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狡猾
我的額頭靠在切原溫暖又厚實的肩膀上，眼淚流個不停，濕透了切原的襯衫，他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我知道鼻腔裡黏黏的鼻涕會使我講話有厚重的鼻音，但是我還是要問這一個問題──我把原本摟著我的切原輕輕地推開，好讓我們能夠看清楚對方的臉孔。
我用袖口擦拭眼淚，然後坐正了。
「……切原，我要確定一件事。」
切原回望著我，因為我的正襟危坐，使他也難得肅穆起來。
「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我凝視切原的深色雙瞳，等待他的回答──
「咦？」剛剛一直在棉被裡頭沒注意到，切原的嘴角……「這邊怎麼瘀青了？」
我伸出手指，以指腹小力抵著他受傷的區塊。先前真田打切原的並不是這個部分啊？
「這是……」
此時門外的長廊傳來啪啦啪啦地奔跑聲，聽起來頗為急切，然後唰地一響，門簾又被掀開了，副會長淺野和書記北見兩人看見我便停下來大口喘氣。
「喂！別這麼吵好不好啊！病患需要安靜！」
保健室阿姨在門外喊著。
「會長……！」淺野在平靜了呼吸之後，率先開口：「對不起！」
對於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我絲毫沒有任何頭緒。「……什麼事？怎麼了嗎？」
北見看起來滿臉歉意。「我們不知道……會長有這麼多事情要做……不但沒有幫忙還早退……」
「所以讓會長過度操勞還發燒昏倒！」
「對不起！會長！原諒我們吧！」
說完他們倆人竟同時低頭跪下，這樣的景象令我措手不及。但是我知道在這種時刻，總有個人會適時地出現──
「會長。」羽鳥用食指推推她的紫邊眼鏡走了進來。「這兩個人知道妳生病了，一下課就衝過來保健室。」
她用一貫的平靜口吻敘述著。
羽鳥和我相視而笑，我起身走下床把他們兩個扶起。
「快點站起來！沒事的。」我看著他們的雙眼說道。「而且你們也要好好感謝羽鳥，這陣子她幫了我非常多忙呢！」
淺野和北見兩人閃爍著感動的淚光。「好的！我們海原祭……學生會再一起努力吧！」
「咦？」他們兩人興奮地高舉雙手，滑落的袖子露出了皮膚擦破的傷口。「怎麼你們身上也有傷啊？」
我覺得羽鳥真的很像一位能幹的秘書，因為她立刻回答：「他們和切原赤也在上一節下課時發生了衝突。」
切原？和他們兩個？
我轉身正想問發生了什麼事，一直坐在床旁的切原開口了：「我聽見他們說學生會都沒有事情要做很輕鬆，就……」
「切原二話不說就給我們兩個一拳！」
「然後他們三個就扭打在一起……」羽鳥微笑說道：「被我拉開了才停下來。」
他們的衝突緣由使我覺得有些好笑，心窩也感覺暖暖的。
「你們喔……沒有我還真是不行耶！」
此時打上課鐘聲響了，臉色不太好看的保健室阿姨出現在門邊。
「好了好了！」她把除了我以外的人推了出去。「回去上課！綾小路同學需要休息！」
我回到床上，淺野和北見兩個人像平常一樣吵吵鬧鬧的，又被保健室阿姨喝斥了一頓。羽鳥則是在離開之前，貼心地說會幫我把筆記抄好。
而切原──
「真理。」
他喚了我的名字，一如往常那般。想想從以前──當我們還是小學生時──到現在，他就從未稱呼過我「綾小路」。切原從來都只叫我真理。
「妳剛剛的問題……」
他的笑容中有些小淘氣，正如他那狡猾的回應方式──
「我的答案就跟妳的一樣！」
切原彎起一邊瘀青的嘴角，神情流露著無比的自信。
至於我的答案嘛？在我前陣子挫敗沮喪時，腦中老是浮現他的身影；以及為了他去借食譜，弄了大半天才做出幾片薑餅人……還有這幾天心裡急迫於想要知道他想跟我說的到底是什麼──最新的例證則是當他坐在我躺的病床邊，一秒鐘心跳的速率……
我想──已經很明顯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