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108-日常
暮色四合。黃昏如漲潮般從迷霧深處湧起,僅有的一線日光被徹底淹沒。溫度下降,繚繞的霧靄如昇華的冰霧四處梭巡,凍結時分將海天無聲無息地糅合在一起。
除了浪濤的歌聲,世界寂靜地一無所有。
塞琪醒來時,頭還有些眩暈,房內空無一人,闃靜的黑暗讓她茫然無措,她慌亂地下床,顧不得穿鞋就跑出房間。甲板上,戴著絨毛斑點帽的少年正指揮著船員修補破損的船體,船員們疲勞地來回奔走,對漸降的氣溫渾然不覺。
霧氣很濃,赤腳踩在冰冷的甲板上,木屑擦過腳底,腳趾因為刺疼敏感地捲曲起來,塞琪倒吸了口冷氣,等到回神,他們的船長已經走到她身邊,一手繞過她的脊背,一手穿過她的腿彎,一把將她抱起。
「怎麼不穿鞋?」
頭頂傳來沉沉的斥責聲,塞琪瞇了瞇眼,瀰漫的白霧如游蛇一般纏繞在眼前,少年的面部輪廓像打了馬賽克變得模糊不清,塞琪恍惚地伸手撫上少年的臉頰,冰涼的體溫刺激指尖的神經末梢,塞琪不由打了個寒戰。
「船長,外面這麼冷,怎麼不多穿點?」塞琪縮回手,一撐少年的雙肩,輕巧地躍回地面。
「剛進入死亡海域,船損壞得有點厲害。」羅攬住身形單薄的小姑娘,匆匆從房裡走出,身上只著露臍的T恤上衣和牛仔熱褲,「塞琪,多穿點衣服再出來,氣溫在下降。」
「船長,你怎麼只知道說我?」塞琪拉起少年往房間走,不高興地撅起嘴,「你自己不也穿得很少,你看大家都穿得那麼厚。」
被點到的船員們集體停了手邊的活計,刷刷對望幾眼,毫不猶豫地將他們的服裝設計師推出來:「科瑞,快點給船長和塞琪做幾件厚實的冬裝,怎麼能讓他們凍著!」
「對啊對啊!船長要是病了,我們可怎麼辦?!」
「船長,趕緊帶夫人……哦不,帶塞琪讓科瑞量一量,好做件毛絨絨的大衣來。」
「為什麼是毛絨絨的……」
「廢話,船長是絨毛控……啊,我剛剛什麼都沒說吧。」
「不,你說了,船長是絨毛控。」
「……喂,科瑞,趕緊去給船長和塞琪做衣服去!」
……
「船長和塞琪的衣服他們衣櫃裡可是多得是,等我做出來他們都能來回房間好幾趟。」科瑞陰測測地掃了一圈談論得熱火朝天的夥伴們,笑容更深,「你們這是想把我推出去?殺了你們哦。」
某位解剖專家話一出,一股冷颼颼的寒氣溜過甲板,船員們齊齊打了個寒戰,貝波垂頭本能地嘟囔著對不起,心理師科威特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逮起某個膽小的航海士不顧他掙扎將他丟到解剖家身旁,並鄭重地丟下一句話後揚長而去:「賴恩,我們以後的人身保障和衣服都靠你了。」
「怎麼這樣?!」賴恩哭喪著臉尖叫,背後陰風陣陣,賴恩吸吸鼻子,睜著水汪汪的藍眼睛,小心地扯扯解剖家的衣角,「科瑞,別……別生氣,他們是開玩笑的。」
「我有生氣嗎?」科瑞無辜地看著金髮的航海士,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小賴恩真可愛,晚上要是餓了可以來我房間。」
「不……不用了……」賴恩眼角抽搐,他自認為嗑藥或者喝庫存血就足夠解決他的食慾問題。
「賴恩,你不懂,肉體的感覺才是最真實的,當你(的牙齒)進入對方身體,感受他的體溫……」
「雖然是不錯,但我真的……不……」
「你們到底在討論些什麼啊?!」觀看著兩人疑似親密恩愛的夥伴們齊聲咆哮,船上已經有一對天天閃瞎他們的狗眼了,不用再添一對刺激他們啊魂淡!
「對不起……」這是毫無理由道歉的北極熊。
「船長,他們快把我閃瞎了。」塞琪頭疼的扶額,賴恩什麼時候和科瑞感情那麼好了?賴恩明明是她罩著的人!
「先進去多穿點衣服吧。」羅不可置否,拉起塞琪的手往房間走。
「那他們……」塞琪遲疑。
「隨他們吧,要是你不高興,那下次換我們……」羅嘴角斜斜一勾,竟有幾分痞氣。
「幹什麼?」塞琪茫然。
「去閃瞎他們的狗眼。」
「喂喂……」
一路跟著船長回房,點開燈後亮堂的房間與房外大霧瀰漫的昏暗形成明暗差,塞琪忍不住瞇起眼,腦海冒出一串數據,是視紫紅質分解的速率,雙眼正在進行光適應。塞琪對這串突然冒出的數據感到煩躁,因為這種數據普通人不會有,就算忽然遭到強光照射,人們也不會知道自己視網膜上的視紫紅質正在分解,不會知道視紫紅質的分解是人適應光的基礎。
為什麼她會和普通人不同呢?
「塞琪,你在想什麼?」
耳畔響起少年的叫喚聲,塞琪打了個激靈,強裝出笑臉:「沒什麼,船長,我睡覺的時候,你們是不是遭到海軍攻擊?船損壞得很厲害……」
「嗯。」羅並不隱瞞。
「船長,他們的目標是不是我?」聽到篤定的答案,塞琪心一沉,一時間有些無法站穩,他們進入偉大航路以後多少次被海軍追捕,可是這艘船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嚴重的損壞,嚴重到需要所有人參與修補。
「不是。」羅矢口否認,塞琪腳步一踉蹌,大腦暈眩不止,有席話閃過腦海。
【他真的愛你會瞞著你一切什麼都不告訴你嗎?】
「船長,你別騙我。」塞琪咬咬下唇,不去回想昨晚的夢境。
「沒有。」羅伸手安撫地摩挲小姑娘的腦袋,「塞琪,你最近太緊張了,放鬆點吧……有我在。」
「說得也是……」塞琪抓了抓後腦勺,洩氣地說,「船長,我最近確實有點兒神經質,不會真是懷孕了吧……等等,船長,你做安全措施了嗎?」
「一般有。」羅沉吟地說。
「那非一般情況……」塞琪眼角抽,別提喝醉情況下的衝動,單平日裡就每晚都……
「沒有。」羅回答地很乾脆,雙眉似乎也煩惱地微微皺起,如果這個姑娘真懷孕了,那接下來就難辦了。
「船長,我不敢去做檢查了怎麼辦?」塞琪陰影地蹲牆角,「我這個月的月事已經推遲半個月沒來了……」
「好了,塞琪,就算懷孕了也還有我在。」羅抱起了小姑娘。
「壞船長,就會說這一句……」塞琪嘟起嘴,靠在少年肩頭沒反抗,算了,有船長在嘛,總歸能解決,只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麼信任她的船長了?認為他能解決一切,就算承認是他的女人也不會彆扭,只要看著他就幸福冒泡泡,相處時甚至忘記他船長的身份,任性妄為也不擔心他責罵,他會包容她,發生什麼事都會站在她這一邊,他無論做什麼,她都覺得是對的,再大的矛盾,只要他一哄她,她就沒骨氣地息事寧人。
天知道她從前多討厭被人掌控在手心任他拿捏,因為是船長……因為是船長……
所以她有膽子去賭,賭他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放棄她。
·
檢查的結果證明只是虛驚一場,塞琪鬆了好大一口氣,和羅同為外科醫生的夏其難得地絮絮叨叨:「塞琪,你在可可島失血過多,身體上的創造再加上脂肪急劇減少,月經會正常才怪。」
「嗨嗨,不過脂肪急劇減少是沃爾夫的錯。」塞琪鬆弛了繃緊的神經,一時疲倦地哈欠連天。
「哪裡是我的錯了,你瘦了還不是你自己的問題,創傷修復需要大量能量,你倒好,厭食一樣不肯吃東西。」被指責的沃爾夫炸毛了。
「我那時心情不好,你不會哄我吃啊。」塞琪無理取鬧地哼了聲,當時她正愧疚著刺傷了船長,哪裡吃得下東西。
「就你這個性,除了船長,誰哄得了?!」
「那只能說明船長比你強。」塞琪沖營養師扮鬼臉,愉快地看著對方的臉色青紅交加。
「好了,塞琪,別鬧。」羅捏捏小姑娘的臉頰,扭頭看向航海士,「賴恩,你去注意航向吧,霧天最容易迷失。」
「是,船長。」
見塞琪沒事,賴恩放心地跑了出去,房內的夥伴們緊接其後也三三兩兩地離開,塞琪窩在自家船長懷裡蹭了蹭,嬉笑著調侃:「船長,你慶幸吧,如果懷孕了,你得禁、欲好久呢。」
羅失笑得一敲小姑娘腦袋,抱著她離開設備室。
「船長。」半路塞琪忽然叫喚。
「什麼?」
「如果我真懷孕了,你會讓我做流產手術嗎?」
聽到問話,羅腳步一滯,竟是笑了:「不是還沒發生嘛。」
「如果發生了呢?」塞琪執拗地問。
「……誰知道呢。」羅抱著小姑娘的手緊了緊,始終給不出準確答案。
塞琪垂下眼,有些恍惚地重複:「是啊,還沒發生,誰知道要怎麼做呢……」
·
晚餐時分,營養師沃爾夫被塞琪刺激到,狠狠地給她好一頓補,惹得塞琪鬧著要促消化藥,進入死亡海域的頭一天,除了大霧瀰漫,其他似乎都安然無恙。
到第二天凌晨,船體的修復工作基本告罄,塞琪因為惡夢侵擾而早早醒來,天還未亮,塞琪小心翼翼地挪開少年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準備起床,但還未等她坐起,少年的手又一次繞過她的身體,將她圈住,吻伴隨著呼出的熱氣親暱地落在她的脖頸上:「不睡了?」
「船長,別這樣……」塞琪低吟了聲,她翻過身,正對著自家船長,「你什麼時候醒的?」
「你醒來的時候。」
「船長,我們以後要不要分開睡?」塞琪沮喪起來,每次都是這樣,只是睜眼都能將他驚醒,彷彿她就是一顆定時炸彈,明明是希望著船長對她保持戒心,可是真天天如此,她反而感覺糟糕透頂。
「不要。」羅彈了小姑娘一記,清楚這姑娘又開始胡思亂想。
「為什麼?我和船長分開的話,船長睡得也能踏實點。」塞琪不滿地嘟起嘴,指指羅眼眶下的眼睛圈,「船長,你看你黑眼圈又重了不少。」
「那是你的錯覺。」羅握住塞琪的手,拉她起來,「既然醒來了,就起床吧。」
「才不是錯覺,船長的身體狀況我還是有關注……你看我做什麼?」少年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塞琪臉皮一熱,甩開了被握住的手,匆匆下床去洗漱。
進入死亡海域後,氣溫隨著深入不斷下降,牆角蒙上一層淺霜,只著一件單薄睡衣的塞琪被凍得瑟瑟發抖,纖細的身子好像風一吹就能刮倒,羅從衣櫃裡取了一件羊毛大衣披在她身上,連腦袋都不忘用帽子蓋上:「把衣服穿上,別又發燒了。」
「才不會……」塞琪低聲嘀咕,下意識地抬頭看鏡子,在看清自己模樣的那一剎,塞琪剛喝進口的水就噴了出來,「這是什麼衣服啊?!」
「羊毛大衣。」
「我知道……雖然很暖,只是這衣服未免……」塞琪欲哭無淚地望著帽子上的兔耳朵,一身淺粉色羊毛大衣手感極佳,撫摸上去綿軟滑順有著的實質觸感。
「這衣服有什麼問題?」羅看上去有些不解,目光仍流連在小姑娘身上,厚實的羊絨遍佈大衣的每一寸,搭在小姑娘身上非但不顯得臃腫,反而襯得嬌俏可愛,帽口下擺和袖口裝飾著簡約蓬鬆的流蘇,使得衣服更有綿絨感,向來氣勢逼人的小姑娘此刻竟像一隻容易受驚的小兔子惹人憐愛。
「這種小丫頭的衣服我怎麼能穿。」塞琪嫌棄地撥弄著頭頂的兔耳朵,一下一下地戳著,「太沒氣勢了,我會被看扁的,估計連個小混混都敢站我面前向我挑釁。」
「塞琪,你才十六歲。」羅直視著塞琪,一臉嚴肅,「而且你的賞金擺在那,沒人敢看不起你。」
「是嗎?」塞琪歪了歪腦袋,頭頂的兔耳朵隨著晃動而倒向一邊,羅的目光看起來更嚴肅了。
「塞琪,就穿這件吧。」羅拍了拍小姑娘頭頂的兔耳朵,說,「你穿著好看。」
塞琪:「船長,其實你是絨毛控發作了吧……」
羅:「……囉嗦。」
塞琪:「……」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不見的科普小劇場:
關於光適應和暗適應,黑暗的房間裡突然開燈,眼睛會覺得刺眼,過會兒才慢慢適應,這就是光適應,那時候視紫紅質在分解,分解越快的人,眼睛適應強光的速度就越快。
暗適應就是反過來,從亮的地方走到暗的地方,視紫紅質在合成喲。
作者無根據臆想:有木有阻止視紫紅質分解的藥粉捏,這樣戰鬥中讓敵人失明多好啊~【別再做夢了!
好久木有寫日常,有妹紙說沒有從前萌,於是特地放慢速度寫日常喲~
還有小船長,好多人問,簡單來說,暫時女主因為身體受創傷太嚴重,近幾個月不會有小船長【毆!
其實今天想偷懶的,不過因為貝魯醬的長評,偶開心了好久,堅決跑來更了~~\(≧▽≦)/~啦啦啦
其實中午就能寫好,不過死去寫別的東西了,具體是什麼群裡的妹紙知道偶就不說了捂臉~
109-109-意外
「霧也太濃了吧,根本分不出白天黑夜……」
「是啊,如果不是有記錄指針根本不知道航向是否正確。」
「我說,我們不會就這麼一輩子都困在迷霧裡了吧?」
「開、開什麼玩笑?!」
……
以上是紅心海賊團的船員們閒聊扯淡的內容,塞琪享受地和自家船長靠著貝波,時不時插嘴一句,微風,濃霧如洋流照著風行的方向四散開來,鼻尖冰涼涼的,塞琪摸摸鼻子,扯住頭頂的帽子往下拉,帽上的兔耳朵一晃一晃,戴著毛絨絨的只露指頭的手套,身上披著毛絨絨的羊毛大衣,小姑娘因為寒冷弓著身子的模樣像極了吃食的小動物。
羅伸手將小姑娘摟進懷裡,享受地撫摸小姑娘的腦袋,唇畔浮著些許笑意,夥伴們不自在地考慮著是否要避一避,船長大人要秀恩愛,他們誰敢吼?
「船長,你好像很高興。」塞琪晃了晃腦袋,望向迷霧深處,期待地雙眼冒星星,「嘿嘿,這種環境最容易出現幽靈船了。」
「塞琪,你別烏鴉嘴啊!」膽小的航海士第一個驚叫。
「不是還沒有嘛。」科瑞一把按住賴恩的頭,用力摩挲,「幽靈船比我的解剖室更讓你害怕嗎,這麼膽小可不行,今晚去那呆一晚練練膽子。」
「不要一臉笑容地說出這種恐怖的話啊!」賴恩掙扎起來。
「說到恐怖……」夏其捂著下巴嘀咕,「科威特的梅毒治好了沒啊?」
「誰說我得梅毒了?!」耳朵特靈的心理師面色扭曲,「你到底是什麼邏輯能從幽靈船和解剖室聯繫到我的梅毒啊?!」
「因為都很恐怖。」夏其嚴肅地板起臉,「梅毒會傳染。」
科威特:「……」怎麼辦怎麼辦好想掐死他真的好想掐死他!
「他們感情可真好……」佩金感歎,他托著下巴與蕭萊亞搭話,「蕭萊亞,能和我說說微笑伊拉的事嗎?」
「伊拉嗎?怎麼想知道她的事?」
「最近得到一些關於微笑伊拉的傳聞,一時好奇。」佩金拿起手邊的航海日報,「微笑伊拉被曝出是基德海賊團的一員,引起不小的轟動,很多人都不肯相信她會去當海賊,沒想到她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有這麼高……」
「是嗎……」蕭萊亞壓了壓帽簷,似乎因為回憶起什麼而笑了,「伊拉那傢伙是個怪人,明明很聰明,但有時候又意外得很白癡,曾經和她經過阿拉巴斯坦,他居然被路邊賣蘋果的商販騙走了所有的錢。」
「被賣蘋果的?」
「是啊,商販將蘋果塗成金色說是吃了後能活一千年,那傢伙興致勃勃地把蘋果全買下來研究……」
「這還真是……」佩金有點兒凌亂。
「真是傻對嗎?最後蘋果被他用來釣海王類了。」蕭萊亞莞爾一笑,「還有……他受不了人下跪,病人家屬一下跪,無論多不願意,他都會答應救人,簡直像在躲避病毒,不樂意也會去救,這也是成名在外的原因。」
「聽起來是個好人呢。」尤奇插嘴。
「誰知道呢,那傢伙殺人比我利索多了。」蕭萊亞搖了搖頭,「他比特拉法爾加還缺德,是個整天做著長生夢完全沒有醫德的怪人。」
「長生?」
「對,延長壽命,immortal project——他這麼稱呼。」
「immortal project?」塞琪忽然驚愕地叫出聲。
「怎麼了?」羅皺起眉。
「不……」塞琪搖頭,臉色有些蒼白,「只是感覺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immortal project……永恆計劃麼……」
羅微微蹙眉,似乎也回憶起什麼一般陷入沉吟,甲板上一時間闃靜無聲,唯有縈繞不去的迷霧沿著呼吸的波動如塵埃般浮動,這時,航海士尖叫打破了無聲的平衡。
「快……快看!幽幽幽幽……幽靈船!!」
濃霧深處,巨大的船體輪廓漸行漸近,破敗成絮的帆布,垂落的纜繩,舷緣的裂紋,以及船體輕晃的吱呀聲,在迷濛大霧的籠罩下猶如鬼魅的恐嚇,紅心海賊團的船員們驚懼地窩成一堆,眼珠圓瞪。
「幽幽幽幽幽幽……幽靈船啊!!」
「鬼啊!!!」
啪——
貝波沉睡時呼出的氣泡破裂開來,塞琪歪倒在羅身上,直愣愣地瞪著相擦而過的幽靈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船……船長,幽靈船!真的是幽靈船耶!」
「你在驚訝什麼,我們船上不是有尤奇嗎?」羅屈起食指敲了敲小姑娘的腦袋,塞琪眨眨眼,幡然醒悟。
「對哦,我們都有尤奇了,有幽靈船也不稀奇!」
「不……我沒呆過幽靈船。」尤奇無辜地攤手,「無法給你證明。」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證明啊喂!」夥伴們齊吼。
「不管怎麼樣……」塞琪環視著夥伴們,興奮地高舉起手,「誰有興趣和我一起上幽靈船探險?」
「誰會去啊?!」
「沒興趣。」
「好像很好玩。」
……
回答參差不齊,塞琪撓撓頭,嘿嘿一笑:「抽籤決定如何?」
「多大了還幼稚地抽籤。」沃爾夫嘀咕,塞琪沒理會,兀自去準備紙條,將其中幾條的底部撕掉一半,然後掌心相對,揉搓了幾下紙條,塞琪伸出捏著紙條的手,示意可以開始抽籤,船員們圍著小姑娘繞一圈,紛紛伸手去抽,手中的紙條很快被抽得只剩兩根,塞琪笑瞇瞇地將手伸向自家船長。
「船長,你也抽嗎,我有預感我們會一起。」
「你在打什麼主意。」羅失笑地抽了一根,是短的。
塞琪見了後,眉眼更彎,她攤開手,露出手中的簽,是短的。
「船長,我的預感很準吧。」塞琪伸手挽住羅的胳膊,得意地嘿嘿笑,抽到短簽的佩金和蕭萊亞無奈地相互對望一眼,默契地做好被閃瞎眼的心理準備。
取出船艙配備的鐵蒺藜,蕭萊亞握住麻繩轉動手臂旋轉著甩了幾圈後用力一拋,尖銳的勾鐵呼嘯著衝破迷霧,回拉時緊緊勾住幽靈船的舷板,蕭萊亞扯了扯麻繩,見固定得牢靠了,才回頭沖舵手喊:「可以靠近幽靈船了!」
船頭朝著幽靈船駛近,鬼魅般的陰冷氣息撲面而來,賴恩縮到牆角反覆誦念著「惡靈退散」,營養師沃爾夫給前鋒們打氣:「回來給你們做好吃的壓壓驚!」
「我要水晶蝦餃和奶油濃湯。」塞琪雄赳赳、氣昂昂地跳上連接的繩索,幾步躍到對面的幽靈船上,羅見狀也跟了上去,剩下兩人也陸續地跳上幽靈船,棄置已久的木船散發出潮濕的霉臭味兒,嗅覺一向靈敏的塞琪忍不住捏住了鼻子。
「難受?」
「不,已經適應了……」塞琪鬆開手,但一塊口罩卻纏上了她的口鼻,少年的手穿過臉頰兩側,在她腦後將口罩繫帶綁緊,距離只有幾寸,往前一小步身體就能緊密相貼,這種即將擁抱的距離因為停滯太久而憑添曖昧,塞琪耳根發燙,彆扭地嘟嘴,「船長,都說了我已經適應了……」
「嗅覺疲勞的話會影響你的觀察力。」羅收回手,拉著小姑娘船艙走,他回頭吩咐等候在後的兩人,「你們四處去搜查看看吧。」
「是!」佩金和蕭萊亞自覺地走向與自家船長相反的方向,當電燈泡神馬的、最討厭了!
推開裂痕斑駁的木門,陳舊的吱呀聲像刻意營造恐怖小說的氛圍,有重物在黑暗中匡啷倒地,塞琪反射性地後退,與羅相互對視一眼,她有些擔憂地開口:「船長,讓我先進去吧,要是有危險……」
「不用這麼麻煩。」羅無視小姑娘的建議,率先推開門,黑魆魆的船艙吞沒僅有的光明,常年失修的腐朽氣味讓塞琪緊蹙起眉,她下意識地收攏交握的手。
「怕了?」羅打開事先備好的小型電筒,燈光乍亮,視線霎時清明。
「才不怕!」塞琪不滿地鼓起腮幫子。
「真嘴硬。」羅語帶寵溺,緊拉著小姑娘走進房間,房內的擺設在燈光下一覽無遺,書桌和置物櫃緊靠牆壁,床靠著左側的牆壁擺放,房內四處遍佈著乾涸的血跡,打鬥的痕跡十分明顯,無論是櫃子還是書桌,雖然蒙著厚厚的灰塵,但仍可以看見深邃的裂紋,是利器劈斬出的劃痕。
木門在兩人進入房間後吱呀著咬合,只剩下一道細小的門縫,空洞的寂靜和黑暗鋪天蓋地。
塞琪僵硬地回頭,少年默契而體貼地將光照向木門,門後一具腐化的骷髏睜著空洞的眼眶,像怨魂一般直直對著他們,塞琪腿軟地晃了□子,渾身都冒起雞皮疙瘩,一雙修長的手臂繞過她的肩膀將她抱住,照向門後的光瞬間移開了骷髏,塞琪一激靈,被乍然刺激的神智很快恢復平靜,她心有餘悸地拍胸脯:「居然是骷髏,嚇我一跳……船長,你不用抱著我,我不怕死人。」
「嗯。」羅重新將電筒指向骷髏,回應淡得似有若無,黑暗中塞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少年的軀體輪廓像勾勒著淡淡的淺灰薄邊,塞琪第一次發現身旁的少年竟是那樣高,她連他的肩膀都夠不到,他的手輕輕一抬就能越過她頭頂,這樣高的船長……絕對可以放心依靠吧。
就算未來會發生什麼真的預料不到,但那場賭約她也絕對不會輸的吧。
塞琪這麼想著,小心地握上羅的手,十指相扣,她嘿嘿笑著粘在羅身旁:「船長,你越來越愛操心了。」
「覺得煩了?」羅挑眉。
「怎麼會呢,我這麼愛船長。」塞琪無辜地眨眼,故意嗲著聲音撒嬌,「船長,你絕對不會丟下我對不對?」
「好好說話,不然就丟下你。」羅失笑地點點小姑娘的腦袋,早上死活不肯穿羊毛大衣,現在倒真成了只粘乎的小羊羔。
「嗨嗨,明白了,船長。」塞琪收斂起一臉的嬉笑,緊跟在羅身旁。
兩人走到門前,羅蹲下、身觀察著一身厚厚冬衣的骷髏,深長的劃痕從額部沿著左眼眼眶中央一直延續到顴骨,牙齒掉落了好幾顆,鼻骨骨折塌陷,看得出這具骷髏身前受過嚴重的創傷。
「船長,這艘船不會是遭到海賊搶劫了吧……」塞琪捂著下巴猜測。
「也許是其他原因,畢竟是漂流在死亡海域的船。」羅伸手解著冬衣鈕扣,拉開外套,露出內裡的毛線衫,塞琪抽出手術刀,配合地將毛線衫割開,露出森森白骨,肋骨斷了兩根,脊柱後方墊著一本羊皮紙封面的書,塞琪看著有些微微愣神。
「這是……」
「航海日記或者……」羅將羊皮書從脊柱後面取出,棕色羊皮因為年代久遠而硬化,表面染著紅色得發黑的乾裂血漬,側面的紙頁也微微泛黃,羅掀開封面,低念出扉頁上的一行字:「immortal project……」
「什……什麼?」塞琪怔忪地張了張嘴,身體在大腦反應過來前,已經將書從羅手中抽走,她死死盯著扉頁上的暗淡字跡,握著書的手都微微發抖,immortal project……
「塞琪?」羅不安地叫喚。
「船……船長,我們快逃吧,快逃吧……」塞琪驚惶地握住羅的手,懇求,「船長,別去艾特蘭克,我們離開好不好?」
「冷靜點,塞琪,到底怎麼了?」羅皺起眉,安撫著慌亂的姑娘。
「我……我不知道……」塞琪攥著羅的手更緊,眼裡有眼淚在打轉,「船長,我有不好的預感,我很不安,再走下去我們會很危險,船長……」
眼見小姑娘越發語無倫次,羅不由低喝道:「塞琪,冷靜點!」
「對不起,船長,你不用在意我的話……」塞琪垂下頭,長髮滑至頰畔,半張臉被陰影遮蓋。
「頭又疼了?」羅的手貼上塞琪的前額。
塞琪心口一緊:「船長,你知道……」
「你最近經常按著頭,臉色也不好看。」羅溫和,他觀察著小姑娘的臉色,「難受得話別忍著,回去做個檢查。」
「檢查……船長,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聽到少年的話,塞琪倏然起身,神情恍惚伸手去推門,門外是空曠的甲板,她茫然地邁開腳步,「檢查檢查……每天都檢查,船長,告訴我好嗎?我到底……得了什麼病……」
有風掀動桅桿上方的帆布,布著蒼苔的繩索四下晃動,像生命搖擺的軌跡,戀愛都市的重傷之後,她一直不間斷地接受各項檢查,像個危重的病人,每天接受儀器的輻射,所有人都對她的病情三緘其口,他們真當她犯傻沒看出問題嗎?船長越來越寵她,夥伴們越來越縱容她,如果不是每天例行一次檢查,她真會樂不思蜀,不疑有他。
可是……
塞琪微微瞇起眼,恍惚想起夢境裡她屢次經受的開顱手術,那樣清晰而慘烈的疼痛讓她簡直以為那真實發生過,可是真的只是夢嗎?她究竟遺忘了什麼?為什麼她腦子裡會有另外一個精神體?她曾經是怎麼和顏安交換身體,怎麼另外一個地方的?她真的是到了另外一個地方嗎?
還是……一切只是夢?抑或著……一切只是夢,她有精神病,她人格分裂?
不對……
思緒一股腦湧上來,塞琪的胸口因為呼吸急促而劇烈起伏,身體搖晃了幾下,整個人朝前倒去,羅一驚,連忙上前將她攬住,他托起她的肩膀,讓她的頭靠他肩上,懷裡的姑娘毫無生氣,完全陷入暈厥,情況發生得太緊急,羅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大腦一片空白,曾經多困難的手術都能解決的雙手像帕金森發作一樣不住顫抖。
該怎麼做?要怎麼急救?
大腦像被清空過,多年緊急搶救的經驗都被清理地一乾二淨,羅想不起CPR、想不起心電監護、想不起輔助呼吸、甚至想不起帶她回去。明明一直關注著她的病情,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早做好意外搶救的準備,可是當這個姑娘真在他面前暈厥,他的思維卻成了荒蕪戈壁。
想不起來,什麼都想不起來。
羅一直以為當年愛德華·貝沫死亡前他的苦守是他這輩子陷入得最狼狽不堪的境地,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這個世界是一個悲哀的循環,現在這個循環正回到起點,回到十年前。
直到羅被同來船上的另外兩人提醒,他才終於回魂般帶著塞琪回到自己的海賊船上,夥伴們幫忙轟轟烈烈地進行緊急檢查。
誰也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船長退出了病房。
當佩金去找羅匯報檢查的結果時,他發現他們的船長正彎腰去拾地上的一把手術刀,只是手才碰觸到刀柄,手指卻痙攣般顫抖,握起的刀從指間滑落。
「船長,你……」佩金一時怔忪。
見到不遠處的船員,羅暫時放下了去嘗試握手術刀的舉動,起身走到佩金面前:「塞琪怎麼樣了?」
「船長,和你猜得一樣。」佩金瞥了眼地上的手術刀,臉上露出苦笑,「塞琪最近的一次症狀是高燒,但在聖塔諾安的三天精神一直很好,最近四天的檢查結果也一直穩定,但現在塞琪她……」
「怎麼樣?」羅的語氣微微急促。
「轉移了。」佩金垂下頭,有意無意地掃過地上的手術刀,「大腦皮質廣泛受到損害,簡直像被催生了一樣,突變的組織一瞬間擴散到整個腦部,她是不是受到了什麼刺激……」
「……」
「船長……雖然這麼說不好,但是……塞琪現在的情況已經嚴重到做手術也……」佩金緊緊攥著病歷夾,「何況船長現在根本就……」
「閉嘴。」羅打斷了船員的話,冷漠地下逐客令,「你去看著塞琪吧,有情況再來告訴我。」
「……是。」
佩金呆站著看了羅一會兒,才失魂落魄地抱著病歷夾離開,他們的船長一直維持著閉眼的緘默表情,不是鎮定自如,也沒有歇斯底里、慌亂無措,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看,哪怕他吼著讓他們去救他也還能有一線希望,只是現實卻是這樣拒絕面對一切真相的逃避,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透頂的時候嗎?
船長是不是已經放棄了塞琪?佩金絕望得想。
但是離去的佩金不知道得是,在他離開後,他們的船長又睜開眼,拿起放在一邊的羊皮書,低低的歎息溢出喉。
「immortal project……這能讓你活下來嗎?」
110-110-甦醒
「immortal project?」
「對,簡稱IP——永恆計劃,世界貴族秘密研究多年科研項目。」
香波地,夏琪的勒索酒吧。
端起一杯葡萄酒輕呷了一口,伊莎加單手支著下巴,神情淡漠:「十年前以羅西奧多家族為首,各大世界貴族在暗地裡秘密研究著這項計劃,對政府和海軍的解釋是……PX計劃。」
「和平主義者?」拉扎斯緊皺起眉。
「是的,當然PX計劃確實是存在,不過比IP晚一些,說到底都是為了掩人耳目。」伊莎加嘲諷地笑,「世界貴族希望能得到永恆的榮耀,他們想延長自己的壽命,這個計劃策劃已久,只是缺乏試驗的白老鼠,因為這項計劃是針對世界貴族,所以他們認為實驗對像必須擁有世界貴族的血統,貝絲的出現讓他們看到了啟動時機……」
「所以你將貝絲交給了他們?」拉扎斯緊攥著手中的玻璃杯,指尖泛白,只聽得一聲碎響,玻璃杯被捏成粉碎,琥珀色的威士忌從指縫間噴湧而出。
酒吧的女老闆叼著煙,丟來一塊抹布:「兩位客人,破壞這裡的東西要賠十倍的錢,結賬的時候可別賴掉,還有……把桌子和地面擦乾淨。」
「抱歉啊,夏琪,給你添麻煩了。」伊莎加拾起抹布,酒液在桌面四處奔流,一直延續到桌緣淅瀝淌下,伊莎加嗔怪地瞥了對面的男人一樣,認真地擦起桌面。
「小伊莎說話還是這麼真見外,連玩笑都聽不出來。」夏琪樂了,取來酒放在面人面前,她按住伊莎加擦桌的手,「這裡就由我來吧,你們夫妻倆好不容易聚一聚,該多笑一笑。」
「確實多年不見了呢。」伊莎加臉上浮現出幾分苦澀,她有些勉強地扯起嘴角,「我們可不是夫妻,夏琪,先讓我和拉扎斯談好再敘舊吧。」
「好吧,我這個退休的老人也不怕聽見更聳人聽聞的秘密……」夏琪取出嘴裡的煙,吐出一陣繚繞的白霧,「但在你們談之前,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消息,紅心海賊團已經進入死亡海域了。」
「我知道……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伊莎加扶住前額,疲憊地看向對面的男子,「拉扎斯,確實是我將貝絲交給了世界政府,但是……貝絲當時快死了,她快死了你知道嗎?她替羅擋了一槍,如果不將她交出去,她根本活不下去。」
「……我不是來聽你辯解的。」拉扎斯沉默良久,終於冒出這麼一句話,話語尖銳地像一根刺,他一向不擅長表達和隱藏情緒,只是對著眼前的女人,他忽然覺得自己十多年來一直選擇的信任都成了荒誕的笑話,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她終究屬於世界貴族的一員,她為了虛偽的榮耀放棄了自己的女兒。
「你說得對,我也不是來辯解的……」伊莎加苦笑,半真半假的謊言說了那麼多隱瞞了那麼多,她又還有什麼誠信可言?伊莎加自嘲地收斂表情,「我需要你的幫忙,幫我絆住多弗朗明哥,我要將貝絲帶走。」
「你準備把貝絲帶去哪裡?」拉扎斯語調低沉,隱隱透出些質問地色彩,腦海浮現出某個穿著滑稽的粉紅怪鳥,拉扎斯頓時不悅。
「托付給貝加龐克。」伊莎加剛說完這句話,凌厲的霸氣迎面而來,她倏然起身後退,椅子在茲拉的挪動聲後砰然倒地。
「貝絲不能交給海軍。」
「如果你想看著貝絲死的話……」伊莎加牙關緊咬,頂著霸氣努力站得筆直。
劍弩拔張的氣氛愈益緊繃,站在吧檯邊的夏琪眉尖一蹙,她走到兩人所坐的圓桌,用力一捶桌面,厚實的桌面喀嚓一聲斷裂開來,夾住唇邊的煙,夏琪淡淡吐出混含著尼古丁的白霧,像在麻痺躁動的情緒:「你們兩個不知道我的酒吧禁止鬥毆嗎?」
「不知道。」拉扎斯甩出一句,下一刻他就迎來一記重拳,巨大的暴力讓拉扎斯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左臉淤腫。
「現在知道了嗎?」夏琪笑容溫柔,懶懶的調子卻像把森寒的刀沉重且具有威懾力。
「……」拉扎斯瞪著笑容成熟溫和的女人,只覺得見了鬼。
「夏琪,別揍他了,我也有錯,沒向他解釋清楚……」伊莎加乾巴巴地笑,急急擋在男人面前阻止,她回頭沖男人說,「拉扎斯,貝絲的事我不期望你能理解,但是我必須要告訴你,貝絲因為這項幾乎計劃被改造,身體的每一寸細胞組織和骨骼都曾分解重塑,只是第一次試驗存在很多缺陷,她體內的細胞代謝很快,反過來說,就是機體內在功能衰老也十分迅速,雖然症狀可能不明顯,但是……可以確定得是,她只能活到十六歲……而今年,貝絲已經十六歲了。」
「……又要分解她?」拉扎斯一字一句地問。
「對……我知道組織的分解會很痛苦、會生不如死,但是只要她能活下來的話……」伊莎加說到這,話彷彿梗喉嚨裡,再也說不出來,她想說那孩子的基因和遺傳代碼都被完好地保存著,就算重塑也還是他們的孩子,這一回如果成功的話,那孩子能活得長長久久,再也不需要經歷死亡的痛苦,多好?你說,這多好?
伊莎加想說的話有那麼多,但眼前的男人卻分明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像揭開瘡疤一樣撕開一個無可否認的真相:「貝絲的性格和塞琪不一樣……一點都不像,除了相貌……」
「……」
·
天寒地凍,鵝毛大雪在空中任由疾風肆虐,透過結霜的窗欞,外面是如同謎境一般的寒冷,甲板上的積雪足以淹沒腳踝。塞琪醒來的時候,正趕上大雪降臨,羅泡了一杯溫熱的葡萄糖水給她解渴,身體卷在一層層棉被中央,塞琪只從縫隙裡伸出兩隻手捧著水杯發愣,她剛甦醒時,她的船長正坐在床邊,靠著床沿沉睡,面龐有些憔悴,黑眼眶濃郁地像畫了一層煙熏妝,下顎的小鬍子周圍布著細密的鬍渣,看得出已經幾天未打理。
塞琪從未想過他們的船長會有這樣狼狽的時候,手心的水杯持續地擴散著溫熱的暖氣,塞琪感到失語,長時間未運作的大腦空曠而鈍重,催眠一般迴盪著殺了特拉法爾加·羅的字眼,塞琪努力選擇無視,像一種本能,即便她完全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她的身上還貼著電極片,心腦電圖因為她的動作而出現干擾,折線圖發生劇烈的波動。
「船長,我到底……怎麼了?」塞琪開口後才發現自己聲音乾啞,她低頭喝了口葡萄糖水,氤氳的蒸汽熏得她迷了眼,溫差讓她發覺天氣正寒,塞琪握起少年冰冷的手,將水杯的一邊貼到他手心。
「你發燒暈倒了。」羅由著小姑娘擺弄他的手,嘴角微微勾起「不過沒什麼大礙了。」
「這樣啊,總覺得睡了好久……」塞琪抓了抓頭髮,責怪地瞥羅一眼,「船長,你怎麼不和我一起躺床上,天這麼冷,會凍著。」
塞琪說著,拖著被子挪到床邊,單手摟住少年脖子,身體窩進他的懷裡,額角蹭著少年的臉頰,只覺得久違的安心。
「別動,水會灑出來。」羅扶正傾斜的玻璃杯,環住她的腰,拉著被子將這粘人的姑娘蓋好,電極片還貼在她身上,數條電線從被底下延伸出來,監護儀上顯示的波動因為大幅度的動作而發生干擾性的紊亂,羅皺了皺眉,手摸進小姑娘的衣內,從平坦的小腹摸索到胸骨正中,嫻熟地沿著滑嫩的肌膚稍稍往左,拔掉了一條電極片。
耳畔響起細碎的低吟,懷裡的姑娘因為他的觸摸而敏感地微微發顫,她嗔怪地扭頭瞪他:「船長,你怎麼不說一聲就亂摸,電極片貼的地方是胸口,這是性、騷擾!」
「塞琪,你覺得你身上還有我沒碰過的地方?」羅低笑了聲,附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帶著幾分曖昧,指尖觸摸著少女胸口的柔軟,流連一般沿著邊緣下滑,輕輕拿掉了第二根電極片。
「你就不能乾脆點,明明可以很快的……」塞琪咬著下唇忍住呻、吟,自個伸手進衣服裡,撥開少年的手,乾脆利落地將電極片都拔下來。
「真心急。」羅低歎,呼出的熱氣噴灑在小姑娘耳邊。
塞琪雙頰飛紅:「什麼嘛,第一次給我拔電極片明明速度就很快……」
「那時候你還小。」羅一臉嚴肅,「身體都還沒發育。」
「你說什麼?還小?!」塞琪眉梢一跳,似乎被狠狠刺激了一番,她轉頭惡狠狠地瞪著羅,「明明距離現在一年都不到,當時覺得我小,現在不覺得了?!」
「……一年不到嗎?」羅沉吟地回憶著第一次見到小姑娘時的模樣,有些難以將那張稚氣的臉和現在這個氣勢逼人的少女聯繫在一起,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可以和這個姑娘抵死纏綿、相擁入眠,他進入她體內時她流轉的眸光都是勾人的媚態,就在不久前這個姑娘還牴觸著成為他的女人,不敢和他靠近,現在卻成了塊牛皮糖,兩個人膩在一起,連時間都感覺不到流逝。
「對啊,一年不到,你居然說我還小,嫌棄我身材太差!」塞琪自尊心受挫,雙眼都快冒火。
「好了,塞琪,別發火。」羅安撫地摩挲小姑娘的腦袋,吻她的額,「你在發育期,一年的時間足夠讓你脫胎換骨,這段時間和我在一起,你不是發育地很快嗎?」
「為什麼聽你的話,我能發育好像都是你的功勞……」塞琪不爽地咬牙,她才不承認外部刺激和性、愛可以促進胸部發育。
「確實不是我的功勞,是你的功勞。」羅寵溺地附和。
「敷衍!」塞琪別開頭。
「塞琪,是你的功勞。」羅親暱地抵著小姑娘的額角,唇畔的笑容有著幾分無奈,「你總讓我失控。」
「又不是我的錯……」塞琪鼓起腮幫子,抬頭望進少年的眼睛,煙灰色的瞳孔像無底的漩渦,睹之似要栽進深淵,隱隱帶著分疲色,下顎的鬍子細密地瘋長,塞琪洩氣地癟嘴,心軟撫上少年的臉,「船長,我昏迷了幾天?你有幾天沒睡了?我真的只是發燒?你別騙我,發燒為什麼要接監護儀?」
「你問得太多了,要我先回答哪個?」
「先回答……你幾天沒睡了?」塞琪盯著羅,想來想去還是挑了這條最關心的,到底還是船長的身體重要,反正她都好好地醒來了。
「一天。」羅被盯得不自在,只得強作鎮定。
「騙人!」小姑娘反駁地快極了。
「……兩天。」
「你又騙我!」
塞琪腦門冒十字,牙齒磨得咯咯響,羅忽然有種被逼到絕路無處逢生的挫敗感,他配合地打個哈欠,招供了:「四天。」
「真是夠了,有你這麼自虐的嗎?!」塞琪拉著羅到床中央,脫掉他的外套,強硬地將他按倒在床上,拉起被子蓋上他的身體,做完這些,塞琪動作僵硬地下床,雙腿剛一落地,身體就因為長時間躺在床上而不穩地搖晃了下,她像早有預料一般轉頭,氣勢凌人地瞪著半坐起身正伸出手的自家船長,「船長,立刻躺下,睡覺!」
「塞琪,你的脾氣越來越差了呢……」羅笑得很無奈。
「誰讓你亂來的,四天不睡覺,你把自己身體當什麼了?」塞琪絮絮叨叨地轉身去取衣服,打開衣櫃,盯著一排溜的冬裝,黑線地發現整個衣櫃都毛絨絨的,認命地取出毛絨的毛線衫,披上昏迷前穿著的兔耳羊毛大衣,套上加厚的打底絲襪,最後穿上及膝的長靴,往後一撩長髮,塞琪轉身沖羅一笑,「船長,好看嗎?」
「要出去?」羅不答反問。
塞琪狡黠地眨了眨眼,踱步走到床邊坐下,垂頭親吻少年的前額,唇畔浮笑:「不,親愛的,在你睡著前我會守在你身邊。」
「別把我當成沒長大的小鬼頭。」羅哭笑不得,卻是閉上了眼,倦意湧上大腦,他很快陷入沉眠。
見少年睡著,塞琪鬆了口氣,她扶著床欄起身,古怪的疼痛在這時陡然竄上大腦,塞琪只覺得力量像被抽乾,渾身沒勁,她用力敲了敲頭振奮精神,回頭看了眼沉眠的少年,塞琪拍了拍胸脯,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冰冷的寒氣在門開的一瞬迅速纏上肌膚,塞琪連忙關上房門,拉起帽子御寒,被寒風一吹,神經像麻痺了一樣,讓她的疼痛稍稍緩解。
暴風雪已經停止,天空在濃密的烏雲中間露出一角蒼藍,甲板上蓬鬆的雪堆積得很高,三三兩兩的船員握著鏟子和畚箕在除雪,見到她出門,一夥人頓時歡呼雀躍,見有人想開口,塞琪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船長在睡覺,你們輕點兒。」
聽到警告,甲板上頓時鴉雀無聲,一夥人各自豎起食指抵在唇前噓聲,又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給離得最近的夥伴看,塞琪看得只想笑,佩金走到塞琪面前,擔憂地問:「塞琪,身體感覺怎麼樣?」
「還好,燒已經退了。」塞琪踱離了房門幾步。
「燒……退了就好。」佩金笑得有些僵硬,「不過剛醒來,還是多休息吧。」
「佩金,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怎……怎麼會?!」佩金嚇一跳,急急反駁,他像個撒著蹩腳謊言的大男孩,為了圓謊而急得捉耳撓腮。
塞琪氣笑了,用力一拍他的肩膀,朝船頭走去:「不想說就算了,我去看看什麼時候登陸。」
「抱歉……」
塞琪離去前,恍惚聽見少年輕微的嘟噥聲,她按了按發脹的額頭,隱隱有股不安在腦海縈繞,有什麼是只有她不知道的?
是她的病重到無法醫治?還是他們知道襲擊他們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追捕她?或者是其他什麼?
塞琪苦思冥想了很久,但心裡到底是沒有底,她想得很通透,既然成了海賊,又有幾個人能一帆風順戰勝死亡到底呢?誰都避免不了死亡,就算是得了絕症,她也可以在晚期死在戰場,她會死得光明磊落,不會成為船長的負擔,不會成為紅心海賊團的負擔。
只要她能背負著紅心海賊團的名號而死,就算夥伴隱瞞她到底也沒關係。
塞琪回頭看了一眼除雪的夥伴,依然平靜坦蕩。她絕對沒有想到,在不久以後,這一眼也將成為記憶當中的一幀無法磨滅的殘像。
在透明的陽光絲絲縷縷地滲出沉沉烏雲之間,她親吻了她這輩子最愛的人,守著他直到睡著,然後她走出房間,看見她重視的夥伴們嬉笑除雪,見到她時臉上彷彿被添了一筆鮮活,而她迎著海風走到船頭,聽著海浪的歌聲,看見海平線上浮現出島嶼的輪廓。
那個時候,塞琪想到了很多,像感恩的儀式,每到一座島她都那樣想。
——好愛船長啊。
——好喜歡大家啊。
——加入了紅心海賊團真幸福啊……
作者有話要說:好睏,熬不下去了= =……
快要開學了,某欣只能趁現在拚命寫了QAQ
另外,這文其實快要完結,距離完結估計也有十章左右吧,可能超標一些~
好些妹紙們曾問是否開定制,答案是咱肯定會開的,如果想買就說一聲,某欣好估計一下,以後價格方面好和編輯討論→→
下面是實體本本的立體封面~大伙看著感覺如何~~有兩本,書背面有紅心海賊團標誌的LOGO~某欣好驕傲,熬夜陪著畫手他邊畫我邊讓他修改到我中意,真辛苦畫手了,偶太挑剔了OTL
不過真心漂亮的說~XD~
PS:封面上的船是羅哥的潛水艇,DEATH和紅心海賊團標誌都在yooo~~
111-111-機械城(1)
薄霧瀰漫的黃昏,暮色的降臨使得天空的藍色逐漸變深,雲層變幻,艾特蘭克島內的雪山像灑了一層金沙,呈現細膩瀲灩的綺麗色澤,深藍大海幽幽泛藍,落日餘暉瀰漫鋪展開來,波瀾迭起的海面彷彿植出了簇簇絢麗的珊瑚礁。
艾特蘭克是座名符其實的冬島,海灘外的樹林,積雪厚厚地堆積在樹冠頂端,壓得枝椏幾欲折斷。船在港口停泊時,塞琪眼尖地瞧見海灘上坐著的藍發少女,她歡快地吹口哨,沖夥伴喊「有美女」,沙灘上的少女驚嚇地拔腿就跑。
「唉呀,美女逃走了呢。」塞琪雙手撐在腦後,不滿地撅起嘴,「我明明很友善的……」
「再友善也沒用,誰讓你是海賊。」沃爾夫冷颼颼地潑冷水。
「海賊怎麼了?你看不起海賊?想滾蛋就說!」塞琪捋袖子,示威地舉起拳頭,紋著刺青的手倏然握上她的手腕,,耳畔傳來少年低沉的嗓音。
「我才一會兒不看著,就又準備鬧事了?」
塞琪眨眨眼,腳步一轉,撲到自家船長身上蹭,故意嗲著聲音撒嬌:「船長,你醒啦?怎麼不多睡會兒?幾個小時不見,我好想你,想得我心都痛了!」
「嘔……」沃爾夫躲牆角做嘔吐狀,那姑娘一定是故意噁心他的!
「睡夠了。」羅自動忽視小姑娘的後半句,拍拍她的腦袋示意她可以放手。
「騙人!」塞琪一臉不相信,手指輕輕劃過少年眼眶下的黑眼圈,她看見自己無理取鬧的模樣佔滿少年煙灰色的瞳孔,塞琪微微愣神,旋即洩氣地悶在少年懷裡不鬆手。
「真夠了。」羅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並不想承認自己只是不習慣沒有這個姑娘陪在身邊,睡夢裡都本能地伸手想摟住這個姑娘,可是他卻撲了個空,像個無法遏制的惡夢,在被久久的壓抑之後,奮力衝破防線,那一剎那,他滿腦子都是這姑娘死亡後的蒼白面孔,時間彷彿倒轉回十年前,他一再地夢見自己站在愛德華宅邸外,盯著牆上的門牌,伸手狠狠地摳著嵌在牆壁上的金屬,手指被割得血肉模糊,一滴滴血落在臉上,落在他眼睛裡,火辣辣地疼。
夢境在那一刻終止,他從夢中驚醒,腦海盤繞著當年的絕望,幼年的自己一個勁地想著,他最愛的家人走了,丟下沒有家人的家,丟下他,所以他要將家帶在身邊,他要找回他走失的家人,將她帶回家。
「夠了就夠了吧……」塞琪掛在羅身上,像受到感染而失落地耷拉下腦袋,扭頭看向不遠處島嶼的輪廓,在很遠之外就能窺見銀雪披覆的層疊綠意,群山之下遍佈巴洛克和洛可可風的華麗建築,氾濫的晚霞誇張地跳上弧圓的穹頂,悄無聲息地滑向四通八達的街道,黃昏逢魔時分的城市有種詭秘的死寂。
「真不想去?」見小姑娘看得出神,羅不由問道,他沒忘記這姑娘在昏迷前一再懇求他別去艾特蘭克,可是一旦進入死亡海域,指針已經固定了方向,除了艾特蘭克,他們還能去哪裡?羅一度想問清楚這個姑娘究竟在害怕些什麼,可是這個姑娘卻像遺忘了般,再沒有提起離開這件事,兩人心照不宣忽視這個不合的矛盾。
「沒……之前是我任性了……」塞琪搖頭,她微微收攏手指,努力忽視心底的不安,從離開空島後的那場高燒起,她的意識就沒有在與別人發生交換,她彷彿真正擁有了自主的意識,能夠反抗腦海竄出的命令,殺了他、殺了特拉法爾加·羅像一句句詛咒伴隨著暈眩感湧上大腦,塞琪心驚膽戰地咬住下唇,掩飾虛弱使勁往少年懷裡鑽,撒嬌地說,「船長,我不想走路,你背我好不好?」
「喂你別太過分了啊!怎麼這麼不懂事!船長怎麼可能背你啊!太影響形象了!」沃爾夫氣急敗壞,船長不眠不休那麼久,還沒得到休息呢,體力不是這麼耗的。
「那讓貝波背我。」塞琪不依不撓。
「我來背吧。」羅似乎看出了什麼,別有深意地瞥了塞琪一眼,塞琪心一驚,連忙垂下頭,不吭聲了。
進入艾特蘭克有名的機械城,街上的積雪被清理地整潔素淨,只有簷角少許的冰渣和樹梢的積雪還能證明昨夜下過大雪,街上行人如織,人們披著厚厚的冬裝,捲著圍巾,裹得嚴嚴實實,街邊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
「蘋果、蘋果,又大又好吃的蘋果!客人,來買些嘗嘗吧!」
「雪梨、雪梨,又大又好吃的雪梨!客人,來買些嘗嘗吧!」
「西瓜、西瓜,又大又好吃的西瓜!客人,來買些嘗嘗吧!」
「橘子、橘子,又大又好吃的橘子!客人,來買些嘗嘗吧!」
= =……
「船長,為什麼他們就改了個名字,說話內容和語氣都一樣?」塞琪趴在羅背上,下巴擱他肩頭,好奇地眨巴著眼睛。
「誰知道呢。」羅顯然對這種事沒有什麼探究的想法。
傍晚時分,飯館內擠擠攘攘,街道最繁華的階段,妓、館和酒吧成了眾多男人的首選,身材妖嬈的女人們濃妝艷抹,俗媚的臉上滿是胭脂氣,冷冽的冬天也穿得單薄,他們站在妓、館和酒吧門口招攬生意,塞琪臉色很不好,凶神惡煞地掐羅的肩膀:「船長,不准看那些女人,不準被勾引!」
「好,不看那些女人,不被他們勾引。」羅安撫地拍拍小姑娘的腦袋,一副哄孩子的口氣。
「嗯嗯,這才對。」塞琪滿意地點頭,偷偷沖妓、女吐舌頭扮鬼臉,一路沿街走來,隔三差五就能遇見招攬顧客的妓、女,這麼多雙狼眼盯著她的船長,她心煩地想一把手術刀甩出去。
「我真是看不下去了……」營養師沃爾夫扶額,對小姑娘那幼稚的表現示以深刻的鄙視。
「不過機械城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妓、女?」佩金驚歎地看著一路來見著的妓、女數量,難道成流行了,女人都以這職業衛生?
「而且……」科威特捂著下巴深思,眉頭緊緊擰起,「他們的眼神未免太空洞了,幾乎每個人的情緒都處在同一狀態。」
「是因為這裡很安寧的關係吧……」賴恩望著湛藍的蒼穹,白雲悠揚地漂浮,死亡海域的機械城和他想像得完全不同呢,本以為滿是機械怪獸呢。
「確實很安寧,安寧到有點兒詭異……」科瑞萬年不變得笑瞇瞇,「他們會不會在晚上變成妖怪呢?」
「不……不會吧!」賴恩嚇一跳。
「沒有母熊……」貝波不應景地瞅著招搖的妓、女。
「怎麼可能有啊!!」夥伴們咆哮。
貝波:「對不起……」
談話間,紅心海賊團的一夥人已經進了酒館,圍著幾張圓桌落座,有幾個急性子叫嚷著上菜上酒,羅放下塞琪,扶著她坐在椅子上,塞琪揪住羅的衣袖,小聲說:「謝謝……」
羅的手漫不經心地劃過塞琪肩後的髮絲:「待會兒多吃點兒。」
「船長,我覺得自己精神很好,可是……可是……」塞琪垂下頭,十分沮喪,船長一定看出她的問題了,可是為什麼他就不問呢?為什麼要縱容她的諱莫如深?塞琪頭垂得更低,「究竟是你騙了我,還是我騙了你?」
「也許……我們都撒謊了。」羅淡淡地說。
「所以我們彼此彼此?」塞琪靠著椅背,苦笑,「船長,我一點兒也不喜歡這樣,我不想那麼瞭解你,我不想知道你對我撒謊,我也……不想對你撒謊。」
「你可以不對我撒謊。」羅說。
「我不能。」塞琪咬住下唇,手按著膝蓋,緊緊攥住,腦子裡全是殺了特拉法爾加·羅這個概念,這種違背她意願的信息為什麼可以佔據她的思想?她怎麼敢對船長說,她很想拔刀殺了他?她在試圖反抗,她想離他遠遠的,可是出口的話卻是粘他粘得更緊,她的身體命令她尋找機會殺了他,為什麼她會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思想和意願背道而馳,不,那不是思想,只是他人刻意製造灌輸進她腦子的垃圾信息,她不能殺船長,可是她要怎麼阻止?告訴船長?船長會怎麼做?會怎麼做呢??
「我也做不到。」羅閉上眼,像兩個沒有理由就陷入冷戰的小鬼,羅沒來由得冒出這個想法,可是他們分明沒有做任何事,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無緣無故地因為虛無縹緲的理由不歡而散,這不應該,他應該更信任這個姑娘一些。
「船長……」
「塞琪……」
同時出聲的兩人相視一眼,像有所預料一樣,又一次同時開口。
「晚上好好聊聊吧。」
「晚上好好談談吧。」
酒保端著酒菜上桌,紅心海賊團的船員們食指大動,塞琪雙手托著下巴,愉快地笑瞇了眼,是個好開始,她想。
「請問……」
肩膀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塞琪奇怪得回頭,紅頭髮的少年正溫和地盯著她,塞琪微微愣神,問:「有什麼事?
」
「要不要和我單獨聊聊?」紅髮少年笑得如沐春風,五官清俊,皮膚白皙,生得一副儒雅的好皮像。
「單獨?你確定?」塞琪偷偷瞅了眼自家船長,果斷拒絕了,「還是不了。」
「是嗎?真可惜,真不考慮一下?」少年一臉懇求,渴望而掙扎的眼神演繹得淋漓盡致。
「不了。」塞琪難得好脾氣,對著這個少年,不知怎麼得竟果決不了,如果不是船長在身邊,她可能真答應了。
「基拉,快把那小子給我拖回來,別讓他再丟人!」
酒館木門被重重踹開,暴躁粗獷的嗓音像響雷一樣炸裂,紅髮的高大男子怒氣沖沖地走進酒館,身後跟著數名同伴,酒店的客人們暢談著這日的天氣晴好,彷彿沒有注意到男人的到來,塞琪轉頭看向門口,紅色刺蝟頭的男子正面目猙獰地瞪向她這邊,暴戾的金色瞳孔像把利刃剜著她邊上的紅髮少年,塞琪微微發怔,這個人是……
「居然是基德海賊團……」佩金目光古怪地看向被塞琪拒絕的紅髮少年,戴著面具身材高挑的金髮男人拎起紅髮少年的衣領往自家的海賊團拖,紅髮少年掙扎地揮舞著手臂。
「基拉,你太過分了,她是我一輩子的追求啊!」
砰——
基德一拳揍在紅髮少年頭頂,額冒青筋:「伊拉,你給老子出息點兒!你一輩子的追求就是搶別人的女人?!」
「基德,不要用你齷齪的思想去玷污那位可愛的小姐,你那張慾求不滿的臉已經充分告訴我你在嫉妒自己還沒尋找到真愛。」伊拉摸摸腦袋上腫起的小籠包絲絲倒吸涼氣,但他很快恢復那張溫柔笑臉,頭頂的一小搓呆毛晃了晃,她慢悠悠地在基德對面坐下,舉止從容而優雅,「實在抱歉,基德,每次和你一起,女人總是往我身上湊。」
基德額頭的青筋跳了跳,幾次握住匕首又鬆開:「我只要找到One Piece就夠了,不需要女人。」
「哦,基德,別再狡辯了,太蒼白了。」伊拉憂鬱地扶額,基德腦門冒十字,他倏然起身,掏出藏在大衣裡的槍,基拉見狀,兩忙上前按住基德握槍的手。
「基德,冷靜點,他是我們的船醫!」
「閃開,我會給他留口氣!」
「在斃了我之前,基德,先付我工資。」伊拉靠著椅背打哈欠,雙腿交疊,修長的身軀微微躬起,這幅悠閒的姿態惹得基德心頭冒火。
「看來我一口氣都不用留給他,快滾開,基拉,老子今天一定要斃了他!」
「伊拉,就算和基德鬧脾氣也要有點分寸!」基拉轉頭去訓紅髮的少年,伊拉歎口氣,起身鞠了個躬,做出飽含歉意的神情。
「很抱歉,基德船長,是我錯了,不該和你頂嘴。」
基德瞪著少年似乎在看他演得有幾分假,基拉無奈地繼續勸:「基德,要處罰伊拉也回去再處罰,這麼多人面前稍微給他留點面子,畢竟搶別人女人也是他私事……」
「基拉,你怎麼總幫他說話?」基德嘖了聲,重新坐下,頭卻轉向了別處。
「基德海賊團看來也不太平……」塞琪嘟噥著舉起酒杯想喝酒,端酒的手被按住,羅取走塞琪手中的酒杯,將橙汁遞到她手中。
「你現在不能喝酒。」
「……船長,我能和你吵架嗎?」塞琪怨念。
「當然可以,只要你承受得起後果。」羅微微一笑,笑容溫柔得讓塞琪毛骨悚然。
「船長,我錯了TAT」塞琪深刻地自我檢討,船長基德三億多的賞金簡直弱爆了,他們船長一個笑容就嚇得人哆嗦啊掀桌,哪裡需要吵架!
晚餐平平安安地結束,基德海賊團沒有大動干戈的衝動,紅心海賊團也沒有主動挑釁尋事的想法,直到飯局結束,塞琪仍然覺得平靜地詭異,就像缺少了馬達的發動機,調動不出聲音和活力來。
「很奇怪,這裡的人居然對我們和基德海賊團的出現完全沒有感覺?是不知道我們是賞金過億的海賊團?」蕭萊亞在晚餐結束前提出疑點,他瞥了對面的紅髮少年一眼,見對方正鬧得開懷,端著酒杯好哥們似的搭著基德肩膀,要給他灌酒,飯前才吵的架似乎在吵完就被拋到腦後。
「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沒有認出微笑伊拉是女人的原因了……」佩金湊到蕭萊亞耳邊嘀咕,無論是偽裝還是性格都表現得太恰到好處。
「我估計基德海賊團的人也不知道。」蕭萊亞的口氣多少有幾分幸災樂禍。
「不過……微笑伊拉為什麼加入基德海賊團?」佩金好奇地喃喃,「有一種他的形象和基德海賊團格格不入的感覺,他看起來太乾淨了,一點都不像海賊……」
「是嗎?雖然很淡,但她身上確實有血腥味。」塞琪單手托腮,懶洋洋地插嘴。
「嗯,伊拉殺人的方式很血腥。」蕭萊亞淡淡說。
「蕭萊亞,你曾經說微笑伊拉研究過immortal project?」羅突兀地出聲問。
「研究……算是吧。」蕭萊亞遲疑地點頭,「特拉法爾加,你對這個有興趣?」
「……」羅緘默不語,對面的紅髮少年像清楚他的疑問,端著酒杯走到他面前。
「特拉法爾加先生,我們要不要做個交易?」伊拉微微躬身,頭頂一小簇呆毛朝天上翹,隨著她的動作發生搖晃,清俊的面龐因此顯出幾分無害和天然。
「你拿什麼和我交易?」羅雙腿交疊,直視著眼前的少年。
「immortal project……我告訴你關於它的信息。」伊拉笑得運籌帷幄。
「……你需要什麼?」
「並不是什麼高難度的要求,只要你把你的女人借我睡一晚……請放心,我會好好疼她的。」伊拉說話間,已經溫柔地沖塞琪展顏,無可挑剔地紳士笑容,毫無褻瀆之意。
塞琪眉尖一蹙,還未等她開口,一隻修長的手臂就攬上她的腰,將她摟進懷裡,少年低沉的嗓音混著不容拒絕之意:「很抱歉,我不能答應,我的女人不是交易的商品。」
伊拉微微睜大眼,隨即莞爾:「真讓人驚訝,沒想到海賊也能……哦,抱歉,我提得要求可能過分了點,那麼能否
請特拉法爾加先生允許我和阿特拉斯小姐單獨聊幾分鐘?我想憑阿特拉斯小姐的實力,我還不至於傷到她,你不用擔心我會對她做什麼。」
「要聊的話選個時間地點,現在可能不合適……」塞琪掃了眼黑氣瀰漫的基德海賊團,那位基德船長似乎看她特別不爽。
「說得……也是。」伊拉回頭看了眼自家船長,腦後懸下一滴冷汗,他輕咳了聲,鎮定地開口,「明天中午,在這間酒館,我們可以聊一聊。」
「船長,你同意嗎?」塞琪倚靠著羅,小聲問。
「小心點。」羅閉上眼,做出默許。
「嗯……」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微笑伊拉,空島裡有提到過她,誰還記得?
另外~微笑伊拉是某欣原創的人物喲~
快開學了呢QAQ
大家都都開學潛水了麼……