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四頁
「我啊,差不多也已經厭倦了。」
「……哈啊?」
正低頭啃著自己手裡的桃子時,對面的裘達爾卻突然開口說了這樣的一句話,讓我忍不住抬了抬眼去看他的表情。
黑色的少年曲起單膝赤足踩在窗臺上,單手托著下巴,平日裡素來神采飛揚的眼睛此時有些沒精神的半闔著,猩紅色的瞳將視線落在窗外不斷有人來往的道路上,但在那空洞的眼中卻絲毫找不到任何的焦點。
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讓我也莫名的開始變得難受起來。
就像是在看著自己露出同樣的表情一樣。
「呐,塞伊。」沉默了一會兒,裘達爾終於抬起頭,目光在空中打了個轉,最後慢慢的在我的臉上落定,嘴角忽的又揚了起來「自由,果然是好東西啊——」
「……」看著他露出這樣意外單純的笑容,我卻下意識的側開了目光,啃到一半的美味的桃子此時也失去了誘惑力,拿在手裡反倒是有點像個燙手山芋,繼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但是,不是這樣的。
……自由……什麼的……
「之前放你走的時候啊,我呢,認為著只要能讓你自由,我也一定會有同樣的感覺。」裘達爾嘻嘻的笑著,眼神卻又忽的一下落寞下來「……但是好像不是這樣的呢。」
啊啊,又來了,這樣突然鼻頭泛酸的感覺。
「我們啊,其實從來就沒有自由過吧?」
用著有些暗啞的聲音,裘達爾突然狠狠的將手中啃剩下的桃核扔出窗外,「啪」的一下砸在了某個路過的無辜官員頭上。
有結界擋著,即使那官員抬頭四下尋找著這出鬧劇的罪魁禍首,也完全是無濟於事,只能自認倒楣。
裘達爾卻兀自抱著肚子開心的笑起來,純粹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孩子。
——不是這樣的。
笑的連眼淚都要出來了。
「為什麼在我面前還要裝成這樣子啊,裘達爾你。」我只感到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忍不住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腦袋上幾簇碎發穿過指縫俏皮的鑽了出來,隨著他不習慣的扭頭的動作不停的晃著。
裘達爾極不習慣被人這樣親昵對待的行為,二話不說就拿被桃汁沾的黏糊糊的手一巴掌糊在我的臉上把我推出老遠:「走開!你怎麼和老太婆一樣,離我遠點!」
感受著臉上一片黏糊,我只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在怒跳:「……你這臭小鬼怎麼這麼不可愛!」
「我樂意!」
這熊脾氣和我哪裡像了?!
上一秒的春感秋傷半點都沒剩下,我現在只想把他拍飛回煌帝國。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啊我說……」痛苦的拿著才換上的新官服袖子抹了把臉,只覺得幹了粘的我更是難受「辛巴德馬上就要過來了吧,還是說你本來就準備在這等他?」
裘達爾這才愣了一下,撇了撇嘴一副不屑的樣子:「誰要找那個笨蛋殿下,老太婆天天絮絮叨叨的跟我說他的事已經夠煩了……我是來找你的。你過來。」
說到這裡,裘達爾朝著我勾了勾手指。
我頓時把兩手擋在身前擺出了個叉的姿勢。
「要我跟你走的話就免談。」
「才不是啊!」被我這樣條件反射的拒絕給氣到,裘達爾忍了半晌,終於還是稍稍放鬆了語氣,心平氣和的又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這才放下心的走過去,手腕卻被他忽的一拽,突然就變成了趔趄著朝他撲過去的趨勢。
「嗚啊?!」
給我等等啊喂!我可不想被賈法爾以外的人這麼親密接觸啊喂!
還沒來得及想完,肩膀就先被人扶住,接著裘達爾的額頭便抵了上來,和我變成一種額頭頂額頭的近距離接觸姿勢。
「共感。」
「——?!」
連一聲驚叫都來不及發出,大片大片的RUFU便湧入這結界之內,成片成片的畫面碎塊通過與裘達爾接觸的地方一股腦的沖進腦子,我只感覺眼前一陣色彩繚亂,思考的能力已經被這太過龐大的信息量攪成了粘稠的漿糊。
……什麼啊……?這都是什麼……?
記憶……?
「……你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記憶啊,一點有用的都沒有……」在我接受著這記憶衝擊的時候,裘達爾已經開始抱怨起來了「居然還有『賈法爾的頭髮真是好軟』『認真的賈法爾看上去有點帥呢』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你這傢伙……」
聽著裘達爾捏著嗓子用少女的語氣把我記憶中的想法念出來,我只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二話沒說就從剛才看到的場景裡隨便撿了幾條開始反擊:「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啊?!我看到了哦!什麼『老太婆今天又化濃妝了真是醜死了』『紅霸那小子今天又來找老太婆玩真不爽』之類的……」
「閉……閉嘴!」
「明明是你先起的頭吧喂?!」
……
完全是沒有營養的吵架。
但是,記憶卻是被共用了——可以看做是同一個人的裘達爾和我,可以通過這樣的共感把對方的記憶互相交換。
……雖然被交換的只有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會被看到這樣羞恥的記憶真是讓人很不爽啊。
可裘達爾的想法也很好的傳達了過來。
——以及他真正的意圖。
「好了——這樣的話,我們就可以放心的大打一場了。」共感結束,裘達爾二話不說便拍開了我的腦袋,悠然自得的用著浮游魔法飄了起來「絕對會把辛德利亞的這群傢伙揍飛的喲?」
「啊是嗎,那還真是抱歉,前傭兵『雷鴉』的名號可不是掛著好聽呢。」朝著他挑釁的笑容,我同樣也危險的咧開了嘴角「就算敵人是煌帝國我也不會手軟的喲?」
「哼,那就好——」
「喂!塞伊!你在裡面嗎?!」
話未完,入口便傳來了粗暴的拍門聲,辛巴德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焦急。
結界應該是被發現了。
「那,我就先走了。」
黑色的RUFU們活躍起來,傳送魔法的法陣又一次在少年的腳下展開,臉上喋血的笑容像是預兆著又一場腥風血雨的來臨。
「啊啊,戰場上再見吧。」
向他道別的話音才剛落下,裘達爾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法陣之中,結界也在他離開的同時被解除,原本被隔在門外的辛巴德大概是推門太用力,忽的一下就踉蹌了進來。
「唔啊——超沒形象的啊,陛下。」我看著他的樣子,還是沒忍住嘲笑他。
「咳!」
尷尬的站直了身體咳了一聲,辛巴德狠狠的剜了我一眼,這才回頭示意門外的人可以進來了。
跟著辛巴德的動作,我也非常自然的轉向門口,想要看看今天來的是什麼大人物。
——實話說我看到來人的一瞬間,就感覺到整個人都不好了。
「雷光葬——」
「住手!塞伊!」
最後一個「破」字還沒念出來,已經聚集起雷RUFU的魔杖就被辛巴德劈手奪了過去,緊接著他用嚴肅的表情朝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得無禮。
我恨不得把他一起轟走,看著門口的人一陣牙癢癢。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天剛捅了賈法爾一槍的練白龍!
想到昨天發生的事情我的怒火就蹭蹭蹭的往上躥!
「塞伊,這位是煌帝國第四皇子——練白龍。」辛巴德抬起一手放在我的肩上,不輕不重的捏了一下以示警告,另一手則攤向了門口的練白龍,介紹道「這次,練白龍皇子可是專程來見你的,放鬆些。」
我放鬆的起來麼我!昨天這傢伙可是真的想殺掉我啊!
練白龍面無表情的邁進門,神情嚴肅。
剛以為他要對我說什麼,甚至猜想著他會不會直接朝我攻擊過來,卻未曾料到他卻突然一下單膝跪地,雙手以掌握拳,對著我就是行了一個大禮。
我驚的連嘴都合不上了。
……他這是唱的哪出?
「我這次來,還請您能夠原諒我昨日的無禮之舉,塞伊閣下。」練白龍說這句話的時候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除了表情語氣,這個禮全然已經是做到家了「昨日別後,我國的神官已經向我說明了情況,誤會了您是埃爾薩梅的人,真是非常抱歉。」
「……」我無語的看著他。
你們的神官自己就是埃爾薩梅的人,在我面前說這話根本就是說謊不打草稿。
……不,不對。
裘達爾昨天已經在他面前說過了闡明我身份的話,他現在卻還能這樣跟我裝傻示好……?
記憶……快想想裘達爾剛才共感給我的是什麼……
「為什麼阻止我!裘達爾!明明殺了她的話,練玉豔的計畫就會被打亂,我也……!」
「哈哈,冷靜點啊白龍。我說過的吧?那個傢伙就是我啊。她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暗黑點都還只是未知數,你這樣貿然的出手可是只會被那群老頭子抓把柄的啊。」
「……什麼意思?」
「還不明白嗎?嘛,要是非要解釋起來的話……」
——「你既然已經抓住了我的手,那麼,也就等於抓住了她的手啊。」
——「那傢伙還是很強的哦?但是能不能利用到她的力量,就看你自己了。」
被讀取的記憶到此戛然而止。
雖然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是要讓我幫著這個差點把我殺死的人去和埃爾薩梅敵對?喂喂這玩笑也開的太過了一些。
把我當什麼啊?借來借去的。
——我超不爽的啊。
「我拒絕。」
我這話一出,不僅僅是練白龍皺起了眉頭,連辛巴德的面色也微微沉了下來。
「如果您還在為我昨天出手傷了賈法爾閣下而生氣的話,那麼我在這裡讓您直接回敬一次也沒有問題。」不得不說,練白龍相當的會察言觀色,直接讓邊上的侍者拿過了自己的偃月刀送到我手裡,接著便轉身背對我,半分猶豫都沒有。
我皺了皺眉,沒接:「這種無聊的事我不幹,就算砍了你賈法爾的傷也不會好。」
練白龍遲疑了一瞬,隨後又轉了回來,只是這次他卻直接看向了辛巴德,似是在向辛巴德求助一個解決方法。
褪去魔裝後的第四皇子也只是個少年人罷了,右臉上一塊猙獰的疤痕讓一張本是清俊的臉看上去有些嚇人。我看了他一會,便靜靜的閉上眼睛等待辛巴德的決斷。
——該下決定的人不是我。
「白龍皇子,在我下決定之前,能否請您回答我的幾個問題?」辛巴德自然也不蠢,大約是想著先開幾個條件看看情況再說。
反正主動權在我們手上,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可以,只要在我能回答的範圍之內,我一定毫無保留。」
看看看看,這就上鉤了。
辛巴德你這老狐狸。
「那麼,首先想問的是,昨天在我們和裘達爾戰鬥的時候,你是如何出現在辛德利亞境內的?」
辛巴德這問題,問我的我心下一驚。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先不論裘達爾能用傳送魔法自由進出是因為他是MAGI,練白龍並不是魔導士,即使身邊有著魔導士隨侍左右,也絕對無法像裘達爾這樣來去自如。
那他是怎麼來的?
「對於這一點,我必須先向您道歉,辛巴德王。」練白龍倒是回答的實在又直接,但稍稍蹙起的眉頭,卻像是連他自己也有幾分無法理解的疑惑一樣「其實我早在先幾日,就已經同我國的使節一同入了境,只是經過了喬裝未被發現罷了。而我也是昨天臨戰前才知道我國的神官意外來訪,這才急忙趕到王宮,想著能不能阻止他——畢竟您是我的同盟,我不想惹出太大的禍端。」
「但是你昨天根本就是直接沖著塞伊來的吧?」
面對著辛巴德這樣直刺入重點的體溫,反倒是練白龍的臉上出現了幾分驚訝的情緒,連回答時語調都不自覺的高了幾分:「辛巴德王,難道您感覺不到嗎?塞伊閣下的身上雖然不明顯,但絕對留有那個埃爾薩梅魔女練玉豔的氣息。如果不是察覺到這一點,我想我也不會貿然朝著塞伊閣下出手的。」
「……塞伊?」
辛巴德大概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轉向我的視線嚴肅中半帶著幾分驚訝,像是在詢問我的解釋。
「和裘達爾身上的氣息一樣,不是嗎?」
聽到我這樣簡潔明瞭的回答,練白龍的眼底,漸漸泛起了晦暗不明的情緒。
……果然。
我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
裘達爾……果然不愧是MAGI啊。
作者有話要說:
白龍有自己的考量,裘達爾也有自己的目的。
阿赤我絕對沒有要黑白龍的意思,白龍和大擼的關係幾乎就是和互相利用一樣。
末尾白龍的疑惑是指白龍自己也覺得沒有被發現這一點很奇怪。是暗示辛德利亞的防禦已經沒有想像之中安全了。
話說順手擼了個人設出來。
-塞伊
出身地:不明
立場:辛德利亞政務官輔佐
年齡:21(身體年齡19)
性別:女
身高:163cm
體重:45kg
家庭構成:無
特技:魔法、劍術
趣味:魔法研究
喜歡的食物:肉類
討厭的食物:蔬菜
喜歡的類型:認真的、忠誠的人
討厭的類型:「牆頭草」、沒有堅定立場的人
弱點:賈法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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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白龍這次特意通過辛巴德來見我,目的還是很明確的——或者說,練白龍已經察覺到隱瞞沒有任何意義,只會越來越把自己的立場變得尷尬。
辛巴德樂享其成,大概是見我已經能引導起對話的方向,他便並不多插話,只迅速的又抓著時機問了練白龍幾個看似無關痛癢的問題,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後暗示性的朝我眨了眨眼。
我知道他這是對我說差不多夠了,便也收了聲勢不再和練白龍糾纏下去。
直到交涉的尾聲,確認了與我的氣氛已不如開始那般劍拔弩張,練白龍這才看似放下心來一般的朝著辛巴德行了個抱拳禮:「還請問辛巴德王,對於我所曾經提出的請借我一臂之力的請求,您是否還記得自己的承諾?」
「啊啊,我記得。」辛巴德欣然點頭「既然白龍皇子有想要阻止埃爾薩梅利用煌帝國繼續在世界各地為非作歹的想法,作為七海聯盟的盟主,我自然也是要支持的。」
「那麼,塞伊閣下也……」
見著練白龍順勢想要向我提出自己的要求,我在辛巴德的眼神暗示之下,早有準備的預先抬手表示了拒絕:「練白龍皇子殿下,雖然我與貴國神官裘達爾閣下關係密切,但還請您記得我是辛巴德王的臣下,並沒有擅自做決定的權力。」
換句話說,就算我願意幫你,沒辛巴德同意也是沒門的。
練白龍眼底一瞬間閃過的欣喜又立刻沉了下去,雖然掩飾的很好,但在年齡比自己大了將近一圈的辛巴德眼裡還是有些太為稚嫩了。
「請不要擔心,白龍皇子,您是我們辛德利亞的朋友,而塞伊是我辛德利亞的官員,一定會為您提供相應的援助的。」
「……我明白了。非常感謝您今天特意安排的見面,請讓我在此表示我對您最誠摯的謝意。」
「哈哈哈,白龍皇子您真是太客氣了。」
聽著辛巴德表面上的寒暄與客套,我在心裡暗暗感歎了一句練白龍真是招惹上一個麻煩的盟友。以練白龍目前的道行,和辛巴德比起來,相差還是有些遠了。
即使是身後有裘達爾在給他提供援助,大概也不是辛巴德的對手。
——嘛,雖然無法像正統的MAGI一樣引導人成為王之器,但僅僅只是挑選的話,我對自己的眼光還是很有自信的。
我選擇跟隨的王,不夠強怎麼行。
「那麼,請恕我就此告辭。」
「請一路小心。」
直到接待終於完全告一段落,辛巴德遣了人手送練白龍離開後,臉上那種虛偽的笑意才徹底的放了下來,眼神銳利的有些可怕。一股子由靈魂之中升起的凜然氣息在漸漸散出,黃玉般的眼眸在門口定格了數秒,漸漸的下移落到了我的身上,就算是一語不發也讓人感到無形的壓力正在自己身上不斷加劇。
我突然覺得選了個太聰明的王也有點搬石砸腳的意味。
我妥協的攤了攤手,朝著他搖了搖頭:「別這麼看我,我也是才拿到情報,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你就帶著人來了。」
「那你現在可以說了。」
辛巴德也不和我客氣,眸子微微的眯起,刻意壓低的聲音之中隱隱帶上了幾分警告的意味。
從直覺上來說,我感覺辛巴德現在的心情其實不太好。
「兩個消息,是好是壞還是由您自己來判別吧。」我決定先不去管辛巴德的心情問題,朝著他豎起兩根手指「第一個消息——煌帝國第三任臨時皇帝練玉豔,在數天前下達了西征軍進攻辛德利亞的命令。以軍隊行軍的腳程來說,多半現在已經接近巴爾巴德了吧,渡海過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辛巴德的臉色更難看了,但還是繼續問道:「那第二個呢?」
「第二個啊——」
被他這樣神色嚴肅的詢問著,我沉睡在靈魂之中的某種頑劣因數卻突然開始活躍起來,看著辛巴德臉上的表情因我拉長了語調而變得越來越臭,頓時有了種惡作劇得逞的快感。
我突然發現在我做這樣的行為時,身上確實還真有點裘達爾的影子。
……實話說有點欠揍。
「塞伊,不要浪費時間。」雙手抱胸,辛巴德借著身高優勢俯視著我,眸中除了幾分不耐外,似乎還另外帶上了幾分看好戲的閒情逸致「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們辛德利亞的政務官大人,好像對你今天來見白龍皇子的事情非、常、不、滿、呢?」
「……」
我的表情一下子就從「辛巴德真是好耍」變為「以後的日子沒法過了」。
——被擺了。
果然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這大概是我在聽完辛巴德的話後,腦子裡唯一剩下的想法。
「咳!」乾咳了一聲以打破這尷尬的局面,我決定還是嚴肅一點,說不定等會辛巴德心情一好,還能在賈法爾面前給我說上幾句好話「第二個消息是——『嵐雨』工會的前任會長,第六十三迷宮安朵斯的攻略者蒙特.達林,已經在昨夜登陸了辛德利亞……作為盟友的身份。」
「?!」
看到辛巴德臉上驀然露出的無法掩飾的驚訝,我暗自慶倖還好預先留了這樣一手,並且對辛巴德的反應感到非常滿意。
——騙過敵人之前,果然先要騙過自己人呢。
這樣完全被擺了一道的感覺果然要讓辛巴德也嘗嘗嘛。
「等……你究竟是什麼時候……?!」
「陛下,您該不會以為屬下我那幾天就真的一直在無所事事的養傷吧?」看著自家國王臉上那種無法掩飾的震驚與暗喜,我無聲的勾起嘴角,將魔杖拄在身側,向著他單膝跪地「只不過,還請看在這次屬下替您分憂解難的份上,不要怪罪屬下擅做主張了才好。」
看著我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辛巴德的臉上瞬間一掃方才的鬱結煩悶,抑制不住的笑聲自喉嚨深處漸漸溢出,緊接著慢慢的變為豪氣沖天的大笑,用著一副完全拿我沒辦法的表情,無奈的搖了搖頭。
「果然不能太小看你呢,塞伊。」
「為王分憂解難不就是臣子的職責所在嗎,陛下?」
辛巴德笑著點了點頭,對我這樣的恭維甚是滿意。
「呀——能把你這樣的傢伙吃的這麼死,賈法爾他還真是有本事呢。」摸著下巴,辛巴德露出的表情既欣慰又憂傷「我怎麼就沒能遇到像塞伊你這麼好的女性呢……不然也許我還真的會考慮結婚納妃也說不定啊?」
「還請恕屬下之言——陛下您在女性上的問題已經給我們這群臣子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今天早上我還接待了兩名自稱是被您……」
「停!塞伊你給我停下!」辛巴德還沒聽完我的彙報一下子就炸了毛,為了掩飾尷尬而默默的捂住了臉「果然你這樣的類型也只有賈法爾能搞的定了吧……說到底你為什麼會選擇賈法爾啊?明明你身邊也不缺比賈法爾更有能力地位的人吧,比如我之類的……啊,我並不是說賈法爾不好的意思哦?那個……」
掩飾尷尬的話說到最後就變成了八卦。
果然辛德利亞的風氣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賈法爾是很優秀的人。」
大概是因為被提起的人是賈法爾。
連我自己都沒察覺到,我的表情在談論著賈法爾的話題時,會變得非常溫柔。
「雖然也許是及不上您的地位和力量,但是,即使是這樣的賈法爾,對您來說也是不可或缺的人吧?」
「我非常喜歡這樣的賈法爾——堅強、忠誠、溫柔,總是用著最堅定的眼神跟隨著您的腳步,隨侍於您左右,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為了這個國家而付出……雖然有時也會露出可怕的眼神,但那一定是因為想要守護才會露出攻擊的姿態。」
「就因為是這樣,辛德利亞的大家才會那麼尊敬賈法爾吧。」
「如果問我為什麼會選擇賈法爾的話,大概是因為喜歡著這樣努力的賈法爾的同時,也非常擔心他過於拼命會傷害到自己吧?覺得『不陪在他的身邊不行呢』這樣,在被賈法爾守護的同時,也想要去守護賈法爾。」
辛巴德居然還真的耐下了性子聽完了這樣的一長串肉麻告白。
就連我自己說完回想起來都會覺得有點肉麻兮兮,辛巴德居然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摸著自己的下巴,半天才悠悠的發出一聲感慨。
「塞伊你真的很喜歡賈法爾呢——」
「那、那是當然的吧!其他的我不敢說,但是如果要論喜歡賈法爾的程度,即使是辛巴德你我可是也不會輸的哦?!」
「唔啊……超肉麻。」辛巴德故作起了雞皮疙瘩的樣子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緊接著還是沒憋住笑意噗嗤一聲的樂了出來,轉而朝向大門口喊道「賈法爾你藏的也夠久了吧?有這麼好的戀人真是讓人羡慕啊——」
「……啊……誒……?」
被這樣一個突兀的轉折,我的一腔熱血瞬間就被凍結在了原地。
非常機械的跟著辛巴德的視線方向一點一點的轉過腦袋,居然還真的看到了原本應該還躺在病床上不能動彈的賈法爾出現在了會客室的門口!
——整個人都有種「被耍了」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啊?!
賈法爾穿的還是那一身整齊的政務官官服,只用寬大的袖子稍稍掩了掩臉上異樣的紅暈,輕咳了一聲算是想打破這粉紅又尷尬的氛圍。
我伸出顫抖的手指指著賈法爾半天沒說出話來。
「說起來我好像沒和你提過呢塞伊——賈法爾他啊,身體的恢復能力超棒的哦?再加上是出生於北方的人,體質本來就很強,還有你昨天一個下午的命魔法,其實今天早上就已經好的七七八八了啦。」
我只覺得辛巴德這段話慢悠悠的從我的左耳飄進了大腦,又慢慢的從右耳飄了出去。
只有賈法爾又尷尬的咳了一咳,像是在暗示辛巴德還不趕緊閉嘴。
「……這……你……我……」我覺得我已經不會說話了,對著賈法爾半天還沒吐出一句完整的句子來。
反倒是賈法爾首先從這氛圍中脫身而出,極其自然的放下掩面的袖子,臉上的正經表情看上去和平時幾乎沒什麼兩樣:「怎麼了嗎?」
怎麼了嗎?
你還「怎麼了嗎」?!
我只覺得自己的臉都丟到南海去了啊!
「嘛,我過會兒還有行程安排,得先走了。」辛巴德大概覺得好戲已經看的差不多了,堆著一臉愉快的笑容朝我們擺擺手「你們聊,你們聊。」
「喂!等……」
我剛準備挽留辛巴德一下,卻見原本還站在我邊上的人影嗖的一下就沒了,連根毛都沒留下。
要不要跑的這麼快啊?!你是七海的種……啊呸!七海的霸王不是七海的賽馬啊!
看著辛巴德識相的離開,賈法爾也終於露出稍稍松了口氣的表情,慢慢的抬起步子向我走了過來。
大概是配合著賈法爾被額發遮住的臉,這腳步聲怎麼聽怎麼嚇人,效果簡直可以和夏夜中的寒蟬聲媲美。
我連想都沒想就不由自主的開始後退,但這並沒有阻止賈法爾亦步亦趨的動作——直到我的背終於抵上了什麼硬硬的東西,順手一摸,腦子裡就頓時浮現出倆字兒。
——完了。
牆。
對你沒看錯是牆。
於是我和賈法爾現在的姿勢就是那個非常常見的,我被兩條修長的手臂圈定在他和牆之間,仔細一瞄還能看見那寬大廣袖裡隱隱露出的白皙皮膚以及繩鏢纏繞在手臂上的紅色繞線。
……其實我就是在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吧。
「我很嚇人嗎?抖成這樣。」
「……啊?呃……也、也沒有吧?」
其實我真的想說很嚇人啊!超嚇人的啊?!
你這樣子就算下一秒黑化我也不會驚訝的啊賈法爾!
「啊,是嗎。」賈法爾卻沒什麼表情的回了這樣一句,慢慢的俯下身來在我的臉上左右打量了一番,像是在確認著什麼,不多時便又慢悠悠的丟出來一句「看來這次辛還算守信用,沒帶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
「不會做的吧……?這次也只是和那練白龍見了個……面……」
話還沒說完,賈法爾眼神倏地冷下來的瞬間,我終於還是選擇識相的閉上了嘴,然後賠上討好的笑容,乾巴巴的笑了兩聲。
果然生氣了!生氣了啊!
「……唉。」僵持了一會兒,賈法爾卻首先敗下陣來般的歎了口氣,收回了撐在我腦袋兩邊的手臂,抬手扶了扶看上去有些頭疼的腦袋,語氣幾分無可奈何「老是讓我這樣擔心可不行啊。」
聽到他這樣說,原本心裡還帶著的幾分懼怕瞬間就跑的沒影兒了,轉而取代的則是幾分歡喜幾分欣慰。
——是在擔心我啊,賈法爾他。
「沒事的啦!這不是還有辛巴德在邊上嘛,又是在王宮裡,就算來的是練白龍我也不會有事的啦。」
「不,就因為是辛在你邊上我才會擔心出事。」
我臉上剛堆起來的笑容在聽完這句話之後瞬間就僵硬了。
……辛巴德王喲,屬下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嘛,不過看在你之後的表現還不錯,這次就不和你計較了——下不為例。」
「是!」
我條件反射的順著賈法爾的話應了一句,卻好像發現有哪裡不對。
「賈法爾你才是吧?!明明傷都好的差不多了為什麼也不告訴我一聲啊!害得我一大早邊工作還要邊擔心你!」我猛然才想起來還有這茬事,二話不說便拽住了賈法爾欲走的袖子。
反倒是賈法爾被我拉住後,特別淡定而無辜的朝我眨了眨眼,回答的極其理所當然:「你問了嗎?」
「……」
我一定是個笨蛋吧?!
世界上還能有比我再蠢一點的人類了嗎?!有嗎?!沒、有、了!
「噗……哈哈哈……」
看著我一副羞憤的想要自裁的樣子,賈法爾終究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輕輕的扯開我拉著他袖子不放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
我抬頭望過去,那雙墨綠色的瞳溫柔的像是要滴出水來。
「抱歉呢,沒和你說。」
「……狡猾。」
啊啊,果然是,一旦被這樣的注視著,完全就沒辦法生氣了啊。
身體被溫柔的攬過,扣住後腦勺的寬大的手掌,自上而下落在雙唇上的柔軟的力度。
短暫的契合。
賈法爾的眉眼笑的很是好看:「這是我補償你的。」
「……咦?那、那個……」
被他這樣一下突然襲擊,我覺得我還沒穩住亂了的陣腳,身體就又一次被奪去控制權,比方才更為深入的吻便又一次落了下來。
「這是你補償我的。」
「——、——」
掙扎的話很快就被湮沒在了窗簾揚起發出的沙沙聲中,徒留室內的一陣寂靜。
「恩?怎麼都是桃子的味道?」
「……」
第60章 第五十六頁
第六十三迷宮安朵斯的攻略者蒙特.達林,是個年紀已經近四十的……呃,性格非常豪放的粗壯大漢。
實話說我覺得妲雅能長成那樣一定是多虧了師母的功勞,但美如天仙的師母為何能看上我這位劍術老師,從小開始就是一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謎。
「哈哈哈哈!呀——真是好久不見啊,塞伊!」
「……您辛苦了,蒙特大人。」
礙於目前在場的人並不是只有我和蒙特二人,我只得恭敬的把手攏在官服的袖子裡微微低頭行了個禮。
我覺得我這個禮行的非常標準,以至於蒙特二話沒說就往我的腦門上拍了一掌,接著便狠狠的抬頭瞪向了辛巴德——雖然後者完全一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模樣,無辜的眨巴著眼睛的樣子很是天然。
……其實他確實很無辜,真的。
「喂!那邊那個紫毛的小子!我徒弟怎麼變成這樣了?!」蒙特的大嗓門一如既往的好使,我甚至看到站的離我們較近的幾名衛兵已經有點受不了的捂了捂耳朵「你不會給她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年近三十卻還被人稱是小子的辛巴德王愣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呆呆的「哈啊?」了一聲,腦袋上的那根蠢毛配合的抖成了一個問號狀。
跟著站在辛巴德身側的賈法爾也莫名的張了張嘴,朝著我無聲的投來「怎麼回事」的詢問視線。
這還沒算完,蒙特見著那兩人半天沒給反應,乾脆又往我的腦袋上拍了幾掌,一邊拍還一邊自言自語的說著「誒這孩子怎麼了今天怎麼這麼不正常」。
額頭的青筋一陣猛跳。
我覺得我在辛德利亞的眾人之前樹立起來的形象大概就在今天會毀於一旦。
「老頭子你再拍我就和你絕交我說真的。」
「哦!果然這樣才正常嘛!叫什麼『蒙特大人』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蒙特終於停止了不斷拍我腦袋的行為,雙手抱胸一陣豪放的「哈哈哈」大笑,看樣子心情很是不錯。
我頭疼——被拍的。
「咳!」想著必須要嚴肅一下氣氛,我強硬的乾咳了一聲,慢悠悠的丟給蒙特一個白眼「這次叫你過來的目的,我在信裡寫的也已經很清楚了,老頭子你不會現在還來和我裝傻吧?」
蒙特這才慢慢斂了身上的幾分狂放,緩步行至辛巴德面前,銳利的目光毫不客氣的在他身上上下審視了一番,緊接著又是辛巴德身側的賈法爾,半天後露出頗為滿意的表情,翹起大拇指就是往賈法爾身上一指,然後向我挑了挑眉毛:「你男人?」
「……」
「……」
「……」
我覺得面對一個根本不在聽你說話的人,嚴肅氣氛什麼的都是扯淡。
不過更讓我覺得自己是個蠢貨的原因是——我居然把蒙特和妲雅這對父女當做是正常人。
我居然把他們當做是正常人?
正、常、人?!
「鏘!」
金屬與金屬碰撞而激出的清洌響聲在空氣中回蕩開來,緊接著又是數次的揮削與斬擊,蹬躍的步伐快速而穩健,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已經與對方過了不下數招。
格擋、返身……接住自上而下的重擊,魔杖的杖柄順著劍刃施力的方向而偏轉,化去大部分的力道後又是緊追不捨的一擊,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銀色的弧線,杖尖卻猛然遏止在對方的喉間,定格成一個「已經到此為止了」的姿勢。
「不錯,速度變快了。」
並未被這樣的情形壓制住,蒙特只哼笑了一聲,接著便稍稍抬起了手。
我只覺得一道黑影在眼前極快的閃了過去,還未來得及擺出防禦的姿態,腹部便已經感受到一記重擊,整個人嗖的一下被打飛出五六米遠,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塞伊!」
「咳咳……沒事沒事,別露出那種表情。」我揉著肚子慢悠悠的從地上坐起來,朝著神色緊張的賈法爾擺了擺手表示無礙「老頭子性格比較惡劣,要是不和他打上一架,他大概是不會認真聽人說話的。」
蒙特聽我說著這話,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了:「怎麼能這麼說呢,自從兩年前你出來滿世界跑之後,我可就再也沒見著過你了,結果一來信就是把我拖來辛德利亞幫忙,也不知道多關心關心你師傅我。」
「你想得美。」我撐著魔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沒好氣的回了他一句,然後朝著辛巴德又是恭敬的行了個禮「陛下,如您所見,這位便是第六十三迷宮安朵斯的攻略者蒙特.達林,也是教導我劍術的老師。」
辛巴德這才不緊不慢的從看戲模式切換到外交模式,禮貌的朝著蒙特伸出了手:「果然是實力深不可測——蒙特閣下,我是辛德利亞的國王辛巴德,一直聽塞伊提起您的事情,今天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我倒是不覺得這丫頭會這麼給我面子。」蒙特哈哈的笑了幾聲,便也順著辛巴德的意思抬手握了握「不過塞伊跟了我那麼多年,其他的暫且不論,看人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潛臺詞就是「我還挺中意你的」。
我自知能讓蒙特說出這話,同盟的事情就基本已經算是定下了,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氣,趁著辛巴德與蒙特談判的時候往賈法爾身邊靠了靠。
察覺到我的接近,賈法爾也默不作聲的垂下了原本攏在袖子裡的雙手,借著寬袖的遮掩在我的掌心輕輕的握了握。
「傷口疼嗎?」壓低了聲音,賈法爾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音量問著,語氣之間隱隱的透露出擔憂的情緒來「要不要回去上點藥?辛這裡有我看著就行了。」
我搖頭,反手順著他的指縫慢慢扣入,收緊。
——其實只是有點莫名的不安罷了。
接下來煌帝國的進攻,裘達爾妄圖利用瘋狂手段達到的目的,甚至是練白龍向辛巴德提出的請求,似乎都已經在編織成一張緊羅密佈的網,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自我們的頭頂罩下。
埃爾薩梅、練玉豔的最終目的,即使是裘達爾的記憶之中也只是被提及一個小角,具體的內容,我連邊都摸不到。
說到底,不管是我,甚至是裘達爾,對埃爾薩梅來說也只是一個可以被利用的工具而已。不願意放開拴在我們脖子上的鐵鍊,也僅僅是因為這樣的道具世間罕有,難以再找到替代品。
——說的難聽直白一些,我們只是埃爾薩梅養著的狗而已。
「……呐,賈法爾。」
交握的手稍稍收緊了一些,賈法爾聽見我叫他,朝著我的方向稍稍側過了頭,柔聲詢問道:「怎麼了?」
應該怎樣組織起語言呢?
「如果、如果有一天,我……」
如果有一天,拴在我脖子上的鎖鏈被收緊,逼迫我與你刀刃相向。
如果有一天,我再也無法以自己的意志來面對這個世界,做出無法饒恕之事。
如果有一天,在我永遠的沉入黑暗的深淵之時。
等到那一天。
請一定、一定……
——不要猶豫的,親手,殺死我。
「如果有一天……然後呢?」男人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似是對我這樣只說了一半的話而感到不能理解。
「沒、沒什麼,是我自言自語,哈哈哈……」因這無法直接說出口的語言,我佯裝輕鬆的笑起來,試圖能掩蓋住情緒裡的這一份不自然。
但如果是賈法爾的話,應該還是會被察覺到的吧?
要是知道我還抱著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狠狠的教訓的,就像那天被辛巴德用著可怕的表情說教一樣……一定會阻止我的。
明明答應過辛巴德要為了拯救世界而好好活著的,居然這麼簡單的就又放棄了。
可是沒有辦法啊……
——如果說,這就是命運的話。
作為墮轉之身的我,即使是僅僅想要去觸碰那命運的RUFU之鳥,也只是一種褻瀆的行為罷了。
相比起還能被黑RUFU所愛著的裘達爾,我啊……
……我啊……
早、就、被、命、運、給、拋、棄、了、吧。
無法擁抱純白,甚至也無法溶於黑暗。
處於兩種純粹的交界之處,廣闊到看不見邊緣的灰暗地帶。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想要試圖去抓住些什麼來證明自己應該是活著的,是曾經存在於這個世上的。
——即便是虛假的也好,短暫的也罷。
「塞伊,究竟怎麼了?你看上去有些奇怪……」
「賈法爾,你過來一下。」
「啊,是!」
探究的話語沒有被說完,辛巴德的傳喚聲卻先一步的落了下來。
牽著的手被突兀的松了開來,微揚的衣袖擦過手掌,我靜靜的看著賈法爾轉身朝著辛巴德匆匆走去的背影,感到某種失落和釋懷的情緒,在心裡同時升起。
——果然是賈法爾的話,就一定會察覺到呢。
感覺得到自己是被某個人注視著的。
這個人,非常的溫柔,也非常的忠誠,非常的堅強。
是我非常喜歡……不,是我最喜歡的人。
「——最喜歡你了哦,賈法爾。」
用著不會被任何人所聽到的聲音,向著你說出這樣的告白。
看到已經走遠的你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般的突然回頭看向我,在你疑惑的眼神之中,朝著你露出非常溫柔的笑容,然後目送你漸漸遠去,直至王的身邊。
引導一切命運的洪流,高歌詠贊著的魂之故鄉,也即將跨越過這寧寂深沉的南洋,飛往海的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