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五鼠鬧東京(六)
看到於小魚已經發現自己,來人站起來,整理一下衣擺,露出一抹自以為瀟灑的笑容,走了過來。
看著那雙熟悉的眼睛,於小魚緊緊的咬著牙關,靜等著當初靈魂出竅時見過的那個年輕一些的老鬼的不肖子孫過來。
「請問,」來人對著於小魚躬了躬身:「姑娘可是開封府展護衛的妻子,來自嶺南于家的於氏小魚?」
「你又是什麼人?」於小魚儘量放鬆緊繃的神經,從桌子上撈過茶杯:「我們好像沒見過。」
「在下乃是榮國府賈璉……」
「噗」於小魚一口茶直接噴了出去,直接噴到了賈璉的臉上;而旁邊的裴慕顏聽到賈璉的名字,皺緊了眉頭,輕輕一動,擋在了於小魚的面前。
於小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再說一次,你叫什麼?」
「在下賈璉,」被噴了滿臉茶水的賈璉雖然心中不悅,但想起臨行時祖母的囑咐,以及堂弟賈寶玉在這裡被哄出去的前車之鑒,儘量克制著自己的脾氣,含笑說道:「是榮國府的公子。」
聽到這裡,於小魚突然間明白了那兩隻老鬼的身份——那根本就是賈家與林家的祖先,因不滿賈老太太的所作所為,因此才會找上了她;只是她被兩隻老鬼找上的原因卻是不清楚,正好可以借此向賈璉打聽一番。
「哦,」於小魚點了點頭,露出滿臉的笑容:「原來是賈公子啊,快,快請坐。剛才實在對不住,要不您再點點兒什麼?八折。」
於小魚突然的熱情,令裴慕顏和賈璉都十分的詫異;只是裴慕顏雖覺得詫異但卻沒有說話,選擇了在一邊觀看;而賈璉則是以為於小魚震驚於自己的身份,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起來。
「其實,」於是,洋洋得意的賈璉再投炸彈:「你應該叫我表哥的。」
「什麼?表……表哥?」
「是呀,」賈璉重重的點了點頭:「你的母親是我的姑姑,嫡親的姑姑。」
賈璉肯定的樣子,令于小魚完全明白了那兩隻老鬼找上她的原因,同時,也讓她的內心不屑的豎起了中指。
「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于小魚看著賈璉,磨了磨牙,加重的叫道:「表哥。」
賈璉聽得寒風陣陣,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什麼變化,才縮了一下脖子:「那個,老祖宗讓我來接你回府,」怕於小魚聽不懂,賈璉特意補充了一句:「回榮國府。」
於小魚本打算直接拒絕,可是眼前卻飄過那兩隻老鬼哭泣的臉以及自己親口答應過的事,猶豫了一會兒,只能點了點頭;轉過頭對著裴慕顏小聲的說道:「三個時辰後,我還不回來,就直接去榮國府接我。」
裴慕顏實在不好阻止於小魚,只好點點頭:「放心,我一會兒就去那邊接你。」
賈璉的出現,讓於小魚的腦子亂成了一團:雖然她知道這裡有甯榮二府,可是卻沒聽說這榮府主人竟然是姓賈的?
于小魚跟著賈璉,一同向榮國府走去。一路上,賈璉將榮國府吹噓得天花亂墜,而於小魚的心思,則根本沒有賈璉的話上。
於小魚小心的試探著賈璉的底細,終於明白了一切:原來,賈老太太一輩子生了兩兒兩女,於小魚的母親乃是長女,後來嫁給了嶺南于家的公子于得理;而得知賈璉確實有一位表妹叫作林黛玉,並且這位姑娘目前確實是住在賈府後,於小魚的心徹底涼了,她知道自己被大麻煩纏上了……
賈璉領著於小魚到了榮府的角門:「這裡就是了。」
「等一下,」於小魚叫住要上前叫門的賈璉:「表哥,這下人走的門,就是你們榮國府的待客之道嗎?」
「這個,這個……」賈璉的眼珠亂轉,然而,看著於小魚似笑非笑的神情,終於明白:這個表妹並不好惹。
想到這裡,賈璉趕緊陪笑道:「哪有的事啊,于表妹,我只是告訴你咱們到榮國府了;走,咱們從前面正門進去。」
於小魚似笑非笑的點點頭,跟著賈璉進了榮國府。
「這裡是老爺住的地方,榮禧堂。」賈璉一邊領著于小魚向後面走去,一邊給於小魚介紹的著榮國府的院子。在提到榮禧堂時,不難聽出賈璉的咬牙切齒以及語氣時的不甘。
於小魚笑著點點頭:「以後也是表哥住的地方。」
於小魚的話,令賈璉臉上的笑容流露出一絲苦澀:「將來的事,誰知道呢?」
聽著賈璉話語時的苦澀,於小魚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看來,這賈璉倒真的不是太笨?於小魚的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我的心肝肉啊!」一進榮慶堂,於小魚便聽到了一聲淒厲的哭嚎,接著便被一個老女人摟進了懷裡。
「老祖宗,」一道極為爽利的聲音笑道:「就顧著疼新的妹妹,再不疼我們嘍。」
單聽這道聲音,於小魚便有些不喜;若是追問原因,於小魚也說不太出來。
「好你個鳳辣子,」老祖宗放開于小魚,假意不悅的說道:「說什麼呢?」
賈璉趕緊上前,向於小魚介紹了大堂上的人:賈老太君、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王熙鳳、薛寶釵、三春以及林黛玉。
於小魚一一的打了招呼,並仔細的看了看那個傳說中的病秧子林黛玉:倒是一位絕代佳人的模樣,也沒有什麼命不久已的徵兆,只不過是有些瘦弱罷了,十分的惹人憐惜。
「林表妹,」于小魚笑著拉著林黛玉的手:「以前我們姐妹沒見過面,以後可要好好的親近親近。」
林黛玉輕輕的點了點頭:「只要姐姐不嫌玉兒麻煩就好。」
「怎麼……」
這時,一個穿著大紅衣服的男人直接沖了進來,口中嚷道:「于姐姐在哪?」
「這不就在這裡。」王熙鳳指著於小魚笑道:「寶兄弟一來就問于表妹,可見于表妹一來,我們這些人可都失寵嘍。」
「表嫂這是嫌棄我?」於小魚笑了笑:「那我可走嘍。」
「別別別,」王熙鳳趕緊攔住於小魚:「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賈寶玉的腦袋伸到於小魚的眼前,仔細打量了一下,皺著眉頭:「不對不對,這不是我見過的于姐姐啊!」
于小魚向後退了退,終於明白了裴慕顏是被自己給冤枉了,當初那個被她哄出去的寶弟弟,竟然是去找自己的……
「胡說什麼呢,」賈母看著賈寶玉,笑眯眯的說道:「這就是你的于姐姐,是你璉二哥哥親自去接回來的,還能有假?」
於小魚仔細打量著賈寶玉:一身大紅衣裳,脖子上掛的就是那塊十分著名的通靈寶玉了,一張臉尚算俊俏,只是……
于小魚看著賈寶玉的眼睛,心中一樂:「這用絲線剌出來的小眼睛喲,看得清世界嗎?」
「這是你寶弟弟,」賈母看到於小魚不停的在打量著賈寶玉,心中十分的開心,畢竟於小魚的身份對賈寶玉十分的有好處:「他啊,可是有大造化的。」
于小魚看看賈母,又看看賈寶玉,對比著賈璉與三春,突然間明白了賈母無緣無故的寵愛賈寶玉的原因。
「于姐姐,」賈寶玉靠近於小魚,臉上露出開心的笑意:「你可有字,要不我給你取一個吧?」
於小魚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道:「不必了。」
於小魚的拒絕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賈母更是暗暗的埋怨於小魚的不知好歹:「魚丫頭,你這個表弟,先生都說他天資聰穎,讓他給你取個字,多好啊!」
聽到賈母的話,賈璉垂下頭暗暗露出一個不屑的眼神:那賈寶玉一天除了與眾位姐妹以及丫環們廝混,還會什麼?
「不必了,」於小魚搖了搖頭:「我的字不需要由別人來取。」
看著於小魚鐵青的臉色,賈寶玉有些不知所措:「這……這個……我……」
于小魚撇了賈寶玉一眼,完全沒有替他解圍的意願。
「這是怎麼回事?」門外突然來了一個人,一臉的正氣,正是之前太后進京是在大街上遇到的那位賈大人。
看到來人,賈寶玉瑟縮了一下,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位是二舅舅,」旁邊的林黛玉趕緊低聲向於小魚介紹著。
於小魚起身行了個禮,看著賈寶玉白著一張小臉的模樣,笑了笑:「二舅舅不要見怪,我只不過是在跟寶表弟討論待字閨中的字的含義……」
「喲,不錯」後面進來的人,一綹山頭鬍子,滿臉開心的笑容:「所以說,這女子的字是不該由別的男人取的。你就是玫姐兒的女兒吧,我是這府裡的大老爺,你叫我大舅舅吧。」
「大舅舅好。」於小魚笑著跟賈赦打了個招呼。
賈赦看著於小魚,撇撇嘴:「好好的姑娘家,非得跟這府攪和在一塊,算了,老爺我不管了。」
看著賈赦轉身就走的樣子,賈母的拐杖捶了捶:「你這個逆子!」
看到賈赦都走了,賈政也待不住了,瞪了一旁的賈寶玉一眼,一甩袖子,一句話也不說的走了。
其他人趕緊上前勸哄被嚇住的賈寶玉;林黛玉看了看一旁坐著的於小魚,想了想,沒有動,而是低聲說道:「姐姐你別在意,寶玉有口無心,沒有別的心思的。」
於小魚點點頭:「放心,都是自家親戚;我不會放在心上的。倒是你,怎麼樣?」
林黛玉露出一絲的笑意:「還好。」
于小魚想起林黛玉在賈府的處境,不由得有些替林黛玉擔心,暗暗思量著讓林黛玉脫離賈家的方法。
被眾人哄了一會兒的賈寶玉很快的就好了,看著與林黛玉親密的靠在一起聊天的於小魚,賈寶玉的眼睛轉了轉,又重新笑了開來:「于姐姐,你可有玉?」
林黛玉知道賈寶玉的事情,趕緊拉了拉於小魚的手,小心的暗示著她不要再得罪了這位賈府的活祖宗。
於小魚笑了笑,捏了捏林黛玉的手:「當然有。這年月,誰沒有幾塊玉呢?」
於小魚的話,令這位傳說中銜玉而誕的鳳凰寶貝蛋再也不覺得自己的怪異,開心的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有玉。真是太好了。于姐姐,不如你就住在我家裡吧,別走了,好不好嗎?」
看到賈寶玉伸過來的手,於小魚趕緊縮回了自己的手:「那可不行,我還得回自己的家呢!」
「寶玉啊,」賈母笑著拉過賈寶玉,抱進自己的懷裡:「你這個于姐姐呢,已經成婚了;她得回去,跟她丈夫在一起,你知道嗎?」
「什麼?」賈寶玉吃驚的看著賈母,拉著賈母的手不停的晃著:「怎麼可能?于姐姐怎麼能嫁人呢?這女子未嫁時,是顆無價的寶珠;嫁了人,可就是顆死珠子了;再老點,就變成魚眼睛了。老祖宗,你快點叫于姐姐回到我們家裡,別叫她嫁人了,好不好嗎?」
第71章 五鼠鬧東京(七)
賈寶玉拉長的聲音,令於小魚瞬間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而他的言論,更是令於小魚覺得十分的憤怒;更令她憤怒的,是在場眾人的態度:大家竟然都擺出一副十分贊同賈寶玉言論的樣子……
于小魚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以為,外祖母將我找回來,是真心疼我的;本來,我還在開心,自己也有了表哥表弟,有了家人;沒想到,初次見面,表弟竟然如此的羞辱我,我自問沒得罪表弟,又為何……」
說到這裡,於小魚低下了頭,掩去了眼裡的冷意:這賈寶玉到底憑的是什麼,竟然連自己的母親都要如此的羞辱?
「我……」賈寶玉慌張的看著於小魚:「我沒有啊!」
林黛玉握著於小魚的手:「姐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於小魚露出苦澀的笑:「玉兒,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嫁了人,就成了所謂的死珠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都成了寶表弟口中的魚眼睛?甚至,我更不知道,為什麼母親死去了那麼久,還要受到如此的羞辱?」
於小魚的話,令林黛玉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是啊,外祖母常說寶玉有大造化,可是那也不能如此的羞辱自己的母親,以及在座的各位長輩啊?想到這裡,林黛玉對賈寶玉也起了一絲的埋怨。
而賈璉更是想到了自己過世的親生母親,看向賈寶玉的眼神裡,多了一絲的忿恨——賈璉一向認為,如果他的親生母親還在世的話,他的生活不會如此的糟糕,明明是這榮府嫡長子的嫡子,卻成了外人口中的二老爺家的跑腿的。
「我……」賈寶玉慌張的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是啊,」賈母埋怨的看著於小魚:「寶玉不是那個意思,魚丫頭你別誤會寶玉了。」
「我真的想不明白,」於小魚輕輕的趴在林黛玉的肩上:「寶表弟的母親懷胎十月,歷盡千辛萬苦的生下了他,他不思好好的報答母親的養育之恩,怎麼還可以這麼說啊?」
「寶玉只不過是跟于妹妹開個玩笑罷了,」薛寶釵笑著插嘴說道:「于妹妹不要介意了。」
於小魚歪著頭,看著薛寶釵,勾起一抹笑:「既然這麼說的話,敢問薛姑娘,令堂在你的眼裡是什麼呢?死珠子還是魚眼睛?」
一句話,令薛寶釵白了一張臉,她再也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怨恨的看了於小魚一眼;而於小魚卻是無所謂的笑了笑。
「瞧瞧,瞧瞧,」王熙鳳及時插嘴,解除了薛寶釵的尷尬:「這于妹妹真的是一張利嘴呢。」
「哪裡比得上表嫂的心思玲瓏呢?」
賈寶玉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心中委屈極了,直接撲進了賈母的懷裡:「老祖宗,我根本不是那個意思啊,為什麼于姐姐要這麼誤會我啊?」
「寶玉,乖,不要哭啊。」賈母的心都被哭亂了,輕拍著賈寶玉,溫柔的哄著;賈母一邊哄著賈寶玉,一邊看向於小魚:「魚丫頭,還不快跟你表弟陪個不是?」
「我並沒有誤會寶表弟啊,」于小魚假意沒聽到賈母的話:「況且,我的母親受到如此的羞辱,如果我卻還無動於衷的話,那我得多畜牲啊?」
這時,一個細挑身材、容長臉的女子突然跪了下去:「請于姑娘不要再說了,寶玉已經很難過了?我代寶玉向你陪罪還不行嗎?」
「這位就是表弟媳婦了吧?」於小魚笑著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不過就是我與寶表弟意見不和拌嘴罷了,哪裡用得著陪罪這麼嚴重啊?」
「她是襲人,」林黛玉拉了拉於小魚,輕輕的說道:「是……」
「襲人,」於小魚點了點頭:「好名字。寶表弟,好福氣,有個這麼漂亮又可人的媳婦;寶表弟,你可要記住,自己的媳婦一定得是無價之珠的。」
聽到於小魚話,薛寶釵的臉色更白了;而惜春則是冷哼了一聲:「魚表姐說得很對呢!」
「她不是……」探春受到王夫人的暗示,開口想要解釋什麼。
「不是什麼?」於小魚看著探春,笑了笑:「探春表妹不要告訴我,她不是寶表弟的媳婦,我可真是不信的哦!剛剛你們都聽得清清楚楚的,她口口聲聲的要替寶表弟向我陪罪,說出這樣的話來的,難道不應該是表弟媳婦嗎?」
「況且,」於小魚直接打斷所有人想要說的話:「本來,我跟寶表弟我們姐弟兩個,說說話,鬧些小矛盾,也沒有什麼,過兩天就沒事了;可是,這又突然來了請罪的一出,還給我嚇一跳呢?這要不是表弟媳婦,難道還會是什麼妾室、丫環不成?那又當我是什麼了?難道一個妾室、丫環也配給我請罪不成?」
於小魚的話,令一向有些看不上襲人做派的惜春差點笑出了聲;而襲人不斷變幻的臉色,更是令惜春覺得心頭大爽。
「我……」襲人可憐兮兮的看著於小魚:「于姑娘為何要如此的針對於我?我不過是……」
「得,」於小魚直接站了起來:「外祖母,時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大舅母、二舅母,今天打擾了;幾位表妹,有時間的話,可以去食為天找我玩!」
「于丫頭,」賈母趕緊勸道:「別走,晚飯都已經準備好了,你在這裡吃了飯再走。」
「是啊,」賈寶玉跳過來,企圖拉住於小魚的手:「于姐姐別走,我不讓你走,你就留在我家長住吧!」
「寶表弟,」于小魚把手緊緊的背在身後:「你還是好好的哄哄你媳婦吧;記住了,如果你花了大價錢,娶回家的卻是一個死珠子的話,那你的腦子……算了,不說了。」
於小魚轉頭又輕輕的擁住了林黛玉,耳語道:「玉兒,有時間去我那裡,起碼更自在一些。」
「于丫頭……」
「外祖母,」于小魚趕緊打斷了賈母的話:「我朋友應該已經來接我了。我就先告辭了。再見。」
「我去送送她!」于小魚對賈寶玉的「另眼相看」讓賈璉的心中十分的開心,這會兒,看到於小魚轉身就走,賈璉趕緊對著賈母說了一句,匆匆追了上去。
賈璉滿臉笑容的跟在於小魚的身邊,不停的找話說;於小魚則偶爾搭一兩句茬,多數時間是在聽賈璉說。
「展大人?」看著站在榮國府大門口、正打算敲門的那個大紅身影,於小魚心中一喜,趕緊迎了上去:「你怎麼過來了?」
展昭對著賈璉點了點頭,才對於小魚說道:「我去酒樓找你,聽裴姑娘說你來了這裡,就過來了。」
「這位就是展護衛吧?」賈璉笑著湊過來,滿口的讚揚:「果然是一表人材啊!」
「賈公子好。」展昭微笑著打了聲招呼:「我跟小魚先走了。」
「展大人,」于小魚跟展昭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你好像不大高興啊?誰得罪你了。」
展昭看了眼於小魚:「以後離榮國府遠一些。」
「嗯?」展昭的態度令於小魚十分的好奇:展昭為人溫和,頗具紳士之風,極少如此直接的表現出自己對什麼人的不滿,尤其是他應該還是第一次接觸榮國府的人,因此於小魚極想知道榮國府到底是哪裡得罪了展昭,才令展昭會如此的不顧顏面。
展昭輕聲的歎了口氣:「你不是京城的人,所以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我也不跟你細說了,免得汙了你的耳朵。總之,你可要記得,榮國府的人,還是少接觸的好。」
「你是想說,」於小魚笑道:「榮寧二府,除了門口的石獅子是乾淨的,再沒有乾淨的地方,對嗎?」
「你既然知道,怎麼還……」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想起自己被誆而答應的事,于小魚滿心的苦惱:「人家都找上門了,我還能怎麼辦?」
「小魚,」展昭看著於小魚苦惱的樣子,關心的問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唉,」於小魚歎了口氣:「一言難盡啊!」
展昭看著左右無人,伸手摸了摸於小魚的腦袋:「有事就跟我說,不用擔心。」
「展大人,」于小魚想了想,決定還是從安全的問題開始問起:「你知道嗎?當初我陪著太后娘娘進京的時候,在大街上遇到一個人,死氣白賴的非要揭開轎簾,幸好遇到了八王爺及時出現阻止了他。我今天又看到了他,他竟然是賈家的二老爺;我記得包興曾經跟我說過,那是龐太師手下的一條狗……」
展昭想了想,回答道:「你說的應該是工部員外郞賈政。他會去攔轎子,應該是龐太師授意的;他有個女兒,現在龐貴妃那裡做女官。」
「賈元春?」
「是的,」展昭點點頭,接著又想起什麼,一臉警戒的看著於小魚:「賈家找你,是為了賈女官的事吧?你可別攙和到那裡面去。」
「放心吧,」於小魚悻悻的說:「她賈元春的事,跟我有什麼相干;我管她跟龐貴妃鬥得你死我活呢!」
展昭看著於小魚的樣子,不禁笑道:「既然知道,你還往賈家送?」
「你當我想啊?」於小魚嘟囔道,接著又一臉期待的看著展昭:「你再跟我講講賈家的事唄?」
「賈家以軍功起家,」展昭想了想,簡單的替於小魚介紹了一下賈家的情況,不禁有些感慨:「當年賈家一門雙國公,光景可想而知;只是現在,兩府風光不再。現在的榮國府主人,本應該是繼承了爵位的一等將軍賈赦;可是奇怪的是,住在正堂的,卻是他的弟弟賈政,也就是你之前見過的那個人,他不過是個五品的小官罷了。照這樣下去,將來繼承榮國府的人,是誰還真不好說!」
「當然了,」於小魚撇撇嘴:「那賈老太太偏心小兒子,自然就是小兒子住正堂、大兒子住馬棚嘍。不過,那賈赦和賈政是什麼樣的人啊?」
「賈赦,是開封有名的老紈絝,倒也沒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展昭想著傳說中這兩個他並沒有見過的人:「至於賈政,外人皆說榮國府政二老爺是個讀書人,十分正直,可是我看卻未必。」
「怎麼說?」於小魚驚喜的拍了拍展昭的胳膊:「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等眼光。」
展昭屈起手指,輕輕的敲了於小魚的額頭一下,才笑著說道:「如果這位政二老爺,真的如傳說中的一樣,是位正直的讀書人,就不會佔據著榮國府正堂不放了。」
「也許是那敗家……我是說,那賈老太太讓他住的呢?」
於小魚一臉的笑意,令展昭知道于小魚完全明白他想說的話:「你不是也想到了嗎?」
「我想聽聽看,」於小魚嬉皮笑臉的說道:「你的觀點跟我的是不是一樣啊!」
「雖說是長者賜不敢辭,」展昭輕輕的搖了搖頭:「可是讀書人講究禮義廉恥,他也應該明白,何謂長幼有序,又怎麼能理所當然的佔據了本應屬於自己哥哥的住處呢?」
「呵,」空曠的大街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沒想到你這只臭貓,竟然還喜歡在別人背後議論人的是非,可真是讓你五爺我刮目相看啊!」
第72章 五鼠鬧東京(八)
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牆頭上,微風吹過,衣袂飄飄,看起來十分的瀟灑飄逸。當然,除卻那人手中的鋼刀以及臉上那挑釁的笑容以外。
只是,於小魚一看到此人臉上那熟悉的笑容,頓時怒火湧上心頭,手一指,口中喊道:「吃白食的!」
那人氣得差點從牆頭上摔下來:「爺去你那小破店吃東西,那是給你面子!」
展昭滿臉疑惑的在兩個人之間看來看去:「小魚,你們認識?」
「嘁,」于小魚完全沒有聽到展昭的話,滿臉的不屑的看著那個男人:「真是不要臉;吃白食就吃白食,有什麼不敢承認的;敢做卻不敢當,你還好意思稱人……」
「你再囉嗦,」那人晃了晃手中的鋼刀:「信不信爺一刀砍了你?」
展昭趕緊擋在於小魚的面前;于小魚躲在展昭的身後,探出腦袋,扮了個鬼臉:「說不過人家,就要動手,你可真好意思?」
「臭貓,」男人直接從牆頭上跳下來,指著展昭叫道:「你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算什麼男人?」
「閣下可是來自陷空島的白五俠?」展昭忍著額頭上一跳一跳的青筋,抱拳問道。
男人手中的鋼刀一指展昭,口中冷笑道:「喲,真看不出來,你臭貓還有點見識;竟然認識你白五爺。」
「白五弟,久仰!」展昭笑了笑,不理會白玉堂挑釁的樣子,對著白玉堂打了聲招呼。
「白、白……」乍一聽到這個吃白食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白玉堂,於小魚吃驚的睜大了眼睛,完全無法想像,傳說中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錦毛鼠竟然會無恥的到自己的酒樓裡吃白食,還不肯認帳。
「小魚,」展昭笑著向於小魚介紹道:「這位是來自陷空島的白五俠白玉堂。」
「走失了的那個?」於小魚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壞笑:「喂,白五俠,你大哥喊你回家吃飯;免費,白食。」
看著白玉堂鐵青的臉色,展昭趕緊將於小魚向後拉了幾步:「小魚,你跟白五弟認識?」
「不認識,誰認識他這個吃白食的!」
「不認識,誰認識你這臭貓的媳婦!」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話,令展昭的心裡升起一股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奇怪感覺。
展昭突變的臉色,令白玉堂的心裡升起一絲美妙的快感,他發現他很享受這種將展昭氣得半死的感覺。
白玉堂看了看展昭,又看了看展昭身後的於小魚,馬上想到了展昭臉色突變的原因。
為了繼續享受將展昭氣得半死的感覺,白玉堂轉了轉眼珠,臉上露出一抹輕佻的笑容:「剛才五爺說錯了,你五爺我跟這臭丫頭認識,而且交情匪淺。」
「展大人,」聽到白玉堂特意一字一頓加重的「交情匪淺」四個字,於小魚狠狠的瞪了白玉堂一眼,一臉緊張的拉了拉展昭的袖子:「你要相信我——鬼才跟這只白耗子有交情呢,他就為了氣你,才無恥的誣陷我的;你要是生氣,就真的上當了。」
於小魚緊張解釋的話,令展昭轉向白玉堂的臉色恢復了正常,嘴角也露出一絲溫潤的笑意:「白五弟,盧大哥他們很擔心你,正在到處找你;你還是給他們傳個消息,讓他們安心的好。至於內子曾經無意間得罪於你的事,我向她代你道歉。」
白玉堂硬是在展昭溫潤的笑臉上看出了一絲的嘲諷,他不由想起自己當初為了給展昭填堵而特意跑到於小魚的酒樓找茬、結果反被於小魚調侃的事,俊臉一紅,手中鋼刀直接朝展昭攻了過去:「臭貓,五爺我跟你拼了。」
展昭趕緊推開於小魚,抽出寶劍迎了上去。一時之間,空曠的大街上刀光劍影,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你來我往,穿梭不定,煞是好看。
於小魚躲在角落裡,興致勃勃的看著當今武林排名在前五以內的兩位高手對決,口中咿咿呀呀,手上比比劃劃,完全不在乎他們兩個到底誰勝誰負、誰占上風。
正當於小魚看得高興的時候,只聽到「咣當」一聲,白玉堂手中的鋼刀被展昭手上的巨闕斬成了兩截,斷掉的半截掉到於小魚的腳邊發出聲響,嚇得於小魚趕緊縮回自己的腳。
「小魚!」展昭發現了於小魚的狀況,口中喊了一聲於小魚的名字,撇下白玉堂就想奔到於小魚的身邊。
「臭貓,」自從出道以來鮮少遇到對手的白玉堂則打得十分的盡興,看到展昭想跑,自然是不會允許的:「你想跑,沒門!」
白玉堂說著,提著手中半截斷刀就向著展昭追過去;這時,四道身影突然沖過來,抱手的抱手,摟腰的摟腰,拉腿的拉腿,緊緊的抱住白玉堂,口中不停的呼喊著「五弟」。
白玉堂掙了掙,根本無法掙開幾個人的手:「你們放開,我要跟那臭貓拼了。臭貓,該死的,你給五爺我回來!」
「五弟,五弟,」韓彰趕緊勸道:「息怒息怒。」
「小魚,」展昭根本不管身後白玉堂叫囂,直接到了於小魚的身邊,關心的拉著於的胳膊,不停的打量:「怎麼樣?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於小魚興奮的拉著展昭:「展大人,我是還第一次看到這樣精彩的打架呢,真好看。」
展昭無奈的看著於小魚,一副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樣子;只能笑著搖了搖頭,接著又轉頭看向盧方:「盧大哥,你們來了。」
「展老弟,」盧方一邊抱住白玉堂的胳膊,一邊笑著對展昭點了點頭:「實在是對不住了,我這五弟脾氣稍微有些大,你別在意啊。」
「大哥,」白玉堂在一旁掙扎著叫道:「你跟這臭貓廢什麼話啊,直接把他打得跪地求饒就好了。」
「老五,」盧方滿腦黑線的看著白玉堂:「你過分了,剛剛差點傷到展夫人,你還不快點向她道歉。」
「我向她道歉?」白玉堂瞪著眼睛:「我憑什麼向她道歉?這臭貓的女人有什麼好的……」
「哎喲,」於小魚突然笑著打斷了白玉堂的話:「實在是對不住白五爺了,剛剛實在是怪小女子的腳長的不是地方,耽誤你白五爺的斷刀完美的落地了。」
於小魚陰陽怪氣的話,令蔣平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鬆開了抱著白玉堂另一隻胳膊的手,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哈哈大笑。
「大哥,」白玉堂一手指著於小魚,怒道:「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麼話,你放開我,我、我要跟她拼了。」
「老五,」盧方明白如果不能跟白玉堂把道理說明白,那麼事情就不可能得到解決,畢竟他們兄弟四個也不可能不眠不休的看著白玉堂:「你先冷靜下來,聽大哥說,好不好?」
白玉堂委屈的看著掛在自己身上的三隻,以及那個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的那只,點了點頭:「那你們先放開我。」
盧方警惕的看著白玉堂:「放開你,你可不能再找展老弟的麻煩了!」
「哼,」白玉堂冷哼了一聲,瞪了一直陪在於小魚身邊的展昭一眼:「五爺沒那個閒心。」
盧方看了韓彰、徐慶一眼,三個人同時放開了手;看著白玉堂一動,盧方趕緊擋在了展昭和於小魚的面前,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白玉堂;誰料,白玉堂只是撥了撥自己的頭髮,撣了撣衣服上的褶皺,再也沒有別的動作。
「老五,」盧方看了看一臉不忿之色的白玉堂,又看了看一臉溫和的展昭:「今天這事確實是你的不對;你先別急著反駁,展老弟一心為公,比咱們幾個都強多了,你這樣找他的麻煩,也虧得人家不跟你一般見識。」
「可不是,」徐慶大大咧咧的說道:「老五啊,不是三哥說你,他愛叫禦貓就叫唄,跟咱們幾個有什麼關係啊?」
徐慶的話,猶如一團火,瞬間點燃了白玉堂的怒火:「三哥,你什麼意思?咱們哥幾個號稱陷空島五鼠,他,」白玉堂憤怒的手指指向展昭:「卻偏偏要叫什麼貓,這不是欺負陷空島沒人嗎?咱們要是當作沒有這回事,豈不是要被江湖朋友笑掉了大牙?」
聽到兄弟幾人的對話,展昭終於慢半拍的明白了白玉堂執意要找自己比武的原因——原來不過是意氣之爭。
想起白玉堂這個有些孩子氣的舉動,展昭不由得微微的一笑,對著白玉堂抱了抱拳:「白五弟,如果是因為一個稱呼的問題,展某在這裡向你道個歉;只是,這禦貓的稱呼不過是皇上的一時戲言,誰也沒想到會傳出去。白五弟就不要生氣了。」
「聽聽,」蔣平終於收斂住了笑聲:「老五,你看看人家展老弟,多有風度;明明不是自己的問題,卻還是肯向你道歉;你多學著點。」
「人人都說展老弟溫文爾雅,恭謙有禮,」韓彰也說道:「今日韓彰總算是見識了;旁的不說,只要展老弟不嫌棄,我韓彰就交下你這個朋友了。」
「韓二哥說得哪裡話,」展昭笑著說道:「從韓二哥不辭辛苦,特意去給內子看病,展昭就已經認定二哥了。」
一旁的盧方正苦口婆心的勸著白玉堂;而白玉堂看到展昭與韓彰相談甚歡的樣子,更加的憤怒了:「大哥,你看看,那臭貓根本就是在推卸責任。皇上讓他叫禦貓,他要是真的想著咱們幾個,當時就應該辭了,就不應該應下來……」
盧方想起自從白玉堂離開陷空島以來,自己日夜擔心,先是讓韓彰、徐慶、蔣平三人前來開封府尋找他,接著自己又放下盧家莊一堆的事,也跑來開封府找他;甚至自己在上京途中還捲進了殺人案,如果不是開封府的包大人,現在自己就已經作為殺人犯被問斬了;可是所有的這些,白玉堂不但不領情,反而執意的認定了展昭叫禦貓,就是跟他們陷空島五鼠作對。
一邊是與白玉堂義結金蘭的兄弟情義,一邊是包大人、展昭心系蒼生的天下大義,盧方實在是左右為難,不由得把心一橫:「五弟,我就問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跟我回陷空島?」
「我……」看著盧方從未有過的頹喪之色,白玉堂有心就此了結此事;可是展昭和於小魚就在一旁看著,而另一邊,一直暗暗攛掇自己前來開封的蔣平也在旁邊盯著,如此回去,豈不是太跌份了?於是,白玉堂一梗脖子:「我不回去;我一定要跟這臭貓分出勝負來不可。」
於小魚趕緊拉了拉展昭的袖子,示意展昭看地上的斷刀;展昭本就有心想要給白玉堂這個面子,看到於小魚的示意,心中有了主意。
展昭輕輕的笑了笑:「白五弟英雄俠少;可惜手中沒有一把趁手的刀,實在是令人惋惜。」
白玉堂詫異的看著展昭,沒想到展昭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暗中對展昭的眼力勁表示滿意;可是剛剛自己還說了一定要與展昭分出勝負,這會兒如果直接走了,豈不是會讓人瞧不起?
盧方只看到了白玉堂的倔強,卻沒有看到白玉堂的猶豫,最終重重的歎了口氣:「罷罷罷,五弟,我管不了你了,你愛鬧就鬧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