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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陸小鳳)劍神拐帶指南》作者:雨瀲灩【完結】

第五十九章

  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

  這是近來最為轟動的消息。

  白雲城主大婚之日新娘被搶親,搶親的不是別人,真是新娘的師父萬梅山莊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一劍驚天,葉孤城不堪受辱,約定月圓之夜決戰紫禁之巔。

  這一重量級的消息以風一般的速度席捲了官場江湖,兩個都是江湖上的鼎盛人物,於劍道上更是名聲赫赫。可就這麼兩個出彩的男子卻為了一個女人生死決戰。激動之餘,大家更是好奇這傳說中的女人的容貌。短短幾日,隨著消息的口口流傳,這從未有任何聲明的莫卿卿竟一下子成了新起的江湖第一美人。

  如果卿卿知道肯定會樂得睡不著,可她還不知道,也沒那個心情去知道。因為——西門吹雪跟她鬧矛盾了。

  自當日搶親後,西門吹雪帶著卿卿翩然離去,留給眾人一個相協的背影。卻不知道。一出了白雲城西門吹雪就沒再跟卿卿多說一句話。

  卿卿道歉,西門吹雪沉默。卿卿解釋,西門吹雪沉默。卿卿撒嬌賣萌裝病,西門吹雪還是沉默。最多的就是在她狠心把腳崴了的時候停下來給揉了揉,隨後又沉默了。

  若只是一般的沉默,倒也罷了。可偏偏那人不僅是不說話,還喜歡用一雙結冰似的眼睛平平靜靜地看著她。說是平靜,卻讓卿卿身上一陣一陣的冒冷汗。

  也因為如此,哪怕再怎麼不樂意,卿卿也乖乖巧巧地一路跟著西門吹雪悄悄來到京城。白雲城到萬梅山莊何止月餘路程,若是回了萬梅山莊也別想著什麼決戰了,因此西門吹雪直接帶著她上京城的行為卿卿是沒什麼異議的。讓她頗為鬱悶的是,因為西門吹雪與她冷戰和刻意的保持距離,她竟到現在也沒跟他把與葉孤城的計畫完全說清楚。最多也只說了個婚禮是假宴罷了。

  那謀反的可是大事,她裝著低調,怎麼也不能隨便在外邊說。索性跟著西門吹雪到安全地方再說不遲。

  眼看著決戰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卿卿盼星星盼月亮的終於盼到目的地了。

  合芳齋,在京城稱不上什麼很大的鋪子,只靠著價廉物美實惠吸引了些客人。可任誰也猜不到,那簡陋的小鋪子後邊卻是屬於萬梅山莊,佈置的也是精美非常。

  卿卿早知有合芳齋這個地方,只是從未來過。細細打量了裡面的佈置,再聯想西門吹雪一到就明顯的放鬆警惕,卿卿覺得是時候把計畫全盤托出,或者說是時候打破冷戰的僵局了。卿卿絕對不會承認,對她來說,第二件事要比第一件事更重要的。

  就是西門吹雪那樣的冰人也有冒火的時候,卿卿還不是冰人,被晾了這麼久,面上不顯什麼,內裡早就火山噴發不斷,只等著什麼時候把師父大人就地正法了以慰她相思之苦。

  進了內院,屋子的佈置與萬梅山莊相似,只是小了些。西門吹雪自去了他的房間,卿卿卻被小廝帶著去了離西門吹雪最遠的房間。她一點也不懷疑,這是西門吹雪特意安排的。

  明白之餘,不覺有些氣悶。將小廝打發走,只說自己要休息,誰都不讓打擾。事實上,她也確實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間睡覺。

  這樣做的直接結局就是,當西門吹雪晚點進食時沒有看到卿卿的身影,本就冰寒的面色更是難看了一層。被小徒弟多年磨成的習慣,每到她認為的飯點就必定要拉著他一起吃。卿卿在吃上從不委屈,三餐五點的,不僅讓西門吹雪一練劍就廢寢忘食的壞習慣得到改善,不知不覺也習慣了有個人總在旁邊敘敘念念。

  飯菜在桌上空置到微涼,他沒有什麼特殊喜好,所以桌上大都是卿卿喜歡吃的東西。堆積的怒火似是火上加油,又像是被涼水沖過,微冷。終是讓人撤了飯菜,起身練劍去了。

  金秋帶著涼意,不經意間天邊已從夕陽成了彎月。正該是熄燈睡覺的時候,安靜的小院子裡卻突然傳出輕微的細響——有人出門了。

  卿卿進來時房間裡一片漆黑,只能通過月光才能保證不撞到東西。西門吹雪沒有睡前點蠟燭的習慣,漆黑的環境更能給人以安全感,尤其他還有在黑暗中視物的能力。

  西門吹雪並未睡著,他一向淺眠,稍微有些風吹草動就能發現。從有人推門的瞬間他就發現了,床邊的劍伸手即可拿到,可他卻並未有拔劍的意思。來人的走步規律和氣息是他所熟悉的。

  不可否認,他有些高興,儘管那高興隱藏極深。他甚至有閒情去評判卿卿的動作,輕巧有餘但仍顯得笨拙,心跳的太快了。很緊張?

  卿卿當然是緊張的,就像西門吹雪瞭解她一樣,她也同樣瞭解西門吹雪。哪怕只憑藉那細微的呼吸她也知道師父並未入眠,他若是能睡著倒怪了。

  半是摸索,半是謹慎,卿卿走的慢極了。但見眼前黑影一低,膝蓋似乎是碰到了什麼。不是太遠的距離,她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師父的位置。

  就算現在西門吹雪突然出聲呵斥她,卿卿也不會有什麼奇怪的。她知道他沒睡著!可等了片刻,那人卻仍然沒什麼反應。這是默許,還是不想理她?

  不論哪一條都無所謂,因為她已經輕巧地,用極其快的速度上了床,鑽到那人身邊。

  僵硬,溫暖。這是卿卿貼著西門吹雪時最直觀的反應。她從未發現,師父生氣的時候也這樣可愛。

  緩緩地,她伸手將他環住,微涼的手掌緊緊貼著他溫熱的皮膚。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體驗,她在一點點的感受這個人。從身體,或者更能貼近他的心?

  「師父,」她的頭靠著他的肩,嘴唇摩挲著吐著熱息,「我知道你沒有睡著。」她的手指靈巧的從男人衣縫間鑽入,常年身著男裝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在面對男人衣服時不像別的女人第一次那般手足無措。

  她的手沿著腰腹處細膩光滑的肌膚滑動,她甚至能摸到那一排硬硬的肋骨。懷著某種不懷好意,卿卿的手指繞著男人胸前的小點轉著圈兒,伸出小舌舔了舔不知是脖子上哪塊地方。她聽到男人的呼吸不復平穩綿長,嘴裡含含糊糊地輕呢道,「師父真的不要跟我說話嗎?」

  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女人佔據主動權,除非他是個受。西門吹雪當然不可能是受,所以他也無法忍受。那涼涼的手指像是滑溜溜的小蛇,每到一個地方卻又挑起陣陣火熱。奇妙的反差陌生而又迷人,可他還是伸手握住她的,將她制止。

  「有事?」他的聲音淡泊平靜,卿卿聽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可他還是會有的,卿卿知道。

  「你不信我,」她說的委屈,又有種賭氣的憤慨,狠狠地在他肩頭咬了一口,「心你看不到,我只有讓你親自檢驗一下我的身體是否是乾淨的了。」

  「胡鬧!」

  男人充分表現出他身為嚴師的一面,猛的起身將她推開。如果卿卿能看的清楚,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已在黑暗中皺起了眉間。

  「我胡鬧?」卿卿才不讓他脫身,一把環住他的腰,把頭擱在他腿上。青絲散開,均勻地覆蓋他的腰腿。他本能地摟住她的背,手指從發間穿過,滑滑的難以握住,她是否也如這發一樣呢?

  他沒有說話,於是卿卿繼續,「那你這半個月都不理我算什麼回事?嘴上說我胡鬧,心裡還是懷疑吧。懷疑,那就一次性驗清楚啊!」她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忍了半個月的冷漠,一朝發起就佔據了主權。西門吹雪也是個聰明的男人,可一向習慣用劍解決問題的他能對心愛之人做什麼?

  「沒有不信。」他感覺到身上的人朝上挪了挪,應該是無意識的,一側柔軟的物體似乎從他的腿間蹭過去。稍瞬即逝,卻仿佛電流一般酥酥麻麻。西門吹雪對這感覺並不陌生,甚至那次的快感食髓知味,難以忘懷。可,不能是現在。

  他推開她,逃離一般起身點了燈火。這並不是什麼很難的事,他卻做的很慢。

  燈火是偏橙的亮光色,在黑暗中突然亮起竟耀的人眼睛一閃,暗處投下深紫的投影,兩種截然不同的色彩組成了格外溫柔的調子,房間裡的東西一下就鮮活了。人,似乎也是。

  西門吹雪坐在桌邊,呼吸已回復平穩,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她穿著一身寬鬆的男裝,白色的絲綢隨著關節扭動而產生這些褶皺,微光照射下有明有暗,隱隱約約地展現出內裡姣好的身材。黑髮擋住了半個臉頰,他卻能看得到,有一雙水樣的眸子盯著他,裡面有委屈,有意外,還有說不出的驚慌。

  他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到底還是奇妙的柔軟和複雜的沉鬱。「我信你,無需解釋。」

  突來的一句話打斷了一室沉寂,而伴隨著這句話的落音則是卿卿瞪大的雙眼。「你……」你既然信我,又為什麼要冷著我這麼久?

  她沒說完的話西門吹雪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看著她,竟有些好笑。多年師徒,他看著她長大。若是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他也就不是西門吹雪了。

  他說的極慢,聲音也是極其平穩的,「月圓之夜的那一戰,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卿卿呼吸一滯,張口想要告訴他那一戰只不過是一些人偷天換日的陰謀,話至嘴邊卻突然開不了口。他的眼神是那麼認真,執著還有不舍和其他的一些東西。「師,師父,其實……」她結結巴巴地,試圖說出真相。

  「我自七歲習劍,二十年來未曾一敗。」西門吹雪開口制止了卿卿說下去,繼續道,「葉孤城,亦然。」

  他看著她,眸中滿是她不能理解的狂熱,「月夜一戰,不論裡面是否有什麼其他計畫,我都會全力以赴。葉孤城,亦然。」

  半個月前,他在眾目睽睽下與葉孤城訂下決戰之約,葉孤城卻指定了紫禁之巔為地點。聯繫之前所知的驚天計畫,不難猜出個中陰謀。可他還是應了,並不是一時之氣,而是看到了葉孤城眼中的戰意。

  搶親也好,謀逆也罷,管他世人如何看待,唯他們二人清楚為劍而戰便夠了。他與葉孤城不曾熟識,卻勝過千萬相識多年的人,只因為他們心中都有著一把劍。

  兩個亦然,肯定地沒有絲毫遲疑。他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理解彼此的人了。卿卿突然有些酸澀,或者說她有點吃醋了。她能瞭解西門吹雪,能永遠的陪著他,可她比不過他手裡的劍,更不能像葉孤城那樣理解他的劍。

  要麼贏,要麼死。贏了要的是命,敗了也要的是命。卿卿覺得她從沒有像這樣憂鬱過,西門吹雪死,她從沒想過這個可能。因為哪怕只起一點點念頭,也會心疼得想流淚。可葉孤城……一定有什麼兩全的方法。

  卿卿從床上爬起來,兩隻眸子黑白分明,在燈火下仿若一汪秋水,晃人心神。「你考慮了你的劍,考慮了葉孤城,那我呢?師父可考慮過我?」

  也不知是無言以對還是其他,西門吹雪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片刻,他輕聲道,「待決戰勝後,我們便回萬梅山莊成親。」

  「那要是敗呢?」她眉眼間頭一次出現譏諷之色,針對西門吹雪的。

  又是沉默。隨後她聽到西門吹雪堅定地說到,「為你,我不會敗。」

  這話聽著很動聽,動聽的她幾乎想直接跳過眼前的進入下一步。可有些話她還是得說。

  「我不想看到你們兩個任何一個死,但我卻從未想我你會敗。」不僅僅是對原著的信任,更是對那人本身的信任。她突然笑了起來,比燈火還要燦爛,「雖然幾乎沒可能,不過我們還是可以設想一下你敗了的後果。」

  「我很認真的想過了,後果無非是兩條路。第一條,當然就是陪師父一起死了。第二條嘛——」

  她眼珠子一轉,笑盈盈地看著西門吹雪,直看得那人面色發沉,最終主動問她,「第二條如何?」

  卿卿笑的更歡了,是她常有的那種極度開心的笑,隨著那笑的,是她從床上跳下來的動作。赤著腳,卿卿跳到西門吹雪身前,彎腰狠狠咬住他的下唇,用她所能說出的最曖昧的語氣告訴他,

  「給我個孩子,二十年後我再去陪你。」


第六十章

  「給我個孩子,二十年後我再去陪你。」輕音朗朗,果斷而堅決。仿佛那已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是一份承諾,一則誓言。

  她吻他,紅唇豐軟而不失豔澤。她的手臂環著他,純白的褻衣折射出微黃的光彩。她離他那麼近,近到即使光線不明也能清晰看到她的模樣。少女軟軟的身體似乎帶著清雅的幽香,入了鼻,進了體,融進他的血脈呼吸,隨後化成火,點燃了便一發不可收拾。

  他的心在激動,血液在翻騰,每一個呼吸都在呼喊著要她。他試圖去找一個理由拒絕,可他有什麼理由拒絕一個他深愛的女人呢?或許是名分?

  「師父……」看到西門吹雪久不回答,卿卿有些急了,眼眶微紅。她緊緊抱著他,口中哀惋,「求你,我害怕,別拒絕我。」

  那雙含情目睜得大大的,澄澈如一汪秋水,那水裡卻只印著他一個人的身影。只有他。

  她真的在害怕,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可她怕什麼呢,他會完好無損的回來,娶她。

  於是西門吹雪反手擁著她,輕拍她的背。黑眸暗沉,似喜似怒。「決定了,不後悔?」

  她幾乎是在他話音一落就迫不及待地,「不悔,永遠都不。這輩子不後悔,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後悔。」只要他們還能遇見。

  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絕或者質疑了。

  西門吹雪看著卿卿,輕柔地解開她的衣衫。薄薄的一層絲質衣裳順著她的身體滑落,香膚雪脂,兩處渾圓似乎比上次大了不少,顫巍巍的惹人憐愛,她裡面竟然未著片縷!

  幾縷黑髮垂到胸前,半遮半掩著那殷紅的兩點,仿若她的主人一般含羞帶澀。西門吹雪突然覺得喉頭乾澀,身下的某處也預料中的反應更加強烈。

  這小女子早已做好了準備,那偷偷切切看著他的小眼神,縱使是她居高臨下,氣勢上無端也矮了他一截兒。西門吹雪對此自然是樂觀其成的,可卿卿卻有些著惱。小嘴一撇,矮身坐在他腿上,卻又偏偏撇過頭,不看他。

  還是個小姑娘呢,和當初一樣。西門吹雪不覺輕笑,燈光下,靜靜看著她,心中仿佛被什麼暖暖的東西填滿了一樣。

  很多年前,他除了一個空蕩蕩的宅子一無所有,然後他生命裡有了劍。那是他一生的執念,一生的追求。再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小姑娘,於是他生命裡又多了一個人,是愛人,也是親人。何其幸運,能讓他遇到這麼一個人呢?

  那笑容從心底宣洩,美極,燦極。不同於以往清淺的弧度,竟讓惱羞狀態下的卿卿也愣了神,面色發紅。什麼時候這冰山似的男人也能笑得這樣燦爛了!

  「笑笑笑,有什麼好笑的……」卿卿小聲地嘀咕,臉紅的更加厲害。扭捏著像撇過頭不看他,又忍不住還是把目光全都集中在男人唇邊。這麼好的機會,不看就沒有了,卿卿默默安慰自己。

  她的樣子實在可愛,西門吹雪唇邊笑意不禁又加深了幾分。一種名為幸福的曖昧氣息彌漫了整個房間,更是熏的人面紅耳赤,心跳加速。

  卿卿覺得她被嘲笑了。心底哼了一聲,小嘴一抿,促及不妨地往西門吹雪唇上啃了一口。她撲地急,幾乎是撞上去了。軟軟的嘴唇沒怎麼感覺,倒是撞得牙齒有些疼了。她怏怏地揉了揉,有點後悔了。

  西門吹雪看得無奈,清冷的聲音也透著隱隱約約的笑意,緩聲道,「可是撞疼了?」

  卿卿覺得這話問的和活該也沒什麼差別了。臉色發紅,哼哼兩聲,確實低聲嘀咕,「真是個冰山做的人不成……」

  說是低聲,以西門吹雪的功力與在耳邊說也一樣。又是兩聲輕笑,他竟是抬起手指,就著幫卿卿揉著那粉紅的唇瓣。

  常年練劍,西門吹雪的手指除了一層厚繭竟沒有像別人那樣變形,仍舊是指節分明,修長而有力。那指腹在柔軟的唇瓣上摩挲,微微的癢,點點的麻。這場景略有些熟悉,讓她不自覺想起了那根玉簪,想起了他們定情的那日,於是心也跟著酥軟了。

  自然,她本身也沒生氣,心一軟便調皮起來。唇瓣微微張開,滑溜溜地靈舌探了個小頭,在西門吹雪指上一掃而過。

  仿佛觸電一般,西門吹雪動作一頓,手指改摩挲為輕捏,卡著卿卿的下巴,深深吻上那唇。

  這可不是卿卿那般的蜻蜓點水,一碰上,便是狂風驟雨一樣的侵襲,來勢洶洶。卿卿被吻得暈頭轉向,嘴裡不覺發出輕聲嚶嚀。腦子裡只剩一個念頭回蕩,什麼冰山做的人啊,下邊分明是火光四射了。西門吹雪用最直觀的方法讓她知道什麼叫冰,什麼叫火。自然了,管他冰也好,火也好,只要是西門吹雪,對卿卿而言就是最好的。

  她開始淺淺的回應,柔軟的身體本能地靠近那個親密至極的男人,倚著,靠著,賴著,像是融化了的一灘春水。

  卿卿裡面本就是乾乾淨淨,未著片縷的,只一件白色裡衣晃蕩著。此時兩人身體接觸,蹭來蹭去的,那單薄的一件兒自然往下自然滑落。

  似是感覺到手上的觸感不同,西門吹雪放開了卿卿。這小女子此時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囂張,靈動的美目裹了霧氣,迷迷濛濛。朱唇被吻得微微翹起,那形容倒是可愛,仿若在邀請人來品嘗一般。最是那雪膚凝華,初現曼妙的曲線讓人頭腦發熱,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一片雪白上若是印上什麼紫紅的痕跡又是多麼可人。

  西門吹雪一向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一個足夠克制,甚至是冷淡的人,可此時此刻他方知,當遇上對的那個人,便是只聽她嬌語也勝過旁人挑逗不斷。

  西門吹雪心裡暗歎一聲,大掌在卿卿腰間一提,輕輕鬆松將她整個兒拷在身上。這小姑娘驚呼了一瞬,隨即便咯咯笑著用兩條長腿攀在男人腰間,頭順勢倒在他胸口,宛若靈蛇一般。

  西門吹雪快步走了兩步,似乎是試圖將她放在床上。卿卿明顯不是那麼安分的人,胳膊緊緊縛著,拽著西門吹雪往後倒。

  她的後背抵著冰冷的床柱,涼絲絲的觸感讓她身上起了一顆顆的小顆粒,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像是頭一回體會到夜的寒涼,身體有意無意更加貼近了西門吹雪。

  這男人看似冷淡,此刻肌膚相親卻又火熱的很。尤其是抵在卿卿腿間的東西更是滾燙,若非還隔著層衣服,恐怕她此時也難以維持面上的不在乎了。

  她親昵地蹭了蹭西門吹雪的胸膛,腦子裡不禁想,花滿樓曾說西門吹雪身上有掩不住的殺氣,卿卿不否認,可他身上卻沒什麼血腥氣。清冷淡雅,梅花一般。全然不似江湖上那些刀口舔血的人。

  這大概也能算她更愛他的理由?卿卿忍不住又笑了,尋著唇去咬西門吹雪的耳朵。她的舌頭在舔著他的耳廓,熱熱的氣息弄得西門吹雪似乎有些不適應。師父大人瞪了她一眼,這女人卻依舊笑的璀璨。

  「師父∼你倒是快些啊!」她一邊笑,一邊去解開他的衣服,靈巧的手指像是條蛇,滑膩膩,卻沒有蛇的冰冷,暖的很。

  快些?西門吹雪又看她一眼,斂眸。再抬起來時,那雙寒星一般璀璨的黑眸中的柔情已漸漸被什麼別的東西所取代了。火一般的熱烈,那或許可以稱之為欲。但愛應該也是不少的。

  沒有什麼多餘的言語,西門吹雪直接挺身,將早已蓄勢待發的利器緩緩進入那流著蜜汁的花穴。排開第一次春,藥狀態下神志不清不提,這是第二次,兩人本身也沒什麼很多的經驗。她能很清楚的感覺到有個熱熱的東西在往自己身體裡面擠,可問題是,她裡面卻沒有自己想像中認為的那麼濕潤。

  前戲不足?卿卿有些後悔了,第一次的感覺她已經記不清了,可這次卻又太過明晰。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粗大,不平的利器與自己的柔軟一點點接觸,一點點摩擦,一點點包容。

  太大了!那頂端好像還帶著弧度。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有水滴滴答答從眼睛裡面湧出來。

  「疼……」

  西門吹雪同樣不怎麼好受,小徒弟疼得緊,下邊的肉也狠狠絞著,讓他進退不得。與上次的完全不同,她的眼淚更讓他心疼。

  「別哭。」西門吹雪吻著她眼裡流出的淚水,冰冷的語調卻透著安撫。他往日蒼白的臉色此刻已是泛著紅,也疼,也難受,可他仍然選擇了安慰她。

  「師父,你很難受嗎?」卿卿眼淚汪汪的看著西門吹雪,眼眶紅著,忍著疼,看著比不上平時好看,卻又格外動人。

  「我無事。」

  真的無事?卿卿才不信。可無端的,心裡像被什麼薰過,妥帖的,讓她想笑。

  她努力地,放鬆盆骨肌肉。西門吹雪已經可以動了,可他依舊停在中間,手指輕輕地按著她的背,怕她疼?於是卿卿抽出手,挪到兩人的相合的地方。那小手溫聞滑滑地,覆上他裸在外的雙球,磨著,揉著,暗示性地挺了挺腰肢。

  西門吹雪身子微顫,喉嚨裡竟發出舒服的低吟,雙眸泛紅,再也按捺不住,挺身將她貫穿。

  「啊∼」卿卿被刺激得叫出聲,後背重重撞上床柱。顧不得疼,她抱緊了西門吹雪,細細感受著一股子酥麻漸漸流轉。很舒服,可……

  「師父∼慢些……」

  「嗯。」

  他應該是回了這麼一句的,可又似乎沒有回。狂風驟雨一樣地侵襲已經讓卿卿再說不出一個字,只能擺動腰肢儘量迎合。


第六十一章

  月涼如水,院子裡到處都是金菊和桂花的香味兒,卿卿著了件單衣,靠在柱子上靜靜地,等人。一個女人深更半夜地,自然是等她的男人,可又不僅僅是等她的男人。如果只是等等西門吹雪,卿卿會很高興,可一想到他是被另一個麻煩的男人勾走就不高興了。那個人無疑是陸小鳳。

  陸小鳳醒來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四肢俱全,安然無恙地躺在一張乾淨的床上。而窗邊,則是他一直在找的西門吹雪。

  他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完全不像先前的無力,只是有些腿軟罷了。「西門吹雪!好小子,你是從哪裡竄出來的,這些天你到底躲哪兒去了?」

  西門吹雪轉過身,冷眼看他,「這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只憑語氣,陸小鳳隱隱感覺西門吹雪心情不錯。「你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

  西門吹雪不語,他的心情自然是好的。這世上最能打動他的無非一個劍,一個情。一個男人正值青壯,家業金錢自來不缺,如今又有了兩情相悅的女人。他有什麼值得不高興的?更何況,在感情突破後他心境上也有了突破,原來陷入瓶頸的劍道似乎向另一個他從未想過的方向進展。他的心情自然是好的。

  可是這好心情並沒能一直持續下去,當西門吹雪一眼瞟到園中披著單衣望月的卿卿時就不太好了。他轉頭便要出去訓她,只那人也像是發現了他,朝他擺擺手。攏攏衣服,轉身進了房間。現在他的好心情徹底沒有了。

  即使是好友,也不應該讓一個男人半夜拋下嬌妻去救命,尤其他的朋友還麻煩得厲害。

  「看來是我高估你了。」西門吹雪終止了他們原來的正經話題,轉而冷淡中帶著淡淡的,竟像是惡意的嘲諷。

  「什麼?」陸小鳳不解,「你確定是高估而不是低估?」

  西門吹雪依舊冷淡,「我不是你,自然肯定。」

  他又在言語上淘汰了陸小鳳一次。陸小鳳摸摸鼻下的鬍子,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兒得罪了西門吹雪。他試圖轉移話題,「所以說這是一個天大的陰謀,而我不得不為了你們的計畫奔走出力?」

  西門吹雪看著他,更多了些嘲諷,「你能說不?」

  陸小鳳一哽,不說話了。

  門口傳來有秩序的敲門聲,可當你想要去看那是誰時,那個人已經很沒規矩地倚在門框上了。

  她看起來懶洋洋的,衣服倒是齊全,可披頭散髮的看著只覺散漫,甚至連外袍上的帶子都系差了。陸小鳳仔細一看她,再看看西門吹雪,頓時做恍然大悟狀。他就說那袍子怎麼看起來眼熟又不對勁,原來卿卿穿的是西門吹雪的袍子啊!

  這麻煩精兒眼珠子一轉,正欲調笑兩句,那邊的西門吹雪已是皺著眉頭走到了卿卿身邊。「不好好休息,來這兒做什麼。」

  卿卿懶懶掃了他一眼,不語,眼波兒橫橫,說不出的魅色。原來依著門欄的身體像沒有骨頭一樣轉而靠在西門吹雪身上。西門吹雪也不避諱有人在場,就這麼毫無顧忌地擁著徒弟面露柔和。

  這還是那個只認劍不認人的西門吹雪嗎?陸小鳳覺得那毒藥大概都沖著眼睛去了,不然這一幕怎麼會出現在他眼前?他覺得他需要重新審視卿卿了。

  「你不在,冷。」言下之意,她需要一個暖被窩的,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手下緊了緊,並沒有因為卿卿大膽的言論而有所不滿,黑眸中盡是寵溺。「很快就好。」他如是安慰。

  陸小鳳覺得他不僅眼睛有問題,現在耳朵也出問題了。西門吹雪剛才是說的什麼?這兩個是什麼時候進展到這個地步的?

  「很快?是多快?」卿卿眼睛幽幽地看向陸小鳳,手卻拉著西門吹雪的袖擺,順著袖口往裡面,觸到那白玉般的大手,在他手心裡畫圈兒。

  西門吹雪手指微動,順勢將那作亂的小手攥在掌心,暗示地揉了揉,眸色漸沉,絲毫不避諱還有人在場。當然,也許是陸小鳳在他眼裡算不得需要避諱的人而已。

  現在陸小鳳覺得他還需要重新審視西門吹雪了。「在我這樣一個孤家寡人面前成雙成對本就不厚道,如此恩愛就更是可惡了。唉不對啊卿卿——我記得你可是葉孤城明媒正娶的妻子……」

  話音未落,一個茶杯直沖陸小鳳腦門,「啪」地一聲打在牆壁上,碎了一地。

  陸小鳳摸了摸腦門上不存在的冷汗,後怕地看著面無表情的西門吹雪。「我只是說笑,何必當真……」

  西門吹雪扭頭看他,冷笑,「下次就不是茶杯了。」烏鞘劍並未出鞘,凜然殺氣卻已凝成實質。陸小鳳往旁邊挪了挪,避開那殺氣。再看卿卿仍是親昵地賴在那殺神懷裡,也不知該敬佩西門吹雪的收放自如還是該敬佩那小姑娘的勇氣了。

  不管他怎麼想,卿卿此刻笑的得意非常,「阿城娶的是莫家嫡女,我卻只是師父的徒弟而已。何況那禮未成,像你這樣的小雞崽兒,別說搶親,能許你的女人一個名分就不錯了。」

  名分?陸小鳳看左看右,就是不看卿卿,摸摸剛剛長好的鬍子也只能顧左右而言他,「這阿城,這師父啊——嘖嘖,差別真大。」

  一個阿城,一個師父,什麼差別,自然要他們自己去想了。

  西門吹雪聽罷俊臉一板,卿卿暗暗叫苦不迭。都說女人吃醋可怕,這男人吃起醋來也是不遑多讓。不管什麼計畫不計畫的,葉孤城差點娶了卿卿對西門吹雪來說就是個雷區,誰踩誰死。

  「師,師父……」卿卿又是糾結又是害怕,家暴什麼的師父應該不會做吧。

  「嗯。」西門吹雪低頭看她,面無表情,好像從未有什麼波動。「天冷,回房吧。」

  卿卿面色一苦,很想告訴他自己一點也不冷,但嘴開了又闔,還是沒敢說出口。不可否認的是,她心裡還有另一種思想炸開了鍋——回房什麼的,師父真的只是單純的要她回房咩?

  乖乖跟在西門吹雪後面,卿卿雖然達成了最初目的,可心裡卻沒有了初始的平靜。轉過頭,惡狠狠瞪了眼陸小鳳,卿卿道,「房間不足,明天就把你搬去歐陽大美人的房間。」

  陸小鳳眉毛一跳,還沒說話便聽門口突然穿出一聲輕笑,脆若黃鶯,纏絲絲讓人心動。能將簡單的笑聲都演繹地如此動人的,在這個院子裡的也只有歐陽情了。

  「那可是大大為難他了。」

  只是聽聲便讓人心動不已,待見到人就更不必說了。卿卿這段日子跟著西門吹雪好不容易正常些的性子此時見了大美人又情不自禁恢復了那風流模樣。

  手中無扇,那雙明眸也是含情若脈脈秋水,說不出的靚麗,「好標誌的大美人,便宜了陸小鳳豈不是太可惜——跟了我如何?」

  西門吹雪陸小鳳:……

  歐陽情愣了一愣,又是輕笑,「姑娘這話說的,倒讓我想起了姐妹們口傳的卿卿公子。」

  卿卿很高興,「美人聽說過?可不正是在下。」

  歐陽情美眸轉動,看向西門吹雪,眸帶促狹。她出身風塵,對人性人心把握最是精准不過。幾句話的功夫便將卿卿與西門吹雪的關係看得清楚,雖然西門吹雪看著冷硬,可有個卿卿在旁也是無畏的。便笑到,

  「只聽聞卿卿公子生性風流,出手闊綽,是個疼人的好公子。卻不曾想到,卿卿公子竟還有個這麼俊郎的師父。」

  「那是自然。」卿卿對美人自來溫和,也不計較歐陽情的調侃,反而看著西門吹雪做出與有榮焉的模樣。她的師父自然是俊郎無濤的。

  陸小鳳戰火被歐陽情轉移,嘴賤的毛病卻是不改,狀似無意道,「要是不俊朗的,師父也就是個師父了。可碰上俊朗的,師父可就不僅僅是師父了。卿卿,你覺得呢?」

  卿卿對著大美人溫和,可不代表會愛屋及烏對陸小鳳溫和。一下子蹭到西門吹雪身邊,胳膊挽著他,紅唇一挑道,「我覺得什麼?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師父的所有我都喜歡。可不像有的人,有色心,沒色膽!」

  陸小鳳無語,倒是想讓西門吹雪管管,可再看西門吹雪那面無表情卻明顯心情不錯的臉就住了嘴。把手一擺,翻身上床趴著,不想再跟這兩個秀恩愛的說話了。

  歐陽情覺得好笑,看著那二個白衣的人相攜遠去又有說不出的羡慕。目光轉到旁邊的陸小鳳身上,美眸含怨,不知道何時她也能收穫如此真心?陸小鳳,能給她嗎?

  且不論歐陽情怎麼想的,卿卿此時卻是開心得緊。因著最後那句直白的所有都喜歡,西門吹雪明顯心情不錯,也放過了之前被陸小鳳挑撥起來的那點不愉。反而回房與小徒弟說起了正事。

  「什麼!張英風和嚴人英都死了?」卿卿驚呼。

  「嗯。很奇怪?」西門吹雪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那語氣平淡的仿佛再說「死了就死了」一樣。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對峨眉劍法還有一絲興趣的話,經過了四秀尤其是孫秀青和蘇少英後便難免帶了些厭惡。可以見得,孫秀青對他的癡纏和蘇少英對卿卿疑似有意的事情讓西門吹雪多麼介意。男人,也是小心眼的。

  「可一定有人把這個推到師父身上!」卿卿不太高興,西門吹雪卻高興了。

  「無事。」西門吹雪道,將小徒弟撈到懷裡,那香香軟軟的身體讓他愈發地不能割捨了。真想把她也變成劍,每時每刻都不離身側。「他們還動不了我。」

  卿卿嘟著嘴,在西門吹雪腿上扭來扭去尋找一個舒服的位置,卻不曾留意男人身下某處因為自己的舉動起了什麼反應。她仰著頭,帶著氣憤,「那也不行,你可是我男人!」我男人,自然是不許別人欺負和潑髒水的。

  甜言蜜語總是動聽的,即使聽的那個人是座冰山也不例外,西門吹雪非常非常地高興,可他此時還有另一種興奮需要舒解。

  「此事與東瀛人脫不開關係。」

  最後一句嚴肅地總結,西門吹雪抱著卿卿直接走向床鋪。劍意上來了便練劍,殺意上來了便殺人,欲念上來了便需要卿卿了。西門吹雪的道理一直都是這麼的簡單粗暴,有效。

  卿卿:「……師父說好的講正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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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大內,皇宮。這裡是全天下保護最嚴密的地方,也是住著全天下最尊貴的人的地方。然而今晚,這裡卻迎來了不多本不該來到的人。有和尚,有道士,還有小偷。他們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而來,或者說為了看一場決戰而來。

  乾清門外西側的臺階邊,靠北牆立著三間平房,漆黑的大門緊閉著,隱隱透出些許搖曳的燭光。那黯淡的燈光竟映照出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擅入者死」。可是就在這警示之內,屋裡卻已經有了兩個擅入者。

  當陸小鳳推門而入,他已經成了第三個擅入者。

  屋子裡沒有多少擺設,有的大概只是肅殺與凜然。這麼一個小小的地方,掌握的卻是成千上萬人的生死。不可抑制地,陸小鳳心跳地有些快。

  窗前早已立了一個人,白衣似雪,冰如鐵,寒如霜。那一身氣勢已是天下少有,更別說他還是今晚的主角之一。然而,陸小鳳第一眼注意到的卻不是他,而且另一個人。

  她就坐在主位上,旁邊點著一根蠟燭。明晃晃的燭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不太端正的坐姿以及她手上拿著吃的糖葫蘆。

  有那麼一瞬間,陸小鳳覺得整個屋子裡的肅殺氣氛都被那根糖葫蘆毀了,偏偏某個人還毫無所覺,吃得開心。

  「幹嘛這樣看我,難道你想搶?」卿卿嘎嘣咬下一半紅彤彤的山楂,木簽在陸小鳳面前晃了晃,一股濃濃的酸甜味讓他潛意識地牙齦酸疼。

  陸小鳳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

  卿卿聳聳肩,啃下另外一半。冰糖咬的脆響,只讓陸小鳳更覺得牙疼,「女人怎麼都喜歡吃這種東西,我記得你以前更喜歡吃辣。」

  「是嗎?」卿卿說的滿不在乎,嘴上也是不停,看了看窗邊的西門吹雪小聲嘀咕,「從姑娘到女人,總是要有點變化的。」雖然這變化來的快了點。

  三兩下吃完最後一個,卿卿也不管自己滿嘴的糖渣,拍了拍肚子,下手還不輕。然後陸小鳳看到了他絕對不願意相信的一幕,一直佇立窗前靜如月光一般清冷的男子風一樣地來到女人身前抓住她的手。

  「胡鬧。」西門吹雪鎖緊了眉頭,輕聲斥她。

  陸小鳳:……卿卿那丫頭在他沒看到的地方做了什麼?

  卿卿撇撇嘴,改拍為撫,眼睛一眨一眨看著西門吹雪,「餓了。」

  陸小鳳:剛剛吃完東西的是誰?

  仿佛知道陸小鳳心裡想的什麼,卿卿小嘴嘟著扯了扯西門吹雪的袖子,「剛剛是你兒子餓了,現在是我餓了。」

  西門吹雪,「想吃什麼?」

  卿卿繼續賣萌,「你。」

  陸小鳳:……他已經沒有任何勁頭去關注這兩個人打情罵俏了,因為此時此刻他腦子裡已經被一句話占滿——他兒子他兒子,西門吹雪有有兒子了!

  「你們,什麼時候成親……」仿若失了魂,陸小鳳最終還是緩慢而茫然的吐出這麼一句話。「我是不是應該把你兒子的禮也備好?」

  卿卿:「越多越好,越貴越好。」

  西門吹雪瞪了她一眼,卿卿便不說話了,只是用那雙含情脈脈地眼睛看著他,「我餓了。」

  西門吹雪:「回去做。」

  卿卿滿意了,趁著陸小鳳還在糾結送什麼禮,驀地往西門吹雪唇上啄了一口,「快去快回,別受傷了,我看見血會想吐。」

  西門吹雪眸色一沉,抑制了想吻回去的衝動,對卿卿最後一句卻是無奈又欣喜。撫了撫徒弟的肚子,眼中竟是一片和煦溫柔。

  而陸小鳳呢?他現在已經什麼都不想說了。西門吹雪早就不再是那個冰冷的劍,他有了人的感情,現在還有了兒子。陸小鳳覺得自己或許應該慶倖這場決鬥有更深的含義,慶倖裡面有個卿卿,若只是純粹的決鬥,劍神有了感情還能稱作神嗎?他不清楚。

  九月十五,夜。月涼如水。

  西門吹雪已經先走了,陸小鳳還緊緊跟在卿卿身旁。他今晚並未與西門吹雪說一句話,沒有安慰,也沒有鼓勵。可他卻知道西門吹雪已有了信心。

  西門吹雪離開時,拔劍的動作一如既往地優雅而快捷。這世上沒有第二個人能能做的到。他沒有回頭,因為他已將他最珍視的人交給他最信任的人,陸小鳳自然不會讓他失望。儘管,陸小鳳不覺得卿卿有什麼需要自己照顧的。

  太和殿周圍來了很多人,本應該只有六個,可現在已經有了二十一個。卿卿沒興趣管陸小鳳的閒事,這情況她早就了然於心。眼前一亮,她掠身來到花滿樓身旁。

  任時光流逝,這個男子依舊是美好而寧靜的。花滿樓面前是一方很美的花園,有桂花的香味飄散在空氣中。他沒有做什麼,但卿卿的心已經靜下來了。

  「你果然還是來了。」花滿樓面上帶著淺笑,卿卿並未開口,他已知道身旁是誰。

  「這麼一場大戲,我怎能不來。」

  花滿樓又笑,恰似空穀幽曇,在夜色中香味彌漫。他沒有動,對卿卿道,「可我覺得,今晚的你比陸小鳳還要麻煩。」

  話音剛落,卿卿還未想明白他的意思,一陣風吹來,她面前又多了一個人。白衣,玉顏,生來自帶一襲貴氣讓人挪不開眼。

  「漂亮哥哥,你來了!」尚未多想,卿卿眉眼綻開,彎若月牙,身體已湊了過去。一手搖著葉孤城的胳膊,眼睛上下掃視,仿佛在檢查他是否如傳聞中那般受了傷。

  葉孤城嘴角微挑,揉揉這姑娘的頭髮,聲音還是已往的低沉醇厚,「我無大礙,卿兒何不信我。」

  即使已經聽了很多次,被葉孤城的聲音叫她「卿兒」,卿卿還是忍不住面紅耳赤。「我當然相信漂亮哥哥,只是外面傳的沸沸揚揚,還是忍不住問問罷了。」

  葉孤城搖頭淺笑,眼中鋒芒也化作了絲絲柔情,惹人心動。

  這一方還是寧靜祥和的,別的發現葉孤城的人卻紛紛嚷嚷起來。能來這裡的親眼觀戰的,不是有錢有勢就是武功高絕之人。且大家來這裡的目的不外乎就是想看兩大巔峰劍客的比試。以此為目的的眾人,看到葉孤城來了卻只和一個小姑娘說話,哪有不說話的道理。想想二人決戰的理由,不少人已經猜測這個姑娘是不是傳聞中的莫家女了。

  感受到從某個地方而來的冷意,葉孤城斂了笑容,眸中已是充滿了鬥志。身隨風動,尚未看清他如何動作,身形已遠離了卿卿,輕立在太和殿的屋脊上。與他同時到達的,還有不知何時來到的西門吹雪。

  「想不到葉孤城也有這麼高的輕功。」有人在卿卿耳邊歎息道。

  「輕功不高,如何能使出那一招天外飛仙?」又是一人如此說到。

  卿卿轉頭看去,正是陸小鳳和司空摘星。「你倒是來的巧。」這話是對司空摘星說的。

  司空摘星眼珠子一轉,又是一陣歎息,「巧什麼,我早就來了。我現在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上次沒趕上西門吹雪搶親,那麼有意思的事兒我怎麼就把時間浪費在陸小雞身上了呢?」

  陸小鳳不高興了,剛想說什麼又見司空摘星往卿卿旁邊一擠,「唉,方士兩大絕頂高手為你又是搶親又是決鬥,什麼感覺?」

  卿卿無語,看著司空摘星笑的寒風凜冽,「你來試試就知道啦。」

  司空摘星退了一步,興奮道,「你讓我易容成你的樣子?」

  卿卿點頭,「如果你不怕我師父的劍的話。」

  司空摘星:……

  月已中天。屋脊上占滿了人,卻沒有人說話。

  在月色下看,兩個人都是同樣的白衣,葉孤城更是玉石一般的面上毫無血色,相比著,西門吹雪還更有生氣一些。

  風是涼的,劍是冷的。兩個人的目光也是冷的。此時此刻,他們已然超脫了一切,忘記了決戰背後的計畫隱情,眸中只有對方,只有他們的劍。他們就像他們的劍一樣,已經完全沒有了人的情感。

  每個人都離他們很遠,劍未出鞘,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們之間實質的劍氣。那是他們本身發出的劍氣,而非來自於劍。就好像,可怕是人,而不是劍。

  葉孤城似是在笑的,「一別多日,別來無恙?」

  西門吹雪還是面無表情,「多蒙成全,僥倖安好。」

  那語氣太冷,場面也是極冷的,好像兩座冰山即將相撞卻擦出了點點火花。卿卿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後又在西門吹雪的冷眼中戛然消音,不敢再笑。

  她本就不是個嚴肅正經的姑娘,哪怕是真正的生死關頭,她大概也只會調戲調戲身邊的美人,然後笑著感歎自己的優秀。西門吹雪沒有說她,不僅僅是情況不允許,更是因為他太瞭解她了。

  揚起手中青峰,西門吹雪冷聲道,「此劍乃天下名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道,「好劍。」遂揚起手中劍,道,「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西門吹雪道,「好劍。」葉孤城道,「本是好劍。」

  兩人劍仍未出鞘,拔劍的動作也是一致,顯然也要在此方面比上一番。

  魏子雲突然道,「兩位都是天下劍術名家,想必不會在劍上淬毒,更不會安裝暗器。只是這邊比試為天下矚目,必然也會流傳萬古,何不找一人代為審安,以昭大信。」

  卿卿聽完面色古怪,雖然知道劇情,此刻也忍不住嗤一聲,「好大的膽子」。

  葉孤城二人沉思半晌方才點頭。若是在已往,葉孤城暫且不論,西門吹雪是一定不會同意的,利器生命,如何能放到別人手中?但現在,他已經變了。

  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不約而同投在一個角落。這個角落可算熱鬧,有卿卿,有陸小鳳,花滿樓和司空摘星也在。

  卿卿不知道別人是怎麼看的,此刻她已在兩個人的目光下心率加快,喘不過氣。耳邊似乎又響起了花滿樓方才的話,「你今晚比陸小鳳還要麻煩。」

  又是幾道看熱鬧一般的視線轉到卿卿身上,葉孤城搖搖頭,好像一瞬間溫和了不少,「西門兄可還記得我二人決戰的原因?」

  西門吹雪頷首,仿佛有了些許人氣,「自然記得。」

  葉孤城道,「我能信任一人,想必西門兄也是信任的。」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在卿卿搖頭擺手哀求的目光中勾了勾嘴角,「自然。」

  卿卿:……不用懷疑,這兩個人絕對是故意的,逗她很好玩嗎?

  兩手撫著肚子,卿卿看著西門吹雪眨眨眼。果不其然看到師父大人微皺的眉頭。得意地哼了哼,卿卿深吸一口氣,照著陸小鳳的屁股踹了一腳。

  陸小鳳本來還在幸災樂禍,未曾想卿卿會突然發難,一時不注意,竟真的被卿卿往前踢出了兩步。

  卿卿:「我想陸大俠的手已經饑渴難耐了。」

  眾人:……好兇殘的小娘子還好已經有主了。

  陸小鳳:……(☉o☉)╰_╯t^t

  西門吹雪:「胡鬧!」

  隔得再遠也猜到師父大人會什麼反映的卿卿,「孕婦情緒不太穩定,要忌刀劍利器。」

  陸小鳳:……他不跟孕婦計較。


第六十三章

  卿卿的動作實在是讓陌生人吃驚,讓熟悉她的人無奈而又合理,陸小鳳則更多了一分哀怨。他本是個高大帥氣的男子,不論是官道黑道還是江湖都能混得開,這也與他的性格有關。若是換個人,卿卿也不會做出這種舉動。

  「即是如此,」葉孤城微微頷首道,「就麻煩陸大俠了。」

  西門吹雪自然也同意,「事不煩二人。」

  陸小鳳無奈地接了劍,看著卿卿的目光幽怨無比,「我的麻煩本就夠多了,你這損友還在給我找麻煩。」

  卿卿聳了聳肩,有些小愧疚,但還是硬著嗓子道,「這劍給我查我也不會細看什麼的,他們兩個任何一個都是我極其信任的,於我來說,審查他們的劍是對他們也是對我自己的侮辱。」

  她的聲音清朗,即是隔得遠遠的也能傳到西門吹雪二人耳中。聽到的人或讚歎或慚愧,就連比試的二人眸中也多了幾分溫度。

  陸小鳳故作氣憤,吹鬍子瞪眼道,「好話都讓你說盡了,惡人全讓我做了。你倒是好算盤,成親可別忘了我的好酒。」

  卿卿看了看西門吹雪,面上一紅,「你只把禮金準備好就夠了,至於酒∼」她眼珠子轉了轉,手往西門吹雪那兒一指,「我的酒都被禁了,你若有本事能把酒窖鑰匙偷出來要多少有多少。」

  遠遠地,仿佛是聽到這邊的動靜,西門吹雪一個冷眼掃過來,卿卿陸小鳳具是縮縮脖子不敢再打那歪心思。

  劍自然是沒問題的,因為有了先前那番打岔,此時距離計畫開展的時辰已是不遠了。陸小鳳還了劍,顯得有些不安。

  葉孤城看了看天色,道,「我期盼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西門吹雪頷首,冷聲道,「亦然。」

  十五的月很圓,也亮極了。宮燈盞盞垂在屋簷下,在風中蕩出圓滑的波紋。幾乎是同時拔劍,眾人屏住呼吸,唯恐缺漏了一個細節。就連平日最閒不住靜不下來的老實和尚司空摘星也放緩了呼吸。

  劍是白的,反射著月的冷光,人也是白的,蒼白的。空氣仿佛要在強大的壓力下凝成實質,然而就在下一刻,劍,動了。

  兩道白影極快地交錯,快得分不清誰是誰。葉孤城的劍像夜間的一陣風,輕而快,轉眼間已是刺出百劍。西門吹雪的劍同樣靈巧迅捷,一招既出而無追悔,在出劍的那一刻他已成為了他的劍。

  葉孤城與西門吹雪之間有什麼仇呢?真正意義上並沒有,甚至他們于對方都是特殊的存在。然而他們的劍走充滿了仇恨,有了一個葉孤城又為何要生西門吹雪?反之也一樣。這一刻,沒有約定,沒有計劃,他們心中只有劍,眼中只有劍,出劍,則是生死之局。

  卿卿看著天邊的月亮,心裡焦急,她已經努力拖延時間,就是害怕時間太充裕兩人會忘記所有,生死相爭。可現在看來,他們還是很快就進入了這樣的狀態。

  爆炸聲從不遠的金殿轟然發出,幾乎是同一刻,比劍兩人的前刺出的劍都穩穩停住。葉孤城的劍停在西門吹雪胸前一指,而西門吹雪的劍鋒也已挨到葉孤城的頸部。

  差一點點!卿卿提起的氣終於放下大半。

  西門吹雪收回劍,冷聲贊許,眼中戰意不減反增,「你比我想像中更強,如若少了某些牽掛恐怕結果就不同了。」

  葉孤城看了看卿卿,意有所指,「你又何嘗不是呢?」話說完,他收了劍,率先朝信號發來的地方而去,西門吹雪等人也隨後很上。

  九月十五,南書房。這裡本應該是皇帝的寢宮,年輕的皇帝不許宮妃踏入,因此本該只有他一個人。碧紗裡的燈火光熱不明不暗,正是適合人睡眠的亮度,也足以照的清楚裡面人的樣子。

  今晚這裡明顯不只有皇帝一人。太監王安,他出現在這裡不奇怪。奇怪的是穿著龍袍的皇帝有兩個,模樣也沒有太大差別。除了多出來的一個皇帝,還有一個很漂亮的男人,一個躲在黑色斗篷裡遮住臉的女人。

  魚家四兄弟已被皇帝叫出來的,他們長相醜陋,可無人會輕視他們。四個人共同發出強大的劍氣朝冒充的南王世子而去,而劍氣未至已被那個漂亮男人打出的黑色長鞭阻止。

  這個男人,叫做銘修,不是中原人。此刻他甩了甩手中長鞭,臉上沒有任何對皇帝的恭敬,「真是可惜了,為了天皇的大業——其實你應該高興只有我來了,不然換了另一個你會死的更快,皇帝陛下。」

  躲在斗篷裡的女人狠聲道,「跟他多廢話什麼,早點了結了也免得節外生枝,難道你想影響父親的計畫嗎!」

  銘修臉色一沉,一鞭抽向身邊的女人,斗篷被那力道生生撕裂,露出裡面的女人,她臉上竟然佈滿了交錯的鞭痕!

  「啊——」女人驚叫,雙手死死捂住了臉。

  銘修不屑地看她,「我的事還輪不到你做主,你已經忘記擅自做主的下場了嗎!」

  夜色清寒,大門突然被推開,引進了一方月光。門外站著人,銘修看不清他們,只能看到兩個比月更白,比霧更白的人影。他的瞳孔猛的一縮,厲色閃過,長鞭於七星飛鏢朝皇帝直直而去。

  他的速度已經足夠快,罡風甚至將旁邊的飾物也劈成兩半,可還有人比他更快。

  一劍,長鞭斷裂!

  一劍,七星逆回!

  燈光漸明,銘修看著葉孤城的目光冰冷而憤怒。「葉城主,真是使得好計謀啊!如何對得起尊父與我等的辛苦謀劃!」

  燈光漸明,擋在皇帝身前的正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

  葉孤城面無表情,「前塵已去,這個地方,今晚我本不想來,你本也不該來。」

  銘修吐出一口血,本就透著三分陰鬱的面孔更顯得陰霾,「你以決鬥為理由,騙我來主持大事,真以為你救了這小皇帝他就能感激於你?」

  葉孤城看了看年輕的皇帝,縱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不卑不傲,沒有情況突轉之喜,君主之風讓人欽佩。仿佛有什麼東西被徹底放下,葉孤城道,「天下只能有一個君主,我只是一個江湖中人,負不起蒼生大任。」他頓了頓,「天朝大邦,豈是倭寇鄙土可以指染。」

  門外有人懶散地倚著門框,身邊還有兩人相護,銘修尚未開口,她便涼絲絲地說,「還好我當初及時被師父帶走了,若真被你帶走了,現在豈不是要和那女人一樣毀容了!」

  話音剛出,一直沉穩如山的西門吹雪頓時面色一寒。抬步走向門口,將那不省心的小弟子牢牢護在身後,冷聲斥道,「誰許你過來的!」

  卿卿抬手摟著師父大人的腰,蹭了蹭,略帶三分委屈,「大家都過來了,我一個人在那兒豈不是更不安全,再說了,不是該有師父嗎!」這小女人討好地對自家師父笑笑,完全無視了一直緊守崗位跟著她的陸小鳳。就算沒有西門吹雪,不是還有他陸小鳳嗎!

  幽怨的目光看著秀恩愛的兩人,花滿樓無奈地笑笑,將憤憤不平的陸小鳳扯到一邊,轉手遞給他一壺雕刻著梨花的酒。「莫氣,她讓我將這個給你。」

  陸小鳳鼻子一動,連忙搶了過去,「十年的梨花釀,算她還有良心。」此時的陸小鳳哪還有什麼幽怨的?不得不說,卿卿還是非常瞭解他的。

  銘修看向外邊,心中的女人在月下愈發迷人,可她說出的話以及那與其他男人親昵的舉動卻讓他手指緊握。一股黑色蔓上頭部,銘修神情突然變成帶著討好的笑,陰鬱與之並存顯得分外扭曲,「卿兒可是不喜我身邊的賤人?她上次自作主張令人追殺於你,我幫你殺了她洩憤如何?」

  這番變動讓在場所有人接受不能,下一刻銘修手中斷裂的鞭子已經帶著風聲插入女人的脖子。鮮血四溢,兇手掌中佈滿了血,他卻抬起手輕輕放在舌尖舔了舔,笑容如嬰兒一般純淨,又無端端讓人遍體生寒。

  「姐姐,修兒做完了,喜歡嗎?」

  卿卿忍不住往西門吹雪懷裡瑟縮了一下,可那嬰兒一樣的笑又讓她莫名熟悉,她試探性地問,「你是當年那個小娃娃?」

  不是她記憶力好,實在是這麼多年能叫自己姐姐的人真心不多。她看了看裡面死去的女人,除開那血跡和傷痕不看,衣服和輪廓還是與當年那個日本女人有幾分相似的。

  「姐姐想起我了。」銘修撒嬌一般的語氣說到,那扭捏的樣子配上成年男子的身體著實怪異。他厭惡地看了看身邊死去的女人,語氣略帶委屈,「他們都不喜歡我,明明是父親要我練那個功夫的,可我練了他們都說我是怪物。這個女人也是父親叫我娶得,可她懷的卻是我弟弟……」

  這個男子一字一句,面部因極端憤恨而扭曲,可在場的人只覺得可悲可憐。卿卿驟地發出一聲驚呼,那銘修嘴裡竟然接連不斷的嘔出血來,骨骼像被什麼融化一般,漸漸縮小。他一個不穩,趴在地上。

  銘修的自述還在繼續,「姐姐想起來了,你當初還誇過我的,他們都說我是怪物,可你抱過我的。」

  黑色的氣體在他皮膚表層下流動,密密麻麻的,不像走火入魔,到像是什麼蠱蟲。

  西門吹雪遮住卿卿的眼睛,面無表情地向她解釋,「這是東瀛的一種毒物,類似於蠱。母蠱在那個女子身上,那女子死了,他身上的子蠱也不會放過他。」

  卿卿垂下頭,被西門吹雪擋住眼睛她什麼也看不見,可銘修的聲音還不斷進入她的耳朵。

  「姐姐……」她聽到他叫她,「你過來,再抱抱我好嗎……」

  那聲音仿佛帶著魔力,讓她忍不住想要走去他身邊,抱抱他。可西門吹雪將她牢牢固定在懷裡,不讓她靠近銘修。她只得硬著心腸,「抱歉。」

  「姐姐。為什麼,你不肯過來呢……」那聲音越來越虛弱,越來越低,也越來越瘋狂,「既然這樣,那卿兒來陪我,好不好?」

  這一刻,銘修仿佛恢復了原有的神智,用最後的力氣打開了身上的泥丸小球。

  一陣無色無味的氣體瞬間彌漫開來,西門吹雪冷聲道了一句,「快走」。下一刻,已帶著卿卿退開毒氣彌漫的範圍。在場的反應都不慢,便是葉孤城,也還是當機立斷拉著皇帝離開。

  御花園,卿卿驚魂未定地倚在西門吹雪懷中,想到離開前無意瞥到的原先銘修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衣服和這個猩黑色的血泊,突然抓住西門吹雪的袖子。

  「師父……肚子,好疼……」


第六十四章

  莫家後山,一座孤墳獨立在山坡上。石碑上只有兩個字「銘修」,墳裡亦只埋了些衣物。卿卿已經在這兒站了很久了,久到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看一個自己並不熟悉甚至還稱得上有仇的人。

  說到底,她始終忘不了銘修最後那段話,最後那聲絕望徹骨的「姐姐」。不論是相貌,才智還是武功,銘修皆無不是,錯的是他的立場。銘修啊,他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人死如燈滅,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

  「該走了。」

  白衣如雪,簡單卻自有一番貴氣,星眸璀璨,身形有些消瘦,仿佛放開了看破了,尊貴之餘更多了幾分飄逸。愈發……不像凡人了。

  卿卿轉過頭,久久看著葉孤城,眸中又是糾結又是幽怨。她已經懷孕將近三個月了,小腹微微隆起,腰肢還能看出以前的纖細,只是臉豐潤了不少。她皮膚白,更襯得眼睛黑葡萄似的明亮,比起已往的含情脈脈倒也多了幾分溫柔。

  但,那是在卿卿沒開口之前。

  「漂亮哥哥越來越好看了……」卿卿摸著下巴,忍不住伸手在男人臉上摸了一下,語氣幽怨又嚴肅,「有花堪折直須折啊——」

  這話說得真是莫名其妙,又讓人覺得好笑。葉孤城臉上帶著笑容,磁性的嗓音透著一絲歎息,「西門兄大概明日就到,聽說莫家主總共佈置了七個關卡。」

  卿卿:「……七個……」

  決戰後,莫淩絕的計畫敗落,莫淩峰突然出現,短短一個月便強勢奪回了家主之位。那莫淩峰只有卿卿一女,十數年隱姓埋名沒有給女兒盡責過,如今身份正了自然是視若珍寶。

  只可惜卿卿從小就在萬梅山莊養大,一顆芳心早就歸了西門吹雪,更別說肚子裡還懷著孩子。莫淩峰當然是不介意養女兒順便養外孫的,奈何女兒不肯,一哭二鬧三上吊撒嬌賣萌對月長歎什麼招都用了,終於爭取到了讓西門吹雪一個月夠到莫家山谷來娶親。

  卿卿的目光更幽怨了,幾乎能滴出水來。果然是生命不息戰鬥不止。到了這個份上還能堅定頑強地貫徹棒打鴛鴦方針,堪稱階級敵人有木有。好吧,雖然她清楚老爹只是捨不得女兒想給女婿找點麻煩,讓西門吹雪更加珍惜她一點。不過……卿卿表示還是忍不住心疼自家師父腫麼破!

  「那七個包括漂亮哥哥嗎?」幽幽的語調有些希冀。

  葉孤城笑意頗濃,說不出的愉悅,「自然。我一人便擔了三項。」

  原來還是主力軍……

  自信的男人是非常有魅力的,可對於相思成災的女人來說那魅力就大打折扣了。卿卿一隻手撫摸自己的肚子,一隻手抓住葉孤城,小表情又激動又糾結,「哥啊……你侄子已經三個月了!」所以別太為難你侄子他爹了成不?

  葉孤城看了看卿卿的爪子,安撫姓地揚了揚嘴角,「且放心,我自有分寸。」

  卿卿淚目望,總感覺這話聽著不太靠譜呢。正想著又聽葉孤城道,「自然是要好好試出西門兄對你的真心才好。」

  試真心=不可能放水。看著男人堅定的黑眸,卿卿怎麼看怎麼覺得幸災樂禍,一定是錯覺吧……

  紅色的絹花綢緞佈置滿了整個莫家山谷,說來這還是二十年來頭一次在本家辦喜事。人人面上都掛著欣悅的笑,家主要對新郎官的七場關卡早已在私下被津津樂道八卦了許久。

  遠遠地看到一對人馬走近,莫家穀口的小童喜得大呼,奔相走告,不一會兒穀口就占滿了看熱鬧的。

  百人的隊伍,將近半數都是相貌英俊武功不俗的青年才俊,為首的新郎官尤為不凡,冰冷的俊顏直惹得圍觀的少女驚叫連連,嬌羞不已。花轎馬車,裝潢甚為華美,陽光下鎏金的掛飾蓋頂亮瞎了一眾人的眼。數十個黑色木箱緊閉著,尚不知裡面是什麼。但僅僅是表現在外邊的東西,也不得不讓人贊一句「財大氣粗」了。

  卿卿著了一身正紅的衣裙,纖薄的紅紗層層疊疊覆壓著,每一層都用金絲銀線繡著雲緞的花紋,奇異的是從最外層整體看來竟可見一隻展翅高嗥的鳳凰。花髻、銷金蓋頭、花扇等物放置桌上,嬌媚的新娘已可見風姿綽約。

  透過銅鏡,那張看了十多年的臉蛋突然變得有些陌生了。說來,這已經是她第二次做新娘了,可卻遠遠沒有第一次那麼平靜。至少第一次她敢披散著頭髮,不倫不類地調戲小侍女,可這次她卻早早裝扮好了自己,緊張而激動地聽著別人對新郎官一舉一動的轉述。

  她的新郎今日換了白衣,穿著一身紅黑相間的長袍,據說和她身上穿著的是一套。卿卿從來沒見過西門吹雪穿白色以外的袍子,可他今天換了,她卻看不到。

  她憂鬱地注視著鏡子,許久。直到聽到西門吹雪將要入門的消息,終於忍不住,不顧眾人的勸導,執意沖出了房間。乖乖待在房裡待嫁,可從來不是她的作風。

  鑒於家主的親自下令,新郎官進門就極為艱難。沉重的紅木大門緊緊閉著,牆頭上趴了一排。西門吹雪沉著臉色,繞是面無表情也能看出他的不悅。

  「撞門。」

  隨著西門大莊主一聲令下,五個年紀相仿,步履輕而穩地護衛走到門前,打頭的正是和卿卿最為熟稔的小五。那張娃娃臉上一片冷峻,竟也把西門吹雪的神韻模仿了兩成。

  只見他緩步走到門前,一言不發,抬腿便是一腳。紅木大門巍巍不動,內勁卻是把牆上看熱鬧而武藝不精的小童震下去不少。

  對這結果稍稍滿意,小五朗聲沖牆頭喊到,「我家莊主誠意來迎親,莫家豈有閉門不待之禮?」

  牆頭上的人互相看了看彼此,驚歎評論不斷,可就是無人開口說出要求。就在小五不耐煩想要再來一腳時,卻見一玄衣男子飛身上了牆頭。這男子長相清秀,黑眸轉動說不出的靈活。他清咳了兩聲,未見怎麼喊叫,那聲音卻清晰傳到每個人耳中。

  「家主有令,過門禮不可少,何時給的銀子讓我等滿意了何時開門。」

  聽了男子的話,牆那邊是一陣歡呼,牆外面仍舊是一片冷肅。小五扭頭請示西門吹雪,這西門吹雪尚且未語,陸小鳳卻不知從哪個角落蹦出來,大聲嘲諷,「司空摘星你這小偷何時入了莫家,莫非是做了哪位小姐的上門女婿?」

  兩句話氣得司空摘星跳腳,「好你個陸小雞,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還就告訴你,今天有我司空摘星在一刻,給不夠銀子,就不給開門!」

  陸小鳳也氣,氣又含著笑。「我說兄弟,這可不是我不給力,那偷兒和你徒弟關係……嘖嘖,絕對不是和我一個待遇的。」

  西門吹雪冷冷瞥了陸小鳳一眼,這新郎反倒是這場鬧劇中最淡定的一個。隨意揮了揮手,十幾個黑木箱子打開,竟滿滿都是排列整齊的金銀之物。只看得陸小鳳瞠目結舌,這西門吹雪什麼時候也有了神機妙算的本事?

  「砸。」薄唇冷冷吐出一個字,便有二十多個少年郎分別從箱子裡捧了金銀塊子,天女散花一般往牆頭砸去。

  他們具是武功一流的好手,本就沉重的金塊帶著刻意施放的內力,砸過去隱隱還能聽見破空之音。轉眼間,直砸的瓦塊翻飛,逼得牆頭上趴著和牆那邊擠著看熱鬧的人紛紛閃躲。一時之間,人仰馬翻,驚叫連連,倒是增了不少喜劇效果。

  遠遠注意著這邊的莫淩峰氣了個仰倒,咬牙切齒地吩咐開門。反而是默默偷看的卿卿笑了個半死,竟然唯恐天下不亂地對接下來的碰撞起了濃厚的興趣。她以前怎麼從來沒發覺師父大人這麼霸氣呢?

  入了正門,好戲卻才剛剛開始。只見莫家的演武場上搭起高臺,高低錯落的梅花樁列於中央,四周的檯面竟是鏤空的,只用緞帶首尾連著鋪系了一層。

  一黑衣男子憑空立於緞帶之上,穩穩當當,仿佛他腳下踩著的不是緞帶而是平地。這等輕功,當世也不過幾人。聽到動靜,男人轉過身,衣擺在風中晃動,正是這場大戲的主導者,莫家新任家主莫淩峰。

  「多說無益,我莫淩峰的女兒也不是那麼好娶的。七個關卡,若有一關不過還請西門莊主回去,明年再來。」

  一番驚世之語直讓所有人震驚,古往今來哪裡聽說過這樣的規律?一時間,議論紛紛,這哪裡是要結親,分明是故意刁難要結仇嘛!

  氣氛一下僵冷了起來,莫家主與西門莊主這對翁婿互相看著對方,一時無話。

  莫淩峰用了內力做傳,聲音洪亮就連隔得那麼遠的卿卿也聽得到。太陽穴一跳一跳的頭疼,卿卿招來一個被莫淩峰派來看著她的侍女,讓她去演武場傳話。

  很快,侍女就到了演武場。向家主大人行了禮,這侍女也是直率,就聽著卿卿的命令,當著那麼些人地面輕聲說出了新娘要傳的話。

  「師父容稟,若是今年嫁娶不成,私奔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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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私奔?來年再來!小丫鬟傳來的話讓在場的人表情各異,總體來說,西門吹雪難掩喜色,莫家新任家主則是滿滿的無力與頹敗。

  莫淩峰揮了揮手,看向西門吹雪的目光幾乎噴火,「告訴你家主子,她爹自有分寸。」

  這次連陸小鳳也忍不住同情他了,但更多的還是出於對好友的恭賀,便大聲感歎,「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西門吹雪黑眸深邃如一灘幽泉,轉向陸小鳳,冰冷的聲音古井無波,「卿卿養在萬梅山莊。」所以他這個師尊才是內,向著他,很正常,不是外向。

  陸小鳳看著西門吹雪那雙眼睛,裡面充滿了對小徒弟的勢在必得,一瞬間,包括陸小鳳在內所有人都悟了西門吹雪的意思。或許還能夠再深沉一點,沒有萬梅山莊,沒有西門吹雪,就沒有今天的莫卿卿。

  莫淩峰的表情漸漸冷靜下來,再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他還真沒有立場對西門吹雪要求什麼責備什麼。身為父親,他從未盡過父親的責任,又怎麼能要求被師父養大的卿卿背棄師父,反而站在他這個沒相處多久的父親這一邊?血緣忽然珍貴,但多年的情誼更是不可拋棄的。

  看著白衣男子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莫淩峰做了決定,「即是如此,三局總是要的。」他果然應該重新審視西門吹雪了,誰說西門莊主只是個劍癡,不理俗事的?一句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可以叫不通俗事?

  莫淩峰此話一出,卿卿滿意了,西門吹雪無所謂中也滿意了,小丫鬟猜測主子應該滿意也退了,退之前還帶著西門大莊主的一句話。

  「照顧好孩子,等我來娶你。」

  在場眾人:……兒子都有了還擺檯子比武招親真的好嗎?

  雖說如此,但那三場比試依舊是逃不開,且勢在必行的。莫家雖是武林隱族,但久居穀中,不理世事,反倒將文藝擺到極重。這也是莫淩峰的想法,西門吹雪劍神之名自決戰後傳遍武林,劍道武藝方面當世還真沒幾個年紀相當之人能出其左右。想來想去,也只有在財力,文藝上多加為難了。

  第一局,比的便是樂。

  莫家家主打定了主意想要為難新郎,第一局便請了葉孤城出頭。

  白衣勝血,翩然仿若雲端。葉孤城與西門吹雪已經不算陌生,這二人一是城主,一是莊主,月圓之夜一戰震驚天下,猶未分勝負。此次對立於兩側,相望之下氣氛倒算和諧。

  「許久不見,西門兄風采依舊。」葉孤城唇邊帶著淺笑,溫文之態,又是說不出的貴氣,讓人心生好感。

  西門吹雪冷臉不變,語氣還算溫和,「葉兄何必多加寒暄,當日勝負未分,今日以音律相會,也算全了你我比試。」

  葉孤城頷首,「然也。」

  說話間,只見葉孤城取出一碧色玉蕭,置於唇邊。那玉蕭通體圓潤剔透,渾然天成,一見便知絕非凡物。

  滿場寂靜,忽而蕭音乍起,清清湯湯。自低婉而悠遠曠達,隱隱又不乏風流雍雅,仿若一池碧蓮悠然於湖中綻放,香遠益清,亭亭淨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西門吹雪靜靜聽了片刻,取了一把古琴而來。那琴看著古樸,琴身為黑色,長三尺六寸五分,一分不少一分不多。上有「獨幽」兩字,見之忘俗。

  卻聽琴聲將起,仿若另成一曲,又仿若與蕭聲相合。時而聲剛勁渾厚、宏亮如鐘;時而輕盈虛飄,清亮如珠。細細辯來,似是一曲鳳求凰合情合景,觀其風骨,又仿若雪山寒梅,傲骨錚錚,清雅動人。

  孰優孰劣,當真難以區分。

  奏樂兩人也知如此,卻聽音聲乍變,這當世最有名的兩個劍客竟不約而同將內力至於曲中。一瞬之間,仿若烽火騰起,心性不定者竟不自覺地血氣上湧,吃了不小的苦頭。而部分人卻是眼前一亮,紛紛以內力抵禦音攻。

  蕭聲琴音互不相讓。蕭聲不復方才的優雅,青蓮忽而化作了騰飛的孤鳳,立於九霄,振飛雙翅,卷了滔天火焰呼嘯而來。而那琴音也是不退,寒梅折枝,化作利劍,不斬殺那孤鳳,誓不歸回。

  這二人本就不滿當初的決戰草草了事,今日竟然一來就動了真格。只是那音攻比試並非只比試內力而已。更多的還是心戰。西門吹雪妻子在前,已是不破不回,利劍之下更是決然無反。葉孤城內力音律均不遜色,但到底只是被拉來作陪,一是態度不如西門吹雪的決然,二也是秉著不願壞人姻緣之意。

  一番內力比拼下來,孤鳳終是猶豫再三,落了敗勢。

  「葉兄,承讓。」西門吹雪率先止了琴音,短短四個字中比起剛才多了喜意。

  葉孤城隨之而止,笑了笑,卻是擺手。「今時之景不同,若是莫家小姐有一分不樂意恐怕勝負就非得如此輕易了。」

  葉孤城的話透著些許促狹,卻也真摯。想到那說出不成功便私奔的小徒弟,西門吹雪也忍不住帶了三分笑意。

  第一局便失了先利,莫淩峰臉色不太好看。眼睛一眯,直接招手要與西門吹雪比試劍招。莫淩峰少年便有天才之名,當年甚至還在劍招上指點過西門吹雪。雖說輩分大了,但想想一來他是新娘親父,老丈人考校女婿,有何不當?二來,他也顧及了西門吹雪剛才比試內力,這第二場只比劍招,也就沒人有什麼異議了。

  那比武的場地早就經過安排,正是莫淩峰先前所立之處。但見四周高臺具以緞帶勾連,穩不穩且不說,緞帶之間空隙卻大得很。再看中央,梅花樁高低錯落,甚為駭人。

  若要在其上,輕功,技巧,基本功,缺一不可。再加上莫淩峰這強敵,劍招上更是不弱,著實讓人為西門大莊主捏了一把汗。

  但見這未來女婿和老丈人分別立於高臺兩側,手中分別執一木枝,衣袂蹁躚,好不瀟然。到底是顧念著情誼,兩人不約而同用了木枝代劍,但以他們的功夫,世間萬物皆可為劍,也並沒有太大區別。

  眾人屏氣凝神,只一番劍招下來,雙方都有留手。饒是莫淩峰存心刁難,也不得不承認英雄出少年。若不看內力,僅在劍招上他的確在西門吹雪身上占不到什麼便宜。

  初時的氣憤不滿漸漸被欣賞取代,偷空看了眼旁邊虎視眈眈,似乎隨時打算去向卿卿稟報內情的小丫鬟,莫淩峰不由得歎了口氣。女大不經留啊!

  仔細想想,別說卿卿非西門吹雪不嫁,就說女兒肚子裡的外孫,難不成還真要未婚生子不成?且當世之中,能與西門吹雪比肩的少年能有幾個?更不用說有魄力為了一女子孤身前往白雲城搶親,一擲千金,且應對他這重重刁難的了。

  這般想著,莫淩峰百十招後便停了動作,西門吹雪也淡定,直接算作平局。

  一局勝,一局平,過了心裡的坎,第三局該如何還真有些不好琢磨了。莫淩峰思索片刻,對著西門吹雪道,「西門莊主遠道而來,今天色不早,不妨休息一夜,那第三局明日再繼續也不遲。」

  西門吹雪皺眉,雖然不願,但沉思片刻也就應了。要準備的還有很多,就算今天一下子過了三場,也不可能當晚就帶著徒弟跑路吧。明日便明日吧。

  饒是西門吹雪聰慧如斯,也萬萬沒想到,所謂的第三場比試不在明日,而在今晚,甚至連考驗他的人也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第六十六章

  沉沉的夜色,星辰寥寥,月涼如水。莫家客房風格莫家祖宅一樣,古樸大氣中透著清雅,但總有些盛氣淩人的孤高之感。

  西門吹雪背後依然背著劍,端坐在椅子上,看樣子是有今夜不眠的傾向。四方的桌上擺著熏香,冷冷清清的梅香淡雅得很,嗅之就令人覺得心曠神怡。燈光微明,窗戶半闔著,外面園子裡俏麗的海棠開的正豔。

  環境很好,也安靜,可西門吹雪的心卻不能如環境一般清淨。他對莫淩峰瞭解不多,但他卻也是智力絕高的。先前天色雖晚,再比一場卻也無事。但莫淩峰卻強硬地讓他留宿一晚。

  不是猜測,而是肯定。今晚,必有事生。

  三更已過,門外突然有了動靜。

  「西門莊主,奴婢特奉家主之命前來送些糕點。莊主,可是已安寢了?」

  那女子的嗓音當真的是又嬌又軟,聲若黃鸝清啼,若是唱曲,定是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的。可西門吹雪卻並沒有因為這聲音有絲毫的波動,反而因此更加靜了下來。

  「尚未。」

  「那可否允許奴婢進來,也好回去向家主回稟。」

  「進。」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冷淡至極。

  女子推門而入,便送來香風撲面,再論其容貌更是難得。杏眼桃腮,身若扶柳,尤其是那嘴唇的一點桃紅,趁著雪膚凝脂,更是明麗。豔若海棠,就連身上的香味也是濃郁的海棠香。

  這女子磨磨蹭蹭,在桌上擺了兩三樣點心,然後又取了一碗燕窩粥送到西門吹雪眼前。卻見她蓮步輕移,突然腳下一崴,整個人朝西門吹雪跌了過來。

  西門吹雪真的會被她撲到?

  但聽得「砰」地一聲,女子身體是真的重心不穩,一下子摔在椅子上,撞翻了椅子,人也摔倒在地。

  「西門莊主……」女子把手腕抬起來,白潔如玉的皓腕上磨破了皮,端的是楚楚可憐。

  她哭泣時,香味愈發濃烈,濃濃的海棠香和房間裡的梅香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種令人感覺格外興奮動情的味道。

  西門吹雪臉色不改,側立一邊,冷聲呵斥,「出去。」

  女子仿若受了驚嚇,被西門吹雪的呵斥弄得面色泛紅,淚珠子不用提地更是嗒嗒墜落。「莊主,小女子並無任何不及小姐之處。莊主既能為了小姐應對家主百般刁難,也當是個性情中人,又何必對奴婢如此冷待。」

  古有傳聞,說有美麗女子哭泣時,會惹得百鳥同泣,百花共悲。這女子有沒有那本事暫且不提,只這一番哭訴加上鍾情之語,換了任何一個男人也是要心軟的。

  可西門吹雪沒有。「出去。」他立在一旁,對女子的哭訴仿若未聞。那女子也自知今日是拿不下西門吹雪了,值得掩著面,跑了出去。

  西門吹雪回身熄了熏香,便一直靜靜站立著,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才驟然變了臉色。說來也奇怪,那女子在時,只是讓人感到興奮,可待她走後氣味凝聚,仿佛便成了烈性∼春∼藥,讓人忍不住情∼潮湧動。

  為了考驗西門吹雪,莫淩峰也真是下了大手筆的。

  動靜又起,一個小腦袋悄悄從門口冒出頭來。目光在房間裡轉了一周,當看到西門吹雪時,便彎了眉眼。含情目成了月牙,更是波光灩灩,令人心魂蕩漾。

  「師父——」穿著一身粉裝的卿卿從門口跳出來,一手扶著略微凸起的腹部,滿面欣悅。

  西門吹雪眉心一皺,腳步是往卿卿那兒挪了半步,但又猛然頓下。

  那卿卿也不惱,幾步上前,鼻尖微動,突然變了臉色。「這味道……月下海棠香?」

  「師父!你中藥了!」

  瞬息間便判斷出房間裡的味道,眨眼間就判斷出西門吹雪一定中了藥。如若這個真是他那不爭氣好頑的弟子,恐怕西門吹雪也就不會在日夜與小徒弟鬥法中產生某些莫名情愫了。

  西門吹雪面無表情,「中藥了,又如何?」

  那粉裝的卿卿低垂頷首,淺淺的粉紅暈蕩在臉上,「此藥是沒有解藥的。師父……不如,不如我……」

  她急行幾步,紅著臉頰,竟然就想貼近西門吹雪,去解他的袍子。衣角尚未碰到,烏黑的劍鞘已擱在了她的脖子上。

  「滾!」男人薄唇輕啟,冷冷吐出一個字來,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都要凝結成冰。

  粉裝卿卿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淚水模糊了雙眼,「師父!我是卿卿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師父你若真的不喜歡我了,便拔劍吧。」

  她說著,竟然真的把頭一揚,做出一副倔強地等死的樣子。只可惜,她卻不知自己越是如此就越是顯得虛假。

  「你不是她。」不是疑問,是決然的肯定。西門吹雪收了劍,冷聲道,「從進門時便是差錯。你是攜命而來,我不殺你,滾出去。」

  粉裝卿卿大驚失色,喏喏點頭,轉身跑了出去。徒留西門吹雪感受著體內愈發澎湃的灼熱,竟像是歎了口氣,飛身踏上屋頂。

  屋頂上,一襲男裝白袍的女子小腹微凸,正趴在屋頂上窺視著屋裡的情形。她在裡面看了半天,驟然發現自己最關注的人不見了,頓時苦著臉,起身轉頭。「師,師父……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她亦是下意識地護著肚子,不同的是,這個卿卿穿著寬鬆的男裝白衣,長髮用了一根羊脂白玉的梅花簪子挽了個不倫不類的髮髻。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見了身後的西門吹雪腳步不停,一下子就落到了師尊大人懷裡。

  西門吹雪抿著唇,並未馬上答話。護緊了懷中女子,卻是先領著她回到房間。剛踩到地面,卿卿就忍不住掛到了西門吹雪身上,兩隻爪子毫不客氣地扒拉著師父大人的肩膀,整個人都像沒了骨頭一樣。

  「師父——我都想死你了,你想我了沒?」這不知羞的小女子,臉幾乎快要貼上西門吹雪的下巴,嘴裡的話語更是大膽。一雙含情目水波瀲灩,滿滿的盈著喜悅。

  西門吹雪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只要仔細去看,就會發現他臉部的輪廓都柔和了不少,隱隱地還有一絲不對勁。「只隔了十日。」

  他說那話時有著絲絲的寵溺與強大的自信,貌似是無頭無腦,可卿卿卻聽懂了。從萬梅山莊到莫家山谷,那麼長的隊伍怎麼著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可西門吹雪只用了十日。他沒有直接對卿卿說什麼想念,可他卻在用實際行動告訴小徒弟,他想娶她回去的念頭多麼堅決,多麼急切。

  此話一出,卿卿就高興了。快速在西門吹雪嘴唇上啄了一下,然後低頭,好像什麼都沒做過。西門吹雪眼中含了幾分笑意,又變成了說不出的灼熱。

  「孩子可好?」

  聽了師父大人的問話,卿卿面上終於多了些許母性的溫柔。「當然好了,有我在,怎麼會不好!」

  西門吹雪略感無奈,正因為是她,才不放心。

  卿卿倚在西門吹雪懷裡,感受到後腰抵著自己的熱燙,忍不住眼睛一亮,一雙含情目睜得滾圓,複又變成了不懷好意地笑容。

  「師父,你是怎麼認出那個不是我的?」她輕聲問道,身體卻一點也不老實地上下蹭了蹭。

  「著粉衣,髮髻太過齊整。」西門吹雪聲音略帶了些沙啞,長臂將小徒弟固定在懷裡,不讓她動作。試圖通過說話來分散注意力。

  「就這個?還有呢?」卿卿忍不住追問,小手則悄悄地往下滑去。

  「神態羞腆,舉止斯文。」言下之意,他徒弟不可能那麼害羞。若是真的卿卿,毫無疑問在第一時間就撲過來要親要抱了。又怎麼會在門口停留那麼久?

  「自門而入,你不會。」他的弟子不會那麼光明正大地從門口進來,躲在屋頂上窺視才像她的作風。

  「瞬息辨認出藥名,你不行。」卿卿小嘴一撇,她還真辦不到。

  「若知那藥特性,反應不對。」就像現在這樣,別說是知道那春∼藥無解,就是發現他有了一絲反應也是要馬上過來撩撥的。舉止羞怯,言語自薦,他的弟子做不到。

  卿卿頓時窘迫,那情緒過後動作卻更加大膽放肆,竟是直接轉身,跨坐在西門吹雪腿上,身體輕輕磨蹭。「還有呢……我就沒點好嗎師父!」

  西門吹雪終於挑了挑嘴角,露出淺淺的溫柔,「她害怕了。」

  當他將劍鞘落在那女子頸上,那女子眼中露了恐懼,表現得卻是寧死不屈的模樣。那本是正常人的反應,可卿卿不同。卿卿自幼被他養大,平日劍法喂招,劍鋒擱在她脖子上不知有多少次,但沒有一次讓她受過傷。

  若真是卿卿,且不說她定然不會害怕。這小女子是絕對做不出寧死不屈的,她只會滴溜轉著眼睛,嘴上求饒諂媚,實際上尋找破綻,想法子逃跑。生死之間,便可觀出不同。

  聽了這條理由,卿卿咬緊了下唇,無端端地覺得酸澀又欣喜極了。她狠狠地啃咬師尊大人的嘴唇,嬌喘微微,「師父,已經四個月了……一人一次,這次我來做你的解藥吧——」


第六十七章

  正如西門吹雪所想,當晚的兩個女子的確就是莫淩峰的第三場考驗。第一個美貌女子除了想看看西門吹雪有沒有一般男子對佳人的憐惜外,更重要的是下藥。然西門吹雪精通藥理,因此只能用熏香,神不知鬼不覺。

  第二個辦成卿卿的女子才是殺手鐧。首先那個時候西門吹雪已經中了藥,又是在深夜人最疲倦之時,如果見到最熟悉喜愛的女子極有可能會忽略那一點點不對勁撲上去。而莫淩峰更加算准了卿卿的心理,知道他這女兒一定會忍不住半夜過來找西門吹雪。如果西門吹雪沒有辨認出那是假的卿卿,反而被真的看到了他們親熱的畫面,結果如何不言而喻。

  而若是西門吹雪辨認出了真假,那麼這場考驗也只會促成好事,就想現在這樣。

  次日清晨,迎著莫淩峰不太好看又有些欣慰的神色,西門吹雪面不改色地在好友們調侃地目光中默認了自己昨晚的確有春風一度。然後迎親隊伍正式啟程,莫淩峰再沒有拖延理由,只能看著自己剛相認團聚不久的女兒滿面春紅的被西門吹雪帶走。

  遠遠望著隊伍消失,莫淩峰也只能歎了口氣,自此以後恩怨自有女兒自行做主,只盼著西門吹雪能一直這樣寵愛他那個疲懶鬆散的女兒吧。

  離開了莫家穀,身為送嫁和迎親的幾位,例如陸小鳳,司空摘星和葉孤城自然是要跟著去萬梅山莊喝喜酒的。因為這次有了個孕婦,就算卿卿身體不錯也要放慢了行程,但打打鬧鬧地也就過去了。倒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這兩個對手,幾次三番地比劍鬥琴,那股默契越來越讓卿卿吃醋了。

  眼看著萬梅山莊將近,迎親的隊伍卻頭一次遭到了阻礙。說是阻礙,這一路上碰到的也不少了,但西門吹雪葉孤城幾人是誰,所謂的江湖高手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拔劍的功夫而已。而這次的阻礙,卻是不同尋常。

  卻說那孫秀青上次在客棧中毒後得西門吹雪所救,後來因為葉孤城轉告了卿卿的話而離去。葉孤城不管閒人,直接讓昏迷的孫秀青在林中睡了一夜。習武之人風餐露宿本是常事,孫秀青在林中待了一夜倒也沒什麼,只是第二天醒來卻再也沒找到西門吹雪了。

  自獨孤一鶴死於西門吹雪劍下,峨眉稱得上群龍無首。幸而其弟子三英四秀還留了幾個,馬秀真作為輩分最高武功也不錯的大弟子接任了峨眉掌門之職。蘇少英和其他幾人則幫助馬秀真支撐峨眉派。

  孫秀青是被馬秀真強行待會峨眉的,不管西門吹雪等人用的什麼理由,他殺了她們的師父卻是屬實。師恩大如天,縱然孫秀青再怎麼喜愛西門吹雪也不能違背,同樣的還有喜歡上男裝莫卿的石秀雪。

  聽說西門吹雪與葉孤城決戰紫禁城,孫秀青曾試圖借此再見西門吹雪一面,然而被馬秀真限制。這一次,她卻是借了為師報仇的名頭,騙了在外執行任務的蘇少英一同前來萬梅山莊攔人。

  「西門莊主!可否出來一見。」蘇少英雖是帶了人,可真正意圖卻並非如同與孫秀青所說那般找西門吹雪報仇。蘇少英並不是蠢人。當日一戰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和西門吹雪的差距,只是他心悅孫秀青,這次也是想讓孫秀青來做個了結罷了。因此,這次說話倒也有禮有節。

  坐在花轎中的卿卿當然不可能看漏了情敵到來。她看了看都聚在前面去的西門吹雪等人,卻是對守著自己的司空摘星默默做了個祈求的姿勢,穿著那一身大紅嫁衣溜到了前面。

  孫秀青已經從蘇少英身後走出,這女人一身峨眉長老的裝束,卻也秀麗清麗。只是怎麼看,都是滿臉的憂鬱,壞了整體的美感。她癡癡地看著西門吹雪那一身紅黑裝扮,儘管慣常穿白,此時換了新郎的裝束也是俊俏逼人,出塵冰冷之餘多了紅塵的人氣。只讓孫秀青癡迷之餘,忍不住心裡酸澀。

  「西門吹雪……若是沒有那女人,你真的一點都不會喜歡我嗎?」

  頂著這些人的面,對愛情的渴望還是戰勝了一切,孫秀青終於問出了這麼一句,直讓偷看的卿卿銀牙咬碎。

  就在這人人凝神屏息等著西門吹雪回答時,一陣輕幽的白色霧氣卻漸漸籠罩過來,靠近了毫無所覺的卿卿。

  卻聽西門吹雪答到,「若無卿卿,西門吹雪一生只會追尋劍道。」

  這個回答端得上殘酷無情,可放在西門吹雪身上卻又合情合理。卿卿心裡一松,尚還來不及喜悅,便聽得耳畔一聲輕笑。濃郁的白霧不知何時籠罩了周身,一張熟悉的玉顏在霧氣中重現,卿卿只覺得身上一輕,不受控制地隨著霧氣消失在眾人眼中。

  仿若冥冥中的牽引,西門吹雪驀然轉頭,正好看見遠處林子裡那飛速消失的白霧及一方紅色衣角。

  密林深處,白霧漸淺,鬆開卿卿站在地上,又彙集到另一邊成了一團。這情景熟悉得很,對卿卿而言更是永世難忘,讓她恐懼而發顫。

  「喏,看來小丫頭還沒忘了我。」那聲音一去過去一般*徹骨,甚至比以往還多了三分嗔意。一隻白玉雕一般的手從濃霧中伸出,玉指放在卿卿臉上,緩緩遊移。

  那手指冰冷得厲害,連帶著卿卿也覺得冷得打顫。她下意識地抬手護緊了肚子,面對玉羅刹難掩防備之色。「玉教主天人之姿,豈能忘懷。」她勉強笑了笑,含情目漾著討好,「雖只有幾面之緣,但卿卿若能在大喜之時請得教主喝一杯喜酒,也是榮幸。只是不知教主願不願意光臨萬梅山莊了。」

  卿卿話音剛落,便聽得玉羅刹哈哈的笑聲,他嗓音醇厚,刻意壓低了便是勾人,可這般大笑又不突兀,反而顯得豪爽,男人味十足。卿卿忍不住愣了愣神,覺得西方魔教的玉羅刹果真不是常人。

  「說來,你的確應請我喝杯喜酒。」玉羅刹笑道,手指輕輕在卿卿鼻尖一滑,寵溺無比。那手指順著卿卿的簡單下滑,逐漸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卿卿心裡一寒,竟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莫怕,莫怕。」那團白霧又近一步,玉羅刹仿佛十分喜歡卿卿的肚子,手指一直想要靠近。

  「莫要害怕。雖說我對你有幾分興趣。但單是為了你這肚子,我也不會害你性命。」

  玉羅刹帶著淺淺的歎息,仿佛惋惜,仿佛興奮。那聲音無端端地讓人平靜,卿卿仿佛受到蠱惑一般,竟然真的放任了玉羅刹用手輕柔地撫摸她的肚子。

  「你越矩了。」冰冷如寒鐵的聲音驟然響起,卿卿猛地回神,後退幾步,正好落在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還未來得及感歎西門吹雪來的剛好,便見一條玉白鞭子緊追而來,將西門吹雪身旁的另一個紫衣女子捕進了白霧之中。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卿卿一方面抱緊了西門吹雪的腰,一方面抬起頭,眼神露出疑惑之色。

  卻見那白霧裡多了一團紫氣,玉羅刹哈哈大笑,笑聲魅惑卻暢快,透著無盡的欣慰之感。「我兒輕功愈發進展,好,妙啊!」

  我兒?卿卿禁不住瞪大了眼睛。她模模糊糊地記得玉羅刹的兒子應該是個叫玉天寶的倒楣蛋,怎麼他會對著西門吹雪直呼我兒?

  「師父?」卿卿仰著腦袋,含情目睜得滾圓,只讓西門吹雪心中柔軟,卻是點了點頭。

  卿卿覺得這是比自己穿越還成為了西門吹雪的徒弟更玄幻的事,雖說假如玉羅刹真是師父他爹,那麼一個西方魔教的教主為什麼會三番四次來萬梅山莊的問題就有了答案,但就心理承受能力上,卿卿著實不願意相信。

  那造孽看起來那般年輕,貌美得很,若真是師父他爹,現在得多少歲了?但事實如此,又由不得卿卿不相信。她糾結著,很想撲過去問問他老人家是怎麼保養的。

  正糾結中,又聽玉羅刹勾魂的聲音從濃霧裡傳來,「我兒這小徒弟著實有趣,不若讓我帶回去好好調教一番如何?」

  卿卿大驚,抱緊了西門吹雪的腰就不放手了。西門吹雪撫了撫她的長髮,冷哼一聲,聲寒如冰,「吾之妻兒,怎可讓人。」

  玉羅刹的聲音透著幾分委屈,「吹雪我兒,你我豈能與常人相比。」那濃霧中若隱若現,慢慢走出個身著紫色錦衣,妖嬈而又淩厲的男子。觀其容貌,倒真的與西門吹雪有幾分相似,只是玉羅刹的臉比之他兒子還要精緻,不像常人。

  西門吹雪冷冷笑了笑,嘴角輕挑,嘲諷而冰冷。只說了四個字,「我母何在。」

  玉羅刹笑臉一頓,上挑的眉眼就像只狐狸,可眼角過度又很是圓潤,狀似桃花。見之只覺得勾魂奪魄,迷人得很。

  卿卿聽著西門吹雪那四個字,頓時覺得心裡酸澀。仔細想了想,西門吹雪少年成名,卻從未聽說過有什麼父母。一個人獨自在江湖拜師,磨練劍術,個中的苦哪裡是幾句話就能道出的。這玉羅刹一看都不是凡人,顯然不是一般女子能配得上的,師父的母親,怕也早就不在了吧。

  「師父,」她把身體從西門吹雪懷裡掙出來,含情目認真而明亮,口裡糯糯道,「我總是要陪你一輩子的,就算趕也趕不走。」

  這幾句話她從未說過,可聽起來感覺卻好極了。西門吹雪抿了抿唇,終於露出了幾分暖意。「嗯」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只是抓緊了卿卿的手,把她護在身後。

  玉羅刹見此臉色莫測,突然揚起了嘴角,道,「你把她護得倒緊。」

  西門吹雪不語,腳下一顆石子夾帶強烈驚風朝著玉羅刹身後那白霧中的紫色襲去。然而還沒到,就被玉羅刹揮袖擋下。西門吹雪也不怒,只淡淡道,「彼此。」

  玉羅刹卻是大笑,欣慰而愉悅。「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兒子。只是你要知道,這女人一天沒成親,一天都不能算完全歸屬於你。我若要搶了做夫人,縱然你是我兒子,也抵擋不了。」

  話已至此,卿卿卻是若有所思。往前一步,朗聲道,「那又何難,我與師父現在拜堂不就可以啦。」她說著,扭頭看著西門吹雪,眨了眨眼,又看向玉羅刹。

  西門吹雪亦是點頭,聲音依然冰冷,只是也柔和了不少。「也好。」

  他看向玉羅刹道,「我知你身為西方魔教教主,不可能參加婚宴。即如此,在此拜了天地親長,也好。」

  西門吹雪話音剛落,一直關注著玉羅刹的卿卿便發現這玉人眉毛一挑,帶了幾分喜色。一時間忍不住心裡暗笑。她卻是發覺,這玉羅刹與西門吹雪即為父子,脾性還是有些相似的。

  玉羅刹敢在眾目睽睽下把她擄出來,那麼從西門吹雪懷裡搶走她也不是難事。可他為什麼還要現在這兒不停地說些搶人,名分之類的話語?聯想到他的身份與西門吹雪隱姓埋名身居中原的情況,卿卿便猜測這當爹的是因為自己不能堂堂正正受兒子成婚拜禮而鬱悶。一試之下,果不其然。

  「呵,要拜就快些,我的耐心可不多。」哪裡是不多,根本就是等不及了。

  西門吹雪與卿卿對視一眼,竟是手牽著手,雙雙下拜。

  「一拜天地——」拜謝天地恩賜良緣,將兩個本無交際的男女推到同一時空,塑成眷侶。

  「二拜高堂——」拜謝父母恩賜生命,

  縱使玉羅刹並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但至少他將西門吹雪送到安全的中原,給他立家的根本,也給了他們相遇的機會。

  「夫妻對拜——」拜謝對方,若無西門吹雪收養,卿卿不可能自行在林中過一輩子,若無卿卿的出現,西門吹雪的人生依舊只是一灘靜水,水中唯有劍之一字。自此以後,結為夫妻,是責任,是尊重,更是要對對方一生愛護憐惜。

  禮成,今生即為夫妻。情系,爾後再無他人,唯彼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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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了!
孫秀青真煩,三番五次湊上來,是我都沒有那好脾氣了
這篇城主是暖男,不過還是劍神贏了
有些心疼秀秀,對他來說女主是唯一一個對他好的,可是他不懂怎麼對人好,也沒辦法掙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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