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隻青行燈（四）
華生當然沒有去準備晚餐， 事實上就在他準備去這麼做的時候， 夏洛克仿佛猜到他在想什麼一樣，眼睛都不抬一下的一伸腿，把他重新壓回了座位上，然後這位英俊可愛、又有點傲慢的偵探先生理直氣壯的道：「兩個月前，我協助FBI和神盾局解決了一起有趣的食人案件，那麼作為第一個故事的交易條件——菜就在廚房，我餓了。」
青行燈上的美豔女人眼帶笑意的望向一臉冷靜的夏洛克和有點尷尬的華生， 意味深長地揚眉輕笑一聲， 而後她輕輕抬起手臂，招來幾隻半透明的青色蝴蝶， 神色從容的應道：「交易成功， 可愛的偵探先生，希望你的故事不會讓我失望。」
華生不自在的摸了下耳尖，發覺對方的聲線十分獨特， 清冷中帶了點誘人的意味，有點類似催眠的效果，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按照她說的做。
「對比其他無聊又愚蠢的傢伙，這是目前為止我遇到的所有罪犯中， 唯一能和莫里亞蒂媲美的對手和勁敵，就是品味不怎麼樣，這可真遺憾。」
夏洛克頭也不抬的簡單評價了一句， 而後切出頁面給誰發了兩條資訊， 這才重新切回穀歌流覽頁面， 還不忘不時返回去看一眼對方的回復。
而華生神色複雜的看著專心致志打字的夏洛克，一言不發的注視著他線條流暢的小臂和骨節分明的漂亮手掌，直到夏洛克實在無法無視他的視線，只能不自在的坐起身詢問他：「怎麼了？」
華生疲憊的道：「我好像錯了很多東西，夏洛克……你一言不發的離開，我難過了很久，然後你又招呼不打一聲的回來，甚至在兩個月裡從沒說過你之前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無論是世界的變化還是妖鬼和變種人，還有食人案，是機密嗎？」
夏洛克端正坐姿，飛快的扭過頭看了華生一樣，而後他有點不自在的輕咳一聲，脊背挺得更直了，就好像一隻偷吃了小魚幹後在牆角罰站的貓，又好像犯錯後被叫了家長的小學女生，斟酌著詞彙向他的摯友解釋道：「一部分是，還有一部分的確不太重要，的確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讓世界發生改變，但這不是壞事，並且留下了保障。」
華生點了下頭，直接道：「你會有危險嗎？」
「當然不，你也不會，我有留意這些。」
夏洛克終於放下手機，思忖片刻之後，他簡潔的補充道：「目前已經可以確定的是，所有超能力者都沒法離開某個固定的界限，就像是貓咪合籠之前，主人會先把籠子擺在一起，讓它們互相接觸適應的磨合期，我們現在就處在這個階段。」
華生吞下更多的疑問，他看出夏洛克在某些敏感問題上的為難，於是轉移話題道：「那食人案是怎麼回事？咳……我的博客好久都沒更新了。」
「哦，那是個巧合，麥考夫那時候正在跟神盾局交涉妖鬼世界的相關資料，剛好有幾起特殊的案件引發了社會輿論，FBI懷疑是特殊犯罪。」
夏洛克攤了攤手：「所以就把案件移交給了神盾局，我剛好碰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FBI探員，順便接觸到了這個案子，就稍微幫忙分析了一下。」
華生：「分析出一個媲美莫里亞蒂的罪犯？」
「髮際線媲美莫里亞蒂，至於變態程度，或許還要稍微超過一點，至少莫里亞蒂不吃人。」
夏洛克回想起那位打入FBI內部的罪犯，披著一張英俊儒雅的心理醫生皮囊，為人處世簡直滴水不漏，僅僅是在交鋒中尋找證據就耗費了他將近一個月的時間，甚至在離開之前FBI才剛剛下發逮捕令和通緝，至於是否成功……大家懂，電視新聞現在還沒報導，可想而知這群人都幹了什麼。
他回過神，低頭看了一眼收件箱裡層層加密的的新檔，掃過幾眼之後，突然把頁面切到穀歌，然後面不改色把手機遞給華生：「看這個。」
華生不疑有他，立刻伸手去劃螢幕，電子螢幕上的穀歌百科正顯示著青行燈的相關資料。
——青行燈，日本江戶時期出現的妖怪，在某些文獻記載和傳聞中被人稱為是地獄的小鬼，青面獠牙、外貌猙獰可怖，偶爾會變成人類熟悉的朋友或者愛人，誘惑他們去玩一種叫作『百物語』的遊戲，然後將所有參與遊戲的人拉入地獄，所以在日本的傳說中被認為是一種比較危險的妖怪。
華生：「……」
華生：「……」
華生：「……」
華生一言難盡的看向端坐在青燈之上，姿態優雅、纖腰長腿的冷豔美人，視線從她漫不經心的慵懶神情，挪到指揮著蝴蝶切菜的白皙指尖。
他忍不住露出了WTF的神色：「……」
這已經不是「 Are you kidding me ？」的程度了，軍醫先生現在滿腦子都是「你他媽在逗我」。
「畢竟是神話傳說，總有誇大其詞的地方。」
夏洛克湊過去關閉穀歌，然後切換到郵箱的頁面，經過複雜的解密程式之後，毫不掩飾的再次向主動轉開頭回避的華生示意：「再看這個。」
紅杠加粗提醒——神盾局·英國政府加密。
華生：「！！！！！」
退伍軍醫先生只看了一眼就心驚肉跳的啪的一聲熄滅了手機螢幕，他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壓低聲音，試圖讓夏洛克知道它的重要性：「你就把這種特殊檔保存在手機裡？它不是機密嗎？」
夏洛克一臉「你為什麼大驚小怪」的表情，解釋道：「看到手機上的圖示了嗎，斯塔克工業和韋恩企業合作出品，這部還經過特殊改造，鋼鐵俠和蝙蝠俠的科技結合，智慧AI想要破解它的資料庫都需要至少一分鐘，更何況它還有自毀程式。」
華生艱難的道：「……韋恩企業和蝙蝠俠？」
夏洛克毫不留情的扒下布魯斯的馬甲：「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事實上除了哥譚那群腦子裡只有犯罪的金魚，全世界的人都能猜到這一點。」
華生：「……嗯。」
夏洛克重新把手機遞過去，華生翻了翻螢幕開始查看青行燈的相關檔，並不算長，只包括她的背景和喜好，但卻足夠顛覆他的某些認知。
——喜愛各種怪談的女人，在「百物語結束」之後，由人類轉化成了一種名為青行燈的妖怪，從此無法再見到陽光，常在黑暗的深夜中遊蕩，偶爾也會潛伏在人類身邊，細心傾聽他們講述各種有趣的怪談，和其他同級別的妖鬼相比，性情較為溫和，但偶爾會有些惡趣味，和鳳凰火交好。
華生盯著批語下標注的「對人類較為友好」的一行小字，神色沉重、若有所思的熄滅了螢幕。
他不知道麥考夫和神盾局或者說和美國都交涉過什麼內容，但在這種超能力者層出不絕的局勢下，這些涉及妖鬼能力和背景的資料檔必然十分寶貴，更何況只是青行燈的部分，就已經展露出許多和神話或者記載不同的東西，甚至顛覆了他們已有的唯物主義世界觀，在所有人面前隱隱約約的描繪出了一個宏大而複雜的妖鬼世界。
「紐約的彼岸花和姑獲鳥，哥譚來源於日本名刀鬼切的付喪神，瓦坎達的陰陽師，還有倫敦的青行燈，世界各地都在出現新的妖鬼或者神明。」
夏洛克簡潔的概括道：「哥譚正義聯盟的神奇女俠傳聞中出身希臘神系，而紐約復仇者聯盟的雷神來源於北歐神系，目前出現的妖鬼則來源於東方的日本神系，這個世界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他語速飛快的道：「目前已經確認至少有三個世界在遵循『所有超能力者都沒法離開某個固定的界限』的定論，但這些東方神系的妖鬼和神明卻可以任意穿梭和出現在世界各地，他們似乎不是世界融合帶來的產物，我懷疑他們所在的空間可能跟我們的不太一樣，但是具體的證據還不充足。」
華生扶著額頭，無奈的道：「但身為一個普通的退伍軍醫，我感覺我的世界觀已經一團糟了。」
夏洛克理所當然的道：「你的世界觀在遇到我那一刻就已經一團糟了，也不在乎再糟糕一點。」
華生：「……」
·
此刻縮在青行燈身體裡進行任務錄影的布萊克安靜如雞，它的神情極其凝重，再一次認識到了夏洛克「任務者殺手」稱號的真實性，而後無比堅定的確認了向宿主和上級回饋問題的決心。
「二十三同志，你是對的，現在我也認為你沒法在清醒時刻瞞過夏洛克了，如果他能再得到一點資訊，我真的懷疑他會直接摸到穿管局裡去。」
布萊克苦中作樂：「還好目前的不確定因素只有他一個，而世界意識會阻止他繼續追查，如果鋼鐵俠和蝙蝠俠也開始懷疑，融合就不好辦了。」
第97章 一隻青行燈（五）
英國倫敦， 貝克街221B公寓。
青行燈托著下頜， 視線落在兩大只超市便利袋裡的新鮮食材上，自從被轉化為妖鬼之後，她就不再需要人類的食物，可她卻出乎意料的對這些人類的食材和工具駕輕就熟，並且在看到那條魚的時候，腦海裡自動獲得了一份烤魚的配方。
——直覺告訴她，味道應該還不錯， 似乎很受貓科動物喜愛， 夏洛克大概也屬於貓科動物。
「……奇怪，為什麼會有這種自信， 難道我曾經用烤魚投喂過什麼流浪在街頭的小貓咪嗎？」
青行燈有些苦惱的皺了下眉頭， 在她的記憶力似乎還從未有過為誰準備晚餐的經歷，難道是在轉化為妖鬼時不慎丟失了作為人類的記憶嗎？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生性豁達隨適的美豔妖鬼立刻將這種小事拋到一邊， 她勾了勾指尖，繚繞在周身的妖力立刻凝成實質，而後化作一隻又一隻半透明的天青色蝴蝶，從青燈幽幽的燭火中飛出， 姿態蹁躚的撲閃著色澤華美的鱗翼，簇擁著環繞在她的身前。
青行燈柔聲道：「交給你們了，小傢伙。」
布萊克堅強的分出幾十股資料流程， 分別傳輸進這些漂亮又脆弱的身體裡， 而後任勞任怨的照著菜譜一心多用， 開始準備晚餐，但在肉眼看來則是妖力凝成的蝴蝶們聚攏在一起，七八隻分為一組，洗菜切菜分工明確，完全不用主人操心。
收尾的時候，大部分的蝴蝶留在廚房清理各種用具，分出兩隻頑強的小傢伙撲騰著半透明的翅膀，可憐兮兮的清理出一層冰箱格用來保鮮。
「不必清理了，人類和妖鬼不同，我們可以吞掉同類強化自身，但他們卻認為這是大罪，和同類內臟放在一起保鮮的食材估計也不願意再用。」
青行燈召回那兩隻已經累到沒什麼經歷撲騰翅膀的小傢伙，在它半透明的蝶翼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帶著喜愛和安撫的意味，蝴蝶身軀中的布萊克緊張的觸角都在輕輕顫抖，它茫然到忘記扇動翅膀，直直掉落在宿主柔潤的肩頭，而後迅速振翅飛起，並為此下載了主世界所有的菜譜。
而被克勞德的催眠封閉自我意識的二十三對此一無所知，她對外界的一切認知和所剩無幾的記憶大半都來源於系統更改過的青行燈資料，只要不脫離夏洛克的任務世界，她就會認定自己就是那只熱衷百物語的青行燈，跟在夏洛克身邊。
布萊克停落在她的耳尖上，蝴蝶輕盈的振翅果然沒有引起青行燈狀態二十三的注意，系統一言不發的看著它的宿主，將意識傳輸回晶片裡。
而青行燈則驅使著座下青燈靠近廚房，打開那兩隻超市便利袋，看著大瓶的純牛奶和雞蛋等材料，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挪到了冰箱一旁的烤箱上：「晚餐過後，牛奶和小甜餅可以做夜宵。」
她思忖片刻，不太確定：我會烤小甜餅嗎？
在她思索的時候，華生已經擺好了餐具，一樣一樣的將晚餐端到餐桌上去，看著似乎是在思考的妖鬼，他試探性道：「不來一起吃晚餐嗎？」
「我不需要人類的食物，只要鳳凰的火焰還在燃燒，青燈就會帶給我足夠維持形態的力量。」
青行燈回過神來，垂目注視著手中的牛奶以及一盒雞蛋，而後她抬起頭，對這只如同銀白色小倉鼠的可愛人類微微一笑，柔聲道：「我去準備一點夜宵，小甜餅怎麼樣？公寓裡還有什麼水果嗎，如果你和夏洛克沒意見，牛奶味的也可以。」
華生：「……都行，我沒什麼意見。」
見鬼，儘管這只女妖的年齡可能是他的十幾倍，但外貌看起來畢竟比他小了一輪，所以這個熟悉的、好像人類在看什麼惹人憐愛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簡直讓他窘迫到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那就牛奶味，多喝牛奶才能長高。」
在華生震驚的目光中，總是懸坐在半空的青行燈微微扭動腰身，輕盈的躍下了那只被視如性命的青燈，動作嫺熟的開始處理所需要的食材。
布萊克也驚呆了：下地了，燈姐下地了！
華生倒是不覺得這一幕如何令人震驚，他吃驚的其實是對方看起來不錯的廚藝，事實上不止是華生，就連夏洛克都應該很難想像像這樣強大的女妖居然還會做飯，畢竟她根本不需要人類的食物，也不像是會被人類驅使去做這些的弱者。
軍醫先生看著她行雲流水的動作，由衷的感慨道：「意想不到，你的廚藝真厲害，難道從前也有人像夏洛克一樣，敢用故事來換你做家務嗎？」
青行燈漫不經心的輕笑一聲，解釋道：「怎麼可能，通常情況下，人類會對未知的強大存在感到恐懼，就像是夏洛克的演繹，還有超級英雄和妖鬼的存在，所以大多數人看見我的青燈就只會尖叫和逃跑，只有你和夏洛克願意跟我談一談。」
第一反應是關門自閉的華生：「……嗯。」
下一秒，他眼睜睜看著這只女妖，像人類捏橡皮泥或者搓倉鼠團一樣，輕描淡寫的將一隻鋒利的金屬餐刀彎成了類似蝙蝠形狀的餅乾模具。
華生回想起她看自己的眼神，奇怪道：「我還以為你會更喜歡貓咪或者倉鼠一樣可愛的形狀。」
「我的確喜歡貓，但蝙蝠也很可愛，大概是類似於『我們同樣生活在不見天日的夜晚』的感覺。」
青行燈的動作頓了一下，她笑吟吟的看向華生：「可愛的小金魚，你應該已經看過我的資料了吧，知道百物語的傳說嗎？如果你想聽我講故事和怪談的話，千萬要在天亮之前停下來，否則第一百個怪談結束之後，就會被青行燈拖入地獄。」
華生轉頭就走：「打擾了，再見。」
他已經從資料上瞭解到青行燈被轉化為妖鬼的經歷，以及她相對溫和的性格，對這個惡趣味的調侃心知肚明，但他同時也瞭解到對方從此無法離開青燈、不能見到陽光的設定，聯合她剛剛的表現，華生覺得自己可能戳到了女妖的傷口。
華生和夏洛克繼續用餐，青行燈卻若有所思的拿著那只蝙蝠模具思考了一會兒，她的確更加喜愛貓科和犬科的動物，並且熱衷於任何可愛乖順的毛團，因此不太確定自己為什麼會下意識做出這種不僅不可愛、甚至還有一點嚇人的夜行生物形狀，這種感覺很難描述，她確定自己對蝙蝠的感情中帶著喜愛，但也恨不得把它捏碎吃掉。
她想：我的記憶似乎出了問題。
可每當這個念頭湧上來，就立刻會有另一種力量壓制著她探尋的想法，青行燈對過去並不執著，她的重點仍舊在於一切未知的怪談，索性重新彎出一隻貓爪模具，而後將小甜餅送進烤箱。
布萊克如釋重負，終於能夠稍微松一口氣。
等晚餐結束，華生命令夏洛克一起幫忙收拾餐盤時，夏洛克終於再一次生動的認識到了妖鬼的戰鬥力，他盯著案板上的模具：「那是什麼？」
華生看了一眼：「一個小時之前，餐刀，至於現在，小甜餅模具，還是貓爪形狀的，真可愛。」
夏洛克的視線稍微挪了挪：「我說另一隻。」
華生頓了一下，看著神色自若的青行燈，決定不要戳人傷口，於是簡潔道：「模具實驗品。」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什麼重要資訊的夏洛克隨意的點了下頭，記錄下妖鬼的貓爪愛好。
布萊克：「……」
感覺再這樣下去，他的資料流程就要禿了。
而夏洛克看著模具旁另一隻被揉成一團、已經看不出形狀的餐刀，不確定的想：貓爪的確很可愛，不知道那只實驗品會不會是鈴鐺的形狀。
此時，定時的烤箱終於發出了「叮」的一聲。
青行燈打開烤箱，伸手去取烤盤。
高溫定時剛結束的烤箱，都沒用一分鐘稍微散散熱，就徒手去取烤盤，換做人類，可想而知會有什麼後果，而青行燈不懸坐半空之時，和人類似乎也沒太大差別，資料中說她並不是擅長戰鬥的妖怪……考慮到那只餐刀，這個說法待定。
因此看到這一場景的夏洛克下意識的呼吸一窒，立刻沉下英俊的面孔，一步跨過來握住對方伸出的手腕，克制著力道猛的向身後方向拉去。
女妖纖細的手腕被夏洛克握在掌心，儘管他顧及廚房空間沒有用上了最大的力氣，但對方紋絲不動的表現仍舊讓他有點驚奇，一股幽幽的寒意從和妖鬼接觸的肌膚間傳達過來，夏洛克卻沒空去感受這些，他皺著眉鬆開手：「你不怕燙？」
青行燈有些恍惚的抬頭看他，她沒有說話，神色卻陡然柔和下來，好像突然丟掉了初見到現在時，所有妖鬼面對人類時藏在骨子裡的傲慢。
「看來你的資料細節還不夠完善，第二個故事就交易這個。」
夏洛克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太自在的輕咳一聲，翻出一雙烘焙手套戴在了對方手上，解釋道：「人類通常都會戴上這個，防止燙傷。」
當然，這也有考慮到衛生問題。
女妖的視線緩緩落在那雙普通的烘焙手套上，而後，她對夏洛克微微一笑，輕聲道：「烤箱的最大熱度也無法對我構成威脅，您不必擔心。」
夏洛克：「……」
他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表情，敏銳的察覺到了哪裡不對。
第98章 一隻青行燈（六）
華生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就在夏洛克彆扭的關懷過後，女妖用一種相當奇怪和複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後她美豔的面孔上仿佛煥發出一種動人的活力和光彩，將所有妖鬼面對人類時不自覺帶上的慵懶和漫不經心一掃而空。
「可愛的偵探先生，不要忘記我的身份， 青行燈可不是什麼脆弱的人類， 我的青燈中就燃燒著這世間最炙熱的鳳凰火焰， 這點溫度不算什麼。」
青行燈的失態只在一瞬間， 她很快拋棄那些只是想一想都令人胸腔酸澀的破碎記憶， 重新恢復成從容中略帶促狹意味的漂亮女妖，白皙如玉的指尖捏起一隻貓爪造型的小甜餅送到夏洛克唇邊， 轉移話題道：「晚餐怎麼樣，可愛的小貓？」
夏洛克被塞了一嘴的小甜餅， 臉頰的線條鼓了起來，他一邊為小甜餅的美味感到震驚，一邊為這個稱呼微微蹙眉， 琉璃一樣漂亮的淺色眼眸裡難得多出了一點糾結的神色， 而後他飛速的說道：「如果這個『可愛的小貓』是在稱呼我， 那麼我承認味道還不錯， 很少吃到符合我口味的烤魚。」
「我就知道像你這樣的貓科都會喜歡這個。」
青行燈壓下唇角的笑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但她還是下意識塞給夏洛克一杯熱牛奶， 柔聲道：「乖， 多喝牛奶才能長高。」
青行燈的動作頓了一下， 不太確定的想：……等一等，她是不是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段裡，曾經對某個不太聽話的小短腿熊孩子也說過這句話，否則這個「乖」字怎麼會如此熟練的脫口而出？
「第一，我的矮個兒朋友才更需要這杯牛奶來為他的身高做出貢獻，第二，你的微表情，乃至動作神態，都在為我提供情報，告訴我一件事。」
夏洛克接過牛奶一飲而盡，相當直接的把話題拉了回去：「從剛剛開始，你把我當成了誰？」
「或許是前一任主人？不太記得了，你知道我們的生命很漫長，漫長到只是打個盹的功夫，人類就已經換過一任國王，執著過去並不是好事。」
青行燈不願意繼續回想從前的事情，因為每當腦海中閃過某些破碎的回憶，她就會沉浸到一種酸澀痛苦的情緒當中，而且還有一種奇特的直覺在告訴她，想起那些事情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想到這裡，青行燈露出了一點苦惱與無奈混和的複雜神色，輕輕的按了下眉心，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應該繼續探尋過往，不過幸好她性格豁達，如果不是在觸碰到某些東西時會自動冒出熟悉感覺，她本就對自己的過去沒有太大好奇，反而對未知充滿嚮往。
而夏洛克回想起彼岸花資料上的資訊，其中重點標注了那只強悍到能橫掃復仇者聯盟的妖鬼和巴頓特工妻子蘿拉之間非同尋常的關係，不由陷入沉思，片刻後，他詢問道：「你也有主人？」
「應該有過，不過我不太記得了，大概是很久之前的故事，久遠到仿佛是被轉化為妖鬼之前。」
青行燈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隱隱刺痛，她分明不需要食物和水，但胃裡卻也絞痛起來，但面對夏洛克探尋的目光，她神色從容、動作流暢，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輕聲道：「這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包括神系的演變，也包含你想要的某些情報，所以必須用至少五個怪談來交換。」
夏洛克盯著她的眼睛，乾脆道：「成交。」
「你現在欠我六個故事了，英俊的大偵探。」
青行燈微微挑眉，踩著木屐的雙足在地面上輕輕一點，腳踝上幽幽盛開的曇花緩緩的舒展花瓣，而她就這樣輕描淡寫的借著這點力道重新坐回青燈，動作輕盈的就像是一片羽毛，或者身側那些半透明的淡青色蝴蝶，而後她神色平靜，仿佛有些無奈的道：「這是個稱不上怪談的怪談。」
夏洛克拉著華生坐回沙發上，而後者還不忘把夏洛克不動聲色啃掉兩隻的小甜餅端過來，然後英俊的偵探先生理解的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女妖露出了一點回憶的神色：「人類的科技越發達，神明的信仰就越衰落，北歐、希臘乃至東方神系都受到了影響，奧林匹斯陪同宙斯陷入永恆沉睡，阿斯加德王族成員接連隕落，東方神系也不例外，高天原神明衰敗，但妖鬼卻苟延殘喘的生存了下來，但這同時也是因為人類的存在。」
夏洛克敏銳的道：「和所謂的主人有關。」
青行燈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沒錯，在高天原還未陷落之前，神明依靠信仰而強大，妖鬼卻是依靠吞噬同類和戰鬥，我們會和認定的主人達成契約，成為對方的式神來磨煉自身，但同時也會為一件小事而奉獻終身，信仰衰落讓高天原的神明隕落，可妖鬼卻借助主人的庇護存活了下來。」
夏洛克神色不變，而華生再次整合世界觀。
「有些妖鬼生來就是為了戰鬥，以為主人博得勝利為榮，還有些生性羞怯，擅長治療各種傷勢和疾病，以此獲得人類的友誼，確保自己能夠繼續生存下去，還有一種就是像我這樣的妖鬼。」
女妖的指尖緩緩撫在青燈上：「我的生命和力量來源於永不熄滅的鳳凰火焰，主人對我而言可有可無，不過為了某些怪談，還有人類靈魂中那些有趣的故事，哪怕是我也願意擁有一位主人。」
夏洛克拍了拍手，若有所思的道：「不錯的故事，不得不說，你啟發了我的新思路……或許世界的變化也和這個有關，我可能需要和麥考夫或者是神盾局聯繫一下，你介意見到其他人類嗎？」
布萊克當然對夏洛克被帶偏思路這件事樂見其成，事實上它和二十三重新設定青行燈的背景資料和殘存記憶就是為了這個，但聽到同樣在任務者中赫赫有名的麥考夫的名字，它仍舊忍不住為穿管局和融合到了一半的世界而感到擔憂，不由焦慮以頭搶地，神色焦急的道：「介！意！」
出現融合傾向的世界很多，但成功者目前卻一個都沒有，足以證明融合這件事一向都是非常容易失敗的，目前穿管局就已經被失敗出了無數的經驗，第一種是重要角色的死亡，它會讓世界意識直接崩潰，導致融合失敗，第二種是在融合完成之前，如果一個世界收到另一個世界的力量體系衝擊，也會造成融合的不穩定性，這也是融合期間出現空間壁障的原因，但身為世界意識最看重的角色，即使存在力量遮罩，大多數特殊的角色仍舊能察覺到世界的改變，從而探索它的變化，強行突破空間壁障，讓不穩定的融合失敗。
夏洛克就在做這種危險的舉動，儘管二十三提前設定的資訊稍微把他帶偏了一點，但布萊克可沒把握比夏洛克更聰明的麥考夫不會察覺到其他的什麼事情，比如小甜餅，感謝夏洛克和麥考夫從來都沒去韋恩家做過客，並且系統由衷希望他們這輩子都不會過去，否則它當場脫離世界。
而青行燈狀態下的二十三對焦慮到脫資料流程的系統一無所知，她神色從容，隨意的道：「那你最好確定他會有我感興趣的故事和怪談，否則我可沒有太多時間在人類的身上浪費，至於時間的話，只要別在白天，畢竟我沒法在陽光下出現。」
然後她勾了勾指尖，幾隻蝴蝶飛過來接過夏洛克手中空掉的馬克杯，搖搖晃晃的帶去廚房清洗，而女妖笑吟吟的道：「該你了，偵探先生。」
偵探先生清了清嗓子。
然後他理所當然的說：「交給你了，約翰。」
華生：「……」
十分鐘後——
夏洛克拿起手機，用一種平淡帶了點炫耀的口吻，專心致志的跟麥考夫用郵件交談：「我養了一隻品種特殊的新寵物，就在貝克街的公寓裡。」
作息規律的麥考夫秒回：「如果你說的是約翰·華生先生，那麼我已經知道了，順便，不要用寵物來形容你的室友和一位退伍軍醫，也別把軍部機密透露給他，別否認，你兩個小時之前才調走一份加密的妖鬼檔，甚至還使用了我的許可權。」
「華生是我的摯友，助手和室友。」
夏洛克啪啪啪敲鍵盤，回復道：「我得到了一些世界改變的新資料，順便通知你，出現在英國的妖鬼是一隻青行燈，她現在就在我的公寓裡。」
麥考夫被他不省心的弟弟突然透露的消息無奈到髮際線都退後了半釐米，他一邊反復確認青行燈的無害，一邊飛速回復道：「我馬上趕到，千萬別激怒她，還有……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發現？」
「建議你明晚八點過來，我要睡覺。」
夏洛克：「至於特別發現，嗯，小甜餅特別好吃。」
褲子穿了一半的麥考夫咬牙切齒：「夏！洛！克！」
第99章 一隻青行燈（七）
第二日清晨，陽光從窗沿撒進公寓， 把床鋪睡的亂七八糟的夏洛克睜開眼睛， 扶著額頭從床上坐起身， 而後下意識的扭頸去看床頭的位置。
這個幅度稍微大一點的動作讓他的睡袍領口大開， 露出大片的胸膛和勁瘦的腰腹，而偵探先生的膚色偏白，肌肉也是薄薄一層， 看起來要更加偏向於靈活感而不是力量美， 簡直秀色可餐。
秀色可餐的夏洛克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床頭的置物架，一隻精緻典雅、燭火幽幽的青燈正橫置其上，代替了原本檯燈的位置，而曇花一樣冷豔清雅的女妖此刻早就消失無蹤，只剩下幾隻半透明的淡青色蝴蝶停落在青燈繁複玄奧的紋路上。
夏洛克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深藍色的睡袍下擺露出一截修長有力的小腿， 而後他直接光著腳踩在臥室冰涼的地板上， 伸手拿起了那只和風的青燈，借著透過燈罩的朦朧光線仔細查看燈身。
而布萊克心驚膽戰， 立刻分出資料流程控制著幾隻蝴蝶撲到他的鼻尖，將閃爍著細碎螢光的鱗翼舒展開來， 努力遮住了他觀察青行燈的視線。
「這就是無意識狀態下所謂的拒絕和反擊？看來青行燈這種妖怪果真是不擅長戰鬥的類型。」
夏洛克捏住蝴蝶的翅膀：「但是相對於人類而言， 身體素質強大，而這些蝴蝶在不受控制時也可以獨立行動， 擁有自我意識， 智慧應該不低。」
布萊克安靜如雞：「……」
青行燈不能見到日光， 而且是夏洛克接觸到的唯一一隻妖鬼，因此昨晚入睡之前，為了防止對方會因為日光受到損傷，他和華生就已經將房間裡所有透光的窗臺都用厚重的窗簾遮擋的嚴嚴實實，儘管掛環上方的縫隙裡仍舊會透出朦朧的光線，但整個公寓的可見度似乎都下降了一層。
注重細節的夏洛克按下檯燈的開關。
檯燈「刺啦」一聲，閃了兩下，徹底掉線。
夏洛克：「……？」
布萊克悄無聲息的收回資料流程，時刻保持警惕，絕對不肯讓他再多瞭解任何其他世界資訊。
下一秒，剛把早餐端上桌的華生舉著手機照明，摸索著過來敲門：「夏洛克，起來吃早餐，記得注意腳下，供電系統似乎出了問題，現在一片黑暗，我一會兒去問問哈德森太太是怎麼回事。」
過了一會兒，華生回來了：「供電系統沒出問題，家用電器也能正常使用，好像只有燈壞了？」
「同級別的妖鬼果然有共通的地方，從彼岸花的資料來看，原來這就是妖鬼的同類嫉妒心理。」
夏洛克若有所思的鬆開手，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青燈精緻的燈身，而後他摸出手機，借著青燈幽幽的燭火光芒，開始全方位拍攝和錄影，事實上他昨晚打算這麼幹了，只是華生悄悄阻止了他，畢竟那時候青行燈還坐在上面，而軍醫先生認為對著一位女士的雙腿拍攝實在有點不禮貌。
布萊克松了一口氣。
但系統的輕鬆也沒持續多久，因為在拍攝結束之後，夏洛克就將新獲得的資料和檔打包發送給麥考夫，並且和他約好了時間在公寓見面。
·
十分鐘之後，夏洛克躺在沙發上，一邊吃著小甜餅，一邊對廚房的位置喊：「約翰，約翰！」
華生從廚房裡探出頭：「什麼，夏洛克？」
夏洛克還穿著睡袍，他不僅沒換家居服，甚至連衣襟都沒稍微攏一下，神色無比從容與冷靜的對華生道：「有個『看起來就很擅長做家務的傢伙』正站在公寓門口，你完全可以把廚房交給他。」
「什麼？看起來就很擅長做家……哦不，夏洛克，你該直接告訴我是麥考夫·福爾摩斯先生。」
華生頭疼的解開圍裙，一臉無奈的去給麥考夫開門，在開門之前，他叮囑道：「友好一點。」
夏洛克翻過一頁資料：「這是對他的誇獎。」
而站在公寓門口的麥考夫，在華生打開門的一瞬間，他的動作停頓了一下，而後在一片黑暗中，面不改色的在玄關處換上拖鞋，借著手機螢幕微弱的光芒準確的找到了夏洛克的位置，有些嚴肅的皺了下眉，道：「你就不能把衣服穿好？」
手機螢幕微弱的冷光照在夏洛克英俊的下巴上，甚至也照清了一小片白皙的胸膛，英俊的偵探先生終於從大片的資料裡抬起頭，一臉理所當然的道：「這是我的公寓，又不是在白金漢宮。」
他往上挪了挪身體，回想起華生的叮囑，不太情願的支起腿給麥考夫挪出一塊空地：「坐。」
麥考夫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落到茶几上那個精緻又熟悉的煙灰缸上，他直接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在黑暗裡點了一根煙，平靜而不容拒絕的眼神裡帶著濃重的命令味道：「看在那個煙灰缸的份上，夏洛克福爾摩斯，你給我把褲子穿上！」
夏洛克恍若未聞的坐起身，甚至不客氣的從他身上摸走了一根煙：「你看過那些檔了嗎？」
「如果你指的是小甜餅特別好吃，以及鳳凰火焰烤出來的魚味道真不錯的話，是的，我看過。」
麥考夫拉過煙灰缸點了點煙灰，而後視線在一片黑暗之中準確的落在了夏洛克抱著的小甜餅盤子上，這位相當看重自身形象、三件套西裝從不離身，甚至還經常拿著一把長柄黑雨傘的英國政要不自覺的稍微收了收腹，開始不動聲色在心中衡量自己的減肥計畫和小甜餅香氣的重要性。
夏洛克語速飛快的道：「如果你不介意，還有半條魚尾巴留給你，這位麥考夫福爾摩斯先生。」
他再一次轉頭向廚房喊：「約翰，約翰！」
華生舉著手機走出來，他終於結束了艱難的清理工作，嗅著煙霧詢問道：「…你是不是又抽煙了，夏洛克？你答應過我的，煙和尼古丁貼片！」
夏洛克一秒熄滅煙頭，寧願犧牲生命，也要出賣隊友，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是麥考夫！」
麥考夫：「……」
他顯然已經習慣了夏洛克時不時推過來的黑鍋，因此眉毛都不動一下，趁著夏洛克向華生解釋的時候面不改色的伸手拿走了弟弟的小甜餅。
夏洛克一把按住盤子。
「太過在意可不是什麼好事，夏洛克。」
麥考夫用灰色的眼睛掃了他一眼，從容不迫的道：「不必否認，我知道你還是這麼彆扭。」
他指的是華生，他唯一的摯友和助手。
偵探先生放棄爭論，神色相當冷酷：「巧克力牛奶碎小甜餅的熱量在四百四十大卡左右，相當於要蹬健身車六十二分鐘，或者游泳一個小時。」
他補充道：「我說過，你應該減肥了麥考夫，看看你的小肚子，簡直比托尼斯塔克還要突出。」
遠在紐約的托尼·斯塔克簡直躺槍！
·
夜幕降臨，已經和夏洛克交流過世界改變新思路，並且在中途臨時返回政府處理過一次特殊檔的麥考夫趕在六點之前返回了貝克街公寓。
華生點起三根白蠟燭：「青行燈昨晚給出的蘇醒時間就是下午六點鐘，在所有陽光消失之後。」
夏洛克舉起一隻蠟燭：「為什麼是白的？因為我昨天跟你提過想試試百物語？嗯……你懂的，約翰，我們之間就不需要謝謝這種詞彙了，對吧。」
麥考夫皺了下眉，不太贊同他冒險的想法。
而華生：「……嗯，不客氣。」
其實只是便利店那位華裔店員眉開眼笑的恭喜他今天結婚，語氣特別熱情：「要這麼多蠟燭？是結婚吧，很少見到西方人結婚採用中式婚禮啊！」
好有道理，不過如果按照他這個思路來想，你看夏洛克他哥麥考夫也在，連請家長都省了。
華生最後換了白蠟燭，跟店員解釋：「公寓的燈壞了，暫時沒法修，先用蠟燭對付幾天。」
「啊？這不太好吧，你要不要換回紅色？」
店員苦口婆心：「白蠟燭不太吉利啊兄弟。」
華生：「？？？？？」
店員一臉鄭重：「你不知道嗎？其實白蠟燭招鬼啊，什麼妖魔鬼怪之類的，就喜歡白蠟燭，尤其是大晚上的，特別可怕，你確定要買這個嗎？」
華生一臉堅定：「就是它了！」
這就是為什麼華生現在跟福爾摩斯兄弟一人舉著一根白蠟燭，聚在一起圍觀青行燈的原因。
時鐘走到六點，青燈果然發生了變化，眾目睽睽之下，它緩緩的懸浮在半空，且光芒大盛。
星星點點的青色微光彙聚成了一道璀璨的銀河，無數淡青色的蝴蝶撲閃著鱗光閃爍的蝶翼聚攏在一起，最後在一片寒意刺骨的青色火焰中綻開了一朵清幽的曇花，直到青行燈睜開眼睛，重新展露身形，妖力凝成的絢麗幻象才開始消散。
曇花一樣清幽冷豔的女妖懸坐在纖細的燈身之上，若有所思的看向桌面上並排擺放的三根白色蠟燭，而後輕聲自語道：「嗯？是百物語，真是有些懷念啊，好像很久都沒有玩過這個遊戲了。」
她向夏洛克豎起一隻食指，感覺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就一直被封印的力量徹底鬆動，不由露出了一個惡趣味的微笑：「只有講完第一百個怪談，遊戲才會結束，而作為獎勵……我會帶走一個人的靈魂，將他送往地獄面見審判罪惡的閻魔。」
這句話一說出口，房間裡的氣氛立刻變了。
第100章 一隻青行燈（八）
「每一個人都要講述一個怪談， 然後吹熄面前的燭火， 當最後一個怪談結束， 燭火熄滅時青行燈就會現身， 作為遊戲獎勵……她會帶走一個人類的靈魂，將他送往地獄，面見審判罪惡的閻魔。」
女妖微微垂下眼睫， 視線落在夏洛克和麥考夫神色凝重的英俊面孔上， 淡青色的燭火為她曇花一樣清幽的冷豔面孔度上一層細膩的冷光，而她就在這沉重的氣氛中舉起一隻慘白的蠟燭：「這就是百物語的遊戲規則，哪怕是我也沒有辦法違背它，畢竟……我就是這樣被轉化成青行燈的。」
麥考夫沉思不語，這位低調穩重的大英政要開始考慮如何在敵我雙方實際差距懸殊的情況下保全夏洛克和他的寵物室友， 而華生和夏洛克已在短暫的相處中瞭解到對方有些惡趣味的性格，因此只是禮節性的緊張一秒，就開始發散思維。
華生拿了一根蠟燭照明，起身去找剪刀剪短燭芯， 而夏洛克端著小甜餅的盤子，在這種時候還不忘記投喂自己順便氣一氣麥考夫， 然後他面不改色的道：「帶走誰的靈魂， 還會送回來嗎？」
「不愧是可愛的偵探先生， 竟然第一個找到了問題漏洞的所在，但是很遺憾， 我不能給你全部肯定的回答， 只有一個好消息以及一個壞消息。」
青行燈笑吟吟的道：「好消息是超級英雄和普通人類都不在妖鬼們的狩獵名單上， 畢竟幾位實力強悍的大妖怪跟某些超級英雄交好，沒有弱者敢於反抗他們的權威，但有一些罪惡的、黑暗的靈魂，還是會讓我們忍不住動手收割、收藏，比如小丑、莫里亞蒂或者漢尼拔，而壞消息呢，就是這些被帶走的罪惡的靈魂，永無返回的一天。」
夏洛克轉頭看華生：「約翰，一時之間我竟然分不清這兩個好消息到底哪個更讓我高興一點。」
華生：「……」
而麥考夫深灰色的眼睛在燭火下仿佛亮起了幽幽的冷光，冷靜的道：「一個夠嗎？事實上，我還有一份名單，記錄有三分之二的國際通緝犯。」
各個殺人如麻，罪大惡極。
華生：「……」不愧是福爾摩斯兄弟。
「這是一個新的交易嗎？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你的怪談足夠有趣，不要說是區區幾個人類世界的通緝犯，哪怕奉你為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行燈擺弄著燃燒的燭火：「不要露出這樣匪夷所思的眼神，妖鬼可是很忠誠的生物，即使人類的壽命頂多不過百年，但在主人死亡之後，我們卻仍舊會堅守曾經的執念……尤其是付喪神。」
夏洛克若有所思的道：「神盾局資料中，哥譚那位黑暗騎士蝙蝠俠的佩刀鬼切就擁有付喪神。」
「鬼切的確是最典型的付喪神，忠誠、美貌、強大，戰鬥力哪怕在妖鬼世界之中也赫赫有名，不過他選錯了主人，身為以殺戮為天性的刀劍付喪神，竟然選擇了一位遵守不殺原則的主人。」
女妖微微蹙眉，忽略心口細微的疼痛，想要揭過這個令人不適的話題，聲線緩緩壓低：「我感受不到鬼切的妖力和存在，大概他已經碎刀了。」
夏洛克神色不變：「這倒是新情報，半個月前的新聞報導裡還在說蝙蝠俠提刀血洗阿卡姆呢。」
青行燈揚了揚眉，拒絕繼續談論這個奇怪的話題：「人類的消息管道並不總是準確的，我沒興趣談論失敗者，更何況……既然你們在收集妖鬼的資料，那麼應該會對未知的妖鬼存在更有興趣。」
夏洛克跟麥考夫對視一眼，同時默認了這個說法，拿起面前的白蠟燭，而此時，華生也點燃了自己的蠟燭，這場真正的「百物語」終於開始。
排到第一位的夏洛克神色鎮定的吹熄了眼前的燭火，而後他摸出手機，打開華生的博客，念到：「這是我和夏洛克經歷的第X個案件，那天我和夏洛克約在XX見面，他面無表情的站在石柱旁邊，那雙水色的眼睛低頭看了一眼表，之後又向我看過來，我當時就在想，公眾的眼光果然沒有錯，他的確是一位相當英俊的英國紳士，即使總是穿著那件熟悉的大衣，圍著深藍色的圍巾，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現出驚人的無知，但我認為——」
麥考夫：「……」
被公開處刑的華生面紅耳赤：「夏洛克！」
夏洛克點點頭：「一位相當英俊的英國紳士，如果這是一個誇獎，那麼我收下了，現在繼續。」
華生扶著額頭擺出一副拒絕交談的姿態，幸虧他參過軍，才能意志堅強的撐到夏洛克讀完。
麥考夫語調平平的講述了一個未公開案件。
輪到華生時，再次從案件中翻到華生對自己誇獎的夏洛克把手機遞給他，矜持的道：「讀。」
華生：「……」
他面無表情的開始讀自己的博客。
最後終於輪到了青行燈，麥考夫看著她燭火下冷豔的側臉，不動聲色的開啟了錄音設備。
「在日本平安時代有一位貌美的少女，她生性羞怯、不擅長與人交談，因此即使容光攝人，但由於看上去有些陰鬱，所以很少會有人願意和她交流，而每當她遭遇危險的時候，就會變成一把妖異嗜血的妖刀，性情也轉變為殘暴和戀戰。」
青行燈在燭火下神色幽幽：「傳聞中她的刀下亡魂累累，有人類、也有妖鬼，被稱為平安時代最強大的妖怪之一，可平靜下來之後，少女又會因為傷害了太多生命而感到自責，她背負著不詳的稱號，不敢靠近那些脆弱的生命，也不願意將傷害帶給別人，因而永遠孤獨一人，寂寞的生活著，其實她也是非常善良和孤獨的可愛少女呢。」
她將那只燃燒的蠟燭湊到唇邊，輕輕吹熄它明黃色的燭火，道：「這就是，妖刀姬的怪談。」
最後一隻蠟燭熄滅，青燈幽幽的淡青色光芒陡然明亮起來，大片大片半透明的蝴蝶在半空中撲閃著翅膀，在飛舞間留下一道道美麗的流光。
夏洛克打開錄影，開始記錄這罕見的景象。
青行燈語調輕柔，神色自若的道：「百物語的遊戲就到這裡結束，那麼現在就到了獎勵環節。」
麥考夫和夏洛克不自覺坐直了身體，後者對妖鬼的一切都興趣盎然，而前者則不得不想的更多，開始考慮妖鬼存在對英國人民生活的利弊。
女妖眼帶笑意，饒有興味的道：「讓我來看看是哪一位反派這麼幸運，要被青燈帶到地獄，面見閻魔去反思自己的罪過呢？嗯……莫里亞蒂。」
她輕輕勾了勾指尖，窗沿的帷幕仿佛被誰割斷了吊環的繩索，徑直掉落在地面上，月光從視窗照進來，大片大片的蝴蝶撲上玻璃，而後又毫無障礙的穿透過去，帶著熒熒的光芒飛向遠方。
夏洛克簡潔的評價道：「十分美觀。」
「畢竟女性還是很在意形象的，哪怕是需要食用腐肉的鬼女紅葉都是如此，更何況我呢。」
青行燈將一隻蝴蝶捧在掌心：「青行燈並非擅長戰鬥的妖鬼，但也不是沒有自保能力的，來源於吸魂燈的蝴蝶會將挑釁者的靈魂帶往地獄，或者作為青行燈的養料，為主人帶來更多的怪談。」
蝴蝶展開翅膀，溫馴的停落在女妖冰冷的掌心，如同擁有自己的思想一樣，用觸角親吻主人的肌膚，最後以守護的姿態飛落到柔潤的肩膀。
麥考夫的思維飛速轉動，開始考慮如何約束或者說控制這只能力強悍的青行燈，而那最好能夠以擇主或者收編的方式來進行，他皺著眉頭思忖片刻，深灰色的眼睛望向女妖，直接道：「如果有趣的怪談就是你選擇主人的條件，政府部門有一座秘密檔案庫，記錄了幾十年來很多性質特殊的案件，而且我們手裡有一份名單，各個都是殺人如麻、罪大惡極，允許就地格殺的超級罪犯。」
「這可不叫擇主，而是交易……雖然我對怪談和罪犯的確很有興趣，但是很可惜。」
女妖豎起食指，輕輕對他搖了搖：「聰明人都不夠有趣，比起你，我還是更喜歡那只小金魚。」
小金魚華生：「……」
再說一遍，我不該在這裡。
·
而此時的莫里亞蒂……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幾個非法研究變種人的反派組織看重他的能力，提前找上門——順帶一提，原本這些組織最開始看重的合作物件是敢跟超人杠上的盧瑟，但那個不識好歹的金髮卷毛一發現世界上多出了那麼多奇奇怪怪擁有超能力的外星人之後，突然就對超人轉變了態度，甚至想跟正義聯盟合作，因此他們才不得不放棄這個更適合他們的合作目標，轉而找上莫里亞蒂，而後他們更在莫里亞蒂的要求下派出幾位頂級特工，成功幫助他假死逃脫。
也正是這個原因，在夏洛克返回倫敦之後不久，莫里亞蒂也同時返回了倫敦，但迎接他的不是跟夏洛克交鋒的快/感，而是鋪天蓋地的淡青色蝴蝶。
「叮。」
任務完成的提示音響起。
已經在夏洛克和麥考夫高智商壓迫下心驚膽戰了一整天的布萊克終於能夠松一口氣，它迅速向總部提交任務，在螢幕上顯示出基本資訊——
「主線任務：神探夏洛克，夏洛克好感度：40，華生好感度：60，麥考夫好感度：20，已加入目標隊伍，主線任務已完成，評分S，時空門即將開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