧修斯馬爾福,你們應該見過面。他的兒子說起來還是你的同學。可惜這十三年馬爾福過得光鮮亮麗,卻從來沒想過尋找他們的舊主人。你就只剩下折磨麻瓜的本事了嗎?盧修斯?」

  面具下傳來盧修斯馬爾福沉悶地聲音:「主人,只要你下令,我一定…..」

  慕羽突然打斷了他:「我和你的兒子有過一些糾葛,馬爾福先生。想必您還記得。」

  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一年級暑假德拉科回來哭著說他被一個女孩下了惡咒,當時他還罵過德拉科沒出息,居然會害怕一個東方佬。他對上了少女眼中的嘲諷,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嘲笑他的搖擺不定和軟弱。

  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嘲笑極為難堪,然而他卻什麼也不敢說,鄙夷和偏見在恐懼面前什麼都不是。他們都心知肚明就彼得那個廢物根本不可能找到黑魔王幫助他復活。

  盧修斯馬爾福本能地去觀察他主子的反應,卻發現他絲毫沒有干涉這個女孩的意思。見風使舵是馬爾福家族的天性,想想也是,如此大的功勞自然值得幾分優待。

  他清楚再多的不滿怨恨都只能吞進肚子裡。

  「夠了,」湯姆裡德爾冰冷地說道,他是對著盧修斯馬爾福說的,「你的忠心實在讓我不敢恭維。就在不久前當我忠心的僕人將黑魔標記發射到空中時你卻逃走了。盧修斯,希望馬爾福今後能更忠誠地為我效力。我不會虧待忠誠的朋友。」

  「當,當然,感謝您的寬容….」盧修斯馬爾福彎下腰。

  慕羽的目光早就定格在盧修斯馬爾福旁邊的身影。即使戴著面具這道身影對她而言也再熟悉不過,她好歹和他相處了三年。

  「西弗勒斯,你教導出了一個優秀的學生,羽一直對你贊賞有加,但兩年前的事我們應該好好算算,沒有你我能更迅速地東山再起,而不是靠著一個女孩來到阿爾巴尼亞找到我。一群成年巫師甚至還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有勇氣。「

  斯內普艱難地強迫自己和慕羽對視,她的眼神仍然平和而有禮,和平時進入他辦公室上交額外作業的那個女孩沒有什麼兩樣。他感覺到了兩道力量在窺視他的大腦。黑魔王的攝神取念極為霸道,帶著誓要摧毀一切的暴戾。而慕羽的攝神取念則是更加溫柔,也更加危險。她的攝神取念如同流水,柔和卻能淌過一切,稍不注意便會在不知不覺間破開他的防御。

  他們不會找到什麼,不會找到他和鄧布利多的妥協,更不會找到兩年前他阻止奇洛獲取魔法石的真正原因。

  「兩年前是我的無能,沒有看見您。只看見貪婪的奇洛妄圖竊取魔法石。主人,請相信我,我對您的忠誠從未動搖。」他喉結微動,說出了演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說辭。

  「但願如此,」湯姆裡德爾注意力終於從他身上挪走,他走到了兩個大塊頭面前,「克拉布,高爾,希望這次你們會有一些長進。」

  兩人唯唯應是。在兩人身後站著一個駝背男人。

  「你呢?諾特?」他慵懶地發問。

  諾特努力避開慕羽的打量,一想到一年前這個時候他還威脅了這個女孩,一股涼氣便直衝頭頂。

  諾特的背更加佝僂了:「我永遠願意匍匐在您的腳下….」

  「夠了。」湯姆裡德爾顯然已經厭倦了奉承。他回到了圈子正中間,慕羽想要抽開手,卻仍然被他緊緊抓住。

  「起來吧,埃弗裡,畢竟你也是我們中不可或缺的一員。」他這時似乎才想到還有一個人在受罰。

  埃弗裡像是死狗一樣癱在地上,還是旁邊一個人將他扯了起來。

  湯姆裡德爾嘖嘖了兩聲:「這些年的苟且偷安快將純血家族的血性磨光了。也難怪你們其中一些人日子也並不好過。充當著魔法部的走狗,眼睜睜看著混血和泥巴種騎在你們頭上。你們願意一輩子這樣下去嗎?」

  沒有人應聲。

  湯姆裡德爾聲音壓低了一些,只有在他聲音低沉下去時才能聽見隱隱約約的蛇鳴:「過去我們有過一段輝煌的日子。麻瓜任由我們肆意屠戮,每一個巫師都活得戰戰兢兢。告訴我,你們想重新回到這樣的生活嗎?或者,讓我們將目光放得更遠一點,你們想讓自身的家族成為真正的貴族嗎?代代綿延,永不消亡。」

  一陣狂風大作,吹得眾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我聞到了興奮,激動,憧憬,這是你們的理想,」他已經對慕羽慣有的溫柔語氣駕輕就熟,「我很仁慈,願意守望你們的理想,神靈關注牧場中每一只羔羊,只要你們願意步入我們的牧場。」

  慕羽猛地抬頭看他,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西弗勒斯斯內普則是努力不表現出任何異樣。哪怕這一刻他無比清楚這場戰爭比想像中還要艱苦。

  「在遙遠的北歐,已經有新鮮的血液加入了我們,將來會有更多的成員更多的信眾加入我們,會有更多的羔羊步入我們的牧場。巨人,攝魂怪,陰屍,狼人,我們的老伙計了,甚至還會有混血,麻瓜出身的巫師,更有覺醒力量的麻瓜……」

  一陣微小得不能再微小的騷動後又是一片死寂。畢竟埃弗裡還半死不活地靠在那。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理解你們的感受,我的朋友,」他對這些細微的反應視若無睹,「我們的新世界需要畜生也需要奴隸。巫師數量還是太少,我們受夠了對麻瓜世界的躲躲藏藏。巫師不會再隱藏於麻瓜幕後,部分幸運的麻瓜也將得到力量,這是我的恩賜,他們永遠也越不過真正的巫師。但你們是不一樣的,你們有著最純正的血脈,強大的天賦。作為最早跟隨我的人,哪怕曾經拋棄過我,背叛過我,我仍願意給予你們一個機會去證明你們的價值,得到傳承的獎勵。你們難道想要告訴我你們比混血和泥巴種乃至麻瓜還要不如?」

  「傳承,主人,我們真的能得到傳說中的傳承,東方巫師引以為傲的法脈?您,您甚至研究出了,讓,讓麻瓜變成,變成……」一個人站出來詢問,他的聲音因為激動都在顫抖,還不忘奉承幾句,「原諒我,無法用言語形容您的偉大,您的法力登峰造極,自然是我們心目中當之無愧的神明。」

  「現在的純血家族就活在自己的夢裡,」他沒有理會這個人的阿諛奉承,「「部分純血之前依靠麻瓜世界的動蕩攫取了巨額財富,但那是百年前的老黃歷了。」

  他玩味地看向始終低垂著頭的馬爾福:「盧修斯,你接受這樣的現狀嗎?受著魔法部的制轄,靠著倒賣黑魔法用品延續家族的榮光,你們都接受嗎?蠅營狗苟,純血家族的延續竟然只剩下近親通婚這一條可笑的途徑。你們部分人的祖先和東方有過衝突,丟掉可笑的自尊心,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輸掉戰爭的。」

  沒有人敢接話,所有視線或是隱晦或是大膽地看向了慕羽。

  這樣的結果在他意料之中,他繞著這個圈子游走,每走過一個人那人便縮了一下頭。

  「沒人回答?不得不說我很失望…」 他的停頓幾乎要讓人窒息, 「或者羽,你能給他們一個答案?」

  這下隱晦打量她的視線也變成了明目張膽。

  慕羽沒有多少遲疑,對夾雜著各種情緒的目光也視而不見:「因為傳承。東方的家族能夠綿延千年靠的便是傳承,傳承讓嫡支更加強大,讓庶支得以維護家族的純正,一條傳承便能保證一個家族千年立於不敗之地。至於傳承的獲取……」她帶上了幾分蠱惑,輕柔的語調如同蟄伏的毒蛇,「這個世界很廣闊。除了挪威的冰川,還有美洲的山地,巴西神秘的雨林,非洲的峽谷荒漠,每一處地方都可能潛藏著巨額的財富。你們一點也沒有肖想過這些領土嗎?你們難道不想自己的子孫後代成為真正的領主,世世代代屹立在世界頂端?」

  她能感到他們已經開始沸騰。她說的大部分都是假話。導致戰爭失敗的從來都是傲慢。傳承沒有那麼神秘,只不過是一個工具。但這個秘密只需要他們兩人知道就已經足夠。

  人只願意看見眼前一點與自身息息相關的利益。

  湯姆裡德爾舉起魔杖,完全契合上了她的每一個節奏。星星點點的光芒落在每個人的額頭上。在幻像中他們都看見了理想的社會,魔法真正浮出水面,純血家族手握傳承成為真正的貴族,成為最接近神靈的人,而沒有傳承的巫師不得不依靠純血家族,甚至想法設法進入純血家族,成為他們的庶支,而擁有力量的普通人則是社會最堅實的支柱。他們瘋狂信仰神靈,篤信是神靈帶給他們力量,他們更崇拜著純血家族,因為他們堅信這些高高在上的家族是神靈的親信。

  最底層的,真正的普通人,只會是最狂熱的信徒,他們肯定只要虔誠地侍奉神靈,便能獲得力量,一步登天。

  這個世界中,每個人都是神靈的羔羊,每個人的理想都被守望。

  「這將是我們共同締造的世界,」湯姆裡德爾的聲音在幻境上方響起,「你們都將成為離神最近的人,將和神一起開拓牧場,和神一起開創全新的時代。我們首先召回舊部,挪威的武器會成為我們最堅實的後盾,等號角正式吹響才是戰爭開啟之時。你們願意為了新時代戰鬥嗎?」

  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爬到他身邊親吻他的袍角,絕對比之前虔誠,比任何時候都要心甘情願:「請允許我們和您一起戰鬥。」

  有了第一個自然有第二第三第四。每個人說出的話都大同小異,如果現在讓他們去送死慕羽猜測他們都毫無怨言。

  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盧修斯馬爾福是最後一個表態的。

  她的手被握得更緊。

  「諾特,亞克斯利,麥克尼爾,你們如今似乎都在魔法部工作,」被點到的人自然一個激靈,十分害怕他會算舊賬,「你們只需要向福吉展示你們堅定支持他的態度。」

  說到這他譏笑了一聲:「我們可憐的部長正陷入困境,如果這時候發現有人全心全意支持他,定然會感激涕零。」

  三人不敢深究這樣做的原因,也想不了多少,只得諾諾應下。

  「埃弗裡,之前巨人和攝魂怪全由你聯絡,這次你同樣不會讓我失望,」他逼視著才緩過一口氣的埃弗裡,「一部分攝魂怪的去向我另有安排。」

  埃弗裡顫顫巍巍趴伏在地上:「絕,絕不會辜負您的信任,主人。」

  「西弗勒斯…」他終於轉向了最後一個要吩咐的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曾經狂熱追隨他的僕人,「待在霍格沃茨,看著鄧布利多。你一直是個聰明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的語調總有些意味不明。

  「當然。」斯內普回答得鄭重並且一如既往地沒有多少感情。

  在下達一堆命令後他的聲音更加高亢冷酷:「原諒我給你們下了一個詛咒,」說著原諒,卻沒有一點愧疚的樣子,「基於你們過去的光榮事跡。任何人,膽敢以任何形式向外人透露我們計劃中的一星半點,哪怕是一個字,一個符號,在冒出這個想法時他將在幻境中極為痛苦地死去。埃弗裡,你已經嘗過幻境的滋味了。」

  斯內普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他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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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糾纏

  慕羽在二樓收拾行李,魁地奇比賽前她便在對角巷訂好了所有用品,今天才去取。這一學期對她來說意義重大。

  二樓正廳巨大的時鐘已經指向九點,窗外的天空卻沒有絲毫變化。黑壓壓的烏雲在天空上堆積,仿佛在預示著一場暴雨。

  這一晚上她幾乎沒怎麼合過眼,卻不怎麼困倦。她望著從行李箱中撥出來的最後一件衣服發神。相比其他的各種書本藥品,這一件衣服在所有行李中顯得尤其多余。

  去長袍店拿衣服時摩金夫人特地指出這件禮服由沈棲桐專門為她訂制。

  這是一件改良的東方旗袍,旗袍下擺被拉長了一些,滾上了簡單的花邊,更像裙擺,而原本的短袖則被改造成了寬袖樣式,又不妨礙行走。整件衣服樣式純白,其上盛開著一叢栩栩如生的藍色滿天星,滿天星的花朵像極了天空中閃爍的星辰。

  慕羽將其舉起,這件旗袍不知道是由什麼做成,質地比絲綢更加柔軟。即使沒有陽光,室內昏暗的光線打在盛開的滿天星上竟然有淡淡的熒光在其上流動。

  一件美得讓人窒息的禮服,可是她從來不需要這樣華而不實的東西。

  她正准備將其收好,有人無聲無息地走上了二樓。她不慌不忙地折疊著禮服,現在能上二樓的只有一個人。

  「禮服長袍?」蒼白的手在繁復盛開的滿天星上移動,原本亮麗的藍色在這雙手的撫摸下也染上了一層灰敗。

  「不是我買的,我不准備帶它,」她將疊好的衣服放在一邊走到窗前,左手輕輕敲打著玻璃,一如兩年前那個夏天—這座屋子只剩她和他的靈魂時,「你抓住了他們的理想。」

  「是我們,」他再一次糾正。

  慕羽垂下眼瞼專注地看著窗外長勢越發好的一叢叢彼岸花:「一旦一部分攝魂怪通過傳送陣到達了九州,另一顆棋子也需立刻挪動,否則事事都順著沈續,只會把他的心越喂越大。」

  他們共享那個陣法,九州的情況他早晚會知道,但他現在關心的不是這個。他恢復了真正的身體,然而她卻還是寧願看花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看著我。」他輕聲威脅著,沒發現這個命令如今比夢囈還要低柔。

  玻璃隱隱約約倒映出了他的模樣。

  「你怎麼…」

  玻璃中分明映出他剛恢復身體時的模樣。

  她說不下去了。他先是一根根地玩著她的發絲,極有耐心的將其卷在指間。接著是臉頰,纖長的手指反反復復摩挲她的嘴唇。

  如果說挪威那個夜晚是一盆冰水當頭澆下,那麼現在便是一大桶加冰的烈酒直直從天靈蓋灌入血液骨髓,又帶著電流般的酥麻逐步將每一個本能上的抗拒掐於萌芽。

  這是她最厭惡的感覺,原本塵封的記憶像是被人打開了閥門,一路傾瀉而下占據全身:「瘋子,放開我。」

  他也正巧在這時放開了她。她的驚慌讓他短暫陷入了迷惑,很快興奮便在心裡盤旋不去。他似乎又掌握了這個女孩的一個弱點。

  他向來喜歡看人掙扎,尤其是到手的獵物,抑或是被他據為己有的物件。

  「我沒有在你體內發現任何詛咒,」他用魔杖撩起她的發絲,「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還在糾結慕義的話。

  慕羽顧不得許多,將左手袖子再往下拉了點:「沒有詛咒能瞞過你,既然你沒發現,那就是沒有。」

  猩紅的眼眸凝視了她半晌。她早就能坦坦蕩蕩同他對視,讓他發現不了任何破綻。

  從很久之前湯姆便不對她攝神取念,也不知是不能還是不願。

  「等我殺了哈利波特後你不用去霍格沃茨了,那裡已經不能教給你任何東西,」他又一次捋著她的頭發,「這是你幫我重構的身體。」

  可惜後面一句模糊到如此近的距離都無法讓她聽見。

  是嗎?慕羽閉了閉眼,她待在霍格沃茨不僅僅是為了學習東西。一年級時她曾經以為霍格沃茨是她的第二個家,也是在一年級,她和那個執念一起走遍城堡的每個角落,二年級,當那枚魂器進入她的世界,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燃燒的火焰,圖書館的角落更是她不願意向人輕易透露的秘密。

  直到她前往阿爾巴尼亞雨林踐行承諾。

  然而她一直清醒地知道什麼才是最好的選擇。

  「不會去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萬千思緒終究只能化作唇邊冰冷的算計。

  湯姆裡德爾輕嘆一聲撫上她的臉龐:「伸出胳膊。」

  這一次他沒能看見她眼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不。」

  他加重了力道:「你不想擁有我親手烙下的符號?成為我的家人,我的……朋友?」

  「家人,朋友….」慕羽喃喃地重復著這兩個字眼,突然笑了起來,她從未笑得如此開懷,「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少女撲過來時他是沒有任何防備的。正是因為幾秒的無措,一抹溫軟貼上了嘴角。

  回憶中倫敦的霧氣滲入那條似乎怎麼走都走不完的街道,與蔓延開來的罪惡相融互纏,延著罪孽繼續向上攀附,勾出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的挑釁。

  在兩人共享的疆域之外,僅剩茫茫無邊的未知。

  未知意味著毀滅。

  誰也沒有討到好處,兩人都在糾纏中磕磕碰碰。

  「仔細想想我到底是誰,瘋子,」她像沒有絲毫留戀似的轉身准備離開,「你殺哈利波特時我會在場。」

  室內落針可聞。

  「必須遵守那個約定,不准提前離開,」他此時的冷酷足以讓任何人膽戰心驚,卻還不能嚇到她,「把這件東西帶走。」

  那件禮服長袍直接飄進了她的戒指中。

  「白色不適合你,滿天星也不適合你。」

  他一直望著窗外沒有回頭:「學期愉快。」剛才的一切像是一場清醒後便了無蹤跡的夢。

  他沒有看見慕羽轉身時將衣服的前襟都揉皺了。

  在她走動間左手的袖子露出了一小截,手腕處一塊枯死的皮和瑩白光滑的肌膚格格不入。

  像是八旬老媼的一塊皮被強行移植到少女身上,且皸裂的痕跡似乎還有像整只手臂蔓延的趨勢。

  慕羽提前了整整二十分鐘到達國王十字車站,她沒有急著穿過第九站台和第十站台的圍牆。天空中仍然彙聚著濃厚的烏雲,來往的行人匆匆奔跑,氣氛格外地壓抑。

  她徑自走向一張坐落在角落的長椅,長椅的旁邊只有一家廢棄的甜品店。盧修斯馬爾福正不耐煩地坐在椅子上,他只略略沾了沾椅子,似乎認為多碰一下都是對他長袍的玷污。

  「早上好,馬爾福先生,」她坐在他身邊,盧修斯馬爾福幾乎是下意識地又往旁邊挪動了幾寸,「關於校董會和魔法部安排昨晚該說的已經說了,我只是來強調一些東西。」

  她盯著手上的戒指思考:「如果有機會,找到麗塔斯基特這個記者。她上次在預言家日報上針對阿維德斯的報道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像。暗示她一個橫跨兩個世紀的偉大巫師背後一定有豐富的過去,還有什麼消息能比揭露這些過去更加勁爆?」

  盧修斯馬爾福離她更遠了,他實在有些不甘心聽一個小丫頭的擺布,更何況這個小丫頭在他一直瞧不起的東方長大。可是他不得不承認她所說的沒有一點錯處。

  即使有疏漏他也不敢諷刺她。

  慕羽瞥了他一眼,他的心思在她面前一覽無余:「我和您的兒子有過一些不愉快,但那些都是小孩子之間的胡鬧,並不影響我們如今的相處,您說是嗎?」

  她彬彬有禮地用最溫婉的語氣說著最氣人的話,小孩子之間的胡鬧?德拉科被她嚇得魂不附體,做了整整一個月的噩夢。她怎麼好意思在他面前大言不慚,將一切歸咎於小孩玩鬧?

  慕羽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耐心地在等待他的回復。

  盧修斯馬爾福忽然感到有些冷,那個幻境…..沒人知道昨晚埃弗裡到底遭遇了什麼,但他自從清醒後提到這就一直哆哆嗦嗦不願意和人說一句話。這是新招數,只可能來自…

  德拉科還必須上學。

  他必須在德拉科上火車之前囑咐離這個怪物越遠越好  。

  慕羽也不管他的答復是不是出於真心:「馬爾福家族坐擁巨額財富。艾伯特格林格拉斯有沒有找過你合作,比如…和法國魔法部部長之間的一些交易?」

  簡單的一句問話讓盧修斯馬爾福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怎麼可能沒有?艾伯特幾年前便問過他願不願意共同在莫裡斯貝爾納主導的一個項目上投資,資金要求格外龐大,想也不是什麼簡單項目,背後勢力又盤根錯節,他向來愛惜羽毛,又怎麼會輕易答應。

  「您想坐在這裡長草嗎?」她連催促的意思都沒有,笑呵呵地像是僅僅同他在開玩笑。

  「他問過,說他和莫裡斯貝爾納有一個利益巨大的項目,問我願不願意投資,」他的語言已經完全凌駕於思考之上,「我拒絕了。」

  說到這裡他便卡住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為什麼會拒絕,然而慕羽已經給了他台階下:「我並不奇怪,馬爾福家族從來不會去淌沒有必要淌的渾水。」

  她將一切都點得很透。盧修斯馬爾福再次肯定了這就是一個怪胎。他還得叮囑德拉科,惹誰都不要惹這個怪胎。

  他干巴巴笑了兩聲,寧願去承受黑魔王的怒火也不願和這個摸不清脾性的怪胎多待。

  「單單讓馬爾福家族負擔一些開支是不公平的。我私庫裡還有一些金子,不用客氣,馬爾福先生。」慕羽似是玩膩了手中的戒指,轉而將手掌攤開仔細觀察著一根根蔥白手指。

  涉及到利益時是盧修斯馬爾福腦袋轉得最快的時候,不管是收攏校董會一些見錢眼開的家伙還是打點魔法部的牆頭草,他的確舍不得家族積累的財富如同填補無底洞一般花出去,慕家的私庫…就連他也知道可不止一些金子。

  但想也知道用這個怪胎的錢絕對要付出代價,到時候付出的很有可能不止是金子。但他明白,這不是在征求意見。

  與其說忌憚的是慕羽,不如說忌憚的是他的主子。

  慕羽也沒等馬爾福回應便向著兩道站台之間走去。

  到了這個地步盧修斯馬爾福只要不傻也知道該如何抉擇。

  火車站的時鐘在十一點敲響,紅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噴出白色的蒸汽轟隆轟隆地向前駛去,將身後的景色乃至時光拋在後面,衝向遠方灰黑的迷霧。

  從昨晚開始紐蒙迦德就下起了瓢潑大雨,雨水中還摻雜著豆大的冰雹。滂沱的大雨打在巍峨的堡壘上,石砌堡壘和塔樓在大雨腐蝕下發出沉重的低鳴。

  這座堡壘,這座塔樓也有過比阿茲卡班更加恐怖輝煌的歷史。

  高塔上只剩下兩個人,一個囚徒,一個訪客。混雜著冰渣的雨水從失去魔法保護的屋頂傾瀉而下,順著鄧布利多長長的胡子彙聚成了瀑布。

  鄧布利多沒有施加防水防濕咒,他靜靜站在破舊的木門外,木門上爬滿了青苔,有些地方被常年的陰雨腐蝕得不成樣子,脆弱得一陣清風就能將其撞開。

  偏偏今日暴雨傾盆,卻連一絲風都沒有。

  鄧布利多盯著木門,好像在研究青苔的花紋。從昨晚收到西弗勒斯斯內普的信後他就來到了這裡,一站便站到了破曉。他沒想到伏地魔會在這時候復活,他更不能確定伏地魔是否用了那個古老的煉金術法。他唯一肯定的是有人漂亮地打亂了他原本預設好的棋盤。

  阿爾巴尼亞的懸案,特裡勞尼的預言,北歐的異動,還有慕羽,那個表面一直安靜乖巧的女孩…..

  挪威可以是敵人設置的煙霧彈,也可以是他的突破口。阿維德斯是關鍵的一環,作為格林德沃最晚也是年齡最小的支持者,幾十年來他的表現實在完美,就連現在,威森加摩前去調查的情況下他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只有格林德沃了解阿維德斯,他對每一個追隨者都展現了足夠的關心,他了解每一個人的性格。也只有鄧布利多才能讓蓋勒特在五十多年後道出昔日的隱秘,否則即使用最狠辣的鑽心咒也不能讓他開口。

  鄧布利多知道這一點,經歷過格林德沃時代的人都知道。

  哪怕彼此都不願相信。

  於是他來了,於是他像中了石化咒一般在這扇木門前站了一個晚上。

  時光易逝,心魔難消。

  鄧布利多蒼老的手再一次觸碰上了木門,只需要再加重一分力氣他就能將其推開,阿利安娜天真的笑顏,谷倉的迷亂,1945年打著旋飛向他的魔杖讓鄧布利多的力氣一點點瓦解。他徒勞地放下手。

  木門的背後,一雙同樣蒼老的手也觸上了木門,枯瘦如柴的身體像是失去了支撐點一樣倒在了地上,他嘴唇囁嚅著,像是竭力在嘗試要說什麼。

  也許他說了出來,只是斷斷續續不成句子的話語在融入暴雨時便被撕得粉碎。

  囚徒與訪客都難以推開脆弱如紙的木門,門裡門外橫亙了光暗交替的兩個世界,更橫亙了戈德裡克山谷混亂迷離的長夏。

  與此同時一封信擺在了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的案頭,漂亮瀟灑的花體字反復強調的只有一個內容—警惕小矮星彼得逃脫帶來的連鎖效應,加強對阿茲卡班攝魂怪的約束,保護麻瓜首相。

  他不屑地將紙張撕得粉碎,沒有注意到一旁艾伯特格林格拉斯陰慘的臉色:「部長,算我多嘴,但鄧布利多確實越界了,」他俯身在福吉耳邊低語,「您也該有所准備。否則魔法部的威信…」

  見福吉沒有反對,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房門之外整個魔法部都在為著前幾個星期的以外吵吵嚷嚷,寬敞的部長辦公室中卻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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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內容出了一點小問題,所以耽擱了一陣,希望這次可以,不然沒辦法,只有做英文閱讀理解了 doge(就是開一句玩笑)


第94章 回頭

  從才上火車開始雨便不停地下,窗外一片漆黑,當火車緩緩減速即將靠站時一聲悶雷在天邊炸響。達芙妮破天荒地沒有加入潘西那一個圈子,她反而拉著阿斯托利亞和慕羽坐在了一起。包廂中只有她們三人,慕羽從來不在這樣的場合多話,她只靜靜地翻著書。而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則靜默地看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

  直到火車開始減速時達芙妮才說出這半天以來的第一句話:「據說今年會有一場隆重的聖誕舞會。其他學校的學生也會參加。」

  爭霸賽對她們來說都不算是一個秘密。

  慕羽一下就想到被湯姆強行塞進她行李中的那件禮服,繼而想到今天早上的舉動,不自覺地撫了撫嘴唇,湯姆裡德爾就是個瘋子,她又很快將手放了下去:「我很期待。」

  白色和滿天星的確不適合她。

  阿斯托利亞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她快速眨了眨眼又移開了目光。

  「你想和誰跳舞?」達芙妮像是來了精神一樣,她將慕羽手中的書打下,「羽,你總不能和書跳舞吧。」

  她偷笑著:「要不要認真考慮考慮世界杯比賽時我和你說的。我用十個金加隆打賭,只要你流露一點意向,西奧多想也不想便會答應。」

  「達芙妮,你是不是收了西奧多的金子。」慕羽溫和地開著玩笑,眼底卻十分冷漠。爺爺對她管教甚嚴,尤其後面經歷了那些事…..

  她早已經感覺不到普通女孩對一份陌生感情的憧憬。

  阿斯托利亞在這時拉了拉達芙妮:「姐姐,你就不要纏著羽了。我也賭十個金加隆如果布雷司邀請你你絕對想也不想就答應。」

  達芙妮的臉騰地就紅了。

  這是阿斯托利亞兩年以來第一次算是和她正面說話。慕羽忍不住多看了阿斯托利亞一眼,她避開了她的目光。達芙妮轉轉眼珠,她和阿斯托利亞之間總有一份默契,她輕輕拍了阿斯托利亞一下:「如果讓我知道你們兩個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哪有的事。」阿斯托利亞小聲嘟噥了一句。

  火車在這時終於停了下來,一間間包廂中明亮的黃色燈光成為了朦朧雨霧中唯一鮮亮的色彩。達芙妮和阿斯托利亞都有心事,否則也不會這麼沉默一路。想到達芙妮在魁地奇世界杯比賽時和她說的話,她已經大致猜到了她們的心事。

  她們也許都察覺到了父親的異樣。既因莫名的未來而惶惑,也因親情的變質而恐懼。

  當他們踩著泥濘的小徑來到乘馬車的地點時慕羽又看見了拉著馬車的似馬非馬的生物,盧平上學期說過這不是她的幻覺…..

  「夜騏。「西奧多的聲音突然在她們身後響起。男孩的嗓音因為變聲而格外沙啞,衝阿斯托利亞和達芙妮說,「你們不介意兩人坐一輛馬車吧。我有問題要問羽。」

  這是西奧多諾特在人前說過最長的一句話,興許是不習慣和人打交道,聽上去總有些生硬。

  氣氛瞬時比凍雨還要僵硬。

  車頭昏暗的燈光照出西奧多眼底一片烏青,雨水順著發梢滴落,勾勒出那張憔悴得離譜的臉頰。

  「西奧多,」還沒等達芙妮開口,阿斯托利亞拉住姐姐,「你太無禮了。」

  西奧多諾特沒有搭理她的警告,專注看著一言不發的慕羽。

  這倒有意思了,也不知老諾特向他暗示了什麼。慕羽拍了拍阿斯托利亞:「你和小迪先上去吧,不然要遲到了。」

  她徑自向著另一輛馬車走去,雖然沒有做出明確回應,但態度非常明了。阿斯托利亞還欲再勸,達芙妮拉住了她的袖子:「利亞,該走了。這裡只剩我們了,你想開學第一天就被斯內普教授關禁閉嗎?」

  阿斯托利亞被姐姐一路拉進車廂,再回頭時後面那輛馬車已經緩緩挪動,被雨水模糊的車窗只能倒映出兩張意味不明的臉。

  「羽對西奧多根本沒有意思,你這樣…」所有抱怨在觸及到姐姐灰敗的臉色時戛然而止。

  「有沒有意思,不是我們說了算。羽自己心裡有數。利亞,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是每件事都能分享的。」達芙妮瞥了眼窗外,前面馬車的車燈是漆黑夜色中唯一的指引。

  她不願看阿斯托利亞,她害怕此時眼中流露出的憧憬希望嚇到向來敏感的妹妹。

  有時候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也未嘗沒有好處。

  見姐姐不看她,阿斯托利亞委屈地撇了撇嘴。

  你將她當朋友,她究竟把你當什麼?

  然而看見姐姐如今的樣子阿斯托利亞又不忍說出到嘴邊的話,只得半開玩笑似地說:「我倒覺得羽有喜歡的人了。」

  達芙妮敲了一下她的頭,眼中不見絲毫郁色:「胡說什麼,我都沒看出來,你又是從哪知道的。」

  「你說聖誕舞會時,她摸了嘴唇好久。而且你聽見了嗎,她居然說她很期待。你什麼時候看見她對書本之外的東西感興趣過?說不定,說不定…」到底還是靦腆,後面的話她不好意思說出來,「總之我就覺得她不對勁。」

  這句話怎麼聽也怎麼像是有另外的含義。

  達芙妮怔愣地看著羞紅了臉的阿斯托利亞,恍惚間她都沒發現利亞改變了那麼多。原先白得不正常的連配上通紅的臉頰定是讓人心驚膽戰。如今她的臉色仍然有一抹病態的蒼白,卻不再那麼讓人害怕。

  正是因為這樣,達芙妮心中的寒意才勝過外面的凄風冷雨。

  爸爸究竟干了什麼?

  在妹妹面前她是絕對不會露出分毫擔憂的,她又敲了一下阿斯托利亞:「你這太不著調了。關心羽還不如多關心關心你自己。我告訴你,現在追你的那幾個男生我可一個都看不上。」

  阿斯托利亞將頭垂得更低,無措地嘟囔了一聲:「不要拿我開玩笑。」

  她也借機遮掩了眼中的一抹失落。

  這邊仿若其樂融融,另一車廂裡便是直白的尷尬。

  剛一坐下西奧多諾特便飛速說:「二年級暑假前,你在火車上說過,你爺爺希望你平安喜樂,」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便順暢多了,他深吸一口氣,逼著自己直視那雙平和的黑眸。他不允許自己再像個懦夫一樣躲避,「你也是這樣希望的,對嗎?」

  在他說出第一個字時慕羽便扯了扯袖子:「這似乎是我的私事,西奧多。」

  「我父親再次暗示我繼承家業,」他拼命坐直身子,仿佛這樣就能得到更多勇氣,「但你知道我真正的興趣在哪。」

  諾特果然是個蠢貨。慕羽往後靠了靠,看他如同在看一件商品,反復衡量著有沒有收集的必要。

  「戈德裡克山谷或許太小了,」在娓娓道來間他的猶豫畏縮似也悉數褪去,轉而越發堅定,「我也大了,想著該走出英國到處看看了。能不能念完霍格沃茨都不要緊。我最想去的就是東方,聽說那片土地之上珍稀藥材像野花一樣遍地都是。那裡也不會有人天天念叨著讓你繼承家業,更不會有瘋子或者傻子反復想讓你加入他們,只有…」

  只有,只有什麼?慕羽定定看著左手上那塊干枯壞死的皮,它比早上稍微小了一點。

  她抖了抖手腕,長袖再次將手掌遮得嚴嚴實實:「東方,也沒有你說的那麼美好。世界上每一個地方都一樣。」

  她意有所指。如果硬要說美好,那麼世界上只剩一個地方,並且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從前矗立在明源山半山腰的家。

  馬車晃晃悠悠停了下來,再次堵住了西奧多諾特所有未竟的話。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西奧多,如果這真的是你發自內心想選的道路,」她扶著車門輕巧地跳了下去,溫聲細語卻給不了人絲毫暖意,「到時候再下決定,也不遲。」

  霍格沃茨的開學典禮一如往昔,沒有什麼新意,連瓢潑大雨泥濘道路都和去年一模一樣。在進行到分院儀式時慕羽便已經走神了,她戳著盤子中的食物看向教師席上空出的位置,小巴蒂克勞奇假扮的穆迪至今未到。

  當桌子上最後一道甜品消失時慕羽的目光和斯內普隔空交彙,斯內普對她不閃不避,似乎還和她保持著正常的師生關系。

  哪怕仍然覺得斯內普不大對勁,但至少目前來看他沒有任何問題。

  當鄧布利多遺憾地宣布今年將取消魁地奇比賽時禮堂中一片嘩然,他接下來的話又讓所有人安靜了下去:「因為今年全校教職工的精力將放在另一件盛事上……」

  禮堂的大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一個長相可怖的人拄著拐杖緩慢踏入禮堂,每走一步他那只假木腿便在地上敲擊出咯噔咯噔的聲音。

  即使是格蘭芬多最愛開玩笑的韋斯萊兄弟在這時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在他即將走向教師席時一道球狀閃電狠狠劈在施了魔法的天花板上,照亮了那張臉上坑坑窪窪的疤痕。

  小巴蒂克勞奇將穆迪的氣質模仿得惟妙惟肖。

  鄧布利多站起身握住他那雙同樣傷痕累累的手,慕羽敢斷定至少在這時復方湯劑騙過了鄧布利多的眼睛。鄧布利多小聲詢問了他幾句,他搖了搖頭後走到了一直空出來的座位上,叉起一截香腸塞進嘴裡。

  「請允許我介紹新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穆迪教授。」

  去年介紹盧平時都還有零零星星的掌聲,然而今天卻沒有一個人願意鼓掌,只有鄧布利多和海格拍了拍手,當鄧布利多發現沒人應和時識趣地放下了手。

  他繼續剛才未說完的話:「今年將在霍格沃茨舉辦爭霸賽,」不等一些知曉內情的人發問為什麼不是三強爭霸賽,鄧布利多已經直接解釋道,「是啊,原本應該是三強爭霸賽,歐洲三所學校之間舉辦的友誼競賽,在終止了好幾個世紀後我們認為已經到了重新舉辦的時機。但時代已經不同,各國的魔法需要相互交流才能進步,因此在國際巫師聯合會以及魔法部國際合作司的協調下,除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九州和美國都將派遣代表在十月來到霍格沃茨。獎勵不僅有金加隆,還有國際巫師聯合會提供的珍貴的寶物。」

  在他昨晚得知伏地魔已經復活後他甚至想取消這場比賽,昆侖更是在院長意外身亡後便想退出。然而晚了。七月份幾所魔法學校便締結了契約,任何一方都不容許退出。

  那時,乃至更早,他們便強行被人拉上了棋盤。

  這也未嘗不是一個機會,他倒要看看一場比賽能帶出多少互相角逐的勢力。禮堂下的學生臉上仍然閃著興奮的光芒,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對於他們來說是新鮮而神秘的,而大多數人對伊爾弗莫尼魔法學院的印像則是停留在另一塊大陸上的學校。至於九州,對他們而言更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而當聽說比賽獎勵已經不止金加隆時,禮堂徹底沸騰了。

  「永恆的榮耀!」有人面色通紅,好像已經迫不及待准備參賽贏得這份榮譽了。

  「屆時外國的貴賓將會和你們在同一屋檐下同吃同住,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對他們表現得熱情而友好,」只要他在一天就一定能護得這些年輕人周全,「永恆的榮耀啊,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安全起見只有年滿十七歲的巫師才能報名參賽。「

  格蘭芬多的長桌上韋斯萊兄弟爆發出激動的抗議。

  達芙妮拉了拉慕羽:「太可惜了,否則我說什麼也要把你拉去報名,你懂的咒語比一些七年級學生都多,我也很想看看你和那些東方人的比試。」

  「又不是鬥蟋蟀,」慕羽笑著拉開她,沒有一點失落,她手上已經沾了三大學院好幾條人命,豈會在這些小事上面爭長短,「我不在乎榮耀。」

  她在乎的只有樂趣和永恆。

  「介時將有一位公正的裁判來判定誰有參賽資格,任何人都不要奢望能夠蒙混過關,」鄧布利多的視線主要落在了韋斯萊兄弟上,「狂風暴雨的夜晚最適合躺在溫暖舒適的被窩裡享受一夜好夢,快去睡覺吧。」

  「羽,」當斯萊特林的隊伍魚貫走過教師席時正在和穆迪說話的鄧布利多突然直接走了過來,「能占用一下你的時間嗎?」

  有兩道視線從教師席上聚焦而來,一道是斯內普,另一道則是屬於小巴蒂克勞奇。

  「當然,先生。」慕羽裝作一臉迷茫的樣子迅速說道,她沒有多看小巴蒂克勞奇一眼。

  她跟著鄧布利多穿過擁擠的人群,每一幅肖像畫在遇見鄧布利多時都向他行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禮。他們順著變幻的樓梯一路攀爬到西塔樓頂層,她對這裡再熟悉不過。

  校長室還是老樣子,夜晚那些肖像畫幾乎全部不見蹤影,福克斯沒有站在他慣常喜歡待的橫杆上,橫杆之下只有一只灰撲撲的雛鳥。

  「不死鳥必須經歷的過程。艱難的時候,他會熬過去的,」鄧布利多走到圓桌後,仿若慕羽在這裡練習守護神還是昨天的事,「睡覺之前似乎不適合來一杯飲料了。」

  「我為徐先生的遭遇感到不幸。」自她進來後落在身上的視線便沒轉移過。

  她適時地劃過一絲哀傷和憤概:「徐爺爺….我雖然不了解昆侖內務,但對徐爺爺為人再清楚不過。他已經一退再退。做這種事的人是有多麼喪心病狂,連一個舊傷難愈的老人都要…」

  她低聲啜泣了兩聲,似乎因為傷心事再一次被提起而難過。

  隨著她的啜泣校長室內也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鄧布利多不開口,她也不會。兩人在這間寬闊的校長室進行無聲地僵持。

  自從最後一次學完守護神咒,她向鄧布利多三鞠躬後,他們的緣分也就告罄。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校長與學生,長輩與晚輩,只有棋局上的博弈,戰場中的廝殺。

  她知道鄧布利多想說什麼,或者是他已經生出了懷疑,她在等著他落子。

  「四十九年前,我去過一次九州,漫無邊際地在昆侖漫步,或者說流放自己。「慕羽猜想鄧布利多會試探她,能試探的太多了,挪威,魁地奇世界杯比賽上失蹤的執事,甚至昨晚的事,她沒想到鄧布利多會在這時向她傾吐四十九年前的往事。

  他不惜向她敞開一小部分秘密。

  「每個人都會有創傷,」鄧布利多平靜的語調中壓抑了昔日的故事,窗外的暴雨同紐蒙迦德的冷雨漸漸融合成一段面目全非的記憶,「有的創傷停留在表面,一道治愈咒便能讓其了無痕跡。更多的創傷深入靈魂,如果我們任由它們在靈魂裡發膿生瘡,壞死的傷口感染我們的靈魂,侵蝕我們的本心,最終的結果極為可怕。」

  慕羽耐心聽下去,她像是一個坐在火爐邊聆聽大人講述睡前故事的孩子。

  「東方注重探索生命與靈魂的奧義,因此我趕到昆侖,像那些朝聖者一樣徒步探尋昆侖的山門。我想尋求一個答案,而你爺爺給了我一個答案。他告訴我生命總是會本能地朝著光生長,哪怕歷經千帆,哪怕探尋過宇宙的終極,也不要忘記回頭看看自己最初的樣子。」

  可是,光是什麼?從她有意識起便不停在思考這個問題,沒人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鄧布利多總是下意識不願意將人想得太壞。他不知道明源山下的墳塚終埋葬的不止她的爺爺,還有最初的她。

  「我知道了,」她僅僅是知道,她不會去做,也做不了,「晚安,先生。」

  在她徹底融入台階下的黑暗時,鄧布利多忽然喚她:「羽,」一道閃電再次劃過天空,照亮了從半月形眼鏡中流出的一滴淚,她直覺這滴淚不是為她而流,「你不是會做錯全部選擇的人。」

  從她沒有回頭起,鄧布利多便意識到預言假定的條件在這一刻分崩離析。

  他恢復冷靜的速度快得驚人。既然假設已然不存在,那麼便無需在其上多加思考,他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考慮。

  北歐阿維德斯如果不想輕易暴露他就動不得麻瓜首腦,而英國…..福吉還是被權力蒙住了眼睛。他必須讓金斯萊沙克爾采取行動,一旦麻瓜首相被控制後果將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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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計劃

  「我今晚什麼也不想聽。」這一次的幻境不像上次那樣處於一片黑暗的虛無中。

  在慕羽去過的那個時空中,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坐在伍氏孤兒院的屋頂,從屋頂上看去整個灰蒙的倫敦完全變了一個樣子,更加擁擠,也更加渺小。

  泰晤士河在遠處融成一條銀灰色的緞帶,流向幻境的邊緣。

  這是她第一次拒絕傾聽。除了仇人,世界上也只有一個人敢於拒絕他。

  在得知那個消息後湯姆裡德爾帶著滿腔怒火而來,原本以為慕羽的拒絕只會讓他更加憤怒,然而在看到這道坐在屋頂的單薄身影時就連因憤怒而產生的無法壓抑的暴戾也消失了。

  倫敦,他們初次見面的地方,他從前拒絕觸碰的記憶。

  「那個老頭又說了什麼?」

  自從高塔那一夜後,他再也沒有對慕羽使用過攝神取念。她的記憶中埋藏著一塊角落,角落中堆滿了他最厭惡的東西,肮髒,卑微,無用的愛。

  鄧布利多最善於利用這一角落探及她的軟肋,拼命想將她拉回過去。能讓慕羽如此失態的,無非是那只老蜜蜂再一次提及了她的爺爺。

  在這一點上他必須感謝慕義讓那個老家伙死得如此之早,也徹底將慕羽推到了他身邊。

  湯姆裡德爾坐得離慕羽更近了,這樣能讓他更輕易碰上她同樣蒼白的嘴唇。清晨那抹刻入記憶的溫軟被幻境中倫敦的煙霧揉碎成百轉千回的欲望,與五十年前倫敦渾濁的空氣交相為無味卻足以使人穿腸成癮的毒。慕羽留給了他一個難題,這個狡猾的姑娘又在引導他走入一個陷阱。

  但湯姆裡德爾願意跳入她設下的陷阱,也願意服下那份毒。在慕羽面前他向來很放縱,最初是因為他想親手毀掉她,如今或許是因為他們都知曉,神只能有一個,相互了結已經是他們之間公開的宿命。

  在那雙冰涼的手碰上她臉的第一時間慕羽便猜到了他想做什麼。她手中驀然多出一株彼岸花,花梗被她不停旋轉:「他認為我不會做錯全部選擇,」她拉下了他的手,「可我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她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發生了什麼?你很少使用幻陣。」

  「羽,再靠近我一點。」陰謀與算計消解了對那片溫軟的渴望,湯姆裡德爾第一次因為籌謀而惱怒,他下意識將這份惱怒歸咎於背叛。

  慕羽皺了皺眉,他們已經離得極其近,再靠近她就要黏在他身上了。她還是微微挪動了一小寸,不細看都沒發現她移動了。

  「小巴蒂克勞奇在上午告訴了我一個有趣的消息,鄧布利多組建了鳳凰社。」

  「我們之間有叛徒,」她立刻反應過來,「詛咒不允許他透露昨晚的情況,因此他只有可能在你召喚他們的時候給鄧布利多送了信。」

  湯姆裡德爾更緊地攥住了她:「我要對每一個人使用最殘酷的鑽心咒,鑽心咒是幫助我打開他們大腦的鑰匙,一旦讓我找到那個人……」

  她拿魔杖敲擊著屋頂中的瓦片:「鄧布利多都沒有向穆迪透露這個人的消息,他足夠謹慎……」

  其實小巴蒂克勞奇提供了另一種可能。

  「瘋子,讓我猜猜,你懷疑過我嗎?」她忽然湊近了他,仔仔細細打量著眼前這張面容,湯姆裡德爾第一次在她溫柔的聲音中感到不自在。

  「不能使用鑽心咒,」像是對一場游戲感到厭倦的孩子,慕羽重新看向遠處流淌的泰晤士河,「不是時候。」

  湯姆裡德爾眼中閃過不屑,他已經知道慕羽接下來要說的話,她總是那麼小心。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高超的大腦封閉術足以抵擋攝神取念,」慕羽敲擊瓦片的頻率更快了,「詛咒的存在已經徹底廢掉鄧布利多這枚棋子。詛咒刻在靈魂,即使他用大腦封閉術也難以騙過咒語的探測。他不可能透露我們的任何計劃。然而如果我們首先宣稱有一個叛徒…..就算我們抓出了這個人,鄧布利多也會立刻意識到鳳凰社中有我們的人,今後想要掌握鳳凰社的動向會更加困難。」

  「你想要保住小巴蒂克勞奇。」

  「一個無聲無息潛藏在鳳凰社中的間諜遠比一個隱藏於我們中間半廢的叛徒有價值。鄧布利多信任阿拉斯托穆迪,只要小巴蒂克勞奇一直保持這個身份,不需要攝神取念我們也能知道這人是誰。鄧布利多是個高尚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對鳳凰社成員攝神取念。」

  湯姆裡德爾在這時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如果他一直潛伏在我們中間,眼睜睜看著我們的計劃一步步趨近完善,卻不能以任何形式向鄧布利多透露一個字,這一定很好玩。羽,你說他能支撐多久?」

  「你已經有了懷疑對像。」慕羽肯定道。

  「我們的猜測都一樣,」湯姆裡德爾將慕羽攬得更近,她幾乎撲進了他懷裡,「有一點你錯了,沒有人的大腦封閉術能逃過我的攝神取念。如果真的是他,他的頭腦瞞不過我,但目前留著那個人的確比殺了更有意義,沒有了他鄧布利多那只老蜜蜂會以更狡猾的方式滲透進來。」

  慕羽略略掙扎了一下,她不適應這樣陡然的親密,她輕嘆一聲,沒有反駁湯姆對攝神取念的自信。

  「小巴蒂克勞奇還帶來了一個有意思的消息,」他頓了頓才說,「鄧布利多已經讓金斯萊沙克爾保護麻瓜首相。」

  「如果福吉知道…..」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說出了這句話。

  慕羽離他遠了一點,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福吉以自己的手段探查出來可不關我們的事。」

  「等大部分攝魂怪倒向我們這邊,阿茲卡班裡的一部分人也應該出來了,」對於她的遠離他顯得十分不滿,再一次將她拉近,「我會親自去接他們,他們也值得這樣的殊榮。這群人也會為我們帶來極高的價值。」

  起初還算正常,慕羽也明白那群人才是真正忠誠的部屬:「大規模越獄會…」

  他玩著她的左手手指,有意抑或是無意地翻弄她的手腕,看見一片瑩白時眼色暗了暗:「你的傀儡不是擺設,」他大半心神都投入進了對她手腕的研究,以至於說出的話都帶了幾分隨意,「尤其是貝拉特裡克斯,她的強大會給我們帶來很多好處。」

  似乎一切很正常,但仿佛又有什麼地方不對。慕羽不斷撕扯著手上的花瓣,紛揚的花瓣落在指尖被碾碎成血紅的花汁沾染在指甲上,平添了妖異。她抽開手:「你親自去接?」

  殘留的花瓣被她擲在屋檐上,一腳踩過,柔弱的彼岸花便淪為了塵泥,她用沾過花汁的指甲撫過嘴唇,他越是不滿、越是氣惱,她笑得也越是迷人:「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大雨在第二天就停了,但烏雲仍然盤旋在城堡上空。慕羽則是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出奇地好,她由著自己多喝了一杯南瓜汁。

  連一旁的達芙妮都十分驚訝,她向來在吃食上極為克制。

  「不用這麼看我,小迪,」慕羽擦了擦嘴,指著一旁的課表說道,「我終於把占蔔課換成算數占蔔了,我受夠了特裡勞尼。」

  達芙妮抽了抽嘴角,一點也不相信這個理由。然而她知道只要慕羽不想說就沒有人能讓她開口。因此轉而說起自昨晚起全校都在討論的話題:「你認為霍格沃茨的勇士會是誰?」

  長桌另一頭沃林頓正向其他人誇下海口他一定能成為霍格沃茨的勇士。

  「總之不可能會是沃林頓。」霍格沃茨的勇士只能是哈利,她不會允許有任何變量產生。

  達芙妮看了沃林頓一眼,她也嘆了口氣:「我也覺得沃林頓沒把握。霍格沃茨的勇士極有可能是塞德裡克,畢竟他各方面都極其優秀,可惜聽說他正和拉文克勞的一個女生交往。」

  她似乎極為遺憾似的。

  「布雷司……」

  然而她剛提到布雷司達芙妮便砰地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果汁:「不要提他。」

  慕羽沒有再說下去,她對達芙妮的感情生活完全不感興趣,她要操心的事情已經夠多了。至於達芙妮,只要保證她體內的東西一直存在便夠了。

  就在這時一只只貓頭鷹撲棱著飛過禮堂,丟下一件件包裹。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哈利那只雪白的海德薇,她將一大堆糖果零食直接扔在哈利面前後便一動不動癱在了長桌上。

  好像小天狼星生怕哈利在霍格沃茨餓死。

  她將丟在面前的預言家日報直接翻到國際版,掃了幾眼美國魔法國會的新聞,無非便是兩方的不斷拉鋸。雖然薇歐拉不見得老實,但在能力方面慕羽從未質疑過她,左右留著也還有用。

  「東歐和西歐的吸血鬼又鬧騰起來了。」對於這樣的報道她已經見過不止一次。稀少的巫師數量練就了預言家日報比獵犬還要靈敏的新聞嗅覺,比雄孔雀開屏更加誇張的編輯能力。麗塔斯基特不過是其中一個佼佼者而已。

  「他們折騰不是一次了,」達芙妮意識到她剛才的行為實在有些不禮貌,她本想借此找個台階下,卻瞥見了另一邊的一堆報紙,她的神色古怪了起來,「麻瓜的報紙?」

  「看著好玩,」慕羽將報紙卷了起來,她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該去上古代魔文了,一起嗎?」

  也不知沈續要多久才能收到那份禮物。

  這周末是時候向薇歐拉確認一下她是否已經收到那份「禮物」了。

  達芙妮苦惱地看著課表:「今天一天都要搭在選修課上,星期二只有一節黑魔法防御術,但願鄧布利多聘請的那個傲羅能夠正經一點。」

  她顯然對「穆迪」的表現一點信心也沒有。

  她們穿過大廳,在她們走過格蘭芬多的長桌時哈利三人也正好准備前往草藥溫室,在幾人擦肩的時候慕羽聽見了斷斷續續的低語。

  「傷疤…..小天狼星….」

  她加快了腳步。哈利很快就不會為傷疤的疼痛而煩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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