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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幻夢之天上人間》作者:月色闌珊【完結+番外】

056左昊因禍反得福水沐坦蕩君子心

  「快把左世子抬進去。」無論如海與忠順王如何敵對,他也不會見左昊這樣而不施以援手,只微皺了眉沉聲吩咐家人道。

  兩個家人正要去抬左昊,忽聽黛玉大聲說道:「住手。」

  如海看向黛玉,黛玉緩步走過來,吩咐道:「他傷的這般重,不能就這樣抬,去拿軟籐滑子來,小心著將他移上去,送到半半居去。」如海聞言眼中露出欣慰的笑意,這才是他的女兒,心地善良的女兒。

  家人將左昊平移到軟籐滑子上,兩名家人一前一後,用力往上一起,竟然沒抬動,如海看著左昊垂下的手,便道:「去把左世子手裡的東西取出來。」

  家人去掰左昊的手,哪知左昊卻陡然坐起,怒視著那名家人,待看清那人穿了林家下人的服飾,他鬆開手,只說了一句:「把這東西放血給林大人喝。」說完便轟然倒下,又陷入沉沉的昏迷之中。

  如海在一旁聽了這句話極為動容。左昊都傷成這樣了還對自己中蠱之事念念不忘,這卻讓他為難了起來。

  黛玉在一旁聽了這句話,眼圈兒紅了,一直以來,她把左昊當成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從沒對他有過好聲氣,可他一忍再忍,如今為了自己父親更是以身犯險,弄得他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重傷成那副樣子,這可讓她怎麼辦?

  那怪物不大,卻極沉,足足出動了林府八名家人,才將那不足三尺的怪物弄到府裡去。

  半半居裡,紫葉正給左昊檢查身體,左昊身上的傷既多且重,斷了兩根肋骨一條手臂,腰間不知讓什麼利器劃了足有半尺長三寸深的大口子,至於其他的擦傷劃傷更是數不勝數,看得紫葉眉頭皺到一起就再沒打開過。她用藥酒給左昊清洗傷口,劇烈的刺激讓左昊痛醒了過來,他見是紫葉,忙問道:「紫葉姑娘,你不用管我,去照看林大人吧,林大人可好了麼?」

  紫葉見左昊傷成這樣心裡想的還是林家,很是感動,忙道:「大人已經無事了,左世子,你身上的傷很重,請別亂動,讓我好好為你療傷。」

  左昊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欣慰的說道:「總算是沒誤事,林姑娘可以放心了。」紫葉手腳極利落的,不多時便用藥酒將左昊的傷口全都清洗好了,這左昊果然是條好漢,那藥酒倒在傷口上,那種刺骨的疼痛他生生咬牙忍著,實在忍不住也只是抽氣而已,他的面色更加難看,隨時有昏倒的可能。

  黛玉在半半居的外間,聽到左昊的話和壓抑的抽痛聲,黛玉心裡很難過,可又幫不上忙,只好坐在外間垂淚。左昊忽聽到外面有細細的哭聲,便忍了痛問道:「是誰在外面哭?」

  紫葉歎了口氣,說道:「是我們公主。」

  左昊大喜道:「公主是為我哭麼?」見紫葉默認,左昊更是狂喜的無以復加,他頓時覺得身上的傷口全都不痛了,盡量高聲叫道:「公主,左昊沒事,請公主不要傷心。」

  黛玉聽了這話,心裡越發難過,抽抽噎噎的答道:「你莫管我,只好好讓紫葉姐姐治傷。」

  這話聽到左昊耳中,無異於是仙音,他咧著嘴衝著紫葉傻笑道:「紫葉姑娘,你只管動手,我不疼。」

  紫葉倒讓這左昊弄得又好氣又好笑,心裡又可憐他,便道:「左世子,你再不可亂動,我剛把你的骨頭接好,再亂動接折了我可不管。」

  左昊這會兒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傻呵呵的笑道:「好好,我林姑娘的。」

  左昊暈倒在林府門前,自然是要被探子們看到的,不多時,忠順王左常一臉鐵青,忠順王妃滿面淚痕的殺到林府裡來。

  如海也在半半居裡,有紫葉這個小神醫在,只要左昊還有一口氣,她也能將他救回來。如海倒也不怎麼擔心。只是想到左昊的一往情深,卻讓他很是頭疼。這左昊憑怎麼看都是極優秀的,他家世好,性情好,本事好,長得又好,那怕是雞蛋裡挑骨頭,都挑出一絲兒不好,任是那一家有未嫁女兒的,都會把他當成乘龍快婿的首選。只是,他爹是忠順王,一個心有反意的王爺,而且黛玉又早早被水沐那個小子定下了,這讓他如何是好?

  如海正想著,便聽外面一陣喧嘩,如海生氣的大步走出去,怒道:「何人喧嘩?」

  門子忙上前回道:「老爺,忠順王和王妃來了,正在門前吵鬧,定要見他們家世子。」

  「哦,那便把他們帶到這裡來吧。」如海皺著眉頭說道,他知道,左昊受傷倒在自家門前,這忠順王遲早是要找上門來的。

  「林大人,本王的兒子在哪裡?」忠順王大步走來,面色鐵青,上面活脫脫打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忠順王妃在他身後,焦急的四處看,找她那可憐的兒子。方才聽探子來報,忠順王妃幾乎哭死過去。左常這兩日和王妃感情正好,自然是依著她,帶她一同來林府裡要人兼問罪。

  「未知王爺擅我府是何道理?」如海想到眼前這人正是害死自己妻子真兇,哪裡還能有好聲氣,聲音冷冽如寒冰一般,和忠順王爺恰有一拼。

  「林大人,我兒在哪裡?他傷得要不要緊,你快帶我去看看……」忠順王妃急的上前懇求道。

  如海念她一片愛子之心,卻也不為難她,只道:「令公子正在裡面療傷,王妃請稍等片刻。」

  「等什麼?等你害死我兒子麼!」忠順王大吼,他可就是一個兒子,平日裡再不好都不捨得動他一個手指頭的。如今可倒好,竟然滿身是傷的倒在林家門口。林黛玉,你個小妖精,我兒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林家上下所有的人給我兒子填命。忠順王恨恨的想。

  如海沉下臉來,怒道:「貴府公子倒在我府門前,我好意救他,王爺卻如此污蔑於我,既這麼著,王爺只管把人帶走,令公子是死是活與我無干。」

  王妃夾在中間,見兩人眼見著就要打起來,哭道:「王爺,你少說一句吧,林大人救了咱們兒子,咱們原要感激才是。」

  忠順王怒哼一聲,別過頭去不再說話。

  王妃對如海斂衽行禮道:「林大人,多謝你對小兒施以援手,我可以進去看看他麼?」

  如海點點頭,讓出條路,忠順王妃忙快步小跑了進去。忠順王也要進去,卻被如海一把攔住,他沉聲道:「小女尚在裡面,王爺不便入內。」

  忠順王氣得伸手去扯如海,哪知卻扯了個空,一個長相俊美的如同女人一般的年輕男子將如海往後一帶,自已挺身上前,一個小擒拿手擒住忠順王的手腕,冷聲道:「王爺自重。」

  忠順王並不認識此人,只覺得他虎口如鉗,任自己怎麼掙都掙不開。忠順王的臉漲的紫紅,怒吼道:「林海,你敢冒犯本王!」

  如海這會兒心情平靜下來,淡淡道:「王爺打上我林家,反說我林家冒犯王爺,王爺的理可真與眾不同。湘蓮,放開王爺,看他到要如何?」

  忠順王妃一進門,便見一個淡綠衫子的小姑娘坐在椅上垂淚,那小姑娘生得裊娜娉婷,雖然年紀不大,可氣度非凡。

  黛玉見進來一個王妃打扮的女子,知她是忠順王妃,便起身福道:「見過王妃。」

  忠順王妃心裡惦記兒子,也沒有心思與黛玉細說什麼,只是忙忙說道:「可是清婉公主,可不敢當公主的禮,請問公主,小兒可在裡面?」見黛玉、點頭,忠順王妃推開門便闖了進去。

  一見左昊身上裹滿了白布,那張俊俏的小臉也沒了血色,忠順王妃便大哭道:「我的昊兒呀,你怎麼傷成這樣子?」

  左昊半迷糊半醒,聽了忠順王妃的話,用力睜開眼睛,不高興的說道:「娘,你到這裡做什麼?我沒事,好的很呢。」

  忠順王妃氣道:「好什麼好,你看看你自己,週身上下連塊好點的皮都沒有,這叫好,你從小到大幾曾受過這樣的傷。快告訴娘,是誰傷了你,叫你父王給你報仇去。」

  左昊急急道:「沒有誰傷著我,不過是出去打獵碰上猛獸了,娘,你用不著大驚小怪的。兒子沒事。」

  忠順王妃輕撫著左昊身上的傷,問紫葉道:「他傷的怎麼樣?」

  紫葉看到左昊衝著自己擠眼睛,可是身為醫者,她不能騙人,於是便道:「左世子傷的不輕,斷了兩根肋骨一條手臂,腰上還有一個大口子,其他的都是皮外傷。」

  王妃驚得面無人色,捂著嘴道:「天,這還叫小傷,昊兒,你可是惹著什麼猛獸了?跟你的人呢,他們都幹什麼去了,竟把你一個人置於險地?」

  左昊實實不想讓黛玉聽到這些,便不耐煩的說道:「好了,娘,紫葉姑娘還在給我上藥,娘你回去吧。」

  「什麼?你要我回去,你不回去?」忠順王妃眼睛瞪得老大,像看怪物似的看著左昊。

  左昊自然是另有打算,好不容易黛玉不那麼排斥他了,他若不抓住這個機會與黛玉多邊接觸些,那他才是真的傻子。「紫葉姑娘說了,我這身子最好不要再移動,若是骨頭長挫了,兒子一輩子就完了。」左昊一臉嚴肅的說道,看得忠順王妃不得不信。

  「還有,您讓父王不要再在林府吵鬧,林大人救了我,謝還來不及,偏還上門來鬧,這若讓人知道了,還不笑話死我們忠順王府。」左昊說的煞有介事,說得忠順王妃直點頭。

  「好了,娘您和父王回家吧,我現在不能移動,只能打擾林大人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再回家。」左昊再說一句,便把眼睛閉上,像是在閉目養神,忠順王妃一直是慣著左昊,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便愛憐的撫摸著左昊,對紫葉說道:「好姑娘,煩你多費心照顧王兒,我們忠順王府上下全都記著你的好處。」

  紫葉笑道:「王妃客氣了,這原是紫葉的本份,並不敢當王妃謝字。」

  忠順王妃出了裡間的門,見黛玉還輕輕抽泣,便上前拉了黛玉的手,擼下手腕上的白玉鐲子,笑道:「公主,今兒頭一回見,我來得急,也沒備什麼禮物,這鐲子公主就留著玩吧。」

  黛玉急忙推辭,哪知忠順王妃手勁大,硬是將鐲子套到黛玉手中,說什麼也不讓拿下來。聽得外面忠順王還在大聲小叫的吵吵,王妃一臉歉意的說道:「我們王爺是個粗人,公主可別見怪。」說著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黛玉趕緊褪下鐲子,對春纖道:「回頭拿去還給左世子。」

  「王爺,妾身看過昊兒了,昊兒被猛獸傷著了,斷了兩根肋骨一條手臂,這會兒不能移動。」忠順王妃知道忠順王其實是極擔心左昊的,趕緊先告訴他左昊的情況。然後又對如海道:「林大人,小兒傷重,一時不便移動,可否容小兒在府上將養幾日?」

  如海念著左昊是為他受的傷,如何能不答應,便道:「若是王妃放心,林某自會好生照顧世子。」

  忠順王聽了這話,吼道:「本王不放心。有什麼不能移動的,連床抬走就是。」

  如海懶得理他,只冷冷看他叫喚。

  王妃面上有幾分過不去,拉著忠順王的衣服小聲道:「你兒子不肯走。」

  忠順王聽說左昊不肯走,著實也拿他沒撤,便恨恨道:「都是你慣的。」卻再也不說什麼,由著王妃做主了。

  忠順王妃對如海笑道:「林大人,小兒就仰仗大人關照了,若走需要什麼,林大人儘管說,我們立刻送過來。」

  如海淡淡道:「倒也不缺什麼,只要王爺莫再打上門來,林某便謝天謝地了。」

  這話噪得忠順王妃臉紅,忠順王爺卻是一向驕橫慣了,並不在意,只道:「林海,你好生照顧我兒子,若是我兒子有個什麼,莫怪本王手下無情。」

  王妃氣得暗暗掐了忠順王一下,忙對如海笑道:「我們王爺性子急人粗,林大人千萬莫見怪。」

  說著他扯著忠順王向外走。眼看著忠順王夫婦走遠了,方才跳出來的柳湘蓮卻高聲喊道 「王爺,記得把修大門的錢留下來。」

  忠順王聽了這話,身子打了個趔趄,王妃又是狠狠的掐了他一把,低聲怒道:「都是你,非不聽我的,這下可好,兒子一心賴在林家,我看你的當爹的臉往那裡去放。」

  少時水沐得了信,自是忙忙的趕了過來。一見黛玉垂淚,水沐心裡頓時不是個滋味。玉兒竟然為了那個傢伙流淚,這讓他怎麼受得了。大步上前擁著黛玉,水沐心疼的說道:「玉兒,怎麼就哭了,看看,眼睛都哭腫了,讓沐哥哥好心疼。」

  水沐知道左昊就在內間,故意大聲說,想要左昊聽到,哪知這會兒左昊偏就睡了,壓根沒聽到。

  黛玉早就習慣了水沐的懷抱,偎了過去,帶著哭意道:「沐哥哥,他是為了給爹爹捕龍才傷成這樣的。」

  水沐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安撫黛玉道:「玉兒,紫葉的醫術極好,一定會治好他的,你放寬心,任是需要什麼藥材,沐哥哥都會去尋了來,這份人情,沐哥哥記住了,日後一定給還上的。玉兒,你不要太擔心了。」

  黛玉哭道:「可是我心裡好難過,是他害死娘親的,我應該恨他,可是看他這樣子,我又恨不起來,沐哥哥,我該怎麼辦?」

  水沐心裡在說:玉兒,別理他。可是他知道,不應該這樣對黛玉說,便拉著黛玉信步走出門,輕輕說道:「玉兒,心裡亂就先別想了,咱們先想法子把他的傷快點治好。雖說恩師已用不上他抓來的東西,可是這份心咱們不能不領。我雖然與左昊不對盤,可是這左昊也算條好漢子,和他那個爹爹不一樣。」

  黛玉點了點頭,又道:「可是娘親是被他害死的,這個仇玉兒一天都沒忘記過。」

  水沐一時不知說什麼,沉默了好一陣子,才說道:「玉兒,你跟我去見恩師。」

  兩個人找到如海,水沐說道:「恩師,玉兒為了左世子的事情很困感。」

  如海點了點頭,看著水沐的眼睛問道:「你願意?」

  水沐毅然點頭道:「玉兒應該知道真相。」

  如海長歎一聲,將黛玉拉到身邊,沉痛的說道:「玉兒,你娘親不是左昊害死的。」

  黛玉大驚,忙追問道:「那是誰害的娘親,娘親明明是吃了他送的天山玉蓮才會……」黛玉說不下去,眼淚刷得流了下來。

  「當日左昊將藥托鏢局送往江南,他不知道忠順王跟蹤了他,並在那藥裡下了毒。此後,忠順王將鏢局上下盡數滅口,是以左昊這些日子一直都不能查出真相。」水沐一口氣將真相說了出來,心裡頓覺輕鬆。

  黛玉面色蒼白,身體顫抖著,看著如海,小聲問道:「爹爹,你早就知道?」

  如海點了點頭,黛玉忽然大叫道:「那你為什麼不給娘親報仇,為什麼不告訴玉兒?」


057巧機緣水沐收如意空辛苦左昊敘來歷

  如海摟緊了黛玉,悲聲道:「玉兒,爹爹雖然能查出真相,可是卻沒有真憑實據,所有的證人都死了,爹爹現在沒有辦法治他的罪。」

  黛玉小臉漲紅,又急又氣的哭道:「難道娘親就白白讓他害死麼?我不答應!」

  水沐將黛玉拉到面前,蹲下來看著黛玉的眼睛道:「玉兒,你放心,師母的仇沐哥哥一定為你要報,那忠順王久有不臣之心,我們正在削弱他的力量,用不了多久,沐哥哥一定親手殺了他為師母報仇。」

  黛玉不贊同的大聲道:「為娘報仇就是為娘報仇,為何非要扯上他謀反的事,難道他若是不起兵謀反,娘的仇就不報了麼?」

  如海和水沐被黛玉問得啞口無言,是呀,那忠順王一日不反,便由他一日逍遙麼?賈敏泉下有知,又如何能安心。

  水沐忽聽到這房子裡又出現那種輕輕的悲泣和歎息,他雙眼向室內一掃,只見窗前的慢子微微搖動,水沐心中大驚,喝道:「是誰?」

  如海黛玉被水沐嚇了一大跳,一齊看向水沐。水沐面沉如水,一步一步的逼近窗子,猛的挑開雅幕,卻是什麼都沒有。黛玉奇道 「沐哥哥,你在做什麼?那裡什麼也沒有呀。」

  水沐轉回身來,對如海道:「恩師,這幾日您可覺得房裡有什麼異常的。」

  如海想了想,搖頭道:「沒有。」

  水沐皺眉道:「可是我每次進到恩師房中,總會聽到歎息或是悲泣,但又什麼都看不到。」

  黛玉奇道:「為何我聽不到?」

  水沐想起了那日去尋龍血時小烏說的話,「三界之中沒有誰能比主子更尊貴,萬物生靈都將臣服在主子腳下,凡間生靈靈智被封,故而不識主子,只有靈體才能感受到主子的威儀,而主子現在卻看不見他們,只有主子體內血脈漸醒,主子才能看到人世間的靈體,等主子血脈全都甦醒之時,便是主子歸來之日。小烏會好好看家,恭候主子早日歸來。」水沐再要多問到底是什麼血脈,小烏卻不肯多說了,只說是時機未到,他不能洩漏太多,免得給主子招來禍患。

  難道這屋子裡有靈體?水沐疑惑的想著,他忽然心念一動,暗道:「會不會是師母?」只是這鬼神之說原是最難讓人相信的,何況他又沒有切切實實的看到那靈體,如果不是師母,豈不是要讓恩師和玉兒再傷心一場。想到這些,水沐便將這事壓在心裡,只盼著小烏說的那什麼血脈快些甦醒,也好弄個清楚明白。

  「老爺,不好了……」一聲驚惶的叫聲連同一聲巨響,驚得如海水沐黛玉三人忙搶步出房,去看個究竟。

  聲音是從庫房那邊傳來的,水沐飛身躍至高處,四下巡視,只見庫房所在的院子一片煙塵蔽空,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何事。從房頂上躍下來,水沐對如海道:「恩師您和玉兒先別過去,學生去看明白了再來回恩師。」

  黛玉素來膽小氣弱,這巨響已是驚著她了,黛玉直往如海懷裡躲,小臉兒嚇得煞白,如海正摟著黛玉好言軟語的安撫,聽了水沐的話,便點頭道:「沐兒,你要當心些,莫離的太近了。」

  「大人放心,屬下定會護著王爺。」柳湘蓮聽到動靜,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神色淡淡說道。如海知道湘蓮是嘯龍堡一等一的高手,便點了點頭,,讓湘蓮與水沐同去。

  黛玉心裡怕的很,又擔心水沐,一雙剪水雙眼眸泛著淚花,對水沐輕聲道:「沐哥哥,可要小心些。」

  水沐聽了這話,膽氣頓生,大聲道:「玉兒放心,沐哥哥不會有事。」

  黛玉點點頭,又縮回如海的懷中,有爹爹護著的感覺真好。

  水沐同湘蓮一起到了後院庫房,那煙塵也散盡了,只見一隻盤身如蛇,卻有角有爪的怪物伏在一片瓦礫之中,它高高的昂著頭,一對燈籠大的眼睛裡滿是迷茫和焦燥,轉來轉去像在尋找什麼。

  水沐一到後院,那怪物粉紅粉嫩的鼻子便開始猛嗅起來,緊接著,它那粗壯的尾巴在地上一點,身子便騰空彈起,直撲向水沐。

  水沐見來者不善,身子向左一閃,憑空移出十數步,那怪物撲了個空,不由得哇哇衝著水沐大叫起來,恰似兒啼一般,一雙眼睛哀怨的看著水沐,極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柳湘蓮一直緊隨著水沐,他見了那怪物的神情,不由問道:「王爺,您認識這東西?」

  水沐皺眉道:「我怎麼會認識這東西?」

  那怪物見水沐不理自己,又是騰空一撲,水沐再一閃,又讓怪物撲了個空。這下子那怪物可不幹了,甩著尾巴扑打的地面,張大嘴巴哇哇大叫,兩隻短小的前爪死命的撓著地,轉瞬便刨出一個大坑來。

  水沐見那怪物眼中沒有凶悍之氣,反而對自己有種依戀似的,便試著緩步上前,放柔聲音對它說道:「你認得我?」

  那怪物聽水沐說話,兩隻眼睛急速閃著異樣的光,那眼光裡充滿了孺慕之情。這會兒便是柳湘蓮也看出來了,這東西絕對識得水沐,而且絕無惡意,看它那樣子,就像個初生的孩子見著親娘一般。

  水沐又向前走幾步,那怪物乖乖的伏在地上,一條尾巴靈活的在身後搖呀搖的,像極了巴兒狗在討好主人的樣子。水沐試著問道:「你若是能聽懂我的話,就點三下頭。」

  柳湘蓮心裡暗笑,到底這王爺還年紀小,竟能想出這種話來。將眼光投向那怪物,柳湘蓮可笑不出來了,那怪物端端正正,不多不少,剛剛好點了三下頭,那雙眼裡還含討好的光。

  水沐喜道:「你真的能聽懂我的話,真是太好了,你能說話麼?」

  那怪物衝著水沐嗚嗚哇哇的大叫,可惜水沐一句都聽不懂,一頭霧水的看著怪物,皺眉道:「我聽不懂。」

  那怪物能聽懂水沐的話,眼神立刻黯淡下來,大腦袋也耷拉下來,趴在兩支短短的前爪上,完全是一副受了打擊的小模樣。

  柳湘蓮被這怪物逗得笑出聲來,這可惹惱了這傢伙,它猛的昂起頭,張嘴便噴出一個火球,飛速向柳湘蓮砸去。

  縱是柳湘蓮輕功絕世,逃得飛快,卻也還是讓那團火球燒了個正著,虧得水沐眼疾腳快,一腳將柳湘蓮踢飛,正落到不遠的預防走水的池子裡,這才救了柳湘蓮一條性命,只是柳湘蓮已被火球燒得衣服毛髮全無,渾身上下那叫一個光滑溜溜。

  柳湘蓮又羞又怒,只是這會兒他身上寸縷不著,只得躲在池水下,憤怒的瞪著那怪物,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

  水沐見柳湘蓮那副樣子,想笑不好笑,只得解下身上的外衣丟過去,好歹讓柳湘蓮先遮遮羞。又轉過頭對那怪物道:「不許亂噴火球。」

  那怪物可憐巴巴的點了頭,又蹭到水沐身邊,心滿意足的眨著眼睛,很是開心的樣子。

  水沐也喜歡這個通靈的大傢伙,有小鳥在前,水沐對這些異種怪物接受起來很是容易,他摸摸那怪物的頭,笑道:「你這麼大,我可怎麼安置呢?

  水沐話音未落,那怪物便哇哇兩聲,身邊頓時小了一圈。水沐大喜,問道:「還能再小些麼?」

  這怪物就地打了個滾兒,果然又小了些。水沐看著那小山似的身體,又道:「若是再小上幾圈就更好了。」水沐的話剛說完,那怪物索性在地上轉起圈子來,直轉得地上一帶玄光,那玄光往水沐身上一撲,地上再沒了那怪物的蹤影。

  水沐低頭一看,見胸前多了一個好似盤螭項圈似的東西,那怪物的頭正是枕在水沐胸口中,尾巴勾著水沐的脖子,一對小前爪扒著水沐的衣襟,小腦袋挨挨蹭蹭的,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全沒了剛才是龐然大物時那嚇人的模樣。

  水沐拍拍小怪物的頭,笑道:「玉兒一定很喜歡你,你乖乖的,我讓玉,兒給你起個名字。」

  小怪物伸出粉粉的舌頭,昂起頭舔舔水沐的臉。水沐高興的笑著,也不管那泡在水裡的柳湘蓮,自帶著小怪物向黛玉獻寶去了。

  這動靜亦驚醒了左昊,他吃力的坐起來,急急問紫葉道:「出了什麼事?難道還沒取龍血給林大人服用?可是那小龍醒了?」

  紫葉不忍心這會兒就說出真相,只得搖頭道:「我不清楚,左世子先等一下,我這就出去看個究竟。」說完匆匆離開半半居,住後院跑去。

  剛好遇到水沐,紫葉行過禮問道:「王爺,剛才府裡出了什麼事?」

  水沐笑道:「沒什麼,不過是有個小傢伙在淘氣,這會兒沒事了。」

  紫葉見從來不愛佩飾物的水沐胸前忽然多了一個極漂亮的玄青項圈,心中覺得奇怪,便多看了兩眼,小怪物感受到一種奇怪的氣息,不由的抬起頭來,一對寶石似的眼睛直盯著紫葉,紫葉可沒想到這項圈竟是個活物,倒被他嚇得往後退一步。

  水沐笑道:「你不用怕,這是本王剛收的小傢伙,正要去找玉兒給起個名。」

  那怪物變小之後,卻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睛,紫葉笑道:「公主一定喜歡,王爺請快去了。」

  水沐向前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問道:「那個……他的傷怎麼樣了?」一向是和左昊敵對的,如今對頭在自己地盤上療傷,水沐感覺有點兒怪。

  紫葉微微皺眉,輕聲道 「左世子的傷很重,總要調養上一年半載,才能徹底好起來。」

  水沐點了點頭,雖然左昊捉來的這個小傢伙沒派得上用場,可他這份心,林家上下無不感佩萬分,便是自己,也是極佩服的。到把那素日裡對左昊的敵視之心放淡了許多。

  紫葉忽然想到左昊所說的小龍,忙問道:「王爺,它,可是左世子抓來的小龍?」

  水沐看了看小東西,輕道:「你是龍麼?」

  小傢伙搖頭又點頭,卻讓水沐糊塗了,不知道這算什麼意思。只好對紫葉道:「這小傢伙是左昊帶來的,不過我也說不清它到底是不是龍。」

  紫葉點了點頭,屈身行過禮,讓水沐先走了,自己才慢慢走回半半居,到了半半居院子裡,紫葉頗覺為難,她實在不知要怎麼告訴左昊才好。思之再三,紫葉便轉身向如海的房間走去。

  黛玉一見那小傢伙,果然是愛不釋手,那小傢伙見了黛玉,也是歡喜的又打滾兒又搖尾巴的,做出種種逗人笑的樣子,直惹得黛玉笑和眼淚都流了出來。聽水沐說小傢伙能隨意變大小,黛玉雙手棒起小傢伙,放到眼前柔聲道:「你還能變小些麼?」

  小傢伙精靈靈的眼睛一眨,身子一扭,又小了好多,只見它在黛玉手中輕輕一彈,便環到黛玉的手腕上,它首尾相接,倒似一隻玄青的手鐲一般,身上極細的鱗片在光下閃著炫目的光,美得讓人無法用言語形容。

  水沐見黛玉喜歡,自是非常高興,便笑道:「玉兒,它還沒有名字,你不妨給它起上一個。」

  黛玉用纖細的手指摸著小傢伙的頭,歪著頭道:「它愛大就大愛小就小,不如就叫如意好了。」

  小傢伙極有靈性,聽黛玉這麼一說,嗖的從黛玉手腕上跳過,在半空裡把身體變大些,腦袋伸到黛玉面前,粉紅的小舌頭飛快的舔了黛玉白嫩無瑕的臉蛋兒,黛玉癢得呵呵直笑,水沐卻氣得拉長了臉,一把揪住如意的尾巴,吼道:「給我老實點兒。」

  小如意嚇了一跳,委委屈屈的變成手鐲,又環回黛玉的手腕。哪知水沐還不答應,沉聲吼道:「回來。」

  小如意騰起身子,可憐巴巴的瞧著黛玉,黛玉最是心軟,如何受得了這樣的目光,忙護著小如意道:「沐哥哥,你做什麼這麼大聲,若嚇著小如意我可不理你。」

  水沐心裡頭那叫一個鬱悶,一個左昊住在家裡,已經讓他心裡不是滋味了,又來個小如意,最可氣的小如意還是自己主動送過來的,真真是引狼入室呀!

  如海瞧著小如意的樣子,皺著眉苦思冥想,忽然眼睛一亮,他忙道:「我知道他是什麼了?這是初生的虺,可是虺是上古時期的神物,左世子如何能找到它的?」

  小如意聽到這話,身子自黛玉手腕上支起,一對眼睛巴巴的看著如海,好似一個求知若渴的小學生一樣。

  如海亦被如意逗笑了,他對如意說道:「小如意,你可是想知道自己的來歷?」

  小如意猛的連連點頭,如海歎道:「書裡記載的並不是很清楚,我大約能猜到你是虺,可是不知道你是從哪裡來的。」

  小如意失望的趴回黛玉的腕上,垂頭喪氣的沒了精神。黛玉忙哄它道:「小如意別難過,我們一定能查出你是從哪裡來的。」

  水沐心裡有些不痛快,他不喜允黛玉見左昊,而要查出小如意的來歷,卻只有去問左昊一條路。

  如海水沐黛玉三人向半半居走去,正遇上紫葉,紫葉行了個禮道:「左世子醒來,直問老爺可好了,他帶來的小龍可管用。」

  如海道:「我們正要去看左世子,這事情我親自向他解釋。」

  左昊見如海面色紅潤,氣色極佳的,只當是自己抓來的小龍作用,便笑道:「有用就好,有用就好。」

  他這麼說,卻讓如海有些不好開口。黛玉念左昊一片至誠,便柔聲問道:「左世子,你可好些了?」

  左昊得黛玉動問,那傷便是沒好,他也感覺不到了,只拚命點頭道:「好了好了,我一點事都沒有,林姑娘不要擔心。」

  黛玉在一旁坐下,輕聲問道:「不知左世子是在哪裡抓的那條……龍?

  聽到佳人相詢,左昊自然知無不言,他忙道:「那一日出了林府,我想起小時曾聽娘親說過,西南邊陲有一個大沼澤,裡面有極多的異種靈物,我便直奔西南。可到了大沼澤卻什麼都見不到。正在這當兒,天色忽然暗如黑夜,只見天際一道閃電,生將天空刮破一個大口子,便有什麼東西掉了下來,我趕過去一看,只見是一條青色巨龍,那龍受了傷,腹下正冒著汩汩的金色血液,我一靠近,那龍便衝向我,與我廝打起來,應該是她受的傷極重,打著打著竟然昏死過去,我正想去收她,哪知天上一道光束直射到龍身上,那龍痛苦的翻滾著,後來她用盡力氣,將一團肉團送到光束之外,正落在我身邊,然後她便被光束收走了。那肉團中有東西在動,眼見著那裡面的東西咬破外面的一層膜鑽出來,我猜想那必是小龍,便搖了來,可是那龍血起的作用麼?林大人看著氣色很好。」

  如海實在不忍心打擊左昊,可是又不願意欺騙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林某感激左世子為林某做的一切,不過,林某七日前已經得救了。」

  話說,偶也有點不忍心打擊左昊了……


058因失手元春忙嫁禍開賀宴黛玉再入宮

  左昊聞言臉色頓變,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抬頭道:「林大人福緣深厚,早日得救是喜事,只是我到底沒有幫上忙。」

  如海忙道:「左世子一番苦心,不管用未用上,林某都承世子的情。世子切勿多想,且寬心在此養傷要緊。」

  左昊苦笑了下,擒龍可不是這麼容易的,他怕嚇著黛玉自然是說的輕描淡寫,只是個中艱辛卻是一言難盡的。再受傷的龍也是龍,以左昊一個凡人的血肉之軀與近乎神的龍相抗爭,左昊怎麼可能討了好去。左昊永遠不會忘記,那條龍怨恨的近乎發狂的眼神,他深信,這龍會再回來找他算帳的。只是這一切,就讓自己一個人承擔吧,不必說出來了。

  黛玉見左昊一臉的失落,心中不忍,起身向左昊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言道:「左世子,你為救家父千里奔波,弄得滿身是傷,黛玉不知如何謝你,請受黛玉一拜。」

  左昊聽了黛玉的話,臉上有了些神彩,他忙道:「林姑娘可別說這話,這本是左昊應當做的,何況也沒幫上什麼忙。」

  黛玉原想對左昊說出小如意的事情,可是自她進了半半居,小如意便嗖的溜到水沐的衣服裡藏了起來,恰如一個小孩子受了驚嚇,最先想到的便是躲到父母懷中。左昊的話小如意也都聽見了,他在水沐衣袖裡鑽來鑽去,很是不安穩的,他還沒睜開眼睛便被左昊抓了來,左昊身上那股暴戾之氣給小如意留下極深的懼意,小如意單純的心裡只知道,那個壞人想要自己的命。水沐隔著衣服輕輕拍了拍小如意,總算安撫的小如意不再亂躥了,可是小如意身子的顫抖還是在向水沐傳達著它很害怕的信息。

  黛玉知道小如意害怕,便只得做罷,如海又好言安慰了左昊一番,黛玉亦不再對左昊橫眉冷對,那輕輕淺淺的安慰對左昊來說便是仙音。這已經讓左昊感到很開心了,他拼了命去找龍,原也是為了讓黛玉不再那麼敵視自己。

  水沐見左昊看向黛玉的眼神,臉色沉了下來,那眼神裡充滿著傾慕。他雖然還沒成熟到去深刻體會男女之情的地步,可也知道左昊對黛玉有著什麼樣的心思,將黛玉輕輕拉到身後,水沐對左昊說道:「左昊,你我相鬥不下數十次,這一次,算你贏了。」

  左昊見黛玉在水沐身後,那種全心的信任讓他心中酸楚,為何那個被黛玉信任的人不是他?

  林海是過來人,自是知道這些小兒女的心思,只是他心裡早就取中了水沐,這左昊雖也是極優秀的才俊,可是……妻子的死去是他心裡最深的恨,這仇斷不能不報的,也只能歎造化弄人了。

  左昊自得知他拼了性命捉回來的小龍對林海並沒幫助,心情便低落下來,這極不利於他傷勢的休養,以至於紫葉用了最好的藥,給他最精心的護理,左昊的病情卻沒有什麼起色。

  忠順王妃自然是一天不落的前來,恨不能住在林府裡,忠順王雖然記掛兒子,可是又不願見到林如海,而林如海也不願見那殺妻仇人,他不來自己心裡還好過些。黛玉也只是隔幾日才過來一次,每次來都是由水沐陪著,左昊心中越發不是滋味,又想見黛玉又怕見黛玉,煎熬的左昊日見消瘦,直讓紫葉大感挫敗而忠順王妃暗自傷心了。

  左昊在林府裡養傷,出身忠順王府的皇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因著上次太后的話,皇后也想修復一下與黛玉的關係,便不惜手筆的重重賞賜下來,太后見皇后聽進去自己的話,心裡也是高興的。剛巧這一日皇后來請旨,說是想請黛玉進宮作客,她好感謝林家對左昊的救護之功。太后爽快的答應下來。恰好皇上也在,太后便道:「那元貴人是清婉公主的表姐,如今既請公主時宮來,也不好再罰元貴人,總是要給公主幾份面子。」

  水靖記著如海的話,正好又就著太后的面子,便對皇后道:「皇后,元貴人也很罰了些日子,你便去宣旨,解了元貴人的禁吧。」

  皇后聽皇上和她說話的語氣很和氣,心裡也覺得甜甜的,又有心緩和與皇帝的關係,便痛快的說道:「是,臣妾這就去辦。」

  水靖見皇后如此好說話,便到微感詫異,看看太后,見太后淡淡笑著,面上也沒了往日的生分。水靖心中越發感到奇怪了。

  元春在鳳藻宮的儀蘭殿內,何曾有過一日懺悔,每日裡總是暗暗咒罵皇后,黛玉,總想著是她們聯起手來害自己,何來賈家的下人便去衝撞林府的,定是她們做下的套子。

  這一日元春又恨恨的在儀蘭殿的院子裡捧著肚子溜躂,其實,以她不到五個月的身子,基本上是沒什麼肚子可捧的,不過是微微顯懷而已。一面走著一面在心中怨恨著,不覺走的快了些,走到了儀蘭殿的大門處,見到從正殿那邊走來兩列宮女,元春還以為是太后來看她了,忙做出愁苦的模樣來,想討太后的同情。那知宮女們走近了,元春才看清,她們原是坤寧宮裡的舊識。

  元春立刻換了恭順的表情,侍立在一旁,抱琴和兩個貼身伺候元春的小宮女忙跪迎皇后鳳駕。皇后坐在鸞駕之上,看了一眼元春,見她雙手捧著微凸的小腹,心裡又酸又恨,可面上卻絲毫看不出來,只笑道:「元妹妹是有身子的人,不必拘這些虛禮了。」

  元春低眉順眼的回道:「奴婢不敢。」被罰了這些日子,元春也想明白了,她一日沒有踩在皇后頭上,就得一日夾著尾巴,越是嚴謹恭順才越能平安。

  皇后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元貴人倒是吃回虧學回乖,也還不算個笨的。輕啟朱唇,皇后慢聲道:「太后明兒要請清婉公主進宮來,看在你是公主表姐的份上,便免了你的罰,明兒公主進宮,你亦是要坐陪的。」

  元春一楞,「表妹?難道是寶釵被封為公主,憑什麼?她一個皇商家的丫頭,身份那麼低,如何能被封為公主?」元春心裡壓根就沒把林黛玉當成自家親戚,聽皇后一說表妹,竟只想著薛寶釵,她可不知道,如今的薛寶釵正在刑部大牢裡苦苦的熬日子呢。

  「請皇后示下,可是寶釵表妹被封為公主?」元春輕聲問著,那聲音裡藏著一絲絲嫉恨。

  「呵呵,薛寶釵……元貴人可真是敢想呀,一個賤民還能被封為公主,真真好笑。」皇后聽元春這麼問,頓時想起那薛寶釵,那是她做的最漂亮的一件事情,到現在皇后還得意著,如今元春竟這麼問,真真是沒有自知之明。

  「怎麼不是薛妹妹?難道是……林妹妹?」元春聽皇后這話意思不對,心裡一沉,忙猜測道。

  「本宮倒是忘記了,這一陣子元貴人受罰,有些消息竟是不知道的。帝師林大人家的千金林黛玉,被皇上認為義妹,封為清婉公主。元貴人可是沾了公主的光才免了責罰,說起來很應該謝謝公主才是。」皇后淡淡說著,卻在元春心裡掀起滔天巨浪。

  元春立刻變了臉色,難以置信的看著皇后,小聲求證道:「真的封了林妹妹為公主?」

  皇后微微一笑,卻冷冷的說道:「元貴人,縱然你是公主的表姐,可公主份位與本宮平齊,遠高過你,你當尊稱公主才是,如何還敢一口一個林妹妹,豈不是不把皇上的聖意放在眼裡。」

  元春一驚,忙收斂了心思,垂頭道:「奴婢不敢。」

  皇后看著元春的肚子刺眼,也不願多停留,反正旨意她也親自傳到了,很給了這元貴人的面子,足夠了。便帶著一眾宮人揚長而去。

  皇后一走,元春氣得雙頰赤紅,也顧不上腹中的胎兒,大步走回房,進門便將門兩側的掐絲仿籐花架子推倒,架子上的蘭花彭的一聲砸在地上,跌了個粉碎。元春還不解氣,又跑去將檯面上的一座翠玉觀音推到地上,翠玉觀音亦跌了個粉粉碎。

  緊跟著跑進來的抱琴見到翠玉觀音跌得粉碎,嚇的臉都青了,老天,那可是太后命人送過來,一則可鎮邪氣,二則也是讓元春早晚參拜,亦可為腹中孩子求個平安之意。如今元春一怒之下竟將這觀音打碎,可怎麼向太后交代,這可是太后極喜愛的一座觀音像,若不是元春有孕,是怎麼都不可能給她的。

  元春回過神來,臉兒也嚇得白了,她慌亂的搖頭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抱琴跑上前一把摀住元春的口,急道:「娘娘,可不敢亂說。」

  元春眼神驚慌,茫然的點了點頭,抱琴鬆開手,停了一刻,元春才反應過來,黃著臉兒拉著抱琴道:「抱琴,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抱琴自小跟著元春,自是瞭解她的性子,一見元春這麼問,便知元春打了什麼主意,只是誰的性命都是自己的,抱琴也捨不得自己的命,她眼珠兒一轉,剛好看到一個小宮女在門外一閃而過,抱琴衝出門,將那小宮女拚命拽了回來。

  小宮女嚇得臉無人色,拚命叫道:「奴婢什麼都沒看到,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元春尖尖的指甲輕輕劃過小宮女柔嫩的臉頰,輕聲問道:「你沒看見什麼?」

  小宮女一愣,忙搖頭道:「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元春看向抱琴,冷冷問道:「抱琴,聽說小瑤的哥哥也在宮裡當差?」

  抱琴會意,忙道:「回娘娘,小瑤的哥哥原是寧延宮的侍衛,如今卻調到外頭去了,聽說正在咱們家老爺手底下。」

  小瑤嚇得臉無人色,只跪下拚命磕頭道:「求娘娘饒命,求娘娘饒命…」

  元春輕輕問道:「不知小瑤姑娘是要本娘娘饒你的命呢還是饒你哥哥的命呢?」

  小瑤聽了這話,渾身打顫兒,好半天,小瑤咬著牙道:「求娘娘饒了奴婢哥哥的命。」

  元春笑道:「好說,只要你乖乖聽話,本宮自會轉告父親,好好提拔提拔你哥哥。」

  小瑤面如死灰,頹然坐在地上,淒聲道:「小瑤聽娘娘的吩咐。」

  元春點了點頭,沉聲道:「小瑤,你打碎了太后娘娘賜的翠玉觀音,你可知道。」

  小瑤自知再無活路,若是用自己一條命換來哥哥的前程,那也值了,便咬著牙說道:「奴婢知罪。求娘娘莫要忘了今日說的話。」

  元春滿意的笑道:「那好,本娘娘也不敢擅自處罰你,你去寫份請罪書,自我了斷吧。」

  小瑤失魂落魄的走出儀蘭殿,回了自己的屋子,依著元春話寫了請罪書,便用一條白練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元春以為自己這一切做得機密,卻不知讓一個和小瑤關係很好的小宮瑞蕊把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裡,瑞蕊知道,她便是告到太后那裡,太后也會看在元春懷有身孕的份上,反說自己是污告,她救不了小瑤,只能咬牙忍了下來,只想著尋個機會把事實真相告訴小瑤的哥哥。

  次日清早,齊勝和太后宮裡的李公公一起到了林府,傳了請黛玉入宮赴宴的懿旨,因有齊勝陪著,如海水沐便知道這是宮裡一致的意思,黛玉有上一次入宮赴宴的經驗,心裡也不害怕,落落大方的賞了齊勝和李公公,又回房換了公主服飾,上了公主的鸞轎,擺開儀仗自往宮裡去了。

  這次鸞轎一直抬到了清寧宮,太后正在這裡設的宴。

  黛玉下了轎,柳依和紫葉一左一右扶著,雪雁雪霏春纖紫鵑在後面跟著,再後面便是捧著各色用具的兩列宮女。太后已高座在正座,皇上和皇后分坐於太后的左右手,下面是兩溜內外命婦。一見黛玉款步走進來,大家都驚呆了。

  黛玉穿的是淺黃色雲錦暗鳳紋對襟長褙子,腰間繫著湖藍如意宮絛繫著一雙玉鈴壓著淡黃色湖皺百褶裙,一對可愛俏皮的翹鳳繡鞋勾起裙擺,讓黛玉走起來更如弱柳扶風一般。

  黛玉走得近了,眾人才看清楚,黛玉臉上並未施脂粉,清清爽爽的卻更顯出一份天然的國色。因在孝期裡,黛玉頭上並未戴太多的首飾,沉香獨珠釵斜插在流雲髻中,星月形的小巧花鈿散簪在發間,精巧的素白鳳釵銜著一串米珠流蘇簪在正中,流蘇下端一顆藍寶石正垂到黛玉額前,讓黛玉通身的氣韻都靈動起來。

  黛玉過處,一股極淡的幽香悄然飄散,讓人聞了神清氣爽,整個人都精神振奮起來。

  黛玉在階下俯身拜倒,脆聲道:「黛玉拜見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

  太后笑道:「這孩子好利落的嘴皮子,你是皇上的義妹,自然是哀家的女兒,叫哀家母后就好。」皇后亦說道:「母后說的是,妹妹可不用叫什麼皇后娘娘,只叫皇嫂也就是了。」水靖聽了這話,不由詫異看了皇后一眼,皇后卻對他輕輕一笑,眼波流轉間,亦是風情婉約。

  黛玉淺笑著重新見過禮,太后招手笑道:「好孩子,過來讓哀家看看。」

  太后身邊最得力的女官安雅引著黛玉走上正座,太后拉著黛玉的手,細細的端詳著,這會兒不帶任何的偏見,太后不得不承認,這林黛玉果真是得天地之靈秀,天朝上下是再也找不出一個能比她還靈秀的姑娘。

  輕拍著黛玉的手,太后笑道:「好孩子,早就想接你到宮裡來,偏你父親病了,也不好去接,如今可要好好陪陪我這個老太婆。」

  皇后聽了笑道:「母后可不能獨霸著公主,兒臣也想和公主親近親近呢。」

  見太后皇后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只是皇上,便是北靜王妃,內外命婦亦覺得莫名驚詫,特別是元春,她不只是驚,簡直是恨了,憑什麼那個狐媚子能入太后皇后的眼,她那一點比自己強。而坐在下面的賈母和王氏,更是驚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怎麼會這樣?

  正在太后皇后親熱的和黛玉說話之時,一個不屑的聲音在大殿上響起:「哼,一個沒娘的孤兒,也在這裡張狂!」

  水靖利眼一掃,見說話之人竟是太后的侄女兒沈湘,便不說話,只是看了看太后。太后沉下臉來,不高興的說道:「湘兒,怎生如此沒有規矩?」

  坐在下方的沈湘站起身來,一跺腳,扭身跑上前,拉著太后的手撒嬌道:「太后姑媽!」

  太后一甩手,責道:「你如今越來越沒規矩了。還不給公主賠禮!」

  沈湘正恨著黛玉,聽這太后這話,如何能情願,只是這會兒不情願也得情願,太后既發了話,她就必得行這個禮。沈湘心念一轉,竟站直身子面向著黛玉,臉上掛著冷冷的笑,微微躬了身子,輕聲道:「沈湘拜見公主。」

  黛玉自當伸手去扶,正在這時,沈湘手一翻,用大袖子擋著,一道黑影便從袖底直射向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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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保平安小如意護主起貪念元春吃暗虧

  黛玉只覺得環在手腕上的小如意忽然渾身火燙,黛玉大驚,還以為小如意出了什麼事情,正欲低頭查看,卻見沈湘不知怎麼地,直直的向外摔了出去,直跌的屁股落地四腳朝天,姿勢極為不雅。

  黛玉看不見,太后看不見,皇后看不見,滿殿之上其他人都看不見,只有沈湘一個人看得見,一個七彩燦爛的流光罩將黛玉嚴嚴實實的籠了起來,她偷偷丟出的無影飛蜈連黛玉的邊兒都沒沾著,碰到光罩便化為一道青煙。沈湘嚇得大叫:「妖怪……」

  沈湘話音未落,也不知打那裡飛來一個雞子大小的白焰火珠,正打到沈湘的小腹上,沈湘身上的衣服騰的著起火來,這會兒她可顧不上什麼妖不妖怪的,只在地上拚命的打著滾兒,哭喊著想要把火撲滅……

  所有的人都被這詭異的一幕驚呆了,包括黛玉。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小如意在保護自己。

  太后驚的站起身來,大聲叫道:「來人,快救火。」

  一時宮女太監們抄起身邊有水的傢伙什兒,直往沈湘身上倒,這火可不是一下子能撲滅的,又有侍衛從外面取了沙土進來,盡數倒在沈湘身上,活活兒將沈湘埋了起來,這才滅了她身上的火。

  扒開沙土,沈湘已被燒得渾身焦黑,昏死了過去。太后忙命人將沈湘送到旁邊耳房裡,傳太醫給她治傷。因為這是特意為了黛玉舉行的宴會,所以太后也不好取消,只得強打起精神繼續下去。

  殿上一眾女眷早就嚇得花容慘淡,水靖則在第一時間衝上前把黛玉拉到身後,生怕那場景嚇著黛玉。還好言安慰道:「玉兒莫怕,皇帝哥哥會護著你。」黛玉輕嗯了這一聲,沈湘身上突然著火,卻也著實嚇著她了。

  皇后見沈湘身上著火,也是嚇了好大一跳,面上亦現驚慌之色,當她一眼瞥見水靖將黛玉牢牢護在身後,對其他人視如不見時,這驚慌立刻變成了嫉恨。皇后那怨忿的目光射到黛玉身上,黛玉身子一激靈,不禁打了個冷顫。

  柳依和紫葉分立黛玉兩側,將黛玉護在中間,感到黛玉顫抖了一下,紫葉忙握住黛玉的手,黛玉小手冰涼,紫葉低聲道:「公主,沒事的。」

  太后見皇上最先想到的就是去護著黛玉,心裡亦不是個滋味,只得自我安慰道:「林丫頭離著湘和最近,自然是最危險的,先護著她也是應當。」

  皇后心中極恨,原想著對水沐在意的人好,便能修復和水沐的關係,現在看來,他心裡眼裡從來就沒有過自己,當著那麼多內外命婦的命,竟然先去護著那個林丫頭,這口氣,說什麼她都忍不下來。

  北靜太妃見水靖如此,心中亦是一驚,暗自思忖,難道他也對玉兒起了心?果若如此,沐兒可怎麼辦,難不兄弟二人還要反目麼?

  少時太醫來報,聽得沈湘全身皮膚都被燒傷,臉上也有幾處灼傷,太后心疼道:「湘丫頭心性素來就高,她定然受不了這個,你們用最好的藥,一定要把湘丫頭治好。」

  「太后娘娘,奴婢這裡有按海外仙方配的玉肌散,生肌效果極好,只等湘姑娘的傷處結了痂,每日抹上兩次,一定能讓湘姑娘的花容月貌恢復如初。」坐在下首的元春突然開口如是說,聽得太后喜道:「那可好,等湘丫頭好了,哀家命她去你宮裡謝你。」

  元春盈盈笑道:「娘娘對奴婢關愛倍至,這點子小事原是奴婢份內的,那用湘姑娘來道謝。」

  太后聽了這話,心裡極舒服的,笑著對賈母說道:「可見得賈太夫人調理的好,元貴人再是乖巧可人不過的。」

  賈母再不想太后竟親口對她說話,忙起身道:「都是太后娘娘的教導,奴婢何敢貪功。」

  太后又轉頭對黛玉笑道:「玉兒,可嚇著你了吧。再不想會出這種事,竟攪了專為玉兒舉辦的宴會,哀家定要好好查清楚給玉兒一個交代才是。」

  黛玉這會兒也緩了過來,忙回道:「母后快別這麼說,沈姑娘受了傷,黛玉心裡也很難過。」

  太后笑道:「到底是個善心的孩子,小臉兒都嚇白了還能這麼說,真真是難得。」

  一旁的皇后笑道:「可是呢,公主心地這麼善良,可見得先林夫人教得好呢。」

  黛玉聽了這話,只覺得刺心,便是坐在下首的賈母,聽皇后提到自己的女兒,也不由的傷神,她那嫡嫡親的女兒呀,若是還活著該多好。

  皇后又笑道:「賈太夫人可真是有福氣,內孫女兒為皇上懷了身子,外孫女兒又被封為公主,賈家可真是盡出好女孩兒。」

  賈母聽著這話意思不對,忙站起躬身道:「奴婢不敢當,她們姐妹不過是頭臉略整齊罷了,如何敢當皇后娘娘如此厚贊。,」

  王氏一時聽不出好賴話兒,只聽到太后皇后一個勁的贊賈母,不由暗恨,女兒原是她生的,如同功勞竟成了老太太的。還有那個狐媚子,看剛才皇上的情形,竟是上了心,這可不行,這狐媚子再長幾年,還不知要出落成什麼樣子,若她進了宮,元春可怎麼辦!

  太后清清嗓子,大聲說道:「雖未行冊封大禮,可皇上旨意已下,諸位命婦很應該參拜公主才是。」

  內外命婦們除了元春,其他人都忙起身離席,在殿前跪下,齊聲祝頌道:「臣妾拜見公主,祝公主萬福金安。」

  黛玉淺笑著說道:「諸位夫人請起。」一抬頭,正對上元春那怨忿的眼光,她如今懷著皇子,還卻不能享受到這份榮光,而黛玉不過就是個沒有娘的孤女,她憑什麼擁有這本應屬於自己的一切。

  皇后見元春一動都不動,便淡淡道:「元貴人雖說是有了母后的特旨,可到底是第一次拜見公主,便是不跪,也當請個安才是。」

  元春看了看太后,見太后竟然點了點頭,又轉頭去看皇上,水靖冷著臉,壓根兒不理元春,元春無奈,只得起身走到黛玉面前,淺淺的一福,不情不願的說道:「大姐姐給公主妹妹請安。」

  黛玉微蹙起眉頭,這元春分明是在指責自己。這會兒太后皇后都想看黛玉會如何應對,竟然沒一個說話的。王氏見女兒微躬著身子給黛玉行禮,早便氣不打一處來,小聲嘀咕道:「也太托大了,便是依著國禮,可娘娘懷著龍胎,公主也當搶先免了禮才是。」賈母聽了,暗暗白了王氏一眼,又四下打量,見沒什麼人留意,才安下心來。只是賈母不知道,北靜太妃是練功之人,六識遠比普通人靈敏,王氏這話聲音雖小,她也聽了個真切。

  黛玉淡淡一笑,展開眉頭,輕道:「元貴人不必多禮,請起來吧。」她才不與元春這種人稱姐道妹,沒的辱沒了自己。

  元春討個了沒趣,只得直起身子,恨恨的回了自己的位子,剛才皇上那般維護黛玉,她亦是看看真真切切,可不能讓黛奪了皇上的心,這丫頭,說什麼都不能留了。當想個什麼法子才是,她抬眼看向王夫人,見王夫人微點了點頭,知道王夫人會意,她相信自己的娘是個有能為的,便放下心來,安心受用豐盛的酒宴。

  一時添酒開宴,黛玉坐在皇后的下首,皇后雖然對黛玉笑著,可黛玉感覺到那內中的冷意,便只淺淺笑著,掩去心中不快。

  北靜太妃坐在黛玉對面,見黛玉臉上雖有笑,眼中卻含悲,知道她又被皇后勾起了傷心事,便起身走到黛玉身邊,慈愛的笑道:「玉兒,這些日子你還好麼?這陣子我忙著打發你水清大哥哥和大嫂子的事,也沒顧得上去看你。」

  黛玉起身輕道:「玉兒很好,多勞太妃惦記了。」這話雖淡,可黛玉語氣裡透著親熱。

  太后聽了笑道:「可見得北太妃你沒有女兒,見了人家的女兒就格外的親熱。」

  北靜太妃笑道:「可不是,像玉兒這般的人兒,怎能讓人不愛。莫說是臣妾,太后您不也愛的緊。」

  太后笑道:「是啊,宮裡如今冷清的很,若是有幾個孩子,也還熱鬧些。」眼光飄向元春,太后又道:「元貴人可要好生將養著,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才是。」

  元春忙低下頭,掩去眼中的得意,輕聲應道:「是。」

  王夫人見太后重視元春,頓覺臉上有光,不真把自己當成皇上丈母娘了,正得意的四下裡看,忽見忠順王妃一記眼刀飄過來,嚇得她方清醒過來,人家正牌丈母娘正在前面高座,有她這個小妾的娘親什麼事。

  「可是元貴人辛苦了,為皇后娘娘分憂,這孩子生下來,皇后娘娘親自當好生照看,元貴人只管放心便是。」忠順王妃不冷不熱的說著,讓元春賈母王夫人都是心頭一顫,她們可是把這一層給忘記了,縱然如今元春被封為貴人,可還是沒有資格撫養皇子的,更何況皇上至今無所出,不論元春這胎是男是女,都必要過到皇后名下的。

  想到這裡,賈母不由洩了氣,真真是空歡喜一場,元春縱平安生下孩子,也不過是為她人做嫁。賈家著實也沾不著什麼光。王夫人可不這麼想,她還想著,只要女兒生下孩子,太后皇上定能升了元春的位份,如今四妃之位尚有一個空缺,可不就是天生給元春準備的。只要元春升了位分,這孩子自然是要由元春自己撫養的,到時候,她便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皇子的親外祖母,豈不是要多風光有多風光。

  元春心裡直叫苦,皇上對她一直冷淡,從她傳出有孕的消息到現在,皇上沒看過她一次,這般的淡漠,她還有什麼往上爬的可能,這孩子,真的能給自己帶來富貴麼?元春一眼瞥見黛玉,不由又動起了心思,剛才看皇上的樣子,分明是極在意這丫頭,看來只有從她身上下手才行。

  宴席之上各人各懷心思,縱然美酒佳餚當前,卻沒人能吃出真真的味道來。又有沈湘之事,誰也提不起極好的興致,這宴席最後也只能草草結束了。

  領過宴,黛玉便起身告辭,太后笑道:「今兒就在哀家宮裡歇著吧。」

  皇后上前挽起黛玉的手,忙道:「母后,可說好了不與兒臣搶人的,玉兒妹妹,還是到坤寧宮去吧。」

  黛玉笑著拜下去,輕聲道:「母后皇嫂愛惜,原不敢辭的,只是家父重病初癒,雖有丫環們照顧著,可黛玉著實不放心,等家父身子大安了,黛玉再來孝順母后陪伴皇嫂。」

  北靜太妃在一旁笑道:「可見公主一片至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很應該成全她這一片心才是。」

  太后原是真心留黛玉住下,皇后可是想藉著黛玉,把水靖招到她的坤寧宮去,好歹有黛玉在,水靖總能給她幾分面子。不想黛玉要加去照顧父親,她卻也不好阻攔,只得強笑道:「玉兒妹妹一片孝心可嘉,咱們怎麼能攔著,只是日後林大人身子好了,玉兒妹妹可一定要來宮裡多住幾日。」

  黛玉應了下來,和一眾命婦恭送著皇上太后皇后退了殿,這才在眾人簇擁之下緩步出殿。

  賈母本想借這個機會把黛玉接到賈府去,可見太后皇后都不強留黛玉,她便更不好開這個口了,只得尋了個機會上前對黛玉道:「公主,若得了空,也好歹來看看我這個外祖母,天可憐見的,我也不知哪一日就去見敏兒。」說著落下幾點老淚。

  黛玉見外祖母這樣,心中卻也有些不忍,可是想到自己那無緣得見的哥哥就是被賈家所害,她的心便硬了起來,輕聲道:「外祖母可別這麼說,您這麼說,娘親在天上亦不安呢。」

  賈母聽了這句話,一愣,暗道:「這話是什麼意思?聽著竟像是敏兒不會想見我,難道……」

  王夫人一向看著黛玉不順眼,如今宴散了,說話也自由了好多,便上前道:「公主,您如此身份高貴,我們原也不敢高攀的,只不過咱們府裡好歹也是公主的娘舅家,娘舅娘舅,娘不在了舅最大,公主少不得也當過來多走動走動才……」

  黛玉淡淡笑著,並不接王氏的話,只那麼看著她,看得王氏心裡一陣發虛,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只得灰溜溜的站到賈母旁邊,再不敢開口了。

  元春站在內殿,遠遠看著黛玉手腕上有什麼隱隱發著光,將黛玉襯得高貴脫俗,元春心頭貪念頓起,不知怎麼的,就想把那鐲子占為已有,雖然她連看都沒有看清那鐲子的樣子,只是覺得那是好東西,原該自己擁有才是。

  元春挺著腰走過來笑著說道:「公主妹妹,你這枚鐲子好精緻,給大姐姐看看可好?」說著便伸手去抓黛玉的手腕,想擼下那枚鐲子。

  黛玉眸色一沉,手往後一縮,元春便抓了個空,緊接著,元春便覺得有什麼東西重重打在自己的胸口,她頓覺得透不過氣來,身子往後一倒,剛剛倒在抱琴的身上。

  抱琴見元春雙目緊閉,嚇得大叫道:「快來人呀,不好了,元貴人暈過去了!」賈母和王夫人本就離的近,王夫人嗖的衝到元春身邊,一把摟起她,大叫道:「元春……元春,你哪裡不舒服?」

  元春臉色發紫,明顯是透不過氣來,到底是賈母有經驗,忙道:「快給她順氣,她這是一時背過氣去了。」

  抱琴王氏忙給元春順氣,小太監也飛跑去報告太后皇上,沒過多會兒,元春便醒了過來,見自己正臥在地上,王夫人和抱琴兩個正在給自己順氣,她便道:「這可是怎麼一回事?我不過是想看看公主的鐲子,如何就摔倒了?」

  王夫人聞言狠狠的瞪了黛玉一眼,正要說話,便聽小太監尖聲叫道:「太后娘娘駕到。」

  原來太后聽說元春出事,生怕累及孩子,便忙忙的趕了過來。

  一見太后,王氏便伏地拜著:「太后娘娘,您可要為元貴人做主呀。」

  太后皺眉道:「元貴人,怎麼回事?」

  元春看一眼黛玉,委屈的說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只是想與公主親近親近,說幾句體己的話,卻不知道被什麼推了一把,就摔倒了。」

  太后臉色一沉,看向黛玉,只見黛玉一臉的坦然淡定,見太后看向自己,才緩聲說道:「回母后,元貴人要看兒臣的鐲子,來抓兒臣的手腕,兒臣自小就不喜外人碰自己,便避了一避,並未讓元貴人碰到兒臣的身子,可不知元貴人怎麼就跌倒了。」

  太后聞言,看了一眼黛玉手上玄青的鐲子,果然古樸別緻,還泛著淡淡的光,一看便知不是俗物。她心裡也有些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了,黛玉看著就不是那種主動惹事的人,這事必是這元貴人心裡不服氣,又仗著自己懷了龍子,想要壓黛玉一頭,那鐲子果然讓人動心,這元春必是想強要了去,只不知怎麼就把自己給摔倒了。

  太后面色陰沉,對元春道:「你身懷皇嗣,自當小心才是,如何這般毛手毛腳,若是孩子有個什麼,你有幾條命擔著?來人,送元貴人回宮好好反省。」


060以彼之道湘蓮出手為求真相如海過府

  王夫人見太后也不為元春做主,心裡又氣又急,可又不敢在宮裡撒潑,只得忍著滿心的氣,跟在賈母身後,卻不停的小聲抱怨著:「大姑娘也真是的,都是自家姐妹,娘娘既是喜歡她的鐲子,很應該摘下來主動送上才是,竟還避開娘娘,這事也怪,她只是避開娘娘如何能摔著,必是大姑娘暗中搞鬼……」

  賈母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衝著王夫低聲喝道:「你有完沒完?我玉兒的東西憑什麼就要盡著你的女兒!你說玉兒搗鬼,可你也看清楚的,玉兒連手指都沒用有動一下。如今玉兒是公主,你算再不滿意,也得承認,玉兒的份位遠在元春之上,便是讓,也是元春讓著玉兒才是正理。」

  王夫人急道:「可元春才是您的孫女兒,那林丫頭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賈母怒道:「我的敏兒嫁出去,你們就把她當成外人,元春如今也是嫁進宮的人,卻還是自己人,好一個賢德的二太太,莫不是你還只當自己是王家的人?」

  王夫人被賈母說的臉色慘白,從來老太太也沒這麼給自己沒臉過,這可怎麼好?

  賈母見王夫人總算是消停了,便也不再理她,看見黛玉正要上車,便快步上前高聲道:「公主請站一站。」

  黛玉聞聲皺了皺眉,收回腳步轉過身子,看著賈母快步走來,淡淡問道:「外祖母有何事?」

  賈母走到黛玉面前,躬身道:「公主,元貴人無狀,衝撞著公主,老身特地來給公主陪個不是,請公主大量,莫與她計較。」

  黛玉微微一笑,輕聲道:「元貴人如何,自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管著,並無黛玉說話的份兒,若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計較,黛玉自然不會去另生事端,請外祖母放心。」

  賈母歎了口氣,輕聲道:「她在宮裡苦苦熬了好幾年,才有今兒的日子,難免張狂了些,剛才的事我瞧的真切,原是她的不是,若不是她懷著孩子,老身再不來求這個情,千不念萬不念,只念在她腹中骨肉的份上,公主便饒恕她吧。」不管剛才怎麼和王氏生氣,賈母到底念著元春是賈家的依靠,自然是要來求個人情。

  紫葉見賈母立逼著黛玉給個回復,心頭生怒,不客氣的說道:「賈太夫人,我們公主原就未說要怎麼著元貴人,如何您卻一再逼我們公主?難道元貴人不論做錯了什麼事,咱們公主都要由著她不成。況且太后娘娘只是命元貴人回宮反省,也沒罰她什麼,老太太怎麼就這麼驚慌?莫不是反個省元貴人都承受不住。紫葉也是學醫的,卻沒聽說過這個。」

  賈母被紫葉的話堵的無話可說,想想也是,太后並沒怎麼著元春,細想起來,太后還是回護著元春的,否則只憑著元春以下犯上,便要狠狠罰了才是。賈母忙陪笑道:「紫葉女官說的是,倒是老身糊塗了,玉兒可千萬別見怪。」

  黛玉臉上始終掛著得體而疏離的笑,賈母看了心中難過,忍不住問道:「公主,如何就這麼生份了?」

  黛玉臉色微變,看賈母一臉的慈愛與痛心,低歎一聲道:「外祖母年紀大了,莫再為這些事情操心,安心頤養天年不是很好,有些事情,知道了反而更難過。外祖母,黛玉回家去了。」說完踩著紅毯鋪就的台階上了公主輦車,絕塵而去。賈母雙眉緊鎖的走回自家的車子,黛玉最後的話裡大有玄機,她一時也參不透的。

  這一路上卻也平安,黛玉坐在車裡,累得垮著小臉皺著眉頭說道:「真真沒意思透了,再不愛來了。」

  紫葉見黛玉這樣,極心疼,將黛玉攬到懷中,輕輕給她按揉繃了一晚上的雙肩,小如意從黛玉腕上跳下來,身子一搖便略變大一些,盤在黛玉的頸上,小腦袋趴在黛玉的肩窩,嫩紅的小舌頭舔著黛玉的粉頰,極盡討好之能事。黛玉是小如意繼水沐之外接受的第二個人,其他的,甚至是服了水沐之血的林海,小如意都不愛搭理,吩咐搭理了他們便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黛玉纖長的手指在小如意腦袋上輕輕搔癢,直癢得小如意咯咯直叫,好似在笑一般,小尾巴歡快的甩來甩去,一副極開心的樣子。

  「如意,是你放的火對不對?」黛玉笑著問道。

  小如意跳到黛玉手腕上,揚著頭,眼睛直盯著黛玉的眼睛,和如意對視一會兒,黛玉輕輕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如意還太小,有很多異能它還不能用,以目前它的能力,只是簡直在黛玉腦海裡幻化出一點片段,黛玉看到沈湘袖底射出的無影飛蜈,便清楚了前因後果。

  摸摸小如意的頭,黛玉笑道:「多謝你啦小如意。」

  小如意聽了這話,歡快的晃著頭,身體也奇異的扭動著,倒像是在跳舞慶賀一般。

  紫葉和柳依都是見過小如意的,只是覺得它實在太可愛了,也沒有覺得這一幕是何等的驚世駭俗,公主輦車的隔音效果很好,她們也不怕別人聽了去。

  回了林府,紫葉柳依兩個等黛玉睡下了,便去了如海那裡,一五一十的將晚上的一切經過細細說了一遍,如海點了點頭,道:「你們也辛苦了,快去歇著吧。玉兒拘了一晚上,定是累了,讓她多睡會子,明兒不要叫她。」

  紫葉柳依走後,如海面色沉沉,黛玉是他和賈敏唯一的孩子,他怎麼忍心讓黛玉受這些委屈,雖說有小如意護著黛玉,可他這做父親的,也不能眼見著女兒算計。隨既召來柳湘蓮,命他潛入皇宮,去打探沈湘的情況,她若是傷重不治,便也罷了,若不是,必不能讓她好過了去。至於賈府那個自以為是的二太太和老奸巨滑的老太太,也不能白放過了,到底是哪一人給賈敏下的毒,可是好好查上一查,說什麼也不能讓真兇逍遙法外。

  柳湘蓮頭戴黑紗小帽,遮住他那光禿禿的腦袋,身穿緊身夜行衣,在深深夜色裡,如風一般,悄然飄進皇宮。

  「湘兒,你這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身上怎麼會突然起火?」太后屏退了服侍的宮女們,沉起臉問道。

  沈湘身上燒傷了好多處,疼的直抽氣,可又不敢落下淚來,怕淚水沖掉臉上的藥,那可真要毀容了。聽了太后這話,她委屈的說道:「侄女怎麼知道,那林黛玉是妖怪,我給她見禮,她身體上傳來極大的推力,生生把我推倒了,那火球也是從她身上發出來,太后姑媽,您可要給湘兒做主呀」

  沈湘委屈的眼淚只在眼中打轉兒,她擦了擦眼睛,又道:「太后姑媽,您看,那個林黛玉不過六七歲,就生得一副妖妖媚媚的樣子,昊哥哥被她迷的死死的,我可聽說昊哥哥為了她才受的重傷,而且還不肯回家養傷,偏在在林府裡住著,您說,她不是妖怪是什麼?」

  太后沉聲道:「湘兒,不可胡言亂語,林丫頭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兒,那裡就像你說的那樣。」

  沈湘氣急,一時忍不住,便說道:「您只說她不是妖怪,可是我的無影飛蜈到了她的面前便被一個七彩光罩吞沒了,她若不是妖怪,如何能有這種神通!」

  太后臉一板,怒道:「湘兒,你要害林丫頭?」

  沈湘自知失言,垂下頭道:「誰叫她魅惑昊哥哥。」

  太后氣得揚手欲打,可見沈湘身上的纍纍傷痕,又打不下去,只怒道:「你……你太讓哀家失望了,如此不識大體,簡直難當大用,你如今這副模樣,那個人家會要你,你便自作自受吧。」

  沈湘見太后暴怒,忙撲上前抱住太后的腿,什麼也顧不得了,只哭道:「姑媽,我可是您的親侄女兒,您怎麼能不向著我反向著那個狐媚子,您可不能不管我……」

  淚水打到傷口上,越發的疼痛,沈湘又傷心,便大哭了起來。這沈湘也算是跟在太后身邊長大的,太后對她原就比對水靖更親近,聽了這哭訴,不由也心軟了,將沈湘扶到床上,好言道:「湘兒,你也不小了,很應該懂事些,哀家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這件事到底是你做錯了,如今公主沒有受傷就是萬幸,日後再不能如此,你好好養著,姑媽一定給你用最好的藥,讓你的皮膚容貌都回復如初。」

  沈湘點頭道:「湘兒聽太后姑媽的。」太后歎了口氣,搖搖頭便走了。柳湘蓮在屋頂上將這一切看了個真切,心下怒道:「這太后好生護短,竟由著這賤人算計玉兒妹妹,若不讓你好看,你就不知道柳二爺的手段。」

  柳湘蓮飛身離開皇宮,也不知他去了哪裡,只是過了不到一個時辰,他便拎著一隻不大的黑布袋子重回到沈湘房間外。此時已是後半夜了,服侍沈湘的宮女們早被她折騰的筋疲力盡,只伏在外間上夜的小榻上打盹兒。柳湘蓮潛進去,那兩個宮女竟絲毫都沒有察覺。

  悄無聲息的進了沈湘的房間,打量著熟睡中的沈湘,湘蓮冷笑著,將手中的布袋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抖到沈湘的床上,看著那些東西爬上沈湘的身子,柳湘蓮冷冷的一笑,轉身出門,將沈湘的門反鎖了起來,路過兩個小宮女的身體,湘蓮皺了皺眉,猛的出手將兩個小宮女打昏過去,省得她們兩個被連累受罰。

  跳上院子裡的大樹,湘蓮選了個合適的位罷,自在的躺了下來,只等著下面上演一齣好戲。

  果然,還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聽到沈湘驚懼的大叫:「救命呀……」湘蓮嘴角翹起,這聲音讓他很愉快,巡邏的侍衛聽飛快的衝了進去,見兩個小宮女已被打昏了,沈湘在屋子裡不停的尖叫,他們也頓不得其他的,衝上前高聲道:「奴才們進來了。」用手一推,竟推不動,那門竟從裡面鎖住了。

  侍衛大驚,抽出刀大力砍過去,門應聲而破,眾侍衛湧進去,定睛一看,都嚇呆了。

  沈湘的床上爬滿了老鼠蟑螂蜈蚣和蛇,它們在床上肆意的爬著,不時從沈湘身上爬來爬去,一條手臂粗的毒蛇正吐著信子,緊緊鎖定沈湘,只要她一動,那蛇便要撲過來……

  沈湘實在忍受不了這麼恐怖的事情,白眼一翻,昏死了過去,侍衛們也不知如何是好,一面去飛報太后,一面去找驅蛇蟲的藥,還得有人看在這裡,盯死了那蛇,不能讓它傷了沈湘。

  許是氣氛陡變,這蛇受了驚,如利箭一般射向沈湘,蛇一動,侍衛臉色大變,衝上前拔刀反手上挑,只是終沒有那蛇的速度快,讓蛇在沈湘的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沈湘身子一挺,死了過去。那蛇亦被侍衛挑做兩段。

  太后帶著太醫急速趕來,太醫上前趕緊救治沈湘,得虧宮裡靈藥多,才將沈湘的小命救了回來。見太醫緊鎖眉頭,太后心知不好,忙問道:「湘兒怎麼樣了?」

  太醫搖頭道:「性命倒是無礙,只是這蛇毒性很是奇怪,瞬間就行遍全身,這毒性沉在體內,我們無法清除,沈小姐的容貌……就只能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太后聽了頭嗡的一聲,毀容了?什麼都完了。那可能流著沈家血脈的孫子,不會再有了。想到這個,太后深恨沈湘不懂事,便道:「你們也盡力了,只照看著沈姑娘,等她好些便送她回家吧。」

  沈湘剛醒過來,聽到太后冷漠的話,只喊了一聲「姑媽……」又昏了過去。太后再不看沈湘一眼,只留下一個太醫兩個宮女照顧沈湘,帶著人離開了。看到這一幕,湘蓮很滿意,跳下樹又趁著夜色回到林府。

  過了二十幾日,便是璉鳳姐兒子的滿月之喜。賈政帶著賈璉上門,一來為了感謝如海為元春求情,皇上才免了元春的責罰,二來便是來請如海和黛玉去吃鳳姐孩子的滿月酒。賈璉跪到如海面前,誠懇的求道:「求姑父和公主賞臉,過去略坐一坐,看看孩子,侄兒媳婦也好跪謝姑父公主的大恩。」

  黛玉雖不想到賈府裡去,可又很想見鳳姐和她的孩子,如海又想著去查到底是何人給賈敏下的毒,兩人便答應下來,只說到時一定去。賈政看看黛玉,忽然跪了下來,說道:「公主,元貴人無狀,衝撞了公主,臣這裡給公主賠罪了。」

  黛玉命人扶起賈政,淡淡道:「舅舅請起,當日裡黛玉已對外祖母說了,只是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責怪元貴人,我是不會另生事端的。」

  賈政見黛玉不軟不硬,倒是什麼話也不好說了,只得羞愧道:「都是舅舅教女無方,讓公主受委屈了。」

  賈璉雙手呈上孩子的庚貼,對如海道:「姑父,這孩子托了姑父的福,才得平安,姑父才學冠絕天下,侄兒求姑父給這孩子起個名字,也好護佑他一生平安。」

  如海接過庚貼,笑道:「這容易,回頭我細想了寫下來打發人送過去。」

  賈政心下黯然,賈赦如今三天不醒兩天昏迷的,這名字原該由自己來取才是,可不知這裡面出了什麼事,璉兒兩口子忽然和自己生分了,如今只是面子情,平日裡竟多一句話都不說的,可不知這裡面有什麼內情,回去定要好好問個明白。

  聽得如海和黛玉要到賈府裡來,最高興的不是別人,卻是薛家姨太太。她一聽說這事,立刻跑到王夫人那裡,狠狠的奉承了王夫人一通,直說林家父女是要巴結元貴人,王氏雖然知道必不是這麼回事,可好話人人愛聽,自己也不由得這麼想了。薛姨太太又道:「姐姐,鳳丫頭的孩子過滿月,我很應該過來幫忙的,姐姐事情多,那大太太又是不頂事的,姐姐若有什麼忙不過來的,就只管吩咐妹妹來做,但凡能幫上姐姐,妹妹心裡也是極高興的。」

  王氏聽薛姨太太這麼說,頓時喜笑顏開,忙道:「還是妹妹貼心,我正說忙不過來,珠兒媳婦也是個沒用的,這正忙著,偏她又病了,老太太在那裡看著,我也不好太使她。那一日我要在前面迎客,妹妹便幫我在後面一總照應著,可好?」

  薛姨太太正想的是這事,便笑道:「但憑姐姐吩咐。」

  王夫人也沒多想,只將事情交待給她,無非是準備各處的點心果子,約束著下人,別讓她們生事,也別讓她們躲懶。王夫人素無鳳姐之才,這又是頭一次管這些事情,未免有些手忙腳亂,顧不過來。這恰便給了薛姨太太可乘之機。

  薛姨太太心中暗想:林黛玉,我的釵兒謀劃無雙,你再逃不掉的,看我不拿捏了你,救我的蟠兒寶釵出獄!可歎薛姨太太只知道自己女兒聰明無雙,卻不知她與水沐黛玉比起來,簡直不能一提!

  日子在薛姨太太的殷殷盼望中流過,轉眼便到了鳳姐孩子滿月的這一天……


061進賈府鳳姐告誡空算計薛氏下毒

  紫葉和柳依聽到要去賈府吃鳳姐兒子的滿月酒,顯得比誰都高興,那個孩子是合她們二人之力硬從閻王那裡搶回來的,自然有一份別樣的感情。不止按如海的吩咐準備了禮物,還又額外備了一份,算做紫葉柳依她們幾個女官的心意。

  榮國府的正門早已大開,賈母賈政率合族子弟早就恭候多時了,門外的大道上也是黃土鋪路淨水潑街,一切都按著迎候公主的禮節來。

  賈母喜氣洋洋的對刑夫人道:「我這重孫子就是有福氣,可要好生看好待著,還有鳳丫頭,她既入了公主的眼,便很應該和公主多親近親近才是。」

  刑夫人笑道:「老太太說的是,這孩子很虧了公主的女官,才搶回小命來,我們再怎麼謝公主,亦不為過。」

  賈母笑道:「正是這個理,回頭公主到了,可得好好拜謝她。」

  王夫人站在刑夫人身邊,見刑夫人那張笑臉,頓覺萬分刺眼,當日她生寶玉,也沒見大家這麼興興頭過,寶玉還是含著美玉出生的,那個小東西有什麼,不過白撿回一條命罷了,那紫葉丫頭實在多事,竟壞了我那麼好的安排,這丫頭醫術那麼精,很是礙事,倒在想個法子除了她才是。看娘娘的意思,這林丫頭也是禍水,只怕日後長大了,定要生出事端來,也當想法子除了,才能永絕後患……

  王夫人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著,一時走了神,竟沒聽一賈政在喊她。寶玉在王夫人身後輕輕拽了拽她,王夫人一怔,回頭問道:「什麼事?」

  寶玉偷眼看向賈政,對王夫人低聲道:「太太,老爺剛才叫您。」

  王夫人忙看向賈政,卻見賈政冷著臉,沉聲道:「大家都出來迎接公主,如何不見環兒?」

  王夫人聽這話話,心中一頓,她素來瞧著趙姨娘母子不順眼,但凡這種露臉的場合一概不許她們母子出現,趙姨娘自知身份,也不敢奢望,可心裡總替賈環不平,一早便給賈環換了雖然舊卻乾淨的衣服,帶著他到了上房,那知王夫人劈頭便啐了一口,將這母子兩個打了回去。這會趙姨娘母子正在屋子裡抱頭痛哭。

  「環兒病了,所以沒讓他來。」王夫人隨意編了個借口,把這事給混過去了。可是賈璉在一旁,卻忽然說道:「早才還見著環兒的,可怎麼就病了,雖說環三弟是庶出的,可也是賈爺正經的小爺,總當打發人請個大夫看看才是。」

  賈政點頭道:「璉兒說的很是,環兒病了,怎麼也沒人來回?既是太太管家,就應該派人去請大夫。」

  王夫人恨得直咬牙,還得打點起笑容道:「今兒事多,回頭散了宴,為妻一定派人去請大夫。」賈政嗯了一聲,不再說什麼。王夫人狠狠的瞪了一賈璉一眼,賈璉卻毫不示弱,大大方方的回看著王夫人,眼中沒有絲毫畏懼之色。王夫人只當他覺得自己攀上了公主,便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卻不知她背地裡對鳳姐下的黑手,賈璉如今再清楚不過了。

  如海頭戴學士巾,身著淺灰暗歲寒三友蜀錦長袍便服,騎著一匹通體油黑的高頭俊馬,遠遠一看便有那奪人的氣勢,他的身後,黛玉乘著一輛七寶香車,卻未用公主的儀仗。賈家人一看,心裡都有些失望,原以為黛玉會擺出公主的鸞駕,也好給賈府臉上多添些光彩,如今只是輕便的七寶香車,這面子上未免做得不足。

  到了賈府門前,如海瀟灑至極的翻身下馬,一縷輕髯隨風飄拂,更襯得如海卓爾不凡,那姿態氣度,竟好似謫仙人一般。行至賈母面前,如海躬身行禮,淡淡笑道:「恭喜岳母喜得重孫。」

  賈母這會兒又得意又難過,得意的是這樣出眾的男子是自己的女婿,難過的是女兒卻無福消受,已經不在了。忙笑道:「姑爺不必多禮,托姑爺的福,這孩子才能平安生下來。」

  如海又與賈府裡其他的男丁廝見過了,王夫人一見如海這般風神俊朗,不由看呆了,當年一段心事又被勾了起來,這如海,風采更勝當年。

  紫鵑春纖打開車門,雪雁雪霏先下來,在腳踏上鋪了雪青的長絨毯,紫葉和柳依才扶著黛玉,緩緩從輦車上拾級而下,踩到賈府鋪的金絲紅毯上。

  一見黛玉面籠輕紗,根本看不清她的相貌,賈家的宗族子弟們不由的發出一陣歎息,都盼著能見這傳說中如天仙下凡一般的公主一面,那知人家卻帶了面紗,根本不讓見。

  黛玉身子弱,縱然現在天氣熱,仍披了件月華色繡勁竹的半身短披風,下身繫一條月白湖皺百破裙,裙擺上只點綴著繡了些嫩綠青草,看上去極是可愛。黛玉因是公主身份,不用給任何人見禮,賈母反要率一眾子侄跪拜黛玉。

  因在賈家大門前,黛玉總要給賈母幾分面子,不等賈母拜倒,便淡淡道:「外祖母免禮罷。」

  見黛玉今日如此給面子,賈母心裡樂開了花,上前攜著黛玉的手,親熱的說道:「公主,外頭風大,快進屋裡去。」

  掃一眼跪伏在地的王夫人等,黛玉輕聲道:「都請起吧。」沒見過黛玉的人聽了這如出谷黃鶯般的聲音,不由得暗自稱讚,有幾個風流子弟,更是不覺身子都酥了。

  到了上房,飲過一遍茶,黛玉便道:「原是為了璉二嫂子的孩子來的,很應該過去看看。」

  刑夫人聽了這話,心裡極美,忙起回道:「孩子在璉兒媳婦房裡,奴婢引公主過去很是便宜。」

  黛玉淡笑道:「大舅母不必如此自稱,這卻讓黛玉很不安,再不敢來的。」刑夫人更覺有了面子,身板兒挺得也比以前更直些。

  賈母笑道:「你一個小孩子家,去哪裡做什麼,不如就在這裡歇著的好。」

  雪霏聽了這話,看一眼賈母,便道:「如何公主到了這裡,行動還要受老太太的拘束?」

  賈母一聽這話厲害,忙起身道:「老身不敢,這就引公主過去。」

  王夫人惟恐天下不亂,竟冷聲道:「論理,姑娘也不過是四品,如何竟這麼對老太太說話。」

  賈母聽了臉色一沉,轉頭怒道:「你胡說什麼!」然後又對黛玉賠笑道:「公主,璉兒媳婦住在那邊院子裡,老身這就引您過去。」

  黛玉站起身來,看了一眼王夫人,淡淡道:「未知二舅母是幾品的誥命?」說完扶著柳依的手,緩步走了。只落下王夫人站在那裡,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很不像個樣子。停了一停,王夫人還是咬著牙追了上去。

  鳳姐坐在床上,聽到賈母的聲音飄過來,「公主,這就是璉兒媳婦的院子。」她忙讓平兒幫著自己梳妝了,抱著兒子在房裡跪了下來。黛玉一進門,便見鳳姐打頭,跪了一屋子的人。鳳姐高聲道:「奴婢賈王氏叩謝公主天恩。」

  黛玉忙道:「二嫂子快請起來。」

  紫葉柳依上前,忙把鳳姐扶起來,笑道:「二奶奶快別多禮,您這剛出月子,可不能勞動著。」

  鳳姐眼中含淚,強笑道:「這頭公主一定要受的,沒有公主的援手,這孩子再沒見天日的時候。」因賈母王夫人在側,她也不好說別的,只黛玉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是了。

  賈母只當是鳳姐在叩謝黛玉命紫葉救她母子之事,而王夫人卻是做賊心虛,一下子便想到了荷包的事情。這心裡便打起鼓來,又想到剛才賈璉當眾戳穿自己,這心裡越發確定,那荷包的事必是漏了底。一想到這些,王夫人便呆不住了,坐在那裡聽黛玉鳳姐說話,王氏如坐針氈,到底指了一個事離開了鳳姐的屋子。

  一時有人來請賈母,說是京裡好些命婦們都還送禮道賀,只喜得賈母合不攏嘴,一疊聲的吩咐看賞,自己則忙忙的到前面待客去了。刑夫人自然得跟了去,一時鳳姐屋子裡便只剩下黛玉一行和鳳姐平兒以及兩個心腹丫環。

  鳳姐靠近黛玉,輕聲道:「公主,這府裡不乾淨,您略坐坐便回去吧,指不定那些人又生出什麼壞心來。」

  黛玉笑道:「二嫂子別這麼說,今天來就是為了見我這小侄子,管她們呢,我只在這裡就是了。」

  鳳姐聽了笑道:「不是我自誇,我這房裡還乾淨些,只怕過陣子便有人來請公主了,那些子命婦們來了,豈有不拜見公主的,只怕是來道賀是假,想搭上公主的路子才是真呢。」

  雪霏笑道:「二奶奶,如今您也搭上我們公主的路子了,可是有什麼要求的?」

  鳳姐卻道:「雪霏女官好利的嘴哦,倒是和我以前有得一拼,那用去求,公主已經賞了我最想要的。我可再沒別的企求了。」

  黛玉看著紫葉抱著的小嬰兒,很是好奇,只是她力氣小,那孩子又是個白白胖胖的,她可抱不動,只歪著頭道:「二嫂子,他什麼時候才能說話呀

  鳳姐笑道:「早了呢,如今剛一個月,連坐還不會坐呢。正要說這事兒,姑父給起了大名,可沒起乳名,公主給起個乳名吧,叫起來也親近些。」

  紫葉把孩子抱到黛玉面前,那孩子一見黛玉,便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抓黛玉耳上的滴水珠墜,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極是有神,黛玉笑道:「這孩子好造化,不如小名就叫吉兒吧,保佑他以後萬事逢凶化吉,一生平安。」

  鳳姐喜道:「好,就叫吉兒,吉兒,姑姑給起的名字好不好聽?」

  小吉兒在紫葉懷中咧嘴一笑,衝著黛玉吐了幾個泡泡,看著是極歡喜的樣子。黛玉喜道:「吉兒聽懂了呀,真好玩兒!」

  柳依只管把她們幾個準備的小玉鎖小金鏈小香袋子往吉兒身上掛,不一會兒,吉兒就變成了一個小金娃娃,柳依還對吉兒說道:「小吉兒呀,你要快點長大哦,不要怕,柳依姑姑會保護你,等你長大些,柳依姑姑就教你學功夫……」

  鳳姐原就是灑脫的性子,便一推柳依,笑道:「那我可捨不得,我們吉兒嫩手嫩腳的,不禁不住你折騰。」

  黛玉鳳姐正在屋子裡熱熱鬧的說著話,忽聽外有一人說道:「二奶奶,太太使奴婢來送茶點。」

  鳳姐只道是刑夫人派來的,便說道:「送進來吧。」

  簾子一挑,進來的卻是一個面生的丫環,鳳姐因經歷了吉兒的事,自是格外謹慎,便問道:「你是誰家的,我怎麼瞧著面生的很?」

  小丫環行了個禮,甜甜笑道:「奴婢青兒,原是鳥雀上的人,二奶奶沒見過奴婢也是自然的,二太太房裡的金釧兒姐姐給公主奶奶送茶點,可偏巧鬧了肚子,怕誤了事,才命奴婢送了來。」小丫頭倒是好牙口,嘴皮子極利落。

  鳳姐一聽是二太太房裡的,心頭警鈴大作,只道:「你放下吧,平兒,賞她幾個錢。」

  平兒拿錢賞了小丫頭青兒,青兒歡天喜地的捧著錢出去了,見沒人跟著自己,拐了幾個彎便去了一個背靜的角落,青兒笑著說道:「鶯兒姐姐,我都送去啦,照你教我的回了二奶奶,二奶奶還賞了我錢。」

  鶯兒笑道:「辛苦你啦,這是我們太太賞你的錢和內造點心,你平常再也吃不到的。」

  青兒笑著接過來,憨憨的說道:「真好,送個點心又能有錢拿還有好點心吃。」鶯兒笑道:「快回家去吃吧,別讓人看見了來搶你的。」青兒笑著答應了,自捧著點心真的回家吃去了。卻不知這進上的點心其實是奪命的穿腸毒藥。

  鳳姐一把將點心倒到床後的馬桶裡,恨恨道:「別不吃那屋裡的一點東西,指不定又放了什麼。」

  春纖跺著腳道:「二奶奶,你怎麼都倒了,好歹留著驗一驗,也好拆穿二太太的假面具。」

  鳳姐氣笑了,說道:「我只恨她行事狠辣,把這茬子給忘記了。」

  這薛姨太太卻也用盡了心機,生怕拿捏不住黛玉,竟命藥鋪子裡的人配了兩種藥,這兩種藥分開來吃都沒事,可若是碰到一起,便是最厲害的迷幻藥,一但吃了,這人便會神智不清,任人擺佈。哄著青兒送到鳳姐房裡的,就是其中的一種。

  少時鴛鴦果然來請黛玉,說是來道賀的夫人們要拜見於她。黛玉淡淡道:「我來只是看二嫂子的孩子,並不是來接見什麼夫人,鴛鴦姑娘只請去回老太太,這拜見便免了。」

  鴛鴦一臉為難之色,這可是賈家難得露臉兒的機會,如何能說不見就不見了。便陪著笑臉上前道:「好公主,求您賞個臉,給鴛鴦個薄面吧。」

  雪雁看著鴛鴦,奇道:「何時我們公主還要看鴛鴦姐姐的臉了,這我卻不懂,二奶奶,府裡可是這個規矩?」

  鴛鴦噪的臉通紅,一直以來,府裡上上下下全都看著賈母信任鴛鴦,誰不給她幾分面子,便是刑王二位夫人,對鴛鴦說話也得軟軟和和的。那知黛玉可不吃這一套,雪雁更是直接給她沒臉。

  鳳姐笑道:「鴛鴦姐姐是老太太跟前第一要緊人兒,敬著她便如同敬老太太一樣了。」

  雪雁哦了一聲,抬起頭對鴛鴦道:「鴛鴦姐姐,我們公主既說了不見,那便不見。」

  鴛鴦看一眼紫鵑,示意她說上幾句,那知紫鵑只低下頭不作聲,鴛鴦有點兒著慌,只得行了個禮趕緊出去討賈母王夫人的示下。

  黛玉看著紫鵑,輕聲道:「紫鵑姐姐,難得過來一趟,你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紫鵑抬起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忽然跪下道:「公主,奴婢不去。奴婢只在這裡伺候公主。」

  紫葉拉起紫鵑,輕聲道:「你怕什麼,想見就去見,你如今是四品女官,誰還敢難為你不成。」

  紫鵑搖了搖頭,說什麼都不出去。

  鳳姐看了便道:「紫鵑你不必擔心,我早就把你的奴契抽了出來,交回管家權時並沒交給她們,回頭就給了公主,你只安心伺候公主就是了。」

  黛玉卻笑道:「我要了也沒用,二嫂子,你只拿出來在火盆裡燒了還便宜些。」

  鳳姐去開了小箱,將紫鵑的奴契取出交給黛玉,黛玉隨手丟到董籠裡,紫鵑看著奴契一會兒便化成了灰,捂著嘴哭了起來,如今她真的是自由人了,再不是賈家的奴隸!她不用怕了,自此紫鵑對黛玉更加盡心,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了。

  快開宴了,鳳姐因還不能出屋子,便拉住紫葉道:「只怕這府裡未准安了什麼好心,吃酒時可要注意些,若看桌上用了九轉銀龍乾坤玉壺,那便一定要當心,萬不能讓公主喝了那壺裡倒出的酒,那壺蓋上有機關,壺裡能放兩種灑,只怕她們會做手腳。」

  紫葉點了點頭,低聲道:「二奶奶放心,我們公主可沒那麼好欺負的。」

  鳳姐想了想,又道:「最好公主什麼都別吃,真不知她們會做出些什麼。」說完這話鳳姐自己也笑了,說道:「不吃定然不可能,只請紫葉姑娘多小心些,先試試毒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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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宴上驚變探春顯才人後加害如意逞威

  招待女眷的席面安在賈母的正房裡,黛玉份位最高,自是一人獨坐首席,賈母亦不能安坐正中,也只得側坐相陪。因紫葉雪雁等六人都是四品女官,比有些到賀的夫人地位還高些,賈母便命人在下面相應的位置設了座,刑夫人親自上來請她們幾個入座。

  紫葉淺淺拜謝道:「多謝夫人好意,只是我們原是侍奉公主才封的女官,自當在這裡伺候公主才是正理。」

  賈母微點了點頭,不論是什麼身份,也當嚴守本份,這才是正經規矩。淡淡掃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卻只裝看不見,自去應酬與她相熟的夫人們。賈母心中微歎:「到底是因為有女兒在宮裡,她如今是再不肯做小伏低的當媳婦了。」

  黛玉見桌上安著的是夜光杯白玉箸,一應碗碟皆是官窯所出的精品,與宮裡的比起來不過是沒有那龍紋罷了,不由暗歎:「這賈府裡不過就是出了個貴人,便這般奢侈,到底不是長久之相。」

  這時清一色穿水紅緞子掐牙馬甲,繫著松綠裙子的小丫環們魚貫而入,流似水似的送上各色山珍海味,水陸鮮貨。黛玉上次在賈府裡吃過一次,知道這賈府裡的菜素來是大油大葷,肥雞大鴨子從來不缺,倒是清鮮小菜卻沒幾個。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這如何是養生之道,成日家這麼吃著,身體能好得了才怪。

  一時舉箸,紫葉只撿那配菜的木耳黃花小菜心什麼的,給黛玉夾了點兒放到黛玉面前的盤子裡。黛玉不過是偶爾舉箸吃上一口,多數時間裡只是看著。而眾人因公主在上,也不敢喧嘩,一時間滿正房裡鴉雀無聲,靜得掉一根針也能聽得見。

  少時兩個健壯僕婦抬了一隻烤全羊進來,那濃烈的香氣薰得黛玉只皺眉,她素來脾胃弱,再不敢吃這種油膩之物。

  見黛玉皺眉,賈母卻笑道:「公主,這外面的全羊不過是烤來看的,您且看著她們取了那能吃的出來。」

  六個健壯大丫環各執一個銀盤依次排開,一個健壯僕婦手執閃著寒光的牛耳尖刀,一刀劃破羊腹,從中取出一隻極肥的小狍子,再劃開小狍子,又取出一隻大鵝,大鵝腹裡又取出一隻肥鴨,肥鴨腹中又有山雞,山雞腹中又藏了一隻乳鴿,乳鴿的腹裡居然還藏了一隻鵪鶉,最後剖開鵪鶉的肚子,從裡面挑出一隻不知是什麼雀兒的蛋,看上去油潤光滑,閃著誘人的光。賈母笑道:「這菜名七巧獻珠,是特地請了名廚專為公主做的,請公主嘗嘗。」

  紫葉眼尖,看到那顆蛋雖然油光閃亮,可是隱隱有灰暗之氣,像是被下過毒一般,便在一旁笑道:「可是拂了老太太的好意,公主如今正吃著的藥忌著飛禽,這七巧獻珠雖好,只是公主不能吃。」

  賈母聽了忙請罪道:「卻是老身失責,沒的打聽清楚公主的忌口,真真不應該。」

  王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惱恨,這道七巧獻珠可是她費了不少心血花重金請一個西域來的高廚製作的,這顆蛋並不是天然的蠶,而是用發好的魚翅所制,王夫人只在裡面添了一點點料,只要黛玉吃了這枚魚翅蛋,保管她活不出一個月去。如今那紫葉丫頭只輕巧的一句忌飛禽,就把什麼都免了。

  王夫人暗恨道:「還好我不只準備了這一樣,林丫頭,你今天休想完好無損的走出賈府大門。」

  這席上除了黛玉,便是賈母份位最高了,黛玉笑道:「這種東西應是極難得的,還是請外祖母吃吧。」

  賈母聽了笑道:「我年紀大了,克化不動這些東西,二太太生了做貴人的娘娘,很應該她吃才是。」

  紫葉看著王夫人笑道:「既是老太太這麼說,公主不如把這顆蛋賞給二太太用吧。」

  王夫人臉色頓變,開什麼玩笑,這東西可是有毒呢,自己怎麼能吃。忙謙讓道:「今兒是給大太太的孫兒過滿月,理當由大太太吃才是。」

  刑夫人可也不笨,知道若真是好東西二太太再不能禮讓的,便笑道:「不過是個小孩子,還能尊貴過娘娘去,自然應當二太太吃的。」

  這會兒托著這顆魚翅蛋的小丫環有些無所是從了,到底是送給那一個才是。正在這當口兒,不知是那位夫人帶的叭兒狗從丫環手上跳了下來,一頭撞到托著魚翅蛋的丫環,那丫環手一鬆,盤子掉到地上,小狗兒啊嗚一口,便把那魚翅蛋一口吞了下去。

  一位穿紅繞翠的年輕夫人掩口驚呼:「小寶兒,快回來。」

  小叭兒狗搖頭尾巴顛顛兒的往回跑,可只跑到一半,便身子一軟翻倒在地,口吐白沫,四腿蹬了幾蹬便一命嗚呼了。那毒魚翅蛋若是人吃了,自然能拖上一個月,可為狗兒太小,毒性對它來說便是立刻致命的,王夫人可是再再想不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席上眾人頓時大驚,紛紛站起身來,看向賈家婆媳三人,這……分明是要毒害公主。

  黛玉臉色微變,心中更寒,只想著她們不喜自己,可沒想到竟然膽大到這種地步,已經公然下毒了。

  紫葉看一眼柳依,見柳依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便知道這是她搗的鬼,要不好好的,那狗兒怎麼會撞上來。

  賈母大驚,刑夫人嚇呆了,王夫人恨得心裡如同火燒一般,雪霏冷言冷語道:「老太太,這便是專為公主做的菜麼?」

  賈母忙離席當堂跪倒,刑王二人緊隨其後,其他的那些夫人們也都站了起來,屏住呼吸緊緊盯著,靜看事態如何發展。

  「公主,老身實實不知那廚子會下毒呀,您是老身的親外孫女,老身如何能加害於您?」

  雪霏冷冷道:「老太太是親外祖母,可這舅母卻不是親的。」

  刑夫人忙叩頭道:「公主,您救了奴婢的孫兒,奴婢感激還來不及,如何能做那不仁不義之事。」

  雪霏只看向王夫人,王夫人脖子一梗,抬頭道:「聽姑娘這話,必是懷疑我了,我只說這事不是我做的,信與不信全由公主。」

  見王夫人還仗著元春,連句軟和話都不說,賈母氣得幾欲暈了過去,心中直罵:蠢婦!

  黛玉看了看下面跪著的三人,淡淡說道:「若不是本宮正忌著飛禽,只怕那口吐白沫的便是本宮,這事情老太太總要給本宮一個交代才是。」

  賈母身上冷汗直冒,正打疊肚腸想著要怎麼說,卻聽到旁邊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奴婢有話要話,公主容稟。」

  賈母扭頭看去,只三丫頭探春越過眾人,走上前在王夫人身旁跪下,向黛玉磕著頭說道。

  黛玉見探春面上毫無驚慌之色,眉宇間也透著一分剛強,便點頭道:「三姑娘只管說。」

  探春又磕了個頭,規矩絲毫不錯的,開口條條有理的說道:「回公主,您原是老太太的親外孫女兒,這府裡嫡親的血脈,也是我們的光榮,府裡有誰會放著這份榮耀不要,偏要行那悖逆之事?再者說,今日裡不只請了公主,還請了眾位夫人請來,便是府裡有人真有心要害公主,也不能這麼堂而皇之,試想,公主在賈府飲宴中毒,我們府裡那一個能逃得了干係,謀害公主是連坐的重罪,但凡是個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去做的。三則,這道七巧獻珠原是請了外面的師傅做的,便是要問罪,也當先將他捉了來,拷問究竟才是,如何能先指著老太太太太是兇手,這豈不傷了骨肉之情。」

  雪霏眼睛一亮,正要回擊探春,那知黛玉卻擺擺手,輕道:「三姑娘說的有理,那便將那主廚之人捉了來問個究竟吧。」

  內堂女眷席上出了事,自有小子飛快的去通報賈政。賈政嚇得臉色大變,忙指著一事飛快趕過去。賈政一走,湘蓮來到如海身邊,附耳悄悄說了幾句,如海臉色沉了下來,吩咐道:「去請刑部的趙郎官來,將那狗兒收好了,莫讓人毀了證據。」

  湘蓮答應一聲便轉身出去。如海心裡到底不放心黛玉,便告了個罪,也轉身出去了。

  賈政奔到內堂,慌張的跪倒在地,對黛玉道:「公主,下官家裡縱有天膽,也不敢加害公主,定是有人嫁禍,請公主明查。」

  黛玉淡淡道:「老太太賈大人太太,都起來吧,是非曲直自有公斷,也不是本宮說什麼就是什麼的。若是沒有做過,自然有個清白。」

  眾命婦見賈政闖進來,已是轉身掩面,又聽黛玉這麼說,便紛紛告辭而去。賈母見好好一場宴會鬧成這樣,不由的雙淚漣漣。強將眾人送走,只能哀歎:「賈家的名聲算是完了。」

  如海進了內堂,直走到黛玉身邊問道:「玉兒,你怎麼樣?」

  黛玉笑道:「爹爹,玉兒也不曾吃那有毒之物,自是沒事的,爹爹不用擔心。」

  賈母向如海哭道:「姑爺,我們再不能害玉兒的心,你可是明鑒呀!」

  如海冷聲道:「岳母這話小婿可不懂了,那魚翅蛋指明了要給玉兒吃,若非玉兒有忌口,這會兒已被害了,那魚翅蛋如此密密實實的藏了七道,難不成還是外人下的毒麼?」

  賈母心頭一滯,的確如林海所說,在這魚翅蛋上下毒的除過那廚子,便只有賈家的人了。一時之間,賈母只盼著是下毒的人就是那個廚子,也好脫了賈家的干係。

  聽如海的話這般冷,賈政卻是始料不及,一直以來,如海最是溫文儒雅的,怎麼會變成這樣?

  刑部的趙郎官很趕了來,剛好那廚子也被帶了過來,黛玉命紫鵑在二門上掛起珠簾,王夫人怨毒的瞪了一眼紫鵑,那知紫鵑毫不畏懼,只做好了自己的事情,便退回到黛玉身邊,好似沒有看到王夫人一般。

  趙郎官朝上拜了黛玉,黛玉柔聲道:「有勞趙大人辛苦一趟,務請查明此事,也好將有罪的繩之以法,還無罪之人一個清白。」

  趙郎官是個粗人,大聲道:「公主放心,下官定當稟公辦案,絕不徇私。」他又對如海拱手道:「林大人,請一邊坐了聽審。」如海與老北靜王相交莫逆,趙郎官自是知道的,所以對如海也多了幾分尊重。

  賈政的品級原在趙郎官之下,自是在下首陪了,也不敢多言,只看著趙郎官審案子。

  那廚子高鼻深目,一看便是個西域人,他嗚哩哇啦的說了一通,卻說得趙郎官一頭霧水,這西域話,他那裡就能聽得懂。不由暴燥的說道:「你這番人,到底說的是什麼?」

  如海學貫古今,還能聽懂一些,便對趙郎官道:「他說他就是個廚子,這府裡有個太太請他來燒套羊,他就來了,所有的材料都是這府裡提供的,他只管做,菜做好了為何還不給他賞錢放他回家。」

  內室的王夫人聽了這話,可著急了。這不明擺著說她是那下毒之人麼,不行,得想個法子脫了身才是。

  這時有小丫環端了茶送上來,黛玉正全心聽著外面的案子,見有茶遞過來,便接了喝上一口,才將杯子放下。躲在內幃之中的薛姨太太看了,不由喜上心頭,這下可成了,到底是自己生的女兒,算計再不會錯的。她忙悄悄兒退出去,開始下一步的安排。只是她不知道,送到鳳姐房裡的那盤茶果子全被鳳姐倒進馬桶,黛玉可一點都沒吃。

  飲了茶,黛玉便覺得頭有點兒發覺,便對紫葉道:「紫葉姐姐,我有點氣悶。」

  紫葉一驚,忙為黛玉把脈,可是那茶裡加的並不是毒藥,所以紫葉並沒診出什麼異常來,只當是這裡人氣,悶著黛玉了。便說道:「公主,不如出去略走一走。」

  黛玉點點頭,只帶了紫葉紫鵑兩人出去了,賈母等人以為黛玉要去方便,也不好深問。

  賈母房後有個小小的花園,黛玉只在花園裡走著,忽見薛姨太太走上前來,對黛玉道:「給公主請安。」

  黛玉並未見過薛姨太太,見她穿了一身普通的衣裙,還以為是那個太太的陪房,便只點點頭,也不理她。薛姨太太盯著黛玉,見她總也不昏過去,不由心裡著急,暗想,難道她沒吃青兒送的點心?毒計轉瞬便生,薛姨太太陪笑道:「公主可是要賞花,奴婢領公主去園子裡,那裡的花開的才好。」

  紫鵑警惕的挺身擋住黛玉,問道:「薛姨太太,你想請公主去哪裡?」

  一聽薛寶釵的娘,黛玉心生警覺,抽身便走,薛姨太太急了,忙跪下道:「求公主垂憐,聽小婦人一言。」

  黛玉並不停步,薛姨太太又叫道:「公主,您可憐可憐我的當媽的心吧!」

  這話觸動了黛玉,她轉過身子輕道:「薛氏,你的兒子女兒犯的是國法,求到我這裡亦是沒有用的。」

  薛姨媽的眼神幾近狂亂,她一邊磕頭一邊說道:「小婦人自知一雙兒女罪孽深重,不敢求公主饒恕,只是小婦人有一言密告公主,請公主近前一聽。」

  黛玉微微搖頭,她還沒笨到這個份上,送上門讓人來害,只淡淡道:「薛氏,本宮不想聽什麼?」

  薛姨太太都急死了,可旁邊有紫鵑和紫葉,她也不好下手。只得眼睜睜看著黛玉走了。

  「紫鵑,還有什麼清靜地方可以坐一坐麼?這裡太悶了。」黛玉原就心情不好,又被薛姨太太一鬧,越發氣悶了。

  紫鵑笑道:「有一處地方極好的,又安靜,這府裡也少有人去。不如奴婢引公主去那裡走一走。」

  紫葉忙道:「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喊柳依過來。誰知還有什麼害人的花招,小心些總沒錯。」

  黛玉點點頭,紫葉便小跑著去喊柳依。她想著這裡離賈母房間只幾步路,她片刻工夫便會回來,那知等她和柳依回來,卻不見了黛玉紫鵑的身影。兩人嚇得面無人色,趕緊四下尋找,剛走了幾步,便聽得轟然一聲巨響,只見一個大冰砣子咚的一聲砸到地上。

  柳依定睛一看,不由哈哈大笑了起來,原來這個大冰砣子裡還裹著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薛家姨太太。只見她手裡拿著一塊帶血的大石頭,正做著舉手欲打的姿勢。

  紫葉忙向冰塊砸過來的方向找去,只見黛玉臉色蒼白,正吃力的去扶紫鵑,而紫鵑雙目緊閉,頭上被砸了個大窟窿,正汩汩的冒著溫熱的鮮血。紫葉顧不上別的,先給紫鵑止血。柳依見薛姨太太被凍成冰塊,也沒本事再移動了,便上前將黛玉拉到自己懷裡,一面輕拍著安慰她,一面怪自己只想看審案子,竟讓黛玉落了單。

  黛玉拍著手腕上的小如意輕聲道:「有小如意護著我,沒事的。只是紫鵑姐姐被她打傷了。」

  紫葉已給紫鵑上了藥包好傷口,聽了黛玉這話,便安慰她道:「紫鵑的傷看著險,其實不深,好好將養些日子也就行了。」

  紫鵑緩緩醒來,一見柳依,便驚叫道:「柳依姐姐,薛家姨太太要害公主!」

  黛玉輕聲道:「紫鵑姐姐,我沒事。」

  紫鵑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輕聲道:「紫鵑總算也中了一回用。」

  黛玉腕上的小如意跳了下來,在黛玉面前搖頭擺尾,好似在邀功一般。黛玉笑著摸摸如意的頭,輕道:「小如意,你又救了我一回啦!」


063因審案趙氏遇親進大牢薛家團圓

  紫葉看著凍成冰砣的薛姨太太,皺眉道:「她這個樣子可不能見人,若是追問起來咱們可不好解釋。」

  黛玉撫著小如意隨口道:「可是呢,這大熱天如何能把人變成冰砣子。」小如意聽了,掉頭張口,一道火熱的風便吹向薛姨太太,黛玉等人眼見著薛姨太太身上的冰塊化開,被風吹乾水汽,不過瞬息之間,薛姨太太身上再無一絲被凍成冰塊的痕跡。她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剛才小如意一道冰焰已然將她凍昏死了過去,這會兒雖解了凍,卻仍是昏死著。

  柳依上前在薛姨太太的後頸上補一記手刀,那清楚的痕跡讓人看了便會以為她是被打昏而不是凍昏的。

  黛玉點頭道:「就這樣吧,紫葉姐姐,你去請父親和趙郎官過來。」

  紫葉忙過去了,片刻之後,不只是如海和趙郎官,還有賈母賈政賈璉等人,也都趕了過來。

  黛玉已經帶上面紗,坐在大青石上,紫鵑在地上倚著青石坐著,正閉著眼睛,血跡從裹傷口的布裡滲出來,暈成好大一片,看著很是驚心。

  如海大驚,搶上前問道:「玉兒,這可是怎麼了?」

  黛玉搖了搖頭,傷心的說道:「紫鵑姐姐用身子護我,我並沒有受傷。紫鵑姐姐卻被打傷了。」

  如海看了看紫鵑,和聲道:「紫鵑,你是個忠義的,我定會奏明聖上,為你請功。」

  紫鵑蒼白的臉上飛過一絲紅暈,輕道:「這是紫鵑分內之事,老爺不用記在心上。」

  賈母早就嚇得腿軟肝兒顫,這可是在她的屋子後面,怎麼說她都逃不了干係。賈政亦是面如土色,顫聲問道:「公主,這……這……這是……」

  雪霏春纖雪雁跑上前,齊齊跪倒在黛玉面前,懊悔的說道:「奴婢失責,請公主責罰。」

  黛玉輕聲道:「你們先起來吧,柳依,把你抓到的刺客交給趙大人。」

  柳依應了一聲,把薛姨太太從旁邊拖了過來,對趙郎官道:「大人,就是這個惡婦行刺公主。」

  賈母賈政王夫人一看那人竟是薛姨太太,俱是大驚,王夫人忙道:「我妹妹不個是個婦道人家,那裡能是什麼刺客,莫不是搞錯了?」

  柳依冷聲道:「二太太是說柳依無能,讓刺客跑了卻拿薛家姨太太頂罪麼?你只看手上的石頭,還有紫鵑姑娘的血跡。」

  趙郎官板下臉來,沉聲道:「賈大人,這案子何時竟由一個婦道人家來指手劃腳?」

  賈政臉上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忙喝斥道:「也有你說話的份,還不退下。」

  賈母心裡略算計一番,知道如今最好的結果便是把薛姨太太交出去,將一切都賴到她的頭上,包括那下了毒的魚翅蛋。賈家是一定會受到牽連的,可是黛玉不管怎麼說也是她的親外孫女,例來也沒有外祖母家去害外孫女的,只要撇清了這事兒,想來林家也不會糾纏著不放,再者說,元春如今還懷著孩子,想來皇上也能看在這個的份上,網開一面,只罰一罰也就是了,總不至於傷筋動骨。只要賈府還在,就有再輝煌起來的時候。

  想過這一些,賈母穩了穩心神,上前對趙郎官深施一禮,說道:「趙大人,此人是我們府裡二太太的妹妹,她的一對兒女犯了國法,正羈押在刑部大牢之中,定是她向公主求情不成,頓生歹意,才下此黑手。好在我們送給公主的丫頭忠義,才解了公主的危難。那魚翅蛋裡的毒定然也是這惡婦下的,請大人把這惡婦帶回去,定要嚴懲才能給公主一個交代。」

  紫葉等人聽了賈母這話,心裡皆是不齒,薛姨太太剛從昏迷中醒來,便聽到這晴天霹靂,她被凍得頭腦呆滯,一時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只呆呆的看著眾人,一看到黛玉,方想起來自己脅持黛玉不成,反被凍成一砣冰塊,忙指著黛玉大叫道:「妖怪,她是妖怪!」

  賈母上前劈手便是一個耳光,怒道:「惡婦,你下毒不成,便來行刺公主,行刺不成又要誣陷公主,你到底生了什麼樣的心肝,竟如此狠毒。」

  王夫人臉上掛不住了,這薛姨太太總是她的親妹妹,老太太這一耳光如同打在她的臉上一般。忍不住上前扶了薛姨太太道:「妹妹,你且說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何你竟在這裡?」

  薛姨太太渾身打著顫兒指著黛玉道:「她是妖怪,她把我凍成冰塊。」如意雖給薛姨太太解了凍,可那只是外表上的,薛姨太太的體內還是冷如寒冰,也難怪她打哆嗦了。腦子凍僵了,薛姨太太這會可是大腦當機,一時動不了什麼歪心思。

  王夫人正扶著薛姨太太的手,那手摸上去挺熱乎的,不由皺了眉,丟開手沉聲道:「妹妹,你瘋了,這大熱天的,如何能把你凍成冰塊,你這週身上下一絲冰塊都沒有,這手也是熱乎的,怎麼就胡說?妹妹,難道真是你做這種種惡事?你如何這般糊塗,只好好求公主,公主未必不准你請,如何做下這般沒臉的事情……」

  薛姨太太忙摸自己的身子,果然觸手之處皆是溫熱一片,大駭的說不出話來,心裡更是認定黛玉是妖怪。也沒注意王夫人說了些什麼,只是不停的說道:「她是妖怪,她是妖怪……」

  如海冷眼看著賈母王夫人惺惺作態完了,才冷冷道:「薛氏謀刺公主在先,誣言誹謗在後,趙大人,請依法而斷,還公主一個公道。還有那魚翅蛋之事,也不能這麼算了,請大人一併查清。」

  趙郎官點頭道:「正是這話,這兩個案子俱是謀害公主,本官便並案審理,方才廚子指認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家的找他來的,本官便將那周瑞家的並廚子薛氏一併帶回府衙審理。」

  薛姨太太這會才醒過神來,哭喊道:「我沒有下毒……」

  薛姨太太正哭喊著,忽然有一個身材高挑的丫環跑了來,驚叫道:「不好啦,出人命啦……」

  趙郎官臉一沉,賈政等人卻嚇得面無人色,暗想道:「怎麼這麼倒霉,竟什麼事都攤到了。又是哪裡出了漏子?」如海細看那高挑丫環,見她竟然是湘蓮假扮的,便知道這其中定有內情,便只站在一旁看著,一言不發。黛玉紫葉她們一看,這俊美高挑的丫環竟是湘蓮女扮男裝,不由想笑不能笑,只低了頭忍得好辛苦。

  「莫急,你細細說來。」趙郎官黑著臉對湘蓮說道。

  湘蓮雙膝跪下,裝出驚惶失措的樣子,低著頭顫聲道:「回大人,奴婢才從青兒的屋子經過,見門沒關好便想去幫她關上,哪知奴婢一進門就看到青兒七竅流血,死在炕上。」

  趙郎官冷聲道:「賈大人,貴府裡可真是不安寧得很!」

  賈政兩股顫顫,再不想今天家裡竟發生了這些事情。賈母聽守湘蓮的話,急火攻心,一個倒仰便撅了過去。嚇得賈政等人忙上前號呼搶救。最後還是紫葉出手,才將賈母救醒了過來。

  賈母捶胸哭道:「家門不幸呀……」

  王夫人聽到青兒死了,亦是極為吃驚,如何一個管鳥雀的小丫頭突然死了。

  趙郎官沉聲吩咐道:「來人,將那青兒的房間封鎖起來,命仵作驗屍。」趙郎官的長隨應聲跑了出去,不多時便將衙役仵作帶來,迅速堪驗現場。

  趙郎官又對賈政道:「賈大人,將貴府上下人等盡數集中到前院,本官要一一審過。」

  賈政這會也只能由著趙郎官擺佈了,今日出了這麼多事,賈府只怕保不住的,還不如軟和一點,興許還能求個轉圜。

  黛玉想起青兒就是那個送點心到鳳姐屋裡的小丫環,便對趙郎官道:「趙大人,這青兒剛才去過璉二嫂子屋裡,說是奉了二太太的命送點心。二嫂子賞了她些錢便讓她出去了。」

  王夫人聽了這話,急得大叫道:「我如何能使她去送點心,公主莫冤枉我。」

  賈政又驚又怒,忙喝道:「住口,公主聖明,豈能冤枉你,你給我站在一旁聽著。」

  黛玉並不理王氏,只對趙郎官道:「趙大人,這事璉二嫂子屋裡的丫環都知道,您一傳便知。只是璉二嫂子剛出月子,您多寬待些,別讓她做下病來。」

  趙郎官點點頭,言道:「下官省得。」

  黛玉這才轉身對如海說道:「爹爹,這裡發生了這麼多事,玉兒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咱們回家吧。」

  如海點點頭,對趙郎官道:「趙大人,審出結果還請盡早告訴一聲。」

  不再看賈家眾人一眼,如海黛玉帶人離開了賈府,出了榮國府大門,黛玉輕歎了一聲,對如海說道:「爹爹,我們再也不要來了。」

  如海知道黛玉的心情,只輕撫著她的頭道:「好,我們再不來了。」

  賈母等人眼巴巴看著如海黛玉走了,心中苦澀可想而知,他們父女這一去,林家再有天大的富貴,都再與賈家沒有關係了。賈母極是後悔,若早知道會這個樣子,定然不會請如海黛玉過府,而王夫人後悔的則是,這一次沒有害成那狐媚子,只怕日後再難對她下手了。賈政心裡忐忑不安,不知那趙郎官能審出個什麼結果,等著賈家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賈璉卻滿心的輕鬆,這些事情都與他沒有關第,他恨極了王夫人,正想讓王夫人丟人現眼吃個大虧,如今這事八九不離十是王夫人做下的,他只打點好心思,等著看好戲便是。

  賈府一陣大亂,各房的主子丫環慌成一團,不多時便聚到了前院寬敞的空地上。趙郎官一眼掃過,見賈府裡一個三等僕婦都是穿綢著緞,很是奢侈,心中越發不喜。忽然一眼瞧見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那女子衣著陳舊,穿了身洗的泛白的粉色對襟褙子,頭上也沒有什麼釵環首飾,看著像個姨娘,可衣著還不如一個僕婦光鮮。

  那女子臉上的神情讓趙郎官心內一顫,這表情,原是刻在趙郎官心上的,當年,姐姐自賣自身,便是這種神情。顧不得什麼禮法,趙郎官直勾勾的盯著這女子看,賈政在一旁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那到底是他的小妾。王夫人看了趙郎官的神情,心中暗道:我道是個什麼東西,原也是個好色之徒,倒不如趁這個機會把趙姨娘那個狐媚子送給他,一則拿捏了他,二則也去個眼中釘。

  賈政清咳一聲,說道:「趙大人,闔府之人都已在此,請大人查問。」

  趙郎官點了點頭,心中有些亂,那個婦人生得好像姐姐,難道姐姐是賣到賈家的?心裡想著,不免口中帶了出來,他問道:「那婦人是誰?」賈政陪笑道:「那是下官的小妾,趙氏。」

  趙郎官腦子嗡的一下,心跳頓時加快,一個聲音在他心裡狂呼:「她姓趙,姓趙。」

  強自收斂心神,趙郎官對賈政道:「備一間靜室,本官要一個人一個人的審。」

  不一會兒便叫到趙姨娘,趙姨娘只摟著賈環,怎麼都不肯鬆開,趙郎官也由著她,將她們母子二人叫進房去。一進房,趙郎官便起身,用家鄉話喚道:「阿姐!」

  趙姨娘眼圈頓時紅了,嘴唇顫抖了好半天,才試探的叫道:「狗兒……」

  趙郎官虎淚飛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道:「阿姐,我是狗兒!」

  趙姨娘鬆開賈環,一把抱住趙郎官的頭,大哭道:「狗兒,你是狗兒,弟弟,姐姐想你想得好苦呀……」

  姐弟二人抱頭大哭,賈環在一旁眼珠子溜溜的轉著,問道:「姨娘,他是誰?」

  趙姨娘鬆開趙郎官,把賈環拉到他的面前,含淚笑道:「弟弟,這是你的外甥,叫賈環。」又對賈環道:「環兒,他才是你的親舅舅,快叫舅舅。」

  賈環看看趙郎官,並不叫他,只是冷冷道:「你能救我們母子出去麼?」

  趙郎官看到賈環眼中的防備,又見這母子二人穿得極寒酸,知道她們在這府裡日子必是不好過,便伸出粗大的手拉著賈環道:「環兒,舅舅一定將你們接出去。」

  賈環歡呼一聲,縱入趙郎官懷中,哭道:「舅舅,我也有親舅舅了。」趙郎官撫慰了姐姐和外甥一番,才道:「姐姐出去先莫要說出我們的關係,如今弟弟正審這裡的案子,怕姐姐被人利用。」

  趙姨娘恨聲道:「我不會說,這府裡的事我都看在眼裡,弟弟,我也許能幫上你的。我和府裡的婆子們關係不錯,總能打聽出什麼的。」

  趙郎官道:「姐姐,案子的事情弟弟有本事查清,不用姐姐操心。只有一句話問姐姐,他們府裡可是薄待了姐姐?」

  趙姨娘眼淚流了下來,這麼些年,再沒有人這樣貼心的問過一句,趙郎官見姐姐不說話,便全都明白了。抱著賈環,他沉聲道:「姐姐,只要你想離開這裡,弟弟就有辦法。只是姐姐離了這裡,怕是要辛苦勞累些了。」他的官俸雖也不少,可大部分都周濟了那些身有殘疾的部下,自己家裡只是粗茶淡飯,便是菜蔬,也是妻子親手種的,再不能像賈家這樣大魚大肉。

  趙姨娘道:「沒事,只要能離了賈家,去哪裡我都情願,他們原把我們母子兩個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早想除了我們。只是……弟弟,你還有個外甥女兒,你可要照應著,莫讓她吃什麼虧。」

  賈環聽了恨恨道:「姨娘只想著她,她幾時想著姨娘,只巴巴兒攀高枝抱粗腿去了。」

  趙姨娘泣道:「環兒,她到底是你姐姐。」

  賈環恨聲道:「她不是,她只說寶二爺是她哥哥,再不把我當弟弟的。」

  趙姨娘忙對趙郎官道:「弟弟,你莫聽環兒亂說,三丫頭也是沒有辦法。」

  趙郎官點了點頭道:「姐姐放心,弟弟心裡有數。回頭我只說你有嫌疑,先把姐姐帶回刑部去,再想法子讓你脫離了賈家。」

  趙姨娘抱著賈環道:「那環兒呢?」

  賈環眨眨眼睛,忽道:「姨娘只管放心跟舅舅去,我自有辦法讓她們把我趕出去。」

  趙郎官很是欣賞賈環的機靈勁兒,便道:「姐姐放心,我安排人暗裡護著環兒,不教他吃虧就是了。」姐弟二人商量好了,趙姨娘才摟著賈環哭哭涕涕的出了門。

  命人將薛姨太太,趙姨娘,周瑞家的等人帶回衙門,趙姨娘自然被送到趙郎官的家裡,而薛姨太太則關到了薛寶釵的隔壁,這娘兒倆再加上男監裡的薛蟠,倒是一家團圓在刑部大牢裡了。

  趙郎官又對賈政道:「賈大人,尊府上下一概不要外出走動,本官這就去稟報皇上,請聖意定奪。」

  賈政亦是知道規矩的,只得黯然答應了,明面上的動作自是不敢有,不過私下裡賈母卻派了最心腹的人在夜色裡悄悄離了府,自是求救去了。這一切,自在是落入監視賈家的水沐等人的眼中……


064攀王氏姐妹做伴顯敗相賈府式微

  聽了趙郎官的稟報,水靖臉色極為陰沉,他立刻寫下旨意,命趙郎官將此案徹查到底,不論是誰,只要是嫌犯,就先抓到刑部大牢裡關起來再細審。得了聖旨撐腰,趙郎官自是什麼都不用再顧忌,立刻回衙提審相關人等,定要審個水落石出。

  薛寶釵見薛姨太太也被抓到牢裡來,頓覺灰心,背著牢子偷偷問道:「媽,您怎麼也被抓來了?」

  薛姨太太這會正凍得直打哆嗦,縮在角落裡將地上的稻草往身上抓,那裡還能回薛寶釵的話,急得薛寶釵直哭著叫道:「媽……媽……」

  好一會兒,薛王氏才挪到欄杆處,對寶釵說道:「釵兒,媽沒能拿捏住那個丫頭,倒讓她給算計了,那丫頭會妖法,咱們鬥不過她的。」

  寶釵在牢裡多日,沒有外面的消息,早就急得不成樣子,她只抓著薛姨太太的手道:「媽,到底出了什麼事?您快說呀……」

  薛姨太太哭道:「釵兒呀,咱們家算是完了,你們兄妹被抓之後,咱們家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那些該天殺的,在咱們鋪子對面開了店,專搶咱們的生意,我寫信叫你堂弟進京來,他這會子也還沒到。如今咱們娘仨都坐了大牢,薛家完了……」

  寶釵見老娘說話倒三不著倆,說了半天也說到點子上去,皺著眉問道:「媽,你到底因何被抓起來的?我教你的事,你做了沒有?」

  薛姨太太哭道:「就是照你說的去做,為娘才被抓了進來,釵兒,咱們再不打那林丫頭的主意了,咱們惹不起她,她不是人,她有妖法,她能把娘凍成冰塊,還能不讓人看出來……我的命好苦呀!」

  寶釵聽了這話,頓時跌坐一邊,絕望的嘶聲道:「我不服,我有服……」

  薛姨太太哭道:「釵兒,認命吧……」

  薛寶釵從地上驀地站起來,眼神絕絕,恨恨的說道:「不,我不認!娘,你可是按我說的去做的?」

  薛姨太太點點頭,寶釵道:「娘,你過堂時把這一切都推到姨媽身上,就說是姨媽指使你做的。」

  薛姨太太疑惑道:「可是為什麼?」

  薛寶釵冷聲道:「姨媽很恨那個林丫頭,這事原就沒有證據,只咬死了姨媽,看他們怎麼判。姨媽有娘娘做靠山,她若無事,您定然也能無事的。」

  薛姨太太哭道:「可是你和你哥哥怎麼辦?」

  寶釵低下頭,湊到薛姨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薛姨太太聽了,低泣道:「這樣行麼?可若我也出不去,可怎麼辦?」

  寶釵眼中閃著瘋狂的光,附在薛姨太太耳邊道:「若媽出不去,那便要把大姐姐,姨媽全都拖下水,我不信太后皇上能捨得這唯一懷孕的妃子。捨不得,她們就把連媽一起放過了。媽,你一定記住,要死死咬住姨媽和大姐姐,他們一定會用刑,媽你可一定要熬住。」

  薛姨太太哭道:「媽聽你的。可是釵兒,我們怎麼這樣命苦……」

  寶釵壓低聲音冷冷道:「媽,別哭。這事沒完,我薛寶釵對天起誓,終有一日我必報此仇,皇后,林黛玉,我一個都不放過。」

  寶釵和薛姨太太只想著互通消息,卻忘記了,這裡可是刑部大牢,沒那容易讓她們串供的。這娘倆的對話,自是被趙郎官安排在隔壁牢房裡的探子聽見了。沒過多久,便來人提她,探子把聽到的一五一十回稟上去。只是薛寶釵說話一時聲高一時聲低,探子難免會聽漏幾句。正是這聽漏的幾句,卻讓薛寶釵得了可乘之機,日後竟讓她逃脫了,又生出許多事端。

  探子被提走不久,便有人來提薛王氏過堂。薛王氏幾曾受過這個,一路上被拖著,只嚇得渾身顫抖,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了。到了大堂,那陰森森帶著血跡的刑具更是觸目驚心,薛王氏不等趙郎官發問,便如一攤爛泥便的攤在地上,顫顫抖抖的招了。只是她死死記住寶釵的話,將在點心果子和茶裡下藥的事情全招了,只說是賈王氏指使她的,賈王氏讓她幫著害公主,只要害了公主,她就會把自己的一雙兒女救出來。

  趙郎官冷笑一聲道:「那魚翅蛋裡的毒也是你下的?」

  薛王氏一楞,開宴之時,她只躲在外面,並不知道魚翅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忙搖頭道:「小婦人不知道大人說的魚翅蛋是什麼?」

  趙郎官一拍驚堂木,怒喝道:「薛王氏,你還狡辯,看來不動大刑你不會招的。」撥出令箭往地上一甩,喝道:「重打二十大板。」

  薛王氏哭喊道:「冤枉!大人,小婦人冤枉啊!」

  兩班衙役的牢頭在離開賈府裡便得了賈璉的好處,這會一大人喝令開打,頓時來了精神,兩個衙役將薛王氏拖下堂,二話不說便扯下她的褲子,兩個衙役頭更是親自操板,對著那白生生的肌膚便是一通猛打,只見板板到肉見血,薛姨太太只熬了兩板子,便昏死過去。雖然這薛姨太太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這兩班衙役卻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只用冷水潑醒了繼續打,到那二十大板打完,薛王氏也去了半條命。

復又用冷水潑醒,趙郎官喝道:「薛王氏,你還不招麼?」

  薛王氏被這一通打打怕了,氣息虛弱的回道:「那魚翅蛋之事是姐姐做下的,與小婦人實在無干。」

  趙郎官喝令薛王氏在供狀上簽字畫押,然後便將她押回大牢裡去了。拿了薛王氏的供狀,帶了皇上的親筆聖旨,趙郎官連夜趕到了賈府,一說明來意,王夫人便搖著頭叫道:「不,不可能,我是娘娘的親娘,你不能拿我。」

  趙郎官冷哼一聲,只舉著皇上的聖旨說道:「有皇上的聖旨在此,賈夫人最好識時務些。」

  王夫人可真的慌了爪兒,撲到賈母腳下哭道:「老太太,您說句話呀。」

  賈母面上雖有難過之色,口中卻道:「趙大人有皇上的聖意,二太太你且跟他去吧。」

  二太太聽了這話,跌坐在地,轉頭看著賈政,賈政別過頭去並不看她,王夫人淒然道:「好,好……」這時一直被賈母關著的寶玉終於得了個空子,溜了出來,他聽到有人要抓王夫人,一溜煙兒跑了進來,衝上前抱住王夫人道:「太太,他們為什麼要抓你?」

  趙郎官見寶玉服飾豪奢,樣樣都是極好極新的,隨便一個小墜子也比賈環的一身衣服值錢,不由心頭火起,冷聲道:「令堂謀害公主,犯了國法,自當伏法。」

  寶玉一楞,扯著王夫人道:「太太,您去害林妹妹?為什麼?我不信!」

  賈母忙把寶玉拉到懷裡,老淚滴到寶玉的臉上,哭道:「玉兒呀,這裡沒有你的事,你快回去。」

  寶玉一扭身子,跑到趙郎官面前道:「林妹妹是要給我做媳婦的,太太怎麼會害她,一定你是弄錯了。你快走,若再不走,我叫人來趕你。」

  寶玉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話將趙郎官氣笑了,賈母和賈政卻嚇得面無人色,賈政吼道:「薛障,又有你什麼事,還不滾出去。」

  寶玉躲到賈母懷裡,只瞪著趙郎官道:「我不許你抓太太,你敢胡來我叫大姐姐下旨砍了你的頭。」

  這會兒滿屋子的賈家人被寶玉嚇得皆說不出話來,趙郎官冷笑道:「好,人本官帶走了,賈公子請得旨來,只管到刑部衙門來砍本官的頭。」說完便著衙差抓起王氏,給她披枷戴鎖,推推搡搡的帶回了刑部衙門。

  賈母摟著寶玉哭道:「你這個孽障,如何又跑出來了?那趙郎官心最狠的,你得罪了他,可怎麼好?」原來賈母深知寶玉的脾性,怕他見到黛玉又口沒遮攔,如今黛玉正與她離著心,再不能讓寶玉得罪了她。因此狠了狠心,命幾個生得好的丫環陪著寶玉玩,偷偷將他鎖了起來。寶玉只和丫環們玩得開心,也不知道黛玉今兒會到賈府來,他只慶幸著不用讀書,卻也一直沒有察覺自己被關了起來。到了晚間寶玉才覺得不對勁,一通又砸又鬧,那看管他的人想著黛玉已經走了,放了這小爺也無妨,這才開了鎖,便又讓寶玉衝到賈母房中得罪了趙郎官。

  瞪了一眼賈政,賈母沉聲道:「還不去打點著,真讓你媳婦受罪麼?」

  賈政想說什麼,可看到寶玉還在賈母懷中,便住了口,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

  這會兒刑夫人和賈璉還在上房裡,賈母摟著寶玉坐了下來,疲憊的說道:「璉兒,你去幫著二老爺打點打點吧,他於這些事務上最是不通,還要你去幫襯著。二太太到底也是賈家的人,都擔待些吧。」

  賈璉見王夫人被抓了,心裡自是極高興的,只是面上不能露出來,忍得卻也辛苦。聽賈母這麼吩咐,只得垂頭應了,可心裡是怎麼想的,那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賈母又對刑夫人道:「二太太被抓起來了,可這家裡沒有人管不行,你先管著吧,讓璉兒媳婦幫著你。這百年大家,可不能自裡面亂了。」

  刑夫人再不想這管家之權竟有一日能落到自己手中,心中樂開了花,忙恭敬的說道:「是,媳婦一定用心管好家。」讓鴛鴦去王夫人那裡把對牌帳本子都取過來,一併交給刑夫人,刑夫人接了過來,頭一次真切的感覺到自己才是這個家裡的大兒媳婦。

  讓刑夫人和賈璉退了下去,讓人伺候著寶玉睡了,賈母疲倦的對鴛鴦說道:「鴛鴦,你看今天這事真是二太太做的麼?」

  鴛鴦咬著下唇,好一會兒才道:「回老太太,依奴婢淺見,二太太不喜林姑娘是真的,可也不至於去害她。林姑娘也沒礙著二太太什麼,只怕這事都是薛家姨太太做下的。薛家姨太太定然想著咱們府裡有娘娘撐腰,她只要咬死了二太太,刑部總要看在娘娘的面子上,這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賈母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是,可如今二太太總是被抓了起來,把賈家的臉都丟盡了,真不知當年我被什麼迷了,竟給政兒娶回這樣一房妻室。又不能真的不管她,好歹她還有個做娘娘的女兒,我就不信皇上會一點面子也不留,那林丫頭不過是一個與皇家沒有血緣的外姓公主,如何能比皇室血脈貴重。你去取一萬兩銀子送給二老爺,讓他上下打點吧,只盼著能少受點罪,熬到娘娘求下情來,也好平安回來。」

  刑夫人拿了帳本子對牌回到自己院子裡,打賈赦房外路過,剛好賈赦這會清醒著,看到刑夫人,便叫道:「你們只當我是死人,問都不問一聲麼!」

  刑夫人只得領著丫環進了賈赦的房間,賈赦活活受了幾個月的罪,那心火可不是一般的大,等刑夫人走了房,他抓起手邊的小玉石獅子便砸過去,刑夫人身子一側,便避了過去,這賈赦已是一大把年紀,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嗚呼哀哉,而刑夫人這幾個月都鳳姐賈璉處得極好,只覺得有賈赦沒賈赦無所謂,他死了自己的日子過得還好些,因此刑夫人一反常態,也也大聲回賈赦的話了。她只道:「老爺息怒,原是孫醫正吩咐了,我們不能在老爺面前晃悠,免得勾起老爺的火白送了性命。」

  賈赦氣得臉紅脖子粗,吼道:「叫秋桐來伺候我。」

  刑夫人淡淡道:「老爺可是想清楚了,這一年裡不能行房,否則老爺性命不保。」

  賈赦將養了這幾個月,別的沒什麼,那慾火可是積了不少,而且孫醫正給他的藥也有催情的作用,他這些日子也已忍到極限了。只吼道:「不要你管,快叫她們過來。」

  刑夫人卻淡淡道:「老爺恕罪,這話妾身可不敢傳,請老爺還是忍著吧。」說完便轉身出房,再不理賈赦的吼叫。

  賈赦不能行動,只氣得拚命捶床,雖然伺候他的小廝原也能給他消火,可是那些小廝早被賈璉吩咐過了,一概不許從了老爺,省得害了他的性命。是以賈赦看得到吃不到,反而更加難熬。這一日終於忍不住,許了重金哄著小廝去架子上取了春藥,在一個長相極俊美的小廝茶水裡下了,總算將他弄上手,得以一逞獸慾,這小廝早就被寧府裡的爺們調教成小倌兒,如今藉著被下藥的機會,倒是狠狠的弄了一回,賈赦空的久了,一次如何能夠,這一夜春風數度玉門關,到了早上,小廝見賈赦沒了動靜,用手一推,只覺得賈赦身子冰涼,那身子底下一攤白花花的東西,這賈赦不聽醫囑,硬行風月之事,此時已氣絕多時了。小廝嚇得失魂落魄,忙捲了些值錢的東西,打成一個小包,趁著天包尚早還沒什麼人起來,從角門悄悄溜了去去,去車馬行裡租了輛車,城門一開便逃出京去,自此一去不返,到了偏僻地方買地成家,倒是因禍得福,過上不錯的小日子。

  到了上藥的時間,小廝推開門,卻見賈赦裸著下身仰躺著,上前一試,氣息全無,小廝嚇得大叫起來,驚動了賈璉,賈璉過來一看,噪得臉通紅,只將小廝們趕出去,給賈赦繫上褲子,敲響四聲雲板,嚇得闔府裡驚惶不安,賈母聽得賈赦竟在這個時候死了,大叫一聲:「天亡賈家!」便昏死過去。鴛鴦帶著一眾丫環忙著請大夫救醒賈母,也沒人顧得上去料理賈赦的事。

  賈政聽到大哥死了,長歎一聲,灑了幾點淚說道:「家門不幸。」又過了片刻,賈政又來報喪的小廝道:「我也不擅長理家,讓璉兒先料理著。」

  刑夫人聽到賈赦死了,心裡竟有種輕鬆,這些日子以來,她原也只當賈赦是個死人,只一心和賈璉鳳姐過日子,本就極少來看賈赦的。只是那一班小妾,卻啼哭個不停很是悲傷,賈赦一死,她們無依無靠,也只有被賣這一條路了。

  鳳姐也出了月子,見家裡這樣,少不得強撐著幫刑夫人打點,二姑娘迎春原是賈赦庶出的女兒,鳳姐打發人將她自賈母身邊接了過來,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著,迎春雖木訥,卻不笨,見刑夫人和鳳姐對她都極好,賈璉雖然見的不多,可說話也是極和氣的,便安心跟著刑夫人和鳳姐,漸漸的也能獨擋一面了。

  賈璉去官裡報了喪,禮部也只照舊例打發了,而賈赦身上世襲的一等將軍由誰來襲卻一直沒有聖意下來,因而只能先吊著。這會兒賈家正處在風口浪尖上,再沒幾個人肯上門弔喪,比之那一日給吉兒過滿月,卻冷清的讓人看不下去。林家胡亂打發幾個管家來送了禮吊了喪,也算是全了禮,如海和黛玉卻是再也不肯來的。而賈母自那一日昏死後,雖是被救醒過來,卻也一病不起,這赫赫百年大族榮國府,就這樣顯了敗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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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賈元春如履薄冰兩王氏一朝喪命

  「竟有此事?」太后聽了李公公的回稟,眉頭緊緊皺起,驚問道,天朝立百近百年,可從沒出過這種事情。

  「回太后娘娘,此事千真萬切,那一日去賈府裡道喜的人全都親眼看見了。並不是奴才妄言。」李公公垂首站於太后面前,輕聲回道。

  「這元貴人的娘家也太不像話了,哪一個妃嬪的娘家也沒有她的娘家這麼不知好歹,當真以為她懷了龍子,便能橫著行麼。」太后憤怒的一拍案子,氣道。

  「太后娘娘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奴才聽說公主並未受到任何傷害,只是她身邊的一名女官受了傷。說是元貴人的姨媽薛氏行刺公主,公主的女官用身子擋了。」李公公對黛玉的印象相當好,對元春卻是很不滿,自打元春有了身子,便目空一切,任誰都不放在眼裡,便是他這太后身邊積年的老人兒,也沒得了元春什麼好處。稍一權衡,李公公便決定了踩上元春一腳,暗中幫一幫那靈秀的小公主。

  「嗯?這公主身邊有六名女官,如何還讓那薛氏近了身?」太后也不是沒腦子的人,只覺得不對,便沉聲問道。

  「回太后娘娘,公主覺得氣悶,只帶了一名女官在賈太夫人的後園子裡散一散,那知那薛氏便乘機偷襲公主,誰能想著在自己外祖母家不光是要被下毒,還會有人行刺呢。公主也真真可憐,那麼小就沒了親娘,有個外祖母,還這樣被算計著。」李公公搖了搖頭,因他跟了太后幾十年,所以說話也隨意些。

  太后想了想,也歎道:「可說是呢,那孩子也太可憐了些。趕明兒叫她進宮來,好好散散吧。」

  李公公卻搖頭道:「太后,若您真心疼公主,可就讓她在自己家裡吧,這宮裡哪位主子不是精明厲害的角色,只怕小公主更不自在呢。」李公公回想起黛玉軟軟糯糯的聲音,靈靈秀秀的模樣,竟是越想越喜歡,卻忍不住處處為黛玉著想了。這讓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如何一個只見了兩三次的小姑娘,便有這麼大的魔力。

  太后看著李公公,眼裡是探究的神色,歷來宮中最忌諱的就是內外勾結,這李公公素來潔身自好,對自己也忠心不二,任誰都沒能收買了去,如何今天一再為林黛玉說好話,似這般的體貼,在他身上可是罕見的很。

  李公公抬頭,正對上太后的眼光,他心中一凜,忙跪下道:「奴才知罪,奴才不該妄議主子。實是奴才見了公主,卻勾起了心中的傷心事。奴才入宮前家裡有個靈巧可愛的小妹子,只是可憐家裡窮,小妹子三歲上就病死了。奴才見公主也是靈秀纖弱,倒像是又瞧著小妹子一般,故而多說幾句,求太后寬恕。」

  太后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你起來吧,哀家素知你的為人,這小公主的確也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怪不得你。」

  李公公忙道:「正是太后這話,奴才見小公主總是微皺著眉頭,心事重重,奴才打心眼裡覺得難過,總想著讓她高興起來才是。」

  太后歎道:「哀家也是如此。這孩子身上好像有股子特別的力量,總是讓人對她硬不起心來。」

  李公公笑道:「這是太后慈悲呢。」

  太后微笑道:「就你會說話。罷了,你說了這些,無非是讓哀家給小公主做主罷了。其實那裡就用哀家做主,看皇上護著她的樣子,那賈家和薛氏豈能得了好去。元貴人只仗著身懷有孕,哀家卻也不能不顧忌皇嗣,只讓她狂幾個月,只保著孩子生下來就行了。這事你親自去辦,務必要嚴謹些,不許走露半點風聲。」

  李公公忙跪下道:「奴才遵旨,請太后放心,奴才一定做得乾淨漂亮,不留一絲兒尾巴。」

  太后點了點頭,又道:「只怕皇上不能輕饒了她,你且去對皇上說,罰她可以,但不能傷了皇嗣,一但孩子生下來,哀家自會給皇上一個交待。」

  李公公領了旨,便去找皇上。皇上正在御書房裡,聽李公公這麼一說,皇上陰沉的臉上總算見著一絲絲兒笑意,他道:「既是太后有話,那便先饒她幾日。她那娘親和姨媽,真真狗膽包天,朕再不能輕饒的。」李公公見皇上痛快答應了,自然是高興的去向太后回稟,至於皇上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卻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

  「娘娘,娘娘……不好了……」抱琴慌慌張張從外面跑進元春的寢室,大聲小叫的喊道。

  元春正捧著肚子想心事,被她這麼一叫,唬了一大跳,頓時豎起眉毛罵道:「死丫頭,驚嚇著小皇子,你有幾個腦袋,能擔當的起。」

  抱琴神色驚惶,什麼也顧不得了,跑上前急道:「娘娘,家裡出大事了。」

  元春神情一凜,忙問道:「出了什麼事?」

  「太太給公主下毒,姨太太行刺公主,都被抓起來了。」抱琴聲音顫抖的說著,這那一條都是殺頭的罪,可怎麼是好。

  「什麼,她們被抓了?那林丫頭死了沒有?」元春驀地站起身來,欺近抱琴追問道。

  「公主……毫髮無傷。」抱琴瑟縮著說道,說完便閉上眼睛,準備承受元春的暴怒。

  果不其然,元春立時大叫起來:「什麼,就樣都害不到她,蠢材,都是蠢材……不好,家裡出了事,定要連累我的,我怎麼辦,怎麼辦……不行,我不能讓她們連累我……」

  抱琴心裡頓生寒意,被抓的人可是娘娘的親娘的姨媽,娘娘不說怎麼想法子搭救,卻先想著怎麼把自己摘出來,這樣寒薄之人,自己真的能指望上她麼?只怕事到臨頭,自己會是頭一個被她賣了的人,是要為自己做打算了,抱琴想道。

  元春想了想,最後一咬牙道:「打水淨面,去把那件素白雪緞大袍子準備好,我要去向皇上請罪。你回頭便去太后宮裡,務必要請太后到御書房去為我解圍。」

  元春淨了面,取下所有的釵環,只披散著長皮,穿著寬大的白袍子,赤著腳去了御書房。在御書房外雙膝跪倒,元春伏在地上哭道:「臣妾家人有負皇恩,做下那等悖逆之事,臣妾特來請罪。」

  守在外面的侍衛不敢待慢,忙進內通傳,水靖一聽元春前來請罪,不如皺眉道:「這賤人倒曉得以退為進,哼,就讓她跪著好了。朕不見。」

  元春聽侍衛說皇上不見她,心涼了半截,可到了這個節骨眼兒,她也不能起身便走,只得硬撐著跪下去。心裡只盼著抱琴能早些請來太后,也好搭救自己。

  跪了小半個時辰,元春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太后又沒到,只得裝暈,身子一歪便倒在御書房外的青石階上。心裡還指望著皇上能將她抬進御書房搶救,她也能就勢說上兩句話。

  侍衛見了可怕的不行,忙跑進去回稟,那知皇上卻冷冷道:「慌什麼,叫個太醫跟著,在派幾個把她抬回宮去就是了。令鳳藻宮的侍衛看好了她,等賈家案子審清了,朕再一併發落。」皇上這聲音極大,元春聽得真真切切,這心裡頓時涼透了,皇上根本不在意她肚子裡的孩子,可這孩子是她唯一的依仗,太后到現在也不來,看來也是不願意管自己了,皇后更是把自己當成眼中釘,若是家裡的案子坐實了,這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刑部森嚴的大堂上,賈王氏薛王氏周瑞家的還有廚子跪了一地,賈王氏這會兒還沒醒過來,猶自叫道:「我是堂堂的五品淑人,還是宮裡娘娘的親娘,如何能要我跪!」

  薛王氏委頓在地,哀聲道:「姐姐,快別說了,讓你跪你便跪吧。」

  趙郎官冷眼聲道:「本官堂下向來沒有什麼淑人夫人,賈王氏,你可知罪?」

  賈王氏硬道:「本淑人無罪,自是不知。」

  趙郎官冷哼一聲道:「來人,掌嘴二十,先教教她規矩。」

  如狼似虎的衙設上前揪著賈王氏的衣領,不由分說便是二十個重重的耳光扇過來,直扇得賈王氏面頰高腫牙齒脫落,鼻涕眼淚抹得滿臉都是。

  趙郎官再問,賈王氏便老實多了,只是死扛著不讓帳,把那魚翅蛋裡下毒之事全推到薛王氏的身上。

  薛王氏一聽便急了,直扯著賈王氏罵道:「你好狠,明明是你做的,卻嫁禍給我,我幾時下過什麼毒,那賈府裡是你家,你要做什麼不能做,誰不聽你的,卻把這個罪名扣到我一個寡婦身上,你是什麼居心。」

  賈王氏卻道:「妹妹,你做下這種沒天理的事,還不承認,反誣陷好人,你怎麼變得這麼狠毒,縱然你的兒女被抓到大牢裡,那也是他們犯了事,如何拿著公主做閥子,害了公主,你的兒女便能逃脫罪則麼!」

  趙郎官也不愛看這兩個王氏狗咬狗,只對通譯道:「問那廚子,是什麼人請他的,又是什麼人給他準備的材料?」

  通譯嘰哩咕嚕一通,廚子點了點頭,指著周瑞家的和薛王氏對通譯說了兩句話,通譯側耳聽了,轉身對趙郎官道:「回大人,這廚子說是這周瑞家的找到他,他到了府上見的是薛王氏,所有的材料都是薛王氏提供的。」

  通譯這話一說完,薛王氏便伏地大哭道:「該天殺的,你收了賈家什麼好處,要這樣害我……」

  賈王氏心中大喜,忙道:「妹妹,你既做了這種事,便當認罪伏法,如何還要攀誣我們賈家。」

  薛王氏什麼都不顧了,指著賈王氏道:「是你,你看林公主長得好,又得了皇上的眼,怕她礙了你們娘娘的事,就三番四次生了法子害她,你讓我找來罌粟花蜜合人參養榮丸送給公主服用,那蜜沒用完,你還收在你的房裡,大人,您一搜便知。」

  賈王氏大急,忙道:「你胡說什麼?」

  薛王低詭譎一笑道:「我的好姐姐,你莫以為把罪名都推到我身上你就能沒事,妹妹就是死,也要和姐姐作伴兒。」

  這時搜查梨香院和賈王氏房間的衙設們也都帶著證物回來了。果然在賈王氏房裡搜出了罌粟花蜜砒霜等物,從薛王氏房裡搜出了投在那魚翅蛋上的天一水,可笑這姐妹倆互相算計,到頭來卻是一個都落不下個好下場。

  趙郎官一拍驚堂木喝道:「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們還不認罪伏法!」

  薛王氏知道大勢已去,伏到地上道:「小婦人認罪。」而賈王氏仍硬著頭皮叫道:「冤枉呀,大人,這些東西都是薛王氏嫁禍,她那一日不出入我的房中,想放個什麼東西極便宜的。」

  趙郎官冷冷一笑,命道:「讓薛王氏簽字畫押,將她帶下去聽候發落。」又對賈王氏道:「賈王氏,證據確鑿你還抵賴,看來不動大刑你是不招的,來人,上夾棍!」

  賈王氏大叫道:「你不能對我用刑……」正在這時,一個衙設跑了進來,對趙郎官低聲說了幾句,又送一封書信,趙郎官打開看了,不由冷笑著對賈王氏道:「賈王氏,你犯下七出之條,工部員外郎賈大人寫下休書,已將你休棄了。」

  賈王氏跌坐在地,雙眼直楞楞的,她把自己的親妹妹當棄子,再不想賈家把自己也當了棄子,那看著棉軟的賈政竟會在此時寫下休書。這算什麼,將她逐出賈家,那賈家便不再受連累麼?他們好狠!

  一旦被休離,元春便也與她沒有關係了,再是指望不上的,王氏心裡清楚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與其死扛著活受罪,還不如招認了得個痛快了斷,想到這些,王氏跪直身子道:「是,小婦人認罪。」

  畫了押王氏便被帶到一旁,趙郎官又道:「周瑞家的,你可知罪?」

  那周瑞家的早就嚇傻了,只會點頭應著趙郎官說什麼她便應什麼,也是畫了押便被帶到一旁去了。趙郎官又便人帶薛蟠過堂。

  一時薛蟠上了堂,他現在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心只想早些解脫,因此也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痛快的畫了押,也被帶到一旁去了。接著便是審寶釵,寶釵上堂時,見薛王氏王氏薛蟠都跪在外面,每個人都上了大枷,便知道大勢已去,上了堂,對偷盜皇后手卷,假傳旨意的罪名也是痛快承認了,當堂簽字畫押,在一旁跪下,她心裡七上八下,只盼著趙郎官能不判自己一個斬立決。

  一干人犯上堂,趙郎官一一判了,薛王氏王氏謀害公主,罪大惡極,斬立決,薛蟠,仗勢殺人,秋決,薛寶釵偷盜皇后手卷假傳旨意,本當判斬立決,念其年齡尚小,認罪態度良好,改判秋決。

  寶釵一聽是秋決,心中稍定,她聽薛王氏說薛蝌兄妹就要到京城了,只要他們還探監,自己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趙郎官上了奏折,皇上很快便硃筆勾決發了回來。這一日午時,薛王氏和王氏五花大綁,被押到刑場,三通炮後便人頭落地。可歎這兩個用盡心機,卻落了個這般下場。

  剛行過刑,一個年輕公子便打著馬趕了過來,見到薛王氏的屍身,他哭道:「大伯母,侄兒到底來晚了。」然後便將薛王氏收斂了自去安葬。那王氏卻無人來收,劊子手只將她用破蓆子捲了,丟到亂墳崗子上去餵野狗。

  薛蝌收了薛王氏的屍骸,果然到刑部使了銀子去看薛蟠薛寶釵兄妹。薛蟠將死,也醒悟了過來,只說自己是罪有應得,並不冤枉,只把信物交給薛蝌,讓他接管了自己的生意。又求薛蝌在他行刑之前每日送些好吃食來,他便心滿意足了。薛蝌含淚答應了,便又去探望寶釵。

  寶釵一見薛蝌,頓時哭成淚人,哀哀道:「蝌兄弟,你可是來了。」薛蝌見寶釵那副樣子,也是心酸的淚如雨下,只說道:「但凡兄弟能做的,姐姐只管吩咐。」

  寶釵哭了一氣,才貼近薛蝌耳邊悄聲說道:「蝌兄弟,我聽說這裡可買人來替罪,姐姐是冤枉的,是屈打成招,只求兄弟幫姐姐買個替身,怎生想個法子把姐姐換出去,姐姐這裡給蝌兄弟磕頭了。」說著便跪下給薛蝌連連磕頭,直磕得額上滲出了血跡。

  薛蝌極是為難,這事也不好在這裡說,只得先安撫道:「姐姐莫急,容兄弟想想法子。」

  這刑部大牢不比州府裡的牢房,花點錢就能為所欲為,薛蝌年紀雖小,卻也知道這事萬萬不能做的,因此只是給薛蟠寶釵兄妹送些好吃食,卻不肯給寶釵買替身。

  寶釵心裡又急又恨,可又不敢說什麼,只在心裡又把薛蝌恨上了。這一日子夜過後,寶釵正絞盡腦汁的苦思脫身之術,忽然便覺眼前一花,一個癩頭和尚忽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若是如海水沐在此,一看便知,這正是當年要化去黛玉的那個癩頭和尚。欲知癩頭和尚所為何來,且聽下回分解………


066捐魂魄寶釵變真釵得捷徑薛三成皇商

  「仙師救命!」薛寶釵見憑空出現個癩頭和尚,便知他不是凡人,立刻跪倒拚命磕頭,哀哀啼哭著懇求。

  那癩頭和尚只淡漠的說道:「你命雖已盡,運卻未終,如今貧僧有一法可讓你死而不死,你可願意?」

  寶釵迷惑不解,可求生的渴望勝過一切,忙道:「求偶師慈悲,救信女一命。」

  癩頭和尚手一招,一隻黯淡無光的釵子憑空飛來,他看著寶釵說道:「你本體命已到盡頭,再不能救的,如今我可抽你兩魂四魄寄在這釵之上,送你去那好去處修行,只待六年之後便能化身成人,那時方可重入紅塵。這肉身便棄了吧。」

  寶釵大駭,這樣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那癩頭和尚見寶釵不回答,卻也不著急,只淡淡道:「你只好好想去,秋決之日,你的三魂六魄便要被牛頭馬面勾入地府,到那時,我再救不得你。」

  寶釵直勾勾的盯著那股釵子,心中瞬間便翻了百千次的心思。最後,寶釵問道:「信女聽說三魂六魄缺一不可,如何仙師只取二魂四魄,便是修成了,我不也是個傻子。」

  癩頭和尚的眼中卻閃過一絲激賞,怪道是上面看中的人,果有過人之處。身處這般境地,還能冷靜思考,此女日後當堪大用。便破了例耐心給她解釋道:「留一魂二魄在你體內,好在秋決之日讓牛頭馬面勾了去閻王面前交差,方能消了薛寶釵這一名號,六年之後你化身成人遊走人間,才能不為地府掌控,做起事來才方便。」

  薛寶釵點了點頭,只還有一點疑惑,便又問道:「我少了得一魂二魄,化人後會不會有什麼不妥之處。」

  癩頭和尚笑了,這丫頭果然精明,可是越精明,對他就越有利,他越喜歡。於是笑道:「待你化身成人之時,我自會送你一袋冷香丸,每年吃上一丸,便可補這一魂二魄之缺。」

  寶釵聽到這裡,心中想道:「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放手一搏,左右是個死,怕什麼。」抬起著,看著癩頭和尚,寶釵堅決的說道:「請仙師成全。」

  癩頭和尚道了一聲好,將那釵子擲到空中,釵子在寶釵頭頂盤旋,癩頭和尚手指一點寶釵額心,只見六道清氣冉冉升起,將釵子團團圍住。那釵子越旋越快,將清氣盡數吸了進去,原本黯淡無光的釵身頓時變得金光燦燦,恰如一盞明燈照亮陰暗的牢房。癩頭和尚手一招,那釵子便飛到他的手中。

  此時再看寶釵,已是雙眼無神渾渾噩噩,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癩頭和尚歎道:「這也好,省得你清醒著受那一刀之苦。」說罷身體便憑空消失無蹤,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癩頭和尚去了亂墳崗子,定睛細看,取出一隻小巧的玉淨瓶,收了王氏殘破屍骸上盤旋的最後一絲怨氣,便閃身消失無蹤,自去了那安置寶釵二魂四魄之處。

  先將王氏的怨氣投入永恨海之中,又引來無常風,那怨氣得了永恨海之力,無常之風,漸漸膨脹變大,原本只是一絲,如今已成了一團,到了最後,竟凝成如墨一般的一塊黑石。將釵子投入怨氣之中,將石塊移至月華之下,打上封印,癩頭和尚邪邪一笑,六年之後再來開啟,端看這怨之精到底能培出個什麼樣的人來。

  太后聽得賈府將王氏休了,心中歎道:「果然是有手腕下得狠心,如此一來,捨一人可保一家,當真好算計。只是自此更不喜賈家之人,這般能算計的,日後必將為禍宮中,也更堅定了除去元春的心。只是顧忌她腹裡的孩子,才暫容她一時。

  水靖下旨將奪去元春一切封號,將她鎖於鳳藻宮儀蘭殿,太后亦命了李公帶了人親自看管照顧她腹中的孩子。元春這會兒只求能活下去,別的暫時也不管想,倒也安生許多,宮裡又恢復了一時的平靜。水靖又下了旨,將賈家作了一番處理,這事便算是了了。

  賈家原本有三代世襲,可因行刺公主之事正發生在賈家,雖然賈政休了妻,卻不能免責。因此將那第三代的世襲給蠲了,賈璉身上也只一個五品同知的虛銜,賈政削職為民,賈母的國公夫人亦被奪去,刑夫人卻因賈赦之死,聖上憐憫,反能保住官誥,仍是一等將軍夫人。一時間賈母連同二房,都要依附著大房過日子。念著二房裡還有個元春在宮裡,刑夫人也沒很薄待了賈政父子三人。每日的供應雖不豐厚,卻也夠用了,而賈母心疼寶玉,也時不時的拿了自己的體已出來,這二房裡的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賈政被削職為民,自是戰戰兢兢,因那趙姨娘是被趙郎官抓走的,賈政只道是她了犯了事,當日不止送上的是王氏的休書,連趙姨娘,他也一併休棄了。至於賈環,原就是個庶出的,他也不在意。趙郎官判了趙姨娘無罪,又因自己沒兒子,便將賈環過繼到自己名下,改名趙環,自此再與賈家沒有半點關係了。趙姨娘依著弟弟,日子雖不富裕,卻也過得安寧平靜。

  當年賈氏一門雙公,如今只剩下寧國府裡的一支了。四姑娘惜春原是寧國府嫡出的小姐,如今自是要回寧府裡去,好在寧府念在同宗一脈的情分上,與榮國府裡也沒劃清界限,便這麼混日子了。

  忠順王爺一日忽然入宮求見,對皇后說道:「那薛家滿門賜死,這皇商資格也被宮裡收回了,娘娘可否想個法子將這皇商資格要了來。自打那林如海去了江南,便斷了咱們家的錢路,不如弄個皇商在門下,也好支應宮裡的開銷。」

  皇后恨聲道:「你只弄了個狐媚子進來,如今又讓她得了龍種,這會兒還有臉來要皇商名份,我不管這個。」

  忠順王虎著臉道:「娘娘,可不能這麼說,當日弄那賈元春進宮,也是您同意的。那裡就知道她是這麼個東西。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便是再懷了龍種,將來那孩子不也是您名下的,您這些年苦汁子喝了不少,卻也總沒動靜,怕是……」

  皇后臉一甩,怒道:「你知道什麼。」只是水靖從不碰她之事,她卻不能說出口來。只得重重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生悶氣。

  忠順王忙陪笑道:「娘娘,我的好娘娘,您別生氣。這元貴人的事您也看著的,她若有個強有力的娘家,在宮裡也不至於混到這般田地,您再生氣,咱們也是一家人,昊兒也是你的親兄弟,與其讓別人家得了這好處,還不如給自己家。」

  皇后轉頭瞪著忠順王,壓低聲音道:「爹,你想謀反?」

  忠順王忙打哈哈道:「臣哪裡有那個心,您貴為皇后,臣又是王爺,臣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臣不過想多撈些銀錢,幫著您坐穩皇后的位子,給昊兒留下一份豐厚的家業罷了。」

  皇后將信將疑的看著忠順王,只是在那張最擅長掩飾的臉上是看不出真假的。聽他這麼一說,皇后自是有幾分動心,便道:「可以咱們王侯之家的身份,總不能自去作皇商,爹爹可有合適的人選?」

  忠順王爺笑道:「這人選倒是現成的。當年薛家大房為了獨佔皇商生意,與二房分了家,逼得尚未成親的老三遠走他鄉,如今這薛家老三正是為父的門下,他生意做得極精,再若得了皇商,必是如虎添翼,到那時,娘娘便不用擔心銀錢的問題,為父自是會源源不斷的送進宮來,至少比現在多上三成。」

  皇后眼睛一亮,這些年水靖對她一直不好,可她在宮裡遍灑銀錢,處處都安下耳神心意,所以才能將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若不是正月十五那一夜自己失了神,再不能讓那賈元春得了可乘之機,便是承了寵,也不能讓她懷上孩子的。這幾個月忠順府裡送來的銀子卻是少多了,她已經覺得銀子有些不夠用的,如今忠順王這一提議,倒是正中了她的心思。

  「四成。」皇后上下唇一碰,輕巧的說道。

  「什麼,你想要你爹的老命呀!」忠順王好似被貓撓了一爪子似的,跳起來叫道,這丫頭什麼力不出,輕輕巧巧就要加四成,這……這也太黑了。

  「您若答應我便去辦,若不答應就算了。」皇后可不怕忠順王,閒閒的說道。

  忠順王狠狠的一咬牙,說道:「好,四成就四成,你可得現在就幫著薛老三拿下皇商資格。」

  皇后輕輕一笑,端起茶淺飲一口,輕聲說道:「爹爹放心,不出十日,那薛老三便是新皇商了。只是有一條,您可不能讓人知道薛老三是你的門下,否則,這事便只能做罷了。」

  忠順王笑道:「娘娘放心,便是你娘和你兄弟,也不知道薛老三是我的門下,人人只道他是個普通商人。」

  皇后點頭道:「那便好。」然後又問道:「爹爹,昊兒如今怎麼樣了?可回家了沒有?」

  忠順王氣得一拍桌子,怒道:「你那個弟弟真真讓人頭疼,誰家不好待,偏只賴在林家,你娘說他看上那林丫頭,非要在人家裡養傷。不過說來也怪,你弟弟那一身本事好生了得的,便是赤手空拳,等閒的猛獸也奈何不了他,如何能傷成那樣。你娘問他他又不說,真是氣死我了。沒一個省心的…」

  皇后微皺了眉,一忽兒便鬆開眉頭,輕笑道:「那有什麼,難道昊兒動心,只是那林丫頭還太小,也不好賜婚,等過上幾年林丫頭及笄了,賜了婚也就是了。

  忠順王別著頭道:「我才不要那個丫頭做我媳婦,昊兒都快二十了,早就該成親,偏你們慣著他,他說不成親便不成親,你看人南安王世子,比昊兒還小三歲,如今都有三個兒子了。咱們王府裡卻什麼都沒有。」

  皇后笑道:「這有什麼,給昊兒屋子裡放幾個人就是了,又不是要他娶正妻,他還能不答應。」

  忠順王歎了口氣,忿忿道:「這事讓你娘來跟你說,我不管。你們只給我孫子就行了。」

  皇后點了點頭,打定了主意,打算過陣子將忠順王妃接進宮,好好商量商量左昊的終身大事。

  那左昊還在林府裡養著傷,他是打定主意了,死皮賴臉也要賴在林府,這裡總是離黛玉近些,早早晚晚也還能見上一面。林家也不好趕人,便只讓他這麼不明不白的住著,說是養傷,其實他的傷早好的差不多了。這一日左昊在半半居裡活動完身體,伸長了脖子看了半天,也沒見黛玉的影子,心中不由有些失落。忽見林府管家引著忠順王妃走了過來,左昊歎了口氣,只做出沒精打彩的樣了,懶懶往躺椅上一坐,硬把臉色逼成蒼白一片,有氣無力的說道:「娘,您又來啦。」

  忠順王妃那能不知他的小把戲,只是不好在林家人面前戳穿他,便應道:「是,娘又來了。你一日不回家,娘便得一日不停的過來。」

  林府管家行個禮下去了。忠順王妃才道:「昊兒,娘知道你好的差不多了,還不跟娘回家。」

  左昊愁眉苦臉道:「娘,我不想回去,在這裡總還能見著林姑娘,回了家再不能見到她的。」

  忠順王妃聽啪的一巴掌打到左昊頭上,罵道:「你個沒出息的小子,你姐姐說了,再不回家她就立刻給你下賜婚的旨意。」

  左昊一聽,立時大怒道:「我的事不要她管。」

  忠順王妃素來最疼這個兒子,忙又安撫道:「昊兒,你聽娘說,你總不能一直住在林府上,你姐姐也說了,若你真喜歡這林姑娘,也得等林姑娘及笄了才能論及婚事,你可也不能在林家住上幾年吧。你先跟娘回家,等林姑娘一及笄,娘就來求親,你看可好?」

  左昊聽了這話,臉色才緩和過來,點點頭道:「這還行,明天您就帶了厚禮來接我吧。」

  忠順王妃看看半半居,苦笑道:「娘哪一次來不是備了厚禮,你看這半半居都快堆不下了,林家再不肯收咱們禮的。娘硬留下,他們便全送到你這裡來。」左昊四下一看,也只有歎氣的份了。

  是日晚間,左昊便去向如海黛玉辭行,黛玉只推說睡下了,並不見他,如海亦是淡淡對他說道:「左世子,你這傷說起來算是為林某所負,林某自是要為你治傷。雖林某另有機緣,可仍一樣感激左世子。不過林某與令尊素來政見不合,此次左世子回府,日後便不要再來了。免得我們各自為難。」

  左昊急忙上前一步,吼道:「為什麼?父王是父王,我是我,林大人為何要把我們混為一談。」

  如海淡淡道:「你終究是忠順王世子,這便是注定。」

  左昊如遭重擊,倒退兩步道:「林大人,若是我爹能放棄呢?」

  林海搖搖頭,輕道:「世子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有些事,一但做下了,便永無轉圜之地。」

  左昊聽了這話,心裡有些明白又有些糊塗,可是有一點他很清楚,林海是絕對不會把女兒嫁給他的。這個認知讓左昊痛徹心肺,他喃喃道:「我知道的,賈夫人終是因我而死,我與林姑娘再無可能了。」說完掩面大慟,狂奔而出。

  林海看著左昊狂奔而去的身影,歎了口氣道:「造化弄人,這樣好的孩子,如何偏有那樣的爹。」

  自忠順王入宮之日算起,到第七日上,薛家老三薛孝舉果真接到了戶部的行文,也不知皇后做了些什麼,那皇商資格竟然真的落到了他這個看上去沒有後台背景的人身上。

  薛舉接了行文,拜謝了一應恭賀之人,然後跑到郊外那無人之處對天狂呼:「爹爹,你看著,我才是薛家最有出息的,這皇商他們弄丟了,還得要我掙回來!」

  當年薛家嫡出兄弟有二人,一為薛蟠之父一為薛蝌之父,可外人不知道,薛家其實還有一個庶出的小兒子,只是當日裡分家時,這庶出的三兒子還小,大兒媳婦又仗著娘家有權有勢,硬是給這庶出的小兒安了個罪名,將他趕出家門,大房二房裡只將那家產盡數分了。大房裡獨佔了大頭,二房得的雖然少些,可這些年經營下來,也累積不了少家業,如今薛蝌又接手了大房的生意,很有點兒獨佔薛家家業的意思。

  這薛孝舉被趕出家門後,流浪江湖,卻也另有了一番際遇。薛老三遇到山匪搶劫,被忠順王所救。忠順王當時賞了薛孝舉十兩銀子,薛孝舉憑著十兩銀子起家,竟將生意做得紅紅火火,半年後,他帶著一百兩銀子去還忠順王。忠順王見他是難得的生意奇才,非但不要那銀子,又給了他一千兩,讓他為自己做生意,薛孝舉自此便投身忠順王府,只是這事只有他和忠順王兩人知道,王府裡的其他人並不曉得,薛孝舉也只和忠順王暗裡來往。

  忠順五極賞識薛孝舉,又念他是紫薇舍人之後,才肯那樣去求皇后,得了皇后和忠順王之助,薛孝舉才終於得到他最想要的薛家皇商身份,因此頓覺揚眉吐氣,一通大吼將那積年的怨忿盡數發洩了出去。


067賈王氏死有餘辜元貴人罪有應得

  那一日忠順王妃備了厚禮來接左昊。如海自是堅辭不受,忠順王妃也只能暗歎與林家這門親事只怕是難成,只得帶了左昊先回忠順王府,日後再相機而動。等她們走了,黛玉臉上才露出開心的笑容,輕道:「這下子家裡總算是沒外人了。」

  水沐笑道:「玉兒,這陣子你都沒真正開心過,趕明兒沐哥哥帶你去個好去處玩兒。」

  黛玉卻撅著小嘴道:「也不知璉二嫂子怎麼樣了,那一日回來了就再沒聽爹爹說起她們的消息,這會兒我還有點想見吉兒了。」

  如海臉色微沉,輕道:「玉兒,你些事原是不想告訴你,可你既提了,那爹爹便告訴你。賈府如今敗落了,二太太問了斬刑,大老爺病死,二老爺罷官,世襲的爵位也被奪了。如今老太太和二房裡只依附著璉兒一家過日子。」

  黛玉略驚歎道:「竟落得這般田地。」

  如海又道:「湘蓮搜遍賈府,只在那二太太房裡的密庫中找了樹骨蓉草,你孫伯伯說過,你娘親當年就是這中了這個毒。」

  黛玉摀住嘴道:「就是她害了娘和哥哥,為什麼?她為什麼要害娘親?」

  如海點頭道:「這都是舊事了,你娘親當年才貌雙絕,是譽滿京城的第一才女,皇親貴戚世家子弟無不以見她一面為榮。敏兒被選為先皇的女官,當時的幾位皇子都對敏兒動了心,可敏兒稟性高潔,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再不肯嫁入皇家與人共侍一夫,先皇憐惜,便允了她自主婚事。後來爹爹和娘親在瓊林宴上相遇,我們一見傾心,便去御前求旨,皇家與我們林家極有淵源,先皇自然是極贊同的。當即便發了賜婚詔書。只是當時幾位皇子並不甘心,便有人找上才嫁入賈家的二太太,許以重利,讓她給你娘親飲食裡下藥,是你娘幸運,並不曾吃那下了藥的飲食。惡婦還以為你娘昏迷了,便將那皇子放了進去,意欲對你娘行不軌之事。」

  黛玉驚的張大嘴巴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小手死死擰著水沐,水沐也被驚得目瞪口呆,再不想還會有這種事情。

  如海長歎一聲,又對黛玉道:「你娘身邊的奶娘拚死纏住那皇子,敏兒跑到了老太太的房中,這才保了清白。可是老太太怕得罪了皇家,硬是把這事壓了下來,讓你娘生生受了這樣的委屈。後來查出是王氏做下此事,那老太太只想著王氏娘家位高權重,竟只重罰王氏,卻沒有讓二老爺休了她,便是如此,那王氏還是恨極了你娘,想來樹骨蓉之毒便是那事之後她下的,那時就快要到爹爹前去迎娶的日子,她必是想著你娘嫁過來,自當有了身子,一擔有孕,你娘便會慢慢死去,到時任誰也查不出是她做手腳。只是她想不到,這種奇毒仍是能被解去,只是你娘的身子自此就變差了,可惜了你的哥哥,我們也是隔了十年才有了你。」

  水沐氣得咬牙切齒道:「若早知道這事,再不能讓惡婦這麼便宜的就死了,真是便宜了她。恩師,那皇子到底是誰?」

  如海歎息道:「後來先皇到底知道了這事,便指著件小事貶了那皇子。」水沐略一想,說道:「是他,六王叔水湛?」皇族之中,只有水湛是被削了王爵,遠遠的貶到嶺南蠻荒之地,十幾年沒回過京。

  如海點了點頭,對黛玉道:「玉兒,爹爹告訴你這事,就是要你知道,那老太太為了家族利益,連自己親生的女兒也能算計捨棄,而你不過是個外孫女兒,又得封了公主,她若再見到你,是萬萬不能放過的。你與璉兒媳婦交好,喜歡吉兒,那老太太就一定會利用這一點來算計你,與其日夜防著,還不如乾脆誰都不見。那璉兒媳婦也是個能幹的,況且如今是大房裡掌家,還能吃了虧不成。」

  黛玉臉上籠著一層哀愁,輕道:「玉兒知道了,再不想那府裡竟然如此不堪。玉兒聽爹爹的,再不見她們的。」

  如海歎息著將黛玉攬入懷中,輕聲安慰道:「玉兒,那府裡也只剩下一個老太太能算計,還有個二老爺讓人看不清,其他的人尚好,日後等那府裡清明了,你再去看她們也行。」黛玉無言的點了點心,心底一片悲哀。

  水沐打疊起心思,百般的逗著黛玉開心,又尋了好些小玩意兒給黛玉玩,才漸漸讓黛玉的心情好了起來。

  家裡沒了外人,黛玉便讓小如意自由活動,小如意白日裡只在黛玉繡樓前的院子裡撒歡兒,黛玉見如意極喜歡玩水,便讓人把院子裡的小水池塘拓寬了,又引來一股活水,由著小如意自由自在泡在池塘裡。那架上的鞦韆,池塘邊上的小亭子頂,假山石,無一不成了小如意的地盤,一忽兒悶到水裡,一忽兒渾身濕漉漉的跳到鞦韆架上,時不時還使個小壞,猛的將身體變大,把鞦韆架壓塌,再不說跳到亭子頂上,伏著一動也不動,好似亭子頂的裝飾一般,卻讓黛玉一通好找。有時又懶洋洋的往黛玉門前一趴,整個身體貼在地上,好似腳墊一般,只是沒人敢到他身上去擦擦腳罷了。

  當日皇后賞下的碧眼貂,也被小如意當成了自己的玩具,可憐那碧眼貂也算是異種靈物,卻每日裡被小如意當成球玩,只將它甩來踢去玩得不亦樂乎,小如意那與生俱來的上位者氣息壓得碧眼貂透不過氣來,只能任小如意將它搓扁捏圓。這會兒哪裡還敢去咬黛玉,莫說是咬,但凡碧眼貂一靠近黛玉,小如意便要齜牙咧嘴教訓它一通。因此碧眼貂也只能淪為一個寵物的寵物了。

  這一日小如意和黛玉玩得正歡,忽然嗖的一下環到黛玉腕子上,又變成那一隻湛青手鐲,黛玉知道這是有生人來了,果然不過幾息的時間,林府管家便引著太后宮裡的李公公走了進來。

  李公公一眼看見碧眼貂兒馴服的趴在黛玉腳邊,心中一驚,也不敢上前,只遠遠的躬身行禮。黛玉淺笑著讓了,李公公忙道:「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給公主送些個玩器來。」說完將禮單高舉過頭,只等著黛玉身邊的丫環去拿。

  春纖過去接了,李公公看看碧眼貂,忍不住說道:「公主,這貂兒到底是個野物,還是放在籠子裡的好,若是傷了誰,反不好了。」

  黛玉笑著點頭,雖然知道有小如意在是無礙的,但為了表示對李公公的尊重,她還是命人取來籠子,將碧眼貂關了進去。

  李公公見碧眼貂被關好了,方才走近幾步,笑道:「公主這一陣子可好?」

  黛玉淺笑道:「好,多勞公公惦記著。母后身子還好麼,我如今還在孝裡,不也便進宮請安的,請李公公代我給母后娘娘,皇后娘娘請個安吧。」

  李公公笑道:「老奴記住了。」又看了看黛玉,這才袖了黛玉賞他的小玉玩件告辭而去。

  李公公走了,黛玉奇道:「不年不節的,太后如何又送我東西?還巴巴兒差了他來?」

  雪霏笑道:「公主呀,想那麼多做什麼,橫豎有老爺呢,您想那麼多做什麼?」

  黛玉亦笑道:「可說是呢,都是這陣子這些事鬧的。」

  李公公回到宮中,直接去回稟太后,太后聽得那碧眼貂兒竟然馴服的趴在黛玉腳下,不由奇道:「那貂兒性子最野,哀家還怕它傷著林丫頭,再不想這林丫頭竟然有這等本事,收服這野性難馴的東西。」

  李公公亦道:「正是太后這話,只怕公主也是個有來歷的,奴才越看越覺得公主不凡,還是皇上英明,早早兒便封了公主。」

  太后笑道:「可也是,只是這孩子如今身上有孝,也不好總讓她進宮來陪伴哀家。許是哀家老了,可越來越覺得孤單寂寞。」

  李公公忙道:「太后娘再忍幾個月,等元貴人的孩子生了,您可就有得忙啦。」

  太后嗯了一聲道:「可惜這孩子沒福氣,沒托生到皇后的肚子裡去。」

  李公公湊近一步,對太后道:「娘娘,奴才這幾日奉命照顧元貴人,可怎麼隱隱聽說,皇上自大婚後就沒再碰過皇后了。」

  「什麼?」太后大驚,忙道:「那起居注上的……」

  「娘娘,皇上是每逢初一十五便去中宮,可都是皇上睡床上皇后睡地下的,他們並沒同床。」

  「竟有這等事?你從哪裡聽說的?」太后大怒道。

  「奴才有一日聽那元貴人和她的侍女說的。」李公公忙回道。

  「唉,怪道皇后這些年都無出。這個皇兒真不讓人省心呀,看來皇后再也挽不回皇上心的,倒是要再給皇上選秀了。」太后長歎一聲道。

  李公公可不敢說什麼,只垂道立著。太后出神的想了一會兒心事,又問道:「元貴人腹中的孩子這幾日可好?」

  李公公忙回道:「太醫才診過的,孩子很好,太醫還說,極可能是個男胎。」

  太后喜道:「果真?怎麼沒人來回哀家?」

  李公公笑道:「太醫去回皇上了,奴才想著這消息還是奴才來回的好,奴才還能討太后的賞。

  太后笑罵道:「你呀!」這主僕幾十年的,早建立了一份超乎主僕的感情。

  李公公又聽了太后幾句吩咐,才去了鳳藻宮儀蘭殿,那元貴人雖說最近比較安份了,他仍是不敢掉以輕心。

  「娘娘,該喝安胎藥了。」抱琴捧著一隻薄胎汝窯白瓷小碗送到元春面前,低眉順眼的說道。

  元春看著那黑黑的藥汁子,皺著眉一飲而盡,忙叫道:「快拿蜜棗來,這藥越來越苦了。」

  抱琴忙送上蜜棗,元春忙忙含在嘴裡,才稍稍去了那苦苦的味道。抱琴見元春吃下蜜棗,眼中微露出一絲喜色。她每日都要吃上三顆這種蜜棗,如此再吃上半個月,元春腹中的孩子就會自然死亡,她只要辦妥了這事,皇后自會給她指個不錯的夫婿,放她出宮去。她便再不用過這種日日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拉著抱琴,元春憂心的說道:「也不知家裡怎麼樣了,太太到底被判了什麼罪,我如今被關在這裡,竟是什麼都不能知道的。」

  抱琴淡淡道:「奴婢也同娘娘一樣,不准離開儀蘭殿半步,娘娘不知道的,奴婢也不知道。」

  元春歎了口氣,抱怨道:「皇上竟真的不念骨肉之情麼?我懷的可是他的孩子,如何這麼狠心。」

  抱琴心裡冷冷一笑,暗道:「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麼,皇上攏共就臨幸了你一次,還嫌你伺候的不好不讓你留種的,能懷上孩子那是你的運氣,竟然還貪心的想那麼多,又不是什麼正經主子,真真是好笑。」

  元春也不看抱琴一眼,只自顧自的說道,這些日子宮女們見她失了勢,也都不愛搭理她,漸漸的,元春這裡也就剩下抱琴陪著她,偏抱琴也不是個多話的,因而她便有了這自言自語的毛病。

  不覺天色暗了下來,李公公帶人來擺了膳,看著元春用了,只道一聲元貴人安罷吧,便領著人出去了。

  元春只楞楞的看著燭火發呆,好半天才道:「我要睡了。」抱琴只得服侍著元春洗漱了,打發她上了床,自己便去了外間上夜。如今元春身邊也不敢留其他的人,竟是事事都得由她來做的。

  子夜時分,一道黑影摸到鳳藻宮,但見著黑影極熟悉宮裡的地形,輕巧的避過宮裡的侍衛,悄悄潛進了元春的寢室。

  那黑影將外間的抱琴打暈,用核桃塞了口,又五花大綁起來,拎著她進了元春的房間。

  元春身懷有孕,睡得自然不踏實,恍忽看見有人在帳子外面,她還以為是抱琴,便坐起身來叫道:「抱琴,倒杯茶來。」

  帳幔驀得被撩開,架子上的燭光刺入元春的眼中,元春迷迷糊糊的罵道:「死丫頭,做什麼?」聲音未落,元春只覺得肩上一沉,一股寒氣從頸子上透了過來,她嚇得張大眼睛,這才看清一個渾身裹著黑衣的蒙面人手持寒光閃閃的鋼刀,正壓著她的肩,橫在脖子上。

  「你……你……你是誰?」元春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只顫聲問道。

  那人右手持刀,左手上拿了個鐵核桃,他左手在元春胸前一撞,元春吃疼,「啊」的一聲想要叫出來,卻被那蒙面人飛速的塞進鐵核桃,再也叫不出來了。

  將元春也五花大綁了起來,押她在地上跪倒,這蒙面人從懷裡珍而重之的取出一個黑漆牌位,輕輕的放到桌上,才開口輕聲道:「小瑤,你英靈不遠,且看哥哥給你報仇。」

  元春大驚,一雙眼裡滿是恐懼,她知道這人是誰了。她就是被自己逼死的小瑤的親哥哥,可是他是怎麼知道小瑤是自己逼死的。不由的跪在地上連連磕頭,用眼睛看著那蒙面人,雙淚直流。蒙面人轉過身子,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冷冷開口道:「我來問你,你只點頭或搖頭。」

  元春忙拚命點頭,口雖不能言,可眼裡流露出楚楚動人的哀求卻極勾人,任是個男子看了,都會動心。

  小瑤的哥哥極怒,反手便是一個耳光,只打得元春耳朵嗡嗡直響,他冷聲道:「收起你這狐媚子的表情。」

  「是你打碎了太后的青玉觀音?」小瑤的哥哥沉聲問道。

  元春忙搖頭,小瑤哥哥抬腿便是一腳,正踢到元春的小腹上,元春肚子一陣巨痛,一陣陣收緊的感覺傳來,元春只覺得腿間溫熱一片,臉上頓時變顏色,這……這是要小產。

  小瑤哥哥可不管這些,又問道:「是你打碎了太后的青玉觀音?」元春蜷著身子,吃力的點點頭。

  小瑤哥哥又道:「小瑤看見了?」元春又點點頭。

  恨得鋼牙緊咬,小瑤哥哥又道:「你逼著小瑤承認是她打碎青玉觀音,還用我的性命前程威脅她,逼她寫下認罪書,再逼她自殺,是不是!」小瑤哥哥幾近顛狂的將元春提起來,恨聲問道。

  元春這會兒肚子疼得已經不行了,她慌亂的點著頭,直想哀求小瑤哥哥把自己放到床上去,動了胎氣,這孩子還不知能不能保住,這可是她最後的護身符。只是口裡堵著鐵核桃,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好,很好。」小瑤哥哥將元春往地上一摔,元春的身子重重砸到地上,雖然有地毯,仍是摔得不輕,元春只覺得那股溫熱的東西流得更快了,肚子更是一直墜疼著。

  將抱琴打醒,小瑤哥哥又道:「那一日,是你把小瑤拖到房中的。」3

  抱琴瞪大眼睛不知道怎麼回事,小瑤哥哥捏著抱琴的腕子,二指一錯,抱琴便疼的眼淚橫流,這分筋錯骨手便是個健壯的男人都吃不消,更不必說抱琴這從沒受過苦的頭等大丫環。

  「是也不是?」小瑤哥哥從牙逢裡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陰冷的如地獄來客。

  抱琴流著淚點點頭,小瑤哥哥把元春和抱琴拎到小瑤的靈位前,抱琴倒是機靈,忙重重的磕下頭去,元春疼得連跪都跪不穩,如何還能磕頭,小瑤哥哥便在她後腰又補了一腳,元春只覺得眼前一黑,向前仆倒在地上。

  小瑤哥哥看看元春身底下的血,冷冷道:「我今日不殺你們,那太便宜你們了,沒保住皇嗣,我看今後你們還怎麼在宮裡渡日,你們只管對別人說這是我全做的,沒關係,只要有人相信。你們聽好了,你們這兩條狗命是我的,我愛什麼時候來取便什麼時候來取,我不來取,便給我好生留著……」說完便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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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賈元春淪落為奴僕賈探春修身為高飛

  元春疼的直看向抱琴,可口中被塞了鐵核桃,又說不出話來,抱琴此時心念百轉,臉色亦是變了數 變,到底要怎麼辦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權衡了半天,她終於定下心來,衝著元春點點頭,強撐著挪到 床邊上,就著方方正正的床腿稜角,費了老半天的事才將手上的粗麻繩子磨斷。取出口中的鐵核桃,抱 琴忙到元春的身邊,將她扶起來,先給她解開繩子,元春忙拿出口中的鐵核桃,哀哀呼痛,直叫著讓抱 琴去傳太醫。

  抱琴也不說話,只吃力的將元春扶回床上,又就著盆裡的殘水給元春胡亂洗去臉上的血跡,才淡淡 問道:「娘娘,可怎麼同太醫說呢?說有人來行刺,娘娘才動了胎氣?」

  元春捧著肚子,哀聲急道:「不管怎麼說,先傳太醫來救龍子要緊。」

  抱琴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輕道:「守護娘娘不力,奴婢可是死罪呢。還求娘娘先救奴婢一救,奴婢 才有膽子去請太醫。」

  元春難以置信的瞪著抱琴,想不到此時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抱琴卻毫不在意,仍是淡淡道:「 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這是奴婢從娘娘身上學到的,奴婢不求別的,只求娘娘替奴婢擔待了,奴婢才敢去 請太醫。」

  元春只得點頭道:「好,我……啊……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你快去……啊……」這時她的 肚子疼得一陣緊似一陣,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抱琴見元春身下的血越來越多,估計自己又拖了這麼久,這孩子再是活不成的,才將房子收拾了, 出了元春寢室,小跑幾步,到了儀蘭殿大門口佯做焦急的對侍衛叫道:「娘娘不好了,怕是要小產,速 去傳太醫。」

  侍衛一聽這話,忙飛奔去傳太醫,又有太侍跑去稟報給李公公。李公公原正睡著,這一嚇便驚得什 麼磕睡都沒有了,只抓了衣裳便向儀蘭殿跑去。到了儀蘭殿內,遠遠得便聽到元春的呼號之聲,李公公 慌道:「白日裡還好好的,如何就這樣了?這可怎生是好……」

  正問著,太醫也衣冠不正的跑了來,顯見也是剛從被窩裡爬出來。李公公一把抓住太醫道:「快『……快去看看……務必要住龍子……」

  太醫也顧不得什麼忌諱,忙奔進元春寢室,一進屋子,那濃濃血腥氣便撲鼻而來,太醫心裡一沉, 這樣重的血氣,只怕……元春蜷在床上只抱著肚子哭喊,太醫過去一看,心中著慌,再一把脈,頓時搖頭,起身說道:「叫 接生嬤嬤來吧。」

  說完便離開床前,自去開方子。李公公一聽這話,心涼半截。忙打發人去叫接生嬤嬤,他則親自去 了太后宮中稟報這一切。

  太后一聽說元春小產,也顧不上責怪李公公,帶了人直奔鳳藻宮儀蘭殿。太醫見了太后,忙跪下道 :「回太后,下官無能,元貴人腹中的龍子已是氣息微弱,只怕不行了。」

  太后眼前一黑,身子一搖,險些兒摔倒了,李公公搶上前扶住她,輕道:「娘娘,您千萬保證鳳體 。」

  太后四下一看,見周圍並無外人,全是李公公安排的自己人,便冷聲道:「小龍子只要有一口氣, 就要把他平安接到世上。」

  太醫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忙道:「元貴人是頭胎,只怕……」

  太后冷聲打斷太醫的話道:「你去開付吊命的藥,命人速速煎來給元貴人灌下,其他的不用你管了 。叫陳嬤嬤來就行。」陳嬤嬤是宮裡專管接生的老手,再難生的孩子,她也有本事給掏出來,只是母親 還能不能活著,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是以非到特殊時候,是不會讓她出手的。

  太醫忙應了自出去開藥。雖然他原和賈府關係不錯,但現在的賈府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結交之處了, 因此他也只照著太后的話開了藥,其他的也不管少時陳嬤嬤來了,太后只說道:「其他的不必顧慮,務必保下小龍子。

  陳嬤嬤點了點頭,只淨手入房。太后在院子裡合什祈禱,只求小龍子平安。可歎她到現在也不知道 ,那元春腹中的,不過是個野種罷了。宮裡除了她,再沒有一個人願意這孩子生出來。

  元春已經疼的昏死了過去,陳嬤嬤上前一摸她的肚子,便知道今日這差事不好辦。小龍子的胎動幾 乎沒有了,只怕已死在母腹之中。再看元春流出的血,竟然是紫中帶黑,陳嬤嬤心裡明白了,這元春早 被人下了密藥,這孩子再不可能活著的。可太后之命不能不聽,當下先救醒元春,又給元春灌了吊命的 獨參湯,只說她早產,讓她用足力氣生。元春好歹回復些力氣,她不知腹中胎兒已沒有救了,還拚命照 著陳嬤嬤的話去做。可這畢竟是頭胎,又不是瓜熟蒂落,哪裡就能生下的,折騰了好一陣子,陳嬤嬤一 看不行,便將所有的接生婆和丫環都趕出去,從袖中抽出一隻烏油亮長不到兩尺的擀面杖,竟從元春胸 前往下趕,元春慘叫一聲,再次昏死過去。

  只見元春身下血流如注,擀了多時,元春驀得尖叫一聲,身子一鬆,一團血肉便被陳嬤嬤生生擠了 出來。(以上純屬虛構,諸位看官切勿當真)陳嬤嬤再也顧不上元春,搶上前抱起那團血肉,用帕子一擦,只見那嬰兒面色青紫,臍帶將頸子緊 緊纏著,顯然早已經死了。陳嬤嬤急得團團轉,這可怎麼是好,孩子是死的。

  這時李公公得了太后之命,正在門外叫道:「陳嬤嬤,可生下來了?」

  陳嬤嬤咬咬牙,慌忙道:「生了。」

  太后大喜,急切的問道:「可是個男孩?」

  陳嬤嬤將孩子放到元春身邊,打開門直挺挺跪倒在太后面前,哀求道:「奴婢無能,小皇子在母腹 之中已經歸天了。」

  太后一聽這話,眼一翻便撅了過去,這孩子是她殷殷盼望的,如今怎麼就死在母腹之中。李公忙命 人將太后抬到鳳藻宮寢殿,又是命人去稟報皇上皇后又是請太醫的。而元春這裡,卻是沒有人再問一聲 。

  元春緩緩醒來,只覺得涼風送來滿鼻子的血腥之氣,她伸手一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平坦如初,元春 忙叫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怎麼樣了?」回應她的卻只有一室清冷。

  聽得元春生下一個死孩子,皇上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這正是他要的結果,皇后聽了太監的稟報, 還以為是抱琴做下的,心中正想著,如何生個法子不落痕跡的除了抱琴,這事便再沒人知曉內情了。這 帝后二人一向離心,今日卻難得在元春生子的事情上第一次取得一致。

  可太后暈倒在鳳藻宮裡,皇上皇后兩人不管心裡想的是什麼,這會都要趕到鳳藻宮去。等他們二人 趕到之時,太醫已將太后救醒了過來,太后哭道:「好好一個男胎,怎麼就死了……」

  水靖忙躬身道:「母后放心,這事兒臣一定徹查到底,給母后一個交代皇后在一旁也道:「母后,兒臣總管內宮諸事,這事兒臣責無旁貸,定然查個水落石出。」

  太后見帝后二人如此一致,倒有些驚訝,只是想起夭亡的皇嗣,太后悲從中來,又是大哭不已。皇 上和皇后以及眾太監宮女也只能陪著抹眼淚,不管有或沒有。

  元春躺在床上,虛弱的叫道:「來人……來人……」叫了半天也沒人理她,元春手胡亂一 劃啦,將一個瓷枕碰到地上,光鐺一聲巨響,這才驚動了鳳藻宮裡的諸人。皇后想起元春,便問道:「 這元貴人如今怎麼樣了?」

  滿室之中,竟沒有一個人能回答皇后這個問題,皇后不由心中暗喜,只是面上仍關切的說道:「縱 然孩子沒了,這元貴人總也算是為皇上孕育過皇嗣,總不能讓人說皇家涼薄。」

  太后怒道:「哼,金奴銀婢的供著她,她還不能保住孩子……」

  皇上卻淡淡道:「後宮之事本由皇后負責,這賈元春便由皇后處置吧。

  太后點了點頭,她原就不在意那賈元春,要的不過是孩子罷了。皇后心中暗笑,忙躬身應道:「是 ,臣妾遵旨。」

  皇上又對太后道:「母后,這裡血光重,您還是移駕回宮吧。」

  太后疲憊的點頭,李公公忙過來遞上胳膊,太后扶了緩步出門,上了版輿回宮去了。

  恭送太后離開,皇后對皇上道:「萬歲,這天色不早,不如臣妾伺候您歇了,這元貴人之事臣妾定 會妥當的處理,再不讓皇上為難的。」

  水靖嗯了一聲,皇后喜不自勝,只吩咐留下一個女官先照應著元貴人,自己則帶了一大幫太監宮女 ,擁著水靖回坤寧宮去了。水靖去了坤寧宮,皇后親手伺候著他洗漱過了,寬了龍袍,換上明黃軟緞寢 衣,皇后只是轉身去放個衣服,再轉回頭時,水靖已然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皇后也不知他是真睡假睡, 只得坐床邊,癡癡的看著皇上,她忽然發現,自己進宮以來,這竟是第一次細細端詳皇上……次日一早,元春躺在床上已經是奄奄一息了,坤寧宮裡來人傳下皇后的鳳諭,言道:「元貴人身懷 龍嗣,不知自重,以致皇嗣夭亡,今貶為浣衣處女奴……」元春已無力哭喊,眼淚默默的順著面頰 滑下來,自知道孩子死的那一刻起,她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命運。想來皇后也是覺得直接賜死太便宜自己 了,去浣衣處,那些惡婦還不定要怎麼折磨自己。

  兩個身強力壯宮女上前拖著元春,把她扯下床,便拖到浣衣處去了,自此,元春便如永墜地獄,日 日受著生不如死的煎熬。

  也不知是誰在她的飯裡加了藥,她那原本破敗不堪的身子竟然奇跡般的好了起來,雖說是落了下一 身的月子病,可到底活了下去。元春心中正暗自慶幸,卻聽到有人在外面高喊,「賈元春,出來拜見新 來的大人。」

  元春鑽出破舊的小房子,抬頭一看,楞住了,那所謂新來的浣衣處管事竟然是抱琴。

  元春喜道:「抱琴,是……」話沒說完,便被人扇了一記耳光,那人怒喝道:「憑你也配叫姑 姑的名字,找死。」

  抱琴冷冷看著元春,一句話都不說,只看著元春挨打。打得元春遍體鱗傷,抱琴才道:「罷了,今 兒先放了她吧。」

  入夜,元春疼的睡不著覺,忽聽有人踢開她的門,抱琴鼻青臉腫的被丟了進來,緊接著,那永刻在 元春心中的惡魔,小瑤的哥哥又走了進來,他只冷冷道:「別以為到了這裡你們倆個就算太平了,我說 過,要讓你們生不如死。」說完便用分筋錯骨手將元春抱琴的關節全下了,只看著這兩人疼了足足一個 時辰,才又接了回去,他對抱琴冷聲道:「天亮之後安排賈元春洗十桶衣服,洗不完不許吃飯。」說完 便揚長而去。自此,小瑤哥哥每隔幾天便來折磨元春抱琴一次,真正讓這二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元春小產的消息傳到賈府,賈母除了痛哭一場,卻是什麼都做不了,賈政雖然心疼女兒,可他如今 就是一個平頭百姓,又能怎麼樣。這母子二人只歎惜著不能借元春產下龍子之機讓賈家再次振興起來, 卻沒人去真心關心元春如今怎麼樣了。

  寶玉自王氏被砍頭後,便被賈政嚴嚴的拘了起來,每日念多少書寫多少字作幾篇文章都有極嚴格的 要求,做不到便不許吃飯睡覺。賈母雖然看著心疼,可也知道這二房裡要想翻身,就只有靠寶玉從科舉 上進身了,因此只苦苦的勸著寶玉,又許了好多好處,見實在不行又將黛玉搬出來,只哄著寶玉道:「 只要好生讀書考上進士,就把黛玉許給他。」可憐的寶玉如同被蒙了眼的驢,只想著那永遠不可能得到 的胡蘿蔔,卻也真的用心讀起書來。

  而探春自經歷了王氏被砍頭,趙姨娘和賈環不知所蹤後,整個人都變了,她變得沉靜,那曾經飛揚 的神彩全都化為內斂,只是眼中偶爾會閃過一絲不甘心的光,賈家現在沒有人能看清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只除了賈母。賈母自此越發看重探春,只將她一個人帶在身邊,親自教養著。沒有誰知道賈母教了探 春些什麼,只是看著探春一天比一天有氣質,漸漸的,探春,一個庶出的女兒,竟然也有了不輸王侯千 金的風度氣質,賈母更中不惜千金,為探春請了最有名的先生教她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探春本就聰明 ,只要先生一點拔,便是極通的,幾乎每一位先生對探春都是讚不絕口。這給了賈母更多的希望,她日 日殷殷的期待著,想關有一天賈探春可以飛上枝頭,將賈家再次帶入無限榮光之中。

  賈政,自削職為民之後,便如老了二十歲,他哪裡也不去,只是看著寶玉讀書,身邊雖還有個周姨 娘,可賈母嫌她出身太差,也不願將她扶正,只想著給賈政續娶一房妻室,只是如今賈政這樣子,又能 娶到什麼好的,因而也只能不上不下的吊著了。

  賈府大房裡卻安寧的多,刑夫人只帶著賈璉鳳姐好好過日子,賈璉因見仕途上也沒有什麼發展,索 性拿了些錢去盤了家鋪子,賈璉也是心細膽大之人,沒過多久便把鋪子開得有聲有色,刑夫人鳳姐每日 只帶著吉兒,除了給賈母請個安,便哪裡也不去,把家理得妥妥貼貼,賈璉一回家便有老母在堂,嬌妻 美妾在旁,幼子繞膝,小日子別提過得有多舒心。

  鳳姐見賈母對探春悉心栽培,知道賈母不死心,還想著賈家再次復起,又怕賈母把主意打到黛玉身 上,便悄悄兒給林府裡送了個信,將賈母如今的動態一一告訴了去。如海知道鳳姐的一片心意,便也命 人多關照賈璉的鋪子,是以林家和賈家大房裡,還保持著不錯的關係。這些賈母自是心知肚明,可她想 著能和林家保持關係,竟還樂見得鳳姐這麼做。過上些日子,她還有意帶點幌子出來,好讓鳳姐有東西 可以告訴林家。

  黛玉如今只在家裡讀書,彈琴,作詩,下棋,逗弄小如意,日子過得很是逍遙自在,水沐更是時不 時的忙裡偷閒,陪黛玉四處遊玩解解悶子,雖然左昊還是會不死心的上門來,可黛玉總有理由推了不見 他,左昊也無可奈何,因此黛玉的日子過得也算得上安寧。

  那忠順王府不知為了什麼,竟然停下了謀逆的步伐,左常只安安生生的做平安王爺,那些原本依附 忠順王府的官員們又都回到了皇上身邊去,忠順王也不再侵吞各種稅銀,好似變了一個人一般。朝局看 上是那麼的平靜詳和,可是水沐知道,林海知道,這一切都是表面現象,那忠順王左常越是安靜,就越 說明他在醞釀著一個極大的陰謀……


069林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不識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轉瞬之中五年時光已悄悄溜走,黛玉也由一個小丫頭出落出了大姑娘,以花為貌不足以言其容顏之 美,以鳥為聲不足以明其聲之悅耳,以月為神不足以寫盡那清逸空靈,以柳為態不足以顯其婀娜,以玉 為骨不足以彰其高潔風骨……只是黛玉素來不喜在人前露面,便是不得不去皇宮之中,也是以輕紗遮面 ,因此沒有幾個人見過黛玉的真面目,有些心思齷齪的人還以為黛玉生得醜陋,才不敢在人前顯露真容 。

  水沐此時更是風神俊郎的翩翩美男。帝都四大美男子,水沐名列第一,眾家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無 不把他當成心中良人的頭一號首選。水沐但凡出門,便會有投果盈車的好戲上演,以至於,水沐現在的 臉總是如萬年冰山一般,永遠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那輕身功夫更是練的出神入化,沒法子,生被那些大 小姐小姑娘們給逼出來的。北靜王府的鐵門檻不知換了幾條,上門明著暗著提親的數不勝數,擾的北靜 太妃不堪其苦,只恨不得大聲宣佈這兒子不是自己的生的,別再來煩她了。

  帝都四大美男子之二,便是忠順府小王爺左昊。已近三十的左昊可是鑽石王老五,位高,錢多,貌 美,無妻無妾,這樣的條件實在是讓雲英嫁的姑娘們無法抗拒,因此忠府王府一年一度的荷花宴,永遠 是衣香鬢影綠雲紛紛,只是左昊從來不肯出席,活活要把忠順王和王妃氣死。

  京城裡另兩大美男子便是南安小王爺和東平小王爺,這兩位小王爺比水沐略小些,也都生得一表人 材,雖有幾個房裡人,可也都沒娶正妃,那王妃的位子如同巨大磁石,吸引著無數的懷春女子和他們的 父兄們。

  「昊兒,今年的荷花宴你再不出席,本王和你斷絕父子關係。」忠順王左常怒氣衝天的衝著左昊大 吼道。

  左昊頭不抬一下,只看著碗中的御田胭脂米飯,好似飯裡藏著個美人似的,冷冷道:「隨你便。」

  左常被左昊頂得火冒三丈,拍著桌子吼道:「你這逆子……」王妃忙拉著左常坐下來,好言好語的 說道:「王爺息怒,好好和他說就是了,何必生這麼大的氣,白氣壞了身子。」

  忠順王指著左昊怒道:「他……他這個逆子,不娶妻便也罷了,還連個侍妾都不收,昨兒我遇到南 安太王,被他狠狠的嘲笑了一通,他現在孫子三四個,我連個毛都沒有!」

  王妃皺了眉對左昊道:「昊兒,你倒底是什麼意思?好歹收個屋裡人也行呀!」

  左昊抬起頭來,冷若寒星的雙目中閃過一絲痛苦的柔情,他冷聲道:「我早說過了,非林姑娘不娶 。我只要她一個。」

  左常大吼道:「她爹處處與我做對,你還要娶她,我不許!」

  王妃忙按下左常,對左昊道:「昊兒,可林姑娘還未及笄,到底太小了些。」

  左昊硬梆梆的說道:「再小我都等。」

  左常怒吼:「不行,我這去殺了那個小妖精!」

  左昊瞪著左常,冷聲道:「她是御封的公主。」

  左常被左昊堵的一滯,強道:「公主又如何?弄死她還不用本王動手。」

  左昊猛的站起身來,欺近左常,冷冷道:「你敢動她一根毫毛,就是殺你自己的兒子,你只管動手 好了。」說完飯也不吃,轉身大步出門。

  左常無力的跌坐在椅上,長歎一聲:「孽障……」

  王妃亦只有歎息的份兒,怎麼她偏生了這麼一個死心眼的兒子。

  林府之中,一個身著素白底雲緞畫淡墨山水連身衫裙的女子,正拿著一卷書,坐在鞦韆架上,有一 下沒一下的輕輕晃著,面前正對著一泓碧水,池塘裡忽然翻起大浪,一道青金色的影子從水中躍出,帥 氣十足的輕輕落到那女子的面前。淘氣的將身上的水甩到女子煙雨如畫的裙擺之上,女子朱唇輕啟,淺 淺道:「如意兒,你又淘氣,看回頭沐哥哥不打你。」那軟軟糯糯的聲音讓人的心如同被熨過一般,溫 暖而舒適。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長成豆蔻少女的黛玉。

  「玉兒又再說沐哥哥什麼?」一道爽朗的聲音送入黛玉耳中,她提起裙擺輕巧的躍下鞦韆,轉身嫣 然笑道:「沐哥哥,這麼早就下朝啦!」

  水沐每日下朝第一件事情便是來看黛玉,這麼多年不曾斷過一日,是以黛玉早就習慣了。

  每次看到黛玉,水沐的心都會急速的跳動,他也不說不清是什麼原因,只是本能的知道,自己喜歡 和黛玉在一起,那怕是什麼都不做,只是靜靜的看著黛玉,心裡也會有一種說不清的滿足感。

  水沐低頭看黛玉的裙擺有些濕,便沉下臉道:「如意,是你做的?」

  如意兩支短短的小前爪將眼睛一蒙,嗖的躲到黛玉身後,一條靈活的尾巴沒藏好,只在黛玉腳邊搖 啊搖的,好似在討好一般。黛玉最受不了如意這一招,便笑道:「算啦,沐哥哥,再饒小如意兒一回吧 。」

  水沐輕點黛玉的小鼻子,寵溺的笑道:「你都饒他多少回了,如意這樣子,可都是你慣的。」

  黛玉的粉面微紅,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水沐那略粗糙的手指好似撥動了什麼,讓她有些兒羞 ,有些兒喜……水沐此時已解情事,知道黛玉這是害羞了,心中大喜,只是他嚇著黛玉,才轉開話題道:「玉兒, 南湖裡的荷花就要開了,你想去賞玩麼?」

  黛玉抬著頭,一雙凝水雙眸看著水沐,輕道:「想去。」

  水沐便道:「好,那安排了,明兒一早去賞荷,咱們趕早去了,你也好多收些荷露,自上次吃了你 的荷露烹的茶,我可再也不想吃別的了。」

  黛玉歪著頭笑道:「就你嘴饞,攏共不過收了一鬼臉青的荷露,別人沒吃著,倒全進了你的肚子。 爹爹還取笑人家好久呢。」

  水沐眼睛晶亮,笑道:「取笑你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黛玉的臉頓時羞紅一片,一跺腳,扭身便跑回繡樓,水沐哈哈大笑,開心的笑聲在院子裡迴盪,直 送到每個人的耳中。小如意見黛玉轉身飛跑,忙也要追上去,只是它快,水沐更快。一抄手拽住小如意 的尾巴,水沐假裝板起臉,沉聲道:「你還敢跑,真真討打。」

  小如意趕緊回頭舔著水沐的手,討好於他。水沐鬆開小如意,走到到亭子裡坐下,問小如意道:「 這幾日還有人半夜裡還窺探麼?」

  小如意點了點頭,揚起頭半立在水沐面前,兩隻小短前爪不停的比劃著,養了如意這麼久,水沐多 少也能猜出如意的意思,只沉聲問道:「它們都不是人,是精怪?」

  小如意點了點頭,張大嘴坐出一口吞下的動作,然後蜷上水沐的頸子,用頭蹭著水沐的前胸,水沐 拍拍小如意的頭,誇道:「幹得不錯,以後還要好好保護玉兒。」如彈跳起來,在半空裡點了點頭,又 嗖的一下飛入黛玉的繡樓,找黛玉撒嬌去了。

  正是因為有如意在黛玉身邊,水沐才能放下心來,這幾年來,暗地裡窺探林家,企圖加害如海黛玉 父女的,為數卻是不少。起先來的還是些殺手之類的,到了後來,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全是些精精怪怪。 只是不論殺手或是精怪,都沒能接近黛玉半步,殺手,全由水沐料理了,而精怪,全都成了如意的腹中 亡魂,除了給如意奉獻了那少的可憐的修為外,根本沒什麼用處。只是這一年以來,窺探林家的精怪法 力漸漸高了,每到夜裡,如意便要打起百倍的精神,伏在院子裡,全力應付每一個來犯的精怪。水沐和 黛玉都沒注意到,小如意的身體正由青黑慢慢變成青金,頭上也隱隱鼓起兩個小包。

  這一夜正是月圓之期,如意伏在院子裡吸取太陰精華,忽聽風聲裡夾雜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如意身 子搖了搖,頓時變成和大地一樣的顏色,這會兒如果不是趴在地上細看,是絕對看不到如意的。

  一條黑地白章 的腹蛇從池塘水面上升起來,吐著鮮紅的舌信,頭略轉了轉,這腹蛇便鎖定了方向, 尾巴在水面一拍,身子便如利箭一般往黛玉房間飛去。飛到一半,那腹蛇只覺得頭上吃痛,竟撞上一道 透明的牆。

  「區區小蛇也敢在爺爺面前撒野,找死!」一道冷冷的聲間驀的響起在腹蛇腦中,那強勁的聲波沖 得腹蛇頭疼欲裂,啪的一聲摔到地上。

  「是誰?你是誰?」蛇口張開,突然吐出人言。

  「別管我是誰,這院子是我的地盤,你到了這裡,只有死路一條。」如意一面說,一面用尾巴一勾 ,將那腹蛇尾巴鎖住,倒拎了起來,只輕輕一甩,腹蛇的骨節寸寸脫勾,全都堆到頭部來,那腹蛇慘叫 一聲,嘴巴大張,一團青光便衝了出來。如意知道那團青光是好東西,忙張大口,將青光全都吸到腹中 ,只聽如意身體裡發出一聲慘叫,便再沒了動靜。那團青光是腹蛇苦修的內丹,只是這腹蛇修行尚淺, 還沒結成丹罷了。饒是如此,元氣精華凝成的青氣,對如意來說也是大補之物。

  向腹蛇的屍體噴一口無形無光的白焰,便抹去了腹蛇在世上最後一絲痕跡。京郊皇覺觀中,一個打 坐的普通道人心頭一震,猛的跌倒,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他知道,自己的一縷神識又被滅了。踉蹌起 起身,他忙塞了一粒丹藥到口中,怨毒的說道:「水沐那小子沒這樣的身手,林黛玉,到底是誰在護著 你?」

  次日清晨,黛玉早早起來了,還沒穿好衣服便問柳依道:「柳依,去看看沐哥哥來了沒有?」

  柳依一面往外走一面笑道:「姑娘也真性急,王爺哪一回答應的姑娘的事情沒有辦到,偏這會兒還 怕他不來不成。」

  黛玉撅起小嘴瞪了柳依一眼,佯怒道:「罷了,我也不敢使喚柳大小姐,還是春纖去看看吧。」

  春纖白了柳依一眼道:「柳依你個死蹄子,又說怪話,回頭倒要請紫葉姐姐好好教教你規矩。」

  柳依跑到門口,往外一看,便笑道:「回公主,水大王爺正在亭子裡坐著等您呢。」

  黛玉坐在妝台前,對正給她梳妝的紫鵑道:「紫鵑好姐姐,隨便梳個簡單的就行,快點呀!」

  紫鵑笑著應了,雙手如穿花彩蝶一般翻飛,只左挽挽右編編的,不以一柱香的時間,便給黛玉梳好 了臨仙髻,插上一支和田白玉連環簪,紫鵑笑道:「公主看著可行?」

  雪雁捧著鏡子在後頭一照,黛玉便滿意的點頭道:「很好,紫鵑姐姐的手越來越巧了。」

  見黛玉只穿了玉色繡出水蓮的襦裙便要往外跑,紫葉忙拿過一件淺粉的薄綾繡荷葉的披風對黛玉道 :「這早晚的天氣還涼,把披風穿上才是。」

  黛玉吐了一小舌頭,乖乖兒站下,讓紫葉給自己繫好披風,然後便跑出門喊道:「沐哥哥,咱們這 就走吧。」

  水沐從袖中取出一方玉色絲巾,微皺起眉頭道:「玉兒,把面紗戴上。」

  黛玉跑到水沐面前,轉過身子,水沐熟練的為黛玉繫上面紗,這才笑道:「好了,咱們走吧。」一 時紫葉等人拿了玉壺玉勺等物,上了後面的車,跟著向南湖行去。

  南湖是住於京郊南部,數十畝的湖面上,滿是田田的荷葉,夏秋之時,風送十里清香,是京城裡達 官貴人最喜歡的消夏賞花之處。因水沐昨日便打發人來說過了,所以今日裡南湖裡封園,只接待水沐這 一行人。

  晨露打濕了南湖岸邊的小石子路,水沐怕黛玉受濕氣,便使人劃過一隻蚱蜢小艇,扶著黛玉坐上去 ,也不要別人來划船,他自己一撐竹篙,小艇便向荷葉中滑去。

  紫葉等人也都三三兩兩的上了船,自去收集荷露,採下鮮嫩的荷葉,時不時再折一枝含苞的荷花, 快活的如籠的小鳥,歡快的笑聲間或夾著幾聲驚叫,飄蕩在湖面上。

  太陽漸漸升了起來,奪目的陽光刺得黛玉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水沐見了呵呵一笑,順手折下兩張葉 ,一張蓋在黛玉頭上,一張頂在自己的頭上,黛玉指著水沐笑道:「你的樣子真有趣,倒像個漁童。」

  水沐雙手搖槳,輕笑道:「若你做漁女,我情願做一輩子的漁童。」

  黛玉羞的小臉粉紅,輕啐道:「呸,就會說這種話,我才不要做漁女。」

  水沐哈哈一笑,也不與黛玉爭辯,只是一邊搖槳一邊看著黛玉,只見她微紅的小臉泛著粉色珍珠般 的光澤,嬌嫩的如同才剝開的荔枝,微微瞇起的雙眼含著快活的笑,纖長白皙的手指在手中輕戲著碧碧 綠水,渾如一副無瑕的美人圖。水沐將這景象牢牢刻在腦子裡,打算回去做一副美人戲水圖送給黛玉。

  太陽越升越高,曬到身上有些熱了,黛玉便微蹙了眉對水沐道:「沐哥哥,這會子有些熱了,去那 陰涼地兒遮一遮吧。」

  水沐划著船向岸邊大柳樹劃去,正劃到一半,他的眼睛一瞇,一絲寒氣從身上湧出,他盯著遠處的 一隻花船,沉聲道:「玉兒,繫好面紗,有人來了。」

  玉兒聞言忙低頭繫好面紗,才抬頭向岸邊看去,只見一艘寬敞的兩層雕花木船正駛離岸邊,向她們 的蚱蜢小艇行來。

  一個年青男子的聲音在湖面上響起,「北王兄,是你麼?」

  水沐皺眉看了看那花船,用內力將聲音逼成一線,淡淡道:「是我。」

  那年青男子看到水沐的船上有女子,眼露喜色,忙催道:「快些劃,追上北王爺的船。」一時花船 上左右各有四個執槳之人加快速度划船,這花船便如在水面上飛起一般,向水沐的船行去。

  「東王兄,北王兄也在遊湖,他船上好像有個女子。」這年青男子忙對著船艙裡高聲喊,聲音大的 連水沐都聽到了。

  水沐皺眉道:「他們兩個怎麼來了?玉兒,你很不用理這兩個登徒浪子。」

  黛玉微微一笑,這年青男子的聲音她在宮裡聽到過,是南安小王爺的聲音,這南安小王爺風評可不 好,簡直可以稱得上京城第一浪蕩子。另外一個便是好的狐朋狗友東平王了,這兩個人「志向遠大」, 以閱盡人間春色為己任……不多時那精美的雙層雕花木船便到了蚱蜢小艇前,南安小王爺穿了一襲華美的輕緞繡金長袍,將他 那張比水沐稍遜幾分的臉襯得如冠玉一般,他皺眉看看蚱蜢小艇,那裡著實再容不下第三個人。便對水 沐道:「北王兄,不如和這位姑娘一起到小弟的船上來,咱們一起遊湖,可好?」

  水沐冷冷掃了南安小王爺一眼,沉聲道:「不必了。」

  「北王兄好生絕情,小弟可傷心死了。」一個輕佻的聲音從船艙中傳出來,黛玉抬眼一看,只見一 個穿了桃紅雲絲衫子的男子探身出來,頭一抬,一雙鳳眼便瞟到黛玉身上,又從黛玉臉上飄〔到水沐的 身上,只聽他風情萬種的說道:「北王兄,人家都想死你了,你好恨心……」

070游南湖黛玉識二王邀赴宴王妃請絳珠

  水沐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這個死妖孽好不死不死的竟然敢在玉兒面前那樣說,看來還是平日裡教訓 的輕了。瞪了桃紅衣衫的男子一眼,水沐忙看向黛玉,生怕惹得她心裡不痛快。

  黛玉清亮的雙眼好奇的打量著那穿著桃紅衫子的東平王,說實話,便是個女子,想把桃紅色穿出味 道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一個男子。可這東平王偏是個異類,一襲招搖到極點的桃紅灑金雲絲軟 衫在他身上,卻顯得那麼自然和諧,彷彿他生來就應該配桃紅色一般,將那張臉襯得別有一番嫵媚,與 水沐南安王的俊朗不同,這東平王爺身上只是多了幾份陰柔之美。

  見黛玉打量自己,東平王拋了一個嫵媚到骨子裡的媚眼,纖纖手指捏成蘭花形,掃過自己的鬢角, 捉住微風吹送過來的綸巾軟綢飄帶,嬌聲道:「小妹子,瞧著哥哥還成不?」

  黛玉淺淺一笑,脆聲道:「這位姐姐貌似天仙,真真是羞花閉月。」

  南安王先是一楞,接著抱著肚子哈哈大笑,東平王惱得抬腳一踹,便將他踢下湖去,南安王顯然是 個會水的,只見他踩著水浮上水面,猶自衝著東平安哈哈大知,一手指著他,捏著嗓子學黛玉的聲音道 :「好美的姐姐呀!

  水沐本是沉著臉,這會兒也忍不住破功,哈哈大笑了起來。

  東平王將南安王踢下水後,一雙鳳眼裡沖滿了對黛玉的好奇,竟也不惱她,只是輕道:「這是誰家 的小妹子,牙尖嘴利的很喲。」

  水沐收了笑,板起臉道:「這是清婉公主,也是你能這麼說的。」

  東平王斂了笑,整整衣衫對黛玉正色道:「原來是林大人家的千金,子蘭方才得罪了,請公主不要 放在心上。」

  這會兒南安王也從水裡爬上船,先去艙裡換了衣裳,這才走出來道:「小王見過清婉公主。」

  黛玉見這兩人躬身與自己見禮,倒也不好就坐著,忙站起身來欲還禮,可她忘記了自己正在一隻小 蚱蜢舟中,這一起身便帶得蚱蜢舟搖擺不定,水沐身上有功夫,自然能穩穩釘在船上,黛玉便不行了, 身子往前一撲,便對水沐投懷送抱,正撲入水沐懷中,讓水沐抱了個滿懷。

  南安王和東平王兩個這才放聲大笑起來,這兩人素來是不吃虧的,方才黛玉小小諷刺了東平王一下 ,南安王又因此落水,兩個人不找回場子才怪。

  黛玉羞得滿面通紅,用手使勁推著水沐的身體,那小舟如何經得起這樣大的搖動,水沐心道不好, 抱起黛玉騰空躍起,如一簇柳絮輕輕飄在南安王的畫舫之上。看回頭去看那葉蚱蜢舟,已經翻扣在水面 上了。

  水沐一站定,黛玉便氣呼呼的推開他,這一掙一推,不覺將面紗帶落了下來,南安王和東平王兩個 原正得意的笑著,忽一眼看見輕紗落下後黛玉的容顏,兩個人不約而同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黛玉 ,活像是餓了許久的餓狼一眼看到白嫩可口的小綿羊,雖沒流下兩行口水,也那意思卻也到了。

  黛玉打出生到現在也沒被這麼看過,頓時氣得滿面漲紅,轉過身眼淚刷得一下子流了下來,水沐寒 冰一般的目光嗖嗖的射向南安王和東平王,直射得兩個人雙腿打顫兒,認識水沐這麼多年,也沒見他有 過這樣的神情。

  剛巧紫葉她們坐的船從旁邊劃過,水沐抱起黛玉躍到紫葉她們的大船上,將黛玉輕柔的放下,低聲 在她耳邊說道:「玉兒,都是我不好,你別生氣,我這就給你出氣去。」說完便又飛身回到南安王的畫 舫上。

  南安王東平王兩個人還沒醒過神來,兩個人癡癡的看著黛玉遠去的方向,連話也忘記說了。

  水沐飛身上船,抬起腳猛的踢出,將南安王東平王全踢到水裡去了,這兩個都會水,只踩了水扒住 船舷往上爬,那知剛爬到一半便又被水沐踢到水中去,如是數次,再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更何況那還 是兩個王爺,南安王一抹臉上的水,吼道:「水沐,你不要太過份。」

  水沐冷聲道:「叫你們倆們亂看不該看的!」又是飛起兩腳,將二人再次踢到水中。

  紫葉哄了黛玉好一陣子,才將她哄的不哭了,重又找了一方絲巾,幫黛玉遮好面,這時黛玉只聽柳 依咯咯的笑,黛玉奇道:「你在笑什麼?」

  柳依指著水畫舫笑道:「王爺好棒哦,那兩個人怎麼都上不了船,活像兩隻落湯雞。

  黛玉放眼看過去,不由也笑了起來,只對柳依說道:「你去告訴王爺,讓他別踢了。」

  柳依答應一聲,躍上畫舫,對水沐道:「王爺,公主說您不用再踢他們啦。」柳依話說沒完,便聽 腳底下有咕咚咕咚的聲音,水沐臉色一沉道:「不好,這兩個傢伙在鑿船。」

  水沐柳依躍起,跳到紫葉他們的船上去,南安王東平王兩人廝混久了卻也有些心意相通,都想再見 一見那驚若天人的女子,兩人想著把自己的船鑿了,黛玉她們總不能不施以援手,到時就有機會和美人 相處了。只水沐柳依躍走,南安王冒出水面叫道:「北王兄,捎我們一程呀.…『…」說著身子一抖, 如魚一般向黛玉的坐船游去。

  水沐上船,忙對黛玉道:「玉兒,你別生氣了。」

  黛玉不好意思的說道:「人家哪有生氣。沐哥哥,游了大半天的湖,玉兒也累了,我們回去吧。」

  水沐點頭道:「好,就依玉兒。」

  看到南安王東平王正努力的划水,黛玉眼中閃過淘氣的光芒,她對紫葉道:「讓她們把船划快些。 」

  一眾船娘得令,將船兒劃得如同在水上飛起來一般,不多時便將南安王東平王遠遠的甩到後面去了 。

  東平王見追不上了,在水面氣哼哼的叫道:「小氣鬼,不就是看了兩眼,有什麼,我不天天給人家 看麼!」

  南安王酸溜溜的說道:「你當人人都像你一樣,整天招蜂引蝶的,活像個花魁娘子,生怕人家不看 你。」

  東平王氣呼呼的叫道:「我高興當花魁娘子,你管得著麼你!」

  兩個人竟在水裡吵了起來,吵了好一陣子,兩人才驚覺自己還在水裡,人家小姑娘不高興來搭救自 己這落水王爺,只好自求多福嘍,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發力划水,劃了兩刻鐘,也到了岸邊。

  黛玉已去了岸上的小樓裡換衣裳,水沐還冷著臉站在岸邊,看到南安王東平王上岸,他大步走上前 來,東平王忙躲到南安王后面,尖聲道:「都是他的主意……」

  水沐冷哼一聲道:「你們兩個可知錯?」

  南安王挑起眉奇道:「我們有什麼錯?不就是看了公主一眼麼,這有什麼。京城裡的名門閨秀多了 ,也沒見那一個不能見人的。」

  水沐眼中籠上一層怒氣,怒道:「那些人豈能和公主相比,我命你們將剛才看見的全都忘掉。」

  東平王從南安王身後探出頭來,臉上滿是窺探之意,看著水沐問道:「北王兄,論理,你和我們都 是一樣的,如何你能見公主,我們卻不能見,這也太不公平了。」

  水沐瞪了東平王一眼,大聲道:「公主將是我的王妃,我自然能見。」

  南安王不服氣的叫道:「從未聽說公主有婚約在身,如何北王兄如此破壞公主的清譽,這可不像是 北王兄的為人。」

  東平王亦道:「就是,公主尚未及笄,如何能論及婚事,北王兄,你太不應該嘍。」

  看著這兩人一唱一和,水沐氣得雙拳緊握,怒道:「你們還沒學乖麼,本王不介意再好好教導教導 你們。」說完也不等那兩人反應過來,便搶身上前,左手一探,將東平王抓在手中,右腳一勾,南安王 便摔了個倒仰……三個人打成一團,直打了筋疲力盡,才齊齊躺倒在青青草地上,南安王小聲說道:「北王兄,你真 是要娶公主做嫂子?」

  水沐嗯一了聲,東平王又道:「公主是很美,美得如天人一般,可是北王兄,你的王妃可不能只是 貌美而已,她行麼?」

  水沐沉聲道:「玉兒生來就是做我王妃的,不論她生得什麼樣子,她都會是我的王妃。」

  獻安王東平王對抬起身子對視一眼,又雙雙躺倒,兩人齊聲道:「既如此,北王兄很應該正式給我 們引見引見,我們總得好好巴結這未來的小嫂子,將來也好多個靠山。」

  水沐一人賞了一捶,疲憊的說道:「你們兩個傢伙的功夫長進不小。」

  兩人嘿嘿一笑,同時出拳打在水沐的肚子上,壞笑道:「不許顧左右而言他。」

  水沐雙手下擋,格住兩人的拳頭,淡淡道:「出拳太慢了,剛誇你們一句,你們就現原形,回去好 好練練吧。」說完站起來,拍掉身上的草,隨口道:「原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讓你們見玉兒,可你們自己 弄砸了,以後自己想辦法吧。若是再讓玉兒惱了,小心我把你們全送西大大營去。」

  南安東平兩王相視苦笑,這回真是踢到鐵板嘍,看來這小嫂子就是北靜王爺的軟肋,只要巴結好了 她,那便不用怕啦。想到這裡,這兩位王爺忙飛奔向另一處小樓……水沐走到黛玉的門前,黛玉剛好換玩衣服從裡面走出來,一見水沐身上髒得很,還粘了好些青草, 黛玉便笑道:「沐哥哥是不是又和那兩位王爺打架了?」

  水沐笑著點了點頭,只道:「玉兒,他們兩個不是壞人……」

  黛玉歪著頭眨著晶亮的眼睛笑道:「我知道呀,他們兩個是你的好兄弟水沐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黛玉輕笑,「你雖然生氣,可在湖裡都沒有對他們下重手,反而是教訓的意思比較多,而且聽他們 說你說話,語氣裡透著的那種親熱很不一般,所以玉兒猜他們是你的好兄弟。」

  黛玉又微紅了臉笑道:「其實我也沒有生氣,只是素來也沒遇到這種事情,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是 。」

  水沐笑了笑,心裡遺憾再不能像黛玉小時候那樣,把她拉到自己的懷中,只輕輕理一理黛玉鬢邊的 青絲,溫柔的說道:「是,他們兩個是我的好兄弟。」

  南安王東平王此時也換好了衣服,兩人走到黛玉面前,齊齊躬身道:「小王南宮離(莫遠)拜見公 主。方纔我二人無狀,冒犯了公主,請公主恕罪黛玉斂衽回禮道:「清婉見過二位王爺。」到這會兒她才知道,南安王名叫南宮離,而那個妖魅的 如女子一般的是東平王爺,名叫莫遠。

  南宮離和莫遠那敢受黛玉的禮呀,兩人忙閃到一旁,避了過去。

  黛玉揚聲輕道:「原是清婉不喜見外人,並不是二位王爺之過,清婉剛才失禮了,請二位王爺見諒 。」

  聽得黛玉軟軟的江南口音,南宮離和莫遠心中都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彷彿眼前有一簾江南煙雨,水 霧氤氳之中,一個婉約的女子撐著一柄油紙傘,娉婷的背影漸漸淡入畫中……見南宮離和莫遠兩個人神遊天外,水沐重重乾咳一聲,對黛玉道:「別理他們兩個,咱們出來的時 間不短了,也當回去了。」

  黛玉淺淺一笑,微微點頭道:「兩位王爺,就此別過。」

  莫遠和南宮離兩個人渾然不覺,還沉醉在腦中的江南煙雨間。等黛玉走了遠了,南宮離身子一晃, 才推了推莫遠,驚道:「我看到江南煙雨了!」

  莫遠回過神來,也是一臉的驚歎,「我也看到了。」

  兩個人對了對眼,同時大聲叫道:「公主……公主走了。」

  看著漸漸遠去的車馬,南宮離心頭襲一上股前所未有的失落,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可黛玉的樣子已 經深深刻到了他的心上。莫遠的神色卻複雜的多,看著那馬上昂藏的背影,莫遠心中刺痛,這腔深情終 是要落空的,如那般空靈的女子,自己怎麼都是恨不起來的。

  回到府中,黛玉見管家一臉為難之色,便問道:「出了何事?」

  管家手是拿著泥金的大紅請貼,為難的說道:「公主,忠順王府今年又送來請貼,指明要您一定去 參加他們府裡舉辦的荷花會。」

  黛玉沉下臉來,薄怒道:「還有完沒完?年年都送,年年都推了的,還不死心,歸舊推了便是。」

  管家為難道:「公主,這次請貼是忠順王妃親自送來的,她還說,如果她的身份不夠,那就只有去 求皇后娘娘來請您了。」

  黛玉平生最不肯受人脅迫,聽了這話,只冷聲道:「憑是誰來說,不去便是不去。」

  如海正從外面走進來,見黛玉氣鼓鼓的樣子,便問道:「出了什麼事?玉兒,你怎麼氣成這樣?」

  黛玉一指管家手上的請貼,皺著眉道:「那忠順王府明明和爹爹政見不合,每年還總來請玉兒去他 們府上辦的荷花會,如今把皇后娘娘都抬出來了。說玉兒若是不答應,就讓皇后娘娘親自來。哼,玉兒 最討厭人家威脅了。

  如海皺起眉頭,對那個執著的少年,他確實也無計可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就是不肯放棄。聽 皇上說,那左昊已經求了好多次,請求將公主下嫁於他,水靖硬是一直沒有答應罷了。

  「玉兒,不想去就不去,皇后娘娘也不能逼你去的。便是宮裡的宴會,咱們也是常推掉的,何況他 忠順王府家。」如海現在的生活重心就是黛玉,只要黛玉開心,讓他做什麼都行,但凡讓黛玉不開心的 事情,如海絕對不會上它發生。

  「嗯。可是,玉兒這麼任性,會不會對爹爹有什麼影響?」黛玉雖然有自己的小脾氣,可也不是不 識大局之人,發過一通小脾氣,這會兒倒是不好意思起來,只拉著如海的衣袖問道。

  如海看著黛玉長得越來越像賈敏,心又中是歡喜又是難過,只輕輕撫著黛玉的青絲,低聲道:「玉 兒,這些你不用去想,爹爹只要你一直開開心心的。」

  黛玉輕嗯一聲,仰頭看著如海,見如海面容依舊,只是上面深深寫滿了落寞,黛玉心中一陣內疚, 輕道:「爹爹,您為了玉兒委屈自己了。」

  如海卻笑道:「傻孩子,爹爹有你,就勝過擁有天下。爹爹只想看著你長大,看著你嫁人,看著你 給爹爹生個小外孫兒。」

  黛玉的臉一下子羞紅了,不依的輕打著如海道:「壞爹爹,幹嘛說這個,玉兒永遠不嫁人,只陪著 爹爹。」

  水沐從外面走進來,剛好只聽到最後一句,心裡一沉,忙趕上前強笑道:「玉兒在和恩師說什麼呢 ?」

  黛玉看到水沐,臉更紅了,只丟下一句「不理你們了……」便向內室奔去。

  如海哈哈大笑,只對水沐道:「玉兒可說一輩子都不嫁人,沐兒,你得加把勁了!」

  水沐摸摸頭,靈光忽現,忙跪下道:「小婿水沐拜見岳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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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可憐天下父母心四府王妃玉齊求

  「呵呵,沐兒起來吧,雖說玉兒打小就和你接觸的最多,可她到底還小,這些事上還是不懂的, 所以這女婿做不得做數也由不得我,還得看玉兒以後的心意才是。」如海呵呵一笑,把水沐托了起來。 自打上次死裡逃生,他便越珍視黛玉,萬事都由著黛玉的心思,再不肯讓她有些微的不高興,黛玉的終 生大事,自然也是由著黛玉自己做主了。

  水沐忙笑道:「沐兒省得。」

  如海又道:「剛才忠順府裡又送來請貼,請玉兒參加他們的荷花會,沐兒你怎麼看?」

  水沐不悅的皺起眉頭,沉聲道:「左昊始終是不死心。當年您不願壞了他們父子之情,才瞞著不說 ,可總這麼著不行,他總是來糾纏玉兒,不如索性就告訴他,也免得玉兒煩惱。」

  如海歎了口氣道:「左昊若不是出身忠順王府,倒也是個極好的孩子,原不想傷了他,可為了玉兒 ,也只能告訴他實情了。」

  水沐點頭道:「可恨當年忠順王狠毒,將所有人證全都殺了,只怕這麼空口說了,左昊亦不會相信 。」

  如海搖了搖頭,「左昊也不是愚蠢之人,以他之才,這些年細細想了,也當想出些什麼,只怕是他 心裡不願意相信罷了。」

  水沐雖然看到左昊便覺得心中生恨,可也不能不承認那左昊是個角色,賈敏之死他總能想出些端倪 的。

  「忠順王妃搬出皇后來,定要玉兒參加她們府裡的荷花宴,玉兒正不高興著,你去安慰安慰她。」 見水沐雖然人在這兒站著,可眼睛時不時的往內院瞟,便知道黛玉剛才撒嬌說的話水沐聽到心裡去了, 這會兒正有些忐忑呢,他是過來的人,只淡淡一笑,便讓水沐過去了。

  水沐找到黛玉,見她正悶悶的坐在池塘邊的石階上,如意趴在水中,討好的探出頭,將碧眼貂頂得 滴溜亂轉,活像只皮球。若在往日裡,這一招必能逗得黛玉開心大笑,可是這會兒也不管用了,黛玉只 是手托著腮發呆,眼睛也不在看向哪裡,一點焦距都沒有。

  「玉兒,在想什麼?」水沐隨意的在黛玉手邊坐下,輕聲溫言問道。

  黛玉悶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沐哥哥,有什麼法子讓那左昊不再糾纏於我?」每次進宮,皇后都 拉著黛玉沒完沒了的誇她們天上罕見地上僅有的弟弟,黛玉都快煩死了,而忠順王府裡一年一年的荷花 宴,也總是將她列為第一個要請之人。雖然黛玉年年都不去,可他們還是年年都來請。饒是自己深居簡 出,一年也得和忠順王妃打上幾招面,忠順王妃看黛玉的眼神讓黛玉心裡直發毛。

  黛玉也知道,左常向皇上求過數次請旨賜婚,可都被皇上以自己還沒及笄為由推掉了,可是自己還 有半年就要及笄,到時可怎麼辦?她現在雖然不恨左昊,可是左昊的爹畢竟是自己的殺母仇人,自己萬 萬不能嫁到這樣的人家去。

  「沐哥哥,那忠順府裡好生煩人!」黛玉煩燥的說道。她知道忠順王在朝中勢大,手中又有二十萬 精兵,但凡與他們府裡有關的事情,一個處理不當,只怕會激起兵變。這幾年水靖等人的努力,就是為 了在暗地裡削弱忠順府的勢力,只是怕他察覺,做得極小心就是了。自己這會兒要是一味的任性,只怕 是要添亂的。

  「玉兒,咱們不去就是了,你不用想那些煩心事,讓沐哥哥來煩就好了。」水沐輕揉黛玉的髮絲, 心疼的說道,與黛玉朝夕相處,他自然知道黛玉的顧忌。

  水沐正和黛玉說著話,忽聽下人來報,皇后打發人來接黛玉到宮裡去住幾日。一應儀仗鸞駕都在外 面候著恭迎公主。

  水沐聽了這話,臉色陰沉下來,黛玉看到水沐緊抿著的雙唇,知道水沐的怒氣到了極點,便輕聲道 :「沐哥哥你別生氣,她不過是想留我在宮裡住到荷花宴之期,然後當著眾人的面讓我陪她去荷花宴罷 了。」

  水沐怒道:「不行,我們既已婉言謝絕,她又來這麼一手,豈不是強人所難。玉兒,你不必管她, 沐哥哥自有應付的法子,你在這兒等上一會兒,我去打發他們。」

  黛玉忙拉住水沐道:「沐哥哥,你這一去不是明擺著給皇后沒臉?咱們讓她們吃點暗虧也就算了, 這會子何苦再去得罪她。」

  水沐停住身子,也不回頭,只是輕聲道:「玉兒,為了你的事,便是滿天神佛我也不怕,何況她一 個皇后。」

  黛玉心頭一顫,這種感覺好像很久以前也有過,可那是什麼時候?她想不起來了。

  「傻小子,就知道頭腦發熱,玉兒你別理他,娘陪你去宮裡,我看誰有那個膽子,還能吃人了不成 。」一個豪氣的聲音在水沐耳中響起,水沐不由歎了口氣,他那個越老越能添亂的母妃怎麼又來了。

  「姨娘。」黛玉聽到北靜太妃的聲音,忙站起來轉過身子,行了個萬福禮,紅著臉叫道。

  北靜太妃不滿意的一擺手,經過水沐的身邊時將他向旁邊一扒啦,不滿意的說道:「你個沒用的臭 小子,一邊兒去。」然後滿臉帶笑的拉起黛玉,對黛玉道:「你這孩子,小時候還叫我娘,如今怎麼就 叫姨娘了,不真不乖黛玉扭著身子紅著臉道:「人家那時候小,不懂事,姨娘還說……」

  見黛玉小臉紅紅的,水沐忙道:「母妃,您又欺負玉兒……」

  北靜太妃鳳眼一瞪,佯怒道:「不是你這個臭小子沒用,玉兒早就叫得實至名歸了,還來挑我的理 ,一邊呆著去。」北靜太妃真是愈老性子越烈,是水沐少有幾個不敢惹也不能惹的人之一。聽了太妃這 話,水沐還真就得一邊兒呆著去。

  「玉兒,甭理什麼荷花宴桃花宴的,你只跟娘一起進宮去,看那個有膽子來逼你做不高興做的事情 。」北靜太妃眉間煞氣一現,大有誰敢來就拍死誰的感覺。

  黛玉輕笑道:「玉兒聽姨娘的。」

  一時北靜太妃攜了黛玉,也不讓她乘什麼公主鳳輦,只拉著她坐了自己的車子,眼一掃坤寧宮裡派 來接黛玉的人,北靜太妃冷聲道:「公主和本太妃同乘,你們有意見?」

  那些人見皇族之中最橫的北靜太妃出面了,一個個垂著頭,小心翼翼的齊聲說道:「奴(婢)才不 敢。」

  北靜太妃的車直往宮裡行去,後面跟著空空的公主鳳輦,坤寧宮裡派出的這些人還真怕北靜太妃一 個性起,隨意在哪兒轉個彎,將黛玉給拐跑了……太妃進宮,自是先去見太后。見北靜太妃攜著黛玉來了,太后大喜道:「玉兒有日子沒來了,可叫 哀家好想。快過來,讓哀家看看。」

  黛玉在階下端端正正的行了禮,才緩步上前,對太后笑道:「母后,前些日子下雨,您腿還疼麼? 」

  太后喜的拉了黛玉的手,直道:「好丫頭,還是你心細,想著哀家陰天下雨會腿疼。自打用了你那 個丫頭的藥,母后好多了。丫頭,你個眼睛怎麼紅了,是誰欺負你了,說給母后,母后給你出氣。」

  黛玉剛才獨自在池塘邊的時候,抹了小會子淚,水沐來之前才擦去了,黛玉一直低著頭,水沐也不 曾發現。剛才在車上,太妃已經問過一次了。聽太后這麼問,便沒好氣的說道:「除了那一家子,誰還 敢讓玉兒受委屈。」

  太后自是知道北靜太妃說的是那一個,只是那是皇后的娘家人,她也不好深說的,只得拉著黛玉的 手道:「玉兒,可又是為了荷花宴的事情?」黛玉輕輕點了點頭。

  「哎,這左昊說起來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他這些年連個側室不都娶,只想著你,也算是難得了。當 日我也問過你父親,他只說由著你的心意來。玉兒,你是怎麼想的?」

  黛玉滿臉羞紅,只牽著太后的衣袖道:「母后,玉兒還小,還不願想這些。」

  太后笑道:「傻孩子,明年你就及笄了,不小了。和母后說說,你是如何想的,母后心裡也好有個 准譜。」

  北靜太妃這邊不幹了,黛玉可是她相好的媳婦,自家那個癡心小子可是打玉兒一生下來就將她定下 的,這怎麼能讓黛玉給別人家做兒媳婦去。北靜太妃大怒道:「玉兒是我的北靜王府的王妃,怎能許給 別人家。快叫他們死了這條心。」

  太后先是一楞,隨既瞭解的一笑,原來他們北靜王府裡也打著玉兒的主意。也是,像玉兒這樣的人 兒,那府裡不想搶回去做兒媳婦,得虧這些年玉兒偶在宮裡行走都是戴了面紗的,否則還不得打破頭。

  北靜太妃見了太后的神情,忙道:「太母不要不信,玉兒剛生下來,我們家小子就把她給定下了。 」

  黛玉聽北靜太妃越說越不像,羞了滿面通紅,嗔道:「姨娘,您再亂說,玉兒不理您了。」說著扭 身便走,自去她在太后宮裡的住處。

  等黛玉走遠了,太后才拉著北靜太妃的手道:「你剛才說的可是真的,沐兒早就看中玉兒了?」

  北靜太妃點點頭,無可奈何的說道:「沐兒原說玉兒小,不想拘了她,只想等她長大了才同她提這 個事,那知那忠順小王爺左昊不知道怎麼就相中玉兒了,死纏著不放,你當玉兒為何不常出來走動,全 是要避著那小王爺。」北靜太妃這話可說得不實,黛玉本就是個疏散的性子,不喜歡這些虛偽的應酬。 可太后到底不知內情,真讓北靜太妃給蒙過去了。反瞪著眼道:「怎麼不早說,若是早說了哀家早早下 道懿旨,什麼事都沒有了。你可知皇后提了多少次要哀家下旨將玉兒許給她的弟弟。都是靖兒堅決不答 應,哀家才沒下這個旨意。」

  北靜太妃懊惱道:「這還不是沐兒搞的鬼,非要等玉兒長大了讓玉兒自己做主。生怕委屈著她。」

  太后歎了口氣,說道:「也不知他們這個小東西心裡怎麼想的,一個個都不肯娶親,那東平南安兩 府的太妃也總來找哀家,求哀家賜婚,可那兩個渾小子滑得像泥鰍,一早鑽了空子用話將死哀家,哀家 還不能下這個旨意。為這事,那兩府太妃可沒少怨哀家,不信你等著瞧,一會兒她們准來。」

  太后話音未落,南安太妃拿了一卷畫同東平太妃喜氣洋洋的進來了。太后見她兩人神情不同以後, 心中暗自稱奇。

  南安太妃走到太后面前,行了個禮便急急說道:「太后娘娘,我可找著離兒喜歡的女子了,您快下 賜婚的旨意吧。」

  太后亦喜道:「哦,有這等事,是那一家的千金?」

  南安太妃臉上頓現尷尬之色,拿著手的畫道:「離兒今天一從南湖回來,便鑽到書房裡畫了這幅畫 ,您看看,離兒若不是看上這姑娘,不能把她畫得這麼好。說著便將畫卷在太后面前緩緩打開。

  太后只看了一眼,便轉頭去看北靜太妃。北靜太妃過來一看,眼珠子都瞪了出來,忙叫道:「不行 不行,可不能下賜婚旨意。」

  南安太妃眼一瞪,怒道:「為何不行?」

  北靜太妃道:「這可是我的兒媳婦。」

  南安太妃忙將畫收起來,對北靜太妃道:「北靜太妃,你可不能這麼辦事,誰不知北靜小王爺至今 沒有成親,他哪裡來的媳婦。」

  北靜太妃忙道:「這是我未來的兒媳婦。」

  南安太妃聽了,氣不打一處來,拿著卷軸激動的叫道:「這明明是我兒子先看上的,憑什麼你要搶 了去。」

  北靜太妃毫不示弱,大聲道:「她就是我的兒媳婦,打生下來那一天就定下來的,你不要來爭。」

  太后見這兩個人竟爭了起來,不由得苦笑,那邊東平太妃款款走到太后身邊,從袖中取出一隻通體 如碧的翡翠荷花簪,對太后道:「太后,您可識得這簪子?」

  太后一看那簪子是立夏那一日她依例賞給黛玉的,上面有款兒,難怪東平太妃找到她這裡來。不由 暗叫頭疼,只得說道:「這是用瑞波國進的翡翠,宮裡的名匠巧手製成,宮裡也就一對。」

  東平王妃急道:「您也別說這個了,只說這簪子的主人是誰吧?」

  太后看了一眼東平太妃,問道:「你怎麼得了這個簪子的?」

  東平太妃忙道:「今兒阿遠回來便把自己關到房子裡,我從窗子裡瞧著他只看了這個翡翠簪子發呆 ,這必是他喜歡的姑娘的飾品,太后,求求您了,你就告訴臣妾,這簪子是那一位姑娘的。」

  就在這當兒,小宮女又進來通報:「回太后娘娘,忠順王妃求見。」

  太后不由深深歎了一口氣,今兒可是巧,四家王府求同一個人,打開國以來,還沒有發生過這麼荒 唐的事情。只得深吸一口氣,說道:「請她進來吧。」

  北靜南安東平三位太妃都知道這忠順王妃為何而來,只是除了北靜太妃,另兩位太妃還不知道,北 靜太妃欲求之人也是她們要求的。

  忠順王妃一進殿便跪倒在太后面前,懇求道:「太后,臣妾求您成全。

  太后心道:「這可是麻煩了,應誰不應誰呀,這些死小子,偏看上同一個人做甚。」

  「忠順王妃請起,有什麼事情慢慢說。」太后無奈,只能這麼說道。

  忠順王妃起來與三位太妃見過禮,見南安太妃手中有畫像,東平太妃手中的翡翠簪子,只怕都是為 了各自兒子婚事來的,頓覺有共同語言,忙問道:「三位太妃,可也是為了各府王爺的婚事?」

  北靜太妃知道的最多,因此對忠順太妃也沒多少好臉色,哼了一聲不理她,而南安東平兩位太妃還 不知她們的目標是同一個,仍笑道:「正是為了這事,可讓這些臭小子頭疼死了。」

  忠順王妃大感得遇知音,忙道:「正是這話,我們家那個死心眼的小子也不肯娶妻,真真氣死人了 。」說完婕又走近幾步,跪在太后膝下,懇求道:「太后娘娘,你下道旨意吧,只要你肯下旨,我們再 等上一年也使得。」

  北靜太妃冷聲道:「忠順王妃,您不用想了,玉兒是我們府裡未來的王妃,這事打她小時候就定下 來的。」南安王妃拿著畫像還現給忠順太妃看,一邊看一邊問道:「王妃可見過這個姑娘沒有?」

  忠順王妃一見眼睛都直了,指著畫像道:「你如何有她的畫像?」

  南安太妃喜道:「什麼,你認得這位姑娘?快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是誰家的千金,我好上門求親 去……」

  忠順王妃心裡一激靈,忙搖頭否認,「不不不,我不知道。」一轉頭,又看清了東平太妃手裡的簪 子,這會兒忠順王妃哭的心都有了。忠順王府對黛玉是特級關注,宮中裡黛玉有什麼賞賜,送了些什麼 忠順府裡有專門冊子記錄,免得送禮送重了,故而忠順王妃一眼就能看出那簪子是黛玉的東西。忠順王 妃心裡暗想:難道她求的也是林姑娘?

072峰迴路轉密旨現得見真容心更堅

   太后此時頭大如斗,再怎麼也想不到,一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家竟然引得四大王府竟相來求, 這北靜王府和忠王府早就相中了這會兒來求便也罷了,那南安王府和東平王府也跑來湊什麼熱鬧,就算 是兩個小王爺不肯安定下來,也不用這樣見人就拉吧,太后忽然想道:那簪子如何到了東平王手中,難道是玉兒自己選中了東平王?可這也不太可能呀, 玉兒還小,娘親去的又早,她理當不懂這些事情才對。

  「東平太妃,這翡翠荷花簪是東平王從何處而得?」太后疑惑的問道。

  「這……」東平王妃頓時語塞,她總不能告訴太后,這簪子是她用了調虎離山計調開東平王,使人 去東平王房間裡偷來的吧。「這個遠兒卻不曾說起。不過這簪子既是宮裡匠人制的,想必太后一定知道 這簪子的主人是誰,求太后賜告。」

  看著下面站著的四位王妃,太后又是長歎一聲,當年那些皇子求賈敏,也沒這麼大的陣仗。眼前這 四位,她們的兒子,丈夫,幾乎掌管了全國的兵馬,自己是偏了那一個都不行,可又只有一個玉兒,總 不能一女許四家。

  「實不相瞞,這姑娘哀家是知道的,你們其實也認識。不過你們求的這事,我卻很是為難,東平太 妃,南安太妃,你們可是確定了自己兒子的心意,他們定要娶這姑娘?」

  「太后,您是知道的,離兒眼高過頂,這些年也沒個中意的,今兒竟巴巴兒畫了一個姑娘,看癡癡 的看著,這可不是相中了麼?」南安太妃信心滿滿的說道,她兒子好不容易能看上個姑娘,可不能讓這 事兒黃了。

  「遠兒也是,一回家裡就拿著簪子睹物思人,可不就是看中人家姑娘了。」東平太妃和南安太妃的 心思一模一樣。

  這兩位太妃可不知道,今日裡她們的魯莽的行為可給妞們的兒子招來多大的罪,水沐生有一年對 南宮離和莫遠愛理不踩的,跟得緊了便是一頓暴打,可把這兩個小子給折騰慘了。偏南宮離和莫遠自當 年挑釁水沐不成,反被水沐一雙鐵拳收服,便死心踏地跟著水沐,那絕對是打不還口罵不還手,上刀山 下油鍋都沒問題,就怕水沐不要他們兩個,因此挨打也認了,只求水沐能消氣。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罷了,這事反正也瞞不住,你們且在這裡坐著,我去請個人來,你們若要求親,只對他說吧。」 太后這會子只能玩一招移禍江東,把這燙手的山芋丟出去了。招過內侍低語幾句,內侍便飛快的跑出去 ,分別往皇上和如海處搬救兵了。

  不多時,如海便和水靖在安壽宮外相遇了,水靖眉頭皺起,低聲問道:「沐兒可知道了?」

  如海搖搖頭,水靖頓時鬆口氣,說道:「還好,這小子犯起脾氣來,朕也拿他沒辦法。」又湊近如 海問道:「恩師,看來這婚必是要賜的,小師妹心裡到底怎麼想的,她倒是要不要沐兒?」

  如海低聲道:「這事不難辦,東平王和南安王雖無正妻卻都有妾室,所以這兩個人不行,忠順王世 子更不可能,如此就只有沐兒一個人合適的。」

  水靖為難道:「可是那兩個到底是沒有正妃,只怕是不好就推過去。」

  如海淡淡一笑道:「敏兒與我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們的女兒自然也是如此。」話雖輕,可是意 思卻重,水靖點了點頭,如果不是當這個皇上,他也寧願過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那樣多好,沒 有沒完沒了的爭風吃醋和勾心鬥角。

  進了安壽宮,分別見過禮後,太后言道:「林卿家,你且看看這畫像和簪子。」

  如海接過來一看,淡淡笑道:「畫中之人是小女,這簪子也是小女之物。小女素來少見外人,不知 太后如何得了這畫和簪子?」

  南安太妃和東平太妃聽說她們求的竟然是整個王室裡最神秘的清婉公主,不由有了一分怯意。清婉 公主身份高貴,又是當朝唯一的公主,據說,皇上是極其寵愛這位公主的,這樣一位公主,只怕是不好 伺候。可是,話又說回來,若是能娶到這唯一的公主,對自己的勢力提升,也有極大的好處……正在南 安東平兩位王妃盤算的時候,北靜王妃開口道:「林大人,雖說公主尚未及笄,可也能先把親事訂下來 ,我們沐兒師從於您,他的人品如何您比我還清楚,如今當著太后皇上和諸位王妃,我便替沐兒向您求 親,求聘清婉公主為我北靜王正妃。」

  忠順王妃一聽這話急了,不等如海回答,忙搶著說道:「林大人,這任何事都有先來後來,我們忠 順府裡早就到府上提親了,您若要許,也當許給我們才是。」

  南安太妃和東平太妃這會兒才算明白過來了,敢情今天這她們四人求的是同一個姑娘家。只因這姑 娘是清婉公主,這兩個不敢貿然行事,可又怕兒子真的就是看中了她,兩個人對視一眼,交換個眼色, 南安太妃忙道:「太后,皇上,臣妾有一言要講。」

  太后微微頷首道:「你且說一說。」

  南安太妃道:「素來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再是不錯的,可再怎麼求,求的也當是及笄的女子,聽說 公主明年才及笄,如何現在就論起婚事來?這聽著也不像。不如將此事暫緩。」

  東平太妃忙道:「正是這話,公主還小,那就這麼急著訂下婚事,總是要及笄之後才提。」

  殿上沒有誰是傻子,自然都能看出這兩位太妃的心思,只是,現在用這個法子略拖一拖,卻是最合 適的。

  忠順王妃自家知道自家事,林府裡素來不待見她的寶貝兒子,只怕這邊給黛玉行過及笄禮,北靜王 府那邊就能飛快的把黛玉給聘去。何況多拖一日,自己的兒子便要多受一日的煎熬,想到這裡,忠順王 妃忙道:「兩位太妃的話雖然有理,可是如今也不是要立刻迎娶,不過是想先把親事訂下來。這與及不 及笄也沒什麼關係,那定下娃娃親的乃至指腹為婚的,不多的是麼。

  太后見忠順王妃如此,心中倒是有了些薄怒,便淡淡問道:「依著忠順王妃,這公主卻是許給誰家 的好?」

  忠順王妃忙跪下道:「太后娘娘,臣妾並不是在這裡誇自己的兒子,臣妾的昊兒對公主一往情深, 寧願一直等著公主長大,連個侍妾也不要,南安王爺和東平王爺雖然不有正妃,可臣妾聽說兩位王爺都 有孩子,這足見公主若是嫁與臣妾之子,必會有這等事讓公主為難。」

  「我的沐兒也未有妾室,何況從年齡上說,也是沐兒與公主更相配。」北靜太妃見忠順王妃舌綻蓮 花,忙打斷她的話,激動的說道。

  忠順王妃一滯,的確,不論從那個角度看,北靜王的條件都比自己兒子好的多,只是,兒子的那一 片癡心,她定然不能讓他落空。忙又道:「北靜王爺今年才十八,可是昊兒已經二十有七,可見得昊兒 對公主癡心一片。請林大人成全。」

  林海淺淺飲了口茶,淡定的說道:「小女蒲柳之姿,得諸位王妃錯愛,下官原當聽從才是,只是一 則小女尚小,二則,下官與內子只得這一女,自是愛如珍寶,定然不能讓她受半點委屈。如今小女尚不 解情事,我這做父親的若是貿然為她定下,只怕她日後不開心。我林家子嗣本就單薄,怎能捨得她不開 心。輕此下官十六年前便斗膽向先皇求了密旨,林家子嗣的婚事由本人做主,任何人不得干涉。」說完 ,便站起身來,拿過他帶來的一隻古樸的紫檀木盒,雙手舉起道:「請太后娘娘驗看,這便是先皇的密 旨。」

  太后親自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見裡面果然有一卷白玉軸明黃雲綿滿繡如意龍紋的聖旨,那樣式正 和先皇一朝的聖旨一模一樣,今朝的聖旨,已經改用青玉軸了。站起,躬身展看聖旨,太后微歎一聲, 說道:「這是先皇的手跡。既有先皇的旨意,哀家亦不能做這個主,只等玉兒長大了自己擇婿吧北靜太妃鬆了一口氣,忠順王妃卻暗道不好,而南安太妃和東平太妃因為黛玉身份貴重,她們又還 沒有最後確定各自兒子的意思,因此除了對這旨意表示驚歎外,也沒什麼了。

  南安太妃笑道:「想不到先皇竟然給林夫人母女都頌了這樣的旨意,可見得天地間的靈氣全匯到林 大人家裡去了。」又轉頭對太后道:「太后娘娘,不知公主可在宮中,咱們求了這麼久,您便是不賜婚 ,也當讓我們見見真人吧。」

  見這事情圓滿解決,太后心裡也很是高興,以後再有人求取公主,她便有話對那些人說了。只笑道 :「就你事多,看你那粗聲大氣的,回頭再嚇著玉兒。」

  南安太妃笑道:「今兒您不讓我們見見公主的真容,我們再是不肯走的太后想了想,便道:「去請公主過來吧,這裡沒有外人,便不用帶面紗了。」

  內侍去請黛玉,又有宮人前來通傳,說是皇后娘娘來給太后請安了。太后知道忠順王妃必是先見過 皇后才到自己這裡來的,卻故意笑道:「可見得是親母女了,這做娘的前腳來,做女兒的後腳也到了。 」

  皇后進來,拜過太后皇上,如海同北靜南安東平三位太妃和忠順王妃又拜過皇后,這才各歸各位。 皇后見林海在此,心道正好提弟弟的親事,便笑道:「剛巧林大人也在,本宮正有一事求著林大人。」

  忠順王妃怕女兒又提左昊的親事,若是惹得太后皇上不高興,最後吃虧的還是她的女兒,便搶著說 道:「娘娘,今兒我們才知道,原來公主是有婚嫁自主的先皇密旨,您說,這母女倆都得了同樣的密旨 ,可真是難得。」

  皇后心中驚訝,可面上絲毫不露,只笑道:「竟有這等奇事,真真是有意思。」又對林海說道:「 林大人,舍弟左昊武有餘而文不足,本宮想請林大人拔冗指點昊兒一二。」

  林如海當然知道皇后原本想說什麼,便笑道:「左世子天姿過人,只怕臣並沒有什麼能指點他的。 」

  皇后也就是找個台階下,聽了這話,便笑笑不再說什麼了。

  這時幾聲清越的環珮相擊之聲響起,眾人抬頭一看,除了常見黛玉的如海和北靜太妃,其他人都驚 呆了。這……還是人麼?簡直九天玄女落凡塵。

  一雙精巧俏皮的玉色繡七彩飛鳳的翹頭鞋最先出現在眾人眼中,精巧的鳳頭剛好勾起軟煙羅制的淺 粉紅色留仙裙,裙擺上綴了瑩潤的白色小珠,微風一過,便相互擊出悅耳的聲音,一條緋色雙環閃銀如 意宮絛系束著不盈一握的纖纖細腰。

  再往上看,只見雪白天絲中衣外套著淺水紅色軟緞短袍,袍子下擺繡的是田田的荷葉,袖子邊上繡 的是含苞的睡蓮,雙臂微擺間,恰好似一陣微風拂過,花兒在田田蓮葉間搖動。

  視線再往上移,只是一張吹彈可破的妖嫩小臉上,一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微垂,瓊管似的鼻樑如玉 一般,櫻桃小口微點嫣紅噙著淺淺的笑意,勾起兩靨的一對梨渦。一頭青絲挽就望月仙髻,白玉佛手小 珠冠點於發間,兩側發間各簪了一隻鑲著粉鑽的匾簪,雙耳間塞了小巧的明月珠,微風吹起黛玉鬢角垂 著的細細髮絲,輕拂到面上,更是給妞平添了幾分仙氣。

  款款進到近前,黛玉盈盈拜倒,軟糯的江南之音在殿上響起,「清婉拜見母后娘娘。」

  太后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笑道:「玉兒快起來。」

  皇后在一旁看到黛玉竟然出落得如此標緻動人,忙看一眼水靖,見他有些失神,心中不由得一酸, 站起來走到黛玉身邊道:「妹妹如何出落的越發好了,竟如天上的仙子一般,可把我們都看呆了。」

  南安太妃和東平太妃回過神來,不由齊齊驚歎道:「皇后娘娘說得沒錯,公主真的如天仙下凡,我 們都看呆了。」

  南安太妃上前不由分說便拉著黛玉道:「好公主,你生得這麼好,怎麼還用面紗遮著,可歎我們往 日裡也見過,竟不知公主真容美麗如斯。」說著便拔下頭上簪著紫玉鳳釵,笑道:「這可算是頭一次見 了,權作個表禮,公主不要嫌棄。」說著便將釵子簪入黛玉的發間,她一時心急,手粗了些,扯了黛玉 幾根髮絲,黛玉吃疼,又不能顯露出來,只是臉上那淡淡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住了。

  黛玉正要推辭,手上突然又被人塞進一樣東西,黛玉一看,是一方渾圓的白玉珮,只見東平太妃笑 得眼睛都瞇起來了,直說道:「一點點心意,公主可一定要收下。」

  黛玉忙道:「兩位太妃,這禮物太重了,清婉不敢拜領。還請太妃收回東平太妃南安太妃互瞪一眼,齊聲道:「紫玉釵(白玉珮)公主一定要收下,其他的還就還了。」

  原來那白玉珮和紫玉釵分別是兩府裡的王妃的信物,她們見黛玉生成這樣,當然要搶著給自己兒子 訂下來。

  北靜太妃皺眉走下來,將黛玉手中的白玉珮和發間的紫玉釵拿下來,給輕輕給理一理髮絲,才道: 「你們這算是做什麼?林大人才說了先皇有旨意,這會又把兩府王妃的信物送給玉兒,莫不是要違抗先 皇的旨意。」

  南安太妃和東平太妃忙道:「那裡就是什麼信物,不過是個首飾,還真當什麼不成。送與公主有什 麼關係。」

  黛玉聽了北靜王妃的話,淺淺福身道:「清婉多謝兩位太妃厚愛,只是這禮物黛玉萬萬不敢收的, 請太妃收回。」

  北靜太妃已將東西放到兩位太妃的手中,她們也不好再堅持,只得收了回來。

  忠順王妃上前認真的看著黛玉,心裡好似有些兒明白為何兒子那般迷戀她了,有些兒悲傷,忠順王 妃輕聲道:「公主,昊兒做錯了什麼,您就那麼討厭他?」

  黛玉聽了這話,不慌不忙的淡淡道:「王妃這話說差了,清婉不過是閨中女子,與世子只見過幾面 ,根本不瞭解世子,又何來討厭之說。」

  水靖這會兒也回過神了,見忠順太妃逼問黛玉,心生不悅,正要出言責備,一直密切關注水靖的皇 後忙道:「王妃這話可說不著,妹妹如何能討厭昊兒,不過是很少見著不熟悉罷了。」又笑著對黛玉道 :「妹妹,本宮那個弟弟是個實心眼,若是有什麼得罪你的,你只告訴皇嫂,本宮幫你教訓他。

  黛玉淺淺笑道:「多謝皇嫂,只是清婉與世子也不曾見過幾次,何談得罪,皇嫂言重了。」

  水靖清咳一聲,沉聲道:「既是先皇有旨,公主自主婚嫁,朕不希望有任何人試圖左右公主之意, 若是有人膽敢如此,朕必不輕饒。」皇后南安太妃東平太妃忠順王妃心中一凜,知道皇上這話是衝她們 說的。太后因有別的心思,到也樂見這樣的結局,便笑道:「正在皇上這話,你們可不許私下裡做出讓 公主為難之事,否則哀家也是不依的。」

073知危機水沐心意定情敵現黛

  安南太妃急匆匆回了王府,找到正在出門的安南王南宮離,忙問道:「離兒,你一定要和母妃說實話,你是不是相中了清婉公主?」

  莫遠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搖頭道:「沒有,母妃,您這又是聽說亂嚼舌頭根子,那有這種事。」

  南安也不是好糊弄的人,她看到南宮離眼中的一絲痛苦,便直接問道:「那為何你要將她畫下來,還很大癡癡的看?」

  南宮離臉上頓現尷尬之色,惱道:「娘,您又在想什麼?兒子不過是隨意畫了張畫,您也值得如此,不過就是張畫兒 」

  南安妃認真的看著南宮離,眼中閃過一絲瞭然,只輕聲說道:「離兒,你只說實話,到底是不是看上公主了?娘都是為了你,你不要瞞著娘。」

  南宮離被逼得不行,吹著牙點頭道:「是,我是喜歡公主,可是那又怎麼樣,北王兄和公主情投意合,我不能做那橫刀奪愛之事。」

  南安太妃歎了口氣,說道:「今兒我去宮裡,剛好北靜太妃東平太妃和忠順王妃都在,她們全是向公主提親的。」

  「什麼?」南宮離瞪大了眼珠子驚訝的叫道,再不想這裡竟然還有忠順王世子和東平王莫遠的事。

  「我們四人都求娶公主一個人,最後林大人竟拿出了先皇的密旨,說公主有自擇夫婿的權利,我們這才不得不做罷。離兒,你若真喜歡公主,便得想法子讓她選你才行,今兒娘也見著公主真容了,果然是極可人疼的。」

  南宮離歎了口氣,說道:「娘,兒子晚了,晚了十二年。憑兒子怎麼怒力,公主也不會選我,她的夫婿只可能是北王兄。」

  「離兒,你怎麼這樣說?」南安太妃見一向意氣風發的兒子這麼消沉,心中極為難過。

  「北王兄十二年前就識得公主,這十二年裡,他對公主的付出絕不比林大人少,昨天兒子和東平王弟在南湖遇到北王兄陪公主遊湖,兒子看得出來,公主對北王兄全心的依賴,北王兄照顧公主,是那般的自然妥貼,好似他生來就應該這麼做似的。娘,公主的確讓兒子有心動的感覺,那種驚鴻一瞥的驚艷,是兒子這一生沒有感受過的。可是,北王兄之與兒子,亦師亦兄,兒子寧可終身不娶,也不能橫刀奪愛,壞了北王兄和公主的姻緣。」

  南安太妃聽到這裡,長歎了一聲,說道:「你既如此說,娘也無法。可是你妹子怎麼辦?你也知道的,她一心只想嫁給北靜王爺。」

  南宮離搖了搖頭,輕聲道:「娘,您還是給小蝶另尋一門親事吧,北王兄心裡只有公主一個人。他不會接受小蝶的。」

  「哥,你騙人……」一聲憤怒的叫聲驀的響起,南安太妃和南宮離一起看過去,只見一個瓜子臉兒大眼睛的少女手扶著門,臉漲的通紅,大志叫道

  「小蝶,你怎麼過來了?還在這裡偷聽我們說話。」南宮離沉下臉責中道。

  南宮小蝶眼中含著淚珠,奔了進來,撲到南安太妃的懷中,終是忍不住哭道:「娘,哥剛才是騙人的,對不對?」

  南安太妃歎了口氣,撫著南宮小蝶的髮頭輕聲道:「小蝶,你哥哥說的是真的。」

  南宮小蝶掙出南安太妃的懷中,站直身子,眼中還噙著淚,她大聲問道:「娘,公主有我生得美麼?她比我還有才學麼?她比我武功好麼……」

  南安太妃看著倔強的女兒,心中不忍。自己的女兒固然是好的,可是那清婉公主通身的氣度,是自家女兒拍馬也不及的。更何況,男女情事,也不是誰的條件好誰就一定勝出的,北靜王與清婉公主有情在先,小蝶如何能比得上。「小蝶,你是娘心中最美的姑娘,可是……」

  「娘,你是說我比那個公主還美對不對?啊……我想起來了,每次進宮赴宴,那個公主總也不做聲,只是戴了厚厚的面紗坐著,她必是生得極醜,又什麼都不會,才這麼的藏著。」小蝶自以為是的說道。那知這話竟惹怒了一旁不作聲的南宮離。

  「小蝶,你太過份了,你沒見過公主,憑什麼這麼誣蔑她,我告訴你,公主比你美上一百倍一千倍,人家氣度清雅高貴,那像你,就是個野丫頭。你會的那點皮毛算什麼……」

  小蝶和南安太妃都楞住了,一直以來,南宮離都很疼愛這個一奶同胞的妹妹,哪裡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小蝶回過神來,哇下一聲大哭起來。南安太妃沉著臉怒道:「離兒,怎麼這樣說你妹妹。」

  南宮離自己也楞住了,剛才聽到小蝶那樣說黛玉,他只覺得心頭沒由來的火起,那傷人心的話不覺便衝出口。

  「我……唉!」南宮離張嘴想要解釋,可是又不知道要怎麼說,重重歎了口氣,急步走了出去。南安太妃樓著傷心的女兒,也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她,所剩的也只能是歎息了。

  南宮小蝶哭了許久,才抬起頭問道:「娘,北靜王爺和那個公主訂親了麼?」

  南安太妃撫著女兒細嫩的小臉,輕道:「還沒有。」

  南宮小蝶眼中頓時放出異常興奮下光,站起來道:「他們沒有訂親,我還有機會的。娘,我還有事,不陪您了。」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南安太妃搖了搖頭,那清婉公主手中的先皇密旨,還不是她看上誰就能嫁給誰。想到一雙兒女都被那清婉公主所累,南安太妃心中不免對黛玉有了幾分怨恨。

  北靜太妃也不回府,直接找上水沐,沉下臉鄭重的說道:「沐兒,如今南安東平忠順三府都到太后那裡去求娶玉兒。」

  水沐大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南宮離和莫遠也去求娶玉兒?

  「是南宮太妃和東平太妃今日都到太后那裡求旨了」北靜太妃沉聲道。

  「這兩個小子找死。」水沐氣得鋼牙直咬,怒道。

  「先皇還給玉兒留下一道密旨,讓她自由擇婿。如今再沒任何人能夠左右玉兒的親事,包括你。」北靜太妃又加上一句。

  水沐聽了這話,臉上先是自信滿滿,可漸漸的,困惑了起來。他知道黛玉很依戀自己,可她到底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人,這卻說不清楚。

  北靜太妃看到水沐迷惘的樣子,氣得一巴掌拍過去,大聲道:「笨兒子,是不是又要想玉兒把你當成什麼人?你這孩子,對著別人總是霸氣十足,怎麼遇到玉兒的事就犯糊塗,玉兒還小,你指望她能懂什麼,這就要你去引導她,這些年她身邊也就你一個,你再不能讓玉兒答應做你媳婦,我也不要你這個兒子了。」

  水沐被北靜太妃這麼一說,頓時明白過來,充滿霸氣的自信又回到他的臉上,看著北靜太妃,水沐自信的說道:「母妃放心,玉兒只是能我的王妃,憑誰也搶不去。」

  北靜太妃笑道:「這才是我的兒子,去吧,把我兒媳婦搶回來。」

  林海攜了黛玉回府,黛玉也不接那道關係著她終身大事的密旨,羞紅著臉不說話。

  林海笑道:「玉兒,過了年你就及棄了,今兒四家王府都是去向太后求娶你的,你自己心裡也當有個主意。」

  黛玉紅著臉道:「爹爹,玉兒不想嫁人,只想陪著爹爹。」

  如海拍拍黛玉的手,慈愛的說道:「傻玉兒,爹爹也不能陪你一輩子,你終是要嫁人的,當年爹娘求來這道旨意,就是怕萬一有什麼,你會受了委屈。不成想今日裡真的用上了。爹爹也想等你大些再論此事,只是如今四家王府求你,就不能總拖著這事。玉兒,你最多只有半年的時間,這半年裡,你總要拿出個決定的。」

  黛玉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若是為自己一人,引得四府不和,她可真就成了大大的罪人,既然被封為公主,她理當擔起公主的責任來。」爹爹,玉兒明白了,讓玉兒好好想一想吧。」黛玉覺得心裡很沉,心裡有話卻不知道去和誰說,如果娘親還在就好了,這些小女兒的私密話兒,總是和最親的娘親說的。

  可是不等黛玉有時間想,管家便來報,說是南安王府的舞蝶郡主前來拜訪。

  黛玉奇道:「我與舞蝶郡主連話都沒有說過,她來拜訪我做什麼?」如海自然也不清楚南宮小蝶所為何來,便說道:「不管她為何而來,過府總是客,玉兒,便見一見她吧。」

  黛玉點了點頭,讓管家把南宮小蝶請到花廳用茶。自己稍後便去。

  南宮小蝶進了林府,見處處清雅,與各家王公大臣府上再是不同的,又見往來下人也是文雅有禮,對黛玉又是好奇又是擔憂。在花廳裡坐下,飲著茶,天不怕地不地的南宮小蝶心裡竟打起鼓來。

  少時黛玉帶著雪靠和春纖輕輕走了進來,因是見女客,黛玉也沒有戴面紗。小蝶放眼看去,只見一個身段裊娜的女子款款走來,小蝶站起身,盈盈拜下,淡淡道:「南宮小蝶拜見公主。」

  黛玉柔聲道:「舞蝶郡主請起。」

  小蝶聽這了聲音,心頭一顫,這樣軟糯的聲音,莫說是男子,便是她聽了,心上便先要憐惜幾分。便有沖天的火氣,這會兒也只變成細細的小火苗兒。再看向黛玉的臉,小蝶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了,眼前這人,眉眼兒淡淡的,不是那柳眉大眼,只別有一番韻味,如霧裡江南,又好似一林柔弱的小草,讓人情不自禁的生出一種保護欲…

  見南宮小蝶看著黛玉發呆,她身邊的丫環低低喚道:「郡主………郡主……」直喚了三四聲,南宮小蝶才回過神來。

  「舞蝶郡主請坐。」黛玉柔聲道。差點兒又讓南宮小蝶走了神。

  南宮小蝶坐了下來,看了黛玉半天,忽然說道:「公主,小蝶求您一件事。」

  黛玉覺得這南宮小蝶挺奇怪的,只是淡淡笑著,向她,輕道:「不知郡主有何事?」

  南宮小蝶臉一紅,輕聲道:「這事我只能和公主說。」

  黛玉輕笑著屏退在一旁服侍的丫環,輕道:「現在郡主可以說了麼?」

  南宮小蝶咬著牙道:「我聽說公主有先皇的密旨,可以自擇夫婿,只是小蝶求公主,不要選北靜王為婿。」

  黛玉一楞,驚道:「沐哥哥?」她心裡不知怎麼的,如同被什麼刺了一下那樣,好疼。

  小蝶一聽這三個字,心裡便如打翻了醋罈子,直酸到骨子裡去。看黛玉的眼光也不善了起來。

  黛玉很快回過神來,輕輕一笑,對南宮小蝶道:「郡主,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這麼說你是執意要和我搶北靜王妃的位子?」小蝶站起身來,逼視著黛玉道。

  黛玉淡淡一笑,說道:「郡主錯了,你不是北靜王妃,所以我也沒有同你搶什麼。」

  小蝶咬著牙道:「你……北靜王妃只能是我南宮小蝶,你最好放棄他,否則,我必不與你善罷甘休。」

  黛玉輕笑道:「郡主這話說得好沒道理,誰做北靜王妃,如何是你說了算的,竟置太后皇上皇上北靜太妃於何處?這話,聽著好像是大不敬呢。」

  南宮小蝶萬沒想到這看著柔柔弱弱的公主竟然是這樣不讓人的,辭鋒還如此犀利,隨隨便便就能捉自己一個錯處。她咬著下唇盯著黛玉道:「你果真不讓?」

  黛玉並不在意南宮小蝶那怨恨的目光,只淡淡道:「我有何可讓,又為何要讓?」

  南宮小蝶被黛玉氣得幾欲發瘋,指著黛玉道:「你……你……你等著,我不會放過你的。」

  黛玉眉一挑,淡淡道:「舞蝶郡主,本宮需要怕你麼?」

  南宮小蝶再也說不出話來,只狠狠瞪了黛玉一眼,衝出花廳,黛玉端起茶,淺淺道:「紫鵑送客,舞蝶郡主慢走。」

  看著紫鵑引她南宮小蝶走遠了,黛玉臉上的淺淺笑容慢慢褪去,眼圈慢慢紅了,春纖雪靠走進花廳,只見黛玉臉上那晶瑩的淚珠正巴嗒巴嗒的往下落,嚇得倆人衝上前,上上下下的檢查黛玉的身子,見她連頭髮絲兒都沒有亂一根,不由奇道:「公主,這可是怎麼了?」

  公主一扭身子,不理春纖雪妃霏人,只別過臉去哭。春纖忙跑去找如海,雪靠只在一旁給黛玉遞帕子,等黛玉哭得有些累了,才問道:「公主,那個郡主說了什麼惹您生氣了?」

  黛玉擦了擦淚,站起來哼一聲,賭氣道:「她沒惹我。」

  雪震奇道:「那是誰惹公主生氣了?」

  就在說話間,水沐匆匆趕了過來。水沐聽了北靜太妃的話,便急急的來找黛玉,剛到了院子裡,便見春纖跑去請如海,一聽說黛玉不知何故哭了,忙跑了過來一問究竟。

  黛玉見是水沐,那氣不打一處來,身子又是一扭,別過頭道:「我們林府地方小,可請不起您北靜王爺這尊大神,快請回府吧。」

  水沐一聽這話,心中奇怪,怎麼這氣是衝著自己的。可自己剛到這裡,連話來沒來得及說上一句。不過這會兒哄黛玉最重要,忙打起笑臉湊到黛玉身邊道:「玉兒,這是怎麼了?是誰惹你生氣,沐哥哥幫你教訓他去。」

  黛玉猛的站起來便走,帕子一甩道:「可不敢勞動北靜王爺。」這話還沒說完,春纖請了林海也起了過來,林海一見女兒哭得雙眼通紅,大為心疼,忙攬了黛玉道:「玉兒,誰讓你受委屈了,快說給爹爹聽,別一個人悶在心裡。」

  黛玉一見父親,心裡的難過無形被放大了幾倍,只伏到如海懷中,也不說話,只嗚嗚的哭。這可急得如海水沐兩個一頭大汗。水沐也不管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那只連連打躬道:「好玉兒,都是沐哥哥的錯,沐哥哥給你賠罪,你快不哭了好不好?」

  如海也哄著黛玉道:「玉兒,有什麼事說給爹爹,爹爹給你出氣。」

  黛玉一行哭,一行指著水沐道:「爹爹,快把這個人趕走。」

  如海一楞,質問的眼光射向水沐。水沐這會兒快冤枉死了,可憐他自進了門黛玉就在哭,到這會兒他還什麼都不明白呢。無辜的看向林海」水沐急道:「恩師我……」

  如海沉聲道:「你先出去。」

  水沐見黛玉哭個不停,心疼的簡直要碎了,忙道:「好,我出去,玉兒你別再哭了。」

  黛玉跺著腳道:「你快去!」水沐只得先離開花廳,只在門外站了,遠遠的望著黛玉還在哭,水沐只覺得了心裡好似有什充東西在攪動,讓他好難過。

  如海輕拍著黛玉,柔聲安撫道:「玉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舞蝶郡主同你說了什麼?」

  黛玉抬起頭,小臉上滿是淚痕,可憐兮兮的說道:「爹爹,玉兒心裡好難受。」

  如海看著那滿臉上淚的小臉,心中一陣絞痛,揮揮手讓所有下丫環都下去,扶著黛玉坐下,用帕子輕柔的擦盡她臉上的淚,如海輕聲問道:「玉兒,那舞蝶郡主說了什麼與沐兒有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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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愁雲散沐玉情定知兒意太妃

  「爹爹,以後不許那個北靜王爺來咱們家了。」黛玉不回答如海的問題,只是氣呼呼的說道。

  如海輕輕一笑,黛玉這樣子像極了吃醋的小女孩兒鬧彆扭。便也坐下來輕聲問道:「可是為什麼呢,沐兒一向讓著你,他如何得罪你了?」

  黛玉別過身子強道:「就不許他來。」

  看著黛玉的小兒女情態,如海輕歎一聲,滿腹心酸,那些貼心的話兒原是應該做娘親和女兒說的,如今少不得由他父代母職了。

  「玉兒,告訴爹爹,舞蝶郡主說了沐兒什麼?」

  黛玉手中的帕子快扭成麻花了,才嚅嚅的說道:「她說她是北靜王妃。

  得虧如海自飲了水沐之血後,六感比尋常人敏銳的多,要不,黛玉這麼小的聲音,他還真聽不清楚。「傻孩子!」如海輕歎了一聲,輕聲道:「玉兒,你今兒真是冤枉沐兒了,這事兒,爹爹讓他自己和你說。」

  「不要,爹爹,玉兒不要見他。」黛玉忙起身攔住如海,扯著他的衣袖道:「爹爹,玉兒才不要和他說話。」

  如海牽著黛玉的手,邊向門口走邊說道:「玉兒,你想過自己聽了那種話為何會不開心麼?」

  黛玉搖搖頭,低聲道:「玉兒不喜歡她那麼說,不喜歡她和沐哥哥在一起。」

  如海見黛玉情緒穩定些了,便道:「玉兒,先淨個面,看看,你哭得像個小花貓,回頭爹爹細細說給你聽。」

  叫候在外面的丫環們進來,伺候著黛玉淨過面,重勻了脂粉,細梳了青絲,看黛玉收拾好了,如海笑道:「玉兒,這會子心裡想明白些沒有?」

  黛玉想了想,只拉著如海的手道:「爹爹,玉兒聽她說她是北靜王妃,就覺得心裡好像缺了一塊似的,空空的好難受。可這是為什麼?」

  如海輕撫著黛玉的髮絲,柔聲道:「玉兒,說起來爹爹做得不好,沐兒陪你的時間比爹爹還多些。她那樣說讓你覺得沐兒生生被人搶走了,是不是?」

  黛玉輕輕點了點頭,如海聲音略高了些,大聲道:「可是玉兒你想過沒有,沐兒總是要娶王妃的。他不能一直陪著你的……」

  黛玉面色一白,咬著唇不說話了。水沐一直在外面,如海又是刻意大聲說的,因此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再也顧不得了,只跑進來抓著黛玉的手道:「玉兒,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一輩子都陪著。」

  黛玉把手一摔,別過身子氣呼呼的說道:「你騙人。」

  如海酸澀的一笑,自己的寶貝女兒呀,要被這個臭小子騙走了……欲恨不能,這臭小子偏又讓自己是那樣的中意。搖了搖頭,歎息著,如海緩步走了出去。

  黛玉別著頭,可沒看到如海走出去,這房間裡只剩下她和水沐兩個人。水沐聽到如海遠去的腳步聲,明白這是給自己留下空間把話說清楚,心中很是感激如海。

  「玉兒,你相不相信沐哥哥?」水沐輕輕扳過黛玉的身子,焦灼的目光緊緊鎖住黛玉,柔聲問道。

  黛玉從來沒見過水沐這樣的眼神,一時怔住了,本能的點點頭。水沐鬆了一口氣,鄭重道:「玉兒,沐哥哥今天過來,有很重要的事情同你說。」

  黛玉看著水沐那焦灼熾熱的眼神,沒由來的臉上一紅,輕輕嗯了一聲。

  「玉兒,你願不願意一輩子都和沐哥哥在一起?」水沐輕聲問著,一顆心已緊張的提到嗓子眼兒裡。

  黛玉眼中有些兒困惑,可是想到有一日生活中沒有水沐,黛玉不由得一凜,她不知道那將會是什麼樣子。困惑的看著水沐,可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水沐驚喜,一把將黛玉拉進自己的懷中,喜道:「玉兒,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

  水沐的懷裡還是那樣溫暖舒適,一如黛玉小時候的感受,她輕歎一聲,低低道:「沐哥哥,那個舞蝶郡主說她是北靜王妃,玉兒聽了心裡好難受。」

  水沐抱緊黛玉,輕輕在她的耳邊說道:「傻玉兒,別聽她胡說,我的王妃只有一個人,她只能是你。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黛玉羞紅了臉,推開水沐,飛快的跑開了。水沐忙追上去,拉著黛玉的手道:「玉兒,沐哥哥說的都是真心話。」

  黛玉轉過頭,亮晶晶的眼睛,著水沐,輕聲道:「玉兒知道,就是聽她那樣說心裡覺得很難過。」

  水沐攬黛玉入懷,輕吻著她的髮絲,聲音有些兒喊啞,只說道:「她那麼說,是不是讓你覺得沐哥哥會被人搶走?你怕沐哥哥被別人搶走?」

  黛玉偎在水沫懷中,輕輕嗯了一聲。水沫喜歡的說著:「玉兒,你做沫哥哥的王妃好不好?沫哥哥以後都是你一個人的。」

  黛玉小臉兒通紅,好半晌才悶聲道:「玉兒要聽爹爹的。」

  水沐輕笑,他的玉兒真是個害羞的小東西。喉頭的震動讓傳到黛玉頭頂,黛玉揚起頭,晶亮的眸子裡映著水沐的開心的笑顏。黛玉也輕笑了起來,一直以來,水沐保護她,寵愛她,縱容她,不論她想做什麼,水沐都毫不猶豫的為她去做,這六年來,每一日朝夕相處」水沐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刻在了她的心上。

  水沐緊緊擁著黛玉,一種奇妙的,血脈相連的感覺同時湧上兩個人的心頭,好像他們兩個原本就應該是一個整體。那種感覺讓兩個人都不捨得放開對方,良久,良久,一聲故意的乾咳在外面響起,水沐醒過神來,轉頭一看如海正神色古怪的看著他們。黛玉一驚,將水沐一推,羞得飛快跑開了。

  如海緩步走進來,定定的看著水沐,水沐挺起胸膛,迎著如海的目光,好一會兒,如海澀聲道:「你就這麼把我的心肝寶貝騙到手了?」

  水沐就算是皮再厚,也不由得紅了臉,忙跪下著:「岳父大人。」

  如海也不讓他起來,轉過身坐到當中的紫檀太師椅上,水沐忙跪著轉過身來,如海沉聲道:「我知道你對玉兒是一片真心,可你能保證這真心會保持一輩子麼?」

  水沐忙道:「我能保證,在我心裡的把玉兒看得比我自己的性命還重要

  如海仍沉聲道:「你能保證今生今世只有玉兒一個,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不會納妾收通房丫頭麼?」

  水沐堅定的說道:「沐兒最羨慕的就是恩師和師母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的心只有一顆,只給玉兒一個人。無論發生什麼,玉兒都是我唯一的妻子。」

  如海臉上此微有點兒笑意,又道:「你會保護好玉兒,不讓她讓半點傷害,讓她永遠快樂麼?」

  水沐真誠的望著如海,鄭重的說道:「我會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丁點傷害,也會盡全力為玉兒創造幸福快樂的生活。」

  如海微笑道:「那麼你就起來吧,我同意將玉兒許給你。」

  水沐大喜,一個頭磕到地上,稱道:「多謝岳父大人成全。」

  如海拉起水沐,拍拍他的肩說道:「沐兒,我相信你。不過玉兒現在還小,明年她及棄後先給你們定親;過上幾年再成親吧。我還想多留玉兒幾年。」

  這會兒林海說什麼水沐都是要答應的,忙笑著答應了,只要如海答應讓黛玉嫁給他,怎麼都行。

  如海走了幾步,回身道:「雖說我答應了這門親事,可你小子也注意點兒。」水沐臉頓時紅了,剛才一時忘情抱了黛玉,人家當爹的有意見了。

  水沐心事大定,歡天喜地的回北靜王府向太妃報喜去了。

  這會兒,東平王府裡卻不安寧,東平太妃端坐在正堂,冷著臉看著從外面走進來,打扮的花兒一般的東平王。東平王一抬頭,見母親高坐正堂,那眼神很有威脅性,便想溜邊兒躲過去,只是那身花團錦簇的衣服太惹眼,便是在黑暗中,依然是那麼招人注意。

  「阿遠,過來。」東平太妃相當威嚴的親自喊了一聲,東平王莫離忙小跑著過來,低眉順眼的躬身說道:「母親大人有何吩咐?」

  「阿遠,你給娘親說實話,這簪子從何而來?」東平太妃把玩著翡翠荷花簪,淡淡問著,聲音裡充滿了無言的威懾。

  莫遠看了看簪子,收起了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上前拿過簪子,沉聲道:「母妃,您又翻我的屋子。」

  東平太妃眉一挑道:「怎麼,娘親自給你收拾屋子還收出錯了?你少顧左右而言他,只說這簪子從何得來?」

  莫遠被東平太妃的話帶回到南湖的畫船之上,那驚鴻一瞥的驚艷,公主慌亂之中不曾發現頭上簪的翡翠荷花簪落到了湖中,可是他留意到了,被北靜王踢下湖後,他首先潛到湖底將簪子撿了起來。原也沒想自己留下,打算上了岸便還給公主的,那知上了岸,北靜王卻說公主將是他的北靜王妃,還警告他和南宮離不許打公主的主意。他這心裡頓時不知是什麼滋味。一方面覺得只有那樣的絕代佳人才配得上水沐,可又覺得自己的一腔深情忽然沒了寄托,當時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將這簪子藏了起來,不想還了。

  見莫遠發呆,東平太妃只當他是在回想黛玉的容顏,越發確定兒子是看上公主了,不由喜道:「阿遠,你可是喜歡公主?」

  莫遠被問得一楞,恍惚著說道:「那樣出眾的人兒,誰能不喜歡?」

  東平太妃喜道:「好,難道你說喜歡,雖然公主有先皇的密旨可自擇夫婿,可以遠兒的人才品貌,還怕她看不中麼?阿遠,從明兒起,你天天去林家向林大人請教學問,若是能讓他收你做學生更好。找機會多與公主相處,只要公主也對你上了心,這親事就成啦!」,

  莫遠回過神了那愕然道:「什麼親事?您又要我娶什麼人?」

  東平太妃笑道:「清婉公主呀,不是你看上人家了麼?」

  莫遠忙搖頭道:「不可不可,母妃您千萬不要亂說,我幾時說過相中公主了?」

  這回換東平太妃傻眼了,她急道:「明明你剛剛才說喜歡公主的。」

  莫遠回想一下,忙解釋道:「公主的確讓人見了很喜歡,可不是那種要娶回家的喜歡,我看公主就如一個小妹妹似的,再沒有那種心思的,母妃您千萬不要亂來。」

  東平太妃急道:「可你拿了公主的簪子左看右看,這還不是睹目思人?」

  莫遠急得粉白的臉脹得通紅,忙道:「才不是,我只是見那簪子樣子極好,做工又精,在欣賞罷了。決不是對公主有意思。母妃那北王兄早就相中了公主,等公主行過及棄禮便要穿求親的,您可別多事,破壞了北王兄的好姻緣。」

  東平太妃沉下臉來道:「你天天就是北王兄北王兄的,他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不成,整天家也不成,就知道和南安王兩個人追著北靜王身後,他到底有什麼魔力,讓你們兩個這麼不顧一切的。」

  莫遠最容不得別人說水沐的怪話,拉下臉來說道:「母妃,若不是北王兄教導我們兩個,只怕我和南安王如今還是紈褲子弟,終日不務正業,只知道走雞鬥狗惹事生非,再不做一點正事。」

  東平太妃歎氣道:「娘知道是北靜王引你們兩個走了正路,可是,你們也不能因為這個就不成家吧。你滿京城看看,到你這個年紀沒成家的,還有幾個?」

  莫遠脖子一梗道:「除了西寧王娶了外番來和親的公主,其他四府裡,那一個也沒成親。」

  東平太妃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怒道:「好的你不比,單比這個,別人府裡如何我管不著,我只問你,到底娶不娶正妃?」

  莫遠嗆聲道:「不娶。」

  東平太妃憤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不行,今兒說什麼不能再由著你了,你若再不娶正妃,我便削了頭髮做姑子去。」

  莫遠氣道:「母妃,你莫要再鬧了好不好?前年您說我不娶正妻也行,但要給您生個孫兒,如今您也有孫兒了,還要怎樣?難不成您說話不算數。

  東平太妃氣道:「阿遠,你不娶正妻便沒有嫡子,這家業總不能讓庶出的孩子繼承。」

  莫遠怒道:「母妃,當日您可不是這麼說的。」

  東平太妃深吸一口氣,走到莫遠身邊對他說道:「阿遠,你可知道外人在怎麼說你?」

  莫遠眉一挑那問道:「如何說?」

  「你這整日裡穿紅著綠,打扮像朵花兒似的,又不肯娶親,人家只說你喜歡男人。」東平太妃信口說道。

  莫遠臉色一白,抓著東平太妃的手道:「真的,真有人這麼說?」

  東平太妃原只是想刺激莫遠一下,並非真有人這麼說過,可見莫遠這種神情,太妃自己也嚇到了,驚道:「你真的喜歡男人?難道……你喜歡的是北靜王?」

  看到莫遠臉上頓時沒了血色,東平太妃驚得說不出話來,手顫抖著指著莫遠,好一會兒,眼淚湧了出來,東平太妃哭道:「你怎麼能這樣?是北靜王引著你學壞的,一定是,我的阿遠最乖的,再不會做出這種事。」

  莫遠樓住東平太妃,苦澀的說道:「娘,您別這麼說,只是兒子的一番癡想,北王兄根本不知道。」

  東平太妃哭道:「阿遠,你為什麼要這樣?」

  莫遠拉著東平太妃走到椅上坐下,跪倒在她腳下,澀聲道:「娘,您還記得打小我就不喜歡女孩子,服侍我的人全是小廝,那些女子除了爭風吃醋,別的什麼都不會。」

  東平太起哭道:「阿遠呀,不是天下的女子都是那樣,你可不能被你爹爹下那侍妾影響了。你看清婉公主,可不就是清清淨淨的好姑娘。」

  莫遠搖了搖頭,輕道:「清婉公主是很好,可是我心裡只覺得她像個妹妹,並沒有那種男女之情。」

  東平太妃搖頭道:「不是的,你是覺得北靜王喜歡她,所以你寧可退讓。」

  莫遠忙搖著東平太妃的雙膝道:「娘,不是這樣的,我和南宮王兄昨日都是第一次見到公主,只看了一眼,又能對她有什麼感覺。兒子甚至來不及對她產生討厭的感覺,她便離開了。這與北王兄再沒關係的。」

  東平太妃歎了口氣,說道:「阿遠,娘知道你是個死心眼的孩子,這些年也沒逼過你什麼。可是,你不能不顧自己的責任。」

  莫遠苦澀的說道:「娘,已經有宸佑了。」

  東平太妃歎了口氣,說道:「宸佑的娘只是個丫頭。」

  莫遠執拗的說道:「可他是我的兒子,莫家的血脈。您要他,不就是想讓他繼承這一切麼。」

  東平太妃心中暗道:「要孫子不過是讓你收個妾室的借口,原想著你有了妾室,懂了男女之事,便能答應娶妻的。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只是這話她可不好對莫遠明說,只得說道:「宸佑只是庶出,如何能繼承家業,只必要嫡出的才行,阿遠,娘求你,不拘是那家的千金,只要問當戶對,便娶個正妃吧。」


075薛蝌兄妹重入京金釵出世化

  「王爺,這是上半年的盈餘,請您過目。」薛家老三薛孝舉抱來厚厚一摞賬本並一隻小木匣子上前說道。

  「老三,本王信得過你,這帳本子就不用看了,你只說說有多少銀子就是。」忠順王一身青灰色繭綢團衫便服,頭上一頂員外巾,再加上他那身肥肉,極似一個富態的商人,又到了約好的收帳之期,他誰也沒有告訴,只悄悄的離了王府,來到了與薛老三約好的酒樓之中。

  「回王爺,上半年毛利九十萬兩,扣除各項使費,共結餘八十二六千八百四十兩。銀票全在這匣中,請王爺收好。」薛孝舉恭敬的奉上裝滿銀票的小木匣。

  「老三,本王說過好多次了,用不著把所有的銀子都給本王,你為本王日夜辛苦,本王豈能讓你白做,這麼著,我只取起七十萬兩,其他的歸你。

  薛孝舉忙跪下道:「奴才得王爺搭救才活得一命,何況奴才無家無口的,要銀子也沒處用穿,奴才知道王爺要做大事,這銀子奴才萬萬不能要的。奴才也得了自己一份工錢,足夠奴才用的。」

  忠順王感歎道:「跟我的人,只有你不圖名不圖利,老三,你放心,只要本王大事可成,你便是本王的戶部尚書。」

  薛孝舉忙跪下道  「謝主龍恩。」

  忠順王哈哈大謝,彷彿他已坐上了那張金光閃閃的龍椅。笑畢,又關切的問道:「老三,這些年你為本王東奔西跑,你的終身大事也給耽誤了,如今也算是能安定下來,很應該娶房妻室生幾個孩子了。」

  薛孝舉臉上閃過尷尬之色,當年他被忠順王所救之前,已被那些劫匪傷了下體,此生,他不可能再有孩子了。這就是他多年來一直不肯娶妻的原因。只是這話,無論對誰他都不會說出來的。

  「王爺好意,老三心領了,只是老三不想娶妻。我薛家原也是金陵大族,大哥早就死了,如今家業也被那惡婦敗光,大房裡再無一人,二哥也早死了,只留下一個侄兒一個侄女,奴才命人打聽了他們兩個的情況,因再無皇商名份撐腰,他們的生意也做得極艱難,總是血脈相連的至親,若是王爺沒有意見,奴才想把他們接到身邊來,也好多照應照應。」薛孝舉想著把薛蝌過到自己名下,也好沿續香火,便斟酌著對忠順王說道。

  忠順王笑道:「這還用問本王,你只管接就是了,若你那侄兒是可造之材,少不得本王也送他一份富貴。」

  薛孝舉磕謝道:「多謝王爺。」忠順王拿了小木匣回府去了,薛孝舉自去安排接薛蝌薛寶琴進京之事。

  薛蝌當日接管了薛家大房下家業,細細清點之下才發現,原來薛家大房早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非但沒有得了什麼好處,反而填了不少的虧空,足足賠了戶部十四萬兩白銀,才算完事。薛家二房本就沒分了多少家業,全是後來憑著薛家老二父子兩人一分一文的積累下的,如今賠完欠戶部的錢,薛家二房也是元氣大傷,也只能重回金陵做點小生意餬口了。薛孝舉恨的也只是大房裡的薛王氏,如今見二房的侄兒這般可憐,自然是心中不忍,得了忠順王的同意,便星夜趕往金陵,去接薛蝌和薛寶琴。

  到了金陵,在薛家舊宅旁的一間小鋪子裡,薛孝舉見到了薛蝌。叔侄相認後,自是抱頭痛哭。薛孝舉見薛蝌不僅人長得好,而且也是個有想法的,只見他守著薛家舊宅做生意,便知他存了重新買回薛家舊宅的想法。

  「蝌兒,跟叔叔回京城吧,叔叔如今把咱家的皇商又掙了回來,還是到京城裡做生意比較有前途。」薛孝舉肯切的對薛蝌說道。

  那知薛蝌卻搖頭道:「叔叔好意侄兒心領了,可金陵是薛家興起之地,京城裡有叔叔就夠了,侄兒只在這裡守著老家。」

  薛孝舉看了對面那紅粉牆碧綠瓦油黑大門的氣派宅了一眼,沉聲道:「叔叔知道你想把老宅子買回來,可你就這麼著做小生意,幾時才能存夠錢,聽叔叔的話,到京城去,咱們不消兩三年便能買回老宅。」

  聽了這話,由不得薛蝌不動心,他也在生意場上打混了這麼多年,早也聽說薛家老三重得皇商資格,生意做得極風生水起,原也有心投靠,只是怕薛孝舉念著當年舊恨,不肯接納,這才在金陵做起小生意的。如今聽薛孝舉言辭肯切那便道:「三叔,您說的有理,且容侄兒幾日,把鋪子安排好了再跟叔叔上京去。」

  薛孝舉笑道  「這樣才好,才是我薛家下好孩子。薛家如不只剩下我們這三個人了,做叔叔總要好好照顧你們才是。」

  薛蝌關了鋪子,引著薛孝舉行了兩條街,拐進一個小巷子中,不好意思的說道:「叔叔,如今侄兒和妹妹也只能住在這裡了。」

  薛孝舉看到只那只是一所小小的院落,越過矮小的院牆,只見裡面只兩三間陳舊的青灰瓦房,一個穿著水紅色衫子的姑娘正往晾衣繩上搭著濕衣服。心中不禁一陣酸楚,薛家的人如何淪落到了這般田地,想當年便是小姐身邊的大丫頭,也不是做這種粗活的。如今一個堂堂的千金小姐,卻要執此賤役,讓人不由得不難過。

  薛蝌高聲招呼道:「妹子,咱們三叔來了。」

  穿水紅衫子的姑娘一轉頭,薛孝舉頓時驚住了,這樣美麗的姑娘,縱是他走遍大江南北天山內外,都不曾見到過。這樣絕色的姑娘,帶她進京城,到底是福是禍?

  「叔叔?哦,是小叔叔吧。」薛寶琴放下手中的衣服,笑著跑上前打開門,脆聲叫道:「寶琴給三叔請安。」說著便福身拜了下去。

  薛孝舉忙扶起她道:「琴兒不用多禮,是叔叔來遲了,讓你們受了這些委屈。」

  寶琴甜甜笑著將薛孝舉往裡讓,邊說道:「哥哥和我雖然是清貧了些,可也沒短了什麼,這日子挺好的。」

  薛蝌在一旁笑道:「妹妹,叔叔是特意來接我們進京的。如今叔叔又把咱們薛家的皇商給掙了回來。」

  寶琴聽了這話,面上雖然還笑著,眼中卻掠過一絲擔憂,好好兒做生意不好麼,偏爭什麼皇商,若再有個什麼事,只怕她們兄妹兩個也扛不起來了。

  薛孝舉看出寶琴的擔憂,便道:「琴兒,可是在擔心這皇商難為?」

  寶琴不好意思的一笑,輕道:「寶琴只是個女兒家,這種事情自然是由叔叔和哥哥做主的。」

  薛蝌道:「妹妹,你先去收拾屋子好給叔叔住下,再收拾些隨身穿用的東西,我這兩日也將鋪子裡的事情交代好,咱們好跟叔叔進京去。」寶琴應了,自去收拾著。

  薛蝌又滿面通紅的說道:「叔叔,侄兒這裡破舊,求叔叔莫嫌簡慢了。」

  薛孝舉笑道:「你這孩子還和叔叔外道,當年叔叔流落之時,有間破草棚子遮身,已經難得了。你這裡雖然舊些小些卻也極乾淨舒適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聽薛孝舉這麼說,薛蝌才放下心來,只笑道:「叔叔稍坐,侄兒去買些酒菜來,今日定要與叔叔痛飲一番。」

  薛孝舉笑道:「那用你親自去買。」又對身旁的小廝道:「去醉仙樓叫一桌好席面送了來。你自回客棧裡,我就住在這裡了。」小廝答應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不多時便帶著兩個醉仙樓的小夥計送了一桌極豐盛的席面來。薛孝舉怕寶琴不自在,便將廝打發走了,叔侄三人自在的吃酒敘談,直吃到紅日西斜才散。

  席上,薛孝舉見寶琴言談舉止大方得體,便知她是個有見地的,心中更是喜歡了幾份,只借了酒勁兒笑道:「等進了京,定要給琴兒尋個好女婿才是。」

  薛蝌寶琴聽了這話,不由都是臉色一暗。薛孝舉見狀忙拉著薛蝌問道:「怎麼了?」

  寶琴紅著眼睛去了內室,輕輕的抽泣聲傳了出來。薛蝌黯然道:「當年爹爹曾為妹妹訂下一門親事,只是大伯家出了事後,人家怕受連累,已經派人來退了親。」

  「竟有這等事?男家是誰?」薛孝舉拍著桌子怒道。

  薛蝌歎了口氣,說道:「京城梅翰林家。」

  「是他家,蝌兒你放心,等到了京城,叔叔一定為琴兒出這口氣,我薛家的女兒可不是這麼好欺負的。」薛孝舉知道那梅翰林是從科舉上出身,因無甚背景,也不過混了個四品京官。想起去年梅家二公子才娶的親,便又問道:「原來定的可是梅家老二?」

  薛蝌點了點頭。薛孝舉面色沉沉,對內室的寶琴喊道:「琴兒你別哭,那梅家算個什麼,叔叔一定給你找一戶更好的。」

  寶琴擦了淚,輕輕走出來,對薛孝舉道:「琴兒多謝三叔。可琴兒是被人退親之人,只等哥哥娶了嫂子,有人操持家業,琴兒便絞了頭髮做姑子去,三叔不用為琴兒操心了。」

  「那怎麼行,琴兒你還小,可不許有這種想法。」薛孝舉忙道。

  薛蝌亦道:「妹妹快別這麼想,哥哥那怕一輩子都不娶親,也不能讓你去做姑子。」

  薛孝舉道:「看你們這兄妹兩個,盡說胡話,萬事有叔叔在,想這些沒用的做甚。你們只跟我進京去,保管各有好前程。」

  薛蝌盡快將鋪子安置好了,三天之後,這兄妹兩個便跟薛孝舉動身往京城裡去了。這日行到瓜洲渡頭時,已是暮色四合,薛孝舉便道:「趕了幾日路,大家也都累了,便在此歇上兩日,後天再過江。」

  尋了一間乾淨軒敞的客店,薛家叔侄三人便安頓了下來,寶琴只在房中做針線,薛蝌則陪著薛孝舉叫了一桌子小菜,兩壺好酒,對月飲酒。

  瓜洲渡口外有一座深山,半山腰有一間破敗的古寺,如練的月華籠罩下,憑空出現了一個背著只破口袋的癩頭和尚。

  癩頭和尚手一招,一個烏金色閃著妖異之光的釵子便從袋中飛了出來。和尚沉聲道:「六年之期已滿,今日便是助你化形之時。」

  那釵子嗡嗡顫動,一個含恨帶怨的聲音傳出來,「請問仙師,信女是否能隨意化形?」

  癩頭和尚道:「你可隨意變回本體,但只能有一種化形,只可化為女體。你可想好了要變成什麼樣子?」

  那釵子在半空裡顫動良久,方道:「仙師,薛家如今是什麼樣子?」

  癩頭和尚滿意了點了點頭,說道:「薛家老三如今是皇商,他接了薛蝌薛寶琴兄妹到京城去,如今正在山下瓜洲渡頭歇腳。」

  釵子停在半空裡,過了一小會兒,說道:「薛寶釵已經陰世之鬼,我不能以本來面目出現,求仙師將我變成寶琴的樣子,也好跟進京去。」

  癩頭和尚點點頭,一手引月華,一面向烏金釵子打出一道靈符,只見月華大盛,將釵子籠罩其間,炫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只聽得一陣陣痛苦的低吼,及至月華散盡,吼聲停息,癩頭和尚面前便出現了一個絕美的女子,一襲粉白輕紗衣裙將那完美的曲線烘托的林漓盡致。倒是癩頭和尚的道心也不由的一顫。

  「寶釵多謝仙師成全。」吸得薛寶釵二魂四魄的釵子在沖天怨氣中苦熬六年,今日終於化人,她步步生姿,搖搖地走到癩頭和尚面前,風情萬種的拜下,伏在他的腳邊嬌聲說道,那聲音裡天生便帶了一絲魅惑。

  癩頭和尚哈哈大笑道:「好好,有你去,本御大事可成。」

  寶釵抬起頭來,一雙勾魂的眼睛秋波流轉,一股子甜絲絲冷森森的香氣便襲向癩頭和尚,她嬌聲道:「寶釵願為仙叔效力。」

  癩頭和尚忽然沉下臉來,冷聲道:「不要對本御施這手段,本御造就得你,自然也毀得了你。」

  寶釵一凜,忙收斂了氣息,伏地道:「婢子尚缺一魂兩魄,求仙師成全。」

  癩頭和尚哼了一聲,丟下一隻小玉瓶道:「這裡有三顆冷香丸,每年七月十五子時服一顆,可保你三年。你且好生辦本御吩咐的事。」

  寶釵忙收了玉瓶,這會兒她可不敢有什麼想法,只伏地道:「奴婢聽仙叔的吩咐。」

  癩頭和尚道:「本御要你先去賈家,竊得賈寶玉的通靈寶玉,再入北靜王府,相機取北靜王的元氣。你若辦好這兩件事,本御自當渡你成仙,不墜輪迴永享仙福。」

  寶釵想到賈家,林黛玉,想到自己一家的悲慘遭遇,那沖天的恨意便不能遏止,當下便道:「奴婢謹遵仙師法喻。」

  癩頭和尚又道:「本御知道你還恨皇后,可這三年之中,你不許動皇后一絲一毫,三年之後,皇后可任你處置。」

  寶釵大喜,忙叩頭道:「多謝仙師成全。」

  癩頭和尚又冷聲道:「你此去京城,需得小心謹慎,京城裡自有高人異士,若是被人捉了打回原形,本御絕不會救你。」

  寶釵正想著如何報復,忽聽癩頭和尚這樣說,不由打了個冷顫,才驚覺自己雖然化身為人,可到底已不是人了。

  癩頭和尚破袖一揮,寶釵身上的輕紗衣服就變做粉紅的軟緞衫裙,披散的長髮也盤成雙螺髻,發間亦多了幾樣小巧珠飾。「去吧……」手一揮,寶釵便憑空飛起,遙遙遠去。

  客棧之中,寶琴正做起針錢,做了一會子,她抬起頭來,幽幽歎一聲氣。寶釵在外面看得清楚,見寶琴眉間滿是憂愁,不由暗自奇怪,在她的記憶中,寶琴素來是極愛笑的,是什麼事讓她變成這樣?這六年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寶釵站在外面細想了一番,輕輕敲響寶琴的房門,就在寶琴開門的一瞬間,寶釵搖身化做一枚和寶琴頭上金釵一模一樣的釵子,嗖的進了屋子,輕輕落在妝台之中。

  寶琴開門,見門外無人,不由奇道:「難道是風?」也沒有多想,只栓好門自回穿做針線。直做到戌時三刻,寶琴才收拾了睡下。次日一早,寶琴起來梳妝,順手便將寶釵化的那枚金騙簪入發間,寶釵心喜,這下子便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探聽了。

  寶琴下了樓,薛孝舉見寶琴眼睛微紅,知道她必是做針線做太久了,便笑道:「琴兒,咱們家也不缺什麼,你何必每晚做得這麼辛苦,看眼睛都眶了,讓人看了心疼。」

  寶琴笑道:「原是做慣了,也沒覺得什麼。琴兒撐得住,叔叔別為琴兒擔心。」

  寶釵聽了這話,心中暗自驚訝,當年自家的生意可是全給了這兄妹倆個,怎麼還會到了這般地步?

  薛蝌亦滿是歉意的說道:「都是哥哥沒用,還要讓琴兒做針線幫補家計。」

  薛孝舉道:「都是叔叔沒早些找到你們,讓你們兩個受苦了,日後叔叔一定好好照顧你們,再不讓你們受委屈。」

  寶琴忙笑道:「如今跟著叔叔,自是不愁的,琴兒昨兒給叔叔做了雙鞋子,還有幾針就做得了,回頭送來給叔叔試一試,也算侄女兒的一點心意。」

  薛孝舉覺得心裡一股暖意,他自被趕出薛家,便再沒有家了,今日還是頭一次有家人為自己做針線,他拍著薛蝌的肩,強笑道:「好侄女兒,叔叔也不外道了,咱們是一家人,便一家人好生過日子。有叔叔在,你們只管放心。」


076李代桃僵釵換琴長袖善舞忙

  又趕了十數天的路,薛孝舉帶著薛蝌寶琴到了京城。這一路之上,寶釵也差不多將這六年的情況摸清楚了,她只在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取薛寶琴而代子。

  薛孝舉在京城裡很開了不少家鋪子,隨意指一家讓薛蝌去打理,也存了考較薛蝌之意,薛蝌痛快的答應下來,每日一早便去鋪子裡,到了天黑才回家,只經營了一個月,便把一家生意清淡的香粉鋪子經營的紅紅火火,到了月底一盤點,盈利足足較上月翻了一倍。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也都是對薛蝌交口稱讚,直說這小伙子肯下工夫,心思又巧,是難得的人材。

  薛孝舉心裡有底了,又劃了幾家鋪子給薛蝌打理,薛蝌亦是打理的井井有條,絲毫不見忙亂,再過上一個月,月底盤點下來,又比以前多結餘一兩三成。薛孝舉自此明白,薛蝌絕對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只要給他足夠的空間,他便能將生意做大做好。於是慢慢的,薛孝舉有意無意的將京裡的生意全都交給薛蝌打理,自已則去料理往各地經商的商隊。

  見寶琴一直悶在家裡,薛孝舉抽了個空對她說道:「琴兒,別總悶在家裡,讓蝌兒陪你出去玩一玩。」

  寶琴甜甜一笑道:「叔叔,琴兒自小就跟著爹和哥哥到處跑,也玩過不少地方,京城裡也逛過的,也大意思,還不如在家裡給叔叔和哥哥做衣裳鞋子。」

  薛孝舉笑道:「咱們家現成有衣裳鋪子,哪還能讓你一個千金小姐每日裡針線不停的。快別做了,看回頭再傷了眼睛。明兒就讓蝌兒陪著你出去散一散吧。」

  寶琴發間的釵子聽了這話,頓時激動不已。她正愁沒法子將寶琴弄出去,薛孝舉便將機會送到了她的眼前。只要在外面除掉寶琴,她便能以寶琴的身份在京城裡生存下來,再慢慢的施展手段,就能一步一步達成癩頭和尚的要求,也能報了自己的深仇大恨。

  次日一早薛蝌果然沒有像往常那般早早穿了鋪子裡,而是備了車專等寶琴。寶琴只得換了鮮艷衣裳,上了車,兄妹二人便往最熱鬧的西市大街行去。薛蝌騎她馬走在寶琴的車轎旁,笑道:「妹妹,前面有家天木首飾行,裡的首飾比咱們的還好,你去選幾件吧。」

  寶琴應道:「哥哥,我也不缺首飾,就不用花這些個錢了。」

  薛蝌壓低聲音道:「你去看看人家有什麼新花樣兒也是好的。」寶琴這才答應了下來。

  一進天木首飾行,便有眉清目秀的小夥計上來慇勤招呼著,讓公子外廳用茶,小姐則請到內廳細細挑選首飾。薛蝌端起茶來一品,喝出來那茶竟是一品的嚇煞人香,最少也得六十兩銀子一斤的,不由笑道:「你們老闆倒是捨得下本錢,竟用這樣的好茶待客。」

  一旁伺候的小夥計笑道:「我們老闆說了,不論買賣成不成,來得都是客人,咱們天木商行可不能慢待了客人。」

  薛蝌點點頭,想起自家鋪子裡提供的只是半兩銀子一斤的粗茶,未免有些臉紅。見這小夥計言談舉止透著股子大氣,薛蝌很是喜歡,便與他攀談起來。

  內廳裡招呼的,全是十四五歲的丫環,她們穿著一色的藍印花布衣裙,慇勤的招呼著每一個進來的客人,不論客人看上有錢或是沒錢。見寶琴相中了一隻羊脂白玉點鳳步搖,身旁的招呼她的丫環笑道:「小姐,何不試戴一下?」

  寶琴點了點頭,小丫環將玉釵小心的取出,寶琴抽下發間的金釵,隨手放在盤中那小丫環為她簪上羊脂白玉點鳳步搖,寶琴攬鏡照了,只覺得極稱心意,便道:「就要這枝步搖,煩你將我那金釵包起來。」

  小丫環一回頭,見盤子裡沒有寶琴剛取下的金釵,不免著急的拉過在旁的另一個小丫環,低聲問道:「你可看見這位小姐的金釵?」

  那小丫環搖了搖頭,寶琴剛好聽到這句話,轉過頭輕聲說道:「我方才就放在那盤子裡的,你好好找一找。」

  「小姐可是在找這枝釵子?」一個嬌媚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耳邊響起,寶琴抬眼一看,只見一個帶著綴珠長面紗的女子手中拈著一枝金釵問道。

  寶琴笑道:「正是這枚釵子,許是我沒放好掉到地上了,多謝姐姐撿了起來。」

  小丫環上前施了個禮,感激道:「多謝小姐。」

  戴綴珠長面紗的女子將金釵交給小丫環包了起來,寶琴在一旁看著她,只覺得那雙眼睛好熟悉,似在是哪裡見過一般。於是上前問道:「小女薛寶琴,這位姐姐看著好眼熟,可是我們在哪裡見過?」

  那女子輕笑道:「小女從沒見過薛小姐,薛小姐許是認錯人了。」

  寶琴微紅了臉,拿了小丫環遞來的裝金釵的盒子,對蒙面女子輕施一禮,便走了出去。

  這蒙面女子看著寶琴走遠了,冷冷一笑,也跟著走了出去。薛蝌帶著寶琴逛了一上午,才領著她去了薛家的開的登雲樓。見少爺小姐來了,登雲樓的掌櫃自然要親自招呼著。將他兄妹二人迎到雅間裡,親上了茶水點心,又去吩咐準備一桌上好的席面去了。

  小夥計往雅間裡送菜,走到樓梯口上,忽見那個帶著綴珠面紗的女子從樓上下來,小夥計忙讓到一旁,那女子經過小夥計時,手一抬,一陣甜森森的香氣撲鼻而來,小夥計心神一迷,這女子便趁機往菜裡彈了些白色粉末。只嬌笑一聲,便離開了登雲樓。

  不多時,薛蝌和寶琴用過午飯也出了登雲樓,寶琴上了車,薛蝌便對趕車的僕婦說道:「回府。」

  那僕婦也不轉身應著,只點點頭,手中馬鞭一揚,便催動馬車向薛宅行去。行到半路,薛蝌和寶琴都覺得頭暈,薛蝌一個撐不住,竟從馬上掉了下來。寶琴也暈倒在車中。那趕車的僕婦拿掉頭上的斗笠,露出那張和寶琴一模一樣的臉龐,她正是寶釵。寶釵冷笑一聲,將薛蝌拖上車,將馬車趕到了西城一處荒廢的城隍廟。

  將寶琴拖到後院的廢井旁,寶釵冷聲道:「琴妹妹,可別怪姐姐恨心,姐姐得借了你的身份,才能重回人間,你放心穿吧,梅家悔婚之仇,我必為你報了。說完便脫下寶琴的衣服放到一旁,拔下寶琴頭上的羊脂白玉點鳳步搖狠狠挺插入寶琴的心口,寶琴悶哼一聲,寶釵將步搖狠狠一拔,一篷溫熱的鮮血便噴灑出來。看到這腔熱血,寶釵只覺得渾身發熱,興奮的無法自制,一股快意油然而生。

  寶琴頭一歪,便死了過去。寶釵覺得還不放心,便又攥著步搖在寶琴面上狠狠的劃了幾道,將寶琴的臉劃花了,這會便是讓薛蝌來認,他也認不出寶琴來。滿意的端洋著寶琴那恐怖的臉,寶釵尖聲笑道:「哈哈哈哈…」得意之情無法言表。

  將寶琴丟到廢井裡,寶釵又換上了寶琴下衣衫,將自己的衣服也丟到井中,又尋了水洗淨手,她才回到破城隍廟,在薛蝌身邊躺倒,裝出昏迷的樣子來。

  直到日落西山,薛蝌才醒了過來,一見自己躺在破廟中,薛蝌大驚,再一看寶琴也躺在一旁昏迷著,所幸她衣冠完好,應該是沒有被侵犯。薛蝌忙輕拍寶琴的臉,寶釵裝出迷迷糊糊的樣子,探著眼睛問道:「哥哥,我們這是怎麼了?」

  薛蝌搖搖頭,只覺得頭好疼,像是宿醉的感覺,可是自己明明沒有喝幾杯酒,這必是被人下藥了。他沉聲道:「我們被人下了蒙汗藥。」

  寶釵做出驚慌的樣子,只抓緊自己的襟口道:「是誰下的藥,我們這是在哪裡?」

  薛蝌看著寶琴,心裡有種說不清的古怪感覺,妹妹好似變了一個人,可看那模樣神情,又與以前一樣。薛蝌只當自己是中了藥頭腦還不清醒,便強撐她扶起寶釵(以下通稱假寶琴為寶釵。)向門外走去。

  破城隍廟外,馬車停在那裡,薛蝌扶著寶釵上了車,又去溪邊用冷水洗了臉,這才精神了一些。薛蝌趕著車回了薛府。薛孝舉早在院子裡團團轉著,總也不見這兄妹回來,他這心裡很是不安。

  見薛蝌趕車進門,薛孝舉忙迎上前穿,關切的問道:「可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怎麼才回來。」

  薛蝌只覺得今天的經歷實在離奇,也不是一句兩句說得清楚的,便對薛孝舉笑道:「叔叔放心,只是在路上耽誤了。」

  薛孝舉點了點頭,又道:「日後再出去可不能不帶人,京城裡人多事亂,若真有個什麼事,也好打發小廝來報個信。」

  寶釵此時也從車中下來,輕聲道:「讓叔叔擔心了,真真是琴兒的過錯

  薛孝舉爽朗一笑道:「看你這孩子說的,咱們都是一家人,還說這外道話,逛了一天,累了吧,我命人備了水那你們快去洗洗吧,洗好了一起吃晚飯。」

  自此寶釵便假冒著寶琴的名頭,在薛府裡安安穩穩的住了下來。可她不是寶琴,她有太多事情要辦,整日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如何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想到這裡,寶釵心裡便火燒火燎。終於讓她想出個法子來,於是寶釵便做出鬱鬱寡歡下樣子,任誰問卻也不說為什麼。

  薛孝舉只好叫來寶釵的丫環文杏細細詢問。文杏只道:「小姐每日裡做做針線,再就是讀佛經,看小姐的意思,竟是要絞了頭髮做姑子去。」

  薛孝舉皺眉道:「這怎麼行!去請公子來,這事要好好議一議。」

  薛蝌聽到叔叔相召,忙趕了過來。他一進門,薛孝舉便道:「蝌兒,琴兒也不小了,很該考慮考慮她的終身大事。」

  薛蝌忙道:「叔叔,自那梅家退親後,妹妹極受打擊。妹妹原是眼界高的人,一般的男子她也看不上,可是,好人家,只怕又嫌妹妹被退婚,這事著實難辦。」

  薛孝舉沉吟片刻道:「這事說難也不難,琴兒才貌過人,便是那些大家子小姐,也多有不及的。叔叔是皇商,身份雖說不高,卻也免不了與那些王侯夫人們打交道,不如就讓琴兒替叔叔來與那些夫人交往,依咱們琴兒的品貌,定能搏得那些夫人的歡心,若是讓哪位夫人認了干親,琴兒自然就有了身份,到進再論親,就容易多了。」

  薛蝌道:「叔叔說得雖是,只怕妹妹心裡還疙瘩著,不願這麼做。侄兒不能給妹妹什麼,可也不忍心逼她這麼做。」

  薛孝舉笑道:「這有什麼,喊琴兒來一問便知,琴兒若是願意,那最好,若是不願意,咱們還有其他的法子,總是要給琴兒尋個好婆家才是。」

  一時寶釵走了來,薛孝舉笑道:「琴兒,叔叔如今有個為難的事兒要你幫忙。」

  寶釵淺淺笑道:「叔叔可別這麼說,但有侄女兒能做的,侄女兒再不敢推辭的。」

  薛斟說道:「妹妹,叔叔常要和王公夫人們打交道,極是不便,因此想讓你替叔叔出面,與那些夫人周旋。」      、

  寶釵故作羞澀的說道:「若能幫得上叔叔,寶琴自然是願意,只怕那些夫人們眼界高那,不上寶琴,反而壞了叔叔的事,這便不好了。」

  薛孝舉笑道:「可不能這麼說,叔叔也見過不少官宦人家的小姐,說實話,她們比琴兒可差遠了。」

  寶釵紅著臉低頭道:「多承叔叔抬愛,只要能幫得忙,寶琴願意。」

  薛孝舉大笑道:「好,這才是我們薛家的姑娘。明兒叔叔便帶著你拜會那些夫人們,日後便由你專門負責這方面的事情。我知道你自小跟著二哥走遍大江南北,再不會怵場的。」

  寶釵含笑輕聲應了,心中得意不已,終於,她可以踏上復仇之路了。

  次日清晨,寶釵著意打扮了,只等著丫環來請,她便出了閨房,款步走到正堂,薛孝舉和薛蝌都在這裡,看到寶釵,兩人眼睛俱是一亮。寶釵穿著桂子綠齊胸瑞錦懦裙,披著粉白的印花輕紗畫帛,頂發高梳,盤成凌雲髻,髻上斜簪著一枝玲瓏點翠草頭蟲鑲滴珠金簪,鬢邊點綴鑲金花細,整個人看上去既不富麗堂皇,又不失身份,薛孝舉笑道:「琴兒這麼一打扮,便是皇家公主,也比不上的。」

  寶釵聽到這話,立刻想到本朝唯一的公主林黛玉,心中生恨,只不在面上表露出來,羞澀一笑道:「叔叔過獎了,琴兒如何敢與公主相比。不過是寒門丫頭罷了。」

  薛孝舉動道:「琴兒不可妄自匪薄,你不比誰差。回頭叔叔就帶你去錦鄉侯府,錦鄉侯府夫人在咱們這裡定了一套頭面首飾,今兒正該送過去。」

  寶釵答應著,薛孝舉命人取來錦鄉侯夫人定制的頭面首飾,帶著徑往寶釵往侯府裡穿了。

  進得錦鄉府,自有下人引著寶釵往內府裡去,寶釵一路留心看著,這錦鄉侯府處處顯得富貴無比,院中陳設的花草都是極名貴的品種,有好些寶釵亦叫不上名來。

  進了內堂,寶釵只站在一旁候著,也不坐,少時一位穿金戴銀的富態夫人在丫環媳婦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掃了寶釵一眼,那夫人心中不禁歎道:「好標緻的丫頭。」

  「你便是薛家的姑娘,叫什麼名字?過來讓我仔細瞧瞧。」錦鄉侯夫人開口道。

  寶釵上前端端正正的行了一個標準的萬福禮,慢慢走上前,笑著說道:「小女薛氏寶琴,奉家叔之命前來給夫人送您定的首飾。」

  錦鄉侯夫人笑道:「好丫頭,不光生得好,便是這口齒也是極利落的。你管薛老三叫叔叔,你是薛家……二房裡的?」

  寶釵忙笑道:「夫人正是慧眼如炬,小女正是薛家二房裡的,如今跟著叔叔過活。叔叔恐夫人不便,便讓小女來,若是夫人對這些首飾有什麼意見,小女也好轉告叔叔。」

  錦鄉侯夫人笑道:「薛老三果然是個會做生意的。連你這小姑娘也用上了。」

  寶釵打開首飾盒子,只見一色宮妝千葉攢金牡丹首飾金光燦燦,雖是宮妝,可樣子卻很新巧,寶釵忙道:「這套千葉攢金牡丹頭再配夫人不過了,正能襯出夫人的雍容華貴。」錦鄉侯夫人笑道:「果然是用了心思打的,我很喜歡,你這丫頭嘴真巧,我也喜歡。來人,去把那赤金纏絲雙扣鐲取來,送於薛姑娘。」

  寶釵忙辭道:「小女不敢當夫人厚賜。若是夫人喜歡,下次要打些什麼首飾,只管派人喚小女過來,小女一定讓夫人稱心如意。」

  錦鄉侯夫人更是喜歡寶釵,便笑道:「好丫頭,今兒就留下用個便飯吧。看你小小年紀就這麼懂事,真是難得。」

  寶釵心裡暗自得意,心道:「這些夫人也不過如此,只要多說幾句好聽的,便能將她們籠絡住的。日後當多與她們走動著,才能想法子讓她們提攜了,方能接近那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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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遇舊人寶釵暗做怪登貴門長史拒薛女

  寶釵每日裡便出入那些官宦之家,奉承的那些夫人們很是開心,沒過多久,在整個京城的夫人圈中,薛寶琴這個名宇便盡人皆知了。寶釵為此很得意,覺得自己已經成功溶入上流社會的圈子。

  一日,平遠侯夫人遣人喚來寶釵,要她為府裡的小姐選一套極出挑的首飾,好讓小姐裝扮了去參加忠順王府的荷花宴。寶釵猛得想起六年前在賈府裡見過忠順王世子一面,雖然忠順王世子沒給她什麼好臉色,可是他那英挺冷俊的樣子卻讓寶釵很是心動。答應了平遠侯夫人和小姐,又大大的奉承了她們一番,寶釵才告辭而去。

  一個小丫頭在前面引路,寶釵一面想著心思一面往外走去,不覺走得慢了些,小丫頭腿快,離著寶釵已有十數步了。行經花園,寶釵忽然聽到假山後有人在竊竊私語,側耳細聽,原來是兩個丫環在議論著她。

  「花姐姐,你看那薛姑娘好有手段,聽說好多位夫人都極賞識她的。」一個稚嫩些的聲音說道。寶釵聽了心中暗喜,不由放輕了腳步,想多聽幾句。

  「青兒,你不懂,那薛姑娘再有手段也不是過個商賈人家之女,說起來連我們也不如的,像我們這樣的家生子,還有可能選給公子做姨娘,可那薛姑娘只是商家之女,便是再有本事,也是連進府做姨娘的資格都沒有的。你沒聽公子說過麼,士農工商,這商人排在最末一等,連個匠人都不如。」聽那聲音像是個略大些的大丫環,許是伺候侯府公子的大丫環,要不也不能有點子見識。

  寶釵頓時變了臉色,她實實的沒有想到,一個侯府裡的丫環竟然也看不起她。兩世為人,她都覺得皇商是極有身份的,如今經這小丫環一說,商人竟成了世間最卑微的身份了。自己竟然連個姨娘都不配做。寶釵雙手緊攥,尖尖的指甲幾乎要刺破柔嫩的掌心。她心中恨恨的發誓,將來一定做人上之人,要好好出這口惡氣。

  給寶釵引路的小丫頭回頭見寶釵落在後面,便脆聲叫道:「薛姑娘……」這一聲驚動了假山後的兩個小丫環,她們忙住了口,從假山後出來。一看寶釵正站在小徑上,那個小些的便有點兒慌張,可大些的那個卻鎮定自若,只矜持的淡淡笑道:「薛姑娘這就要走了呀。」

  寶釵見這大丫環長得容長臉兒,高挑身材,看著倒也端厚,還有些兒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只得硬按下心中的氣,笑著應道:「是要走了。」

  這花姓丫環也不給寶釵行禮,只是輕笑著說道:「薛姑娘好走。」說完領著那叫青兒的丫環逕自走了。

  又一聲「花大姐姐」又飄入寶釵耳中,她猛然想起來,這花姓丫環原是賈寶玉房裡的大丫環襲人。卻不知她怎麼又到了這平遠侯府來了。「花襲人,哼,我不會放過你的。你想做姨娘,我偏要讓你做不成。」寶釵恨恨的想著,出了府門上了車,回薛家的首飾鋪子去了。

  忠順王府要辦荷花宴,想必是為了給忠順小王爺選妃,若論姿色,這滿京城裡的千金小姐,能比得上我的卻也屈指可數,只可惜我的出身太低,這正妃,只怕是沒有指望的,可若是做側室,以我的姿色,定然是能行的。只是怎麼才能讓那忠順小王爺見到我呢?寶釵坐在車上翻過來掉過去的想,只是忠順王妃從來也不在薛家鋪子裡訂東西,卻讓寶釵想巴結都無從下手。

  回到鋪子裡,只好遇到薛孝舉來巡查,他見寶釵神彩習飛揚,再不是前些時日那抑鬱的樣子,心裡很是高興。首飾鋪子自有了寶釵幫忙,生意便好了許多,寶釵的確能幹,不過短短十數日,她便拉來好幾位公伯夫人,這個月的營業額足足比上個月多出一倍還多。薛舉心道:「這兄妹兩個還都長了金手指,但凡她們經手的鋪子,生意都好了許多。」

  「琴兒,你真是能幹,才這麼短的日子,鋪子的生意便好了許多。」薛孝舉滿臉帶笑的誇獎道。

  寶釵做出紅了臉不好意思的樣子,輕聲細語道:「這哪裡是琴兒的功勞,會是沾了忠順王府的光,若不是他們府裡要興辦荷花宴,夫人小姐們緊著置備新衣裳首飾,我們鋪子的生意也不會好這麼多。」

  薛孝舉聽了這話,更是高看寶釵一眼,有能力而不自誇,還懂得謙恭,這樣的孩子如今可是不多了。心中對寶釵更是憐惜,便說道:「琴兒,如今你常在那些公侯伯府裡行走,也不可穿戴的太儉樸,咱們原就是開首飾鋪子的,自然先要把自家的女孩兒先打扮起來。但凡鋪子裡有的,拾那新鮮樣子的釵環首飾,你便只管拿了戴著,再去咱們家的衣裳鋪子去做幾身好衣裳。你正是青春好年紀,本就應當穿得鮮艷些才好。」

  寶釵其實早就有這種心思,只是想等著薛孝舉或薛蝌提出來罷了。這六年裡薛蝌寶琴過得很艱難,所以也不曾添什麼好顏色衣服,開箱子一看,除過舊時已小的不能穿的綢緞衣服,其他全是粗綢布衣,洗的次數多了顏色自然便也不好鮮亮了。寶釵這幾日只勉為其難的將那些衣服用心搭配著穿了,到底也顯得寒酸了些。

  謝過薛孝舉,寶釵又坐了車向自家的成衣鋪子去做衣裳。才進了鋪子,便又見著兩個熟人。寶釵不得不暗歎今兒與賈家的人還真是有緣。只見賈母身邊的大丫環鴛鴦同三姑娘探春身邊丫環侍書正在櫃上挑選布料。寶釵在一旁瞧著她們兩人只撿那最鮮亮成色最好的緞子,兩人一邊選還一邊小聲議論著諸如這個顏色最配三姑娘的皮膚,那個料子襯人之類的話。

  寶釵冷冷一笑,知道那賈府裡必是不甘心,又想著用賈探春去攀求富貴了。鴛鴦抬起頭,剛好看見寶釵嘴角噙著一絲冷笑。寶琴寶釵是堂姐妹,相貌上原就有幾分相似,再加上原本就是寶釵的靈魂,所以一眼看過去,很容易讓人把寶琴當成寶釵。鴛鴦臉色微變,輕輕拉一下侍書,低低在她耳旁說了幾句,侍書抬起頭來,向寶釵看過去。

  寶釵大方的對侍書微微一笑,侍書心裡也嚇了一跳,暗道:「寶姑娘不是被處斬了麼,怎麼會在這裡出現,莫不是這家店不乾淨,遇見鬼了?」想到這裡,侍書忙向地下看,見寶釵是有影子的,方鬆了口氣,便對鴛鴦低聲道:「有影子,應該不是寶姑娘。」

  鴛鴦一直在細細打量寶釵,聽侍書這麼說,也低聲回道:「不是寶姑娘,這位姑娘生得比寶姑娘好看。」

  「小姐,請您跟小人到裡面挑選。」掌櫃的見寶釵來了,忙迎出來躬身說道。

  寶釵嗯了一聲,跟著掌櫃的進了內廳。鴛鴦狀似無意的問小夥計道:「剛才那位小姐是誰?怎麼她便到到內廳裡看料子?」

  小夥計忙笑道:「那是我們東家小姐,可不得到內廳裡去。」

  「沒聽說薛老爺府上有小姐呀?」鴛鴦忙又問道。

  「這是我們老爺哥哥家的小姐,二老爺仙逝了,只留下一個哥兒一個小姐,老爺親去金陵接了來的。公子和小姐都好生了得,極會做生意的,聽說只管了十來天的鋪子,便多賺了不少錢。」小夥計見鴛鴦侍書都像是大戶人家的大丫環,有心攏絡住這個容戶,見她們兩個對寶釵有興趣,便細細的說一遍。

  鴛鴦聽說過薛寶琴,想著她和薛寶釵是堂姐妹,兩個生得有些相像也在情理之中,便將這事丟開了,只精心挑選衣料。老太太也不知走了什麼門路,竟然為探春弄到一張忠順王府荷花宴的貼子,因此要好好兒做上兩身好顏色衣服。選好了衣米料,她們兩個還得去天木首飾行去選些頭面首飾才行。

  「兩位姑娘眼力真好,這可是今年江南進上的新貨,也就咱們店裡有,別家再不能有的。」小夥計見鴛鴦侍書兩人選了一匹銀紅色暗玫瑰花紋的霞影紗,一匹湘色如意團花妝蟒上用緞,忙誇讚道。

  鴛鴦只淡淡一笑,想當年,比這再好的料子也不知見過多少,只是如今賈府沒了那高貴的身份,也不能再用上好宮緞,只得選這些尋常的料子了。

  小夥計很是機靈,將兩匹料子包好,又慇勤的問道:「兩位姑娘接下來可是要去看頭面首飾?」

  侍書笑道  「確是要去看首飾。」

  小夥計忙道:「出門向西拐,恆昌首飾行也是咱們家的,聽說新進了好些極精巧的首飾,兩位姑娘不如去看看?」

  鴛鴦和侍書相視一笑,說道:「你這小夥計倒是會攬生意,一會兒便去看看吧。」

  小夥計忙道:「兩們姑娘且去看著,回頭小的把料子包起來送到府上去,免得兩位姑娘辛苦。」

  鴛鴦點了點頭道:「也好,你只送到寧榮街的西邊賈府,自有人與你結帳。」

  小夥計忙應了,將鴛鴦侍書兩人送出門,才回去包料子。寶釵在內廳將鴛鴦侍書和小夥計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便打起了小算盤。當年探春雖小,已出落的極漂亮,這幾年想必賈老太太沒少在她身上下功夫,還不知會是什麼樣子,她若是去了那忠順王府的荷花宴,只怕是能得了小王爺的心意。想到這些寶釵暗道:「不行,我不能讓那賈探春有出頭之日。」

  寶釵走出內廳,指著小夥計在包的料子說道:「快些包好了,我剛好要經過寧榮街,就便帶過去了。」

  小夥計飛快的將料子包好送到寶釵的車上,心中還直贊寶釵體貼下人。卻不知寶釵這是別有居心。

  寶釵去別家的藥鋪買了些藥,回到車上折開包裝,將那藥均勻的抹在料子上,過了一會兒再將藥面子抖落,寶釵反覆的檢查過了,看不出絲毫破綻來,這才將料子包好,去路邊雇個小力巴,扛了送到賈府去。不多一會兒,小力巴拿了銀子出來,寶釵又賞了他幾個大子兒,便得意的回家去了。她知道那藥但凡有一分滲入布料之中,就夠探春受的了。只要她穿起這衣料做的衣服,用不上一個時辰,她就會渾身發癢,週身遍起紅疹,到時看她還怎麼去參加忠順王府的荷花宴。

  回到薛府,寶釵找到薛孝舉問道:「叔叔,來咱們店裡的只是些公侯夫人,若是能讓幾家王府的王妃們也定咱們店裡的東西,生意才能真正好起來。」

  薛孝讚賞的說道:「琴兒想得很好。只我聽說那幾府裡的王妃郡主一向是在天木首飾行定制首飾,衣服也都是用宮裡賞的貢品做的,根本不用出來買。天木首飾行裡的首飾也的確是巧奪天工,咱們家的師博再再趕不上人家的。這如何能將她們拉到咱們店裡來。」

  寶釵笑道:「叔叔,這其實也不難,只要咱們多出工錢,將天木首飾行的匠人師傅請來,還怕做不出好首飾麼。那些王妃郡主自是能用貢品做衣裳,可府裡總還有姨娘丫環僕婦們,這些人是沒有資格用貢品的,若是我們把這些人的生意接下來,不就能和王府裡搭上線了?」

  恭孝舉笑道:「我只道你哥哥是個生意精,再不想琴兒比你哥哥還強些。好,你有什麼想法只管放手去做,叔叔一定支持你的。」

  寶釵忙道:「叔叔,聽說忠順王府要辦荷花宴,侄女兒想著,若是咱們精心制一套頭面首飾一套精繡王妃禮服送過去,必能討得王妃的歡心。」

  薛孝舉沉吟片刻,說道:「琴兒,咱們可以先從東平南安兩府裡入手,這忠順王府麼,且放一放。」

  寶釵心中有些失望,可還是笑著應道:「是,侄女兒聽叔叔的。」

  薛孝舉在生意場上打滾多年,怎麼會看不出寶釵的心思,因而又笑道:「琴兒,叔叔在京城裡好歹也有些面子,那荷花宴的貼子,叔叔還是有辦法弄一份的。你也精心準備著,到時多結交些夫人小姐,於你於生意上都是極有利的。」

  寶釵臉一紅,忙低聲道:「是,琴兒遵命。」

  接下來便是選料子做衣服打首飾,因有薛孝舉的話,各鋪子裡自然是選最好的料子最好的首飾送過來。寶釵除了去幾家公侯府裡應酬之外,便那裡也不去,只在家裡將琴棋書畫重溫一番,立意要在荷花宴上艷驚四座技壓群雌。定要奪得忠順王世子的歡心。這會兒寶釵將癩頭和尚交待給她的任務忘得一乾二淨,只想著如何才能攀上忠順五府這棵大樹,一步一步實現她復仇之夢。

  癩頭和尚因天規所限,不得直接插手人間之事,否則天道便要來處罰他。因此不得不選了寶釵做他在人間的執行者,只是他沒料到寶釵竟然敢不聽他的話,只顧著自行其事。癩頭各尚不能長期在人間呆著,等他發現寶釵沒照他的吩咐去做時,已經過了好久,以至於很多事情都脫出癩頭和尚起初的預想。

  轉眼便到了忠順王府開荷花宴的日子,寶釵一早便穿戴好,拿上貼子,坐上雙轅翠蓋帷車,自往忠順王府裡去了。一路之上,寶釵的心裡很不寧靜,她一直在想,林黛玉會不會出現在荷花宴上,若是她出現了,當用個什麼法子調開她身邊的丫環,好對她下手。想起林黛玉,寶釵心中又恨又妒,看看身上簇新的衣裳首飾,寶釵自覺心裡有些底了,覺得自己一定能把那林黛玉比下去。今天,她定要大展才華,要讓滿京城的人知道,誰才是京城第一才女。

  沒多久便到了忠順王府,在府門前迎客的長史見來了一輛雙轅翠蓋帷車,車後只跟了兩個小丫頭,心中不禁納悶:「這來的是什麼人,好像沒有請過這麼寒微的客人。哦,許是找府裡什麼下人的。」長史想到這裡,便對小廝道:「去把那輛車帶到後角門上,問問是找誰的。也不看看今兒是什麼日子,偏來添亂。」

  小廝答應一聲,飛快的跑上前,對趕車的僕役說道:「你們是誰家的,來找什麼,哎,跟我走吧,別在這裡擋了路。」

  寶釵坐在車中,聽了這話,氣得銀牙直咬,忙說道:「貴府下了貼子請我來的。」

  小廝才不會相信,只手一擺,說道:「騙誰呢?咱們府裡今天請的小姐們都是極有身份的,再不能乘這種車,最差也得是四寶香車,我說,姑娘你要找我們府裡的誰呀,怎麼偏今天來,這不裹亂麼。」

  寶釵氣急,忙道:「文杏,過來把貼子拿給他看。」

  那這小廝卻道:「別,您也不用給我看貼子,我就一奴才,也不識宇,你且到後角門上等著,想找誰,你說一句,少得不我跑一趟就是了。」

  寶釵心裡一急,忙說道:「我是皇商薛家的小姐,是接了貴府的貼子才來參加荷花宴的。」

  小廝一聽這還說的有模有樣,便道:「你把貼子給我,我去問問長史大人。」文杏遞過貼子,小廝拿了過來便跑去請示忠順王府的長史官了。

078進王府始得身份低受欺瞞世子方出席

  長史官接了貼子一看,只看了皇商兩個宇,便對小廝說道:「就領著她從後角門進去吧,叫個小丫頭找個不起眼的位子安置她,免得衝撞了貴人們。」

  小廝答應著又跑回後角門,對寶釵道:「薛小姐,我們大人說了,讓您從這兒進去,一會兒有人來領您到去參加荷花宴。」

  寶釵一聽這話,氣得臉都黑了,就算她的身份不夠高貴,也不至於被丟到後角門的門房裡吧。在車裡努力的平復一下心情,寶釵抑制著自己的怒氣,緩聲道:「知道了。」

  看著寶釵從車中下來,小廝眼前一亮。心道:「這姑娘果然姿色不俗,難怪能得了荷花宴的貼子。」

  將寶釵引到後角門上的門房裡坐定,小廝又跑去找了個小丫環,只告訴她長史吩咐著,回頭把這薛小姐引到角落裡坐著,免得她不懂禮數,衝撞了貴人。

  寶釵等了好久,才有一個小丫環過來,領著她去荷花宴了。一看小丫頭引的位子,寶釵心中頓時不是個滋味,這位子不僅是排到了最後,而且還被樹蔭遮住,她若是坐在這裡不出聲,只怕就算有人打面前經過,也不能發現這兒還有個人。忍著氣,寶釵還得大方的打賞了這個丫環,只拉著她問道:「有勞姐姐了,未知姐姐尊名?」

  小丫環笑道:「薛小姐客氣了,小婢名叫雙環,小姐若是沒有其他的吩咐,小婢便告退了。」說完輕施一禮,直接走人。

  「小姐,他們怎麼能這樣對您?」寶釵身邊的文杏忿忿的說道。

  寶釵輕歎了口氣,說道:「這裡是王府,咱們算什麼,人家能讓進來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回頭開宴之後放機靈點兒,莫要出什麼婁子。」

  文杏忙道:「小姐放心,奴婢心裡有數著。」

  濃濃的樹蔭幾乎將寶釵全都遮住了,寶釵心知這樣不行,便時刻留意著,隨時準備展示自己。

  各府的小姐三三兩兩的落了座。寶釵見其中十之二三自己都認識.她們穿的衣服戴的首飾全是經了自己的手送過去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忽然看到與她交好的平遠侯府小姐,寶釵嘴角勾起笑容,起身款款走了過去,輕聲道:「杜小姐。」

  平遠侯府小姐一回頭,見一個打扮艷麗的女子正向自己笑著。頓時一楞,遲疑的問道:「你是?」

  寶釵忙笑道:「小女薛寶琴,前兒您還見過我的。」

  平遠侯府小姐仔細一看,見果然是薛寶琴,只是她今天與往日不同。往日裡打扮的素素淨淨的,看著清爽舒服,今日裡卻是盛裝打扮,但見她上身穿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洋紅蜀錦襯子,下身繫著牡丹薄水煙透迤拖地長裙,頭上撫著飛雲斜髻,橫鴦著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眉似柳葉目如水杏,白嫩的臉上一點朱唇嬌艷欲滴。

  平遠侯府小姐見寶釵那身衣裳首飾倒比自己身上的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要精緻漂亮的多,未免臉色有些兒不好看。她心中想道:「這丫頭必是存了勾引左世子的心,倒是機巧,將好的自己留著,用那一般的打發客人。我豈能如了她的意。」

  一個穿月白中衣水紅比甲的丫環從後面走過來,看到寶釵,故做驚訝的叫道:「咦,這是不薛姑娘麼?您怎麼也來了?」

  寶釵一看,這人正是襲人,聽她那誇張的語氣,好似自己來了這裡便犯了什麼王法一般。寶釵淡淡一笑道:「收到貼子,便來了,這有什麼。」

  「綠雲,你也認得薛姑娘?」杜小姐大聲說道,故意引起了旁邊幾個小姐的關注。那幾個小姐本沒在意,聽平遠侯府小姐這麼一說,便走了過來,細一認果然是薛家姑娘,這面色都不怎麼太好了。什麼怪話兒都有人說了出來。

  寶琴的相貌極美,再加上寶釵刻意的打扮,一時之間竟把這幾位小姐都比了下去。其實一位陳國公府小姐撥著手上的纏絲蝦須鐲,似笑非笑的說道:「杜小姐不說,咱們還真沒認出來,這薛姑娘好生打扮了,原來也是個絕色美人兒。平日裡到咱們府上,許是怕我們自慚形穢,才素顏相見的吧。」

  寶釵沒想到這些人竟然當眾譏諷自己,忙道:「諸位小姐,家叔守到王府的貼子,如何敢不來,少不得收拾了,免得人說我們不知禮數。」

  「你們說的這麼熱鬧,倒是在誤些什麼?」一個蒙著面紗的盛裝女子走了過來,語氣裡頗有幾份盛氣凌人的味道。

  這幾家公侯小姐忙讓到一旁,其中一人笑道:「原來沈小姐也來了。這不剛見著素日裡往我們府上送衣裳首飾的姑娘,簡單聊幾句家常罷了。」

  這蒙面之人不是別人,正是被毀了容的沈湘。只因當年被毀了容,所以沈湘一直也沒出嫁,她心裡又一直念著左昊,如今是為左昊舉辦的荷花宴,她怎麼可能不來。

  「哦,是誰?」沈湘的眼睛掃過眾家小姐,一眼看到艷若牡丹的寶釵,沈湘心中警鈴大做,冷聲問道:「她是誰?」

  寶釵不知道沈湘是誰,但看到眾人對她那恭敬裡隱著幾分可憐的目光,也能猜個七八分,她搖搖走上前,盈盈拜下道:「薛寶琴見過沈小姐。」

  沈湘看到寶釵那風流嫵媚的樣子,便打心裡往外冒火,又聽得那嬌滴滴的聲音,更是怒氣衝天,只冷聲道:「薛寶琴,是誰家的,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如今什麼人都能隨意進來了。」

  寶釵臉上一紅」忙道:「家叔是皇商,府裡給家叔下貼子的。」

  沈湘哼一聲,冷道:「不過是個小小皇商,也敢在這裡說話。看你穿成個什麼樣子,難不成把忠府王府當成秦樓楚館麼?」

  旁邊的眾位小姐們見沈湘為難寶釵,不由都掩著嘴輕笑,寶釵被噪得滿臉通紅,可又不好解釋,只得沉默不語,咬著牙受著。

  可沈湘不會就這麼做罷的。自她被毀容後。最見不得的就是漂亮女子。尤其見不得對左昊有企圖的漂亮女子。寶釵打扮的這麼漂亮。明明就是衝著左昊來的。這讓她如何能忍得下去。

  「這荷花宴可是為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準備的,不知薛姑娘是達官呢還是貴人?」沈湘語帶嘲諷的問道。

  寶釵想沒到自己已經退讓了這沈湘還是不依不饒,也是心頭火起,頭一抬,雙眼逼視沈湘。大聲道:「小女不知自家是達官還是貴人。只是收到了王府的貼子。我若不來。便是對王府不敬。不知沈小姐是忠順王府的什麼人,難不成是少王妃?」

  寶釵話一出口。旁邊便響起一片抽氣聲,大家面面相覷。再不想這薛家姑娘竟然敢這麼和太后的親侄女兒說話。

  沈湘氣得渾身直顫。指著寶釵喝道:「你這賤丫頭,膽敢頂撞於我。來人,拉出去很有亂棍打死!」

  這吵鬧驚動了忠順王妃的貼身大丫環,她忙走過來問道:「可是我們招呼不周,讓幾位小姐不順心了?」

  眾人見是忠順王妃身邊最得力的紅人秀姑,忙陪笑道:「沒有沒有,只不過是幾個小姐妹拌了幾句嘴,當不得什麼的。」

  秀姑看到沈湘。眉頭微微皺起,這個姑奶奶可不好伺候。沈湘看到秀姑,忙拉著她說道:「秀姑姐姐。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頂撞於我。你快命人教訓她。」

  秀姑看向寶釵,只是寶釵玄然欲泣,想說又不敢說,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秀姑不免心生憐意,便和氣的問道:「姑娘,請問你是?」

  寶釵忙回道:「小女家叔是皇商。因得了王爺的貼子。才命小女前來的。」

  秀姑微一沉吟。想著既是王爺給的貼子。只怕是關係不一般。便笑道:「來者是客。咱們理當好生招呼著才是。沈小姐,您也不是外人。咱們忙不過來,還得請您幫著招呼。薛姑娘看著還小。您就看在我們王妃的面子上。饒她一回吧。」

  這話說得沈湘心裡極熨貼,便點了點頭,瞪了寶釵一眼,才不與她計較了。

  寶釵見秀姑說話如此有份量,忙走上前行了個萬福。笑道:「多謝秀姑姑姐姐。」

  秀姑伸手去扶寶釵。只覺得寶釵暗地裡塞了個東西到她手中。秀姑微微一笑,袖子一甩便遮住手走開了。

  等秀姑走遠了,沈湘狠狠瞪了寶釵一眼道:「回頭你給本小姐躲遠些。莫再讓我看見了。」

  這一世的寶釵才不怕她.只是不想在見至左昊之前多生事端。才忍了下來。

  忠順王妃正坐在左昊的房中,左昊昨夜喝到酪盯大醉,到這會兒也沒醒過來,忠順王妃已經命人灌下三碗濃濃的解酒湯。卻依然沒有用。

  「昊兒,別再裝醉了。娘知道你是清醒的。快起來梳洗了,這就要開宴了。」忠順王妃苦口婆心的勸著。可左昊仍然打著酒氣熏天的呼嚕,就是不起來。

  「這個臭小子還不起來?」忠順王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大步重重走進房。看到左昊一攤爛泥似的躺在床上。不由心頭火起。只揪著左昊的衣領。手一提便將他甩到地上。左昊就地翻了個滾兒,繼續裝睡。

  「你……你要氣死我!」左常指著左昊。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王爺。您別生氣,讓妾身再好好勸勸昊兒。」忠順王妃忙安撫著忠順王。將他推了出去。順手把門關上了。

  「昊兒,娘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也不能太任性了。爹娘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你身上還肩負著開枝散葉的擔子,你如今都快三十歲了,還不娶妻不納妾的,可讓你父王和為娘在人怎麼抬得起頭來。」忠順王妃只在左昊身邊坐下,一邊傷心的說著。一邊落下淚來。

  左昊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他的娘親抹眼淚。只得翻身坐起,悶悶的說道:「娘,您也知道兒子心裡只有林姑娘一個。兒子也說不清是什麼原因。自打當年兒子第一次見到林姑娘。兒子便知道。今生非她不娶了。」

  忠順王妃驚道:「天爺,你第一次見到林姑娘。那時她才剛滿月。怎麼……」

  左昊傷感的一笑,低聲道:「是啊。我就是對一個剛滿月的小娃娃一見衷情。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上輩子的緣份吧。娘,如果我娶不到林姑娘。我情願終生不娶。」

  忠順王妃抱著左昊哭道:「傻孩子,你怎麼能這樣做,我們就只有你這一個兒子呀……」

  左昊環著忠順王妃。輕聲道:「娘。昊兒不在意什麼爵位,您看開些吧,讓爹爹再得一個兒子。」

  忠順王妃驀的坐起。瞪著左昊道:「你說什麼?」

  左昊歎了口氣。低聲道:「娘,兒子都知道。您為了兒子。一直都不讓父王的侍妾有機會懷上孩子。」

  忠順王妃怒道:「你不要胡說。」

  左昊抱住忠順王妃,在她也耳旁輕輕說了一句話,忠順王妃臉色大變,驚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左昊低聲道:「娘,您忘記了,您教過我好些有關毒物的知識,前幾日兒子在您房中看到那東西了。」

  忠順王妃垂下頭,俄傾,又抬起頭來,緊決的說道:「不,不行,如果你執意不肯娶親,那就讓左家絕在你這一輩,我寧可這樣,也不要別人生下你父王的子嗣。我決不答應。」

  左昊無可奈何的說道:「娘。這事兒子不管了。可您也別逼兒子參加什麼荷花宴了,那些庸脂俗粉,連林姑娘的一個指甲都比不上。」

  忠順王妃很是為難,她明白左昊的意思,可是但凡有一絲希望,她也不能真就由著左家絕後。想了一會兒,她說道:「昊兒,你看這樣行不行?娘保證這是最後一次荷花宴,以後再也不辦了。你只當是圓咱們忠順王府的面子,去前面略應酬應酬,見一見那些小姐,也好讓我們對人家有個交待,爹娘亦不會硬逼你娶誰。」

  左昊搖頭道:「雖然林姑娘現在對我無意,可我也不能這麼做,我只要多看她們一眼,那便是對林姑娘的不忠。」

  忠順王妃氣道:「人家根本就不喜歡你,你還說什麼忠不忠的,若說是忠,也當忠於咱們左家才是。」

  左昊出了口氣,輕聲道:「娘,對林姑娘我真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像是……就像是林姑娘上輩子捨身救了我,我這一世就是來尋她報恩的。」

  忠順王妃怒道:「昊兒,別胡說。」

  左昊搖了搖頭,那只是他的一種感覺罷了。

  這母子兩個就僵持在屋子裡,誰也說服不對方,誰都不肯讓步,就在這時,秀姑在外面敲門道:「王妃,世子,皇后娘娘來了。」

  忠順王妃忙站起來,對左昊道:「你姐姐難得回來一趟,你還不出去接她。」

  左昊悶悶的吐了口氣,說道:「好吧,我去接姐姐,只是我不去那什麼荷花宴。」

  說話間皇后娘娘的鸞駕已經進了忠順王府,忠順王領著家人恭迎出來,大禮參拜過來,皇后笑道:「本宮今天特意來見見各府的小姐們。昊兒,你領姐姐去吧。」

  左昊沉聲道:「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皇后素知左昊的脾氣,也不惱,只是笑道:「你果真不去的?」

  左昊堅持搖頭道:「不去。」

  皇后只笑道:「你若不去可別後悔。」

  左昊悶聲道:「有什麼好後悔的。」

  皇后笑道:「聽說今兒不只各公侯府上的小姐,還有幾位郡主公主什麼的。昊兒你也不去麼?」

  左昊一罰,隨既驚喜的叫道:「姐姐,公主也來了?」

  皇后只輕笑道:「公主?我可沒有說公主也來了。昊兒你是聽錯了吧。」

  左昊只當是姐姐不會亂說話的,忙道:「快來人,我要沐浴更衣。」又對忠順王妃道:「娘,請您幫兒子找一身最好的衣服。」

  忠順王妃心裡發酸,只點頭應了,親自帶人去給左昊準備。等這母子兩個走了,忠順王才道:「清婉公主並不曾來。」

  皇后淡淡道:「本宮知道她沒有來,可是不這麼說,昊兒是不會參加荷花宴的,那麼多好女子由他挑,他總能挑出一兩個中意的吧。」

  一時左昊沐浴過了,換上簇新的白底雲絲團花錦袍,帶了紫金雙翅嵌珠冠,興高采烈的跑進來說道:「皇后娘娘,我們這就去吧。」

  左昊引著皇后來到荷花池,一眾佳麗們都跪下給皇后請安,皇后高高昂著頭,頭頂一枚九翅大鳳釵光燦燦生輝,身著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小朝服,戴著赤金嵌翡翠滴珠護甲的纖纖玉玉搭在左昊臂上,左昊雙目四處掃視,尋找著林黛玉的身影,只是掃過一遍,卻連林黛玉的影子也沒看到。左昊以為自己找得不仔細,忙低聲催道:「姐姐。快讓她們起來吧。」

  皇后輕嗯了一聲,微一點頭,身旁的太監便高聲喊道:「眾位小姐免禮平身。」

  皇后志得意滿,不曾注意道,在角落裡有一道仇視的眼光,正狠狠的瞪著她。

  左昊仔細從每個人臉上看過去,仍沒有發現黛玉,他的臉色沉了下來,怒哼一聲,一甩手掉頭便走……

079歪打正著王爺動心為求佳人世子挑戰

  「哎喲……」隨著一聲驚呼,寶釵忽然掉倒在左昊身前,堪堪擋住左昊的去路。左昊沉著臉冷聲道:「滾開!」

  寶釵微蹙著眉頭半臥在地上,左手輕撫右臂,眼中含淚,嬌弱不勝的說道:「世子大人恕罪,不知何人將小女推倒。衝撞了世子大人。」

  皇后在上面見了,忙說道:「昊兒,如何這般無禮,還不把人家小姐扶起來。」

  左昊哼了一聲,單手一拾,便將寶釵拾了起來,冷聲道:「收起這套把戲。」說完看也不看寶釵一眼,轉身便走。

  寶釵用帕子捂著臉。嗚嗚哭道:「實是有人推了小女子一把……」這聲音裡帶了三分嬌媚一點軟糯,猛聽上去還有點兒象黛玉的聲音。

  左昊回過頭來,瞪著寶釵,寶釵含羞帶淚,竟有一點兒象黛玉,左昊沉聲問道:「你是誰家的?」

  寶釵忙微揚起臉,將最優美的弧度展現在左昊眼前,輕聲柔媚的說道:「小女是皇商薛家的。」

  左昊欺近寶釵身前,捏著她的下巴道:「少做出這副可憐的樣子,沒的讓人噁心。」說完將她一甩,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寶釵沒想到左昊竟然這樣粗暴,當著這麼多人給自己難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淚刷刷的往下落。

  這會兒荷花宴上之人,有的對寶釵冷嘲熱諷,有的擺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有的不屑一頓,有人嗤之以鼻。在荷花宴上,唯有一個人,被寶釵勾起了興趣。

  「薛老三的侄女兒?」忠順王瞇著眼看著寶釵,心中想道。「沒想到薛老三竟然有這麼標緻的侄女兒,瞧那小臉嫩的,小腰兒細的,真是惹火。」忠順王嚥了一下口水,只覺得心頭一股無名火在燒,看向寶釵的目光很有點兒直勾勾的意思。

  忠順王妃見丈夫的神情不對,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見他看的是寶釵,眸色深沉了下來,心中飛快的算計著。

  經左昊寶釵這麼一鬧,這荷花宴開的委實也沒趣了,各家小姐都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低眉順眼的飲酒用餐,再不多說一句話。皇后看向寶釵,也被她的容貌所驚,暗道:「這個皇商薛家之女生得還真是相當好,明年就是選秀之年,以她的身份,也能入宮參選宮女,若是把這麼樣狐媚子弄到宮裡去,皇上見了定是要動心的。不行,我得想個法子絕了她入宮的路,」

  看到忠順王直勾勾的盯著寶釵,皇后微皺眉頭,心道:「難道父親也看上她了?」

  「薛小姐,小兒無狀,請薛小姐不要生氣。」皇后那邊正想著,這邊就聽忠順王用了最柔和的口氣大聲同寶釵說道。

  寶釵很快便將自己調整過來了。那雙水杏眼微瞇,臉微側向忠順王,柔聲道:「原是小女的錯。何敢怪世子大人。」

  忠順王只覺得那聲音象把小鉤子,在他心裡撓啊撓的,癢得不行。一股難言的慾望騰的升起,他忽然有沖衝動,想不顧一切的把這嬌媚的小女子壓到身子低下去。

  忠順王妃瞪了寶釵一眼,沉聲道:「小兒近日心情不好,有失禮之處請大家原諒,」

  這些公侯小姐們忙應聲道:「王妃言重了,」

  忠順王妃又道:「諸位小姐請不要拘束,賞花吟侍作畫彈琴……只當是在自己家裡,秀姑,好好伺候諸位小姐。」

  眾家千金小姐們都知道,這是忠順王妃在考較她們,今日能拔得頭籌的,只怕就是未來的世子妃。看那世子英偉冷俊,各家女兒都不由得動了芳心。便四下散開,絞盡腦汁想著出位的法子。

  忠順王妃壓低聲音對忠順王道:「王爺,今天是給你兒子選妃,」

  忠順王尷尬一笑,忙掩飾道:「正是正是,很要好好選才行。」

  忠順王妃又道:「王爺,您上個月可才納了第十九房姨娘,莫要太貪了。」

  忠順王臉一板,低聲道:「你又說這個做什麼。本王也不曾冷落了你。」

  皇后坐在中間,聽到這老夫妻的對話,擰眉道:「父親也當善自保重才是。」

  忠順王雖然臉老皮厚。也禁不住自己女兒這麼說,不由老臉漲紅道:「多謝娘娘記掛,老臣心中有數。」

  寶釵心道:以自己的身份。定然做不成世子正妃的,與其去謀世子側室,倒還不如去謀王爺的側室,憑著自己的手段,還怕不能拿捏了忠順王爺。看剛才王爺的神情,對自己倒是有幾分意思。若真能嫁給忠順王,這報仇便有希望了。只是這會兒妃看得緊,皇后又在這裡,只怕不好下手。當想個什麼法子才行。

  忠順王看著滿園子的美女,心思卻只在薛寶釵一人身上。他盤算道:「這丫頭既是薛老三的侄女兒,便也不是外人,這會子不得下手,不如等宴散了,去尋了薛老三,直接挑明了,薛老三應該也不會拒絕。

  忠順王妃看著薛寶釵扭著腰,在園子裡搖搖的走動,很有一番媚惑的意思,心中惱道:「是誰請了這種人來,今兒是為昊兒選正妃,請這麼個不上台盤的人來做什麼?竟敢勾引王爺,再不能放過她的。」

  寶釵款款走上前,盈盈拜倒在階下,嬌聲道:「小女薛寶琴多謝王爺王妃賜宴,家叔命小女呈上拜禮,請王爺王妃笑納。」

  說著便接過文杏手中的盒子高舉過頭,忠順王呵呵笑著。親自走下來。在接過盒子的一瞬間,借袖擋著。在寶釵的腕子上狠狠摸了一把。那柔潤滑膩的感覺讓忠順王心裡一蕩,低頭一看。只見寶釵粉臉紅暈。雙目微抬。飛快的看一眼忠順王,又趕緊低頭,做出一副不勝嬌羞的模樣兒。一股甜森森的香氣撲入忠順王鼻中,他幾乎難以自持了。

  忠順王哈哈大笑道:「好。這禮物不錯。本王收下了。告訴你叔叔。本王承他的情、」

  忠順王妃沒看到忠順王的小動作。只是不喜寶釵。便冷聲道:「薛小姐家既是皇商,想必生意極忙的,本王妃也不虛留你,請自便吧。」

  寶釵心中微微一笑,輕聲道:「小女拜別皇后娘娘,王爺,王妃。」說完便起身,帶著文杏轉身走了。

  忠順王留戀的看著寶釵的背影,心裡還回味著剛才那極佳的手感,恨不能立刻追上去,將寶釵收了。

  左昊回到房中,越想越氣,扯下身上的衣服,另換了一套玄青色勁裝,摘下寶劍便要出門,小廝忙過來問道:「世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左昊一腳踢開他,冷聲道:「要你管。」

  小廝一骨碌爬來,也不敢說話,只緊緊的跟了上去。左昊轉身怒道:「不許跟著我。再敢跟著,我打滾你的狗腿。」

  小廝嚇得忙道:「奴才遵命。再不敢跟了。」

  左昊大步離去,小廝飛快的跑去回稟忠順王夫妻。忠順王惱道:「走走走,愛去哪裡就去哪裡,有本事一輩子不回來。」

  忠順王妃知道他說的是氣話,也不理他,只是對小廝說道:「世子走的時候可帶了什麼?」

  小廝忙道:「世子換了一身玄青色的勁裝,只拿著寶劍便出去了。」忠順王妃驚的站起道:「這孩子莫不是要去和誰拚命?」

  皇后聽這了話,忙道:「他會不會是去找北靜王了?他和北靜王一向不對盤,從小到大也不知打了多少架,這次,該不是我們逼他太急,他要……

  忠順王也急了,罵道:「他不讓跟你們就不跟?蠢材,不會偷便綴上去。」忠順王也急忘記了,他兒子功夫那麼好,有誰能跟著他而不被發現的,

  忠順王妃急道:「別說了。快去找人吧。」

  左昊拿著劍,出了府門便去尋水沐,說來也巧,還沒到北靜王府,左昊便看到水沐騎著馬打遠處走來。當街攔下水沐,左昊冷臉沉聲道:「北靜王爺,我有話同你說。」

  水沐這幾日心情極好,即使是見了他往日裡討厭的左昊,心中也不生氣,只微笑道:「有話便說好了,」

  左昊看到水沐的笑臉,越發覺得分外刺眼,冷冷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水沐馬鞭一指街邊的長青茶樓道:「不如去喝杯茶,慢慢說。」

  左昊點點頭,轉身便進了茶樓。水沐跳下馬,將馬韁丟給貴喜道:「你們先回府,本王少時便回去。」

  茶博士趕緊將這二位迎到樓上的雅間兒,左昊冷著臉把茶博士趕走,對水沐沉聲道:「北靜王爺,我要向你挑戰,這一戰,不死不休,勝者,可得林姑娘。」

  水沐大怒,吼道:「你當公主是什麼,你的賭注?呸,我原還當你是條漢子,現在看來,你不配。」

  左昊冷冷道:「怎麼,你怕了?怕死在我的手上。」

  水沐哼哼一笑,掃了左昊一眼,淡淡道:「怕你?笑話。這些年你有幾次勝過本王的?」

  左昊的臉漲紅了,水沐說的是事實,這些年來兩個相鬥不下十數次,基本上是水沐贏得多輸的少,左昊總是落在下風。

  「以前不過是我讓著你,現在我們以生死相搏,自然不能拿以前的事說話。」左昊恨聲道。

  「本王為何要接受你的挑戰?」水沐挑起眉,冷冷的看著左昊。

  左昊的眼中閃過痛苦之色。他沉聲道:「為了清婉公主,你必須接受。」

  水沐看著左昊,眼中竟是憐憫,他道:「左昊,公主是人,不是一件東西,可以讓人來拿做賭注,我若是答應你,便是對她最大的侮辱。」

  左昊一滯,強道:「我不會放棄公主,我知道你也不會,所以我們只有生死一戰,活下來的,才有繼續追求公主的權利。」

  水沐搖了搖頭道:「公主才是有選擇權利的人,我或你,都不能去左右她。我可以和你一戰,但不能是為了公主。這一戰,只是你我之間的事,與旁人無關。」

  左昊用探究的眼神看著水沐,水沐坦然的飲著茶,良久,左昊道:「好,你我一戰,與旁人無關。」他還以為如果沒了水沐,黛玉便能看中他,可憐的左昊,還不知道這會兒水沐和黛玉鴛盟已定,他若是殺了水沐,就會成為黛玉的殺夫仇人。

  水沐點了點頭道:「好,時間地點你來選。還要有兩個中人,你也去找了來。」

  左昊點頭道:「三天之後,午時,城外紫金山顛,不死不休。」

  水沐揚眉笑道:「好,依你。」

  左昊又道:「時間地點既是我定下的,兩名中人便由你來找,隨你找誰。」

  水沐也不推辭,只道:「好,本王定會準時赴這生死之約。」

  談完,水沐起身便走,左昊又坐了一會兒,才離開長青茶樓。想到家裡還在開什麼荷花宴左昊沒由來的心煩,也不想回府,只找了家小客棧,包了個小院子,靜心住了下來,只等著三日之後的決戰。

  水沐出門,直接去了南安王府,南宮離聽說水沐來找他,不由大感奇怪。一向都是他上趕著找北靜王的,如何他今天竟來找自己。忙迎出門去,見水沐面色如常,看上去也沒什麼,南宮離奇道:「北王兄,有事派人叫一聲,小弟過去就是了,如何還勞北王兄親自來一趟。」

  水沐淡淡道:「我有事要你幫忙。」

  將水沐迎進書房,南宮離親手送上香茶,忙笑道:「看北王兄這話說的,有事吩咐小弟一聲就是了。」

  水沐沉聲道:「三日之後,午時,我要與忠順王世子決一死戰。要你做個中人。」

  南宮離嚇了一跳,忙道:「怎麼又要比,你們兩個打了這麼多年,還沒打夠?」

  水沐正色道:「這次是生死局。不死不休的。」

  南宮離吃驚的瞪大眼珠子,叫道:「那左昊如何是你的對手,北王兄,他怎麼說也是忠順王世子,你若打死他,這也不好交待呀。」

  水沐皺眉道:「是他來挑戰,這生死局也是他說的。」

  南宮離叫道:「左昊瘋了,真打起來,他哪能打得過你,這不是找死麼?他活得不耐煩嫌命長麼?」

  水沐眼一掃,冷聲道:「你這麼囉唆。才是嫌命長。」

  南宮離忙討好的笑道:「北王兄,你說這左昊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依小弟淺見,咱們不理他也就是了,幹嘛非要給他面子。」

  水沐沉聲道:「這一戰我必須要打,我來找你,只是讓你三日後與我同去,做個中人。」

  南宮離跳著腳叫道:「這不行,我得幫你一起教訓姓左的,我不做中人。」

  水沐一拍桌子,氣道:「這是我和他的生死之局,你裹什麼亂,讓你做中人你就做,哪來這麼多廢話。」

  南宮離見水沐發火了,忙道:「好好好,我聽你的還不成麼,做中人就做中人,反正左昊也不是你的對手。」

  水沐又道:「這事你不許和任何人說。」

  南宮離鬱悶的問道:「阿遠也不能說麼?」

  水沐道:「阿遠會是另一個中人,我自去與他說。你在三日後午時之前到城外紫金山頂便是。」

  南宮離答應下來,水沐便匆匆走了,這讓南宮離也沒來得及問,到底為何要進行這一場生死決戰。等水沐出了南安王府,南宮小蝶才得了信,匆匆跑來,卻只見南宮離一人獨坐書房發呆,哪裡還有北靜王水沐的影子。南宮小蝶喚道:「王兄,北靜王爺呢?」

  南宮離心不在焉的說道:「走了。」

  南宮小蝶氣得一跺腳,轉身追了出去,怎奈水沐早就走遠了,她如何能追得上。

  到了東平王府,出來見客的竟然是東平太妃,水沐不由皺起了眉頭。

  東平太妃客氣而疏離的說道:「北靜王爺大駕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見教?」

  水沐一聽這話味兒不對呀,便沉聲道:「本王貿然拜訪,實是有要事與東平王北相商。」

  東平王妃聽了。只說道:「卻叫王爺失望了,王兒今日並不在府中,王爺若是沒有其他的事,老身便不陪了。」

  水沐心中大感驚奇,往日裡東平太妃幾乎是求著他來,今兒他主動來了,東平太妃竟然將他往外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離開東平王府,水沐仔仔細細的想著,可怎麼也想不通。正在這時,忽聽身後有人高喊,「北王兄,等一等……」

  水沐回頭,見東平王莫遠手提著袍子,急匆匆的跑來。

  「北王兄,你找我有何事。我剛回來,聽說你來找我,就追上來了。」莫遠氣喘吁吁的說道,可見剛才跑得有多急。

  水沐簡單說了要莫遠做中人之事,莫遠只盯著水沐道:「他素來不是你的對手,如今竟敢來挑戰,只怕這裡有什麼陰謀,北王兄,我勸你不是以身犯險。「

  水沐冷靜的說道:「這個你不用擔心,左昊的為人我知道,他和忠順王爺不一樣,不會設下什麼圈套。」

  莫遠看著水沐,歎息了一聲,輕道:「北王兄。你既要我做中人,我便做。就算他有什麼陰謀,有我們陪著你,也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

  水沐一笑,拍著莫遠的肩膀道:「阿遠,你放心,左昊奈何不了我的。

  莫遠克制著心中的情愫,點頭道:「嗯,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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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決生死沐昊激戰見佳人夫妻反目

  三日後的早晨,左昊穿好衣服,佩上寶劍,緩步走著出了城門,往紫金山走去。到了紫金山腳下,正遇上東平王。莫遠坐在馬上,目光不善的瞪著左昊,冷聲道:「北王兄饒你多次,你非但不知感激,還來向他挑戰,你到底想做什麼?」

  左昊並不想多說什麼,只淡淡掃他一眼。問道:「你便是中人?」

  東平王嗯了一聲,上下打量著左昊,左昊淡淡道:「既是決鬥,自然是要公平的,我還不屑於做那下三濫的小人行徑。」

  東平王哼了一聲道:「你最好言而有信。」

  左昊哈哈一笑道:「水沐不過爾爾。」

  東平王最聽不得別人說水沐不好,當即怒道:「你說什麼?」

  左昊也不想和莫遠做什麼口舌之爭,不再理他,只緩緩的向山上走去。莫遠一撥馬頭,慢慢的走在左昊的後面,他是打定主意了,先將左昊盯死了,免得讓他動了手腳。昨天他已經派人將紫金山裡裡外外搜了一遍,並沒有搜到什麼,這會只要看緊了左昊。就不怕他搗鬼。

  左昊剛上山,水沐和南宮離也到了山腳下。南宮離一路走還一路問道:「北王兄,那左昊到底為何要與你決死一戰?」

  水沐並不回答他,只是想著剛才和黛玉說好的,明天一早陪她去南湖摘蓮蓬,黛玉那歡喜的笑聲還在他的耳邊迴盪,想到這些,水沐便覺得心裡好甜。

  南宮離見水沐臉上呈現出溫柔的笑容,不由驚訝道:「北王兄,你在笑什麼?竟如此溫柔?」

  水沐回過神來,只是輕笑著,卻不說為什麼。南宮離撓撓頭,沒趣的歎道:「唉……」

  不多時便趕上左昊他們,水沐見左昊走行,也不肯佔他便宜,只跳下馬,與他並肩而行。南宮離和莫遠也都下了馬,四人靜靜的在山間走著。

  莫遠受不了這種壓抑的冷寂,沒話找話的說道:「北王兄,你的荷包好生精巧,怎麼以前沒見你戴過?」

  水沐摸著荷包,嘴角不由的勾起,臉上掛上幸福的笑容。這是早上去看黛玉時,黛玉親手給他換上的,正配他今天穿的這身雨過天青色萍絲簫袖長袍。雪絹緞底,以銀絲勾邊,三兩桿勁竹傲然挺立,一株小草依竹而生,嫩綠的草葉輕拂過剛勁的竹竿。平日裡他總怕黛玉累也眼睛,從來不要這些,可是當黛玉為他繫上荷包時,那種巨大的狂喜幾乎讓水沐說不出話來,那好像是一種儀式,一種信任,一種托付……

  「北王兄,這是誰做的,好鮮這的活計,繡的可真好,不如把這個荷包給我吧。」南宮離側過頭看著荷包,羨慕的說道。他和北靜王情同手足,是以要個什麼也隨意的很。平日裡也沒少拿水沐的小佩件。

  那知水沐用手一捂,沉聲道:「不行,這荷包誰也不給。」

  莫遠心細,看水沐的神情,便知道這定是清婉公主給水沐的,他心裡酸酸的,忍不住說道:「我知道是誰做的。是那天在南湖遇到的人給北王兄做的,對不對?阿離,你別想了。」

  水沐沒說話,算是默認了,南宮離心裡也不是滋味起來,雖然知道水沐和黛玉的關係,可是真要去面對時,他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三個大男人圍個荷包說事兒,哼,幼稚。」左昊不屑的說道。只怕他若是知道那是黛玉親手做的,只怕會更幼稚,

  到了山頂,午時還差兩刻。左昊水沐簽了生死狀,南宮離和莫遠也簽宇做了保,南宮離忍不住問道:「你們兩人到底是為何決一死戰?」

  左昊看了南宮離一眼,淡淡道:「為了男人的榮譽。」

  莫遠上上下下的瞄著左昊,眼睛在某些特定部位略停留片刻,涼涼的說道:「難道左兄不是男人?」

  左昊聞言暴起。怒喝道:「胡說,只有你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才不是男人。」

  莫遠瞇起眼睛,冷聲道:「北王兄,事關我的榮譽,先讓我和他一戰,你們日後再約。」

  水沐將莫遠往旁邊一推,輕聲道:「阿遠,你不要這樣做,我有把握。」

  莫遠見心思被識破,狠狠的瞪了左昊一眼,才不甘心的讓開了。

  水沐長身而立,獵獵山風鼓起他的衣衫,左昊寶刻出鞘,指著水沐道:「亮出你的兵器,」

  水沐淡然道:「不必。」

  左昊大怒,喝道:「竟敢如此蔑視於我。」

  水沐仍是淡淡道:「左兄年長,左兄請。」

  左昊怒極,翻手挽出一個劍花,直取水沐心口。水沐身子微動,只見青光一閃,便避過這來勢洶洶的一劍。左昊叫道:「還手。」

  水沐不緊不慢的說道:「讓你一招,以謝當日你拚死擒龍救林大人。」

  左昊心中更怒,身形急轉,劍光如練,一息之間竟連刺十三劍,直取水沐身上十三處大穴,不過左昊快,水沐更快,但見他身化流光,如一片青雲飄起,只聽得啪啪啪啪……之聲,左昊十三劍刺完,水沐卻擊出三十六掌,在一片殘影中,左昊手中之劍寸寸斷裂,這一招對完,水沐躍開之後,左昊手中只刺下一隻劍柄。

  水沐淡淡道:「你的劍斷了。」那口氣淡得好似在說,「哦,下雨了」一般,左昊又羞又怒,這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以往若是水沐使出真功夫,只怕自己的小命早就玩完了。

  南宮離莫遠大笑道:「北王兄,好利害。左世子,劍都沒了,還打麼?」

  左昊將劍一扔,怒道:「這是生死局,不死不休,那怕今日死在北靜王手下,我也無悔。」

  水沐皺眉看著左昊,淡淡道:「那便打吧。」午後的陽光從水沐背後照過來,給水沐鍍上一層金邊,水沐英俊的面龐如刀削就,整個人挺身獨立,如神祇一般。

  左昊陰沉著臉,身子微躬,左手緩緩抬起,右手守於下腹,沉聲道:「北靜王,請。」

  水沐撩起長衫下擺掖在腰間,將黛玉送的荷包護住了,才大步上前,腳蹬箭步,錯身,出拳,與左昊戰至一處。

  南宮離緊張雙拳緊握,屏住呼吸,生怕多呼一口氣,便會影響正在酣戰的兩個人。莫遠緊緊揪著南宮離的衣服,一顆心提到嗓子眼裡,雙眼緊盯著那一帶青光,只聽得呼喝對拳之聲,卻看不清水沐和左昊到底打得怎麼樣了。

  「彭……」一聲悶響,水沐彈身飄出,左昊則重重的摔側在地上。水沐拉出衣服下擺,淡然道:「左兄,你已經受了傷,不必再打了。」

  左昊吐出一口鮮血,吼道:「不行,這是決死一戰,不死不休。」

  水沐歎了口氣,說道:「你回去養傷,養好了再戰。」

  左昊猛的撐地,跳起來道:「不必。再來。」

  水沐皺著眉頭看著左昊,沉聲道:「這樣有用麼?你想證明什麼?」

  左昊利聲道:「什麼都不證明,只是為我自己,再來。」

  水沐搖了搖頭,輕道:「你受了傷,我縱勝出,也是勝之不武,」

  左昊冷聲道:「廢話少說,動手吧。」

  說著搶上前直取水沐的中路,水沐腰身一擰,左昊的拳頭從水沐腰間擦過,就在這時,左昊翻拳變爪,一把將水沐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

  水沐大怒,喝道:「還給我。」雙拳如風,向左昊攻去。左昊心是暗自一笑,他才回過神來,剛才他被水沐的淡然激怒,十成功夫竟然才發揮了七分。見水沐很珍視那銀絲繡竹荷包,左昊便打定了主意,搶過這荷包,攪亂水沐的心神。

  水沐果然中計,心神一亂,出拳也狂暴起來,一套伏虎羅漢拳使得快如流星,直打得左昊沒有還手之力,左昊心中大驚,暗叫不好,只得苦苦支撐,水沐一套伏虎羅漢拳打完,拳路一變,再打出的拳,左昊連認都不認得,這是水沐自瘋魔杖法化出的瘋魔拳,要決就在打這拳的人必得處於暴走的狀態。

  只聽得「通通通……」那拳拳到肉的聲音聽得南宮離和莫遠面呈土色,他們平日裡常和水沐喂招,可沒一次見過水沐打過這套拳,實在是太恐怖了。兩人對視一眼,齊心決定,日後那怕水沐說太陽是方的,他們也認,決不能惹得水沐發了性子。這一套拳打下來,只怕活人得變一攤肉泥了。

  趁個冷子,水沐搶過荷包,一腳掃飛左昊,躍到一旁,輕柔的撫著荷包,仔細察看著,見荷包背面蹭過一點血跡,水沐冷冷看著倚在大松樹下的左昊,寒森森的說道:「你不該搶這荷包。」

  左昊滿臉是血,都看不出他長得什麼樣了,只見他吃力的喇嘴一笑道:「這樣你才會盡力。」

  水沐冷道:「你不該弄髒玉兒親手做的荷包。」

  左昊一聽是黛玉親手所做,竟然咧嘴呵呵笑了,淒然說道:「原來是她做的。」

  扶著樹站起身來,略一調息,左昊走到水沐面前,戀戀的看著他手中的荷包,說道:「繼續打吧。」

  這會兒任誰都看得出,左昊這是一心求死來了。南宮離小聲對莫遠說道:「他這是怎麼了,明知不是北王兄的對手,還要打?」

  莫遠歎口氣道:「他這是生無可戀。聽說他也喜歡公主。」

  南宮離默然,原來也是苦情之人。水沐左昊又戰至一團,激戰正酣,左昊一拳直打向水沐的面門,水沐臉一側,身子往後一仰,飛起一腳踢向左昊的腰間……就在這時,一聲嬌嫩清脆的聲音忽然響起:「住手!」

  南宮離和莫遠都看呆了,竟沒注意到有人從下面上來。水沐聽了這聲音,身子一震,硬生生收回腳,可左昊卻收手不及,一拳打到了水沐的胸膛上。水沐被這一拳擊起,往後退了幾步,噗的吐出一口鮮血。

  「沐哥哥!」帶著哭腔的呼喊傳入眾人的耳中,左昊心頭一震,驚道:「林姑娘!」

  黛玉奔上前,撲到水沐身邊,用手中的帕子慌亂的去擦水沐嘴角的血,小臉兒慘白,眼淚撲撲的往下落,轉瞬便將水沐的袍子打濕了一大片,

  「玉兒,我沒事,不哭哦。」水沐自然而然的樓過黛玉,輕聲哄道。哄黛玉不哭,這事兒他早就做熟了的,再不想這一幕讓別人看了,會怎麼想。

  「紫葉姐姐你快來。沐哥哥吐血了!」黛玉才不管水沐說什麼,只急慌慌的叫著紫葉。

  紫葉跑上前,一探脈息,便笑著安慰黛玉道:「公主,王爺沒事兒,回頭服一丸山羊血黎洞丸也是就了。」

  黛玉聽紫葉這麼說,才放下心來,這才驚覺得自己正偎在水沐懷中,小臉立刻漲的通紅,一把推開水沐,板起小臉道:「做什麼跑到這裡來打架!」

  「昊兒……」一聲悲痛欲絕的呼喊傳到水沐耳中,這時他才發現,林如海,柳湘蓮,忠順王夫妻並七八個大丫環都湧了上來。喊叫的正的是忠順王妃。

  「傻孩子,你這是做什麼?」忠順王妃見兒子被打的鼻青臉腫,臉上身上那那兒都是血,又是心疼又是生氣的哭道,

  忠順王卻冷冷的盯著水沐,沉聲道:「水王爺,小兒若是得罪了王爺,本王自當向王爺賠罪,可為何將小兒打這樣。」

  「左王爺,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是你兒子找到水王兄,非逼著水王兄和他一決生死,你是來得晚了,沒見水王兄一讓在再讓,是你兒子不肯罷手的。」莫遠衝上來擋在水沐黛玉的面前,大聲叫道。

  左常利眼一掃,看到南宮離沉著臉站在一旁,便陰沉著臉道:「滿朝誰不是東平王爺南安王爺北靜王爺最為交好,自然由著你們說了。」

  「父王……」左昊吃力的喚道。

  左常狠狠瞪了水沐等人一眼。轉身走到左昊身邊,看到左昊淒慘的樣子,也是極為心疼。低聲道:「你這是做什麼,好好的又來決什麼鬥。」

  左昊搖了搖頭,慢慢站起身來,看著風神俊朗的林海,慢慢施禮道:「林大人怎麼也來了?」

  左常心中的火氣不打一處來,這還是自己的兒子麼,對老爹娘愛理不踩,對別人的爹卻畢恭畢敬,袖子一甩,到一邊生氣去了。

  忠順王妃心中苦澀,只扶著兒子,淚水緩緩了流了下來。

  「左世子,令堂上午忽然來我們府裡,要小女來阻止你們決鬥,所以我便來了。」林海淡淡的說道,看不出他這會兒是什麼心情。

  左昊長歎一聲,輕輕拉下忠順王妃的手,走向水沐黛玉他們,

  黛玉正拉著臉不理水沐,看到左昊走過來,狠狠瞪他一眼,氣呼呼的走回如海的身邊,憤憤道:「爹爹,咱們回家。」

  如海微微一笑,對水沐道:「水王爺可願與我們同行?」

  水沐忙走過來道:「小王願意之至。」又回頭看向左昊,淡淡道:「左世兄,你還打麼?」

  左昊長歎一聲,無力的搖了搖頭道:「不打,你走吧。」

  南宮離跑上前,對如海躬身道:「林大人,小王也與您一起走。」

  如海忙還禮道:「南宮王爺不必如此。」

  莫遠看著如海黛玉等人,心中很是糾結,南宮離不知就裡,還在叫道:「莫王兄,我們一同走吧。」

  莫遠壓下心中苦澀,走上前笑道:「好,我們一起走,還熱鬧些。」

  左昊癡癡的看著黛玉,聽他們說要走,急道:「林……公主,可否聽左昊說句話?」

  黛玉聽這了話,停住腳步,慢慢轉過身來,看著左昊,冷聲問道:「左世子要說什麼?」

  左昊看著那雙清亮的眼睛,竟然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澀聲道:「我哪一點不好?」

  黛玉搖了搖頭,只是看向忠順王爺,冷冷道:「王爺,這個問題應該由您來回答。清婉想知道,夜深人靜之時,您能安心麼?」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忠順王被黛玉驚呆了,這一路同行,黛玉始終帶著面紗坐在車中,他並沒看到黛玉的樣子,直到上了山頂,黛玉心急水沐之傷,才不小心弄掉了面紗。忠順王爺自負閱美無數,卻也沒見象黛玉這樣空靈清新的姑娘家,他呆呆的看著,忽然說道:「比她娘還美!」

  忠順王妃氣得肺都要炸了,吼道:「王爺,昊兒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思想美人?」

  左昊推開忠順王妃,走到忠順王面前,逼視著他,問道:「父王,公主臨走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忠順王被兒子的眼光逼得惱羞成怒,一時火起,一個耳光扇在左昊的臉上,怒道:「有你這麼跟老子說話的麼?」

  忠順王妃一見兒子挨打,衝上前扭著忠順王的衣服叫道:「你個老該殺的,有本事給兒子出氣,別拿兒子出氣。」

  忠順王氣急,一巴掌打開忠順王妃,重重哼一聲,逕自下山去了。

  忠順王妃跌坐一旁,半晌,絕望的淚湧了出來,左昊上前將她撫起,忠順王妃抱著左昊大哭,一行哭一行罵,直哭到紅日西斜,這才住了聲,和左昊相一互攙扶著下山去了。

081求黛玉水沐賠罪遇寶釵如意驚慌

  「好玉兒,沐哥哥知道錯了,要打的罰都行,你可別不理我。」水沐見黛玉板著小臉,看都不看他一眼,忙跟在黛玉身旁求道。

  見黛玉沒有反應,水沐又道:「玉兒,你要怎麼樣才肯原諒沐哥哥?你側是說呀,只要你說,讓沐哥哥做什麼都行。」

  黛玉仍是氣鼓鼓的,一言不發。紫葉等幾個大丫環簇擁著黛玉,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著實好辛苦。如海悠遊的走在後面,只和南宮離莫遠指點著遠遠近近風景,也沒有插句話幫水沐一把的意思。水沐給如海當了這麼多年學生,自是瞭解他的,當如海只同旁人說笑,把他當成隱形人時,那必是生氣生大發了。

  莫遠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對黛玉道:「公主,水王兄原是為了你才答應左世子的挑戰,你不問青紅皂白便怪水王兄,也未免在武斷了。」

  「阿遠,不要胡說!」水沐和南宮離同時叫了出來。水沐又忙看向黛玉,急急的解釋道:「玉兒,不是這麼回事,左世子和我鬥了多年,也沒鬥出個結果來,我們都厭倦了,所以決定最後比一次,與你並沒有一點關係的。」

  莫遠聽到水沐竟然這樣維護黛玉,心中不是個滋味,又看到水沐那略帶了責怪的眼神,他心中更是酸楚,只冷冷丟下一句:「原來是這樣。」便飛身上馬,急馳而去,

  黛玉還是不理水沐,悶悶的走著,水沐越發著急,這些年黛玉也沒和他這麼置過氣,素日裡哄黛玉的法子都使出來,可都不管用,黛玉繃著小臉,也不說話,眼淚只在眼眶裡打圈圈,看得水沐心疼死了。搶步攔在頭裡,急急的叫道:「玉兒,你倒是說句話呀!」

  黛玉繞開水沐,只對柳依說道:「柳依姐姐,我累了。」

  柳依為難的看看水沐,她明白黛玉的意思,可水沐這裡怎麼辦?

  黛玉見柳依不動,惱道:「你們都不聽我的好了!」小腳一跺,便撥足飛跑,柳湘蓮忙道:「依丫頭,還不快追上去。」

  柳依兩個騰躍便追上黛玉,說了一通好話,這才背著黛玉施展輕功,飛速下山去了。柳湘蓮不放心,回了如海一聲,也跟了上去。

  水沐也想拔足去追,那知如海淡淡說了一句:「水王爺還是慢慢走的好。」有他的話,水沐只得眼看著柳依背著黛玉跑遠了,

  「現在水王爺是不是可以告訴下官,為什麼要和左世子以命相拼了?」如海語氣雖然淡定,可水沐還是聽出一絲緊張和擔心,

  南宮離忙將生死狀遞給如海,言道:「林大人,實在不是水王兄要戰,三日前左世子找到水王兄,要和他決一生死,水王兄不得不答應下來。這實在不是水王兄的本意。」

  如海也不說話,只看著水沐。水沐知道沒什麼能瞞得過如海那睿智的眼睛,便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然後對如海說道:「岳父大人,小婿真的知道錯了。」

  南宮離聽水沐這樣稱呼如海,驚道:「水王兄,你和公主……你們已經訂親了?」

  水沐點了點頭,只看著如海,如海長歎一聲道:「沐兒,我能明白你的心思,可玉兒能明白麼?你可知道玉兒聽說你和左世子決一生死,急成什麼樣子了?你這樣衝動,我怎麼能放心的把玉兒托付給你?」

  水沐滿臉慚色,低頭道:「小婿知錯,以後再不會魯莽行事,讓岳父和玉兒擔心。」

  如海點了點頭道:「玉兒這孩子心性重,回頭你好好和她說說。」水沐答應一聲,只陪在如海身邊往山下走。

  南宮離在南湖初見黛玉時,就知道自己沒戲的,現在又聽這翁婿二人的對話,更是將那份傾慕之心深深藏在心底,只對水沐笑道:「水王兄,何時訂下的親事,你瞞得好緊,連杯水酒也不請我們喝。」

  水沐得了如海的諒解,已然鬆了口氣,便笑道:「原想等玉兒及笄之後再宣佈的。所以只是兩家先訂下來,尚未正式過禮。」

  就在這說話的工夫,忠順王從山上氣沖沖的走下來,見到如海水沐一行,忠順王怒道:「水王爺,你打傷小兒,便想一走了之?」

  南宮離甩出一張生死狀丟到忠順王的懷中,冷聲道:「這是你兒子親筆寫的生死狀,水王兄就算是將他打死,也是活該。」

  忠順王氣得怒髮衝冠,提著缽大的拳頭,喝道:「你算什麼東西,當年本王縱橫沙場,你奶牙都還沒長齊,也敢來要本王的強!」

  南宮離淡淡一笑道:「是,您縱橫沙場之時,本王許還沒出生呢,不過這展眼二十年過去,左王爺能提的也就是當年縱橫沙場,都二十年了,左王爺您還沒說夠麼?本王雖然年輕,這~南疆北海的,側也走過幾趟,不知這可算得上了沙場?」

  忠順王被南宮離頂得說不出話來,氣哼哼的瞪著水沐,水沐淡淡道:「左王爺,確是令公子挑戰於本王,亦是他要立下生死狀,本王數次饒他,是他自己不肯罷手,本王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

  忠順王握緊生死狀,冷哼一聲,掉頭便走,

  南宮離憂心道:「忠順王爺素來睚眥必報,此番必是不能善了,水王兄,明的不怕,只怕他暗箭傷人。」

  水沐點了點頭道:「岳父,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只柳侍衛一人是不夠的,當多添幾個才是。」

  如海自信的一笑道:「他想殺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這些年他派的殺手,足能編成一個禁衛營,可也沒奈何得了我。放心吧,就算是來暗的,他也沒什麼好法子。」

  南宮離聽如海這話說得霸氣,很不像個文弱之人能說出來的,不由讚道:「難怪林大人能做帝師,只這分淡定從容的氣度,朝中便沒人能及得上。」

  一路說笑著下了山,黛玉早已坐到車中去了,柳湘蓮和柳依正在一旁聊天,忠順王與林海水沐等是前後腳下的山,惡狠狠的看了眾人一眼,忠順王叫人牽過馬,自打馬飛奔而去。忠順府裡的下人見王妃和世子還沒下來,只得老老實實的等在那裡。

  林海水沐等人上馬進城,行過西市大街之時,黛玉腕子上的小如意忽然燥動不安起來,黛玉奇道:「小如意。你這是怎麼了?」

  小如意從黛玉腕子上彈開,跳到半空裡又是啊嗚啊嗚的叫,又是甩頭擺尾的,最後,一頭鑽到黛玉懷中,憑黛玉怎麼哄都不出來。

  黛玉忙問旁邊的雪霏。「這是到了什麼地方?」

  雪霏挑開簾子往外一看,見街邊一頂恆昌記的幌子正隨風飄動,放下簾子對黛玉說道:「公主,這是在西大街上,咱們剛剛經過恆昌記。」黛玉點了點頭,輕聲對躲在她懷中的小如意說道:「小如意,這裡沒什麼可怕的。」

  小如意卻不聽這個,將身子團成一個圓球,縮得如同龍眼大小,擠進黛玉的香囊,再也不出來了,

  黛玉頗覺奇怪,在車中喚道:「柳大哥。」

  柳湘蓮忙跑到轎簾外問道:「公主有什麼吩咐?」

  黛玉道:「柳大哥,煩你看一看,這附近有什麼古怪之處?小如意很不安。」

  柳湘蓮聞言四處打量,只見街上人來人往,也沒見著有什麼不對勁的,又看兩邊的鋪面,左邊一溜看過去,全是恆宇頭的招牌,有個生得極美的姑娘站在恆昌當門口。正看向黛玉的車子,見柳湘蓮看向自己,那女子忙垂了頭。柳湘蓮只當那是來噹噹的,便也沒安在意。卻不知小如意的一反常態,正是由那美貌女子而來。

  柳湘蓮知道這恆宇頭的鋪面全是皇商薛家的,便回道:「公主,街面上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只這一溜過來,都是皇商薛家的鋪子。」

  「薛家?他們家還有人麼?不是被抹了皇商的名號,怎麼又是皇商了?」黛玉奇道。

  「如今的皇商薛孝舉,是當年金陵薛家的老三,自小被趕出家門的,不知是走了誰的路子,如今又是皇商了。」柳湘蓮簡單了說了一下。水沐在一旁聽了,忙上前道:「玉兒,小如意怎麼了?」

  黛玉瞪了水沐一眼,小鼻子一揪,輕哼了一聲,別過臉去,就是不肯和水沐說話。水沐拿黛玉也沒法子,這會兒是在大街上,他又不能好生好氣的去哄著黛玉,只得將馬一帶,到一旁去了,

  恆昌當鋪中,一雙眼睛正緊緊盯著水沐。今天有人來當首飾,掌櫃的見那首飾很是別緻精巧,又是死當,便忙忙的請了寶釵來挑選她喜歡的。寶釵才進門,就見林府的車馬從遠處走過來,看著那華貴的鑲八寶綴珠鸞車,寶釵知道那裡面坐的定然是黛玉,心中又妒又恨,便在門口站定,死死的盯著,見柳湘蓮看向自己,寶釵這才低下頭,做出一副來噹噹的樣子。

  柳湘蓮一轉頭,寶釵又死死的盯著黛玉的車子。忽見一個英偉俊朗貴氣逼人的男子撥到了黛玉車前,他臉上的笑容足以溶化千年冰山,寶釵只覺得空空的胸口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種強烈的情緒沖上心頭,寶釵死死的看著水沐,心中不停的呼號:「他是我的。他一定得是我的!」抓過旁邊的小伏計,寶釵迫切的問道:「他是誰?」

  小伏計被寶釵沒頭沒腦的問話弄得糊里糊塗,摸著頭問道:「小姐問的是誰呀?」

  寶釵看向水沐。急道:「就是他,那個騎馬的穿著天青袍子的人。」

  小伏計一看,笑道:「原來是他呀,他是京城最有名的四大美男子之首,北靜王水沐。」

  寶釵腦子嗡的一下,「什麼,他就是北靜王水沐?」寶釵瞪著眼睛驚道,嚇得小夥計忙向一旁躲,小聲道:「是,就是他。」

  寶釵回過神來,心中對黛玉的妒恨更甚,憑什麼她林黛玉一絲力氣不用費,便能有那麼高貴的身份,那麼殷實的家底,還有那麼優秀的男人,不!我薛寶釵絕不答應。水沐,這個男人我要定了,林黛玉,如果你識相,我或可饒了你,否則,不讓你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我便枉費了這兩世為人。寶釵咬著牙恨恨的想著,臉上頓時現出幾分猙獰之色,讓人看不寒而慄。

  「小姐……」丫環文杏怯生生的小聲喚道:,

  寶釵一醒神,忙換了臉色,和藹可親的笑道:「什麼事?」換臉速度之快令人稱奇,旁邊小伏計使勁掖著自己的眼睛,直以為剛才是自己眼花了。

  「小姐,您快請進,我們掌櫃的正候著您。」小伏計哈著腰將寶釵讓到櫃檯裡面,引著她到庫房裡去了,

  過了西大街,小如意才從黛玉的香囊裡鑽出來,它盤上黛玉的頸子,粉紅小舌頭舔著黛玉柔嫩的臉頰,像在在撒嬌,又像是在討好,黛玉輕拍小如意,問道:「剛才你是怎麼了?是什麼嚇著你了?」

  小如意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是這裡根本沒有人能聽得懂,而它還在幼兒期,既不能化形為人,又不能說出人類的語言,只有獨自一個兒乾著急,卻無法讓黛玉和水沐明白它的意思。

  到了林府,黛玉下了車便回自己的院子,還是不肯理水沐。水沐看了看如海,見如海點頭,便追了過去。如海一路跟了來的南宮離笑道:「南宮王爺,請進來用杯茶吧。」

  南宮離素來皮厚,只腆著臉笑道:「煩勞林大人了。」如海一笑,引著南宮離往客廳走去。

  水沐在黛玉院子池塘邊的亭子裡追上黛玉,黛玉只氣呼呼的坐在一旁,看也不看水沐一眼,水沐心念一動,一手捂著胸口,將臉色逼的青白,裝作傷重的樣子,一手扶著亭子的雕花圍欄,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

  黛玉見水沐不說話,反而抬頭看了他一眼,一見水沐那副慘樣兒,趕緊起身扶住水沐,驚慌的高聲叫道:「紫葉姐姐,紫葉姐姐你快來……」

  紫葉正在屋裡為黛玉準備茶水,聽到黛玉這麼驚慌的大叫,嚇得將茶杯一丟,飛也似的奔了出來。而其他各司其職的丫環們聽到黛玉的尖叫聲,也都丟下手的活計,飛奔而出。

  「玉兒,我沒事,真的沒事。」水沐一見黛玉嚇得小臉兒煞白,心中不忍,忙站起身樓緊黛玉,柔聲安慰著。

  那知黛玉根本不信,只扶著水沐道:「沐哥哥,你先坐下,讓紫葉姐姐給你好好看一看。」

  紫葉跑了過來,急問道:「公主,什麼事?」

  黛玉忙道:「你快給沐哥哥看看,他臉色不對!」

  紫葉看了水沐一眼,心道:「不可能呀,左世子那一拳根本就沒怎麼傷著王爺,如何竟變成這樣的臉色?」

  水沐尷尬的說道:「本王沒事,你先下去吧。」

  黛玉拉過水沐的手,讓紫葉聽脈,紫葉細細聽了,臉上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輕道:「公主,王爺這傷的確不輕,只是奴婢才疏學淺,卻治不了,這病只有公主您才能治呢。「

  黛玉一楞,忙道:「我如何會治病,紫葉姐姐,你倒是說說,沐哥哥這是怎麼了?」

  水沐忙瞪了紫葉一眼。拉著黛玉的手道:「玉兒,沐哥哥真的沒事,」

  紫葉笑著走開了,順帶著將各處跑來的丫環們一起帶走,水沐只緊握著黛玉的手,柔情似水的說道:「玉兒,我真的沒事,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黛玉眼圈兒一紅,忍了許久的淚水嘩的流了下來,邊哭邊說道:「臭木頭,你嚇死我了,好好兒去和人拼什麼命?若是真有個什麼,你……」

  水沐見黛玉小臉兒紅紅的,如同嬌嫩的紅蘋果,頓時心潮澎湃,一把將黛玉樓入懷中,輕聲保證道:「玉兒,你放心,沐哥哥再不會做這種事了。沐哥哥會為玉兒好好保重自己,再也不讓玉兒傷心了。」

  黛玉的臉貼在水沐的胸前,聽著水沐那強勁有力的心跳,黛玉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水沐在裝病嚇唬她,氣得雙手將水沐用力一推,惱道:「臭木頭,你騙我。」

  水沐又把黛玉拉到懷中,柔聲道:「好玉兒,我不這麼著你能跟我說話麼?」

  黛玉氣呼呼的在水沐腳上用力一踩,水沐故作誇張的抱著腳跳了起來,一面跳一面大叫道:「啊……」好疼好疼,清婉公主的玉腳著實厲害!」

  黛玉被水沐這誇張的樣子逗得再也撐不住,咬著帕子笑了。

  水沐忙湊上前道:「笑了就好,可不許再生氣了!」

  黛玉紅著臉點了點頭,水沐拉著黛玉在粉彩鼓凳上坐下,輕聲道:「玉兒,其實我和左昊之間,遲早都有一戰,如今打也打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日後你便不用再為這事煩惱了,沐哥哥只希望玉兒每天都開心快樂。這麼著,沐哥哥向你保證,以後做這種事情,行不行?」

  黛玉抬起頭來,盈盈淚眼泛著晶瑩的光華,輕輕嗯了一聲,水沐將黛玉的身子樓到懷中,夕陽灑下片片金輝,落到水沐和黛玉的身上,繪出一幅絕美的晚照圖……


082訴苦衷皇后勸母為重振探春自賤

  「什麼,北靜王把昊兒打得鼻青臉腫?」皇后原正端莊的坐著飲茶,聽忠順王妃一邊哭一邊說了左昊水沐決戰之事,手一抖,茶水傾了出來。

  「昊兒到底想做什麼,這些年他還沒打夠,哪一次是人家的對手,偏要自討苦吃。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不娶妻不納妾的,只是瘋了一樣瘋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他這是中了什麼邪?」皇后生氣的將茶盞在桌上重重一頓,站起來生氣的說道。

  「娘娘,昊兒可是你的親弟弟,你不能不管他呀!」忠順王妃哭得鼻涕一行眼淚一行的,看著的確讓人心酸。

  「我管,我幾時說過不管他的。可是,你讓我怎麼管?清婉公主有先皇的旨意,便是太后皇上,都不能干涉她的婚事,我不過就是個皇后,你讓我怎麼做?天底下好女子那麼多,昊兒怎麼偏就喜歡她。」皇后越想越氣,猛地坐了下來,手一揮便將桌上的茶盞打落在地。

  忠順太妃擦乾了淚,抬起眼看著皇后道:「娘娘,昊兒就是個死心眼,可怎麼辦呢?那日荷花宴您也看見了,憑是誰,昊兒正眼都不瞧的,我雖瞧中幾位姑娘,可昊兒竟以死相逼,只要我們敢把人娶進來,他就要抹脖子自盡。」

  「還不都是你們慣得,自小昊兒要什麼就給什麼,養成他這說一不二的脾氣,能怪誰?現在可好,他想要的你們給不了,我看倒要怎麼收場。前兒北靜太妃進宮來說了,清婉公主已經選中了北靜王水沐,只等公主行過及笄禮,便要正式下定。」皇后氣呼呼的說道。

  「真的已經定下來了?」忠順太妃不死心的問道。

  「我騙你做什麼?說起來,北靜王爺一表人才,年齡和公主也相當,他們又是青梅竹馬,確也是天生的一對,現在想起來,當年公主一進京,北靜府裡明著暗著的總護著她,只怕早就有了結親的意思了。」黛玉嫁給水沐,便不會再迷惑皇上,皇后也不再忌憚黛玉了。雖說也想讓黛玉嫁到忠順王府,更加壯大忠順王府的實力,但皇后心裡也清楚,自家的老爹和林海不對盤,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她每日裡有那麼多事情,如何能只想著這不可能之事。

  「可你弟弟怎麼辦?他死活都要娶公主的。」忠順王妃長長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說道。

  「母親,如今不能再慣著昊兒了,看人家北靜王,年紀比昊兒小,卻比昊兒有出息多了,雖說他是小小年紀就襲了爵,可您現在滿京城的打聽去,誰提到北靜王爺不挑大拇哥兒,他智退西番來使,保全了天朝的威嚴名聲,拳打南安東平兩府世子,引他們走上正路,若非北靜王引導有方,如今南宮離和莫遠兩個小子怎麼可能襲了王爵,只怕現在還在街面上惹事生非。北胡犯邊,那時他才十二歲,便能奇計百出,一紙書信退敵十萬……可昊兒呢,他這些年都做了什麼?除了只想著人家姑娘,他可做過一件正事。」皇后心中氣急,都是一樣的人,咋就差別那麼大咧!

  「娘娘,昊兒再不好也是您的親弟弟,那北靜王再好,也和你父親不對盤。」忠順王妃聽不得任何人說她的兒子不好,忍不住說道。

  皇后歎了口氣,說道:「母親,我知道您疼昊兒,可是您想一想,女兒畢竟是一國之後,不能只想著娘家怎樣怎樣,我得想著大局,只有這樣,女兒這後位才能坐得穩。您只看著女兒高高在上,您可看到,那吳貴妃極得聖寵,周淑妃才學過人,每與皇上談經論道,也是極得皇上心意的,那鄭德妃彈得一手好琴,皇上一個月裡才來我這兒幾次,而她們呢,比我這個皇后見皇上都多。她們,可都虎視眈眈的盯著女兒的位子。女兒入宮十三年,至今一無所出,您道女兒心裡苦不苦?」

  忠順太妃輕歎一聲,低壓聲音說道:「這後宮裡除了當年賈家那丫頭懷過身孕,也沒見誰懷上過,凌霜,莫不是……」

  皇后瞪起眼睛道:「母親,別亂說,皇上好得很。都是後宮的女子不爭氣。」

  忠順太妃道:「女兒,不是娘親說你,當年你若是讓那賈元春生下孩子,如今也不至於此。」

  皇后煩燥的一擺手道:「母親,您知道什麼,那孩子又不是我做的手腳,誰知道她得罪了什麼人,才沒保住胎。」

  忠順王妃低聲道:「我請大師算過了,你不是無子的命,凌霜,你當攏住皇上的心,讓他常在你這裡歇著,你才能有身子。」

  皇后白了忠順王妃一眼,惱道:「我能不知道這個。」

  忠順王妃見女兒也不如意,便不再說那些讓她心煩的事情,只隨意聊些家長裡短,過了一陣子,皇后的心情才平復了下來,拉著忠順王妃的手道:「母親,回家好好勸昊兒,讓他好好的做一番事情出來。他原和南宮離莫遠都是一樣的世子,如今人家都襲了爵,就昊兒還什麼都不是。固然是父親老當益壯,可也不能說這裡沒有昊兒自己的問題。」皇后遠山眉微皺,輕聲說道。忠順王到底年紀大了,只有左昊有出息了,才能真真是皇后的娘家靠山

  忠順王妃點了點頭,辭別皇后回府去了。轎子剛進忠順王府門前的大街,角門上的門房便跑上前來回稟道:「回稟王妃,先榮國府的賈老太太帶著她們家的三姑娘來向您請罪。」

  忠順王妃不由奇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們府裡與她們素無關葛,她們來請的哪一門子罪?」

  門子跪在一旁忙回道:「回稟王妃,賈老太太說是她們家的三姑娘前兒病了,得了荷花宴的貼子卻沒能來,今兒三姑娘身子好了,特來向您請罪。」

  忠順王妃矜持的一笑,淡淡道:「既然上門了,那便是客人,請人家進來喝杯茶吧。」說完輕跺轎底,抬轎的家丁忙起轎,向正門走去。

  那門子跑回角門,對賈母笑道:「老太太,咱們王妃讓您和三姑娘進去喝杯茶。」

  賈母忙笑著又塞了銀子給門子,門子眉開眼笑的說道:「多謝老太太您吶。」這忠順王門的角門少有人來,這裡的門子可比不得大門上的,油水少得可憐,今兒賈母一出手便是五十兩的銀票,這門子自然是要起勁兒的為她們說好話了。

  探春這會兒才款款下了轎,儀態萬方的衝門子微微一笑,笑得那門子骨頭都酥了。賈母攜著探春的手,從角門上進了忠順王府,有個穿緗色坎肩紮著石青汗巾子的小丫環引著她們到了一處小巧的偏廳,小丫環笑道:「請賈太太和三姑娘等一會兒,王妃得空了我再來傳你們。」

  賈母心酸的很,當年來忠順王府裡,幾曾受過這種待遇,如今便是個小丫環,都顯得比她們還尊貴些。當下強笑道:「多謝了。」又摘下手上的藍寶石戒子,笑著遞過去道「一點小意思,姑娘莫嫌棄。」

  小丫環久在王府,也是有幾份眼力勁兒的,見這戒子上嵌的藍寶石清澈透亮,個頭又大,只怕少了一百兩銀子是買不到的,便收了下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些,只低聲道:「老太太,只怕您還要多等一會子,王妃剛回來,瞅著臉色不太好。」

  賈母忙笑著答應了。小丫環又送來茶水點心,便跑去打探王妃的動向。房中只剩下賈母和探春二人,探春難過的說道:「老太太,您太委屈了。」

  賈母卻淡然一笑,只說道:「傻孩子,為了咱們家能興起來,這算什麼,再大的委屈祖母也能受得。回頭見了王妃,可就看你的了。若是你能打動王妃,只要她能收下你,咱們府裡就有希望了。」

  探春點了點頭,面上滿是決然的表情,她知道,這可能是賈家最後的機會。

  足足等了兩三個時辰,探春都覺得沒有希望了,小丫環才過來說道:「王妃傳你們過去,這會子王妃心情好些了,你們可別說什麼讓王妃不高興的。」

  賈母忙站起身來,攜了探春的手,笑道:「多謝姑娘。」跟在小丫環身後,沿著一圈轉山抄手遊廊,不多過便走到王妃起居的正房門前。兩個穿紅比甲綠提花褲子的小丫環對內脆聲叫道:「賈府老太太和三姑娘來了。」裡面傳來一聲:「請進來吧。」小丫環方打起湘妃竹簾,賈母身子微躬領著探春走進去了。

  忠順王妃換了家常的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團花衣裳,正歪在榻上,一個小丫頭正拿了美人捶在給她捶腿。

  賈母顫微微跪下道:「民婦賈史氏攜孫女兒賈探春,給王妃請安。」探春亦跪在賈母側後,用苦練許久的聲音輕道:「民女賈探春,請王妃娘娘金安。」

  王妃翻身坐起,忙笑道:「這怎麼話兒說的,快扶起來,賈老夫人總是國公遺孀,何用行此大禮。快著,把三姑娘也扶起來。看這姑娘長得,像個仙女兒似的。」

  賈母忙道:「多謝王妃,因三丫頭前幾日病了,故而接了貼子卻沒能來,今兒民婦特意帶她來向王妃請罪的。伏祈王妃見諒。」

  探春上前一步,雙手握虛拳疊於腰間,雙腳微錯開,屈膝福身拜下,輕聲細語的說道:「求王妃寬恕。」

  忠順王妃這會兒才正眼看了看探春,一看之下,大驚。這探春粗粗看著,竟有幾分黛玉的品格。自賈家勢敗,賈母便著力精心教養探春,能養出賈敏那樣的京城第一才女,這賈母自然不能小看了。六年的教養,賈母的心思沒有白費,如今賈探行動舉止大方得體,應對進退有度,賈母又命她淡描柳眉,輕點朱唇,以寬片淡黃色錦緞裹胸,外著淡綠色的連身長裙,袖口上繡著淡藍色的牡丹,銀絲線勾出了幾片祥雲,下擺疏疏的繡著幾道淡藍海水波紋,探春舉手投足如風拂揚柳般婀娜。忠順王妃頓時看上了她。便笑道:「多時不見三姑娘,竟出落得這般水靈,讓人看了真是愛的緊。」

  賈母忙笑道:「多承王妃奪獎。」

  王妃對探春招手道:「過來,讓我仔細瞧瞧。」

  探春款步上前,柳腰輕擺,長長裙擺微散開來,如一朵水仙花兒,卻有幾分凌波的感覺。

  王妃拉著探春的手,仔細的瞧著,笑道:「這皮子果真白淨細嫩。三姑娘,如今幾歲了?」

  探春微微屈身一福,才柔聲道:「回王妃,民女十二。」

  王妃道:「哦,明年才及笄。」忽然她心裡一亮,忙問道:「你和清婉公主一般大?」

  賈母忙道:「三丫頭和公主同年,只是日子略小些。」

  王妃笑道:「我卻忘記了,公主原是你們府上的外孫女兒。」

  賈母微微歎息道:「家門不幸,竟出了那種悖逆之人,雖然小兒已將惡婦休出門,可到底也傷了姑爺和外孫女兒的心,如今民婦也沒臉去見他們父女。」

  王妃也歎了口氣道:「總歸是姻親,也不能就斷了,老太太很應該去走動走動,這總也不走動,越發生份了。」

  賈母躬身道:「王妃說的是,是民婦糊塗了。總也是至親骨肉,那能說斷就斷了。」

  王妃笑道:「這才是正理,老太太,您的三姑娘我瞧著喜歡的很,不由就讓她留下來陪陪我。」

  賈母求之不得,忙笑道:「若蒙王妃不棄,那就是三丫頭的造化了。」

  探春忙上前跪倒,口稱:「奴婢拜見王妃。」

  忠順王妃笑道:「那裡就讓你為奴為僕了,好孩子,快起來吧。秀姑,你去幫著三姑娘安置了。」

  賈母這會兒才安下心來,心中大喜,這一步總算是走了出去,日後如何,便要看探春的手段了。又在忠順王妃面前奉承了一陣子,賈母才高高興興的回家去。

  見賈母一個人回來,鳳姐忙迎上前,笑著問道:「老祖宗,三妹妹呢?」

  賈母樂呵呵的說道:「你三妹妹入了王妃的眼,被她留在王府了。」

  鳳姐大驚,忙道:「可三妹妹以什麼名份留下的?」

  賈母不高興的看了鳳姐一眼,沉聲道:「三丫頭能有什麼名份,她不過是個平民丫頭,能入了王妃的眼,就是她的造化了。」

  鳳姐心中暗自歎惜,探春到底還是走上了元春的老路,若是能安下心來,那怕嫁個尋常百姓,日後也能過上不錯的生活,可偏不能放棄心裡的執念,非要攀附權貴,難道吃了一次大虧,還不夠麼?

  賈母看了鳳姐一眼,淡淡道:「鳳丫頭,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是賈家不能就這麼毀在我的手裡,我一定要再讓賈家興起來,為了賈家,我什麼都能做。你和林丫頭好,也是應當的,雖然你那姑媽加害林丫頭,可我們並不曾做下那些事,你得空也在林丫頭面前說一說,總是一家子骨肉,一直這麼生分的,卻也讓人笑話。」

  鳳姐無奈的應道:「是,孫子媳婦記住了。」

  賈母這才笑道:「寶玉蘭兒吉兒呢?」

  鳳姐忙道:「寶兄弟在書房,蘭哥兒和吉兒在後院跟著焦大爺練功夫。」

  賈家敗後,家下人等逃得逃散的散,最終留下來的,也就是象焦大這樣的老人,焦大是跟著太爺打過仗的,身上很有點子功夫,吉兒從小就好動,稍大些便整天拳打腳踢的,鳳姐無法,只好讓焦大教他些功夫,也好約束著些,那知賈蘭看見了,也囔著要學,李紈只好回了賈母,正兒八經的讓焦大教這小哥倆。焦大倒也盡心,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一點兒也不放鬆,這兩年練下來,小哥倆受益不淺。

  賈母原也想讓寶玉也練,可是一來賈政想著讓寶玉從科舉上出身,很看不起這習武之事,二來寶玉也受不了這種苦,也只得做罷了。

  賈母眉開眼笑道:「好,可怕累狠了他們,身子骨都還嫩著。」

  鳳姐答應著,將賈母接了進去,賈母命人叫來賈政,告訴他忠順王妃將探春留下了,賈政眼睛一亮,似是看到了天大的希望。

  娘兒倆人關起門來,細細談了一個下午,也沒誰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是賈政自賈母房中走出來之後,原本駝著的背忽然挺直了起來。信步走到寶玉的書房,賈政見寶玉皺著眉頭苦讀四書,欣慰的一笑,在桌旁坐下道:「寶玉,累了便歇一歇。」

  寶玉聽到有人說話,驚轉頭,見是賈政,忙站起來垂手低頭道:「老爺。」

  賈政展顏一笑道:「也不用這般苦讀,只要你心裡有讀書二字,便也夠了,累了就去歇一歇,活動活動筋骨。」

  寶玉大為惶恐,長到十四歲,這還是頭一次聽到父親這樣同自己說話,忙搖頭道:「寶玉不累。」

  賈政拍了拍寶玉的肩,用力壓了一下,轉身便走了,寶玉傻呆呆的看著賈政的背影,不知怎麼回事。等賈政走遠了,寶玉才一溜煙兒跑到了賈母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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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賈探春苦苦度日忠順王仗勢逼親

  「賈姑娘,您先在這裡安置了。若用些什麼,只告訴我一聲,我讓她們送過來。」秀姑領著探春沿著青石子小路走了一柱香的工夫,拐進一個小小的月洞門,推開院中西廂耳房的門,對探春說道。

  探春忙福身謝道:「多謝秀姑姐姐。」因還沒摸清情況,所以探春卻也不像賈母那般大灑銀子,能貼身伺候王妃的人,會少得了釵環首飾麼,這樣的人,用錢只怕是很難收買的,還不如扮出清清淨淨的樣子,或許還討人喜歡一些。所以探春決定先打聽清楚再有所行動。

  秀姑淡淡一笑,只道:「賈姑娘先歇著,王妃若有需要,自會有人來傳你。」探春無職無份,秀姑還有個六品的銜兒,自是不必對她太客氣。

  探春站在院中環顧四周,這院子極小,在賈府裡也只是做下人居所之用。一帶白粉牆圍住三間房子,院中一口深井,三間房子看著都不大,探春往的西廂耳房是最小的一間。其中不過是一床一桌一幾一座小小妝台,上面薄薄落了一層灰塵,看來這屋子是好久沒有住過人了。

  不多時便有人送來被褥椅袱脂粉等物,探春見都是那被褥椅袱都半舊的深秋香色的彈墨粗綢所製,脂粉亦是尋常的幾文錢一盒的下等貨,比她在賈府裡一應使用的上品要差上好多。探春心裡疑惑,不解王妃到底是何用意。若然這王府裡只把她當成個小丫環,也不必讓她別院居住,可若是當客人待,這也未免太失禮了。只是這會兒探春身屋簷下,也不敢有所抱怨,只得自去井台汲了水,找來抹布,打掃房間。

  探春在賈府,素來只習琴棋書畫,纖纖十指從不沾陽春水,就算淨個面,也有兩個丫環伺候著,如今一切都要自己動手,個中苦處,探春也只能咬牙硬挺了下來。

  「秀姑,你看這三姑娘人怎麼樣?」忠順王妃靠在金紅緞子大引枕上,閉著眼睛,忽然問道。秀姑是苗人,論起來與忠順王妃還有點子親戚關係,她伺候王妃近二十年,是極得王妃信任之人。她的話,在一定程度都能左右忠順王妃的意見。

  「回王妃,這賈三姑娘看著是很美,可是總給人一種很假的感覺,好似她的一言一行都是裝出來的,奴婢看得出,她是在學清婉公主。」

  忠順王妃笑道:「你也看出來了,這賈老太太果然好心機,她知道清婉公主極得皇族的寵愛,便教養著三姑娘學公主,可惜呀,山雞插了再華美的羽毛,也不能變成鳳凰。這三姑娘再怎麼用心,也比不上清婉公主的。秀姑,你可知我為何順手推舟的留下她?」

  秀姑忙道:「王妃聖明,秀姑愚笨,再也猜不出來。」

  王妃笑道:「你這丫頭,就會哄我高興,我能聖明什麼?不過整天為那不爭氣的東西操心罷了。」

  秀姑忙笑道:「咱們世子可是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呢,那一家小姐不想嫁給世子的,是世子眼界高,看不上她們。」

  忠順王府歎口氣道:「你命人看好那賈探春,不許她在到各處亂走,一應衣食也別缺了她的,過陣子我自有用她之處。」

  秀姑答應下來,傍晚時分,又帶著人給探春送了幾件顏色衣服,幾樣釵環首飾。秀姑只對探春笑著說道:「三姑娘只安心住著,也別到處亂走,等王妃得閒了自然傳你。」

  探春心裡一沉,這算什麼,是將她軟禁起來麼?這是為什麼?忙笑著拉住秀姑道:「秀姑姐姐,探春初來乍到,也不懂王府的規矩,煩勞秀姑姐姐講一講,也免得探春做錯什麼。」

  秀姑微微一笑道:「三姑娘太小心了,你只在這裡住著,又不出去,能犯什麼規矩,快別這麼說,再這麼說,豈不是怨我們王府虧待了三姑娘。」

  探春忙道:「探春不敢。」

  看到探春眼裡的那一閃而過的算計,秀姑心道:「王妃說得再沒錯的,山雞插上華美的羽毛,也變不成鳳凰。這三姑娘處處學著清婉公主,卻改不了自己的本性,這一遇到事,就會變回自己的本來面目。還不如乾乾脆脆的做自己,倒讓人敬重些。」

  探春住的院子在王府花園的最後面,是個極偏僻的所在,平常再不會有人來的。探春原以為自己被留下,是忠順王妃相中了自己,雖然她如今只是平民丫頭,可到底也是榮國公之後,正妃雖然做不得,但做個側妃亦是能成的。可是看王妃的意思,倒像是要將自己關起來,這可是怎麼一回事?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每日三餐有人送來,探春只能在小院子裡活動,一但她想出門,便不知從哪裡冒出個小丫環攔著她,哪裡都不讓她去。探春心中著急,可又想不出個好法子,雖然打點了小丫環們,可這些小丫環竟然只拿錢不管事,該怎麼看著她還怎麼看著她,日子一天天過去,探春越發心焦了……

  忠順王自那日見了寶釵,便動了心思。這一日換了便裝,左常直接去了恆順茶樓,不多時薛孝舉也趕了來,一進門薛孝舉便問道:「王爺,您突然找屬下,有何急事?」

  忠順王呵呵笑道:「沒什麼急事,來,先坐下喝杯茶再說。」說著親手給薛孝舉倒了一杯茶。

  這一行動把薛孝舉弄糊塗了,忠順王的性子他很瞭解,平白無故的怎麼竟給自己倒起茶來?

  忠順王笑著把薛孝舉按到椅子上,說道:「快坐下,本王有事情同你商量。」

  薛孝舉側身坐了,說道:「王爺有事請吩咐,屬下一定效命。」

  「這個……你那侄女薛寶琴可有了人家?」忠順王乾脆直接問道。

  「寶琴原是同梅翰林家二公子訂過親,可那年大房裡被抹了皇商,那梅家怕受連累,便強退了親。」薛孝舉一聽是問寶琴的事,還以為寶釵在荷花宴上入了忠順王的眼,想選她入府給忠順王世子做側妃。

  「哦,還有這等事,區區一個小翰林,也敢這如此,老三,這口氣本王一定幫你出。」忠順王喜上心頭,大包大攬的說道。

  薛孝舉忙站起來躬身謝道:「多謝王爺。」

  忠順王手一揮道:「不當個什麼,我看你那侄女兒好得很,那梅家的小子還配不上她。」

  薛孝舉忙道:「王爺,屬下侄女也是個有剛性的,自被退了親,便要絞了頭髮做姑子,只被屬下和侄兒苦苦勸住,屬下求王爺為舍侄女保媒,總要給這孩子出一口怨氣,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才好。」

  忠順王爺聽這了話,沉吟片刻方說道:「老三,本王也不瞞你。本王瞧中你那侄女兒了。」

  薛孝舉愣住了,論年紀,忠順王足以做寶琴的爺爺,這寶琴能願意麼?可是如果不答應,那便會失了王爺的歡心,如今自己依附著忠順王,斷不能失去他的歡心,可是寶琴那孩子也可憐,到底要怎麼辦呢?薛孝舉只想著自己的心事,連忠順王爺叫他都沒聽見。

  「老三,老三……」見薛孝舉發呆,忠順王提高了聲音叫道。

  薛孝舉一驚,忙回過神應道:「王爺!」

  「本王知道你心裡捨不得,不過這姑娘家遲早要嫁人的,嫁給本王,雖然只能是個妾室,可本王也不會委屈了她,只是她給本王生下一男半女,本王就封她為側妃。你也知道本王的大志,日後少不得她的一宮主位。」忠順王見薛孝舉像是要拒絕的樣子,忙又說道。

  「屬下明白,只是她還有個哥哥,我只是做叔叔的,也不好硬逼著她,總是要先問過她們兄妹的意思才能回王爺。」薛孝舉斟酌著說道。

  聽了這話,忠順王便有些不痛快,只沉聲道:「你那侄女兒不過是個平民百姓,若說,本王府裡的通房丫頭,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跟著本王,辱沒不了她。」

  薛孝舉忙陪笑道:「王爺說的是,屬下不過是白問一問,免得人家說閒話。」

  忠順王又道:「你只去問,快些給本王回話就是了。」

  薛孝舉忙答應了,恭敬的退了出來,才發覺背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他苦笑著回了薛府,命人請來薛蝌和寶釵,將忠順王欲納寶釵為妾的事情說了,苦著臉道:「蝌兒,琴兒,你們看這事怎麼辦?」

  薛蝌拉著臉道:「這怎麼行,那忠順王足以給妹妹當爺爺了,他的兒子都比妹妹大上一倍,虧他說得出口,這事我萬萬不能答應。」

  若是在沒見到水沐之前,寶釵是一定會答應的,可是,她已經看到水沐了,也被水沐迷住了,便再也不想嫁給一個糟老頭子,憑她的綺年玉貌,還怕北靜王爺看不上麼,都是做妾室,為何不選個年輕的嫁了,更何況,搶那林黛玉的男人,這將是件多麼有成就感的事情。寶釵自以為是的想道。

  「琴兒,你的意思呢?」薛孝舉見寶釵並沒什麼反應,心裡有點奇怪,便出聲相詢。

  「叔叔,寶琴不願嫁給忠順王爺。」寶釵一口回絕道。

  「唉,我知道必會如此。罷了……就這樣吧。」薛孝舉歎了口氣,這種答案原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接下來,他便要想著怎麼才能在忠順王那裡應付過去。薛孝舉疲憊的轉身向外走去。

  「叔叔,容侄女兒問一下,您的皇商,可是忠順王爺暗出的力?」寶釵忽然開口,說出的話讓薛孝舉立時定在那裡,一動不動了。

  薛蝌看了看自家妹子,又看了看定住不動的薛孝舉,問道:「三叔,這是真的麼?」

  薛孝舉將門關起來,轉身回到堂上坐定,說道:「你們倆個坐下,聽我慢慢說。」

  從他被趕出薛家講起,薛孝舉細細說了自己是如何走落魄,又怎樣遇到山匪,忠順王爺如何搭救了他,又給了他活命的銀子,他經歷了什麼樣的辛苦,才把生意盤起來,然後去還忠順王爺銀子,反被忠順王看中,出了本金讓他去做大生意。

  薛蝌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依叔叔這麼說,忠順王還是我們家的恩人。」

  薛孝舉歎道:「正是這話,若沒有忠順王,叔叔如今只怕是一堆白骨了。」薛蝌為難的說道:「忠順王對我們家有恩,自是應當報答,可是這到底是妹妹的終身大事。寧為貧者妻,不做富者妾,妹妹自小也吃不少苦,我如何能這樣對她。」

  寶釵聽了卻道:「叔叔,琴兒不是嫌王爺年老,只是琴兒心裡已經有人了,所以……」

  薛孝舉驚道:「琴兒,你莫不是還想著那梅家的二公子?」

  寶釵忙搖頭道:「侄女兒並不曾見過梅家二公子,怎會想著他?」

  薛蝌在一旁皺著眉看著寶釵,心中疑道:「妹妹怎麼像是變了一個人,怎麼這樣沒羞沒臊,一個女孩兒家,竟說出這等話來。」

  薛孝舉又道:「那是誰?」

  寶釵粉臉微紅,輕聲道:「叔叔,他亦是位高權重之人,在朝堂上比忠順王爺還要高貴些。」

  薛孝舉一想便明白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寶釵道:「你說的是北靜王爺?」

  寶釵點了點頭。薛蝌實在聽不下去,冷哼一聲道:「寶琴,爹爹教你的規矩你全忘記了?」

  寶釵還真不知道她那早死的二叔教過些什麼,只是咬緊下唇,做出一副可憐的樣子看著薛蝌,薛蝌心底一軟,放緩了聲音道:「妹妹,你一個女孩兒家,想這些做什麼,你的親事橫豎有我們做主。」

  寶釵做出泫然欲泣的樣子,不說話,一雙大眼睛只看著薛孝舉。薛孝舉歎口氣道:「蝌兒,也別這麼說,到底是琴兒的終身大事,她想想也是應當的。」

  薛蝌見寶釵那副樣子,心也軟了,只道:「琴兒,那北靜王爺何等高貴,咱們不過是商家,再也高攀不上的。」

  薛孝舉聽了這話,心裡也不是滋味,可事實如此,士農工商,商人本就排在最末一位,就算他是皇商,只不過比普通商人有面子些,可身份上,依然是低下的。

  寶釵卻道:「素來嫁女嫁高,女兒家生來就是要為家族聯姻的。忠順王雖然眼前勢大,可他到底年紀大了,說舉那一天就……而北靜王爺就不同。大伯家不就是得罪了北靜王府,才滿門抄斬的麼。叔叔若想長長久久的穩坐皇商位,只怕忠順王府這個靠山還是不夠的。」

  「寶琴,你胡說些什麼?你怎知大伯家是得罪了北靜王府?」薛蝌厲聲喝道。

  寶釵一驚,心道:怎麼把這話說出來了。忙掩飾道:「哥哥雖然沒有告訴妹妹實情,可是坊間早就傳開了,滿金陵城,誰不知道薛家大房是得罪了北靜王和林府。妹妹只是聽他們說的。」

  薛蝌楞了一下,遲疑道:「竟是這樣傳的麼?妹妹,不是這樣的。其實堂兄原就犯下命案,堂姐卻是被皇后所害,大伯母因為謀害公主,這才一家三口都送了命,與北靜王府裡並沒有關係。」

  聽了薛蝌這話,薛教舉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他投靠的是忠順王府,皇后又是忠順王府出身,皇后又害了薛寶釵……

  寶釵見薛孝舉神色不豫,忙道:「哥哥,你只是聽了堂姐的一面之辭,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也不能清楚的。」

  薛蝌點頭道:「妹妹說的也是,當日我確是只聽了堂姐說的,其他的並不瞭解。」

  寶釵又看向薛孝舉,輕聲道:「叔叔,侄女知道您很為難,那忠順王爺定然是逼迫於您的。侄女兒有個想法。」

  薛孝舉忙道:「你說說看。」

  薛寶釵胸有成竹的說道:「叔叔,請您安排侄女兒私下同忠順王爺見上一面,寶琴有法子說服他,讓他取消了納我為妾的想法。」

  「這不行。」薛蝌聽了這話,漲紅了臉叫道。「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獨自去見男人,這若傳了出去,你還怎麼做人,這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哥哥,我若不去說服忠順王爺,他必然要對叔叔,對你不利的。薛家如今只剩下我們三個,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損失了。」寶釵急道。她若不去見忠順王爺,又如何進行她下一步的計劃。

  「琴兒,王爺他……他素來好色,你單獨見她,怕是要吃虧的。」薛孝舉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事實說了出來。那忠順王極好色,讓他和寶釵單獨呆在一起,那還不是引狼入室。到時他若是蠻性大發,不管不顧的用強,寶琴就算是毀了。

  寶釵搖搖頭道:「叔叔,哥哥放心,我既然要見他,自是要做好萬全準備的,您們放心,忠順王爺必不會動我的。」

  「寶琴?」薛蝌擰眉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寶釵,似是發現了什麼,又好像不是。寶釵面上雖然鎮定,可心裡卻在打鼓,薛蝌和真正的薛寶琴相依為命,兩人再熟悉不過的,自己這樣說這樣做,自然是讓他起了疑心。


084左常寶釵勾結成奸得知真相左昊離家

  「哥哥,妹妹雖然沒什麼本事,可也要為薛家出一份力,如今倘若由叔叔直接回絕了忠順王爺,只怕都不能在京城立足了。」寶釵一絲兒不亂的說道。

  薛蝌黯然不語,暗暗想道:若只是兄妹二人,便是得罪了也沒什麼,了不起遠避他鄉就是,可是二叔如今還是皇商,卻不能一走了之。何況看二叔的意思,是願意讓妹妹給忠順王爺做妾的,只是以前他把話說滿了,如今也不好自己打了自己的嘴。早知如此,還不如不到京城裡來。薛蝌這會兒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已經到了人家的地盤上,就只能由著別人搓圓捏扁了。

  「琴兒,你當真有把握說服忠順王爺?」薛孝舉猶疑不定的問道。說心理話,他也不想讓寶琴這樣如花似玉的姑娘嫁到忠順王府去做妾。只是他深知忠順王爺的稟性,若是硬來硬的不答應,只怕這一家三條性命便要交待了。

  「叔叔放心,若無萬全之策,侄女兒也不敢去見忠順王爺的。」寶釵說的信心滿滿,這讓薛孝舉心裡稍稍踏實一些。薛蝌只是皺著眉,雖然不再說什麼反對的話,可是眼神裡仍然滿是不贊成。

  「叔叔,您去向忠順王爺回話,告訴侄女兒三日之後要和他面談。」寶釵強做平靜的說道,只是那聲音裡略帶了一絲顫音,讓人聽著她還是很有些緊張。

  薛蝌重重歎了口氣,說道:「你還是扮成男裝去見忠順王爺吧。好歹……」薛蝌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薛孝舉內疚的看向寶琴,輕道:「再不想王爺竟然看上你……琴兒,叔叔對不起你。」

  寶釵笑道:「叔叔快別這麼說,焉知這不是好事?」

  不論寶琴嫁不嫁給忠順王做妾,薛孝舉都輕鬆不起來。他搖搖頭道:「琴兒,你要什麼就和叔叔說,叔叔一定辦到。」

  三日之後,寶釵找了一身寶藍色刻絲吳錦長袍穿好,用玄色巾子把頭髮包了,洗淨了臉上的脂粉,走出來讓薛蝌過目,薛蝌一看,眉頭皺得更緊了,這寶釵皮膚白皙,便是扮成男裝也不像男子,倒像個兔兒爺,

  薛蝌知道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亦好男風,那忠順王府裡亦養了好幾個戲子小倌之流的人物,寶釵若是這麼著去見忠順王,只怕他更加不肯放手了。「去換件老褐綠的繭綢袍子,這件太亮。」薛蝌皺眉道。

  寶釵只得回去換過了,薛蝌看了之後才道:「且這麼著吧,回頭我送你過去,哥哥就在門外守著,他若是不規矩你喊一聲哥哥就來救你。」

  寶釵點頭應了。兄妹二人便往恆順茶樓去。進了三樓的雅間,寶釵對薛蝌道:「哥哥,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你還是先下去吧,若是讓王爺的侍衛發現你在門外,會對你不利的。。」

  薛蝌又仔細看了看寶釵,忽然從靴筒裡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俯下身子將之插到寶釵的靴筒中,低聲道:「他若欲行非禮,這匕首就能救急。」

  寶釵正要說話,薛蝌搖了搖頭道:「妹妹,你自己當心,哥哥出去了。」

  薛蝌剛下了樓找了張桌子坐下,忠順王左常便到了恆順茶樓,他上了三樓推開雅間的門,見一個矮個兒纖瘦男子正憑窗而立。忠順王立刻摞下臉來,沉聲道:「你是何人?」

  寶釵緩緩轉身,對忠順王嫣然一笑,輕道:「王爺,是奴婢。」

  忠順王一聽那柔柔媚媚的聲音,什麼火氣都沒了,一腳踢上門,走近寶釵,用手指挑起寶釵的下巴,輕佻的問道:「小美人兒,你卻要和本王說什麼?」

  寶釵順勢揚起臉,未施脂粉的臉上泛起桃紅,含羞帶臊的瞟了忠順王一眼,寶釵用手輕輕推開忠順王的手指,嬌媚的小聲道:「王爺,人家求見您,自然是有正事。」

  忠順哈哈大笑道:「正事,對對,是正事……」正要往下說,寶釵卻用雪白柔嫩的手指擋住忠順王的嘴,飛了一個眼兒,低低道:「王爺,您小聲些!」

  忠順王一把抓住寶釵的手,邊摩挲著邊說道:「好,本王聽小美人兒的,小聲就小聲。」說著手中一用力,便將寶釵拽到懷中,便俯下身子急不可耐的去尋寶釵的雙唇。

  寶釵頭一低,忠順王的嘴便落在她的頭上,一股處子幽香更讓忠順王慾火焚身,那知寶釵腰一轉,如魚一般從忠順王懷中滑了出來,嗔道:「王爺……」

  忠順王原是個帶兵打仗的粗人,在房中素來只知蠻幹,再是不解風情的。他低吼道:「你個小妖情,成心勾引本王……」

  寶釵卻搖搖在桌旁坐下,低低說道:「王爺,您莫急,先聽奴婢說句話可好?」

  忠順王聽了這話,眉頭一皺,大馬金刀的坐下,沉聲道:「快說。」

  寶釵起身,倒了一杯茶,走到忠順王的身邊,雙手托著送上,袖中一縷冷森森的甜香直衝忠順王的鼻端,左常只覺得血往上撞,一把摟過寶釵的腰,將她按在自己腿上,低吼道:「小妖精,別在本王面前花樣。」

  寶釵也不拒絕,就在忠順王腿上坐了,還主動的將臉貼到忠順王的耳旁,只是耳語了廖廖幾句,忠順王頓時面色大變,一把將寶釵摔倒地上,喝道:「你聽誰說的?」

  寶釵扭著身子從地上慢慢站起來,搖搖走到忠順王面前,低低道:「沒人告訴我。王爺休慌,奴婢只是想幫王爺成就大業。」

  忠順王滿腔慾火頓時煙消雲散,他冷聲道:「你,就憑你一個小丫頭,也敢說助本王成就大業。哼哼,可笑之至。」

  寶釵不慌不忙,仰起頭看著忠順王,紅艷艷的雙唇微啟,吐出一串話來。忠順王聽了,深深吸口氣,重又坐了下來,冷聲道:「你說得雖有些道理,可憑你,一個皇商家的丫頭,又有何本事攀上北靜王府?還能幫著本王辦了大事?」

  寶釵輕道:「這事奴婢自有辦法。只求王爺先不要收了奴婢,讓奴婢助王爺成就大事之後,奴婢再來伺候王爺。」

  忠順王瞇起眼睛,不帶任何情慾的仔細打量著寶釵,忽然說道:「本王怎知你是忠於本王的?」

  寶釵咬牙道:「只求王爺不要破了奴婢的身子,其他的任王爺處置。」

  忠順王先是哈哈一笑,接著臉色陡變,揪著寶釵的前襟道:「小丫頭,想和本王玩心意,你太嫩了。你道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只怕是你貪戀著北靜王那個小白臉,嫌本王老了吧!」

  寶釵揚起頭,雙眼直視忠順王,冷靜的說道:「王爺,奴婢一片真心為了王爺,王爺若不信,奴婢也沒有辦法。奴婢總歸是王爺的人,任憑王爺處置。」

  忠順王鬆開手,寶釵在他的腳邊跪了下來,輕輕捶著忠順王的腿,又是一副逆來順受任憑發落的樣子。

  「你這小東西,把老子的火浪起來了,卻又生出這種主意來,本王還真捨不得便宜那個小子。」忠順王在寶釵臉上一擰,色授魂與的說道。

  寶釵抬頭媚笑道:「王爺放心,奴婢只幫著王爺成就大事,就來伺候王爺。求王爺成全奴婢的一片心意。」

  忠順王陰陰一笑道:「行,本王答應你,不過,本王先要得些好處。」

  寶釵的臉漲的通紅,她明白忠順王是什麼意思,只是那種事情她雖然在春宮圖上看過,可並不曾真的做過,如今真要去做,她卻不知如何下手。

  見寶釵不動,忠順王臉一沉,冷聲道:「怎麼,不願意?」

  寶釵忙抬頭低聲道:「奴婢聽王爺的吩咐。」

  忠順王只看著那紅艷艷的雙唇,呼吸急促了起來,嘶聲道:「本王今天就教教你怎麼伺候男人。」說著將袍子一撩,汗巾子一扯,把寶釵的頭往那凸起之物上一按,身子便聳動起來……

  良久,忠順王低聲嘶吼,「啊……小妖精……」寶釵抬起頭,唇邊掛著一絲白色的液體,她竟將那東西都嚥了下去,才開口道:「王爺,您現在相信奴婢了麼?」

  忠順王看了眼自己的身子,寶釵忙雙跪下,竟用舌頭一點一點的舔乾淨了,表現的對忠順王極為馴服。忠順王滿意的大笑道:「好,做得好。」

  寶釵只伏到忠順王的腿上,纖纖玉指輕輕划動著,嬌聲道:「王爺,您現在相信奴婢了麼?」

  忠順王舒服的直哼哼道:「相信,相信。不相信我的小美人兒,本王又能相信誰。」

  寶釵低垂的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今日之辱,她終究要討回來。可抬起頭後,寶釵臉上便掛上的完美的笑容,她邊為忠順王整理衣裳,便嬌聲道:「王爺,這事情是咱們之間的秘密,你的大業一日不成,就一日不能告訴人的。」

  忠順王擰了擰寶釵的粉面,得意的笑道:「這還用小美人兒說麼?只不過……小美人兒,你沒進北靜王府之前,需得多伺候本王幾次才是。」

  寶釵低下頭,媚聲道:「只要王爺安排好了,不讓人發現,奴婢自然要好生伺候王爺的。」

  忠順王哈哈大笑,在寶釵臉上重重親了一口,才志得意滿的出門而去。寶釵趕緊將自己收拾了,打開窗戶通了風,在薛蝌沒進門之前走了出去。

  薛蝌剛上了樓,便看寶釵從從容容的走了出來,看她的樣子好得很,薛蝌才放下心來,迎上來問道:「妹妹,王爺有沒有難為你?」

  寶釵搖頭笑道:「沒有。」

  薛蝌雖然心中感到奇怪,可到底讓慶幸的心情佔據了主導情緒,便笑道:「沒有就好,咱們回家吧,叔叔還擔著心呢。」

  這兄妹二人回了家,對薛孝舉一說,薛孝舉大為驚奇,心道:難道王爺轉了性子?叔侄兩個各有想法,但都慶幸寶琴保住了貞操。寶釵心中雖然苦澀,可想到忠順王答應幫她進入北靜王府,不由也笑了起來。

  林府裡,如海和水沐坐在書房中議事。紫金山一戰,若不是黛玉趕到,左昊必死無疑。水沐見左昊如此執迷不悟,便起了將賈敏中毒真相告訴他的念頭。只是這事他要先求得如海的同意。

  「沐兒,你說得有道理,雖然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可忠順王下毒是事實,也當告訴左昊,不論信與不信,他都不能再糾纏了。」如海捻著鬍鬚點頭道。

  水沐也道:「小婿正是這個意思。」

  「這事當由我來說才好,這樣吧,你將他約出來,我與他面談。」如海想了一下,沉聲說道。

  「這……還是小婿去說吧。」水沐怕左昊不信再起了性子傷著如海,忙說道。

  「不必,他不會傷我的。你去吧,盡快把這事說清楚了,也免得你和玉兒為難。」如海笑著說,他怎麼會不知道水沐的心思。

  水沐點頭道:「好,小婿這就去安排。」

  水沐走出書房,正遇上黛玉拿著一卷書信步走了來,見到水沐,黛玉笑道:「沐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水沐亦笑道:「剛來一會兒。」

  黛玉嗔道:「那怎麼不找我?」說完這話,黛玉的臉忽然紅了,忙低下頭從水沐身邊走過去,水沐手一伸拉過黛玉,笑道:「沐哥哥還有點事情要辦,辦完了就來陪玉兒。」

  黛玉羞紅了臉,輕啐道:「誰要你陪。」說完掙開水沐的手,跑進如海的書房去了。

  如海正提筆寫字,見黛玉跑進來,將筆擱在豆青釉盤松筆架上,笑著問道:「找爹爹什麼事,怎麼跑得這麼急?」

  黛玉把書拿到如海面前,指著《論語•泰伯篇》第九章 問道:「爹爹您看這一句可否解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如海在心中一念,奇道:「玉兒,這麼一讀,意思完全變了……」這父女倆便開始討論起來,水沐在外面聽了一會兒,驕傲的笑了起來,他的玉兒,是最靈慧的。

  使人往忠順王府裡送了一封信,水沐便坐在那一日左昊向他挑戰的長青茶樓中靜等。沒過太久,左昊果然來了。水沐見他面色臘黃,知道他那一日受的傷不輕,便取了一隻玉瓶,倒出一丸金色的藥丸,說道:「這藥治內傷最好,你若不怕我下毒,便吃了吧。」

  左昊哼了一聲,拿起藥便丟入口中,那藥入口既化,不一會兒一股熱氣沿著奇經百脈遊走全身,左昊的臉色頓時好了許多。他在桌旁坐下,伸手倒了一杯茶,冷聲問道:「水王爺約我出來,不是只為了送丸藥吧?」

  水沐點了點頭,亦冷聲道:「林大人要見你。」

  左吳心中一喜,忙道:「什麼時候,當是我去拜見林大人才是。」

  水沐看了左昊那副迫切的樣子,很是不順眼,只說道:「明日此時此地,林大人會來此,你準時來就是了。」

  左昊看著水沐,神情很是複雜,看了良久,才道:「我承認不論才學武功,我都比不上你,可是我對林姑娘的心,絕對不比你少半分,所以我不會放棄。」

  水沐大度的一笑道:「那是你的事,只是不要影響了玉兒的心情。」說完起身便走,不給左昊留下任何說話的機會。

  次日,左昊早早來到長青茶樓,沒過多久水沐陪著如海也來了。如海只對水沐道:「沐兒,你在外面等著。」

  左昊站在雅間之中,見如海進來了,深施一禮道:「林大人。」

  如海淡淡道:「左世子不必多禮,今日林某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左世子。」

  左昊忙道:「晚輩聽林大人的教誨。」

  如海神情清冷,沉聲道:「當年內子服了你送來的天山玉蓮,中毒而死,而你一直沒有查出誰是下毒之人?」

  左昊急道:「是,我一直在追查,可是沒有絲毫線索。」

  如海恨聲道:「下毒之人便是你的父親,忠順王左常。」

  左昊大驚,猛得後退幾步,瞪著如海道:「你胡說,我父親根本不知道我送天山玉蓮到江南,他怎麼能下毒?」

  如海恨聲道:「當年他尾隨你到了威遠鏢局,等你走後便在天山玉蓮上下了毒,可憐內子……」如海說不下去了,雙眼漲紅,恨恨道:「隨你信不信,林某言盡於此,日後休要再來糾纏。」說完轉身出門,再也不看左昊一眼。

  左昊在房間裡徹底愣住了,怎麼會是這樣,他苦苦找那下毒之人,整整六年了,卻不知道那下毒之人就在他的身邊。不知呆立了多久,左昊猛的醒過來,如瘋了一般發足狂奔,衝進忠順王府,抓過一個人便吼道:「王爺在哪裡?」

  下人顫微微的回道:「王爺在書房。」

  左昊將他甩到一旁,又衝進忠順王爺的書房,大聲吼道:「是你下的毒!」

  忠順王不知正在看什麼,忽見左昊衝進來,他慌忙將那東西塞到抽屜中,抬起頭來沉聲問道:「昊兒,你這是做什麼?」

  左昊逼上前來,雙手撐著桌子,吼道:「是你給林夫人下的毒,是你害死了林姑娘的娘親!」

  左常冷冷看了左昊一眼,也不說是也不否認,左昊急得大吼道:「你快說呀,到底是不是?」

  左常喝道:「有你這麼跟老子說話的麼?」

  左昊瞪著左常,絕望的說道:「是你幹的,是你幹的……」說完拔足狂奔,左常忙追了出去,大叫道:「你站住,聽我說……」怎奈左昊運起輕功,早已跑得無影無蹤。

  忠順王妃聽下人來報說是王爺和世子吵起來了,她忙趕過去,可是等她趕到時,書房裡只剩下忠順王一個人頹然坐起,左昊早不知了去向……


085紫葉片言左昊驚醒遇如海刺水沐震怒

  左昊奔出忠順王府,心中一片茫然,這天下雖大,竟沒了他的容身之處,能去哪裡?左昊心中悲苦,林家是一定要報仇的,讓他眼睜睜的看著生身父親被殺,他做不到,去弒父,更不可能,可是自己家欠下林家的血債,也不能不還。想到自己和黛玉再無可能,左昊心灰意冷,無意識的向前走著,不覺便走了林府門外。

  林府的門子正在掃地,見左昊失魂落魄的走來,不免叫了一聲:「左世子。」

  左昊一驚,抬頭一看,見自己走到了林府門前,苦歎一聲,問道:「你們老爺可在家?」

  門子道:「老爺出門,還沒回來。」

  左昊點了點頭,又往前走去。門子覺得很奇怪,自言自語道:「左世子這是怎麼了?像丟了魂兒似的。」

  左昊腦子裡亂的很,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只是盲目的走,忽然一頭撞到一個人,那人叫道:「你小子瞎眼啦,這麼寬的路偏往爺身上撞,也不打聽打聽爺是誰,找死呀……」

  左昊茫然不覺,他撞的那人本就是個地痞,無事也要攪三分的,看了左昊的樣子,他便提著拳頭往左昊身上打來。左昊也不知道去擋,被打倒後只蜷在哪裡任那人拳打腳踢,不多時便被打得口鼻流血……

  紫葉去藥鋪裡買藥材,剛好經過這裡,見地痞欺負人,忙叫跟著的小廝上前打走地痞,小廝們都認識左昊,忙來回道:「紫葉姑娘,這人是左世子。」

  紫葉吃了一驚,忙道:「怎麼是他,快扶到路旁,我給他看看傷著哪裡了。」

  左昊費力的睜開青腫的眼睛,恍恍忽忽看到紫葉,只拉住紫葉的手道:「紫葉姑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紫葉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她身為醫者,最看不得別人受傷的,飛快的給左昊檢查了一遍,見只是皮外傷,瞧著嚇人可並不嚴重。紫葉鬆了一口氣,怒道:「左世子,您這是怎麼回事,竟讓一個地痞打成這樣。」

  左昊悲傷的說道:「我不中用了,林姑娘再不會理我的。」

  紫葉氣上心頭,冷聲道:「我們公主原就不會理你。」

  左昊無力的點了點頭,紫葉見他如此頹廢,大聲喝道:「左世子,你不思進取,整天除了想那些沒用的,你還做了什麼?你空有武功不思報效國家,枉讀詩書不知解民疾苦,真真可惜了你這身皮囊,就你這樣子,莫說是公主,就是我一個小小奴婢,也看不上的。你算什麼?」

  左昊身子一振,看向紫葉道:「你說什麼?」

  紫葉氣急,怒喝道:「我說你白白托生為人,除了浪費糧食,你什麼用都沒有。」

  左昊長歎一聲,從來也沒有人和他說過這種話,今日裡被紫葉這麼一罵,左昊也是有慧根的人,頓時便醒悟過來。左昊慢慢站了起來,對紫葉深深一躬到地,誠懇的說道:「在下枉度春秋,今日才知以往皆是大錯,多謝姑娘罵醒左昊。」

  紫葉見左昊這樣,反倒不好意思起來,忙回禮道:「左世子,論理奴婢不當說這些話,可是奴婢也不想見您這麼沉淪下去。您想要什麼便去爭什麼,可曾想過別人的感受,您對公主有意,給公主帶來的只是苦惱,這樣與人與已又有何益。」

  左昊道:「姑娘說的是,都是左昊的錯,煩姑娘轉告公主一句話,左昊再也不會打擾她,從今往後,左昊一定牢記姑娘的話,去做與國與民有用之人。」

  紫葉點頭答應了,左昊長歎一聲又道:「左昊將遠走他鄉,在這裡向姑娘辭行了。煩姑娘……罷了,不必說了。」對紫葉又是深深一躬,轉身向城門的方向大步走去。左昊這一走,便走了三年,三年之後,重回京城的左昊如同變了一個人,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紫葉回了林府,想了想,還是認為應該把左昊的事情告訴黛玉。此時水沐正和黛玉下棋,一局終了,黛玉小勝,正得意的揚著臉衝著水沐笑。若論棋力,水沐與黛玉不相上下,只是水沐素日裡讓著黛玉,總是讓她多贏一些罷了。

  見紫葉走來,看著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水沐便問道:「紫葉,可是有事要對公主說?」

  紫葉想著左昊之事也沒什麼不能讓水沐知道的,便道:「回王爺,公主,方才奴婢出去買藥,正遇上左世子,他不知道怎麼的失魂落魄,被地痞打了都不知還手,奴婢讓小廝趕走地痞,又……又罵了左世子一通。」

  黛玉聽到這裡,只問道:「你又罵他做什麼?救下他也就夠了。」

  水沐卻道:「紫葉,你接著往下說。」

  紫葉微紅了臉,又道:「左世子似是被奴婢罵醒了,他說再不會來打擾公主,還說要遠走他鄉,說完就朝城門那邊走了。」

  黛玉奇道:「紫葉姐姐,你罵了他什麼?竟然這麼管用?」

  紫葉不好意思的說道:「也沒有什麼,不過就是說他於國於民無用,枉費米糧罷了。」

  水沐擊掌道:「好,紫葉說得好,那左昊可不是如此麼。」

  黛玉白了水沐一眼,仍不解的說道:「難道往日裡就沒人教導他麼?」

  水沐道:「玉兒,這裡面還有原因的,今兒恩師將師母中毒之師與他說了。想來他是很受了刺激,再加上紫葉的話,應該能給他當頭棒喝的。」

  黛玉點了點頭道:「也當如此,那左昊原也不是無才無能之人,若真從此改了,於國於民也是一樁幸事。」

  水沐又道:「玉兒,只怕今日恩師心情會不好,等他回來,我們還是去陪陪恩師吧。」

  黛玉應道:「嗯,不如我們現在都就爹爹房中等他。」

  水沐自然而然的牽起黛玉的手,兩個人往如海的房間去了。

  如海自和左昊說了真相之後,心情很是低落,尋了一家酒樓,叫了幾壺酒,也不要小菜,只借酒澆愁,在家裡,他怕黛玉難過,從不喝酒,怕喝醉了,說出藏在心底的思念,可是今日,他感覺有些撐不住了,只想在外面買醉一場,聊解相思。

  足足喝了一罈酒,如海卻還沒有醉意,他不知道,水沐的血已經徹底改變了他的體質,這尋常的花彫酒,他便是再喝上十罈子,也不能醉的。

  酒入愁腸,化做相思淚。如海越喝越清醒,思念也越喝越濃。他舉著酒杯,低低道:「敏兒,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柳湘蓮在旁邊桌子上看著如海買醉,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他起身走到如海身邊,低聲道:「大人,回府吧。」

  如海將他一推道:「不回。」

  柳湘蓮無奈,只好又在一旁的桌子坐了下來,時刻留意著來往之人,保護著如海。這時酒樓裡上來一個蒙面帶劍的白衣女子,她看到柳湘蓮,眼中流露出一絲驚訝,在離柳湘蓮不遠的桌子坐了下來,這女子只要了一壺清茶,手舉茶盞把玩著,好似有什麼為難的事情讓她舉棋不定。

  柳湘蓮發現那女子的眼睛有意無意的總是掃向自己的林海,便提高了警惕,置於桌下的手悄悄握緊了腰間軟劍。

  時間就在這無聲的對峙中流過,等如海喝到第七壺酒,那女子站起身來,緩緩向如海的桌子走去。柳湘蓮心中一緊,也站了起來。就在柳湘蓮剛直起身子的一瞬間,那女子手中長劍出鞘,去勢急如閃電,直取如海心窩。

  柳湘蓮橫身飛出,胸口迎著那女子的長劍,以身體護住如海,這婦子在驚,急收長劍,只是去勢已老,長劍仍是刺入柳湘蓮的前胸。那女子將劍往回一帶,一朵鮮麗的血花便開在柳湘蓮潔白的衫子上。

  如海急忙扶住柳湘蓮的身子問道:「湘蓮,你的傷怎麼樣?」

  柳湘蓮搖頭道:「大人放心,一點皮肉之傷,並不曾傷著臟腑。」

  那女子收回劍,叫道:「你怎麼來擋?」

  如海沉聲喝道:「你是何人,為何行刺本官?」

  那女子也不理如海,衝上前扶著柳湘蓮,哭道:「你這是做什麼?」

  柳湘蓮傷得不重,只望著那女子奇道:「姑娘,我認識你麼?」

  那女子只哭著撕看柳湘蓮的衣服,慌張的把金創藥灑上去,又撕下自己的白色短披風給柳湘蓮包紮好,這轉身對如海道:「林大人,我與你並無冤仇,今日取你性命,只是為了領那高額的懸紅,既然這位公子要保護您,那我便不會再行刺您的。林大人當心,如今您的人頭可值十萬兩黃金。「說完便轉身就走。

  柳湘蓮忙喊道:「姑娘,你是誰?」

  那女子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只說道:「公子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公子要保護的人,小女子絕對不會再對他動手。」說完,這女子便躍下樓,半截披風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消失在暮色之中。

  如海再也無心喝酒,忙帶著柳湘蓮趕回府去。紫葉看過柳湘蓮的傷,也道他只傷在皮肉,只將養幾天便可。聽紫葉這麼說,如海才放下心來。水沐和黛玉趕了過來,見柳湘蓮並無性命之憂,才鬆了一口氣。

  黛玉撲到如海身邊哭道:「爹爹,這是怎麼一回事?」

  如海淡淡道:「不過是有人行刺罷了,這事爹爹早就習慣了,湘蓮他們將爹爹保護的很好,玉兒不用擔心。」

  黛玉只是不放心,對腕上的小如意說道:「如意,你以後就跟著爹爹,要好好保護爹爹。」

  小如意不太情願,只纏著黛玉的腕子,裝聽不見。黛玉拉下臉來說道:「如意,你不聽話就別跟著我了。」

  小如意這才鬆開黛玉的腕子,跳到如海的身上,四處亂爬了一氣,最後將身子纏到如海腰間的鏤雕盤雲玉珮之中,不高興的將腦袋轉向內側,生悶氣去了。

  林海看到小如意的不情願,便道:「玉兒,小如意原是要保護你的,他跟了爹爹,你怎麼辦?」

  黛玉眼睛紅紅的說道:「爹爹,橫豎玉兒也不愛出門,家裡都是自己人,玉兒能有什麼危險,倒是爹爹,每日上朝下朝的,總在外面行走,危險才多。」

  如海輕歎了一聲,他知道黛玉的性子,便也不再說什麼了。

  水沐看著柳湘蓮的傷,冷聲道:「刺客是什麼人?」

  柳湘蓮皺眉道:「是個白衣女子,她好似認識我,可我並不認識她。他說如今有人懸賞十萬兩黃金,要大人的命。」

  如海冷笑道:「十萬兩黃金,看來我的身價可不低。」

  黛玉緊張的抓著如海道:「爹爹!」

  如海輕拍了拍黛玉的手,安撫道:「玉兒別擔心,你不是才把小如意給爹爹了麼,小如意又能噴火又能吐水的,還怕什麼?」

  黛玉輕拍胸口道:「也是哦。」又低下頭摸著小如意道:「小如意,爹爹的安全就拜託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護好爹爹哦。」

  小如意聽到黛玉軟軟和它說話,這才探出頭來,向黛玉和如意海點了點頭。

  水沐面沉似水,只說對湘蓮說了句:「你安心養傷。」便大步走出門去。到了隔壁的宅子,水沐冷聲喝道:「馮紫英,給本王滾出來。」

  馮紫英也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笑嘻嘻的迎上前,問道:「王爺,您有什麼吩咐?」

  水沐怒道:「有人懸賞十萬兩黃金要買林大人的人頭,本王卻連一絲風聲都沒聽到,你這捕風隊長是不是不想做下去了,若不想早說,本王這就換人。」

  馮紫英苦著臉道:「王爺息怒,都是奴才的錯,奴才這就去查,三個時辰後奴才就將報告放到王爺的桌上。」

  水沐沉沉的嗯了一聲,馮紫英忙滑入夜色之中,不多時,他手下的捕風探子便散入各處,開始打探消息。

  水沐坐在書房裡,喚道:「疾電,傳驚雷來見本王。」

  一道瘦小的身影在門外一閃,只聽得一聲,「是」這身影便飛去無蹤,到半個時辰,一個樣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來到水沐的書房外,低聲道:「驚雷到。」

  水沐沉聲道:「進來。」

  驚雷推門進去,反手將門關好,在水沐面前垂手站著,低聲道:「驚雷聽候主人吩咐。」

  水沐冷聲道:「命雷一雷二雷三雷三,扮成轎夫,去給林大人抬轎,你扮成馬伕,為林大人牽馬執鐙,你們五個要誓死保護林大人。」

  驚雷應聲稱是,轉身出去安排,不過一刻鐘,林府裡的轎夫和馬伕便都換成了驚雷一組的人。

  驚雷走了沒多會兒,馮紫英便回來了。他面色深沉,走進書房跪下道:「王爺,奴才沒用,來請罪了。「

  水沐沉聲問道:「你有何罪?」

  馮紫英將一份墨跡初乾的卷宗遞上去,低聲道:「王爺看過便知。」

  水沐抓過來打開一看,雙眉不由的緊緊鎖了起來,他冷聲道:「你們竟然查不出是什麼人發的懸賞?」

  馮紫英羞愧的說道:「是,奴才們無能。」

  水沐一掌擊到案上,堅硬的紫檀案子被他生生拍碎,水沐喝道:「這怎麼可能?你的捕風素來無孔不入,怎麼連個江湖消息也打探不到?」

  馮紫英低頭道:「我們查到這消息是由江湖上最有名的百曉生代人發佈的,那人以一萬黃金做佣金,讓他發佈這個消息。若有人能做到,他自會將十萬兩黃金送到得主手中。」

  水沐沉聲道:「百曉生怎麼說?」

  馮紫英道:「線索就斷在百曉生這裡了。自他發佈了這一消息後,再沒有人見過百曉生。」

  百曉生以通曉江湖諸事聞名,這人信譽極佳,他傳出的消息,從來沒有走空過,所以若是他發了這消息,那麼江湖中的殺手刺客便一定會搶著做,林海也將日日活在死亡的威脅之中。

  「查過忠順王府沒有?這事可與他們有關係?」水沐冷聲問著。

  「查過了,忠順王府近日沒有動過大筆銀子。薛家也不曾動過。」馮紫英趕緊回道。

  「到底是何人所為,除了忠順王府,恩師再沒別的仇人,這裡面有什麼玄機?」水沐百思不得其解,不由自言自語的說道。忽然,水沐心裡冒出一個念頭來;能輕易的開出十萬兩黃金的價碼,這人必是不一般的大富大貴之人。就算明國庫做支撐,要當今皇上一下子拿出十萬兩黃金,他也是要有些為難的,那麼這人財勢必不能在當今皇上之下。細細算起來,能和當今相比的也不過是那幾個臨國的君主,可他們又為什麼要把目標放到林海身上呢?

  水沐走到桌旁,在紙上飛速寫下幾行字,對馮紫英道:「將一半的捕風探子撒出去,重點去這幾個國家,命他們刺探這幾國近日有那些人卻用了萬兩以上的黃金。」

  馮紫英接過紙一看,臉色也凝重起來,他低低應聲道:「是,奴才親自帶人去辦。」

  水沐想了想,又道:「不,你帶兩個得力之人,親去一趟嶺南,切記不可驚動任何人,將六皇叔水湛的詳情速速報給我。」

  馮紫英想了想,說道:「好,奴才即刻動身,每日都會以飛鷹向王爺傳訊。」

  水沐點了點頭,聲音和緩了些,說道:「嶺南多癉氣,你要小心些,去紫葉姑娘那裡要些藥帶著防身。」

  馮紫英心中一暖,知道水沐面上雖冷,心裡還是關心他的。便道:「多謝王爺,奴才回頭便動身,就不來向王爺辭行了。」

  水沐點了點頭,輕道:「記住,不管怎樣都要活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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