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這位爺，您這是做什麼？請您放開我的朋友。”
說話的，是月秋，用的是英文。──她以為史蒂文是外國人，不懂中文。
“你的朋友？見鬼去吧！他可是我的達令！才不會是你的朋友呢！”
由於是公共場所，史蒂文不想讓別人聽到自己的話後對揚蘇制造什麼閑言碎語，是以，跟月秋說話時，也用上了英文。在場幾個天香閣的人中，只有月秋一人聽得懂，再加上她自稱是揚蘇的好友，所以他想，直說應是無妨的。
“你說什麼？！達令？”
月秋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聽錯了，這人竟然管揚大哥為達令？有沒有搞錯？！就算她洋文再怎麼不行，她也知道這個詞是愛人之間的親密用語，可這個外國人，怎麼稱呼揚大哥為達令？！
現在是什麼狀況？
她有點暈。
“是啊！揚是我的甜心，所以，你要想從良，就另找他人吧！至於揚嘛，那是不可能了，他這一輩子，我都定下了！”史蒂文陰惻惻地宣布所有權。
“要是我就是要給月秋從良，你又當如何呢？”
問話的，自是那個揚蘇了，別人在史蒂文如此盛怒下也沒那麼大膽子敢跟他對著幹。
“不是吧？揚，你不是前不久才說過你喜歡我的嗎？”
史蒂文覺得頭大了，甜心前一段時間一直很乖啊，怎麼這會兒變得這麼不好搞定了？
“那已經過期了。現在，”揚蘇將史蒂文拽住他手腕的指頭一根根掰開了來，冷冷道：“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你……”史蒂文沒料到揚蘇竟會這樣平靜地說出如此冷酷無情裂人心肺的話來，強壓住心頭憤怒與心傷交織的情緒，微抖著嗓子問道：“你……喜歡上了別人？”
說著話的工夫，還不忘狠狠瞪了眼月秋，瞪得她莫名其妙。
“是！”
揚蘇回答得幹脆利落，沒一絲的猶豫。
史蒂文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在極度憤怒中。聽了揚蘇沒有片刻遲疑的回答後，史蒂文握著拳頭慢慢上前了兩步，正當月秋以為他要動手打揚蘇的時候，卻見那洋人已是一拳擂在了揚蘇身邊的桌上，繼而慢吞吞、陰森森地問：“我對你這麼好，我把你捧在手心裏當寶貝，你竟然對我是這種態度？”說到半截的時候，突地一轉陰沈沈的聲音，陡地發起狂來，晃著揚蘇的肩膀歇斯底裏地吼道：“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給我回答清楚！聽到了沒！”
雖說先被人甩的經曆也不是沒有，但一般別人提出要跟他分手的時候基本上他自己也沒多大感覺了，而這一次揚蘇說他不喜歡他了，他之所以會發這麼大的火，實是因為他對揚蘇的感情，並未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但誰知，自己這次好不容易沒改變，情人竟然先自移情別戀了，這讓他哪能不氣得快要爆炸了？所以，也怪不得他會發飆了。
卻說史蒂文這一生氣不要緊，旁邊的秦媽媽可就要緊了。史蒂文雖然說的是英文，但他那鼻翼翕動、怒氣橫生的樣，秦媽媽還是能瞧得一清二楚的，是以她便不由急得直問月秋：“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這位爺就這樣闖進來，然後對揚大夫發這樣大的火，是不是揚大夫跟他有過節啊？”
如果是的話，那她得趕緊想辦法將這兩人請出去，讓他們在閣外好好打一架好了，可千萬不能在她這閣裏打啊！
“不是，媽媽您不要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
雖然他們的對話讓她直感尷尬，但，顯而易見的是，這兩人即使要打，一時半會兒只怕也打不起來。
“想知道答案？”揚蘇撇了撇唇角，道：“因為你不喜歡我了，所以我也就不喜歡你了！就這麼簡單。”
“我不喜歡你？！”史蒂文只覺這話好笑，“我什麼時候不喜歡你了？”他討好他愛寵他遷就他還來不及呢，什麼時候不喜歡他來著？
“什麼時候？”揚蘇看了看他那依然無所覺的樣子，不由也感好笑。“你不是成天都會在外面眠花宿柳的嗎？那……像你這樣的三心二意，還不算嗎？”
“你……你還在計較這些個？”史蒂文直覺不可思議，他記得上次他不是已經跟他講清楚了嗎？那他怎麼還要舊事重提呢？“她們只是我的應酬，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
──他根本不明白揚幹嗎要計較那些不重要的人，卻忽略他對他的好！
“那，照你這麼說，我有別的人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嗎？我也可以在跟她們上了床後非常自在地跟你說，我不愛她們，我愛的是你，跟她們，只是我的逢場作戲罷了。可以嗎？按照對等原則，應該是可以的吧？那麼，我贖月秋，有什麼不對了？”
“你！你強詞奪理。”史蒂文講不過他，只得惱羞成怒地嚷道：“那不同。”
“不同？哪兒不同了？不都是在我們彼此相愛的前提下，大家都還在外面吃點零食嗎？”
揚蘇笑意盎盎地問。不知怎麼的，他這會兒竟然有跟眼前這個粗神經的史蒂文說笑的心情，不能不說明自己是真的對眼前這個家夥無可奈何到了極點了。
“性質不同，對，就是性質不同！我那是談生意需要而迫不得已的，但你這就不同了，你是因為想吃零食了所以才會做這種事。”
“迫不得已？好一個迫不得已，我倒是要請問一下我的安德魯侯爵，你談生意就非得在妓院？即使非得在妓院，找了作陪也就罷了，但是，那些女人你就非得跟她們上床不可？哈！這個迫不得已的理由可真是很充足！”
“這……”這個問題史蒂文倒是從未想過，“可是，難道我談生意談晚了不便回去睡在妓院，然後你要求我身邊躺著一個女人而我得保持理智不去碰她們嗎？”
這叫個什麼事！這也太不近人情了，是吧？
“既然你覺得你有理，那我也有理，憑什麼你可以碰別的人我碰不得？這不公平嘛！所以，月秋我是娶定了。”揚蘇挑眉，輕松還擊。
“喂！”史蒂文慌了，“你……你這是什麼鬼邏輯？你都把我繞糊塗了，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對那些妓女與你對這位小姐的態度那是完全不同的，你這樣做，就是背叛了我。”
“沒有沒有。我和你一樣，都是只把身體交給了別人，我的靈魂還是和你一樣，是依舊交給你的。你不要不信嘛。今晚，你不回去吧？那我也懶得回去了，我要在月秋這兒過夜……”
下面的話，被沖上來卡住脖子的史蒂文嚇回去了。
──老實說，這樣狂怒的史蒂文，揚蘇還真是從未見過；老實說，這樣狂怒的史蒂文，他也還真是有點害怕，即使他有工夫知道史蒂文打不過自己。
“‘把身體交給了別人’？‘過夜’？我警告你！你想都別想！你這就跟我回去！”
史蒂文也不去管他的什麼生意了，當下如果不是揚蘇乖乖配合，他都幾乎將他抱了起來，好在揚蘇挺識相的，一見他那恐怖的眼神，只得收起剛才口出狂言要在天香閣過夜的吊爾郎當樣，偃旗息鼓地跟在史蒂文身後出了天香閣，只是臨出門前，還是逞能朝後面拋了一句“我明天拿錢來”的膽大包天之語，而後便見那史蒂文氣得伸掌捂住了他的嘴，將他快速拖走了。
而屋裏的兩人，秦媽媽是一頭霧水，不知道那兩人到底怎麼了；月秋卻是被驚得眼睜口呆，也是愣在那裏了。
說句實在話，在天香閣呆了兩年多，她又是一個挺聰慧的女子，是以，知道的事比別的女子要多些，接受能力也比別的女子強些，但今天，當那兩個男人當著她的面互訴衷腸時，她還真的給震住了。
老天！幫幫忙好不好，便是男女之間說那些個讓人臉紅心跳的話只怕也沒他們兩人這麼肆無忌憚吧？還有就是……
“揚大哥什麼時候要娶我為妻了？又什麼時候要在我這兒過夜了？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
當然，這個疑問她看秦媽媽在一旁，是沒說出來的，只是擱在心裏面想想而已。
第二十一章
“揚蘇！”這是史蒂文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看來史蒂文這次著實氣得不輕，揚蘇只得乖乖把手在膝上放平放好，老老實實地低垂著頭接受史蒂文的“教誨”。“你要是明天敢去贖那月秋回來做妻子，我就跟你沒完！”
“那也不許你再有別的女人或者男人，你得一心一意才行。否則的話，我可不答應不平等協議。”
揚蘇迅速說完，又把頭低下，一幅非常乖巧的樣子。
“不許再有別的女人或男人就不許有好了，反正我也膩煩做。不過，我答應了這個，剛才我的要求你可也得做到才行！”
不去就不去，雖說大部分生意夥伴都喜歡在那種環境中談生意，但目前自己和甜心的合作實在有夠好，不僅每月有固定的高額分紅，便是藥材，也由於找揚蘇看病的人越來越多而銷量大增──雖然他不跟揚蘇共分揚蘇賣藥的收入，但他將藥賣給揚蘇時，自也是賺過一道錢了，所以，由於揚蘇賣的藥越來越多，他的藥品銷售利潤也越來越多。
因此，他要是答應揚不再碰別的女人或男人，損失點就損失點吧，有揚這邊收入的增加，也算抵平了。再者說了，真正做生意的人，應該不會因為自己談生意的場地改變而跟他說拜拜吧？
其實，要不是因為應酬的緣故，他才不會上妓院呢。老實說，在倫敦的上流社會，那些妖嬈的貴婦們，要遠比妓院中的女子有風情得多，勾魂得多，他還不是嘗膩了嗎？所以，陪那些個妓院中的女人，說到底，吃虧的可還是他哩！
──可是，奇了怪了，為什麼他從來就沒起過一絲一毫膩了甜心的念頭呢？按道理說，和揚相處快一年了，他早該膩了他才是啊！可事實上，不說他從未想過離開揚蘇，便是眼下揚蘇要有別人了，他還氣得要命，很顯然，甜心對他下了某種古老的東方“咒語”了，他被一種叫“愛情”的東西禁錮了。
卻說那揚蘇聽了史蒂文氣呼呼的答應之語，便也按捺住快要飛起來的心情爽快地答應道：“那是當然，我不會贖她回來做妻子的。”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許背著我把她娶了回去。”
史蒂文開始覺得這揚蘇不可小覷了，看看，三言兩語，竟然就將他的私生活完全控制了，所以，他得趕緊采取強制措施，不能讓這個狡詐的小鬼有一絲一毫的出軌機會。──既然他都已經將他牢牢地控制死了，那他作為一個合格的生意人，當然不能落後他太多，專作賠本生意。
“不會不會，你放心好了。”
什麼時候這個家夥對自己防範這麼嚴了？難不成，自己扮豬吃老虎吃得太過火，讓老虎發覺了？應該不會吧？
“那……咱們倆以後每晚都要回來，你也不許在外‘出診’了！”
史蒂文還將“出診”兩字咬得很重，以示他的不滿。
搞什麼嘛，出診？出什麼診？還不是借出診的名義給他戴綠帽子，天知道這段時間這小鬼給自己戴了多少頂的綠帽子！所以以後，他是絕對不會再讓他出什麼鬼診了！
“我只要在晚上開飯前回來就行了，是吧？那……在那之前我也不能稍微出點診嗎？”
揚蘇故意捉弄他。
“你是想多賺點錢是吧？那好吧，你就在那之前出點診吧。”
史蒂文沒發現揚蘇是在故意捉弄他，逕自認認真真地答著。
“可是，如果有人生了急病找到公館來讓我出診，怎麼辦？”
揚蘇忍住笑問。
原來，百草堂的門上，有將公館的地址寫出，以方便有些急病之人能在揚蘇回家後找得到他。是以，揚蘇便問他這個。
“怎麼，全廣州就你一個醫生啊！趕明兒，你就將那門上的地址弄掉，知道嗎？”
史蒂文口氣開始不好了，這個小鬼，是存心氣他不是？
“好吧！那……我就什麼都聽你的好了！”
揚蘇見他急了，便趕緊安撫他。
史蒂文見他變乖了，這才高興起來，將那小鬼抱進懷裏，邊輕咬著他的耳垂邊詢道：“甜心，既然你不許我再去找別人，你總要填飽我吧？那咱們，現在就……咱們可是好久都沒做過了，想不想要？甜心？”
他本來是想說得更直接一點，把自己心裏對他的渴念立馬說將出來，但想到這小鬼最近對自己態度極差，便不由把那意思給含住了，只是出語詢問而已──可不能讓這小鬼知道自己有多想要他，要不然，他只怕會更囂張了。
可惜的是，他是這麼想的，但揚蘇可不見得會買他的賬啊！揚蘇當下懶得理他准備睡覺，畢竟今天跟史蒂文鬧了一場也挺耗精氣神的。
史蒂文再三軟語相求，都被揚蘇打了回票，沒法的他，只得直接問揚蘇的身體──長期的欲求不滿，再加上情人在側，讓他實在是忍不了，這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還是這個方法好，嘿嘿！甜心，你的身體會說話！”
史蒂文是情場老手，要想勾動揚蘇的情欲，自是綽綽有余。兩人氣氛和諧，揚蘇也不好用功夫對付史蒂文，擺脫他的糾纏，於是史蒂文自是得逞，在遭到長久的冷落後，再一次心滿意足地將揚蘇好好愛了個夠。
這一次，兩人的關系雖然沒再像“蜜月”那般夜夜無度了，但至少兩人每天確確實實像是真正的夫妻那般過起日子來。
每天早上，兩人或先或後地出門，晚上，不論誰先到了家，都會等另一人一起共用晚餐。然後兩人會一起度過悠閑的夜晚。
這樣的生活雖然平淡，卻讓兩人感到從未有過的充實、幸福、甜蜜和溫馨。
只是這樣的情景看得史蒂文的好友亨利直為他急，他知道，史蒂文這次是來真的了，但是，安德魯家族的事，他也不去考慮考慮麼？
這不，不知道是這邊的誰向倫敦那邊說漏了嘴，史蒂文的父母便派其好友之女，也一度曾是史蒂文情人的黛麗絲，來廣州搞破壞來了。他的父母自是想讓黛麗絲抓住史蒂文的心，然後順便將他拐進結婚的禮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