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努力改劇情
"你是說，在水晶球裡看到我會有危險？"鄧布利多半月形眼鏡後面的藍眼睛裡閃動著好奇和好笑的光，帶著一絲寬容的笑意望著正坐在他對面，一臉認真地看著他的趙臨。
"是的，先生。"趙臨一點也不迴避地與他對視，表情別提多純潔了，"先生，您知道，我的占卜術學得還可以。"
"啊，是的，"鄧布利多快活地笑著，"我聽說過了，你在O.W.Ls考試中準確地預測到了烏姆裡奇的不幸遭遇。"
"是啊，"趙臨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帶著幾分羞澀，"我確實是看到了一些影像。而且我前幾天對小天狼星做出的預言也部分應驗了——雖不中亦不遠，我認為。"伏地魔復出的消息最終在魔法部一戰之後完全地暴露在了西方巫師界的面前，而趙臨身為哈利最好的朋友之一，當時卻沒有參戰，而是誰也沒來得及通知地就趕赴格裡莫廣場12號的總部的緣故也在鳳凰社的內部廣為流傳——因為她從水晶球中看到了小天狼星的遇難。
湊巧的是，小天狼星當時的確剛剛在一次與食死徒的力量懸殊的遭遇戰中險死還生，事實上只比趙臨早了不到半小時回到總部。更不用說在那之後，烏姆裡奇真的如小姑娘在O.W.Ls考試中預測的那樣，被馬人擄走了。這些消息由於鄧布利多的干涉，並沒有大範圍地傳開，但現在起碼在很多鳳凰社成員們的眼中，趙臨的頭上已經儼然亮起了一個明晃晃的"預言家"的光環。
但是，當然啦，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占卜術。比如穆迪和金斯萊——他們已經過了憧憬"預言"的年齡；再比如鄧布利多和麥格教授——他們覺得這些都只是巧合。事實上，連當時為趙臨考試的瑪奇班教授，在跟鄧布利多聊起的時候，都認為這簡直不可思議——因為根據她多年的監考經驗，從小姑娘當時的表情來看，她的那些"預測"應該完全是胡亂編造的。更不用說小天狼星現在仍然活蹦亂跳，正是趙臨的預言不準的最有力的證據。
倒是瑪奇班教授對此持慎重態度。老太太原本是想給趙臨一個"A"讓她勉強及格，因為她起碼沒有把她掌中的線路說錯。但是現在瑪奇班教授決定重新考慮給她的評分。
"啊，奇妙的魔法，"鄧布利多雖然並不相信，但仍是和藹地笑著，"我個人從來沒有上過占卜課，不過我得承認，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不少我不懂的東西。"事實上，鄧布利多覺得這孩子雖然自從最近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誇獎占卜術之後，變得有些飄飄然，更是不幸沾了特裡勞妮的毛病，變得有些神神叨叨——不過她的熱心和好意卻是值得鼓勵的。"啊，時間過得真快，"老校長看著桌上的沙漏露出一個吃驚又遺憾的表情，"你看，我下午跟我們新的魔法部長有一個會談……"
"您不打算聽一聽我預言的內容嗎？"趙臨倒對鄧布利多的反應並不意外，她裝作沒有理解到鄧布利多話中送客的意思，坐著不動。
"……好吧。"鄧布利多看著她堅持的臉，笑了笑，僅僅為了保持禮貌而重新坐好，露出傾聽的樣子。
"您知道，我並不經常能在水晶球裡看到東西，"趙臨鎮定地與他對視，大腦封閉術全開，微笑著胡說道，"事實上，那是隨機的——有時候我整天對著它都一無所獲，而有時候突然心血來潮，僅僅去看了一眼，就能占卜出很有用的信息了。"
鄧布利多禮貌地保持沉默，僅僅向她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於是趙臨深吸一口氣，像一個標準的神棍那樣，閉上眼睛，雙手以祈禱姿勢抱拳放在胸前，皺著眉頭露出困惑的表情，開始劇透。
"今天早上，我就那麼隨意看了一眼——然後我看到您好像帶上了一個戒指，然後您的手指立刻被燒焦了。然後——似乎有一道我看不見但威力強大的火焰，從您的指尖開始，一下子就蔓延到了您的全身。然後——"她打了個寒戰，說不下去了。
——這倒不是她假裝的，而是從她對面原來坐著鄧布利多的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凜冽的寒氣。
可等小姑娘揣著不安，一邊同時運轉大腦封閉術和清心訣，一邊鼓足勇氣睜開眼往前一看的時候，卻發現鄧布利多仍舊像她閉眼之前那樣，微笑著坐在原處，慈祥地望著她——就好像剛才那種異樣的感覺是她的錯覺似的。
"然後，我怎麼樣了？"鄧布利多臉上的好奇的神色表現得很自然。
"您——很不幸，我想，根據我看到的影像猜測，您應該是——"
"死了？"
"……"趙臨沒說話，但是她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好了，我知道了，"鄧布利多愉快地說，"謝謝你的提醒，臨。我會小心的。"
趙臨覺得，根據鄧布利多剛才在她閉上眼睛時的反應來看，老校長肯定是聽進去了的。於是也就放心了，這次她順從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再見，教授。"她在離開前又再次提醒了一句，"記住，千萬不能戴戒指！任何戒指都不能戴！"
校長辦公室的門在趙臨身後關上之後，鄧布利多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復活石和斯萊特林祖傳的戒指的事，連他也是剛剛才靠著從長年收集的大量信息中不斷研究和推斷，才得到大概的消息。他還沒有來得及把這件事告訴哈利或者斯內普，甚至連動身去找那枚戒指的計劃都是昨天晚上才剛剛決定的。可趙臨為什麼會知道？
——難道真的是占卜？
老校長慎重起來。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會見特裡勞妮的時候，心中也充滿著對占卜術的不屑。結果正是這位看起來和神棍沒有區別的女士做出了關於伏地魔的最重要的兩個預言。
——看來，我需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啊！
老校長感慨地想。
伏地魔蠱惑人心的把戲，鄧布利多早就領教過了。他如果會在那枚戒指上施上什麼厲害的黑魔法，讓戴上的人中招喪命，也是很合乎情理的。鄧布利多決定等他動身去找那片很有可能是伏地魔魂器的東西的時候，要更加小心一些。
……
"如果你會在那裡保護他……西弗勒斯，你能保證嗎？你能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嗎？"
"牢不可破的誓言？"斯內普臉上的表情變得不可捉摸了，貝拉特裡克斯發出一串得意的笑聲。
"你沒聽明白嗎，納西莎？哦，他會試一試的，我相信……又是那套空話，又是那樣臨陣脫逃……噢，當然啦，都是聽從了黑魔王的吩咐！"
斯內普沒有看貝拉特裡克斯。他烏黑的眼睛緊緊盯著納西莎那雙沾滿淚水的藍眼睛，而她繼續攥著他的手。
"當然，納西莎，我可以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他輕聲說，"也許你姐姐同意做我們的見證人。"
貝拉特裡克斯吃驚地張大了嘴巴。西弗勒斯矮下身子，跪在了納西莎的對面。在貝拉特裡克斯驚愕的目光下，他們互相握住了對方的右手。
"你需要拿著魔杖，貝拉特裡克斯。"斯內普冷冷地說。
她抽出魔杖，臉上仍是一副吃驚的樣子。
"你需要再靠近一點兒。"他說。
她走上前，站在兩人身邊，把魔杖頭點在他們相握的兩隻手上。
納西莎說話了。
"西弗勒斯，在我兒子德拉科試圖完成黑魔王的意願時，你願意照看他嗎？"
"我願意。"斯內普說。
一道細細的、耀眼的火舌從魔杖裡噴了出來，就像一根又紅又熱的金屬絲，纏繞在他們相握的兩隻手上。
"你願意盡你最大的能力，保護他不受傷害嗎？"
"我願意。"斯內普說。
第二道火舌從魔杖裡噴了出來，與第一道纏繞在一起，構成一根細細的、閃著紅光的鏈條。
"還有，如果必要的話……如果德拉科眼看就要失敗……"納西莎低聲說（斯內普的手在她的手裡抖動，但他沒有把手抽出來），"你願意……"
可是，這次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外面傳來的一陣響亮的敲門聲打斷了。
屋裡的三個人都是一驚。納西莎不由自主放開了斯內普的手。
貝拉特裡克斯的魔杖立刻調轉了方向，警惕地指著門口。納西莎也抽出了她自己的魔杖。
"等等。"斯內普阻止了貝拉特裡克斯一個即將隔著門板發射出去的咒語，示意這對姐妹自己找地方藏好，這才舉著魔杖，走到門口。
他伸手把門打開了一條縫，眯著眼睛向外張望。
站在門外的一個身材高大的東方男人把正要繼續敲門的手放了下來，向他彬彬有禮地一笑，微微欠身。
"斯內普先生，"他說，"冒昧打擾了。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
第二章 水溫剛剛好
"傑瑞？"斯內普挑起了眉，遲疑道。他下意識地放低了魔杖頭，目光繞過傑瑞往他身後看去。
傑瑞又鞠了個躬，善解人意地退到一邊。
果然是趙臨，穿著麻瓜的長裙，像個淑女那樣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裡，衝著他微笑。在她身後，足足有三個和傑瑞一樣高大的男人，以及兩個遮著臉面的女人警惕而不動神色地四下張望著，他們身上都隱隱流動著一層魔力的波動。
"教授，"趙臨雖然不再像以前那樣，幾天沒面就一定要撲到斯內普懷裡抱一抱了，但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睛中，那種只有對著他時才會燃燒起來的火熱的光彩卻絲毫沒有改變，"我後天就要回國了。走之前想請您一起吃頓晚餐，可以嗎？"
要按斯內普現在的心情來說，是不太想去的。他的房子裡現在還藏著兩個女人呢，其中一個還是危險的食死徒，並且一早就流露出想用殺戮咒招待這些不速之客的意圖。
斯內普甚至能夠感覺得到，一陣若有若無的殺氣正從他背後緩緩向門口移動……
——這個蠢貨！
斯內普心裡暗罵一聲貝拉特裡克斯，趕緊在趙臨的侍衛紛紛疑惑地往他背後瞥了一眼的時候，大聲說："和你的保鏢『們』一起去嗎？"
他背後的那陣殺氣一下子停住了。
斯內普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趙臨輕聲說："是，不過……"她不好意思地垂了下眼簾，再次抬眼看他的時候，臉上已經帶了幾分紅暈。"他們會在別的桌上用餐，就我們倆……單獨坐在一起。"
斯內普要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有些尷尬，轉過臉不去看她，說："不，我是說……你帶著六個保鏢一起進餐館，難道不覺得太引人注目了嗎？"
他身後的那陣殺氣徹底消失了。
"教授，你答應啦！"趙臨欣喜地看著他。"沒關係，他們會讓別人看不出來的。"
斯內普暗中擦了把冷汗，點點頭說："好吧，等我幾分鐘，我去拿件斗篷。"他把門"■噠"一聲關上了。
斯內普先在房子裡轉了一圈，確定貝拉特裡克斯和納西莎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以後，才真正松了口氣。
相對於納西莎最後那個沒說出口的牢不可破的誓言，其實斯內普更擔心的是趙臨的安全。畢竟黑魔王對她的身世表現出了不同尋常的興趣，在復活的時候還用她的鮮血做過藥引。想必貝拉特裡克斯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不會輕易錯過把這麼個活生生的珍貴魔藥材料庫獻給黑魔王的機會的。
——幸好這孩子還挺乖，到哪兒都不忘帶保鏢！而且一帶就是六個，徹底打消貝拉特裡克斯的僥倖心理。
斯內普很後怕，直到他們一起坐上她的保鏢們開來的麻瓜的汽車，在大路上疾馳的時候，才回味過來他答應了她什麼。
"我注意到，"斯內普在只有他們倆的後座上沉默了一會兒，隨口找了個話題，"你的保鏢人數似乎多了兩個。"他們這次一共來了兩輛車。
"是啊，"趙臨說，"我爸又多找了兩個人，說是專門來接我回家的。哎，就好像我是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孩兒似的。"
斯內普微微一笑。
"安全第一。"他說。
趙臨忍不住也笑起來，火辣辣地看了他一眼。
斯內普裝作沒看見。
說起來，趙臨以前也喜歡看他——跟那些一見到他就嚇得低頭溜墻角只想快點離他遠點兒的霍格沃茨學生們相比，她蹭在他身邊的行為簡直反常。
可無論以前她怎麼看他，都從來沒有一次會令他產生現在這種侷促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現在明確地知道了她心中的想法？
斯內普以前就隱約覺得趙臨對他的感情中帶了幾分少女的傾慕，但卻一直認為這其中肯定還是對長者的孺慕之情更多一點。
直到趙臨真實地站在他面前，明確地對他說："我喜歡你"。斯內普深刻地記得當時的情景，她是如何仰著臉緊張地望著他，雙頰粉紅，眼中盪漾著情緒激動的水光。
斯內普這一生的感情，付出的居多，收穫很少。
最開始是對父親——回報為零；
以及對母親——回報極為有限；
之後是對莉莉——這個就更不用提了。
鄧布利多對他倒是不錯——可他最多算是朋友、導師，而不是家人。
趙臨表白之後，斯內普在驚訝之餘，也忽然意識到，這好像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人願意主動來"愛"他。
斯內普在那一瞬間的感覺，居然是"受寵若驚"。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她是臨。如果是別的女人，或者女孩兒，做出同樣的事，斯內普首先就會懷疑她們的居心，是惡意戲耍還是別有所圖，然後毒液劈臉掃地出門。
但當事情是發生在趙臨身上的時候，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而且，臨是多麼善解人意啊！在得到他的拒絕的答覆之後，就很乾脆地不再糾纏，也不會從此故意疏遠他，而且如今舉手投足之間，都對他表現出了一種尊重的隱忍。
比如說，他們剛在蜘蛛尾巷見面的時候，照趙臨以前的習慣，一定會撲過來抱抱他的，但是她忍住了；一起坐在後座上的時候，照以前他們的相處模式，趙臨肯定會緊緊挨著他坐下，肩膀靠著肩膀，但是她忍住了；當他們走進餐廳，在侍者的引領下就坐的時候，他本來以為她會像平時那樣，寧可和他並排坐下以縮短他們間的距離而不是面對面的時候，她又忍住了。
這個時候，斯內普才吃驚地發現自己居然記住了以前和趙臨相處時的許多細節。尤其是現在，當他終於意識到那些細節原來代表了的是什麼含義之後，就更加是絕對不會忘記的了。
他能夠感覺到，趙臨在改變這些小習慣的時候，顯得略微有些生硬。但她雖然覺得不舒服，卻還是這麼做了——為了他！
仔細回想一下，在他們過去的五年中，小姑娘似乎也極少違逆他的意見——他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甚至有些連他自己都覺得沒什麼道理的行為（通常情況下都是針對哈利和格蘭芬多的），她也都能給他找到正當的理由，然後心安理得地支持。
以前斯內普以為那是對師長的尊重，因為她是個聽話的好學生。但是現在嘛——就容不得他不多想了。
斯內普是個本質上來說根本就沒有談過戀愛的人，他唯一可以用來對比的經驗就是十幾年前對莉莉的暗戀。
而在對比之後，斯內普才震驚地發現，即使是他自己對莉莉，也做不到像趙臨對他這樣的處處遷就——他真希望他能！否則當年他也不會因為選擇了和莉莉不同的陣營而最終和她成為陌路。
斯內普越想越覺得趙臨對他實在是好！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小姑娘完全不求回報。即使被拒絕了也沒有因此生氣、鬧脾氣什麼的，對他還是一如既往。
雖然這份感情他可能這輩子都註定要辜負了。
斯內普很內疚。這份內疚讓他因伏地魔復活之後越來越沉重的精神壓力都似乎被衝淡了一些。
趙臨在斯內普開始用愧疚的目光溫柔地注視她之後，終於放下了自表白失敗以來就一直懸著的心。
——果然，在這種關鍵時刻，扮聖母、扮小白花的確是最正確的選擇啊！當然，也是因為她以前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好。趙臨對自己很滿意。
現在她需要做的，除了利用斯內普的愧疚繼續對他的心理防線進行蠶食之外，就是耐心地等待一個契機。一個能改變一切的契機。
所以，接下去她不會再貿然出手，她會耐心地等。反正她已經等了五年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一些時間。
"教授，這家的布丁很好吃，奶味很足，但甜味卻很淡。您要不要也來份？"
"好吧，"斯內普說，"你對這裡很熟嗎？經常來？"
"不啊，"趙臨睜大了眼睛看他，"您忘了嗎？我一年級的時候，您帶我和……嗯，"她看了看四周的麻瓜，壓低聲音說，"……蟲尾巴——就是在這吃的飯啊。我一直記得那天晚上的布丁的味道。"她羞澀地笑了笑，低頭繼續看菜單，沒有再說話。
斯內普的心情更複雜了。
他們分開之後，趙臨叫來湯姆和傑瑞，讓他們繼續利用麻瓜的微型攝像頭監視斯內普家的大門。
"如果再發現今天那兩個女人進去，除了不能暴露你們自己之外，不惜一切代價打斷他們。"
"是。"
雖然趙臨覺得納西莎這次敢冒著激怒伏地魔的風險來找斯內普，純粹是出於強烈的母愛和衝動一鼓作氣。然而"再而衰，三而竭"，她未必還有勇氣再來一次。
不過，萬事多小心一些，總是沒錯的。
她的青蛙王子就要煮熟了，她要和他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絕不容任何人破壞。
第三章 東家有女初長成
普通巫師等級考試成績𣿅
合格成績：優秀（O）良好（E）及格（A）𣿅
不合格成績：差（P）很差（D）極差（T）𣿅
趙臨成績如下：
天文學：A
保護神奇生物：E
魔咒學：O
黑魔法防禦術：O
占卜學：O
草藥學：E
魔法史：A
魔藥學：O
變形術：O
趙臨的O.W.Ls成績證書於七月的第三個星期由一隻穿越了半個地球筋疲力盡的貓頭鷹千辛萬苦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霍格沃茨——或者說英國魔法部教育司——非常貼心，居然還隨成績單原件附上了一份中文的翻譯件（這份原件被施了魔法，無法改動上面的字樣，因此翻譯魔法無效）。大概是因為他們認為，沒有父母會不關心子女的O.W.Ls證書吧。
趙臨把那兩張羊皮紙上交父母的時候，不由產生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上一次做這種給爸爸媽媽看考試成績單的事是幾年前了呢？
趙臨十歲就去英國留學了，跟國內不同，西方國家很注重個人隱私，像是期末回家讓家長在成績單上簽名這種事情從那時起就再沒發生過。
一眨眼六年過去了，趙臨在重溫這種既緊張又期待被肯定的感覺的時候，自然會心情複雜。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的父母就對她的成績漠不關心。只不過，他們對女兒所上的課程並不能完全理解罷了。比如說，在他們看來，魔咒學、變形術和黑魔法防禦術根本就是一回事，魔藥學也完全沒必要和草藥學細分開。齊縷還曾經一度為霍格沃茨居然沒有數學課而大失所望，而趙臨在領會他的精神之後立刻就決定以後堅決不在他面前提起學校裡其實還有一門"算術占卜學"可選。
"有兩門才剛剛及格？"齊縷拿著那兩張羊皮紙看了半天，皺著眉頭說，"另外還有兩門才得了『良好』？"大概是因為有了一個幾乎在任何方面都很傑出的長子的緣故，齊縷想當然地認為他的女兒也應該在所有的考試中都得"優秀"。
趙臨很泄氣。她其實覺得自己考得非常好，起碼她拿到了所有的O.W.Ls證書，不是嗎？她記得喬治和弗雷德兄弟兩個人通過的考試加起來還不到5門。甚至連赫敏，在原著中都沒有達到全"O"呢。哈利也應該只有一個"O"，而她有整整五個，還有兩個"E"！ 就算是保守估計，她在學校的排名也肯定進前十了。
"臨臨缺了八個月的課呢！"——果然世上還是媽媽好！趙聽水瞪了丈夫一眼，"考成這樣不錯了。"她把撅著嘴一臉委屈的女兒摟進懷裡。
趙臨就撅著嘴，生氣地對齊縷說："我的同學，才過了七門，而且還沒有一個『優秀』，他爸爸媽媽就高興地獎勵他。你怎麼能這樣！"她說的是羅恩。
齊縷大為吃驚，問："這考試很難嗎？"然後想了想，懷疑地說，"怎麼以前都沒見你拿成績單回家？"
"這個不是學校的期末考試成績單，"趙臨說，"是職業資格證書！就像……就像會計師證那種的，拿著它可以去找工作。"
"你要在英國找工作了？"齊縷和趙聽水對視一眼，心情有些複雜地問。雖然讓趙臨畢業以後留在英國的建議是他們提出的，可是一想到女兒就算畢業以後也不能常常承歡膝下，心中總是很悵然的。
"……還早呢。"趙臨說，"我還沒畢業。另外，這只是初級資格證書，我如果想找個好點的工作，還需要考個高級的。"
齊縷嘆了口氣，無語半晌，說："好好學習吧。"他擺了擺手，正想起身離開，忽然外面有人進來通報。
"俞沐風少爺求見。"
"他來做什麼？"齊縷一聽就皺起了眉。
"當然是來找我的！"趙臨跳了起來，笑嘻嘻地說，"我出去啦，中午不必等我吃飯！"然後她匆匆跑掉了，齊縷在她身後欲言又止，神情帶著幾分惱怒，和趙聽水面面相覷。
趙臨以前都是個小女孩兒的模樣，去年暑假回家時又整天關在房間裡養病，沒有見到任何外人。又因為並不是齊姓，打她主意的人甚是寥寥。
但是這次回來，出現在人前的時候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雖然說不上多麼美艷動人，卻也十足清秀漂亮。大家知道她又不修煉，以後肯定是要嫁人的，而且又傳出了她是齊從雲的"珍寶"的事——雖然東方魔法界對西方魔法並不是很信服，但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理，大家也都願意通過她和齊家的繼承人拉上關係。
況且她今年都十六歲了，虛歲十七，其他和她背景類似、年齡相仿的姑娘中幾乎就沒有人不是早就定下來的——東方魔法世家之間也是需要通過姻親關係鞏固交情的啊！所以自她回家度假以來，無論是在齊縷和趙聽水跟前都有不少試探著提起此事的人。
齊氏夫婦好容易把女兒遠遠送離這個是非圈，自然不會願意讓她回來繼續成為政治婚姻的犧牲品——像他們倆自己這樣結親的目的不純但卻能琴瑟和鳴的事實在是可遇不可求。
但是來的都是長輩或者身份地位都分量十足的人物，也有不少是跟他們夫婦交情匪淺的老友，直接拒絕總也不好。於是他們幹脆統一口徑，聲稱不幹涉女兒婚姻，他們說了沒用，必須趙臨自己喜歡才行。
那些提親的人見此，雖然不以為然，但也不好強求，只好稱讚一番"疼愛女兒的好父母"之類的，也就算了。但是從此以後，藉著不同名目往趙臨本人跟前湊的青年才俊忽然多了起來。甚至連齊門本家之中，其他幾房的異姓弟子也蠢蠢欲動。
齊氏夫婦本來想，女兒反正開學就要回英國去的，雖然現在還沒有表現出喜歡上哪位同學的樣子，但是他們覺得她只是年紀還小，等以後慢慢長大了，自然會在那邊遇到喜歡的人的。到時候在英國直接嫁了，這邊那些心懷叵測的人也就沒話說了。
哪想到會導致現在的局面，真是後悔不迭。但他們既然已經放出話去，要讓趙臨自己挑未來夫婿，就不好再做什麼顯眼的事來強行阻止了。
好在女兒爭氣，這些日子雖然天天見到各種各樣優秀或者英俊的，或者既優秀又英俊的少年，但卻似乎心如磐石，一點都不為所動，偶爾還在他們面前不屑地評價一番。
"幼稚！衝動！自以為是！炫耀的花孔雀！現在的男人啊！難道都是這麼不成熟的嗎？"雖然這話齊縷和齊從雲都不太愛聽，不過這也表示趙臨沒有被人騙走，很好，很好。父子倆自我安慰地說。
"真的幼稚倒還好了。"趙聽水不能理解丈夫和兒子的心情，憂心忡忡地說，"就怕那些偽裝成綿羊的大尾巴狼！要知道，男人啊，就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齊縷和齊從雲只好裝作自己沒聽到。
趙臨偷偷地笑。他們都以為她不懂那些人的居心，也不忍心把話說得太明白，傷了她的感情。但是她又不真的是才16歲的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就算沒有教授的事，也不會對那些人假以辭色的。
至於那個俞沐風，起初倒並不是那些"青年才俊"中的一員，而在他師弟來找趙臨套近乎的時候，陪著一起來給他壯膽的而已。
說起來，在齊從雲突破家傳玄功第七層之前，俞沐風算是齊門中修為達到這一境界的最年輕的高手了，前途不可限量。以前也曾風光無限，是在家主爭奪戰中一敗塗地的齊家老二僅剩的親傳弟子，也是他們那一房復興最大的希望。
可惜自從齊從雲長大之後，俞沐風就漸漸地被比下去了，大家不再時不時地談論"那位俞師兄如何如何"，而是改說"從雲師弟如何如何"了。
——其實這也很容易理解，因為齊從雲今年才18，而俞沐風已經38了……
齊家二伯也很不高興，他原本還指望俞沐風日後能輔佐他的獨子爭一爭這個未來的家主之位呢，哪想到齊從雲會這麼優秀。再看看自己的兒子齊從霖，雖然已經20歲了，卻又貪玩又懶於修煉，還因為是他幾個孩子中唯一活下來的，給他母親寵壞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不會選他而舍齊從雲吧。唉！
這次趙臨回來，齊二伯冷眼看著那些人千方百計討好這個被未來齊門之主視為"珍寶"，自身實力卻極其微弱的小姑娘，心中自是又酸又充滿不屑的。
直到齊縷傳出話來，說要趙臨自己挑夫婿，他才忽然心中一動。轉過頭來看他那不成器的兒子——雖然不成器，但年輕人嘛，平時愛玩一點又有什麼了？而且這孩子遺傳了他母親的好相貌，長得白淨俊美，不正是趙臨那年紀的小姑娘最愛的模樣嗎？如果能讓霖兒娶了她，那……
一想到這，齊二伯也不顧趙臨和齊從霖根本就是至親的堂兄妹了，興衝衝地就把兒子從山下的酒樓裡拽了出來。
第四章 方慕少艾
"什麼？"齊從霖雖然喝多了酒，也沒完全喪失理智，在聽了他父親的話之後失聲道，"她是我堂妹！按道理堂兄妹之間是不能通婚的，而且，以後萬一生了兒子是個傻瓜怎麼辦啊！"
"不長進！"齊二伯恨恨地拍了他的腦袋一下，說道，"她姓趙！你姓齊，而且只要她喜歡你了，咱們就說是表兄妹，誰能說個不字？再說近親結婚也不一定都生傻瓜，現在醫療水平那麼發達，一懷上就查，查出來不對就流掉不就行了？而且你爹我這還存著不少仙丹呢，包你能給我生個健健康康的孫子！"
齊從霖——按他自己的話說——雖然混蛋，但卻還沒有他老子那麼禽獸。對著趙臨這個他自小看著她長大的小妹妹，齊從霖還真下不了手。
但是齊二伯逼得緊，他沒有辦法，只好拉著師兄俞沐風陪他一起，到趙臨那裡純粹點個卯，只當是兄妹之間敘敘舊，應付一下他父親罷了。
俞沐風本來就對自己師尊的異想開天有些不以為然，但他修行多年，性子平淡衝和，便也沒有多話。此時見齊從霖頭腦倒還清醒，心中頗為讚許，自然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堂兄妹之間多多走動，說明齊從霖對妹妹關心友愛，這可比兄妹亂倫好聽多了。
是以，他們兩個一起去找趙臨的時候，動機單純，尤其是跟其他那些"青年才俊"比起來，心中的確是光風霽月的。
對於趙臨來說，雖然起初對父親的老對手的兒子和徒弟聯袂來見她感覺很奇怪，但一來她和齊從霖是嫡親的堂兄妹，而俞沐風也比她年長太多，因此一開始的時候倒沒有多想，懷著幾分想知道他們來幹嘛的好奇心就讓他們進來了——如果是其他人，她根本連見面的機會都不會給的。
趙臨特意點上自製的熏香，讓他們在客廳裡坐著喝完一盞茶，這才出來。這個時候，齊從霖和俞沐風已經因為熏香中的魔藥的緣故，精神變得很放鬆了。
這種魔藥妙就妙在功能的確只有緩解壓力、放鬆心情，而並無毒性或任何其他副作用。這才是為什麼連俞沐風這樣的高手都在不加提防之下著了她的道兒的原因。
趙臨想知道他們來找她，到底存著什麼意圖，是否會對她父兄不利，因此一上來，就在袖子裡悄悄握住魔杖柄，用無聲咒施了攝神取念。為了避免被察覺，她自然不敢輕易向俞沐風這樣修為的人下手，而選擇了修為相對稀鬆平常的齊從霖。
這一看之下，她不禁又驚又怒。雖然看起來齊從霖自己倒是沒這個想法的，可她也很難再對他熱情起來了。
齊從霖見趙臨的神色忽然之間變得極為冷淡，而且一副很快就想送客的樣子，想到自己來坐了不過一盞茶時間，立刻就被趕走的話，回去到父親那裡不好交代，於是對俞沐風急使眼色，讓他想辦法解圍。
俞沐風暗自嘆了口氣，露出微笑，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好奇神色向趙臨問起英國留學經歷。
趙臨一時之間也不好強行趕人，就隨口敷衍幾句。哪知俞沐風的確是飽學之士，不但對中華典籍爛熟於心，對異域風物也頗有心得。同時，他態度溫和，口才便給，語言風趣且言之有物，漸漸地真的勾起趙臨談興。
這天，他們一直聊到華燈初上，期間齊從霖即便有俞沐風數次給他製造機會，但卻也一句話都插不進去，不禁很感無趣，只是礙著父親壓力，不敢提前告退，但也數次抓耳撓腮，神情不耐。到最後，趙臨因為要去和父母兄長一起用晚餐，不便留客，這才頗感遺憾地送他們離開。
齊從霖如蒙大赦，一溜煙就跑了。等他回家之後，齊二伯本來還挺高興——之前還沒有誰能在趙臨那裡留那麼久呢！就問兒子，他們當時聊了些什麼。
哪知齊從霖對他瞠目以對，說："我怎麼知道，都是師兄在跟她說，我都快睡著了。"
氣得齊二伯恨不得脫下鞋來狠狠在他的繡花枕頭腦袋上來上幾下。
不過，這個時候，齊二伯以及隨後獲悉此事的齊縷，都對俞沐風得趙臨青睞這件事並沒有多想。畢竟他們倆的年齡差距擺在那兒呢，如果俞沐風不是立志一生修道，不思娶親的話，此時連子女都有趙臨這麼大了。
可是，之後趙臨幾乎天天下帖子給俞沐風，邀請他來小坐談心，或者一同外出遊玩，而俞沐風有時也主動來尋趙臨，使得她這個暑假的後半段時間幾乎都是和他一起度過的，這才讓所有人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對齊二伯來說，此事憂喜參半。喜的是趙臨看上的畢竟是他的門下，如果俞沐風對他始終忠孝如一，以後肯定能狠狠拖拖齊縷後腿；憂的是此人很可惜不姓齊，就算娶了趙臨，也沒辦法繼承齊門。雖然俞沐風是他親傳弟子，但修行之人本就親緣寡淡，而要說修行上的幫助的話，齊縷能夠給俞沐風的絕對比他多。萬一俞沐風從此反倒向著齊縷那邊了，那豈非得不償失？
而對齊縷來說，這簡直就不啻於驚天霹靂了。
先不說俞沐風的師承，是他多年的老對手了。就憑他已經38歲的年齡——即便修行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俞沐風外表最多不超過28——配他才16歲的寶貝女兒自然是萬萬不能的了。
可是這種事，齊縷既然已經發話下去，讓趙臨自己選夫婿，那麼他現在看到人選並不滿意，也不好再出手阻止，尤其是在兩個當事人都對此事矢口否認的情況下。
"弟子與師妹乃是君子之交，絕無私情，"俞沐風是這樣對齊二伯說的，"況且弟子早已立志終生修道，實不宜娶妻，請師尊明察。"
齊縷和趙臨之間的談話就委婉得多。齊縷慈祥地微笑著問女兒道："臨臨，你覺得俞沐風這個孩子怎樣啊？"
"挺好啊，"趙臨不疑有他，誠實地說，"俞師兄知識淵博，言語風趣，舉止有度，為人溫和體貼，令人如沐春風。更難得的是他道心如磐，雖胸有大志，為人卻淡泊名利。"
齊縷暗地裡哼了一聲，心想，他要真的道心如磐，淡泊名利，哪裡還會來主動招你！
"哦，這樣。可惜年紀大了點……"
"不大啊？"趙臨詫異地看了父親一眼，然後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發覺的確比教授還大兩歲，於是微笑著說，"不過也是。若非如此，俞師兄怎會有如此豐富的閱歷。不像這段時間裡我見得多了的那些所謂『青年才俊』，個個自視甚高，行事卻實在幼稚可笑。我跟他相處這幾日，的確獲益良多。女兒最喜歡這種隨時隨地都能教我些什麼的人了！"她因想到斯內普，笑容愈發溫柔，齊縷看在眼裡卻大感不妙。
"38歲還不大？你才16！"
"那又怎麼了？"趙臨想到斯內普也36了，聽父親的語氣似乎頗有不屑，她自然而然便出口反駁，"我就是喜歡年齡大點的男人！"
齊縷只覺自己被一道雷劈中了。
"臨臨乖，你回英國以後，在同齡人裡面找找，肯定會有優秀的男孩子……"
"我見到的同齡男孩兒還少嗎？"趙臨不耐煩地抱怨，"無論中外，都是一個德性，衝動、淺薄、幼稚！如果不是時間的沉澱和閱歷的累積，這些毛病是改不了的。我……"
她看著齊縷的臉越來越黑，還在奇怪呢，怎麼這麼大反應，口中的話忽然一頓，徹底明白父親在擔心什麼了。
"……噢……啊……喔，哦，我知道了，"趙臨心中一動。她沉默一會兒，換了個表情，幽幽地長嘆一聲，"我以後……都不會再見俞師兄了。我幾乎都忘了，他是二伯的弟子……爸，我這段時間不懂事，讓你困擾了吧。"
趙臨表現得如此懂事，說話又非常直接，令齊縷有些適應不良，反而措手不及，大為尷尬道："也並沒有……"
趙臨搖搖頭，悲痛地說："不用再說了，爸。我……我會叫人幫我改機票時間，盡快回英國去的。"
"我並不……"敵我不明的出身雖然也是一方面，可齊縷對俞沐風最大的不滿並不在此。他是覺得此人在齊二伯身邊多年，即使以齊門年輕一代最優秀的兩名高手之一的身份，只能淪為給二房那個不長進的嫡子做跟班，也能絲毫不露任何不滿，可見城府極深。此次接近趙臨不知居心何在，實非女兒良配。就算再小二十歲，他也不喜歡這樣一個女婿。他的女兒從小被保護得太好，身體雖已長大，心地卻依然純潔如白紙，怎麼能落到這種人手裡？！（你被騙了，齊大叔……）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趙臨已經捂著臉跑回房內去，還把房門緊緊地關上了。
第五章 戀父情結
齊縷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房內，跟趙聽水把趙臨的情況一說，夫妻兩個當晚就都失眠了。
尤其是當趙臨一面吩咐下人迅速把她的返程機票時間改成了三日之後，一面又連續兩天讓人帶話過來跟他們說沒胃口，不想過來一起吃晚餐的時候。
俞沐風這兩日也天天去見趙臨，但都被她的侍衛以"小姐忙於收拾行李，不便見客"為由，還在院門之外便被擋回去了，送去的禮物也被人退了回來。俞沐風不是蠢人，這樣一來，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起初接近趙臨，固然是存了向其示好之意，但一來趙臨長大的環境相對單純，與他們這些自幼在激烈競爭和爾虞我詐中掙扎求存的人從本質上來說完全不同，在俞沐風看來，趙臨雖然聰慧，有時候卻難免天真。但她走出國門、行萬里路之後開闊的眼界和兩世以來累積的閱歷，卻又讓這份天真不至流於小白。俞沐風跟她接觸過幾次之後，便不由刮目相看。以前他還對子嗣稀薄的齊縷居然把唯一的女兒徹底排除在繼承齊門的可能性之外而不以為然，現在卻隱隱有些體會到這一做法的明智之處了。甚至到最後，俞沐風與趙臨相交，固然還是別有所圖，但卻也的確是存了幾分真心的。
只不過兩人年齡差距的確不小，趙臨對著他的時候亦無半分小女兒之態，所以俞沐風一直一來只是將她視做一個頗有趣的小朋友而已，並無他想。
他覺得門主對他和趙臨之間的交情肯定會有些不快，但這畢竟只是君子之交，齊縷不會忍心就為了區區這種事情把人心的險惡完全揭露在趙臨面前，因此最多不過略略勸說罷了。但趙臨是個有主見的孩子，看起來又似乎頗欣賞他，必然不會僅僅因此便和他斷了往來。細水長流，他不求能立竿見影地看到效果，但只要徐徐圖之，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難保哪天沒有用到他們之間這份交情的時候。但俞沐風沒有想到的，卻是門主會對這件事反應如此之大。非但立刻要送趙臨離開，還不許他們再見面，甚至連傳遞物品也被禁止了。
俞沐風自覺行事一向極有分寸，絕沒有做過太過分地越過齊縷底線之事。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他身上，那麼難道說，是趙臨……
俞沐風以前是從未往那方面想過，倒也罷了。此時乍然回過味來，心中猛地生起一道異樣感覺。
——可她往日的確從未顯露此意啊！
俞沐風悵然回到自己房中，坐在窗邊。他年少成名，樣貌又頗出眾，傾心於他的師姐妹也自不少，但他卻從未有片刻動心過。可是，她們又怎麼能和出身高貴的趙臨比呢？
——如果我早知道她、早知道她……如果我——
如果早知道會如何，俞沐風並沒有想清楚，但他孤零零地斜靠在窗前的形容卻顯得愈發失魂落魄了。這一幕自然落到了有心人眼中，立刻便被傳報給了齊縷夫婦。這令他們更加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齊縷固然是勃然大怒，趙聽水卻心軟了。她去看過女兒一次，回來忍不住落淚。
"要不，就依了女兒吧？"她心疼地對丈夫說，"看那小臉兒瘦的，下巴都出來了。"——這才兩天！心理作用吧夫人——"我看沐風這孩子不錯！雖然年齡是大了點兒——不過咱們修道之人，壽命本就比普通人長。區區二十二年不過彈指一揮間。如果你是擔心二伯——我想，只要你略施手段，也不是沒有可能把他從他師父那兒籠絡過來的。"
"哼，"齊縷板著臉冷笑說，"若真那麼容易，那他便是那種不忠不孝不義之人！臨臨當真跟了他，豈有幸福可言？此事我心意已決，不必多說！"另外還有個理由，他沒說出來，是他覺得俞沐風大大影響了他和女兒之間的關係。
趙臨和他們一家本來就聚少離多，齊縷愛女之心發作，每每都忘記他們決定這麼做完全是為了趙臨自己好，於是心中常懷內疚，總覺得如果不是自己生在這樣的一個家中，也不會虧欠女兒至此。所以趙臨每次回來，即使他在忙，也會盡量抽時間和她在一起，培養父女之情，免得最後大家疏遠了。
而趙臨也一直很聽話，對那麼小就不能留在父母身邊毫無怨言，懂事得令人心痛。
卻不曾想，這次她居然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小子，這幾天連對著他的時候也有些淡淡的了。
齊縷作為一個父親的醋意難以按捺，雖然一直在心裡勸慰自己說"女大不中留，此乃人之常情"，可對著這個"破壞了他們父女感情"的小子——不管他是不是齊二伯的弟子——也是絕對喜歡不起來的。
齊縷原來覺得那些天天湊到趙臨身邊的年輕人個個面目可憎，但現在跟俞沐風一比，他開始寧可女兒喜歡的是他們中的一個了。
——無論是誰也好，只要不是那個俞沐風！
齊縷很快就欣慰地發現，和他朝夕相處、舉案齊眉的妻子果然和他心有靈犀。
趙臨拖著行李進安檢之前，趙聽水忽然拉住她，心疼地說："好孩子，在那邊找個人照顧你吧。這次，無論他是誰，爸爸媽媽都支持你！"齊縷聽在耳中，只覺甚合心意，於是只是咳嗽一聲，摸摸鬍子，卻沒有出聲反對。
趙臨卻顯得興趣不大的樣子。
"不必了吧。到時候你們隨便給我安排一個吧。反正我肯定是喜歡年長點的男子的，你們肯定又不同意。"她故意說。
齊縷一聽，便一瞪眼道："年長太多可不行……"
趙聽水狠狠掐了他一下。
"行！怎麼不行？只要人品好，女兒喜歡……況且年長也有年長的好處啊，知道疼人。"
趙臨要趕緊低下頭，才能掩飾住眼中猛然涌出的狂喜。
……
送走女兒之後，齊縷好幾天睡不著覺。
他覺得趙臨喜歡年紀大的男人這種心理，是病，得治。
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好直接找個心理醫生上山，跟人家討論他女兒如何如何。否則的話，雖然有醫患保密原則，可他周圍無孔不入的人多了，難保消息不會外露。
所以他就特意抽出兩天，喬裝打扮，暗中下山，找了家最大的醫院，在心理科掛了號。
"醫生，小女……有些不妥。我想來咨詢些問題。"齊縷滿面愁容地在頭髮花白的醫生對面坐了下來。
"您女兒多大啦？"
"16。"
"呦，看不出來，小夥子結婚挺早的啊。是親生的嗎？"
"……是。我只是看著顯年輕而已。"齊縷嘆了口氣。為了掩人耳目，同時也是為了不引人注意，這次下山，他把自己留了三十多年的一把美髯都忍痛剃掉了——沒辦法，誰叫這種"胡型"最近已經不流行了呢？——又因為他長年修煉，外表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起碼年輕了二十歲。無怪乎這位醫生感到很驚訝了。
"您剛說您女兒怎麼了？逃學？打架？混酒吧？網戀？吸毒？"他隨口把青春期少女可能會做的傻事羅列了一番。一般瞞著子女自己來咨詢的家長，都是因為這些問題。
"……都不是。"齊縷的心情更沉重了。多好的女兒啊，一點壞毛病都沒有，多乖啊，怎麼就……
醫生感到有點興趣了。難道這次來的居然真是個精分的？
"那請您描述一下她的癥狀。"
"……"齊縷覺得難以啟齒。
"不好描述？歇斯底裡？自閉？還是經常情緒低落？"醫生帶著幾分同情開始提示。
"她……"齊縷為了不讓醫生繼續拿看"精神病患者的家屬"的眼光看他，咬了咬牙終於說，"她思慕年長男人。"
醫生繼續望著他，茫然等下文。
齊縷和他無語對視半晌，對他的無動於衷感到很不可思議，但卻沒辦法，只好詳細解釋說："她最近喜歡的那個小子，居然比她大22歲！22歲啊！"
醫生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古怪，像是在問"就這？"但卻忍住了沒說出來。他看了齊縷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說："也是。到時候你們翁婿倆一起走在街上，人家看著都道是兄弟，結果忽然一小姑娘跑過來，管一個叫爸爸，一個叫老公，那能不鬧心麼。"
齊縷忽然之間覺得自己高價買的專家門診號有點不大靠譜。
"我……並非此意。我是說……小女為何會……"
"典型的戀父情結麼，童年時期缺乏父愛的孩子都這樣。"醫生不在意地打斷他，向後一仰靠在椅背上，笑著端起茶，一邊喝，一邊已經打算要送客了。
齊縷沉默了。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離開家，而他又一直忙於門中事務和修煉，確實對她關心不夠。想到這裡，他更內疚難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