緹落丫頭？
這麼一番折騰，總算可以開始用餐了。
原本陽子希望無音可以坐在她旁邊，但是無音將她推到延王旁邊，空下自己兩邊的位置，留給韓霜和雅安。陽子雖然有些不滿，也不好說什麼。
更夜則抵著太陽穴，有些無奈地笑了。他很清楚，為什麼會是這種安排。
果然，安穩的晚餐沒繼續多久，更夜就眼尖地看到一道藍光一閃而逝。
「……又來了……」更夜和韓霜幾乎同時低聲說道，緊接著一手捧起飯碗，一手端起最近的一盤菜。
延王不禁疑惑地皺眉，「更夜，你這是在幹什麼？」
更夜苦笑，「延王還是照做吧，不然過會兒一定沒得吃。」
「什麼意——」延王的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滋啦一聲，一道冰棱被打飛過來，擦著他的身體飛出窗外。他心有餘悸地看過去，只見無音和那看似冷漠的雅安已經在這麼近的距離打了起來，和貼身纏鬥也差不離了。
片片冰霜飛旋，間以銳利尖細的冰針激射。
無音左手拿著一根筷子和雅安手上的短冰匕拆解著，右手依舊端著湯小口地喝著。
雅安的攻擊速度非常快，在眾人眼中，那冰匕被他舞成了冰藍的光幕一般。
但是，僅憑一根筷子就擋住了攻擊的無音，顯然技高一籌。
更不提雅安雙手都沒閑著，無音卻只用了一隻手。
兩人雖打得激烈，卻半點沒波及到旁邊的人。
韓霜已經稍微挪開了凳子，雅安旁邊坐的本就是更夜。
陽子、延王、六太、浩瀚已經呆住了。
祥瓊和鈴不約而同地縮到了屏風後面。
江離自顧自地吃著，頭也不抬。
遠甫再次失了笑容，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雅安左手一收，右手略擋，眨眼的工夫一道冰層就凍上了地面，連著桌椅都結上了冰霜。
但是，這冰層自動避開了人。所以，還沒人受傷。只是，他們全部訝異得一動不動了。
更夜和韓霜這才放下手中的盤子，對僵硬的眾人說，「先吃吧。過會兒冰消了，才能吃別的菜了。」
延王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你們都是這麼……？」
更夜和韓霜同時點頭。
那邊廂，雅安和無音已經離了座位，打得越發激烈了。
似乎嫌屋裡地方小，無音一閃身到了門外，雅安隨即跟了出去。
陽子這才回神，緊張地站起來往外走。
韓霜擺擺手，一臉不在意，「景王不用擔心啦，雅安不是姐姐的對手。肯定沒一會兒就給打趴下，又是一頓沒得吃，哈哈——」
「是……這樣？」陽子似乎難以相信，依然擔心地向外張望。
更夜笑著對延王點頭，「是這樣。景王無需掛心。」
陽子這才坐下，看著結冰的桌子，頓時一頭黑線。
浩瀚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尷尬地看著被凍起來的碗筷。
遠甫卻突然站起來，神色無比嚴肅，「老朽先行告退！」話一說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這倒給了其他人跟上去的理由，眼下除了更夜和韓霜，也確實沒人能「吃」的了飯。
於是，一行人都走了出去。
外面的地面已經結上了厚厚的冰層，森森寒氣撲面而來。
無音和雅安身形輕盈，如翩飛之蝶，均是沾地即騰空而起，在半空中過招，極少停留在冰上。
陽子起初還不明白，等她半隻腳站到冰上，差點滑倒，她才明白過來。
看看及時出手拉住自己的江離，她驚魂未定，「天……這是什麼冰？怎麼這麼滑？」
江離鬆開手，蹲下來看了看，手指從冰面上劃過，立即縮回。
「……是法術凝成的冰。這個雅安本事不小啊……」江離眯了眯眼睛，回頭看向韓霜，「你知道他什麼來路？」
韓霜沒有立即回答，和更夜對視了一會兒，才扁扁嘴，「這還是讓姐姐自己說吧。不過，要是他不攻擊你，你就不能出手傷他，否則姐姐一準跟你翻臉。」
「這是什麼古怪規矩？」延王皺眉。
「總之，我們別插手就行了。」更夜倚著柱子，淺笑著看著兩人的打鬥，「雅安進步得真快。韓霜，你不拼命努力，可能就要被超過了。」
「呸，剛剛還是我贏了。」韓霜嘴裡說得輕鬆，神情卻相當凝重。
隨著時間的推延，雅安周身纏繞的淺藍光暈愈發強了。
他的額頭開始顯露出一道細如額環的印記，像是用青色的染料畫上去似的。
雅安雙手一合，突然發出一個混合著冰刃的旋風。
無音咦了一聲，點地後躍，右手一握，紅色的長鞭啪的一聲打散了雅安放出的旋風。
「你總算克服心理障礙了？願意借用我的力量來攻擊了，不錯啊。」
無音笑吟吟地站在了半空，長鞭在她的腳邊圍成圈。
雅安瞪著無音看了一會兒，雙手按上地面。
冰層頓時消失無蹤，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無音落下，左手揉揉雅安的頭髮，「還不錯，繼續努力啊。」
雅安立刻轉身往屋裡走。
韓霜迎上去搭上他的肩膀，「喲，小子，又添敗績，有何感想？」
雅安冷冷地看了看韓霜那只手，陰森森地說，「你不想要你的蹄子了？」
韓霜趕快撒手。
旁觀的幾人不禁笑開。
無音正要收起長鞭，卻聽到一聲有些遲疑的叫喚。
她立刻變了臉色，瞳孔瞬間染上了金色。
「剛才……老翁你是不是……叫我……緹落丫頭？」無音咬著牙問出這句話，金色的瞳孔中映出老者愕然而不可思議的神情。
遠甫走上來，深深地看著無音，滿是匪夷所思的神情。
他顫抖著伸出手，似乎想撫摸無音的頭。
「你真的是……緹落丫頭……？」
無音緊緊地抿著唇，金色的雙瞳幾乎要燃燒起來。
和任何時候的耀眼、溫暖、犀利都不同，這次的金瞳顯得極為壓抑，仿佛藏著太多的東西，只要一鬆懈，就會立刻噴薄而出。
即使如此，她的眼中也洩露出驚愕與懷念，但是，另一種更為濃烈的情緒瞬間支配了全部。
「……艾紮庫宰相……」她低頭念出這個名字。
遠甫身體顫抖著，眼中湧出了熱淚。
「緹落丫頭，真的是你，沒想到……沒想到，老朽居然還能再見到你——」
「是啊……我也沒想到，還會見到你。」無音的聲音壓得很低，肩膀不斷聳動。
韓霜、更夜和雅安還略微知道事情的端倪，其他人卻完全懵了。
兩個陌生的名字，到底他們是什麼人？
看起來，似乎是舊識？
沒等他們回過神來，就聽到了近似淒厲的呐喊。
「你給我去死——！」
無音的手扼上了遠甫的喉嚨，滿臉的悲戚與憎恨，燃燒的金瞳沒有了任何一絲的溫和，只有冷冽、沉澱的仇恨。
那是要撕碎敵人的眼神。
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將其千刀萬剮、挫骨揚灰的眼神。
這一變故，任誰都始料未及。
幫我還是幫他？
金瞳燃燒著仇恨，神情訴說著憎惡，此刻那黑髮白衣的少女如同地獄歸來的修羅般，冰冷肅殺的面容沒有任何柔軟的溫情，全然是冷厲尖銳的鋒芒。
森冷狂暴的殺氣如火山爆發一般，瞬間湧出，喧囂著佔據每一個空隙。
就像是褪去了劍鞘的利劍一般，再沒有絲毫阻擋遮掩，寒光閃爍的劍刃直接暴露在空中，給人以危險而致命的威脅感。
氣溫仿佛也低了下來。
不知從何而來的風繞著無音旋轉，不一會兒，就從輕拂的微風變成猛烈的狂風。
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風刃刮得地面裂痕四起，煙塵飛揚。
饒是在場的沒有一個普通人，也無法在這風裡站穩腳步，不是舉手遮擋，就是踉蹌著後退。
素白的手緊扼著遠甫的咽喉，一刹那就勒出了一道紅痕。
「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金瞳少女滿含著壓抑的怒氣說著，手中正要用力，突然，她眼中光華一閃，立刻鬆開手，腳下發力，霎那間退開幾步，臉上猶帶著不滿和憤怒，冷冷地看著前方的人。
遠甫的身體顫抖著。他一邊喘息，一邊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對面的少女。眼角的餘光掃過攔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突然間，他有些啼笑皆非，若不是、若不是這少年出手，恐怕他已經命歸黃泉了吧！
誰能預料到，今日，他竟然再次看見了「緹希洛雅」啊！
如果之前他還有著猶豫和疑惑，現下，他已經完全相信了。
這種決然而淩厲的氣勢，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緹希洛雅。
「江離，你找死嗎？！想不到，你居然敢阻攔我……膽子不小啊……滾開，再妨礙我，連你一起殺！」
無音冷笑著，右腕一抖，血色長鞭啪一聲打在地上，地面立時裂開，裂痕足足延續了十餘丈。
這簡單而直接的威脅讓旁觀的幾人變了臉色。
若之前他們還不知道厲害，現在也不得不掂量看看自己的血肉之身是否有地面堅硬。
茶發少年右手橫執著劍，左手垂在身側，夾著幾張符紙，原先疑惑而緊張的神情在這一警告後，變成了十成十的警惕。
「……弦小姐，不論如何，遠甫總歸是江離老師。請弦小姐給個理由……」江離鉑金色的眸中掠過一絲決絕，睫毛輕顫後，他堅定地說，「若確是弦小姐有理，江離親手殺了遠甫，絕無猶豫！」
這比之前無音的發言還要有震撼效果。
無人不以複雜的目光看著江離。
陽子總算反應過來，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她打顫的雙腿竟然停止了發顫，不容多想，她立刻沖了過去，攔在遠甫身前。
「無音，你為什麼要殺太師，總得說個理由啊！之前你們不是認識……」陽子鼓起勇氣說了一句，但話沒說完，就被前所未有的森冷殺氣鎮住。
陽子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她最為信賴的朋友眼中除了憎恨什麼都沒有，甚至都沒有映出她的樣子。
被那種可怖的目光掃過，她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無音的目光從江離到陽子打了個轉，她突然勾了勾嘴角，以嘲諷的口氣說，「老狐狸，你得意了吧，竟有這麼些傻子護著你。」
遠甫滿臉哀慟，堪堪順過了氣，他就忍著喉頭疼痛，勉強開口，「緹落丫頭，老朽欠了你……可他們總是你的朋友，你……」
「閉嘴！」無音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多嘴……」
她沒有沖著面前的幾人動手，側了方向，風刃夾著碎石全部向著旁邊飛去。
「當心！」更夜眼見勢頭不對，一把推開延王，這才避過了襲來的風刃。他看看旁邊有些發愣的韓霜，猛地拍上他的肩膀，「現在是發愣的時候嗎？」
韓霜如夢初醒，一掃眼中的迷糊，拔出晗光劍，跳進場內，左右看看，最終站在無音對面。
「姐，這到底怎麼回事，你總得給我們解釋一下——現在大家一頭霧水，你殺了這老頭，以後也說不清啊！」
「殺了便殺了，有什麼好說。韓霜，你和江離倒是一個模子出來的，拿著我的兵器來對付我，全都活得不耐煩了吧！」無音的眉心皺了起來，不一會兒，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好得很。韓霜、江離、陽子，你們真是好得很哪！還有誰想護著這老頭的，一起站出來。」
說完之後，她收回長鞭，抱著雙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在場的人，讓人摸不清她的想法。
狂風戛然而止，正如其突兀的出現。
浩瀚沉思片刻，穩步走到陽子身邊，不著痕跡地扶了陽子一把。
延王尚隆緊緊地皺著眉，他扶著從剛才起就有些虛弱的六太，沒有往前，反而向後退了幾步。
同樣沒有上前的更夜對延王點點頭，低聲說，「若有不妥，讓六太叫出使令。她很不對勁……」
尚隆沉聲說，「你有什麼頭緒嗎？」
更夜猶豫了一會兒，還未開口，旁邊傳來一聲輕笑。
琉璃色長髮的男孩半掩著面孔，微微弓著身體。
「真是笑死我了……沒想到緹希洛雅和艾紮庫居然是死敵。以前要是有誰說緹希洛雅想殺艾紮庫，估計沒有人會相信！」
「為什麼？」尚隆不假思索地問。
「因為，艾紮庫是緹希洛雅的老師，也是她直屬上司。」雅安眼中閃著意味不明的光，瞥了驚疑中的二人一眼，他舉步上前，站到了無音左後方。
無音掃了身後一眼，默許了雅安的行動。
「沒想到你會站在我這邊。」無音神色莫辨地說。
雅安一語不發，靜靜地站著。
過了會兒，見其他人沒有動作，她仿佛再也遏制不住似的，大笑不已，但是笑聲卻毫無歡愉之意。
清麗的聲音竟叫人覺得寒從心頭起。
陽子抿了抿唇，努力地看著無音開口，「無音，不要笑了……你……你告訴我們原因啊！為什麼忽然要殺老師？」
無音突然停止了大笑，變回冰冷的神情。
「說與不說有什麼區別？陽子，你可見我濫殺無辜？你可見我傷害不相關的人？你認識我比認識這老頭久……卻仍然決定維護他，而不是支持我，你要我解釋什麼？難道我說了原因，你就會欣然讓開，幫我一起殺？」
無音嗤笑一聲，側過頭。
陽子的臉色變白了。
不單是她，江離和韓霜也變了臉色。
江離欲言又止，狠狠地握了握劍柄，讓開了一些，但仍在遠甫身前。
韓霜則緊張不已地喊道，「姐姐，我怕你一時激動殺了他，以後萬一後悔怎麼辦……反正這老頭又跑不了，你消消火，要殺他也不急於一時。姐姐，是你告訴我，人在盛怒之中容易做出令自己後悔的決定——我怕姐姐將來後悔！」
無音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梢，她才平靜地說，「哦？你這麼想？那你趕快讓開吧，殺了他我決不會後悔。我恨不得把他給扒皮抽筋、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不若最初的癲狂，此時她平靜的語調更讓人害怕。
能夠這樣冷靜地說著這些話，足以見得仇恨有多麼深刻。
無人不疑惑，到底兩人有什麼恩怨，使得無音這麼憎恨遠甫。
韓霜的呼吸一滯，他看了江離一眼，收起劍，退到一邊。
「……既然姐姐這麼說……」
「乖孩子。」無音對韓霜笑笑，重新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幾人，視線掃過江離和陽子時，她的眼中流露出幾絲失望，但這情緒被掩藏的極為巧妙，沒有任何人發現。
無音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後，露出溫柔的笑容。
「看來你們都是要維護這老頭的了？那就不用多說了，一起去死吧。」
往昔今昔
眼看著無音就要出手，江離忽然叫道，「等等！」
無音停下動作，挑眉看著江離。
「弦小姐，江離知道，你驕傲得不屑於解釋。今天的事情，你也一定有充分的理由。可是，並非所有人都瞭解你。如果你就這麼殺了這裡的人，你打算如何面對他人的譴責？慶國沒有了王，會陷入何等境況……巧國的情形弦小姐看在眼裡，難道忍心讓慶國也變成那樣！」
江離咬著嘴唇，身體微微顫抖，尚顯稚嫩的臉上染著悲戚之色。
「流離失所、妖魔作亂、朝不保夕……」
陽子身體一震，臉色幾變。
無音靜靜地聽完江離的話，突然笑了起來。
「江離你說的真好笑，慶國怎樣與我何干？縱使慶國人死盡死絕了，又關我什麼事？退一步說，打從一開始，我要殺的就只是這老頭。景王不知好歹地沖上來找死，我還能攔著不成。」
言語間那毫不掩飾的嘲諷厭棄讓陽子心頭發寒。
「無音……」
無音根本看也不看陽子，依然眸中帶笑地凝視著江離。
江離毫不畏懼地回應了她的目光，鉑金色的眼眸清澈得一如昔日。
韓霜在旁猛打眼色，江離不去理會，而是堅定地看著無音。
「……弦小姐真能毫不在乎嗎？」
無音張口欲答，卻被他人搶了話頭。
「她能做到。即使哀鴻遍野，萬千人死在她面前，她也能毫不在乎。不是自己的國家，就不施以半點仁慈之心，舉凡敵對之人，必要斬草除根。這都是老朽教她的……」
遠甫在眾人愕然的神情中喃喃地說，「鋒利的刀劍不需要任何弱點，必須無情。她是老朽最出色的弟子……」
「你還有臉說！」無音拔高了音調，身形一動，卻在一聲大吼中頓住了腳步。
「不對！弦小姐不是這樣——！」江離轉身怒視著遠甫，「我不知道你在說誰，但那絕不是弦小姐！」
遠甫被吼得怔住，看著江離憤怒的面孔發愣。
無音也愣住了，神色古怪地和遠甫對視一眼，兩人竟同時浮起驚詫莫名的神色。
「松伯，江離隨弦小姐離家，至今已有六年。弦小姐是何等人，江離心中有數。今日我敬你為師……但也不意味著我便贊同你的作為！若不是恨到極處，弦小姐斷不會殺人。江離只是不想弦小姐平白背上兇手之名！」
江離恨恨地轉頭，環視眾人，神色間略有些拘束，也不過一瞬，他便沉著臉退到一旁。
韓霜用手肘捅了江離一下，低聲說，「好小子。不枉我信你。」
江離冷哼一聲，不語。
遠甫眨巴著眼睛，複看了無音幾眼，自嘲而好笑地說，「不錯，是老朽過於自負。老朽只知道昔日的緹希洛雅，卻不識今日的你。老朽已不是昔日的艾紮庫，又怎能將你局限在那段歲月裡！我們都變了，變得太多了……」
「變得再多，也改變不了過去。我為何要殺你，你心裡清楚得很。我們的帳，也不必牽扯他人。你自覺點走到前面來，免得連累你選擇的君主。不過，我倒有些意外，你竟然會輔佐陽子。若在以前，你決不會看上這種程度的傢伙吧。」
無音的神色舒緩了一些，居然帶出了幾分笑意。
她看看江離和韓霜，再瞥了雅安一眼，不禁輕笑一聲。
雅安神色冷清地回望無音，沒一會兒就移開視線，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遠甫陡然間站直了身子，目光一凜，散發出儒雅以外的氣息來。
英武、睿智、果決，這是從戰場走過的人才會有的氣質。
「不錯。浩瀚、景王，讓開吧。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我欠了她的，何止一條命……」
「你能還的，除了那條爛命，還剩什麼？」無音嗤笑。
遠甫走上前來，一步一步，走到了無音正對面。
無音對雅安使了個眼色，雅安自覺地走開一步，留下兩人相對。
遠甫伸出手，撫上無音的頭。這次，無音沒有避開，只是一臉平靜地看著他。
「緹落丫頭，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我很欣慰。剛極易折，你也明白了吧。」遠甫一臉慈祥，猶如至親長者般，溫聲叮囑。
「剛極易折，不是正趁了你的心意嗎。」無音冷冷地看著他，「緹希洛雅能成為那種樣子的人，老師可是功不可沒。」
遠甫長歎一聲，「……是啊，若不是我，你原本會幸福的多……」
無音神色一動，眉毛皺起，「這種事情，誰能肯定。」
遠甫正待閉目等死，視線掃過旁邊的雅安時，突然一頓。
「若我沒有認錯，這是琉璃貴族，拉克舒恩家族的遺孤嗎？」
雅安略微欠身，微笑著回答，「灰狐大人果然名不虛傳，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也能輕鬆接受。在下確實是拉克舒恩家族的人。雅安?拉克舒恩。」
「以方才你和緹落的戰鬥中顯露的咒印看來，你和緹落有契約在身。這是你支持她的原因？」遠甫捋著鬍子，眼神中透著精明，似乎想挖掘出什麼一般。
「你可知道，你們家族，正是毀於她手？」
雅安唇邊勾出一抹笑意，「您不用挑撥，我和她原本就不是一路的。她是我滅族仇人，我早已知道。剛才，我只是覺得，要是有機會偷襲也很不錯。」
遠甫眉毛一抖，似是想到了什麼，立刻用詭異的眼神看向無音。
「你又做這種把敵人留在身邊的事？你不怕他突然發難……」
「我心裡有數。你還有什麼想說的？」無音的眉毛也沒動一下，似乎早已料到雅安會這麼回答一般。
遠甫搖了搖頭，「我總是搞不明白，你們咒術師都在想些什麼。」
「因為你從來沒有把我們當人看，也從來沒有想過瞭解我們。」無音迅速地接了一句話。
這句話猶如尖刀一般，直接亮出了刀光。
遠甫臉色一白，呢喃了幾聲，神情變得十分凝重。深深地看了雅安一眼後，他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雅安，藍寶石家族多出預言系的咒力，你的能力是否是預言系的？」
雅安愣了愣，下意識地看了無音一眼，才狐疑地對上遠甫的視線。
「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老朽記得，預言系的咒力有回溯的能力。若經過當事人允許，甚至可以完全重現他昔日經歷。」
遠甫沉重地說完，等待著雅安的回答，猶如等待什麼判決一般。
雅安立刻明白過來，他即刻看了看旁邊的無音，見她欲言又止，這才開口，「以我現在的能力，最多能發動兩個時辰的能力。」
遠甫舒心地笑了，「那就夠了。在這裡，將過去的事情重現給他們看，也免得他們說緹落濫殺無辜。老朽，罪有應得啊……」
無音盯著遠甫看了好一會兒，又環視眾人後，忽然開口，「雅安，通過咒印，你可以直接借用我的咒力。」
她手中的血色長鞭消失不見。
「既然你們這麼希望，就讓你們看。不過我建議你們不要看的好，不是什麼愉快的景象，只會讓你們對人性絕望。」無音把玩著自己的長髮，笑著說，「尤其是，對這老頭，和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